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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9h9小说网 > > 绊惹春风(双重生) > 绊惹春风(双重生) 第125节
    “真要说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便是崔家的二姑娘,今日突然跑来询问卑职,最小规格的一柄弩箭,大抵哪种乐器,可能藏得住。”

    崔兰殊是洛川王的前妻,凭这些天秦陌的问话来看,他还是很关心她的。

    是以关于她的,事无巨细,他们都会如实上报。

    秦陌的眉宇微微蹙起。

    那领队连忙道:“卑职已经检查过,崔二姑娘献的节目是柔舞,伴乐的乐器是短笛,绝对没有藏匿利器的心思。感觉就是纯属好奇?”

    “而且因为她这话,卑职们还特意寻机去把所有可能藏匿住弩箭的乐器,都检查了一遍,她当时还特意跟过来看,发现没有,面上还松了口气。”

    秦陌当然没有不信任兰殊的意思,只是,她这莫名的一问,不禁叫他的心里,泛出了一缕疑惑。

    今儿个使用戏台排练的班子比较多,兰殊的舞姬来得晚,轮次排得比较后。

    眼下,日落西山,天色马上便将暗下,兰殊心里有些着急,站在台下,忙不迭指点着她们的站位。

    确定了各方面的细节,兰殊站在了台子前头,脚步一点点后退,心想统观一下全景。

    梨园的戏台子特别大,搭着白大理石铺就的露台,与观戏台,隔着一汪清澈的碧池,以十字的回廊相接。

    兰殊退着退着,不由退到了回廊处的石阶前。

    站在戏台最前方的舞姬,眼看她再退就要踩空,连忙睁大了眸子,伸手大喊了句“小心”。

    兰殊一只后脚跟已经迈了出去。

    一个趔趄,骤然踏空的慌乱感席卷全身,兰殊惊呼了声,摇摇晃晃在半空中挣扎了会,心里已经有预感这一摔肯定很疼。

    转瞬间,后背撞入了一个宽大的胸怀中。

    来人握住了她半空扑腾的小手,由着她纤细的蝴蝶骨贴向他的胸膛,掉进他怀里,减缓了她摔倒的势力。

    碧池中悠闲摇尾的锦鲤,早已因兰殊刚刚的一声惊呼,吓得朝水下逃窜了去。

    一派纯净的湖面上,倒映了两道紧紧相依的身影。

    兰殊回眸抬头,一望见那双熟悉的凤眸,唇角微勾:“可巧,我正有事想去找你。”

    秦陌道:“找我?”

    兰殊点了点头,从他怀中脱出,衔起笑意,先将陛下对她引进的良驹颇为满意的喜讯告知,继而,想麻烦他明日上朝前,朝她那边绕一下路,帮她一起护送一下她的马匹入宫。

    “皇后娘娘擅长马术,陛下想先送几匹给皇后娘娘解闷。你可不许说这种小事也要麻烦你,上回你喊我去你家陪你喝酒,我可是听了话的。”

    秦陌爽快地应了声好。

    继而,他抱臂陪着她站在台前,顶着夕阳的余晖,看了一遍她要进献的节目。

    美姬很美,身上的丝绸更美。

    可当一舞落下,兰殊自信满满地询问他觉得如何。

    秦陌默了默,“我看过跳的更好看的。”

    兰殊轻啧了声,望见秦陌眼底闪过了一丝追忆,不由笑道:“你说的不会是宁宁小公主吧?”

    他俩一同躲在草堆里偷看昌宁跳舞的画面,恍若就在昨天。

    秦陌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

    他想起来的,是曾经的一个梦境。

    兰殊见他眉宇间一副不敢苟同的神色,仍是当初那个成天与昌宁斗嘴说笑的少年模样,不由轻轻笑了笑。

    舞姬散去,今日的排练结束。

    秦陌与兰殊肩并肩走在了梨园的驰道上,一同出园子回家。

    秦陌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你今日怎么来了兴致,找侍卫询问起弩箭,你不是向来对兵器没什么兴趣吗?”

    兰殊顿了顿,状似不经意笑道:“上回听弘儿说起过,今日刚巧看到一名御林军配弓,就随口问了问。”

    她叹息补充道:“岁月真不饶人,弘儿现在已经比我高了。还嫌弃我手无缚鸡之力,担心起我出门的安危。不过他说弩箭对力量的要求更小,是比较适宜女子用的兵器,是吗?”

    秦陌见她仿佛只是对女子能用的利器有兴趣,颔首道:“弩箭操作简单,确实比较好学,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若想拿来防身,还有更小的弩,可以放进衣袖里,称为袖里箭。”

    兰殊若有所思道:“袖里箭,射程能有多远?”

    秦陌道:“不算远,小巧便捷,也代表着威力不足。”

    兰殊:“那能从梨园的戏台,到观戏台上吗?”

    秦陌脚步一滞,看向了她。

    “不能,袖里箭大概也就一根手指长。”秦陌简单比划了下。

    “一根手指长......”

