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药》 第1章 [仙侠魔幻] 《为药》作者:灯似【完结+番外】 【文案】 都说盘古开天辟地,地上住着人,那么天上呢? * 岑姣在男友失踪的第三年,收到他从西边小城寄来的明信片。 照片上,是肖舒城当时离开时,要去探寻的,藏匿在深山中从未有人去过的大峡谷。背面,是肖舒城的字迹。 ——姣姣,救我。 可没有人比岑姣更清楚,肖舒城早就回不来了,在他深入大峡谷的那天,人就死在了湍急的河道了。 * 暴雨前的群山上方,有着厚厚的云层,远看,那些云和群山仿佛连在了一起。 岑姣便是在那时爬上了山顶。 云雾在她周身翻涌,岑姣抬脚,竟是可以沿着那云雾向上。 她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爬进云里去。 就好像很久以前,她一步一步地往下爬,爬到人间来。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爽文 东方玄幻 正剧 主角:岑姣 魏照 一句话简介:她从云中来,她回云里去。 立意:勤劳致富 =========================================== 第一卷:山中来信 第1章 - 川都城区的老街道,稍稍有些狭窄。 尤其是两侧老房子上爬满的紫藤正值花期,乍看上去,有些拥挤。 好在工作日,老街上没什么人,就连两侧的店铺,也只零星地开了三两间,偶有风穿堂而过,吹得不知什么丁零作响。 街道右侧第七间,是个没有门头的小店。 店外堆着新鲜的花束,罗芍穿着粉色碎花的围裙,正弯腰醒花。这花店,也是乍看下来,这条街上为数不多开着门做生意的店铺了。 罗芍正专心致志地醒花,工作日的下午,店里一般没什么客人,直到邮政的车停在了店外,她才放下了手中的花束,就着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珠。 罗芍伸手,从车上的人那儿接过一个文件袋。 低眉去看,包裹的收件人是岑姣。 “老板,是你的邮政快递——”罗芍扬声道。 等了大概半分钟,一个穿着白色毛衣裙的女人从店里走了出来。 女人动作缓慢而优雅,就算罗芍与岑姣已经相处有一段日子了,每次看到岑姣,她仍旧会生出惊艳之感。 岑姣停在了罗芍身前,她垂眸看向罗芍手中的文件袋,抬手去接。 随着岑姣的动作,原本叫银簪子挽住的长发有一缕缓缓滑落。 岑姣没有去管那一截碎发,她的视线落在文件袋上,柳眉微蹙,“我的快递?” 她一时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买了发邮政包裹的东西。 听出岑姣语气中的疑惑。 邮政车上的寸头男人挠了挠头道,“还是挂号信呢。” 岑姣闻言点了点头,她拿过笔,将包裹签收,而后转身进了店里。 店面不大,一半按花朵的颜色摆放着各样的花,另一半则是放了一个原木色的架子,架子上,放着形形色色的蝴蝶标本。 岑姣停在了架子前,她手腕一翻,将文件袋的正面翻了过来。 文件袋上写有收件人和寄信的地址。 收件人是岑姣。 而寄信的地址是…… 岑姣的动作停了一瞬,她那双好看的眼睛似是也在这一瞬沉了下来,她微微低着头,被白色毛衣包裹着的双肩,却是不自觉轻轻颤抖着。 那地址是很长的一串,但岑姣的视线却落在了其中三个字上,怎么也移不开。 ——流黄县。 黔州省毕都市流黄县。 那破地方。 岑姣的长睫颤了颤,她深吸一口气往里走了两步,手上动作变得有些许急促,在她的动作下,文件袋被有些粗暴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破口朝下,拚命抖了抖,一张薄薄的纸片落在了桌面上。 那是一张明信片。 岑姣将文件袋扔到了一旁,伸手抓住了那张明信片。 捏住明信片的手指也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腹泛白,明信片正面的照片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风景区。 那就是一个大峡谷,黑黝黝的,山上的树七倒八歪,看不出有开发过的痕迹。 阳光从树木间倾泻而下,在峡谷入口的河水上洒下一片粼粼波光。 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正是这没什么特别的风景让岑姣久久移不开视线。 过了很久,岑姣才将明信片翻了一面。 背面是印痕很深的一行字,纸面凹了进去,看得出写字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气。 “姣姣,救救我。” 那是肖舒城的字迹,只是比起他惯常的字迹,有些潦草。 换一个说法,那是岑姣男朋友的字迹。 加上定语,那是岑姣失踪了两年,被默认死亡的男友的字迹。 更准确一点,应该是前男友。 因为两年前,在肖舒城出发前,岑姣和他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以分手作为争吵的落幕。 再之后……就没有之后。 因为肖舒城没有再回来。 岑姣站了很久,眼珠子才轻轻转了转。 她像是溺水已久的人被救上了岸,猛地吸了一口气后,岑姣有些急匆匆地将明信片,还有已经被她撕烂的文件袋一股脑地塞进了一旁的包里。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章 “罗芍——”岑姣声音高了两分,“今天我还有些事儿,就先关门吧。” 罗芍手上还湿着,她滴溜溜跑进来,看向岑姣时,还有些茫然,“老板,昨儿有客人定了蝴蝶标本,说是今天下班过拿呢,现在才两点,离下班还有一会儿呢。” 听到罗芍的话,岑姣面上闪过一丝恍惚,她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轻轻吐出一口气后,有些失态的情绪尽数收敛,等她抬眸看向罗芍时,面上已经看不出半点不对了。 “标本我已经做好了,在里间,等客人来了,你拿给她就行。”岑姣笑着叮嘱罗芍道,同往常一样,温柔和煦。 罗芍点了点头,她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跟在岑姣身后,“老板你放心去忙自己的事儿,我照看着店呢。” 听到罗芍的话,岑姣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当她转过身,脸上的笑便在顷刻之间消失了。 只是,岑姣的表情变化,罗芍并不知道,她正目送着岑姣离开,直到人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她才收回了视线。 罗芍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也很喜欢岑姣这个老板。 毕竟店里平时并不忙,罗芍除了醒醒花,招待招待客人以外,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岑姣还很贴心地给罗芍在后面圈出了一个小空间,那儿放了个单人沙发,没什么事儿又没什么客人的时候,罗芍可以在那儿睡上一会儿。 岑姣给罗芍开的工资也很高,税后月工资能有一万,至于什么五险一金,都是买全了的。 唯一的缺陷是,店铺周末得开着,不过周中罗芍可以随便挑两天休假。 一开始,罗芍觉得岑姣长得好看,却清清冷冷的,难以接近。 只是在这家店做了大半年之后,罗芍发觉岑姣脾气很好,你和她说什么,都是温温润润的,笑着应了下来。 而且岑姣的手很巧,她做出的蝴蝶标本,用普通的相框装起,内里以她自个儿写的字做背景,放在那儿,两三天就会卖光。 “你好,这个多少钱呀?”客人的声音将罗芍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她甩了甩已经半干的手,“您等等,我瞧瞧呢。” ****** 从店里出来,岑姣沿着街道往南走,过两个路口,右拐,进了手边的小区。 坐上电梯,岑姣按下了十八楼。 电梯里只有岑姣一个人,她的背虚虚靠在墙壁上,垂着眼,叫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叮一声。 十八楼到了。 岑姣抬脚走了出去,只是在按开密码门时,她的动作停了一瞬。 屋子是南北通透的朝向,下午的时候阳光洒进来,客厅亮亮堂堂的。 岑姣洗了澡,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坐回了书桌前。 桌面上,摆着还没有固定的,刚刚取出来软化的蝴蝶。 岑姣垂眼看着被湿润的纸巾包裹着的蝴蝶,指节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叩,手机就是在这时响的。 “姣姣,我和你叔叔准备回去了。”是一个苍老疲惫的女声,“找了两年,什么搜救队,官方的,私人的,都进山搜过了,我看阿城的尸骨是找不回来了。” “我和你叔叔不打算找了,准备回乡给阿城寻个大师做一道法事,立个衣冠冢。” “这两年,辛苦你照顾我和你叔叔了。你是个好姑娘,和阿城不过小半年的感情,这两年也无怨无悔的。” 岑姣眼睫微微下垂,她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的人,一句接着一句,偶尔才附和上一句。 “都是应该做的。” “阿城对我好,我自然也是念着他的。” “如果不是工作走不开,我该亲自去流黄县找阿城的下落的。” 听起来有些哽咽,像是在哭。 只是去看岑姣的眼睛,那双眼眸亮亮的,并没有什么潮湿的痕迹,更别说是什么难过的神色了。 晶亮的眼眸里,只剩冷漠,烦躁,还有些许的不耐。 电话那头的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两句,最后才嗫嚅道,“那就这样了啊,姣姣,你好好的啊,好好的。” 直到这时,岑姣的长睫才轻轻颤了颤。 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肖舒城的母亲。 肖舒城失踪的消息传回来后,那两个老人立即去了黔州。 在黔州待了小半年,一无所获。 老两口这才来了川都——肖舒城自大学毕业后就在川都生活,城东的房子里全是他的痕迹,老两口自然是要过来的。 于情于理,岑姣都该帮衬着这两位老人。 一来二去的,虽说两方之间隔了个肖舒城,两位老人家却也是打心里喜欢岑姣。 老太太时常呆坐着,然后猛地一拍膝盖,长长叹上一声,“你说阿城怎么就没了呢?啊,要是好好的,和姣姣把婚一结,生个大胖小子,多好,多好啊。” 这时候,老头子则是默不做声地坐在一边,吧嗒吧嗒地抽起烟来。 挂了电话,岑姣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既没有因为想起肖舒城而惹出的伤心,也没有两个老人家即将离开川都得不舍。 她只是半垂着头,坐在那儿,任由阳光从她背后洒至身前。 放在桌子上的指头动了动,岑姣终于有了反应——她像是在发气一样,三两下将包里的东西扯了出来,眼镜盒,钢笔也掉了一桌。 明信片随着岑姣的动作而有了褶皱。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章 岑姣蹭一下站起身,登登登去了厨房,两下打开了灶头,右手往前伸,火舌舔上了明信片的一角。 “这火可不是让你这样用的。”淡淡的男声响起,岑姣并没有受到惊吓,看起来反倒十分坦然,像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人在她家里一样。 岑姣垂眼看着手中的东西,她的声音发冷,说出的话,也颇有几分冷硬,“我还在想,你是被毒哑了,还是被人割了舌头。” 一双手从岑姣背后伸了过来,手上的力气有些重,将烧了半截的明信片从岑姣的手里扯了出来,另一只手则是关上了灶头。 “我来找你是正事儿。”男人晃了晃手中的明信片,已经见不着明火了,只是右下角有一圈黑色的残痕。 背面的那一行字,也只剩下—— 姣姣,救 半上不下,看得人心烦气躁。 岑姣终于转过身来,她抬眸看向站在身后的男人。 男人穿着黑衣黑裤,寸头,鼻梁高挺,眉眼深邃。 在他的右眼眼尾,有一条浅色的伤痕,从眼尾至眼角。 岑姣突然歇了气,她倚靠在身后的桌子上,面无表情道,“正事儿?什么正事儿?偷偷摸进我家里猫起来算是什么正事儿?” 男人颇有几分无奈地看向岑姣,他抬手想要去碰一碰岑姣的脸,可是对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了下去,他轻叹一口气,没有理会岑姣的气话,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老爷子要我们去帮他找一个东西。” 岑姣抬眸看向面前的人,声音里带了一丝嘲讽,“我可记得,我走那天你不是在场吗?我同老爷子说得明明白白,我与他没什么关系了,也绝不会留在那儿碍他的眼——我都搬到川都来了,怎么还来找我?” “岑姣。”男人的声音重了一分,可是对上岑姣的眼睛,硬起来的声音又无端软了两分,他的声音里带了两分无奈,“老爷子说了,东西如果找到了,以后绝不会要你替他办事儿,从前的那些恩啊情的,一笔勾销。” “老爷子说,他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这恩情拖着,你也没法儿过想要的生活。”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她直起腰,背脊微微有些僵硬,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去哪儿,找什么?” 男人晃了晃手上的明信片,“去流黄县,找一味药。” 第2章 - 岑姣盯着面前的男人,许久。 似有风从半开的窗户里灌了进来,岑姣便是这个时候出手的。 她抬手的动作干脆利落,遒劲带风。 手肘屈起,以臂为刃。 朝着男人的面门,腰腹,脖颈。 “岑姣。”男人并没有动手,只是侧身去躲,只是这两年,岑姣的身手并没有落下,反倒是比起从前精进不少。 这不过眨眼的工夫,他已经挨了好几下。 等男人侧身想要抬手去反剪岑姣的手臂时,银质的,磨得极尖的簪子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男人双手抬起,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岑姣。 岑姣手中的银簪并没有扎下去,她收了手,手腕一转,只是在男人的右脖子至下颚处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线。 “我不喜欢外人进我家,这是警告。” 男人抬手去摸,摸了一指尖的血。 岑姣已经转到了客厅,她叮呤光啷翻找着什么。 等到声音停下,一包碘酒棉签就被扔到了男人的脸上。 “陈玉生,流黄县那个破地方,我真不想去。 ” 陈玉生抽出棉签的动作一顿,岑姣六岁时被老爷子带回海市,那一年,陈玉生十岁。 再分开,陈玉生二十二岁,那年岑姣十八。 那之后,陈玉生便很少见到岑姣,毕竟岑姣和他不一样,老头子那边,是把岑姣当小孙女一样养着的,到了年纪,自然要出去念大学了。 再后来,陈玉生甚至见不到岑姣了,岑姣和老爷子起了冲突那日,他是在场的,只是那时以为是放狠话,谁料,那天之后,岑姣当真不再联系他们,也不再出现。 而老爷子也不许他们去打扰岑姣。 心念再转,陈玉生是知道岑姣为什么不喜欢流黄县那个地方的。 两人还小的时候,一起被老头子送去跟师父学武。 两个半大孩子很快就熟悉起来,也不知是怎么提到从前的事儿了。 陈玉生至今还记得,那天天上的星星极亮,那时候岑姣刚刚十岁,还是个小丫头,坐在他旁边,也不知道和谁学的口气,小大人似的,“陈玉生,我是个天煞孤星。” ****** 岑姣是六岁的时候被老爷子接到海市的。 她不记得六岁之前的事儿了,一星半点的记忆都没有,就好像她的人生,是从海市开始的,在那之前,她并不存在一般。 一开始的时候,岑姣也不在意,只是后来大了,去了学校,听同学们一闹腾,便也回去同老爷子闹腾,要找自己的爸妈。 和陈玉生他们不一样,岑姣不喊老爷子老先生,她喊爷爷。 “爷爷,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我的爸爸妈妈呢?”十岁的岑姣挤在沙发上,抬眼看向一旁穿着黑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 男人对着岑姣招了招手,等人跑到身侧,便弯腰将人抱起来,圈在怀里,放在腿上,而后长长叹一口气,“我们姣姣,命苦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4章 从老爷子口中,岑姣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老爷子说,岑姣的母亲是故人遗孤,他当女儿一样照顾着长大,后来,岑姣的母亲嫁给了一个身家清白的男人,结婚没两年,就怀了岑姣。 怀上岑姣时,女人的孕反极为严重,那男人就带着她去黔州散心,黔州的空气风景怎么都是好过海市的。 谁料到,没去两天,人就被拐走了。 这一下,就是六年。 直到六年后,岑姣的母亲才想方设法和老爷子联系上了,老爷子赶来,带走了岑姣。 岑姣听得懵懂,哦了一声,“那我妈妈呢?” “为了拖住村里的那些人,你妈妈死了。” 岑姣又哦了一声,“那我爸爸呢?” “你爸在你妈妈被拐走的第二年,就承受不住压力,自杀了。” 岑姣直起腰,她舔了舔唇,“那我爷爷奶奶呢?” 老爷子眸光暗了暗,“他们啊,早在你爸妈结婚前,就已经寿终正寝了。” 岑姣没再说话,只是垂着头,有些难过地想,自己像个灾星似的,一来,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死了。 陈玉生安安静静地听岑姣说完后,才转头看向她,“那我也是天煞孤星,家里人都死绝了,老爷子才把我带在身边的。” 老爷子身边像他们这样的人不少,多数是家里出了事儿的,都叫老爷子出钱养大了。 外面都说,老爷子是菩萨心肠。 这样的孩子虽多,可是只有陈玉生和岑姣年龄相仿,所以岑姣也只与陈玉生相熟些。 ****** 陈玉生收回思绪,他将手里的棉签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说是去流黄县,咱们这次是进山。” 说着,陈玉生从腰侧的小黑包里摸出了一沓照片。 岑姣瞥了陈玉生一眼,垂眸继续手上固定蝴蝶的动作,没接。 陈玉生也不在意,他将照片一水展开,放在了宽大的桌面上。 照片上是山林。 乱糟糟的,横一个山头,竖一个山头的。 岑姣对山林并不熟悉,所以也看不出照片上的山林有什么不妥的。 最后一张,不是山林,看着是照了一张有些年头的纸签,那纸已经泛黄发黑,上头的字也一团一团的,看不分明。 岑姣微微皱眉,她完全转过头,去分辨照片里的字。 “……,山人开路,……,血骨生菌?” 照出来的,一共是四句话,十六个字。 只是因为年代太久,岑姣只能勉强认出其中两句。 陈玉生应了一声。 “我们要去那儿的无人深林找一种菌子入药。” 岑姣手上动作微顿,她左手食指指尖,沁出了血珠。 刚刚,她心思全在照片上,右手捏着的,用来固定蝴蝶翅膀的圆针扎在了左手食指的指尖上。 陈玉生顺手将刚刚拿出来的碘酒棉签丢到了岑姣面前。 标本是没有心情继续做下去了,岑姣伸手将面前的东西往前一推,后背靠在了椅子上,“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陈玉生道,他从口袋里翻出了手机,“去之前,要去看一眼老爷子吗?” 岑姣坐着没动。 陈玉生看向她,继续道,“这次,老爷子的状况很不好,不然也不会想要从古方上找机会了。”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过了许久,才吐出一个行字。 得了岑姣肯定的答覆,陈玉生像是也松了一口气一般,他垂眼看向手机,“那我订回去的机票。” 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任何磨蹭拖延都变得没有意义的。 是以岑姣并没有对陈玉生的提议有任何阻拦,而是转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她先是给罗芍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才被罗芍接起,“老板,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店里了吗?” “罗芍,我要出一趟远门,这段时间,你想开店就开店,不想开就当放假吧,工资照发。” “啊?”罗芍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她连连摆手,等反应过来这是电话不是视频时,才有些悻悻收手,“怎么能放假呢,老板你放心,这些天我会好好看着店里的。” 岑姣嗯了一声,正要挂电话时,却又听到罗芍的声音。 “老板你要出去多久啊,之前准备的蝴蝶标本摆件会不会不够卖呀?” “如果不够了,就只卖花吧。”岑姣挂断了电话后,便转身进房间收拾行李。 她在川都落脚三年。 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只是到了收拾的时候,东西堪堪装满了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 “机票买好了,三个小时后往海市。”陈玉生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岑姣应了一声,而后提着行李箱走出了房间。 机场离市中心有些远,见她出来,陈玉生自然而然地往前走了两步,从岑姣的手里接过了行李箱,“走吧。” 岑姣又应了一声,只是脚下却没有动作。 她停在了那儿,转头看向过道尽头的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那画是岑姣从网上随便买的,不是什么大家之作。 可她却记得清楚,那是收拾好屋子的第一天,自己坐在客厅里,从网上买了这一幅299的画。 画上的图样,是蝴蝶振翅飞出山谷。 那时候,岑姣看着那幅画,本以为,那是新生。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5章 “岑姣?”陈玉生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岑姣收回视线,“来了。” 房间的门被岑姣关上,如同每天岑姣出门时那样,发出一声闷响。 挂在门上的门牌下方坠着银色的铃铛,随着门的动作,叮啷作响。 陈玉生按下了电梯下行键,等电梯的时候,他瞥了眼门上的装饰,声音里也带了笑,“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喜欢这些小东西。” ****** 飞机起飞时,岑姣的耳朵里,像是有一层膜被气吹得鼓起。 到一定程度后,啵的一声碎开,轰鸣声渐渐变小,直到飞机变得平稳。 上飞机后,岑姣便戴上了眼罩,靠着休息,大有不愿意和陈玉生多交流的意思。 只是即便戴着眼罩,岑姣也能感受到陈玉生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岑姣的心绪一时飞得有些远,在她成年前,陈玉生和她算得上是极好的朋友,只是自十八岁那件事情后,她和与老爷子有关的人渐行渐远,现在再见到陈玉生,颇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这些复杂的情绪在岑姣心中转了又转,直到她睡了过去。 直到飞机落地,岑姣才醒了过来。 在飞机上,岑姣并没有睡好,这让她整个人都沉着脸,看着心情极差的样子。 陈玉生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从机场出来,来接他们的车已经等在了停车场。 黑色的车子出了机场,便又转上绕城高速,一路疾驰,终于是在太阳落山前,拐进了岑姣度过了一整个童年的别墅区。 故地重游,岑姣心中多了几分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 车子停在了别墅外,陈玉生先下车,他转到了右边,替岑姣打开了车门。 “陈先生,老先生已经等着了。”等在别墅外的人迎了上来,视线落在岑姣身上时,明显微微一愣,“岑小姐也回来了。” 岑姣没说话,只是抬手,将落在眼前的碎发拨开。 “姣姣回来啦?”男人的声音自院子里响起,岑姣抬眼去看,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被人缓缓推着,转过身来。 老爷子只有鬓角的头发有些发白,看上去不过六十来岁的年纪。 倘若不说,没有人会知道,面前的老人如今已经是九十二岁的高龄了。 老人抬手掩唇咳了两声。 陈玉生已经走上前,从另一个人手中接过了轮椅,听到咳嗽声,他半弯下腰,将老人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老人并没有看陈玉生,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岑姣身上。 岑姣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半步,思索片刻,总算开口喊人,“赵爷爷。” 以前,岑姣都是喊他爷爷,听着亲昵。 现在,带上一个赵姓,显得分外生分,生分到轮椅上的老人,脸上原先挤着的笑都淡了几分。 第3章 - 陈玉生抬眸看向岑姣。 岑姣并未看向他,仍旧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面上没有一丝情绪。 岑姣身上笼罩着的陌生之感,比起先前在川都重逢时,更浓厚。陈玉生眼睫颤了颤,他垂眼看向轮椅上的人。 老爷子头发已经全白了,从他的方向垂眸看下去,能够看到白发中间的一个旋。 陈玉生盯着那发旋有一瞬失神,他竟是忍不住去想,三年前,在流黄县,岑姣同老爷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原先亲若一家人的两个人,变成如今这样。 “姣姣,你过来。”赵老爷子的话打断了陈玉生的思绪,他下意识抿了抿唇,似是有些担忧岑姣会落了老爷子的面子。 好在陈玉生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少女身上有股淡香,随着她的走动,那股淡香在陈玉生鼻翼前缓缓涌动。 眨眼的工夫,岑姣已经在陈玉生身侧站定,她垂眸看向陈玉生按在轮椅上的手,声音略有些低,“我来吧。” 轮椅的扶手微微有些凉。 岑姣掌心的软肉轻轻跳了跳,她眼眸微垂,推着赵侍熊进了别墅。 客厅的陈设与岑姣当年离开时没什么不同。 电视柜上放着的,仍是岑姣同赵侍熊的合照。 照片上的岑姣面容要稚嫩些,穿着嫩黄色的裙子,笑靥灿烂到岑姣有些恍惚。 许是见岑姣一直盯着电视柜上的照片,赵侍熊的声音仿佛也带了些惆怅之感,“姣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让玉生先领你回海市,而不是直接去寻东西吗?” 听到赵侍熊的声音,岑姣思绪微顿,她没有回头,可也只有她知晓,衣衫遮盖下的肩背,微微有些僵硬。 赵侍熊的声音里,仿若多了几分痛苦,“姣姣,我这样,不过是想见你一面罢了。” “我亲手将你带大,你除了不姓赵以外,和小焱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侍熊口中的小焱,是他的孙子赵明焱。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她猛地回头,有些急匆匆地开口打断了赵侍熊的话,“您将我好吃好喝的养大,送我去念书,找最好的师父教我本事,这些我都记得,所以还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找到入药的药材的。” 赵侍熊看着面前的人,眸光深沉,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将你养大难道还能不清楚你的性子吗?你怪我当年狠心,可是姣姣,等你再年长些便能理解了,为了你们这些小辈,我这把老骨头,又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6章 岑姣垂着眼,她并没有看向面前的人,也没有顺着他说话。 只是在那儿站着,无比安静地站着。 就好像,赵侍熊说什么,她都照单全收,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回应了。 赵侍熊落在岑姣身上的眸光悠悠转开,他自己推着轮椅挪动到了一旁的保险柜边。 随着轮盘转动的声音,保险柜的柜门弹开,赵侍熊弯下腰,有些费劲地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木匣子。 那木匣子看着上了念头,木头上方,也有着裂痕,只是木匣子乍看上去,十分油润,显然常被人抱在手中把玩。 