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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有猎人去扶地上趴着的里克,凌辰本着眼不见心不烦扭头盯着窗,却又听见一声急促的呼喊。

    那种莫名的恐慌感又来了。

    粗壮的、黏腻的黑色水潭从里克身下蔓延出来,缠住帮忙的猎人,只消几秒钟,猎人的腿便如冰雪消融一般融化,露出猩红的血肉和骨头,惨叫声重重击打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凌辰心里一突,重新往枪里装上子弹——这次的子弹是专门对付怪物,杀伤力更强的利器,他遥遥对准里克,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几声枪响,除去还在哀嚎的队友,里克已经瘫倒在地,毫无声息,黑水也重新缩回他的身体。

    没有人敢靠近他。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死人了。

    断腿的猎人被扶走救治,凌辰排查了一遍又一遍,没发现任何怪物的行踪,就好像它是突然出现,吃了条腿又突然离开。

    不,也不一定是突然发生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那怪物是从里克身上爬出来的,说不定里克才是那个怪物。

    但是怎么可能?纯种人类绝对不可能变成怪物,他们压根儿没有怪物的血统啊!

    但事实摆在这里,说不定公会里许多人早就被怪物占据了,正因如此,他们的行动才屡屡受限,内鬼每次都能及时递送消息,绝不是因为他们太废物。

    这个想法几乎以飞快的速度扩散到每个人的脑海里,凌辰发现他手下的人表情渐渐不对劲了起来。

    他心里一紧,挥手打断他们扩散的思绪:“行了,把里克身体带走,我们尽早找到暗处怪物,替他报仇。”

    凌辰走了一步,发现他们都没有跟上,表情依旧很奇怪,他愣了下:“你们干什么?”

    一个瘦小的队友目光呆滞:“队长,你后面是什么?”

    凌辰立刻回头,他什么都没看见,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什么?”

    队友的眼神变了,甚至于议论纷纷。

    “……是不是怪物?”

    “里克死了。”

    “明明是几年的队友……死了?”

    凌辰只觉得浑身血液直往脑子里冲,不知为什么,他从进入这家医院以后少有情绪平静的时候:“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瘦小队友颤抖着手,指着他空荡荡的左肩上:“凌辰,怪物在那里!”

    凌辰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肩膀:“什么?我没看到——”

    咯嗒。

    子弹上膛的声音。

    凌辰回头,对上他们惊慌失措的脸,和举起的枪。

    抬手时齐刷刷的动作,训练了许多次以后形成的肌肉作用弧度优美,曾经让瓦约街怪物和混血种闻风丧胆的枪,对准了他们的队长。

    凌辰带着这只小队经历了无数次任务,有捕杀怪物的,有逮捕人类的。

    而现在,他们终于站在了对立面。

    ·

    安澈拽着夏跟人流跑到了走廊里,先前人群太过拥挤,又混乱,他只能先把夏看着,没料到一眨眼南就不见了。

    这里伤员不少,人很多,一眼望去全是生面孔。

    “你在找什么?”

    安澈回头,看到夏犹犹豫豫扒着门缝,抬手指向另一头:“那是怪物吗?”

    安澈凑过去,看到对面病房里一团黑色物质蠕动着,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给人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对。”安澈神色凝重,他没想到这里会被怪物侵占得这么严重,“先走,下楼去找南。”

    他拉着夏,却没拽动。

    回头,见夏喃喃自语:“……是跟我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的,他最后也会变成怪物那样丑陋不堪,丧失理智,最后死在猎人的枪下。

    先前逃跑的时候他看到里克背后的黑团,就感受到了极其熟悉的气息,猎人与怪物身份对调,他听到了一声枪响,和普通人听不见的独属于怪物的哀嚎。

    这大概也是他的归宿。

    夏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怔怔盯着脚下的阴影,只觉得有黑沉沉的黏液在蔓延。

    双腿很重,拉着他一步步堕落。

    眼前几乎要看不见东西,心脏往下坠。

    变成怪物也没什么不好,做人才累。

    就在这时,夏听见安澈略带嫌弃的声音:“你们当然不一样,你比它高级多了,像它这种连意识都没有的东西我扔都嫌麻烦,丑不拉几的,哪有你好看?”

    “……好看?”

    说到这个安澈还有点骄傲:“当然,我做出的这三个人偶,哪个不是又帅又高的?我的眼光可好了,听到没,别再把自己跟那种脏东西比。”

    夏脚下的黑团“嗖”地一声消失了。

    他有一种无奈又庆幸的感觉,甚至于胡思乱想,还好自己这么多年在孤儿院里没被伤到脸,还没长残。

    安澈收回目光,似乎是觉得那怪物实在辣眼睛,看向夏的眼神都带了些欣慰:“别乱想了,你可是我最……”

    “最喜欢的人偶。”

    有人替他说了这句话。

    安澈被人轻轻拉到身后,夏有些惊疑不定:“是你?”

    安澈看清来人,有些诧异:“冬,你怎么来了。”

    冬回过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安澈却莫名看出几分可怜。

    他低头,盯着脚下:“我只是担心你。”

    安澈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