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琼和姜云瑶倒是起来了,朝他行礼叫了父亲。
姜逢年也不恼,叫住她们俩问了些今天做了什么的废话,好好享受了一下做父亲的感觉才挨到安氏跟前。
见安氏不看他,他才服了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说?”他都吓了一跳,初听圣旨来了,还以为隔着这么远了皇帝还能想起他来把他再训斥一顿,等听到一半都是吉祥话,来传旨的大伴又是满面笑容,他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稀里糊涂接了圣旨,头顶乌纱帽叠了两层,他才想起安氏来。
安氏却冷笑阴阳他:“这不是跟你学的?”
姜逢年便讪讪的。
他先前答应了外头的大事都要告诉安氏,可实际上该忙自己还是忙,和成王世子照样有来往,不来安氏屋里,她不问,他便什么都忘了说,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安氏明知道,却不闹,就等着今天这一回挤兑他。
姜逢年脸上不好看,心里却还激动高兴,细细地问安氏到底做了什么。
安氏这才告诉他。
前头寺里的事她原都说过,姜逢年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是听见后头她和封知州做了什么才猛地醒悟过来,头一个反应是后悔——要是这事儿他早知道,便告诉成王,那成王岂不是能多些胜算?
他脸上藏不住表情,安氏多熟悉他,一看便知道他心里在嘀咕什么。
她终于憋不住,一把将算盘拍在了桌上。
那算盘是沉木做的,老沉一把,往桌上一磕动静巨大,把旁边说小话的姜云琼和姜云瑶吓了一跳。
姜云瑶已经快速站起来了,她走到安氏身边去拉安氏的手:“母亲仔细手疼。”
安氏把手摊开来一瞧,用的力道太大,手上已经红了,差点蹭破了皮。
顾明月已经学得很快了,看见姜云瑶站起来,自己就走到外头让吴妈妈去拿药膏来送进了屋里给安氏涂药。
姜云琼迟钝了一瞬也反应过来,叫人帮着收拾桌上的算盘和账本。
她们动作迅速有序,倒衬托得傻站在那儿的姜逢年像是个外人。
他也不敢说什么成王了,反倒嘀咕了两声:“你如今脾气是越发大了。”
安氏仔细涂完了药才看向他:“我从前脾气好,你也没把我当回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想着拿这事儿送给成王做功劳,便是为着这个,我才瞒着你做的决定。”
她觉得就这么放任姜逢年可不行,谁知道他升了官以后会不会更作死?
“你一心觉得跟着成王好,那我倒是问你,到如今成王都给你什么了?”
姜逢年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没说出来。
安氏问:“是让你升了官还是发了财?官是我想办法给你升的,至于财,你那矿山挖出来了没有?可有一块矿是给你的?”
她笑:“空头票子谁不会许?拿到手里的才是实实在在的!你把这事儿告诉成王,他能给个一官半职,还是给你个小玉矿?”
她故意拿他和姜云瑶说的那话激他:“还说给三丫头一个小玉矿呢,我可连块玉的影子都没瞧见。”
姜逢年低下了头。
他何尝不知道?只是成王画的饼太大了,他被那些许出来的利益冲昏了头脑,偶有清醒的时候,也很快被自己否决了。
原因也很简单,沉没成本。
他已经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了,想要挣脱谈何容易?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挣脱成王的掌控,于是干脆当一条听话的狗。
可他又哪里像狗?比狗还不如呢。
安氏讥讽他:“人家吊了根胡萝卜在你脑袋上,看得着啃不着,你就和头蠢驴似的往前赶了。”
狗至少还聪明能看家。
吊胡萝卜这事儿还是姜云瑶和顾明月说的,有一回大厨房包了羊肉馄饨来,皮薄馅大,里头的羊肉味道也不膻,姜云瑶吃了两口,故意使坏和顾明月形容了一下那馄饨的味道,果然勾得她直流口水。
顾明月可没吃过羊肉是什么味道,她连最常见的猪肉和鱼肉都吃得少呢,也是来了姜府才吃习惯了,但牛肉和羊肉这些东西还是吃得很少的,听了姜云瑶形容就馋得很。
当时姜云瑶笑着说她像是被吊了胡萝卜在眼前。
安氏没见过驴,却听见了姜云瑶的比喻,此时此刻深深觉得姜逢年便像是一头蠢驴。
蠢驴姜逢年又气又急,偏偏他知道安氏说得都是对的,竟然无话可说,没法反驳。
安氏挤兑他两句也就够了,只道:“离开阆中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在礼部当差,离成王的事情远着点儿。”
见姜逢年不服气,她又说:“阆中离得远我管不着你,但若是回了中京城,你要是再干出点这些事情,我安家也不是吃素的。”
姜逢年高高兴兴地来,气哄哄地走了。
安氏那话说的已经妥妥就是威胁了。
他从前能借着安家的名头在中京城里来往,自然也会被安家给掣肘,安伯侯府若真心要给他使绊子,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得辞官回家种地去了。
至于安伯侯府会不会听安氏的话?他都掺和进夺嫡的事情里了,安伯侯府能忍才怪。
送走了姜逢年,安氏才和两个女儿道:“过几日就要回中京城了,你们叫身边的丫头收拾收拾东西去。”
姜云瑶便带着顾明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