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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知道了,姐姐,”许菡虽然对当时许瑚非得一头跳进广平伯府这个坑,让祖母都差点气病,对她生气,可到底是自家堂姐,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好。

    许瑚那边的确被事情绊住了,还是广平伯在外面欠了一堆债被人找上门讨要,且这债的来源竟是他跟一帮子纨绔狎妓所欠。

    这事被仆妇查到递到安阳侯老夫人等人跟前时,已经到了生辰宴快开始时,一听又是广平伯弄出来的污糟事,安阳侯老夫人甚是厌恶,“好了,不用管了,大好的日子没得被搅合了。吩咐下去,过会儿开宴。”

    这会儿王氏与周雅蓉也来松鹤院了,周雅蓉才生完孩子不满百天,身形较之婚前有些丰腴,面色有些许的苍白,看起来将养的不太好。

    只是,这并不是侯府伺候照顾的不尽心,实在是周雅蓉此次是被人推倒早产,伤到了身子,如今这般已经是侯府寻了太医院正特意开的方子,好生养护,不然对日后孕育子嗣都有碍。

    而算计周雅蓉的不是别个,正是早先对许蕴有意的忠勤伯府已嫁女王念儿,虽嫁为人妇,但过的不如意,竟记恨上了周雅蓉,借着来侯府见王氏,推了毫无防备的周雅蓉一把。

    王氏往前再偏袒娘家,可跟自己长子尤其儿媳腹中的血脉相比,自然是后者更重,也没护着王念儿,当时就把人扣了下来。

    也幸好,周雅蓉母子福大命大,虽崇哥儿生下有些体弱,周雅蓉也遭了罪,但幸好没出更大的惨事,因此周雅蓉产后王氏真是尽心照料儿媳,看顾孙儿崇哥儿的。

    三个月的养护,崇哥儿已基本恢复正常婴孩状态,现下也被抱着过来凑个热闹。

    既是生辰宴,自然是先送生辰礼了,不说许蔷许菁几个做姐姐的都给妹妹许菡准备了各样生辰礼,长辈们也各有心意,而其中当属林漠的最为出巧,才拿出来,就博得满堂瞩目。

    只见,一个三四寸大小的盒子被打开后,林漠从中取出一个下部花瓶样式,上部是半圆弧形盖子的物件,打开上面的弧形半圆盖,便露出一个不过一寸长的穿着襦裙扎着垂挂髻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单脚被固定在中间,这还不是关键,待林漠用手摇动了这物件旁边露出的一截把柄后,一阵悦耳的乐音便从这物件里传出来,那襦裙小姑娘也缓缓转动起来,衣裙在转动下旋转着,好似在随着乐音起舞。

    “哇哦。”

    “哇,好玩,太好玩了。”

    “要,要……”

    不说大人们发生一声声惊叹的“妙,”“妙哉,此物当真奇妙”之类的言语,几个小的更是扑腾着要凑近了去看,尚不懂事的妙姐儿和栋哥儿更是挣着要往桌子上爬。

    下人们忙抱紧了各自的小主子们,这可是漠公子送给八姑娘的生辰礼,尤其那物件一看就极其贵重的很,没见侯爷他们都惊叹声连连。

    今日除了尚在边关的许修不得回来,府里爷们午时都回府为许菡庆十三岁生辰,虽因上值才回来没大会儿,却正好赶得上。

    “阿菡,送你,祝你生辰快乐,”林漠温柔地对自己的小姑娘笑着道贺。

    他没有买多贵重的礼物,用心为她做了一样。

    许菡惊喜地看看八音盒,再看看林漠,惊叹不已,“没想到,你真的做出来了,阿漠,你太厉害了,这生辰礼我太喜欢了,简直就是意外之外的大惊喜。”

    是的,这八音盒是许菡曾经对林漠偶尔提起过的,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有种可以播放乐声的物件,利用的是拨片、齿轮和凸起桶状。这也多亏当当初年幼,不小心摔坏了一个八音盒后,被她拆开捣鼓了一番,虽不太明白具体原理,但也有些知道其发声原理。