    兰殊短促的沉默,低眸想了想,不由伸手,朝着自己胸前,到后背,丈量了下,比了一个距离给他,“那这么长的箭,弩会有多大?”

    她的量法,径直从心口前半尺,贯穿了后背,看得秦陌的心口,不由猛地一颤。

    心底某个地方犹如破开了一道口子,流出了一阵阵不知名的酸涩液体,淌过了他的四肢百骸。

    秦陌一时噎了声,怔怔看向了她。

    兰殊见他沉默,顿了顿,想到自己刚刚下意识贯穿胸口的量法,可能落他人眼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友善,连忙干干一笑,摆手道:“我没有意图不轨的意思的。”

    秦陌默然了良久,不由哑了声:“我知道。”

    她是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姑娘。

    可她为何,会那样量?

    --

    这一夜。

    秦陌侧身躺在了榻上,闭上双眸,满脑子都是兰殊今日在胸前丈量的模样。

    人的下意识,怎么会那样量?

    她明明不曾遇到过那样的事......

    难道是她以前见过别人,受过这样的伤?

    还是......

    有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猛然在秦陌心里萌生。

    秦陌忍不住往一些子虚乌有的可能性揣测,却又无从考证。

    他辗转反侧,心里越想越乱,可顾及明早与她有约,终是长叹了口气,强制自己阖眸入眠。

    却缓缓入梦......

    梦里的时光,一晃却不知是今夕何年。

    秦陌缓缓睁开眼,只见自己站在了御书房内,屋中坐了个小男孩,他并未见过。

    转而,他睁大了眼眸,目光一动不动地,停留在了门口打帘而入的,那个头戴王冠,却满头银丝的自己身上。

    只见他朝着案几前走去,甫一靠近,小孩回眸见他,目露欣喜,“叔叔!”

    话音一坠儿地,小孩的目光便从他英俊的面容,下落到了他胸前。

    秦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的胸前,佩着一枚菩提莲玉。

    秦陌看着那熟悉的玉纹,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背脊一阵发凉。

    那玉中心的红点,又朝外扩散了不少,就像被心头血养了一样。

    而眼前的他,眼下暗沉又深了不少,似是每夜受梦所扰,一直睡不安稳一样。

    他瞥了眼小孩手上的史册,微蹙眉宇,“怎么在看这个?”

    小孩顿了顿,如实相告:“昨儿个听王太师讲兵书,无意间聊到叔叔在沙场上巧计频出,立下丰功伟绩,朕听得热血澎湃,一时间忍不住问了太师,叔叔的华发,可是想计谋想白的?”

    “太师只道叔叔是元成六年一夜白的头。朕一时好奇,就想知道元成六年,发生过何事......”

    此言一出,殿内各处站着的宫人侍卫,一瞬间统统跪了下来,噤若寒蝉。

    宫中曾下过禁令,所有人不许议论摄政王白发一事,更不准提元成六年。

    这是他的逆鳞。

    小孩见他们如此反应,一下也嗫喏了声。

    秦陌沉默了许久,只叫他们起身,而后安排了新的课业,让小孩坐到了案几前。

    他拿着那本细史,坐在了窗户旁边的黄花梨太师椅上,将它放在了几前,凝着它出神半晌,猝然抬手,掀开了史册的一角。

    秦陌盯着椅上人失神的样子,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便是叫所有人都不提,他自己,又怎么会忘呢?

    所谓的逆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就好像没有人说起,他每天梦着她,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她就永远,都还在世一样。

    窗外,一阵强烈的东风,穿过窗户的罅隙,猛地掀向了几上的史册。

    秦陌的视线不由瞬向了那翻飞而起的泛黄页纸,只见它最终,停留在了元成六年。

    抬头的字迹,一笔一划,陈述而来,便是这一年,摄政王秦陌曾遇刺两回。

    四月二十二,清晨上朝,路过永宁坊落英巷,遭死士伏击,左手受创。

    五月初五,端午盛宴,遇伶人弩箭刺杀,摄政王妃崔氏以身相护,王爷免于危难,王妃香消玉殒......

    看到这儿,秦陌一时间脑海如遭了五雷轰顶,炸得一片空白。

    四周的空气瞬间稀薄了起来,心口宛若万柄利刃捣搅,痛得他猛然从床上,坐起了身。

    黎明破晓之时,天空是最深的墨色。

    清晨一来,今日,便是元成六年的,四月二十二......

    --

    兰殊闻鸡鸣声起,梳妆打扮过,便叫马奴将她从西域带回来的那十匹骏马牵出了大门外。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兰殊站在赵府门口威武的白石狮子旁边,静待秦陌过来接她。

    只要他绕道过来,再从她这边的方向,转从南宫门入皇城,便能避过落英巷。

    兰殊最近完全没查出那道箭的任何线索,一时间心里也没了章法,思来想去,这场伏击,还是别让秦陌遭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