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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9h9小说网 > > 燃骨 > 第33章
    塘村是个山脚下的小村子,自给自足,自几年前打仗那会儿,才开始与外界往来,村里人纯朴知足、安详宁静。

    不过这天,村里比往常热闹几分。

    因为昨天晚上,有户人家捡来了两个外来人。

    二人是顺着溪流落到岸边的,身上带伤,衣衫落魄狼狈,但看得出打扮非富即贵。

    是对落难的年轻夫妻。

    据说长得都格外齐整,村头活了近百岁的老大爷看了那男的之后,甚至嚎了一嗓子戏文里学来的词——”神仙人物”!

    只是那家的娘子虽身形优美,美中不足的是似乎骨架子大了点——比她那已经足够高挑挺拔的夫君还高了些许。

    清晨,鸡鸣,村舍。

    屋门打开,青年人一袭青色布衣,推门而出。

    正在淘米的张大娘回头一看,感叹道:“哎呀,我儿子的衣服穿你身上正合身呢。”

    谢燃点头道谢。

    昨晚,他和赵浔被迫坠崖,好在这块地带以前曾作练兵用,他还算熟悉,带着赵浔落到了溪流位置,只是当时两人皆已力竭,尤其是赵浔,已近昏迷。

    好在谢燃还记得这里有处村庄,被救上岸后,便托辞二人外出被山匪打劫,九死一生逃出后翻山越岭,还被毒蛇咬伤,最后狼狈坠崖的故事。

    面前的大娘正是救他们的当地村民。

    张大娘见这年轻人一副束手站着,想帮忙又不知从何干起的样子,一看就知道眼前是个富贵公子。

    这位村妇爽快一笑,率先起了个话头:“媳妇儿怎么样啦?”谢燃如实说道:“醒了,烧也退了。”

    张大娘便顺着他的目光遥遥望进屋里。

    简陋的木制窗棂下,是一张并不宽敞的床,其上侧卧着一个人。

    那人面朝里,长发如瀑,披散而下,像上好的乌木,又像一段黑色的绸布。绸布下露出一点羊脂玉一般的白,是床上人苍白的下颌。

    全身上下,明明只露出这一点肌肤,却异样得引人注目,只觉那下颌的弧线都仿佛金雕玉琢的玉,让人忍不住想要把玩。

    张大娘沉默了一会,忽然对谢燃感叹道:“小李啊,你真是好福气,娶到这样的仙女!”

    谢燃:“……”

    就在这时,床上人微微一动,似是想要起身。

    谢燃眼疾手快,坐到床边,手飞速一扬,便将一块不知是擦脸还是垫桌子用的长布,一股脑丢到那人头上。

    被盖住脸的“仙女”:“……”

    “家里规矩多。”谢燃彬彬有礼地解释:“女眷不得露面,不得见人。”

    张大娘目瞪口呆:“女的见女的也不行?”谢燃温和坚定地摇头,作揖道:“的确。相貌不能被任何外来人窥见,恐生事端。实在失礼,恳请谅解。”

    他态度实在诚恳,再加上所谓大户人家的阴私规矩也没少在话本里被传来传去,因为张大娘并没生气,还问了床上人一句:“小李媳妇,想吃点什么不?大姐给做。”

    谢燃当时随便将“李小灯”的名字简了个“李灯”的化名,而床上人自然就成了“小李媳妇”。

    谢燃:“……”

    床上人:“……”

    谢燃:“她不会说话。“

    张大娘:“啊?哑巴?”

    事已至此,谢燃索性硬着头皮编了下去,微微笑道:“是啊,爱妻自小坎坷,真是可悲可叹。所以更怕说不清楚,不得见人。”

    话说到这里,大娘看床上人的眼神都怜悯了几分。

    张大娘年近五十,丈夫以渔为生,常年不在家中,两人独子少年夭亡,甚至还没等到娶妻的年纪,因此看带着“妻子” 的年轻人便格外亲近几分。

    她又扯了几句闲话,才拿着昨夜编的粗布纺物出去卖了。

    她走后,谢燃从赵浔袍子袖袋中拿了银钱压在灶台边。

    他想着既然人醒了,村中到底人多眼杂,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在张大娘回来前离开村子,寻求救援为好。

    他刚一转身,就听里屋有人笑着说:“怎么趁别人睡着偷鸡摸狗?”

    巧的很,这偷鸡摸狗话音刚落,院子里的鸡不知吃错了什么粮,忽然引颈高歌了一声。

    鸡一叫,狗也来劲了,跟着开始愉快地狂吠,真叫一个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谢燃:“……”太阳穴又开始跳了。

    他心里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按耐住打人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搭了那人的脉。

    ——那位,乌发如瀑、蒙着粗布盖头……不得见人的“爱妻”。

    他一边诊脉,床上人没得到回应,却更加不甘寂寞:“嗯?爱妻自小坎坷,可悲可叹?”

    真是奇怪的很,谢燃发现自己念出来尚算正常的“爱妻”两个字,由这位陛下来说,就仿佛带着双看不见的钩子,要深深穿破人的骨头里,偏偏音调却又软,仿佛无限温柔。

    真是听的人又遍体发毛,又忍不住……可怜这说话人。

    谢燃微微垂眸,细长睫毛落下,看起来十分沉静地诊脉,一点也没被打扰。

    赵浔无声无息地打量着他,忽然道:“你似乎不太一样了。”

    第21章 虚虚实实

    谢燃神色不动,淡淡道:“陛下何意?”

    赵浔微微皱眉:“说不上来,但是似乎’沉’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