只见赵侍熊将那木匣子打开,抬手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递向了岑姣。 那是一串手链。 上面的佛珠是浅白色,不细看,丝毫看不出佛珠上方的细纹。 岑姣接过佛珠手串,垂眸去看,这手串她从前见赵明焱戴过,只是记忆太过久远了,岑姣一时有些分辨不出,这佛珠手串与赵明焱的那一串是同一串,还是什么旁的相似的手串。 “这佛珠手串,在净慈寺供奉了许久,本是一对。”赵侍熊看着那手串,低声道,“另一串小焱戴着,这一串,是你的,供奉完成后,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机会将它给你。” 岑姣握着那佛珠手串,一颗又一颗的佛珠抵在她的掌心,微微有些凉又有些膈手。 “收着吧,保你平安的。”赵侍熊抬了抬手,他看着似是疲惫极了,脸上的血色淡了两分,靠在轮椅上,声音也变得有些有气无力。“药材若是找不到便罢了,你们无须拚命,我这把老骨头,也是时候了。” 赵侍熊眸光颤了颤 ,“只是还有许多事儿,没做完啊……” 最后那个音,拖得极长,颤着动着,缠紧了岑姣的一颗心。 她将手中的佛珠手串握紧,而后抬眸看向赵侍熊,“药材我一定会替您找回来的,就当……”岑姣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闪着眸光继续道,“就当还了您这些年的养育之情。” 赵侍熊疲惫地摆了摆手。 岑姣见状也不愈多留,她微微颔首,便转身出了别墅。 陈玉生守在别墅外,满脸的担忧,见岑姣出来,他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你还有什么要和他说吗?”岑姣看向陈玉生,她随手将佛珠手串收进了口袋,“如果没有,那就准备去流黄县吧,早一天找到药材,事情就早一天了结。” 陈玉生张了张唇,他看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第一个字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同老爷子说一声,我们便启程。” 岑姣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陈玉生从岑姣身侧走过,进了别墅。 他并没有进去多久,不过十来分钟的模样,便又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陈玉生停在了岑姣身前,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 岑姣有些不耐烦地抬眸朝着陈玉生看了过去,她眉心微皱,正要开口时,陈玉生总算是开口说了话,“走吧,机票已经准备好了,车子会送我们去机场。” 岑姣这才收了落在陈玉生身上的目光,转身往院子外大步走去。 与先前在飞机上一样,这一回岑姣依旧是上了飞机便戴上了眼罩,倒头就睡。 等再一次睁眼,他们已经到了黔州。 陈玉生推着自己和岑姣的行李,“已经安排好了住处,是一个峡谷边的民宿,我们进峡谷找药这事儿,不能放在明面上,所以对外,便说我们是来峡谷采风的,” 岑姣脚步顿了顿,她转眸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采风?你?” 陈玉生有些茫然地看着岑姣,采风这个由头是他想出来的,毕竟岑姣看起来,是个清冷美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搞艺术的。 说他们去峡谷深处采风,一定不会有人怀疑。 岑姣上下打量了陈玉生一番。 男人浓眉星目,寸头,皮衣,露出来的手腕上,还有一小截青色的纹身。 陈玉生任由岑姣打量着自己,他有些不解地看向面前的人,“这理由会惹人怀疑吗?” 岑姣转过头,她看向有些拥挤的人潮道,“陈玉生,我记得你二十岁出头的时候,还有正常审美,怎么现在的穿着打扮,越发奇怪了。” 陈玉生并不在意岑姣本意是在说他穿着像是什么痞子一样,岑姣愿意同他扯这些,他反倒觉得有些高兴,想到离开前赵侍熊叮嘱的话,陈玉生的脚步都变快了两分。 那还是陈玉生第一次见赵侍熊那般疲惫的模样。 在陈玉生的记忆里,赵侍熊总是带着一股威严,就算后来日渐苍老,也总是带着上位者,年长者不容拒绝的威压。 下午的时候,还是赵侍熊在陈玉生面前那般和蔼地说话,甚至能说是乞求。 “玉生,姣姣和我之间有些误会,那孩子心气傲,不愿听我同她好好解释,这段日子,你与她一路,多同她说说,家人之间,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劫呢?” 想到这儿,陈玉生小跑着走到了岑姣身侧,与她并肩而行。 “姣姣,老爷子……” 只是刚刚开了个话头,岑姣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陈玉生的话,“我们要怎么去住的地方?” 陈玉生被岑姣截得一愣,还没等他再说话,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奔驰大g响了两声。 陈玉生同岑姣一同抬眸看了过去,而那辆原本停在稍远些位置的车子缓缓开了过来,停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7章 车窗摇下,一个穿着浅灰色衬衫的男人微微侧头朝着岑姣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是来接你们去山野民宿的。”一边说,男人一边抬手递过来一张名片。 岑姣的视线顺着男人的动作移动,她看向男人伸过来的手。 衬衫的袖子被男人捞到了手肘处,露出了一截看着便结实有力的手臂。 男人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食指与中指夹着那截名片,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又叫他做得好像平添了一番不同一般。 陈玉生抬手,从侧面伸了过来,接过了那张名片。 名片上面印着他们要去的那间民宿的名字,底下印有地址和座机电话。 “是来接我们的。”陈玉生垂眸看向岑姣低声道,“我订房间时,也约了接送服务。” 岑姣收回了落在男人手臂上的视线,她动了两步,打开了后车门。 等到在车里坐定,岑姣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是我们?” 魏照正抬手调后视镜,被问得一愣。 他抬眸,视线从镜子中,与开口的女人对了个正着。 “我看了你们的照片。”魏照缓缓放下手,“你们刚从里面出来,我就大概认出来了。” 听到照片两个字,岑姣的脸色登时冷了下去。 她没再说话,只是视线从陈玉生身上淡漠地扫了过去。 魏照颇有眼色地没有再说下去,他发动了车子,驶出了机场。 车里安静得有些可怖。 魏照的食指轻轻点在方向盘上。 这两位客人有些奇怪。 无论是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行事,都不大像是什么来山里采风的艺术家。 第4章 - 山野民宿靠着半开发的落溪大峡谷,离机场有段距离。 等到大g从高速下来,拐上小路时,天已经黑全了。 陈玉生坐在副驾上,他回头看向后座的人,岑姣闭着眼,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已经睡熟了一般。 魏照瞥了眼有些小心翼翼的陈玉生,想起先前上车时的事,开口打破了车里的安静。 “小姑娘都脸皮薄。”魏照微微坐直了身子,他的视线从前视镜里扫过,虚虚落在岑姣身上,“你不问她就把照片发给我们,难怪要同你闹脾气呢。” 陈玉生闻言,赔了两声笑。 只是那笑听着颇有几分尴尬,“是,是我不好,没考虑清楚。” 后座上的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直到车子停在了民宿外。 四周漆黑,民宿上方笼罩着的灯光朝着四周弥漫开了,似一层光雾。 “姣姣,到了。”陈玉生转头看向后座的人,车刚刚停稳,他便打开了车门,“我去拿行李。” 等到陈玉生跳下车,岑姣才悠悠睁开了眼。 魏照的目光从岑姣面上扫过,他声音里带笑,替陈玉生打圆场道,“陈先生发来的照片上,你很好看,不丢人,出来玩儿,高高兴兴的,别置气。” 岑姣正要推开车门的手顿了顿,她忽得抬眸看向了魏照。 魏照叫她看得一愣,眸光也有些许闪烁。 只见后座上,那个长得清冷好看的女人双唇动了动。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叮咚泉音一般清脆悦耳,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留情面,甚至淬有一丝厌恶。 “关你屁事——” 咚一声闷响,车门被人重重关上。 那关门声在魏照心头跳了两跳,他下意识看向从车头处绕过的女人。 随着她的动作,白裙裙摆轻轻飘动。 似是察觉到了魏照的目光,从车头前走过的人偏过头来,而后…… 翻了个干脆利落的白眼。 陈玉生也已经取下行李追了上去,刚刚岑姣毫不留情的一句“关你屁事”,他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从魏照身侧过时,他略含歉意地笑了笑。 魏照倒不在意这些,不过是两个要住得久些的客人,彼此的交集,也就到这儿了。 萍水相逢的关系,没什么值当往心里放的。 车子熄火锁上后,魏照在微凉的夜色中站了一会儿,才抬脚往民宿走。 山野民宿算是在山里。 夜里,山中凉意逼人,魏照搓了搓手臂,三两步走进了民宿。 踏进民宿,一股子暖意便升腾起来。 魏照瞥了眼围坐在一处喝茶的几人,有些疑惑,“怎么没给刚刚的客人引路?” “小姑娘说来过,认路。”坐在中间的胡须男抬了抬下巴,胡子男穿着一身棉麻布料的白色衣服,看起来,还有几分不问世事的高人韵味。 魏照闻言也没多想什么,他走到胡子男面前,弯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老蔡,过两天我得回去一趟。” “行。”老蔡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他站起身,同魏照一道往里走,“放心,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咱俩兄弟这么多年,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不在的时候,我帮你留意好。” 魏照和蔡宇杰是十来年的朋友了。 那些事儿,也无需魏照交代什么,蔡宇杰心里明白,所以在魏照开口前,便先应了下来。 魏照眸光闪了闪,他偏头看向蔡宇杰,过了一会儿,才抬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道,“谢了。” “说这些。”蔡宇杰摆了摆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卷细烟,手上轻轻动着,过了许久,叹了一声道,“阿照,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不说那些虚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8章 “可是人呐,总要往前走,你不往前走,就走不下去了。” 魏照轻应了一声,过了许久,才低声道,“蔡哥,我心里有数。” 等到魏照抬眸,他眼眸中的情绪已经消散了大半,转头看向蔡宇杰时,面上情绪已经没什么波动了,“开了半天车,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儿还得进山。” 蔡宇杰闻言仰了仰头,没有留魏照,“行,你去歇着吧,明儿还得靠你领那几个客人进峡谷观光。” …… 岑姣将行李杂七杂八的收拾好,刚换上了宽松舒服的睡衣,便听到有人敲门。 打开门,陈玉生出现在她面前。 见岑姣开了门,陈玉生正要往里走,可开门的人却是毫不留情地往前走了半步,挡住了陈玉生的动作,“你什么时候进山。” “再晚些,避开人。”陈玉生道,他看向岑姣,“刚刚我听民宿的人说,明天有五六个客人要进峡谷去,民宿的人带路,我想跟着他们一路。” 岑姣微微蹙眉,她抬眸看向陈玉生,没说话。 只是她表情已经满是不赞同。 陈玉生低声解释道,“白天往峡谷去,惹眼。我们这一趟,不能叫人发现是来寻药的。” “我今晚会先探一截路,明天白天跟着他们进峡谷后,再想法子单独往里面走。” 岑姣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她退了半步,抬眸看向陈玉生,“你既然有了主意,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陈玉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岑姣已经是一副送客的表情了。 岑姣抬手撑在门框边上,她抬眸看向陈玉生,自下了飞机后,便一直冷淡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破损,眸光轻转,“陈玉生,别把其他的人牵扯进来。” 陈玉生闻言微微蹙眉,他想起了什么一般长睫抬了抬,只是下一刻,木门便在他面前被重重关上了。 要不是他反应极快,在门关上的瞬间退了半步,那这木门,怎么也得撞上他的鼻子了。 陈玉生抬手摸了摸鼻尖,身后,偶尔有风卷起枯叶发出飒飒声。 在门外又站了一会儿,陈玉生才转身离开,只是他转身时,视线恰与隔了一个小花园站在走廊边的魏照对上。 魏照靠在栏杆边,见陈玉生看向他,扬了扬手,便当作是打过招呼了。 陈玉生嘴角扯出个不大自然的笑,而后快速收回视线,回了自己的房间。 魏照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两间已经熄了灯的屋子。 直到风变得有些大,似有淅淅沥沥的雨落下,他才转身回了房间。 魏照睡得不错,醒来时,已经快八点了。 峡谷里偏冷,魏照套上了一件浅灰色的冲锋衣后,便带上了自己的随行包,往民宿大厅去。 约定好出发的时间是九点半,所以大厅里的人稀稀拉拉的,并不算多。 蔡宇杰正坐在长桌前,面前放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 在蔡宇杰的身侧,坐着一个让魏照有些意想不到的人,是昨天那个脾气不大好的小姑娘。 见魏照走了进来,蔡宇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脸上带着笑,冲着魏照招手。 