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都不必问过太太,吴妈妈自己就做主给了。
“之前的那些在寺里用完了,这是新得的,吴妈妈说库里剩的不多,已经叫人采买了。”
姜云瑶哭笑不得,心里又有些复杂。
她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这香好闻,顾明月便一直记在心上,从寺里回来什么事儿都顾不上,第一时间就给她弄香去了。
她有心想安慰自己这或许不过是古代特有的主仆“文化”,上下尊卑的特性,但每回这想法起个头她就自己否定了。
古人兴许觉得这是应该,但她是个现代人,不该被同化。
主仆是真的,这份情也是真的。
她放软了声音问顾明月:“你吃饭了没有?”
顾明月摇头。
刚回来要做的事情多,她还没来得及,而且她习惯了让兰心她们先去吃饭。
姜云瑶朝她笑了笑:“坐下一起吃吧。”
顾明月立马拒绝:“不行!怎么能一起吃!姑娘是姑娘,我不过是个丫头,哪有主子和下人一起吃的。”
姜云瑶说:“这话你之前就说过一次了,但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她顿了顿:“你都不听姑娘的话了?”
顾明月迟疑了一瞬,束手束脚地坐下了。
姜云瑶看她一动不动,给她夹了一点儿吃的,说起别的话转移话题:“你今天在马车上怎么忽然开口说话了?”
她那会儿都惊讶了,她预想的接话的会是梅香竹香甚至兰心,但不大可能是顾明月。
谁知道最后开口的竟然是顾明月。
顾明月想了想,说:“那会儿我瞧见元夫人看太太了。”
元夫人打量的眼神太明显,太太的沉默也很明显,外面又围了流民,她总怕出什么意外,那可不就功亏一篑了?更何况元夫人问的那些话姑娘早就和她说过,太太也说了好几遍,她都记住了,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
要是元夫人问这些钱一共有多少,她便答不出来了。
不过一件小事,她当时灵机一动答完就过了,她没想到姑娘竟然还记得。
姜云瑶当然记得,不仅记得,她还夸顾明月:“当时你做得很好。”
她觉得顾明月还是有可塑性的,要是她真找了个太过蠢笨的,光教人都费劲呢。
顾明月立马高兴起来了,连主仆都忘了,低头认认真真吃起饭来。
她吃起东西来眼睛便一直盯着碗里的饭菜,眼里都是认真,好像一心就只有饭菜,旁的都忘记了,连最简单的白米饭都能被她吃出珍惜的感觉——她一粒米都没浪费,全都一点一点挑干净吃掉了。
这是饿过了的人才会有的反应。
看着看着,姜云瑶便心疼起她来了,她不说话,只是不停地给顾明月夹菜,要是她不夹菜,这傻丫头能怼着那一碗白米饭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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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一大早就派了人重新去寺庙周围打听消息,等姜云瑶起床收拾洗漱好,打探消息的人也就回来了。
去的人是外院的路管事,也就是春穗的爹,他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溜达去了周围,因着他平常不大出门,这回也没跟着去寺里,倒也没被认出来,回来以后就说清楚了那些流民的情况。
这批流民最早出现是在三个多月前,也就是姜家从中京城出发的时间,路管事特意换了流民的衣服混进去,三言两语就套了不少消息出来。
这些流民里最开始的那些人说是一路流浪过来的,问起来她们就说是泸州的人,泸州当地的官府不管他们,不仅不管,还苛捐杂税,他们受不了了才逃了出来成了流民,而其中一部分人是真流民,路上见着有队伍就跟上了,那些人也不排斥,碰上有粥棚也跟着一起去,和普通流民一般无二。
只是偶尔那些人会背着他们讨论一些事情,具体说了些什么,那透露消息的人也不知道,他不过是活不下去了找个队伍混着罢了。
安氏还说这人说的话倒还算可信,这年头流民多得很,有队伍的人还好些,那些没有队伍单独上路的,只怕走不了多远就被抢了,东西家当被抢走还是小事,防不住的是那些害人的,路上若是有草皮树皮吃也就罢了,有些地方的草皮树皮都被薅干净了,他们饿得不行了,便会吃人。
后头半句话安氏怕吓着两个小姑娘便没说,但屋里的人都听出来了,心下都发寒。
路管事仍旧在回话。
那些流民起初跟着领头的一路混,以为他们还要继续走,谁知那些人就在阆中停留下来了,也不主动进城,就带着他们在那些树林子里头到处钻。
路管事只拿了两个粗面馒头就让那人老老实实说了话。
领头的那个他们都叫王老大,王老大带着这些流民专往深山里钻,好像在找些什么东西,但又不是很着急,用的借口都是说深山里兴许还能有些别的吃的,或者是猎物,有些人不敢进山,他们领头这几个都会一点儿拳脚功夫,还是敢带着人往里钻的。
后头这些人又不进山了,按照那人的说法,是因为在山里头碰见了老虎,老虎虽然打死了吃上了肉,却损失了不少人,领头的也有人受了伤,更别说他们那些只是混在队伍里的人了,有了这一出,队伍里的人就不满起来了。
他们沿路乞讨也能吃些东西,虽然收获不比深山里多,却不必去拼命冒险,那些领头的人会腿脚功夫,他们却不会,要真是碰上什么危险,他们绝对是先被放弃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