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恬重重点头,这事儿他心里有数。毕竟道士嘛,看到鬼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上去干架。也就跟元恬混得久一些的道士们受他和他师父影响多少不爱按套路出牌,其他的都喜欢闷头就干。这也是他自上山以来,一直把小惊收起,不让他出来的原因。
饭后,唐扬领着小惊在院子里晒月光,元恬则是被他师兄带到院中某间供着先辈牌位的房里给师父上香。
清香袅袅,淡雅肃然。
元恬拿着香小心翼翼插到香炉上,随后满眼复杂地看一眼牌位上那几个大字,好半响才幽幽道:“师兄,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老头走了。”
掌门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笑容:“我也不敢相信。可,他的尸体都是我们师兄弟俩为他敛的。”
“是啊……”元恬喃喃自语,“可我怎么就一直,一直招不到他魂呢……”
掌门也有些难过,说来奇怪,他们这行像师父那样修为的人死后往往能被地府指派成为阴差甚至什么小领导。到时候想见一眼阳间的亲人或托个梦什么的,都是极为简单的事儿。
可怪就怪在他们师父死后,魂魄不知所踪,且一直没有给他们托梦。师兄弟俩甚至道观里的其他长老都试图招过魂,无果。
也不知老人家的魂魄去了哪,问了地府阴差,那边也说不清楚,没见过。
“我想,”掌门幽幽道,“师父他总不可能魂飞魄散了。可能他生前有什么未了宿愿,死后新魂前往去了了心愿了吧。”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元恬只能这么相信着。毕竟,他们师父早早预感到他大限将至,所以一早就把他们都支走。直到第二天,他们发现时人已经僵了、魂魄也早不在了。
他叹息一声,小声嘀咕:“也不知我烧的那么多金银纸钱,他收到没有。我还给他烧了几个纸人,留言要他留两个给我来着……”
掌门:“…………”也是将身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他突然觉得不能再任由小孩这么说下去,否则他拳头就该硬了。于是清清嗓子,严肃道:“说回正事,那位唐先生是怎么回事?他真是你男人?”
元恬可疑地沉默一瞬,片刻后突然面露苦相,满眼哀伤,道:“确切来说,他是我求而不得的男人。”
掌门脑门里全是问号,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只见元恬抿了抿唇,语气哀凉道:“其实我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事,也并不喜欢我。”
说罢话,他给他师兄留了充足的消化时间。期间还保持着凄苦的神情,好应付他师兄怀疑的目光。
没一会,他如愿听到他师兄声音复杂道:“你要是真喜欢他的话……要不,我找人帮你给他下个降头,让他非你不可?”
“不行,”元恬急忙道,“强扭的瓜不甜的!再说,师兄,您也知道我这身体是什么情况,我又活不长,何苦去害人家!”
掌门眉头已经皱得都快能夹死蚊子了,有些心疼,又有些苦恼地看着他,道:“那你是想?”
“我想,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陪在他身边。”元恬眼里泛出些许泪光,声音沉沉,哀婉至极,“师兄,还请您看在咱们师兄弟一场,且师弟我也难得能尝一次情.爱滋味的份上,允许我下山和他一起。”
掌门可疑地沉默了一会,问:“这是你新想出来的推脱掌门之位的借口?”
元恬抬起头,用一双饱含泪水与苦情的眼睛望着他,带着哭腔苦苦说道:“师兄,我怎么可能用这种事情骗你!我还特地把他带到您面前了,这还不足以说明我对他的重视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可他是个大公司的总裁,不可能陪我留在山上。更何况,他对我没那方面的意思。”说到这儿,元恬还哽咽了两下,才继续道:“师兄,您此时如果非要把我留下来继任掌门,那么我与他可能就是从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了。”
他满眼哀求、泪水汪汪:“师兄,我只是想在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里,陪在喜欢的人身边、天天都能看到他。您难得舍得我将来,就带着一身的遗憾离世吗?”
他那满眼的泪水,以及那半求半哭诉的话语直直砸进掌门心里,砸得他内心一片血肉模糊,再也硬不起来、再也怀疑不起来了。
是了,他师弟本就命短,好不容易长大了、也有了喜欢的人,难道就这么、这么错过了?万一,他真为此抱憾终生呢!
这一刻,掌门终于动摇了。
他静静地望着元恬,过了好久,才软了声音,叹息一声:“也罢,你跟唐先生在观里多留两天,再一块下山去。这掌门之位,我再替你坐三个月。三个月后,不管你身体如何,与他感情如何,你都得回来山上。”
元恬心里一松,忙不跌地点头:“好!”
计划通!他擦着眼角一点点泪水,朝他师兄露出一抹大大笑容。嘿嘿嘿,这次跑了,谁还回来呀!
再看看他师兄心疼又无奈的眼神,元恬都觉得奥斯卡欠他个奖了!
“行了,都多大人了,还哭。”掌门声音柔和地摸摸他头发,笑道:“知道你想无时无刻跟你家男人呆在一起,师兄不重要了呗,小没良心的。去吧,找你男人去。”
元恬顺势抱了抱他,笑得像个孩子:“师兄,您跟他不一样。您是家人,是亲人,他是爱人。您也很重要,特别重要。只是,我跟他相处得太少了,我不想抱有遗憾。等我死后,化成鬼了,您还能看到我,他却未必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