只是他的视线,却是看向坐在他身侧的岑姣。 “阿照常进峡谷,你们跟着他,一定能拍到想要的照片。” 魏照身高腿长,三两步就走到了桌边坐下。 他的视线落在岑姣身上,岑姣笑眯眯的,看着温和极了,与昨天那个,冷若冰霜的小姑娘仿若是两个人一般。 “怎么了?”魏照缓缓移开了视线,开口询问。 蔡宇杰这才转头看向他,“岑姣像进峡谷拍照片,问我有没有好的导游,我一想,你不是今儿要带着大伙儿进去吗,就让他们跟着你们一起,要说熟悉峡谷的导游,阿照,除了那些山里的村民,咱们这儿,哪有比你熟悉的。” 魏照没接蔡宇杰的话,他在岑姣对面坐了下来,抬手从一旁的托盘里拿出一个馒头,视线却是一直落在岑姣脸上没有移开过。 岑姣的目光并没有躲闪,反倒是微微仰脸,大有一副任由魏照打量的意味。 “外头那么多山海湖泊,怎么想起来这还没开发完的峡谷拍照片了。”反倒是魏照先移开了视线,他抬手撕下一小块馒头丢进了嘴里。 岑姣笑了笑,“就是没开发完的地方,才有不为人知的美丽。” 说话间,陈玉生走了进来,他的衣服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水渍。 见到陈玉生,岑姣的声音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魏照回头看向陈玉生,有些诧异,“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陈玉生笑了笑,“有早起晨跑的习惯。” 魏照还想问什么,岑姣却是起身打断了他,“我和蔡哥说好了,九点半跟着他们一起进峡谷,你回去收拾收拾吧。” 陈玉生下意识应好,他对着魏照和蔡宇杰点了点头,抬脚往里走。 而岑姣也是对着蔡宇杰笑了笑,跟了上去。 大厅里陡然安静了下来,蔡宇杰目送着两人拐走,啧啧两声,“阿照,你别说,这搞艺术的,还真就多是俊男靓女。”他边感慨边转头看向魏照,片刻后,笑道,“你也该去搞艺术,我看你不比那姑娘的同伴差。” “我一个粗人,搞什么艺术。”魏照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将手中的馒头咽了下去,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抬头看向蔡宇杰,“那俩人订了多久的民宿?”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9章 蔡宇杰一愣,不过很快就回答道,“我记得,他们定了快一个月,少有定这么长时间民宿的,我这才记忆深刻。” 魏照喝豆浆的动作微微一顿,眸中也多了几分沉思。 蔡宇杰看向魏照,有些不解,“怎么了,他们俩有什么不对的吗?” 魏照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奇怪……我不在那两天你注意这些那俩,艺术家总是特立独行,要是自己往深处走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好了。” “两年前的事儿,可不能再发生了。” 听魏照这样说,蔡宇杰面上也闪过一丝心有余悸,他满脸正色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这我知道,那个叫岑姣的小姑娘,看着不是个难相处的,我会和她好好说,不让他们单独往峡谷深处,还没开发的地方去。” 第5章 - 陈玉生同岑姣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 这间是陈玉生的房间,只是被子叠放整齐,一看就不像是有人睡过。 岑姣在窗边的木凳坐下,抬眸看向陈玉生。 陈玉生擦了擦脸,他一口气灌下了一整瓶矿泉水后,才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看向岑姣,“大致确定了方向。” 岑姣手中摆动指头的动作微停,她抬眸看向陈玉生,“定这间民宿不大好,陈玉生,这两天租越野车,最好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我们在峡谷里进进出出。” 陈玉生手上的动作微顿,他抬眸看向岑姣,过了许久,道了一声好。 视线往下,落在了岑姣身上。 岑姣今天穿的是浅黄色的棉麻套装,衣裳空荡荡的,并不贴合身体。 随着岑姣的动作,袖子轻轻滑落,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臂。 小臂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陈玉生眸光暗了暗,他看向岑姣,低声道,“佛珠是老爷子的心意,若是叫他知道你根本没有戴在身上,该伤心了。” 岑姣看向陈玉生,她嗤了一声,“该死还是要死的,难不成有了一串佛珠,阎王爷就能放过该死的人了?” 听到岑姣这毫不客气的,甚至带了几分责难的话,陈玉生微微蹙眉,面上闪过一丝不赞同,“姣姣,当年老爷子是为了你好——” “闭嘴!”岑姣忽然站起了身,她整个人绷得极紧,漆黑的眼珠子不掩杀意,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察觉他们在争吵,岑姣压低了声音,在她可以的压低之下,每一句话,都显得有些沙哑,“什么叫为我好?陈玉生,什么叫为我好,那天我们分明已经逃出去了!已经逃出去了!” “姣姣……”陈玉生抬手去拉岑姣的手臂,他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咬牙叹了一口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们是一家人,怎么能因为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岑姣抬头看向陈玉生,那双好看的眼睛几欲喷火,“陈玉生,那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那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察觉到岑姣的情绪忽然波动极大,陈玉生先发制人,死死钳住了岑姣的胳膊。 他垂眸看向面前的人,声音冷清,“姣姣,这世上,最多的就是人,死一两个人,什么都不会改变,也什么都不该改变。” 岑姣看向面前的人。 陈玉生还是那个陈玉生,那双眼睛,仍旧是像从前那般,带着一丝尚未睡醒的懵然。 可不知为何,这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在那一瞬间,仿若坍塌了下去。 岑姣的呼吸声由重转轻。 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平静,“松手。” 陈玉生这才缓缓放下了钳着岑姣胳膊的手。 岑姣揉了揉发红的胳膊,她从口袋里摸出那串佛珠,而后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做完这些再抬头看向陈玉生的女人眼中写满了讥讽,“现在可以去准备正事了没?” 陈玉生的眸光被岑姣手腕处的红痕刺得一闪,他嗫嚅两下,唤了一声姣姣。 可是显然,岑姣并不欲同陈玉生再多说些什么,她直勾勾转身往外走去,只是推开门后,却在几步外的地方,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魏照站在那儿,正抬眸朝着自己看过来。 岑姣心中的那团火,似是被浇上了一桶油,蹭一下蹿得数米之高。 面前的人,眼中的厌烦和怒意太过明显。 明显到魏照想要忽略都没有办法忽略,他只能抬了抬手,对着面前的人道,“我来是想提醒你一声,山里凉,你穿得这样单薄,怕是要着凉。” 岑姣瞥了魏照一眼,抬脚往他身后走,似是并不打算与魏照多说半句。 魏照的视线落在岑姣身上,直到人走远了,身后传来陈玉生的声音,魏照才收回了目光。 “你怎么在这儿?”陈玉生看向站在几步外的魏照,眉心微蹙,这个叫魏照的,总是在不合适的时候出现。 魏照转头看向陈玉生,他的视线微顿,“我来提醒你们山里凉,要穿件厚衣服……”他的声音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意有所指一般,“再怎么生气争吵,也不该和姑娘家动手。” 陈玉生被魏照说得一愣。 他盯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误会了,只是有些争吵。” 魏照没说什么,只是落在陈玉生身上的目光着实算不上友好。 “没事儿就行。”魏照道,“这民宿说大不大,发生点什么,大家都能第一时间听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0章 “年轻人嘛,都热心,有什么事情,都会出手帮一帮。”魏照笑了笑,那笑带了两分痞气。话音落下,也不等陈玉生再说些什么,同样转身离开了。 …… 大厅里,只有蔡宇杰一个人站在前台长桌后。 听见魏照回来的声音,蔡宇杰有些疑惑地抬头,“不是提醒那两个客人穿厚些吗?一句话的功夫,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魏照没回答蔡宇杰刚刚的问题,他在前台长桌边上的小柜子前停了下来,似是翻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一脸严肃的。”蔡宇杰从长桌后走了出来。 “我记得这柜子里放了红花油,怎么没见着?” “红花油……”蔡宇杰蹲下身子翻找,“……这儿呢。” 片刻后,蔡宇杰从一堆药盒子中翻出了红花油,他将翻找出来的红花油递给了魏照,视线同时在魏照身上寻找着,“怎么了,哪儿受伤了?” “没。”魏照接过红花油,并没有将方才陈玉生对着岑姣动手的事儿说出来,只是含糊两句,便又起身往外走。 蔡宇杰有些奇怪地看向有些来去匆匆的魏照,颇有几分不解,“诶,诶——” 可人却是已经走出了大门,半点没有被他喊住的意思,“你注意着点儿时间,等会儿大家该集合了。” 跨出门槛的男人侧过身对着蔡宇杰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心里有数。 “神神秘秘的。”蔡宇杰嘀咕两句才收回了落在魏照身上的视线,转头回到了前台长桌后,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另一边,岑姣坐在床边,捞起袖子去看方才被陈玉生捏着的胳膊。 陈玉生力气本就极大,方才因为害怕岑姣出手,所以握住她的力道半点未收。 而岑姣又白,一点点印子出现在她身上,就变得十分可怖。 现在垂眸去看,原先只是有些红的胳膊,竟是已经泛起青紫色。 抬手轻轻一碰,便是钻心的疼。 岑姣轻嘶了一声,眸光微垂。 而房门就是在这时候被敲响的。 “谁——”岑姣满脸的警惕。 “是我,魏照。”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岑姣提着的心先是一松,旋即又有几分烦躁。 怎么又是这人,阴魂不散的。 魏照手里半握着红花油,稍等了一会儿,房门被人推开一条窄缝。 一张巴掌大小的脸出现在门缝当中,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仿若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什么事?”声音冷冰冰的,填满了抗拒。 魏照回过神,他抬了抬手里的红花油,“我刚刚看你手臂上一片红,这个涂上揉一揉,就不会有瘀血了。” 岑姣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魏照手上的红花油上。 过了好一会儿,从门缝中探出脸来的人才缓缓伸手,接过了那瓶红花油。 魏照捏了捏空荡荡的掌心,他有些迟疑地看着岑姣,“你会用吗?要不我喊民宿的阿姨来帮你揉揉。” 岑姣退了半步,失去力道抵住的木门缓缓打开,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她的动作娴熟,揉搓着手臂上的淤青,随着岑姣的动作,淡淡的药酒味儿弥漫开来。 “你还有什么事儿吗?”因着魏照好心的举动,岑姣的声音总算不像先前那样冷冰冰的。 魏照的视线从岑姣的手上转到了她的脸上,“没,我先走了,你收拾好了去大厅集合就行。” 岑姣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子。 只是魏照并未立刻转身离开,而是盯着木门好一会儿,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他才垂眼转身离开了长廊。 几番下来,已经快要到九点半了,魏照收拾好装备,去了大厅。 墙上挂着的钟表缓慢走着,大厅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穿着粉色背带裙的女人见到站在大厅中央的魏照,笑盈盈地走上前去,“照哥,今天我们的行程怎么安排呀?” 魏照从手中的一叠彩纸中抽出一张递给了走过来的人,“上面都有……”他声音微顿,眉心微微蹙起,“不是说了山里凉,还有些蛇虫鼠蚁出没,让穿长衣长裤带一件外套吗?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张羽闻言撒娇似得笑了笑,“照哥,有你在呢,还能让那些蛇虫鼠蚁咬到我们不成。裹得严严实实的,拍照不好看的呀。” 魏照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也严厉了些,“不是和你开玩笑,大峡谷刚刚开发了一半,万一叫什么毒虫叮咬了,哭都没有地方哭。” 张羽的同伴也上前劝她,小姑娘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回去换衣服。 出大厅前,正遇上走过来的岑姣和陈玉生。 岑姣穿着袖口裤脚宽大的棉麻衣裳,看起来,可丝毫不像是能抵挡得住毒虫的模样。 “照哥让换紧身的长衣长裤。”张羽看了岑姣一眼,因着心情不好,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没好气。 岑姣没有搭理张羽,她抬眸瞥了眼魏照,没动弹。 魏照皱着眉走上前,他将手中印有行程安排以及注意事项的彩纸递给了陈玉生,视线却是落在岑姣身上,“那些虫子会顺着你衣服的缝隙爬进去,毒得很,你这样,我不建议……” 不等魏照将话说完,岑姣便开口打断了他,“我不用你管,你顾好别人就行。” 