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牠??史掉了吗?」焦虑搓揉着小手的女孩抽噎着。
牠没死。少年说。「别怕,牠还活着。」只是状态很诡异。
「要带牠回去吗?」鬼抓抓捲发。
「也不能就这样扔着呀!」神担忧地望着少年手掌心??
明明圆睁双眼,身体却无法动弹的眼镜猴正瘫在那里。
他们居然要带牠回家??已然入侵女孩表皮的黏兽暗自吃惊。这就是强者的馀裕吗?或者,单纯只是无聊的同情?神就算了,鬼有那种东西吗?
不,等等。言下之意,这群人住在一起?神和鬼?鬼和人?黏兽的思虑顿时打结。怔忪一阵,牠摇摇身体前段堪称头部的一端。
别想了。这一点都不重要。对牠和牠的团伙来说,没有比完成侵略计画更重要的事!
黏兽继续安静的往女孩的中枢系统前进。并非脑干,那可能会直接取她小命。牠只需要切断运动神经,取代大脑便可。
对寄生虫入侵毫不知情的四人带着眼镜猴回了家。圆从罌粟手中接下苟延残喘的小动物,小心翼翼捧着。首先用杯子餵了一点水,但不太奏效。神以手撑开嘴角才稍微沾湿口腔。
「你是从哪里来的,小傢伙?」祂直视着眼镜猴无法转动的双眼。
我们家最近还真常捡到各种小动物。彼岸自嘲。
就是说啊??罌粟不安的目光钉在软趴趴的眼镜猴身上。该不会是他刚刚伸手阻挡时,伤到了哪里才变成这样的吧?
「神,不能想想办法吗?」比如治癒之类的?彼岸看牠好像快要喟叹式呼吸了。
喟叹式呼吸,就是濒死时的呼吸模式。
「说的也是??」但不确定哪里损伤,得慎重评估才行。
「呃??往牠体内??注入神力看看?」罌粟对于说出这话深感心虚,「就像??好吧,就像分析粮包的成分一样?」
神的反应果然十分为难。无法想像活体毛球整颗闪闪发亮的画面。
「应该~不太一样。但我会尝试看看的。」祂说。
「巴巴。」小圆此时出声:「圆来找。」
喔喔,太好了!——如是思量的是小女孩体内,再度毫无预期陷入僵局的黏兽。
牠很想告诉这四人别白费力气。遭受过寄生而运动神经萎缩的生物,往往不久之后便会併发呼吸衰竭而丧命。然而,黏兽判断此时使用基因变异的能力,应该能够帮助牠突破此时的困境。
要知道身为寄生虫,牠天生自带生物组织gps,没道理鑽入某个生命体后全然失去方向感??若是现在小女孩使用力量,或许能够打破这个令人不解的诡异窘境。
结果如牠所料,女童的能量开始流窜。原先伸手不见五指的体内,开始浮现流动的金色残影、如墨的黑色之火,并夹杂几近透明的纯白银河。
此三种能量如潺潺河流般,淌入一个与月球中央无异的无底黑洞。那黑洞中甚至发出不祥的低鸣,彷彿里面存在着某种巨兽。
然而,寄生虫看清黑洞这一刻,毁灭感有如泰山压顶般席捲而来。有如落入结了厚冰的深谷之河。
浑身冰凉的牠,甚至开始后悔此生生为寄生虫。
眼前,猛然迸裂的肌肉黏膜之间,一颗硕大无比的蛇眼转动着浮现,瞪向不请自来的入侵者。
鬼之眼?是鬼之眼!为何这女孩的核心之处会有鬼之眼!
「你是什么东西?」白银色的蛇眼问道。
「我??」黏兽不住颤慄,「为什么??核心会有鬼??眼?」勉强挤出成句的语词。
「嗯?」蛇眼略显不悦。现在是他在问话欸!
