<
    然而楚萸却没能等来后面的话语,另一位陌生的、大官模样的男人大步走近,唤走了他。

    昌平君冲楚萸轻轻颔首,最后瞅了小婴儿一眼,随男人一同快步离去,进了主院。

    中途他又回首,留恋般的遥遥望来,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憋了回去,而后便再也没有转过头,消失在绿树掩映的回廊深处。

    这是楚萸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再听闻他的名字时,已是半年后。

    彼时楚军大败,秦将王翦、蒙武率军一举攻入楚国都城,俘获楚王负刍,楚国亡。

    项燕率领残部逃至淮南,拥楚王的胞兄,楚考烈王的长子昌平君为新楚王,在淮南一带继续反抗秦国。

    只是这场反抗,维持了不到半年时间,便惨淡落幕。

    在珩儿满一周岁的当月,项燕被秦军围困,自刎而亡。

    而昌平君,则死在了自己外孙,秦国长公子扶苏的剑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2-28 14:23:27~2024-02-29 19:1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分钟10瓶;hqahq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楚亡

    ◎……◎

    战火飞速蔓延,前线不断传来噩耗,更多的平民被送往战场,很快,楚萸家中就只剩下寥寥四五个男性杂役了。

    郑冀险些也被拉走,后来是楚萸出面斡旋,景夫人看在她诞下长孙的面子上,将他跟别人调换了,不然根本凑不齐楚王要求的数量。

    虽然很对不起那人,但眼下礼崩乐坏、生灵涂炭,每个人随时会损伤另外一个人的利益,如果次次都内耗愧疚,根本无法在这纷乱残酷的世道下生存。

    楚萸知晓自己的弱点,只能强迫自己尽量不要多愁善感,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可以适当帮一帮他人,但若是与自身利益有冲突,就不得不学自私一点。

    珩儿这两天频频吐奶,把她急坏了,秀荷帮忙到处找医生,然而街头巷尾的医馆皆人去楼空。

    至于家里的医生,很久之前就被征调了。

    医生在战时相当宝贵,几乎都给拉去了战场,为伤兵续命,城里更是连个赤脚医生都逮不着。

    就算有人懂医术,也低调遮掩起来,生怕被阴魂般游荡在街头的士兵抓走。

    楚萸没有办法,只能按土方子,在喂奶之前,先揉一揉他的小肚子,然后再解下衣襟让他吃,喂奶的时间也减少一半。

    小家伙嘴上虽贪婪,肠胃却消化不了,所以她只能忍着心疼,在他吃得正陶醉时,把胸从他红嘟嘟的嘴巴里拽出来,任凭他怎么挥舞手臂呜呜叫唤都不动摇。

    小家伙第一次生气了,事后任凭楚萸怎么戳,都不肯睁眼睛瞅她,嘴角委屈地向下撇着,越发皱巴巴的了。

    长公子小时候,也是这般吗?

    她不知为何做出这样的联想,扑哧笑了一声。

    这也是她近几日来,唯一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晚上,月色寂寥,春风浮香,景暄破天荒进了她的房间。

    他步子迈得极慢,无端让她想起昌平君,那日他也是这样慢慢地踱步,满面沉思,恍若行走在无人之境。

    楚萸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放下怀中的珩儿,小宝宝仿佛终于意识到了阿母的苦心,单方面结束了冷战,重新开始在她身上爬上爬下,一边咯咯咯地笑,一边把她的头发往嘴巴里塞。

    楚萸走出卧房,来到厅堂,只见景暄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立在案边,慢慢地饮下,然后又倒了一盏,贴到唇边。

    楚萸忐忑不安地走过去,裙摆滑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动。

    这段时间府中都削减了用度,她的衣服和饰品还是去年的款式,不过她丝毫不在意,反而觉得旧衣服穿着更舒坦。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情关注女人的打扮呢?大米白面都远比美色有吸引力。

    在楚萸的极力劝说下,府里采购了很多谷米,屯在仓库,一开始景夫人还抱怨买这么多,万一发霉了怎么办,然而近几日,市场上粮食骤然短缺,很多人家都吃不上饭,景夫人立刻改了口,夸楚萸有远见。

    景暄将茶盏从唇边移开,用手指摩挲着,眸光淡淡的望向她,轻浅地一笑,说:“芈瑶,我决定了,三日之后随叔父一同出发去平舆。”

    心口有什么东西蓦地跌落,楚萸愣怔了好半晌,才缓缓来到他身侧,仰着脑袋认真端详他。

    他的神色平静而坦然,显然已经如此打算很久了。

    之前她隐隐约约感知到了他的这份心思,只是没料想,这么快就要付诸实践。

    在秦国的时候,他曾无意间吐露过这一想法,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一直都是个很有志向的少年郎,如今国难当头,他时时刻刻想做点来什么报效国家,这一点跟他的兄长截然相反。

    景源整日战战兢兢,生怕谁来逼他奔赴前线,把那两房小妾折腾得越发凶狠。

    楚萸有一次实在忍不住,怼了他两句,他双目凶狠地死死瞪住她,若不是景暄及时赶到,她都怕自己挨巴掌。

    “其实我很早就想去了,只是阿母以死相逼苦苦拦着,你又刚刚生产,很多事情缠身走不开。”他将茶盏放在案上,转头望向她,双眸在满室摇曳的烛光中呈现出琥珀的颜色,说不出的温柔,“不过现在,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不再需要我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了无牵挂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