    虽知道的不多,但通过她提供的这些内部架构,热爱研究各种机关术的林漠,经过数次失败后,竟真的摸索着做出来一个类八音盒出来。

    只可惜,材料有限,此时的金属铁器等无法与后世相比,林漠光是研制齿轮就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导致这八音盒转动时需要不小的力气。但许菡如今习武,这些倒也不在话下。

    亲自上手试着转动了下把柄,许菡觉着正好,虽然只是简单的八音,但却极其难得了。毕竟按照乐谱,里面凸点的排列是相当复杂。

    “这个叫什么?”许蔷拉回要往上扑着够的小女儿,好奇地问道,“居然能发出乐音,是阿漠自己做出来的乐器吗?”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向林漠,林漠看了许菡一眼,并未道出当初是得了她的指点,这几年了,他早发觉阿菡见识非时下常人,但也没有去细究的想法。只道:“此物名为八音盒,并非乐器,只能固定发出这样的乐音,若是想要改变乐音,里面的一些部件便要重新做了改变。”

    他并未解释的很细致,但这也足见这八音盒的精巧。

    “阿漠的机关术越发厉害了,”安阳侯看出来这是利用了机关术,虽然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但那手摇的把柄可见是机关术控制,“这样的物件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可谓是宝贝了。”

    许成泰午间未回,只让王氏送了生辰礼给许菡,许成温笑着点点头,“难怪这段时间见阿漠忙进忙出,神神秘秘,原来是给阿菡做了这样的好东西出来。”

    林漠如今已经有了专用的房间来研究机关术,若不是学业优良,他都担心这孩子顾此失彼。

    安阳侯看着连母亲都忍不住凑上前去细细观看,对许成温道:“看阿漠对机关术颇有研究,且造诣还不低,我看他倒是适合往文思院,”文思院可是大周朝能工巧匠汇集地,“不过阿漠功课好,科举出仕想来也不难,不必非得走文思院入朝。”

    安阳侯没想到,林漠虽是孤儿来侯府入赘,但居然不比自家子侄们差,甚至还比二房两个侄子许瑞和许平还优秀,当然这话不好说出来,恐二弟听了不喜。

    许成温点点头,“大哥说的是,这些还是阿漠自己拿主意,”这孩子主意正的很,他并不会因林漠是入赘的未来女婿,便对他的事情横加干涉。

    “你说得对,”安阳侯摸摸颌下美髯,“过不几年,阿漠若入仕,咱们侯府当又添一助力。”

    他虽资质平庸,守成之才,却也盼着侯府能门楣光耀。子侄后辈越优秀,越高兴。

    那边,众人稀罕了好大会儿八音盒,连几个小不点们都被看着凑近观看了好一番,宣哥儿还想摇动把柄,可惜力气太小,没能摇动,这也是这八音盒的一个弊端了。

    “好了,宣哥儿,莫弄坏了,这可是你漠叔叔给小姑姑的生辰礼,十分珍贵,”许蔚拉过儿子,“你那些玩具里,可有好几样是你漠叔叔做的,那些足够你玩了。”

    不仅宣哥儿,侯府的所有小孩儿包括许蔷那边的,林漠做出的那些机关术小玩意儿与许菁合作开铺子售卖,没售卖前都提前给小家伙们人手一份。比如最开始的蛋花,只不过里面的花被改成了其他小孩子喜爱的小动物之类。

    “这八音盒制作起来很难,可真是独属于我的独一份儿,”饶是做姑姑的做长辈的,许菡也没忍住嘚瑟了下,下巴仰的高高,穿着绣鞋的脚还一点一点探出曳地裙摆外面。

    看她这没正形样子,许蔚虚虚点了她一下,“你也差不多行了,等下真把栋哥儿几个惹哭了,看你还显摆不,赶紧把这八音盒收起来,可别当着你小侄儿外甥儿他们的面显摆了。”

    这话说的极是,两个小的不懂大人这些贵啊宝啊心意的,看着好玩儿的一直拿不到手里,已经开始扁嘴了。

    一个个顿时开始拿出小玩意儿来哄小婴孩,倒是宣哥儿稳重地走到许菡跟前,“小姑姑,我给你木摇马,你能不能让我玩八音盒?”