妄想寄生于神或鬼或理解之外的生物,果然太过傲慢了吗?寄生虫这才惊觉与自省。
力量持续窜入黑洞,刮起阵阵涡流。
「因为是我先来的啊。」眼球微微眯起。
黏兽望着那细长的瞳仁,逐渐失去意识。牠大把大把吸入縈绕其身的孢子,橘红色、紫色、银白色的线虫草依序破体而出,长成成体之后又瞬间枯亡??原本彩色的虫体变得乾瘪而焦黑。
孢子般的金色圣光彷彿来投予最后的温柔,拥抱般一圈环绕漆黑的虫尸,而后远离。
蛇眼满意地瞇成笑眼。
虫子应该是头部的一端无声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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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边间的起居室内,三个年长者首度直面小女孩所拥有的变异之力。
只见小圆的神之眼隐隐发亮,将肉肉的食指轻触眼镜猴的天灵盖,细緻地注入金色圣光,云雾质地的圣光缓缓沿着手中的毛球流淌。过了一会儿,温柔而温暖的云雾渗入毛皮。
眼镜猴动动耳朵,手指关节僵硬地伸展又握起。牠眨眨眼,双手握住捧着自己的小手,然后,张开嘴奋力一咬。
相对于其他人吃惊得跳起,小圆毫无反应,只是轻轻抚摸着眼镜猴的身体。
『不要怕??你很安全。』
眼镜猴缓缓松开紧咬的利牙。闻了闻,舔拭起见血的幼小手掌。
至此,眾人总算松了口气。
之后,这隻眼镜猴就巴着小圆头顶不放。牠出乎意料是肉食性,吃昆虫或青蛙为生,狩猎时可以跳到身长的几十倍远。而牠是纯粹的灵长类动物,只是牠其实会讲说话。而且,会识字。
「这里写的是『夏天』。是一种季节喔!」眼镜猴的声音很像小孩子。
罌粟手里的麦饼「啪」地掉回盘子。
神的营养果汁倒到满出杯子。
彼岸瞠目结舌。
「夏天。」小圆复诵。
「夏天很热。」眼镜猴造句。
「夏天很乐!」小圆认真的跟着唸。
夏天吃西瓜??眼镜猴继续造句。
原以为捡到了宠物,现在看来应该是喜获幼稚园老师一枚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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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市之外,与夜市商队城塞相距百里的荒废之城。
曾经繁华一时,名为沙城的地下之城,人民多精通机关与迷宫墓穴,以交换死人拥有的首饰与值钱文物为主,也交换石作技术。人民虽不到安居乐业,也不致挨饿受冻。算是躲在自己的小城安分度日的技术人士。
曾经。在这票恶人到来之前。
现下的沙城已然荒废。居民全数阵亡,来自塞外之境的不速之客佔地为王。
他们是游牧民族,与海盗或山贼同调,走到哪抢到哪。侵略城邦、烧杀掳掠是这群人唯一的生存方式,也是其饱含恶趣味的休间娱乐。
以强盗团伙来形容还太客气。他们本质上即是将「弱肉强食」展现到极致中的极致的无道德之人。
「黏兽还没有消息吗?」像啃鸡脚一样吃着人手的魔笛问道。
没有耶。一旁的雌毒蝎躺在舖有野兽毛皮的石阶上。
「该不会遇到什么困难了?」她说。
那个傻孩子上回还说要寄生于神呢!想想就可爱。
「应该就是失手了吧??」另一个沉闷而诡譎的声音自头顶的石板传来。
那是鮟鱇。正确来说是鮟鱇鱼口中的食舌虱在说话。
至于为何待在天花板上方,原因是体型太大,故藏身在沙漠之下,城市之上。
「我们可没数落牠,是你自己说牠失手的喔!」魔笛抓了抓肥大的肚腩。这些寄生虫,自尊心高又敏感,牠们同类自己可以讲,其他人不能讲,讲了一定会不爽。难搞得要命。
「再等等吧?」雌毒蝎还不想动。反正还有三天份口粮。她的小蝎子们还有得吃。
「??或是先去抓个人回来。」魔笛随口说道。
通常是黏兽先行动,寄生于某个乡镇市民来蒐集城市的相关情报,好让他们后续能顺利执行侵略??虽然战略时常跟蛮干没两样。
「蠢货!要是派你的小宠物去,一定会打草惊蛇。」鮟鱇语气酸溜溜的。
魔笛的烈火蜈蚣带着来自火山的岩浆。平均体长三十五吋的血黑色蜈蚣,直径七到八吋不等的体节之间填满高温与火光。蝙蝠店长一定能轻易察觉。
「还是我来吧。」鮟鱇淡淡说道。有些事情,还是得靠寄生虫才能办到。
整座地下城微微震动。鮟鱇鱼已然脱离沙城上方,往吉祥市而去。
「嘘??」魔笛食指轻抵油腻骯脏的嘴唇,发出安抚小孩的平稳白噪音。
沙城西侧的墓穴中,差点被吵醒的海量蜈蚣们又陷入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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