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牧青说得夸张吗?
一点也不。
虽然没被砍脑袋,但他们容氏一族也被设计得满族倾覆。
容诉云眉眼低垂:“你也觉得我走得好?”
“当然了,盛烨霖这种小心眼的人,他对宝儿你的防备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说着顾牧青唏嘘起来了:“鬼知道什么时候他派个人暗杀一下,都城就是他的天地,为了保证咱的小命,跑得远远的最好!”
所以宝儿跑得特别好!
早点跑,离那个狗皇帝远一点!
容诉云不说话了。
因为顾牧青说的全对,盛烨霖在朝堂上设计打压他的父亲以及父亲的桃李,随后一手策划,让他的兄长在敌国身亡,至于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对付罢了。
容诉云捏紧古册。
顾牧青等不来他的回应,突然往前凑了凑:“宝儿,你不会对这个狗皇帝心软了吧!”
“怎么会。”
容诉云语气凝成霜。
他只是不知道上辈子他坠楼而亡后,盛烨霖是何种反应。但还能有什么反应,无需他动手,朝堂上最大的权力威胁已经倒下。这种事情放在历代君王身上,都是做梦能笑醒的。
但顾牧青以为他“忠君”,还在容诉云的心湖里面一个劲儿地给他洗脑:“宝儿你可不能心软!每一次的心软扎回来的都是回马枪!”
“嗯,我不曾心软。”
“那就对了,把狗皇帝看淡,不服就干!”
容诉云突然失笑:“咱们现在破破烂烂,百废待兴,拿什么和他斗。”
“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丈高楼平地起,虽然咱们现在的确穷了些,人少了些,可咱们的百姓拼搏努力,上下一心啊!以前是以前,现在换了宝儿当知州,一把手都这么努力,给他们送牛盖房,咱们总能迎来辉煌时刻。”
容诉云不由歪了心绪,心想难怪上辈子那些官员喜欢去围栏,女娘温柔小意,若像顾牧青这么会说话。
哄着人,的确会开心。
顾牧青本来说这车马劳顿,他还困的想睡觉。不想一路和容诉云聊了近半个多时辰。
临近百姓的民地,顾牧青突然提了提他的声音:“宝儿,我这么用心和宝儿聊天,居然就不困了哎!而且也不想吐!”
容诉云看一下手里始终未曾翻过页的古籍,悠悠叹了一口气。
顾牧青是不困了,可自己的时间也都用在了他身上。
文书,竟一字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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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止容诉云要去看民间百姓收割稻田,基本上衙门的所有官员都要去,连带着衙役,以及专门负责稻田税税收的收税官。
他们也准备了许多的家伙事儿,至少人手备了一把镰刀。一个个喜气洋洋地结伴同行,但并未过于喧闹,始终有衙役该有的庄严气氛。
但实际上心里正乐着呢!
知州大人说了,今天参与帮百姓收割稻田的衙役,每人可以领一斤猪肉,收割最多的三个衙役,还能额外领五斤、三斤、一斤猪肉。
猪肉多难得啊!
如今在凉川州简直一肉难求!
也就大着胆子敢去山里打猎的猎户,才不愁肉吃。
衙役气势汹汹,顾牧青在容诉云的心湖一个系统闹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快到了!快到了!宝儿,我已经闻到了水稻的香气了!真好闻啊!难怪都说新收获的当年稻米是最香的,放了一两年就没有刚收的好吃!”
容诉云鼻尖动了动,果然鼻腔涌入一股稻田才有的甜香气味。
容诉云下了马车,随着一众收税官前行,今日他穿的不是往日那般雪白,也未着官袍,一袭黑袍加身,简单的竖纹腰带勾勒他细窄的腰线,满头黑发头发更是玉冠束起。
都是格外简单的穿着。
却在一众官袍威严的官员里独树一帜。
不管是开荒回来的百姓,还是原本独守水田的女郎们,都认得他们这位知州大人。
但他们正忙得脚不沾地。
这稻谷一开始收割就停不下来,手里的镰刀宛若最锋利的刀刃,唰唰落下,便是一握沉重的稻穗割落而下。
明明还是清晨霜重的时候,他们身上俨然已经起了细细的一层汗雾。整张脸汗津津的,正发红,而头发则湿漉漉的粘在额头上,不知已经收割了多久,可他们手上的动作依旧一刻不停。
顾牧青震惊地看着百姓们收割的场景:“不是吧,咱们都来这么早了,百姓都已经开始割了??”
看着地里的水稻,顾牧青咽了口口水:“他们都不用休息的吗?明明昨天晚上才从开荒地回来的??好家伙,这块地割的就只剩下一小拢了!!”
顾牧青震惊,实在太震撼了。
不外乎百姓这么着急割麦子,对凉川州的百姓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土地和收成。
凉川州每个成年男性都可分得土地,但是此地开了荒的田地不多,又因稻谷可以每年两种,所以又比江南大户百姓分得的田地少了一半,分得每人手上的田地才人三十亩。
更不提女子本就缺少可种植稻谷的田亩,女子手上并无田地,若不是女子,聪明能干,早就被溺毙在水里。
一人三十亩田,遇到天灾人祸,和前朝的重赋税之年,一家几口人就得进山吃树皮。所以现在看到稻子成熟,还是她们亲手种下打理的稻子,她们比谁都稀罕,也比谁都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