    “宣哥儿了不得,小小年纪就会跟人做交换了,”许菡把小侄儿一把抱起来,虽她自己个个头还没长起来,可力气大可以忽略这身高短板,“行,怎么不行,只管往小姑姑那里玩去,不要你的木摇马。”

    木摇马是大哥哥亲手给宣哥儿做的,他可宝贝了。

    果然是他大哥哥儿子,这聪明伶俐劲,小不点大小都学会交易了。

    宣哥儿平时就爱往绮院找这个最小又会带他玩的小姑姑,闻言笑的咧开小嘴儿,别提多可爱了。

    看着被家人围绕着,欢笑不断的小姑娘,林漠眼中柔情快要溢出。

    这几年他也真把自己当做侯府一份子,不仅是侯府给他一个家,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更因小姑娘在的地方,才让他觉着有家的温度。

    今日后,他便跟阿菡正式定下未婚夫妻名分了,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傻愣在那干什么呢?快来,咱们往饭厅,开宴了,”许菡回头招呼林漠。

    见他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唇角扬起,一双桃花眸似有流光,真真是风华之貌,太养眼睛了。

    说起来,阿漠比自己大一岁,这个头竟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多了,这两年自己也不再是矮墩墩长高了,可还是比不过他这窜了又窜的速度,如今愈发显得身姿修长。

    真叫她羡慕。

    第113章

    休沐日。

    境山湖畔,时一年一度乞巧节,湖上达官贵人们或泛舟游湖,或岸边亭子里煮茶小酌,吟诗作对,女眷们手持团扇结伴游与花圃中,好一番热闹繁华景象。

    八角亭下,几位公子姑娘们或坐或倚美人靠,正中一方石桌上,几个拼盘果子置中,果子切成块状,下面凉丝丝冰块驱散些许暑气。

    这一行正是安阳侯府上,自世子许蔚到许菡都来了这湖边游玩,不过这会儿许蔚和许蕴带着各自妻子往亭子外面闲逛去了。

    许如容虽也来了,却戴了一顶厚重的幕篱,遮挡住全身,许菡看着都替她热,可也知道七姐姐怕惹麻烦的想法,便把带来的冰盆放在了许如容身旁。

    幸好这儿靠近湖边,凉风习习,许如容倒也能捱过热,毕竟难得出来一趟,她也有些雀跃观看外面的景色。

    “六姐姐,七姐姐,快吃几块果子,用冰水浸过,吃了去暑气。四哥哥五哥哥也吃啊。”

    虽跟大哥哥二哥哥比起来,许菡与许瑞和许平来往不多,但两人性子温和,与他们关系也很和睦。

    林漠见她一连数块入口,忙道:“吃多了凉食对你身子不好,”这可是阿菁姐特意吩咐自己看着阿菡的,恐她夏日贪凉。

    “唔,知道了,”许菡答应着,又拿银叉取一块桃子肉,放入口中,甘甜汁水滑入喉咙,舒服地喟叹一声,“若是有一杯冰冰凉凉的果子汁喝,就更好不过了。”

    “阿菡要喝果子汁啊?我这里有,带了好几桶来。”一个身量圆胖的青年笑眯眯走进亭子里,手中拿着一把画了一个金灿灿元宝并围绕一圈圈铜钱的折扇,再加上他那一声闪瞎人眼睛的绣金线袍子,就差把“有钱”两字写在脑门上了。

    “噗!”许菡口中还没嚼完的桃子渣渣差点喷到旁边林漠身上,幸好及时捂住了嘴。

    顾不得旁边铃铛拿出帕子给她擦手,她惊奇地看向钱多满,“阿满哥,你今日这是什么行头?”

    她知道钱家是皇商,京中数一数二的大富户,往时穿戴都富华,可今日这样明晃晃显摆出来富裕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到。

    钱多满身后,一个比他高瘦的男子拿折扇半挡了脸,快步走进亭子里,与亭子里众人打了招呼坐下,“多满今日可是耀眼了,”若早知道钱多满今日这般打扮,郑益就不跟他一道了,这一路上路人目光,可没让他尴尬地差点找个地缝。

    钱多满扇了扇他手中特制的钱多多扇子,“没办法,谁让今日是我一年中的晦日,必须得化解,而这化解法子,自然是我们老钱家的钱钱保佑。”

    “这是什么歪……说法?”差点把歪理顺出口,看钱多满这认真对待样子,许菡到底觉着不妥,该了问法。

    就见钱多满晃着头解释,“就是我娘过年时找人给测了下,说乞巧节这日是我容易倒霉的日子,要穿的富贵华丽消灾。”

    因自身经历,许菡对神神叨叨之事也不敢妄言,就在她忍不住就要信了时,林漠看了钱多满一眼,“听说过破财消灾,你确定不是你家人想以此吸引人注意?”

