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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现在,可以抱抱你吗”

    这一晚呼啸的风和淅沥的雨,轮番拍打在飞行舱的外壁,像是引渡f区那些无端逝去的生命,又像是要掩埋云落尚能跳动的心。一捧一捧湿润的泥土阻塞住他的呼吸道,可清醒过来,又依旧在苟延残喘。

    渐渐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足以掩盖他急促的喘息,和夹杂在其中的偶然抽噎与啜泣。

    细碎的风雨声摧毁了两人之间横亘的那道鸿沟。身后有人靠过来,隔着一层单薄的衬衣,云落的后背甚至能感受到他胸口正散出的热气。

    弥隅的手搭上他的肩头,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只是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云落察觉到,这样简单的动作里,竟藏着弥隅从没表现过的局促。

    “那些话归根到底是我逼陆安歌说出来的,我不知道怎么才算安慰,”他拍击的动作放缓了,掌心扶在云落的肩膀上,“但之前弥久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要我这样哄的。”

    看惯了生死的人却不懂交往的世故,无论投几次胎入几次轮回,恐怕都还是一个孤僻的人。

    想到这,云落又觉得他没资格去这样评判弥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缩缩肩头,还是将到了嘴边的“我不用你安慰”吞了回去。

    在这样的时刻,他格外贪恋弥隅掌心的那一点温热。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弥隅总是如此,好话说不了两句就扫人的兴:“好消息是,自己的好朋友看起来终于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坏消息是,其中有一个是你的心上人——喜欢的人结婚了,新郎不是你。”

    面对这般落井下石,云落顾不上难过,转过身来:“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你想动手,我们就打一架。”

    “算了吧,明天到那边去,说不好会遇到什么危险,”弥隅得逞,终于如愿直视着云落的眼睛,“省省力气吧。”

    床头的睡眠灯随着云落翻身的动作亮起,柔和的暖光,像月亮坠落在他颈边。他此时看清,弥隅的眼睛里并没有戏谑的神情,反倒有一种尘埃落定后,抛却了某种担心的轻松。

    弥隅莫名的调笑像是一个陷阱,而他也毫不设防地跳了进去,被转移了注意力。这让云落突然意识到,若不是弥隅刻意提及,他还来不及发现,自己其实早已不在意暗恋落空,也没再忌妒他人成双。

    以上种种在此时甚至比不上想要找个机会同云峰当面对峙的迫切,以及,思及他险些就要同弥隅你死我活的后怕。

    他已无暇再想其他。

    有情人成眷属,是好事一件。既然他已无缘,那送上祝福,从此做一个旁观者就足够。

    而弥隅却似乎铁了心要旧事重提:“虽然陆安歌没有明白说,但他也没拒绝啊,四舍五入人家都在一起了,你对颜言那些所谓的‘喜欢’,是不是可以放下了?”

    放下不难。但弥隅这样说,分明就是将他从前的感情也一并否认。

    云落下意识就要反驳:“什么叫‘所谓的’...”

    “你以为你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是喜欢吗?”弥隅却在他的注视下平躺回去,双手交叠在脑后,只留给他一个侧脸,“我看未必。”

    云落皱起了眉,似是没想过要他一个f区长大的人来教自己什么才是喜欢。

    可他又确实被弥隅的这句话问住,一时找不到答案。

    怎么不算喜欢呢,他与颜言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在颜言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剩下,只一心想要他安全。

    “你还和陆安歌一起长大呢,你喜欢他么?”弥隅一语戳破他心中疑惑,“云落,你自己好好想想,能够舍命去救一个人,未必就是喜欢和爱,也可能是责任和习惯。”

    手腕上的通讯器仍在闪烁,通感将他的想法尽数出卖,明明灭灭地融进床头灯里,不着痕迹。

    “因为陆安歌是alpha,犯不上用你保护。你只有把注意力放在颜言的身上,通过照顾他、保护他,来说服自己和所有人,你不是个beta,而是事事都能做完美的alpha。”

    云落还想要反驳,却发现找不到能站住脚的理由。嘴上负隅顽抗,心里却好像根本无需一兵一卒就被弥隅轻易说服。

    没能分化成为alpha一直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他当然要做些什么,来强化自我价值。而在寻觅中,他发现似乎颜言最需要他。

    他以为骗过了所有人,到头来却是人人清醒,独他一人在自我编织的假象中深陷。

    至于他的身份,与其说是他在乎,倒不如说,因为云家在乎,所以他也得在乎。

    弥隅这些话说得无懈可击,他找不到漏洞,只好反问回去:“那你呢?”

    “嗯?”

    “你三番两次拼了命救我,是责任还是习惯?”好心为弥隅排除一个错误答案,却早已一只脚迈入触碰不得的禁区。云落早知道这样敏感的话题根本不适合存活于他与弥隅之间,可他还是这样问了。

    弥隅一脸的坦然,倒像是早就料到他要这么问似的,对答如流:“我啊?我可怜你。”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明确地指出云峰就是幕后黑手,可那些出现过的蛛丝马迹串成了线后,却没有第二种可能。

    云落从没想过在人生路上辛苦走过二十三年,到头来却还是孑然一身。他似乎什么都有,却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眼看着流沙从指缝间溜走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