魏照还想再说什么,却是瞥见了岑姣右手手腕上,多了一串藤编的手环。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1章 等到看清那枯藤,魏照原先要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岑姣,再开口时,确实与大堂中的其他人说的。 “准备出发了,民宿的车会把大家送到峡谷外,我们预计在天黑前出峡谷,大家再检查检查,不要有什么东西落下。” 第6章 - 说是九点半出发,九点四十的时候,要进大峡谷的人才算是到齐了。 魏照又讲了一遍注意事项后,才领着人往等在民宿外的小巴走去。 岑姣和陈玉生落在人群最后。 陈玉生手里捏着手机,眸光微凝。 魏照站在车门边,视线落在了岑姣身上。 岑姣抬脚往小巴上走,魏照眼眸垂了垂,下意识道了一声小心。 而跟在岑姣身后的陈玉生则是抬眸看向了魏照,他若有所思地移开了落在魏照身上的目光,而后开口道,“姣姣,我得去接个人。” 岑姣的步子顿住,她回眸看向陈玉生,眸子中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一旁站着的魏照自然也是听清了陈玉生的话,他心口下意识一紧,原本移开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岑姣身上。 这姑娘长得清冷,可脾气却是不大好。 两人要是现在争执起来…… 魏照微微蹙眉,他偏过头,看向民宿的方向,思索着若是面前的两个人争执起来,便让蔡宇杰先出来劝一劝,而他则是领着其他人进峡谷。 只是出乎魏照所料,岑姣并没有发脾气,她只是冷着脸问了一句,“谁?” “赵明焱。”陈玉生往前走了半步。 在魏照的视线里,陈玉生伸手碰了碰岑姣垂在身侧的手,“我接了他过来,今天你……” “那我自己进峡谷。”岑姣看了陈玉生一眼,而后转身上了小巴。 陈玉生则是停在原地,他看向魏照,笑了笑,“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魏照摇了摇头,他跟在岑姣后面也上了小巴。 车上加上司机和魏照自己,一共十一个人。 先上车的人已经歪着头,靠着车垫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车上的人,多数成双成对。 只有岑姣一个人,坐在最后,独自一个人。 在这算得上载满了客人的小巴上,岑姣身侧,却是有些冷冷清清的。 乍看上去,周遭的一切喧嚣也好,热闹也罢,都不能靠近岑姣半分,她坐在那儿,却让魏照无端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她。 魏照的视线并没有在岑姣身上停留太久,他很快便转头移开了目光。 等到那一束几乎叫人无法忽视的目光总算从自己身上移开,岑姣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动了动半握成拳的手掌。 她的手心当中,有一块无比冰凉的石头。 那是他们惯常会用的引路石,通常来说,两个为一对。 现在,岑姣手中只有刚刚陈玉生塞给她的一块,那么另一块石头,显然是被他放在了峡谷中。 等进了峡谷,岑姣得想办法找到那块引路的石头。 掌心当中的石头触感圆润。 岑姣的指腹顺着那石头轻轻滑动着,她阖上眼,却是十分清醒。 原本,岑姣并不觉得悄无声息地避开这群进峡谷游玩的人,寻到进深山的路有什么难的,可是现在,她心中却是有些打鼓。 那个叫魏照的男人,有些难办。 这人敏锐又细心,岑姣心中甚至万分笃定,魏照一定已经对他们所谓的进峡谷采风的借口起了疑心。 岑姣心中接连转过几个念头,却都不算是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法。 思索间,稍稍有些颠簸的小巴车已经驶入了蜿蜒陡峭的山路。 岑姣耳边传来惊呼声,她睁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坐在她前面的游客。 戴着粉色帽子的女人手掌贴在车窗上,一双眼睛睁得极大,看向窗外。 “你看这路,好险峻哦!”女人微微侧过头,与身侧的同伴小声嘀咕道。 岑姣循着女人的话往外看,这山路的确有些陡峭,从车上往外看,整个车子仿若是悬空的,好像在往外挪半步,小巴车就会坠入深崖。 坐在岑姣前面的女人似是被这陡峭的山路吓到了,她缩了缩肩膀,朝着同伴的方向靠了靠,“可真吓人。”一边说,一边抬手抚着胸口。 岑姣的眸光闪了闪,陡峭吗? 她的视线微微向下,这条山路开在山腰上,峡谷当中,植被茂密,视线尽头,是挤在一起攒动不停地树冠,看不清山底究竟在什么地方。 而这一份未知,才最让人害怕。 当然,这害怕的人里自然是没有岑姣的,她收回了视线,身子微微向后,重新靠在了垫子上。 她见过更为陡峭的山壁。 即便这一份记忆在岑姣的脑海中模糊又不真切,可她确信,自己曾在比这还要陡峭上千倍的山壁上攀越。 小巴车拐过一个弯,方才那有些吓人的峡谷深渊便被甩在了身后。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过了那道山弯后,山路要宽敞了许多,前方是水泥浇筑的一片平台,唐代样式的小木屋出现在平台上,木屋前面,挂有厕所的标识。 小巴车停在了水泥地上,魏照先下了车。 等到车上的人都下了车后,他站在人群前,声音稍稍抬高了些,“我们的路线是从这个平台往前,穿过前面的钟乳石洞,往右拐,攀过那道小山丘后,回到这儿。”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2章 魏照抬手,指向不远处被植被覆盖的小丘陵。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叹声,“照哥,会不会赶不及在天黑前回来。” 魏照看向开口询问的人,笑了一声道,“放心吧,这条路我走得多,只要是按照规划的路线来,天黑前能回来。” 又说过几句后,小巴车的司机也跳下来车,比起魏照,他更像是一位导游。 只见那司机晃了晃手中的黄色小旗杆,见众人都看向他后,才清了清嗓子道,“来来来,都跟上,我们先往里头走。” 岑姣默不作声地抬眸四下张望。 他们所在的位置,应当是一处山坳,不远处,山泉于山顶落下,发出略有些嘈杂的水声。 山泉沿着陡峭山壁,汇入了山体之间的江流。 往峡谷入口的小路看着是新修的,栏杆崭新如簇。 山泉在坠落中撞在山壁上,研磨出了白色的飞沫。 定格在相机里,就成了一片朦胧神秘的白雾。 起先岑姣落在人群最后,魏照就跟在她身后三米左右的地方。 又走了大概一刻钟,岑姣便拉开了同魏照之间的距离。 一车来的游客里,有不少要站在栏杆边拍照的,一来二去耽搁间,岑姣从队伍末尾走到了靠前的位置,抬眸去看,司机手中举着的黄色小旗杆。 岑姣回头看了一眼,蜿蜒的小路上有不少人。 魏照同她之间,有一段距离了。 可偏偏,岑姣仍旧是一眼就看到了魏照,男人身高腿长,浅灰色的冲锋衣并不显眼,却无端衬得那张稍显深邃的脸分外惹人注目。 在魏照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前,岑姣就转头避开了,她看向前方,司机举着小旗子,正慢悠悠地往前走。 “师傅——”岑姣加快了步子。 拿着小旗子的司机听到声音,回头看了过来。 岑姣脸上带着笑,眼睛微微瞪圆,她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峡谷入口,低声道,“师傅,咱们这是从这儿就进峡谷了吗?” 领路的司机点了点头,他脸上带着笑,十分热情。 “你抬头看。”男人抬了抬下巴,手中的旗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着。 岑姣顺着那小巴司机的动作看了过去,天光泄下,从峡谷缝隙中洒落。 日光穿过白色的山泉水沫,闪成了一道金线。 眨眼间,那条细长的金线又碎成了金粉,缓缓飘落。 司机还说了些什么,岑姣并没有听得很分明,她的注意力,都在峡谷的入口处。 黑色的峡谷入口,宛若漆黑夜幕中的凶兽,在岑姣的注视中缓缓张开大口,——请君入瓮。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岑姣耳边漾开。 与此同时,岑姣听到那司机的声音愈发清明,“现在这峡谷才开发了十分之一都不到哩,你瞧上头石头,像不像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岑姣抬眸去看,峡谷中光线昏暗,脚边的小灯发出的光带着些微的黄,打在上方垂下来的石头时,平添了几分鬼魅之感。 岑姣笑了笑,并没有接那司机的话。 她看向上方那两块被司机指着的石头,心中尽是升腾起一阵叹息。 那两块石头,与其说像是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如说是两个被吊着咽喉的人。 这念头来得快,岑姣来不及去细究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念头,被她一直握在掌心当中的圆润石头,忽然传来温温的热意。 岑姣的步子放慢了些,她的视线四下梭巡,看向一片被铁丝围着的黑暗时,她软着声音开口,“大哥,那儿怎么被拦住了?” 领路的司机听到岑姣的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儿啊——” “没开发完哩。”男人的眉毛几乎飞了起来,也许是在岑姣这样的美人面前能够侃侃而谈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男人越说越显得兴奋,“不过我听说,那儿通着山道,沿着一直往里走,能到深山里去。” “没有奇石风景,估计不会往那儿继续开发。”男人摇了摇头,他抬手往前指,“听说开发路线是往那边的,那里头,有溶洞呢。” 岑姣随口应了两声,面前是闪着怪异绿光的厕所标牌,她看向男人,温声道,“大哥,你继续往前吧,我去个厕所。” 那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可他到底还记得,自个儿是来工作的,遂应了一声,举着小旗子继续往前走。 上个厕所,用不了多少工夫。 男人这般想着,他放慢了步子,时不时回头去看,想要看到岑姣追上来的身影。 可直到落在队伍最后的魏照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男人都没有再看到岑姣。 魏照看向举着旗子的人,微微蹙眉,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曾哥,怎么走得这么慢?” 被唤作曾哥的男人挠了挠头,“哦——哦——我说等会儿那个小姑娘来着,怎么这么久她还没有追上来?” 第7章 - 魏照的心微微一沉。 不是诧异和惊吓,而是一早就有的预感渐渐落到实处的无力。 “你是说岑姣吗?”魏照开口问道。 那司机一愣,他并不知道先前和自己攀谈女人的姓名。 “就是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姑娘。”魏照补充道。 “对对,就是她。”司机眼睛瞪圆了些连连点头,他稍稍侧过身,目光从魏照的肩头穿过,落在了后方的黑暗中。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3章 厕所的指示牌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微弱的光。 “她说去厕所了,之后就没再见到过。”司机微微皱眉,他还想说些什么时,刚刚站在他身前的人已经走开了——朝着来时的方向。 魏照身高腿长,迈开步子走时,这一截路只花了两三分钟。 他侧开身子,避开了零星往前的人流,视线确实一直落在厕所外挂着的标识上。 “你好,能帮我进去找个人吗?”魏照抬手拦住了一个刚从女厕所里出来的中年妇女,他目光恳切,“我朋友进去好一会儿了,我有些担心。” 谁料被魏照拦下的人确实满脸疑惑,“小伙子,你记错厕所了吧?我刚从里面出来,里面没人。” 魏照面上神色微顿,他的视线轻闪,泄出的情绪很快在中年女人疑惑的视线中收敛。 “可能她已经出来了,我没看见。”魏照笑了笑,暗色中,那双眸子更显得漆黑深邃,“多谢您,我再给她打两个电话。” 等到方才被他拦下的人走远了,魏照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隐没,他沉默地绕过厕所,往回走。 峡谷中开发出来的通道并不算宽敞,当迎面有人走过来的时候,魏照不得不避开身子躲避。 他又往外走了一截,心却是沉得更深了些。 往好处想,也许岑姣只是沿着原路返回了。 可是,她又怎么可能会是沿着原路返回了呢?原先的队伍里,并没有岑姣,是她自个儿同蔡宇杰提起,要跟着他们一路进峡谷采风的。 既然岑姣主动提出了进峡谷,又怎么会在刚刚进到峡谷当中没多久,什么风景都还没看见呢,就原路返回了呢。 魏照的手掌微微有些发僵,他的呼吸声也变得沉重起来。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岑姣身上有些秘密,毕竟,哪有进山采风的艺术家所带的设备,还不如那些纯粹是来玩耍的游客所用的设备好。 魏照的思绪稍稍有些混乱,直到面前有四五个人聚集在一起,似是出了什么事儿。 视线缓缓下移,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坐在地上,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魏照走上前,垂眸去看,“怎么了?” 围着小男孩的几人正六神无主着,忽然听到有人开口,下意识答道,“也不知道这铁丝是怎么一回事儿,给孩子绊了一跤,腿上割了道有些深的口子。” 魏照闻言蹲下身,垂眸看向小男孩裸露在外的小腿,他抬手取下背上的背包,往外拿东西的时候,抬眸去看围着小男孩的大人,“给急救打电话了吗?” 女人点了点头,她脸上写满了慌张和担忧,看来是小男孩的母亲,“打了打了,就是急救那边过来,还要一会……”女人的声音顿了顿,“你说这景区也真是,怎么好好的铁丝网会伸出来呢,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 魏照的视线从一旁颤颤巍巍伸出来一小截的铁丝上扫过,他并没有接女人的话,而是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小男孩,“可能有些疼,忍着点儿,我先给你消毒包扎。” 