    郑益已经成亲,钱多满与他同龄,到现在尚未定亲,钱家人着急,奈何这货总不愿意相看,不想定亲。

    用钱多满的话,娶妻就是累赘,哪里有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想做什么就做的松快。

    钱多满跟郑益已经不在书院读书,钱多满还打算下个月随着船商往海上走一圈长长见识,“我打算后日就出发往东边沿海,有机会的话也出海去看看,听说海外有许多咱们这没有的东西,稀奇玩意儿,想去见识一番。”

    林漠和郑益第一次听说他这打算,不由道:“这么急?”

    “嗯,也是事有凑巧,正好家里在那边拓展了生意,我跟过去看看。”所以,今日也算是来与好友们辞行,“对了,先等下,我今日特意带来的果子汁,从西域商队那边弄来的新鲜果子,取些来给大家伙尝尝。”

    他一声吩咐下,自有小厮从不远处一个桶中取出一壶果子汁来,“行了,你们留下两罐,其余的都抬到那边棚子里,对,就是女眷多的那边卖了。”

    许菡就看着从壶里倒出的果子汁,淡淡的紫色,尝了一口,嗯?怎么这么像是李子?

    就听钱多满介绍道:“这是从西域那边传来李子,跟咱们本地的酸涩口感不同,这李子多汁,取来做果子汁再适合不过,还有种吃法,是直接吮吸,我格外备了两小篮,等会儿叫小厮拿到你们马车上。这东西也就是吃个稀罕,等着大量种植后,就没这么好行情了。”

    “你可真是一刻不忘生意经,”郑益还不如林漠私下里跟着钱多满做点生意赚些钱,他对这些一窍不通也不喜,但不妨碍他跟钱多满交好。

    “那谁让我姓钱呢,天生的跟钱打交道,”钱多满受家庭熏陶,并不觉着行商低贱,虽商户在大周朝地位不高,但人活在世,哪怕是高贵皇家,也离不开一个钱财。

    没见那些嘴上说着商户低贱的官员之类,家中或族中都私下里置办了铺子田产,哪一样跟钱脱开关系了,不过是遮掩了一层皮。

    钱多满看的洒脱,从不因自己是商人子便低人一等,虽商人子不可入仕,但他读书也不是为了做官,为的是增长学识和见识。

    许菡和林漠更不会,许菁这几年可是做了不少生意,跟钱家也有生意往来,见钱多满出来游玩还能挣上笔钱,反倒觉着他脑子好使,生意经玩的溜儿。

    果然,不过小半个时辰,钱多满让小厮带过去卖的李子汁,即便价格比其他小贩们的高出了十几倍,但很快便售空,甚至不够,奇货可居,也可见这些女眷游客们购买力。

    “果然这吃吃喝喝的挣钱,还有女人孩子们的钱也好挣,”许菡看着不远处购买各色头花手镯饰品的姑娘媳妇们,还有拉着大人手要各样小玩意儿的孩子们,发出感叹。

    这话极有理,得到钱多满抚掌赞同。

    正是说笑热闹时,几道不和谐的声音自亭子边响起。

    “瞧瞧,这是哪家的上门女婿,童养夫呦?”

    “可不是么,看看这殷勤周到劲儿,还给擦手,真真是伏低做小,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丢咱们男人的脸,”这说的是林漠方才见许菡手指不小心被李子汁染上点淡紫色,正用帕子沾湿些帮她擦干净,以免不小心弄到衣服上。

    “这种倒插门的人能有什么骨气男子气。”

    “就是,不过是仗着张小白脸模样,”这话说的甚是酸不溜秋。

    ……

    以郑通为首的几个公子哥张口嘲讽一通,亭子里诸人却看了他们一眼后,不作理会,顿时跟几个跳梁小丑一般,徒增路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