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颜亦步亦趋跟着她,看样子不到最后一分钟绝对不会走。

    行,行啊钟颜,看到时间了你还能怎么耍赖?

    可晴摇下车窗,夜风卷着不知道雨丝钻进车箱,吃个饭的工夫,天竟然阴沉地下起了雨。

    雨不大,打在脸上凉丝丝着,和着风扑簌着她鬓边的短发。她突然有些怀念自己的长发,长发在夜风中翻飞的感觉才最是畅快,仿佛能乘风破浪翱翔青云,不像这短发,只会打在脸上还有点痛,再也飞不起来。

    当初她是为什么冲动地剪了留了那么多年的长发?似乎是因为钟颜,因为钟颜喜欢她的长安,撞破钟颜的欺骗那天,她第一件事就是剪掉了长发。

    可严格说起来,她也病不是为了钟颜,毕竟钟颜也没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非让她剪头发,是她自己要剪的,为了出心口郁结的那一口恶气。

    她知道这很幼稚,可人的情绪不可能总是理智的,只要那一刻畅快了就足够了。

    哪怕是短发,可晴也想再享受一下夜风拂发的畅快,然而不行,雨丝渐渐变了雨线,又从雨线变成了噼里啪啦的中雨,雨越下越大,车窗开不成了,夜风也享受不了了。

    可晴心口有些堵,只是这么小小的不值一提的愿望都不能让她实现吗?

    这只是即时的这一瞬间的愿望,等明天,甚至不用等明天,等一会儿说不定她就不想吹夜风了,到时候再怎么给她吹,也改变不了这一刻的委屈。

    摇上车窗,开着车满帝都城乱转,雨水打在车窗让她越发心烦,她忍着,再烦躁也不回家。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给钟颜任何可乘之机,就在外面耗到午夜0点,然后让钟颜滚蛋。

    钟颜发觉路线不对,问道:“你不回家?“

    可晴越是心情不好越是要笑,笑得像是特别畅快道:”不回,我想兜兜风,兜到咱们彻底诀别为止。“

    不说再见说诀别,而且重逢以来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这是多盼着她走?

    钟颜靠着车窗没再说话,半敛的眼眸映着霓虹闪烁的街景,眉心渐渐蹙了起来,像是藏着千言万语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可晴斜睨了她一眼,继续开车,路过加油站时还不忘拐弯加了满箱的油,省得开到一半抛锚。

    马路上的车辆从拥挤到渐渐变少,忙碌了一天,大多数人都回家了,夜越来越深,离满一个月只差三分钟,离零点也不到一个小时了。

    “好像有点饿了。”钟颜按着肚子道,“日料果然消化的快,才四个多小时就饿了,你饿吗?”

    四个小时就相当于一上午了,饿不是很正常吗?

    可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张口就道,“不然咱们再最后吃个夜宵?”

    钟颜诧异地看向她,受宠若惊道:“可以吗?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能吃完吗?”

    可晴道:“就在这附近随便找家店,简单吃一顿,很……”

    没等可晴说出最后那个“快”字,就见一个老大爷脖子上系着个透明塑料袋,头上也套了个黄色塑料袋,骑着辆人力三轮车,车上装着纸壳子、饮料瓶,还有几个鼓囊囊的破麻袋,在雨里艰难地骑行着,老大爷的方向是上坡,骑着骑着,老大爷没了力气,三轮车朝后倒滑撞到了花坛,老大爷恋人带车直接侧翻了过去。

    雨哗哗地下着,老大爷被压了半条腿,骨瘦如柴的身子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能站起来,头上系的黄色塑料袋掉在了地上。

    可晴蹙眉看着,靠边停了车,拉开车兜拿出折叠伞。老大爷在马路对面,得穿过马路才能帮忙。

    钟颜在副驾驶,看的是右边的街景,直到可晴停车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问着:“怎么停车了?路边有饭店??”

    “不是。”

    可晴随口回了句开门下了车,刚走到马路中央,一辆suv突然从拐角拐出,刺破雨幕直朝可晴撞了过来!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可晴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那车朝自己撞过来,车灯刺眼的光直冲她的眼底。

    砰!

    她要死了吗?

    这是可晴脑中唯一来得及想到的话。

    剧烈的碰撞声伴随着车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雨水的坠落声,还有自己凝滞了瞬间倒抽般的呼吸声,眼前天旋地转,可晴被拽飞了出去。那样巨大的撞击声,却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她被人紧紧搂在怀里,哪怕摔向地面,后背都没有感受到多少疼痛,那人的胳膊和手肘帮她阻隔了大部分的伤害。

    可晴仰躺在地上,雨水打得睁不开眼,雨伞飞过眼前,她听到了惊叫声,闻到了卷着雨水气息的血腥味,有温热的血液顺着流动的雨水蜿蜒到她脸侧,染红了鬓边的发丝。

    可晴长睫抖颤了下,伸手抹掉脸上的雨水,睁开眼看去,看到了趴在她身上,把她紧紧护在怀里的……钟颜。

    哗哗哗——

    好大的雨。

    好多的……血。

    “钟……钟颜!!”

    凌晨两点,约定诀别的0点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钟颜还在抢救。

    可晴坐在手术室外,湿衣服黏在身上,已经稍微有些干,却反而更冷了。她冻得浑身发抖,却一步也没有挪开,甚至连打个电话让祝小雅送套衣服都没有。

    她就那么坐着,等着,脑子乱得无法思考,却又偏偏擅自运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