小男孩儿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了,下意识抬手去攥一旁女人的手。 女人忙蹲下身,她看向魏照从包里拿出来的双氧水和干净纱布,低声对着小男孩儿道,“坚强些,先消毒。” 听了母亲的话,小男孩这才点了点头。 双氧水瓶微微倾倒,里面的液体与男孩腿上的伤口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 小男孩儿抖得厉害,死死咬着唇,愣是没让自己喊出声来。 稍微消毒后,魏照展开纱布,替男孩将伤口包扎好,他抬眸看向半抱着男孩的女人,开口安慰道,“别担心,等急救的人到了,领着去打一针破伤风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围着的几个大人连连道谢。 魏照摇了摇头,表示这没什么,视线确实落在一旁的铁丝网上。 那是用来拦路的铁丝网。 铁丝网那头,是先前开发时发现的一个小溶洞连着山道…… 景区不打算继续开发那个小溶洞,所以用铁丝网将入口的方向拦了起来。 而现在,凑近细看,便能看到那本该完好的铁丝,竟是被人割开了一个极小的口子,被割开的铁丝大部分都隐匿于黑暗中,只要不是贴近了细看,都不会叫人发现。 唯有下面的那一根,应该是割开铁丝网的人有些着急了,没有来得及将它掰回去就往小溶洞深处去了,这才会绊倒那个小孩子。 魏照的眸光闪了闪,他一时有些失语。 割开铁丝,钻进小溶洞里去,这件事情怎么看,都不该和岑姣扯上关系,可他心中确实无端有一个声音响起。 ——割开铁丝的人,一定是岑姣。 魏照回过神,从口袋中摸出手机,十分熟练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将铁丝网的事情告诉了电话那头的人后,魏照眸光有些闪烁,并未继续说下去。 而电话那头的人在听说用来阻拦游客的铁丝网被人割开口,显然有些惊讶,“哪来的人,这么无聊割铁丝网啊,不会又是什么听了谣传,要进小溶洞探险的无聊人士吧?” 魏照眸光微深,他看着那截铁丝网,“先不管这个,你先让人过来守着,我进去找找。” 话音刚落,魏照便急匆匆地挂了电话,也不顾电话那头的人似是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将冲锋衣的衣领立起,魏照手上微微发力,将被割开的铁丝网推开了些,而后矮身钻了进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4章 只是钻进去后,魏照并没有立刻离开,直到看到穿着工服的人急匆匆地跑来,他对着那人点了点头,才转身钻进了小溶洞里。 里头漆黑,魏照拧开随身带着的手电筒,才勉强能看清面前的路。 说是路,实际上是凸起的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 这小溶洞不继续开发,景区那边给出来的理由是,里头没什么奇石,地方又小,加上与山道相连,狭窄又极长的地方,不会讨游客的喜欢,自然没有开发的必要。 只是当地的山民中,却又有另一套说法。 那便是,这小溶洞并与它相连的那条山道,有些邪乎。 只是这邪乎传来传去,早就失了最初的模样。 起先,魏照只将那传言,当作饭后笑谈来听,直到两年前,那个从川都来的教授出事儿,魏照才第一次正视有关这小溶洞的传言。 实际上,那位肖教授并不是在小溶洞中消失的。 只是,在那位肖教授消失前一天,曾经来过这一处小溶洞。 魏照还记得,那时他与那位肖教授,聊过几句,肖教授打算去的峡谷尚未开发,就算是当地人,也不见得能找到一条安全的路。 魏照劝过肖教授,他记得清楚,那天夜里,肖教授分明是被他说动了,还提起了自己的在川都的女朋友。 “我这次来,姣姣可生气了,同我大吵一架,分手的话都说出来了。”记忆中的肖教授,面容已经变得模糊了,只是那声音仍旧留存于脑海中,十分清晰,“现在想想,她不想我去冒险,也许我该听你的,不冒这样大的险去找金斑喙凤蝶。” 魏照还记得,他那时候同肖教授分析过,传闻中有金斑喙凤蝶出现的地方,属于无人的山区峡谷,要是肖教授想要进山去找,最好往上打报告,等有先进的装备,至少能够保证不会迷路能够安全地出来再进峡谷考察。 那天,肖教授分明被他说得动心了,甚至还给口中的女朋友打了电话,只是夜有些深了,拨出去的电话并没有被接通。 第二天,肖教授找到魏照,告诉他自己已经买了晚上离开的机票,只是这次来都来了,便想着去刚刚开发的峡谷转一转。 那天,魏照有事,是附近村子里的向导领着肖教授去的。 那天晚上,肖教授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带着向导从正在开发的峡谷转道去了据说有金斑喙凤蝶出没的无人峡谷。 肖教授没有再回来,只有那个与他一路的向导跌跌撞撞地出了峡谷。 那个向导说,肖教授失踪了。 这事情闹得挺大的,来了不少人调查,只是调查来调查去,证明那个向导说的话,并非谎话。 肖教授的确是自己改了主意,执意要去无人峡谷。 为了逼迫向导带路,他后来甚至动了刀子胁迫,如果不是后来向导趁着肖教授分神逃开,也许失踪的,就是肖教授和向导两个人了。 魏照的思绪从过往抽离,他抬眸看向面前垂下来的石头。 那些钟乳石上附着着水滴,只要靠近便能感受到些微的凉意,水汽更是扑面而来。 这让魏照有些恍惚。 肖教授当年提起自己的女朋友时,喊姣姣。 那么这个姣姣,和岑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从何而来的凉风吹的魏照通体生寒,他轻轻晃了晃头,将那些有些杂乱的思绪从脑海中摈除。 他凝眸看向前方,继续往外走。 在手电筒的灯光没有扫到的地方,那些耸翘的石头,宛若是从地里生长出的叶片。 石头上方,有成片的小圆球一样的凸起。 就像是…… 蝴蝶在叶片上,产下的,成片的卵。 第8章 - 自从进了小溶洞,岑姣便觉得自己比以前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可她刚刚分明确认过,外面用来拦路的铁丝网虽说不上新,却也没有生锈,况且,她已经进来了一段距离,怎么也不该是铁丝网上的淡锈味一直传到了这儿。 岑姣抬手,虚虚掩住了口鼻。 她收回了看向身后的目光,往前走。 溶洞中没有半分光源,漆黑一片。 只是她睁眼时不知该如何下脚,可等闭上眼,动作却是变得极快。 她身形灵活,那些用肉眼去看,分明难以过人的缝隙,在岑姣灵巧的动作间被甩在身后。 岑姣感受到溶洞中带着水汽的风扑面而来,潮湿的,略带腥气的水汽蒙上了她的眼睛,长睫轻颤两下,岑姣的步子慢了下来。 原先紧闭着双目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不出岑姣的预料,她已经站在了小溶洞与山道相接的地方。 山道幽深,比起溶洞,更显漆黑。 岑姣并没有像先前那样,一头莽进去,反倒是用指甲在她手腕上的一串珠子上轻轻扣了扣。 随着岑姣的动作,圆润的珠子发出淡淡的萤光。 那光偏浅绿,更像是夏夜中,萤火虫尾巴上坠着的光亮。 岑姣右手尾指微微曲起,置于唇前,一道干净利落的哨音响起。 随着那声响,珠串上的萤光竟是在一瞬间宛若烟花一般炸了开来。 那盈盈的绿光先是碎成了一片又一片,而后又汇集成一条蜿蜒的光流。 那一线光朝着山道深处游走而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5章 岑姣跟在那一线光亮背后,抬脚跨进了蜿蜒的山道。 她的视线于山道两侧梭巡,也不知转了几道弯,那道流光确实倏然停了下来。 岑姣同样放慢了步子,她尾指缓缓抬至唇边,哨音干脆利落,在哨音的驱使下,那道流光晃了晃,似是想要往前,却又惧怕什么一般。 岑姣见状并未继续催促,反倒是抬手拍了拍掌,只见她手腕一翻,掌心当中托着的赫然是一颗浑圆的珠子。 而那串流光,则是纷纷散开,朝着岑姣的掌心冲来。 这流光,并不是什么戏法。 而是岑姣养了许久的一群小虫,这小虫与萤火虫相似,在黑暗处,能够发出细微的光亮。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这群小虫若是听到岑姣的哨音,便会发出光亮来,且会跟着哨音的变换而做出不同的动作。 这也是方才这群小虫可以汇集成一道流光的原因。 至于岑姣用这样的小虫照明而非用手电筒,则是因为,如果前方有什么,这群小虫十分敏锐,就会像刚刚那样,不愿往前走。 岑姣缓缓抬起眼眸,她原先垂在身侧的手缓缓上移,随着她的动作,岑姣原先被盘起的长发缓缓飘落。 风,吹来。 吹得岑姣垂在肩头的长发缓缓飘动。 而在岑姣的手掌当中,一抹银光闪过。 那是岑姣用来绾发的银簪。 银簪末端锋利无比,哪里是什么饰品,反倒更像是能够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只是那群用来照明的小虫飞回珠串中藏起来后,整个山道变得漆黑无比。 岑姣从背后的包里摸出一个照明棒,掰了两下,在听到滋滋声响后,将手中的东西掷了出去。 剧烈的碰撞之下,那照明棒的白光更加眩目。 岑姣微微闭了闭眼,却是在照明棒落地的一瞬间。整个人朝着一旁的山壁闪了过去。 在离岑姣大约两米远的地方,一条有人半腰粗的巨蟒盘在山石上,蛇信一吐一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而在那凸起的山石后方,则是一个垒起的蛇窝。 蛇窝附近,是成片的小蛇。 这也是岑姣攀上山壁的原因。 电光石火之间,她分辨不出那些小蛇的种类,不知道是有毒还是无毒。 如果这些小蛇的蛇毒强劲,岑姣被咬上一口,绝对来不及撤出去处理蛇毒。 所以,在岑姣不愿意退回去从长计议的情况下,上山壁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山壁粗糙,混着冷意。 岑姣腹部用力,整个人贴紧了山壁。 她的注意力,一直在那群蛇身上。 看起来,这些小蛇应该都是那只巨蟒的后代。 至于那条巨蟒…… 岑姣呼吸微顿,在黔州,怎么会有缅甸蟒呢? 还是一只白化缅甸蟒。 岑姣下意识回头去看。 她的确走出来有一截距离了,可要说这儿已经远到不通人了,安全到绝不会有人发现这条白化巨蟒,却也是绝不可能的。 像这样大的白化巨蟒,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给自己筑巢呢? 照明棒仍旧滋滋响着。 那些小蛇被照明棒的声音吸引,纷纷游动聚集在照明棒旁边。 至于那只白化巨蟒,不知是不是在黑暗中待着的时间太久了,所以反应变得迟钝,它并未像那些小蛇一般,凑到照明棒边上去。反倒是像先前一样,攀在一个凸起的石块上,蛇尾轻轻晃动着。 正当岑姣有些迟疑,该怎么避开这只白化巨蟒通过山道时,身后忽然断断续续地有光闪动。 岑姣心中一惊,手上的力道随之一泄。 力道骤然失了平衡,岑姣踩着的地方,有石块滚落,发出不算小的声响。 群蛇受惊,一时之间,四下逃窜。 岑姣见状咬牙跳落山壁,她于地上一滚,手中银簪扎进三五条小蛇七寸处,略带腥臭的蛇血涌出。 岑姣左手张开,在那蛇血上方一抹,而后抹在了自己的身上。 受了惊吓的小蛇倒是无须担忧,它们无头苍蝇一般朝着蛇巢涌去。 只是那只白化巨蟒,缓缓扬起了上半身,显然是做出了攻击的动作。 岑姣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她身上沾满了小蛇的血,蛇腥味几乎将岑姣所有的气息遮掩住了。 她死死盯着那条白化巨蟒的方向,而后缓缓后退。 就算再怎么厉害,一个人,也不大能从一只这么大的巨蟒处讨得什么好处。 如果被巨蟒缠住,岑姣确信,自己就是不死,也会断胳膊少腿,眼下,既然已经惊动了巨蟒,那么只能暂时退出去,另做打算。 来路那断断续续的光,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 应该是有人来了,岑姣心中有些烦躁,自己这一身血,怎么都很难解释了,只希望来人,不是什么难说话的。 “岑姣——”男人的声音在幽深蜿蜒的山道中响起,由远及近,带着两分空旷。 “岑姣,你在前面吗?”魏照隐约听到前方传来细微的声响,他开口喊人,声音传开,带着回音。 岑姣心中一凛,在她身后,传来一道劲风。 她侧身躲开的同时,开口厉声道,“别过来!” 回眸的瞬间,那条白化巨蟒已经行至岑姣身侧。 白化巨蟒完全伸展开身子,其大小,比岑姣原先预估的还要大上一圈。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6章 这狭窄的甬道,几乎要装不下它了。 岑姣以手掌为刃,想要制住这巨蟒的七寸。 可这白化巨蟒虽身形巨大,动作却是敏捷,在岑姣出手的瞬间,那白化巨蟒似是已经感知到了她的动作,粗壮的蛇尾猛地一摆,不偏不倚,正砸中了岑姣胸肺之间的骨头。 岑姣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她心肺处涌出来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背抵在山壁上,岑姣重重吸了一口气。 她咬着唇,死死盯着面前的白化巨蟒。 对于巨蟒来说,这山道太狭窄了,想要顺畅地转身有些困难,这也让它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将岑姣绞杀。 正是这一点,才给了岑姣周旋的余地。 她攀着一侧的山壁,借力朝着白化巨蟒扑了过去。 白色巨蟒有些费劲地扭动着身子,可岑姣已经跨坐在它背上,死死环抱住了它的身体。 巨蟒的蛇鳞摸起来十分光滑,岑姣心中升腾起一股怪异之感。 只是还不等她细想,身下的巨蟒扭动得更加剧烈了。 岑姣握紧银簪的手猛地向下,锋利的银簪末端穿过蛇鳞扎进了巨蟒的皮肉。 巨蟒的尾巴重重打在两侧的山壁上,剧痛之下,恍若要将整个山道掀翻一般。 魏照也感受到了山道的震动,他面色一变,由原先的小步快走,变成了大步奔跑。 “岑姣!”魏照开口喊道。 听到声音,那白化巨蟒似是受了更大的刺激一般,竟是也不顾岑姣还在自己背上坐着,竟是直挺挺地朝着人声传来的方向游去。 岑姣咬牙抬眸看了一眼前方。 那是一个拐角,听声音,魏照已经离那拐角很近了。 “我让你别过来!”岑姣厉声道,她低喝一声,腾空而起,借力于那白化巨蟒背上重重一踏,翻身落在了拐角处。 巨蛇尖牙上挂有唾液。 张大嘴扑过来的时候,岑姣几乎能够看见巨蛇的咽喉。 魏照猛地顿住,穿着白衣的人突然出现在拐角。 女人的头发散落着,青丝之间,仍旧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后脖颈。 比起原先的清冷难以靠近,岑姣身上,似是多了一种旁的意味。 魏照眼眸闪了闪,他的视线有些迟缓地后移,等触及那条扑向岑姣的巨蟒时,瞳孔骤然缩紧! 