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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霁心一跳,正要寻个借口遮掩,秦甫之却转过脸,说起纸铺的事情,聊了几句,秦霁的心犹未放下,秦甫之便直奔来意。

    “秦霁,你如实告诉爹爹,当真愿意嫁给陆家那小子么?”

    这门婚事,秦甫之最初就没想过答应。

    无论有心无心,他都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伤害过她的人身边。

    前几日秦霁将自己憋在院中,不爱理人,他都看在眼里。

    是以哪怕辞官,他也不能让秦霁嫁过去。

    今日下值之前,陆迢等在御史台的官署外,秦甫之原是要将此事与他说清,断了他的念头,与他去了茶馆小叙,这一叙便是一个时辰。

    陆迢此次的态度比以前还要恭顺,秦甫之丝毫无动,但是——

    第123章

    但是其后,他又提出了许多旁人没有的条件。

    “家中略有薄资,成婚之后,我名下东西两市的铺子一百三十一家,京郊外良田两千六百亩,皆会写到秦霁名下。”

    京城一地千金,东西两市的铺子越发值钱。

    可再怎么值钱,也只是钱而已。他们家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何况秦霁从来不是嫌贫爱富的孩子。

    秦甫之不为所动。

    “晚辈今年二十有四,身边从无妾室通房,更不曾因私去过花柳之地,以后亦是如此。”

    这一条,秦甫之亦有所耳闻。

    金陵如何他不知道,只陆迢来京城的两年,在此方面的名声确实不错。御史风闻言事,他翻阅过御史台这两年的劾本,此人的确干净。

    可是只这句话,也无可信之处,谁能知道以后如何?

    这一点,两人似乎都心知肚明,不待秦甫之开口,陆迢自己站了起来。

    “口说无凭,成婚后,秦大人可放人在我府上,若有违,您亦能早早知道,不叫她受委屈。”

    为人父亲的天性之一便是不会轻易相信别的男人的鬼话,自己能看着,的确会放心许多。

    秦甫之看到了他的一点诚意,但依旧不打算答应。

    随后陆迢说出了最后一条。

    “晚辈会长久留在京城,现在别府自居,白鹭园离永昌坊至多要一个时辰的路,家中无长辈,她若想家了,随时便能过来。”

    在说到“家中无长辈”时,陆迢刻意加重了语气。

    魏国公府的一众人都在金陵,他长住京城。永安郡主住在长公主府,秦霁若是嫁过去了,便与他别居在白鹭园。

    家中确无长辈亲戚,不必日日请安,无多拘束。

    不得不说,仅凭此一条,便足够叫许多家中有女儿的父母动摇心志。

    秦甫之也被动摇了。

    秦霁自幼就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唯有晨起一事比旁人要惫懒些许,秦甫之便也惯着她,到现在依旧如此。

    他舍不得拘束自己的女儿,自然也不愿以后有旁人去拘束她。

    这一点,放眼京中所有人家,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为此,秦甫之这次思量片刻,才否了他。

    陆迢极少被人接二连三拒绝,上一次这样对他的人,还是秦霁。

    他极为耐心,挽袖倒了一盏茶,双手递给至秦甫之面前。

    “您对我有成见,不肯将声声交给我,晚辈心中有数。可是您把她交给旁人,就一定能比我放心么?”便是您能放心,他也放心不下。

    陆迢坦然一笑,“秦大人爱女心切,此事为何不问问声声?这也是她的婚事,倘或她心中愿意呢?”

    秦甫之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说话看似谦卑,实则每一句都落到了要处。进退得体,且还有着这个年纪极为难得的务实。

    几个月前,他的命险些丢在自己手中。

    然而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此事,此时此刻,在自己面前仍是如此。

    一盏茶的功夫,秦甫之对他确然有所改观。

    谈话有起有承,最后转到了秦霁身上。

    这一次,秦甫之没再否掉陆迢。

    他说的不错,此事到底是秦霁的终身大事,问一问再否掉也不碍事。

    彩儿端了刚泡好的茶迈进门槛,秦甫之收拢思绪,从秦霁手中接过热茶,语重心长道:

    “婚姻大事绝非戏言,你如若不愿意,那咱们就不嫁。不必顾虑旁的什么,有爹爹做主。”

    秦霁正在倒茶,手腕一顿,茶水险些洒在桌上。

    爹爹能说出这话,必然做好了得罪今上的打算。他们一家好不容易才在京城团聚,真能担得起抗旨的后果么?

    秦霁慢慢捧起青釉盏,薄瓷盛着热茶,尤在手心发烫。

    慎重想过之后,她点头,“我愿意的。”

    *

    魏国公府的聘礼在上元节前一日送到了永昌坊。

    陆奉前两年因坠马摔断了一条腿,辞官致仕,一直留在金陵修养。

    登门送聘的是永安郡主。

    一大早,门外便站满了抬礼的小厮,几乎要将整个秦府围得水泄不通。

    过礼的抬盒搬了一个上晌,库房放不下,没多久正院也变得满满当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许多人都在外瞧热闹,永安郡主身边的榆嬷嬷唤了个小厮,给街上的邻里小孩们送喜果,将人群欢欢喜喜地哄散。

    秦甫之请永安郡主进了正堂,两人一处喝茶说话。

    几月前他们险些成为死仇,谁能想到今日竟成了亲家,按说该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