顾不上多想,魏照飞扑上前,想要将快要被巨蟒咬住胳膊的人护在身下。 第9章 - 魏照并没有挡得住。 在他扑到岑姣身侧时,余光已经瞥见巨蟒的尖牙没入了岑姣抬起的胳膊。 他的魂魄仿若在这一刻也被抽离。 魏照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来,他的耳膜跳动着,咚咚心跳声,重重落在他的耳膜上,而后砸回心脏。 周身的血液,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 魏照的眼睛都有些转不动了,他想要伸手去抓住岑姣,可是浑身的关节像是被死死冻住了,他动不了。 直到一双温软的手,抓住了魏照的手腕。 “走。”岑姣声音微微有些低哑,她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巨蟒已经转身游走了,岑姣回头看了眼漆黑的来路,索性一咬牙,拉着魏照便跟上了往深处逃去的巨蟒。 飞奔之中,魏照终于回过神来。 一个人将在自己面前被巨蟒杀死的后怕感,终于缓缓散去。 魏照的视线落到了岑姣的身上,“你……” “闭嘴。”刚听魏照吐出一个字,岑姣便颇有几分冷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魏照眸光暗了暗,“缅甸蟒无毒,但这种地方不该出现缅甸蟒,最好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 岑姣眼睫微垂,没说什么。 只是拉着魏照一路跟了上去,前方有光透了进来。 看来,传言里这条山道通着无人的深山,是真事儿。 光亮处,传来了枯枝树叶被挤压断裂的声音。 岑姣松开了拉着魏照的手,她矮着身子钻了出去。 魏照抬手挡了挡光,也跟了上去。 见先他一步钻出来的人四下张望着,似是仍旧在寻找着那条白化巨蟒的痕迹,开口道,“这里没有路,不知道哪里踩下去就是深渊,还是先处理了伤口吧。” 岑姣没说话,却是垂眸去看自己看着有些骇人的胳膊,血淋淋的,袖子早就叫鲜血染透,贴在了皮肤上。 魏照适应了外面的光亮,他走到了岑姣身边,伸手握住了岑姣的手腕。 岑姣下意识想要挣脱,可是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极大,加上骤见天光,岑姣身上的疼痛后知后觉地传来,原先撑着她的那一口气,也被抽走了一般,所以她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没有非要抽出自己的手臂,而是任由魏照握着。 魏照已经将背包放了下来,他抬眸看了眼岑姣,语气算不上太好,“你的衣服粘在伤口上了,我要把它撕开。” 岑姣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并不在乎魏照要怎么处理。 魏照抬眸瞥了眼一脸冷漠的岑姣,心中的火气突然有些压抑不住。 岑姣身上的衣服并不难撕,就算浸在水中,让原本轻盈的麻布衣服变得有些厚重,魏照稍稍用力,便将岑姣的袖子撕开了一道口子。 先前双氧水拿出来替那个被铁丝网勾破了小腿的少年清理过伤口,现在还剩四分之三瓶的样子。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7章 魏照拧开瓶盖,将剩下的双氧水,直接倒在了岑姣的手臂上。 双氧水滋得发出了声响。 岑姣手臂上的鲜血被冲开,露出了巨蟒的尖牙留下的伤口。 “你疯了吧?!”岑姣眼前一阵发黑,她抬手去推魏照,却因为剧烈的疼痛伸出去推人的手变成了抓,死死抓在魏照的衣领处。 她大口喘着气,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瞪得极圆,视线死死落在魏照的脸上。 但实际上,在剧烈的疼痛下,岑姣什么都看不清,她眼前,只剩下一阵一阵的光晕。 “现在知道疼了?”魏照声音冷硬,双氧水的瓶子被他捏得发出卡卡声,他盯着面前的人,嗓子发紧,“刚刚怎么不知道怕呢?岑姣,这山里和城里不一样。” “我不和你说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就说山蛇野兽,如果刚刚那条蛇是有毒的,你现在尸体都已经僵了!还有什么喊疼的机会?!” 岑姣吸了一口气,她总算缓过神,眼前的事务渐渐变得清晰。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下一刻,脑袋猛地往上抬,重重一撞—— 岑姣脑门被撞得生疼。 而被她重重撞上鼻头的魏照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男人退了半步,嘶了一声,抬手按住了鼻子。 岑姣抬头,见魏照手上染上了鼻血,脸上的狠意才散了两分,她看向面前的人,一字一顿,“要不是你突然出现,那条白化蟒根本就不会发现我!我早就毫发无损地从山道走出来了!” 魏照捏了捏鼻尖,见掌心沾了血,倒也不是很在意,扯下一块纱布随意擦了擦。 他垂眸去看岑姣的手臂—— 沾着的污血被冲干净了,露出了森森牙印。 魏照眸光轻闪,他抬手去握岑姣的手臂,只是岑姣心中正防备着他,见他抬手,声音冷硬道,“你要做什么?!” 魏照动作停了停,抬头看向岑姣时,眼底多了些无奈。 “虽然缅甸蟒唾液里不带毒,但刚刚那只……”魏照顿了顿,他看向岑姣手腕上的一排牙印,手上的力气重了些。 污血被挤了出来。 岑姣脸色也变得有几分苍白,只是她并没有抬手推开魏照,只是皱了皱眉,脸上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外泄。 她就那样无比平静地看着魏照将她伤口处的污血一点点挤出来。 似是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怕。 等到挤出来的血变得干净,魏照才停下了挤压的动作。 他用纱布沾上碘酒,在伤口处涂抹两圈后又将剩下的纱布一圈一圈地裹在了岑姣的手腕上。 岑姣垂眸看着魏照替自己处理伤口。 直到一声试探性的,并不熟悉的姣姣落入她的耳朵。 岑姣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她心里清楚,魏照不是什么和你说两句话就会自来熟地唤自己姣姣的人。 他现在这样喊自己,一定是出于什么原因。 魏照一直看着岑姣。 等他看清岑姣的神情,心中的情绪难免有些复杂。 “你不是什么来采风的艺术家吧?”魏照道,虽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 岑姣没说话,她看着魏照,思绪飞速转动着。 魏照为什么会突然开口喊自己姣姣?为什么又在喊自己姣姣后,能够确信自己胡诌出来的身份是假的。 如果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所谓艺术家的身份是假的,那么他会知道自己此行是进山找药吗? 魏照会知道这些,难道他与赵老爷子有什么关系吗? 岑姣掌心有些发紧,她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魏照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岑姣想的这些,魏照并不知道,他看向岑姣,声音温和了些,“肖教授出事前,也是住在山野,我和他闲聊过,听他提起过你。” 肖教授…… 这三个字有些太陌生了,陌生到岑姣的面上有一瞬恍惚。 她愣愣地看向魏照,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魏照口中的肖教授,是她短命的前男友,肖舒城。 是了,肖舒城的那张,略有些诡异的明信片,不就是从这附近寄出去的吗? 只是岑姣因为赵侍熊的事情,早就把那张明信片抛诸脑后了。 现在,魏照忽然提起肖舒城,岑姣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明信片的事情。 心中念头转了一圈,等到岑姣再抬头时,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 魏照被岑姣那一眼看得心头一滞。 他手上的动作放缓了些,声音也更柔和了,“就算你再怎么想要知道当年肖教授遇到了什么,也不能自己一个人,什么准备都不做地就往这没人的地方冲吧?” 岑姣吸了吸鼻子,她半垂着眼,开口时,带着细碎的哭音。 “我就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照替岑姣包扎好了手臂上的伤口,他看向岑姣悠悠叹了口气。 只见魏照往前走了两步,四周灌木丛生,并没有什么下脚的地方,魏照的视线环顾一周,最后落在了岑姣身上。 不知是不是岑姣正垂眸落泪,站在那儿的人看着格外纤弱。 魏照弯下背,“上来吧,先回山野。” 魏照等了一会儿,见岑姣久久没有动静,回头看向她,“放心吧,我走惯了山路,不会摔着你的。” 岑姣往前走了半步,“我只是手被咬了一口,能走路。”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8章 魏照却是坚持,“虽说给你处理了,但还是去一趟医院才安心,我背着你,走得快些。”说着,魏照抬眸看了眼上方,只是树荫如盖,不大看得清太阳到了什么方向。 岑姣闻言没再坚持,她跳上了魏照的背。 男人的背很宽—— 是肉眼看着的时候,看不出来的宽厚。 魏照单手握拳,虚虚笼着岑姣的腿窝。 山路有些崎岖,可魏照却是走得稳当。岑姣伏在魏照的背上,丝毫感受不到颠簸,她眯着眼,柔着嗓音开口,“肖……肖舒城以前和你提起过我?” 魏照低低应了一声,“闲聊的时候,提起过自己有个长得漂亮的女朋友。” “他还说,因为进峡谷这事儿,和你大吵了一架,到了分手的地步……”魏照顿了顿,他耳边,有岑姣微弱的呼吸声。 “那天和肖教授闲聊了几句,第二天他就出了事。”魏照声音低沉了两分,“所以,那次聊天的内容我记得格外清楚。” 岑姣垂着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悠悠道,“是吗?那他还说了些什么?” 第10章 - 再回忆起那晚的事情,魏照才恍然惊觉,虽然事情过去了两年,可他仍旧是记忆犹新。 肖教授长得斯文白净,倚靠窗边站着时,与粗犷的大山格格不入。 魏照是从蔡宇杰口中得知,肖舒城再找领他进山的当地人。 蔡宇杰站在吧台后,对着魏照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这些城里来的,说要进没人的峡谷,就非要进去,半点不听人劝的。” 肖舒城要去的峡谷,在无人深山的深处。 那儿,就算是当地人也没有涉足的,就算是找,也不见得能找到向导。 肖舒城在找向导的时候,蔡宇杰听了一耳朵,听清楚了他的目的地后,蔡宇杰吓了一跳,他开口劝阻,“肖教授,这无人的峡谷可不是说进就进的,你这一没有装备,二没有合适的向导,还是别进了吧。” 肖舒城却只是冷漠地瞥了蔡宇杰一眼,并没有接话。 他垂下眼,对着手机继续道,“没有当地人愿意领路,那就加钱,加到有人愿意。” 蔡宇杰也不是什么上赶着给别人当妈的性格,说了一句见肖舒城不听,便没有再说。 毕竟俗话说得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不是。 所以现在他同魏照说起来,声音里也多了一丝冷淡,“这些教授,眼睛长在头顶上,他想进就进呗。反正别人钱多,怎么都能请得动山里的村民。” 魏照闻言却是微微皱眉,他看向肖舒城,声音也微微压低,“无人峡谷,就算是山里的山民,也不见得进去过,他们这样没什么准备地说去就去,不妥。” 之所以魏照说肖舒城毫无准备,是因为肖舒城的出现,他的行事之间,都透露着一股仓促之感。 连到黔州,到山野都这样仓促,难不成还能指望他将进峡谷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么。 思索片刻,魏照从一旁的冰箱里摸出两听啤酒,走到了肖舒城身侧。 “肖教授?” 靠着窗户站着的人回过头来,山野的清吧底灯是浅色的,微黄的灯光。 肖舒城一时没有看清魏照的脸。 魏照笑了一声,他晃了晃手中的啤酒,大剌剌地在肖舒城旁边的桌子旁坐好,“我听蔡哥说,山野来了个教授,想着同你聊聊。” 魏照虽表现得十分自来熟,可他动作得体,行事说话落落大方,倒也不叫肖舒城觉得不满。 肖舒城看了眼魏照,在魏照对面坐了下来。 “你是来劝我不要进峡谷的?”肖舒城抬手接过啤酒瓶,在手中转动把玩着。他抬了抬下巴,“下午的时候,那位蔡老板也劝过我。” 魏照打开了啤酒瓶,他看向肖舒城,“我听说,肖教授是研究昆虫学的专家。” 肖舒城不置可否,“这峡谷我是一定要进的。” 魏照抬眸,他并没有直接开口阻拦肖舒城,“肖教授第一次来黔州?之前和家人朋友来过吗?” 肖舒城一愣,他摇了摇头道,“姣姣不大喜欢黔州这个地方,所以从前没有来过。” 见魏照看向自己,肖舒城笑了笑,“姣姣是我的女朋友,小姑娘有些小脾气,所以总是顺着她。” 魏照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笑了一声,“那肖教授进无人峡谷,不怕小姑娘担心吗?” 提起岑姣,肖舒城的话多了些,眉宇之间也没有先前的防备。 “生着气呢。”肖舒城悠悠叹了一口气,“说什么也不让我来黔州,我出发前,气得说了分手。” “哟,那这么说,小姑娘可还真有些脾气呢。” 肖舒城说了些有关岑姣的事情。 魏照便也不再提峡谷的事儿,反倒是同肖舒城闲话。 也许是先前离开川都时同岑姣大吵一架的事情,一直堵在肖舒城的心里,两口酒下肚,肖舒城倒是断断续续说了不少。 魏照放下啤酒瓶子,“肖教授,您要去的那处无人峡谷,的确险峻难走,即便是山里人,也少有进去的,算得上是深山里的无人区。” “就算是要去,也要做足了准备。”魏照身子微微往前,“不说别的,总要有无人机先探路,如果无人机飞进去没了信号,那更不能冒进,还有一些进山必备的药。”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9章 “深山峡谷里,就算不提山狮熊豹的,蛇虫鼠蚁也是不少。”魏照抬眸看向面前的人,“正好趁着准备的时间,哄哄小姑娘。” “我听蔡哥说,你是来找金斑喙凤蝶,时间很紧迫吗?” “倒也不是。”肖舒城的指腹轻轻扣在啤酒罐子上,他垂着眼,呼吸声渐渐放缓。“实际上,这个时间点,越冬蛹还没有破茧成蝶。四月下旬,越冬蛹才会渐渐孵化。” 而现在,不过刚刚三月中旬。 肖舒城眸光闪了闪,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那么着急呢。 着急到一时半刻都忍不了,从看到发来的越冬蛹照片,到他离开川都,赶到黔州,不过两天。 看出肖舒城的态度有了些松动,魏照趁热打铁,“肖教授,既然四月下旬,幼虫才会渐渐孵化,怎么不趁着这个间隙好好准备呢。” …… “那天,肖教授决定第二天回川都,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忽然又仓促地自己进了山。”魏照顿了顿,“岑姣,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所以才往那个溶洞里钻?” 背上的人许久没有回应。 魏照的步子停了停,他微微侧过头,山风从后方吹来,带有极淡的香气。 平缓的呼吸声在魏照的耳边起伏。 他又站了一会儿,轻叹着摇了摇头,这个叫岑姣的,还真是令人难以捉摸的性格。 感受到岑姣似是睡熟了之后,魏照也不再说话,他赶路的速度变得快了起来。 几乎没处下脚的山路,在魏照脚下,却若平地。 就连山风,也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只是魏照并不知道,当他不再开口专心赶路后,趴伏在他背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岑姣的眼眸中,并没有对肖舒城的半点怀念,或是对他下落不明大概率生死的悲伤,反倒平静得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 魏照背着岑姣穿出深山时,太阳已经西落。 第一个迎上来的,是急匆匆地,满脸焦急的蔡宇杰。 见到魏照,蔡宇杰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他面色仍旧有些难看,“你……” 质问的话刚刚吐出一个字,蔡宇杰便看见了趴在魏照背上,缓缓抬头朝着自己看过来的岑姣,原先要说的话,一应咽了回去。 “姣姣这是怎么了?”原先蔡宇杰对岑姣的印象还不错,毕竟人嘛,视觉动物,第一眼见岑姣是个大美人,自然心生亲近。 只是现在,蔡宇杰对着岑姣,确实生不出什么亲近之意。 他已经从别人那儿得知了,是岑姣突然掉队,魏照才会脱离大部队去找人。 所以现在,蔡宇杰对着岑姣脸色也说不上多好看,只是看岑姣白着一张脸叫魏照背着,苛责的话倒也说不出来了。 岑姣没答,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魏照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魏照闻言照做,他看向蔡宇杰,“在山里被一条缅甸蟒咬了一口,伤口我处理过了,只是保险起见,还是先送她去医院一趟。” 听魏照这样说,蔡宇杰脸上也染上了些担忧的神色,他看向岑姣,微微侧身,“车停在前面,先去医院吧。” 岑姣道了一声谢,抬脚朝着蔡宇杰指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见岑姣开口道谢,蔡宇杰倒也不好一直板着一张脸了,他清了清嗓子,“说这些,你是山野的客人,我们自然是要照顾着你的,别怕,先去医院看一眼。” 看魏照的模样,咬了岑姣的那条蛇应当不是什么毒蛇,所以蔡宇杰倒也没有多么担忧。 两人落在稍后些的位置,等岑姣往前走了一些,他才抬起手臂,用手肘撞了撞魏照,“怎么回事啊?这丫头怎么闷声不响地往深山去呢?” “还有,你之前对着那些擅自离队的游客可不是这样的啊,哪个不是被你训得狗血淋头,怎么独独对着这丫头温声细语呢?” 魏照瞥了眼蔡宇杰,压低声音道,“你还记得以前出事的肖教授吗?岑姣是他的女朋友。” 听到魏照的话,蔡宇杰愣了愣,还想再问什么,魏照确实开口继续道,“行了,你不用跟着了,我送她去镇上医院瞧一瞧,我估摸着不是什么大事儿。” 蔡宇杰闻言点了点头,步子也渐渐放缓。 魏照回头看向他,“等岑姣的同伴回来,你和人说一声,免得别人担心。” 蔡宇杰点头,“我知道,你开车的时候慢点儿,天要黑了,国道难走。” 魏照接住了蔡宇杰扔过来的钥匙,晃了晃,示意自己心里有数。 然后便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岑姣。 “上车吧。”魏照看向岑姣道。 岑姣难得没有开口呛人,反倒是十分乖巧地开了车门坐上了副驾。 只是魏照刚刚上车,便听到副驾上的人悠悠道,“你们开民宿的,是经常进山吗?我看你从没有路的山里出来,半点没有犹豫,好像那条路,曾经走过无数次一样。” 第11章 - 魏照被岑姣问得一愣,他抬眸看向坐在副驾上的女人。 女人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似只是再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在山里住得久了,那些路,自然就记在了心里。”魏照道,声音有些低沉。 岑姣的心思向来敏锐。 几乎是在魏照开口的瞬间,她便感受到,身侧男人的情绪陡然变得低落。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0章 她偏头看了魏照一眼,漆黑的眼珠子颤了颤。 岑姣没再说话,她没有追问下去,也没有再说什么让魏照难堪的话。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靠着车靠闭上了眼睛。 仿佛今天一天的事情,已经抽走了她全部的精气神。 往医院去的路上,魏照瞥了眼副驾上的人。 女人睡熟了一般,呼吸平缓,面容宁静——这种时候,原先魏照的那点子怨气也好火气也罢,也是尽数消散了。 他只是默默调高了车里的温度。 等车子停在医院外时,已经是夜里的,小镇上没什么夜生活,天色黑得深了,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就连街道两边的路灯也要隔上几十米才有一盏亮着。 相比起来,亮亮堂堂的医院外,就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魏照尚未停好车,便看见了等在医院外的陈玉生。 应该是蔡宇杰知道消息后就联系了他,所以陈玉生早早在医院等着了。 魏照回头准备去喊岑姣,才发现岑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双眼微微瞪圆,看向车窗外。 不知为何,魏照觉得岑姣的情绪有些奇怪。 倒也不是说她突然变得情绪低落,而是一种很拧巴的状态,好像有什么事情,让她开心,又让她不开心。 循着岑姣的视线看过去,魏照这才发现陈玉生已经看到了他们,正抬脚走过来。 而在陈玉生身侧,有个穿着皮衣,看着有两分浮夸的男人跟着。 说浮夸也不准确。 只是男人的装扮时尚又精致,被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在灯光下呈现出浅灰色。 乍看起来,这样的人是不该出现在镇上的。 魏照熄火的功夫,岑姣已经下了车。 车门还没有关上,那个让魏照觉得浮夸的男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岑姣身侧,“姣姣,你没事吧,我听小陈说你被蛇咬伤了。” 一边说,那男人一边伸手扣住了岑姣的手腕。 魏照下意识看向岑姣的侧脸。 岑姣在躲,但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厌恶的神色。 “赵明焱,你怎么来这儿了?老爷子……” 魏照只听了半截,车外,岑姣已经关上了车门,连带着夜里的风声,和她口中剩下的半截话一道隔在了车门外。 等到魏照下车时,那个叫赵明焱的男人已经拉着岑姣的手腕,半拖半拉着人进了医院。 反倒是陈玉生,并没有抬脚跟上去,而是停在了原地。 “你不用跟上去看看吗?我在这儿等着就行。”魏照开口道。 回答他的,是陈玉生扣动打火机的声音。 火簇的滋滋声响起,陈玉生才抬眼看向魏照,“介意吗?” 魏照摇了摇头,他的肩倚在车上,挑眉看向了陈玉生。 见陈玉生面色说不上好看,魏照开口道,“咬伤岑姣的,是一只白化蟒,大概率无毒,我也给她做了紧急处理,别太担心。” 陈玉生的双指之间夹着一根烟,听到魏照的话,他缓缓抬头。 夜色下,陈玉生的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魏照心里咯登一声。 从前工作的经验让他心生两分警惕。 只是陈玉生面上的怪异之感很快就散去,转而是有些疲惫地笑,“今儿辛苦你了。” 魏照缓缓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我要多管闲事,只是既然岑姣的男朋友是在峡谷里出的事儿,你怎么能留她一个人进峡谷呢。” “男朋友?”烟头上,续了一截烟灰。 陈玉生轻轻抖了抖,那截烟灰便落了下来,随风散在了夜色当中。 “对,两年前出事的那个肖教授。” “……”陈玉生收回了落在魏照身上的视线,他掐灭了烟,夜色中,声音有些悠长,“是我疏忽大意了,过去了两年,我以为姣姣已经走出来了。” …… 急诊医生替岑姣又处理了一边伤口,还抽了血。 等血样结果的时候,赵明焱在岑姣面前蹲了下去,“姣姣,你跟我走吧。” 岑姣把玩检查单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抬眼看向赵明焱,只是很快又垂下眼去,卷翘的睫毛在她的眼下,投出了一片阴影。 她没接赵明焱的话,声音里多了两分凝重,“赵明焱,你来这儿的事,老爷子知道吗?” 刚刚在医院外,岑姣见到赵明焱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来流黄县的事儿,老爷子知不知道。 赵明焱答得是知道。 可现在,岑姣仍旧是问了他相同的问题。 蹲着的人抿了抿唇,眼眸闪烁,过了好一会儿,才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假期回国还要问过他老人家不成?我是自个儿买不到机票还是不识字不认路?” “赵明焱。”岑姣的语气仍旧平淡。 而被她喊了名字的人,颇有几分不自在地站起身,“不说这个,我去给你拿报告。” 说着,赵明焱便抬手想要将岑姣手中捏着的检查单抽出来。 可岑姣却是微微侧过手臂,躲开了赵明焱的动作,她抬头看向站在身前的人,“你不该来这儿。” 原先盘着的头发散落下来,将岑姣本就不算大的脸遮得更小了些。 医院的白炽灯下,岑姣的脸显得有几分苍白,她盯着赵明焱,声音变得冷硬两分,“你如果不回去,那我会给老爷子打电话……”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1章 “岑姣!”赵明焱看起来有些急,少年气得脸上,染满了焦色,“我们三年多快四年没见面了,你见到我就只有这一个要说的吗?” 赵明焱原地转了两圈,等他停下来时,眼尾竟是有些泛红。 “问老头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同我谜语人,也找不着你。听老宅的人说你回去了一趟,我马不停歇地买了最近的机票回来,可我们刚见面,你就赶我走!” 说着,高高大大的人,竟是有几分哽咽。 岑姣的呼吸止了一瞬。 她与赵明焱是相当要好的朋友,至少曾经是。 岑姣虽说那时候被老爷子送去学武,可同陈玉生不一样,那山上学武的孩子,都是一年到头不下山。 岑姣不同,她一年,少有几个晚上在山上过夜。 老爷子在山下替她置办了别墅,安排好了阿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而赵明焱,也在那间别墅里住着,直到他二十岁,被老爷子安排了去国外。 赵明焱出国的时候,岑姣也去送了他的。 多高的人,在机场哭得抽抽,最后岑姣同他保证,每年空下来一定去看他,人这才上了飞机。 只是很可惜,赵明焱走后的第一个假期,岑姣跟着赵侍熊去了趟流黄西县。 所以,当年岑姣对于赵明焱的保证,并没有作数,这些年别说去看他,就连赵明焱的联系,岑姣也全当看不见,不知道。 赵明焱闹过,可是赵侍熊却是分外守信,无论赵明焱怎么闹,都没有告诉他岑姣去了哪里。 有那么一段日子,赵明焱觉得自己应该是再也见不到这个从童年起到他成年,都一直在一起玩儿的,亲妹妹一样的同伴了。 直到他收到消息,岑姣出现在了海市的别墅里。 从得知消息,到他坐上飞机,不过短短三个小时。 直到现在见到岑姣,赵明焱快三十个小时没合过眼,却半点不困。 现在,更是因为岑姣疏离的态度,愈发精神了。 赵明焱盯着岑姣,喘息声变得急促。 见岑姣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他冷笑了一声,站直了腰板,“行,岑姣,你可真牛。” 话音落下,赵明焱便转身往外走。 岑姣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人却是没有站起来追出去,她仍旧保持着刚刚的动作。 直到上方的电子屏缓缓滚动,跳出了她的名字。 岑姣才缓缓站起身,去拿血液报告。 赵明焱气鼓鼓地出了医院,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岑姣并没有追出来,更气了,转身朝着陈玉生的方向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陈玉生和魏照一同转过头去看。 见是赵明焱,陈玉生微微皱眉,“怎么就你一个人?” 赵明焱冷脸看向陈玉生,“给我订张回海市的机票,我以后再找她岑姣,我就不姓赵。” 陈玉生一听,就知道两个人是在里面起了冲突。 他微微皱眉,有些疲累地抬手按了按眉心,“我不是宅子里那些照顾你生活的人,我和姣姣来这儿,是有事要处理。” 陈玉生放下手,他看向赵明焱,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来这儿的消息,我已经告诉了老爷子,他派来接你的人在路上了,在接你的人赶到前,赵明焱,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 赵明焱从小是被宠着长大的,哪里有人这样冷硬地和他说过话。 更何况,他刚刚还受了岑姣的气,受陈玉生这样激怒,更是气不过,抬手握拳朝着陈玉生挥了过去。 魏照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抬手去拦,却听到陈玉生一声,几乎命令地低喝,“让他打。” 魏照下意识停下了动作,同时,赵明焱的拳头已经落在了陈玉生的脸颊上。 陈玉生站定让赵明焱打,不还手也不躲避。 拳头落了两下,岑姣冷到几乎结出冰霜的声音在赵明焱身后响起,“闹够了没有。” 赵明焱停手,转头看向身后。 他面上情绪糅杂,有委屈,有一丝愤怒,还有些更多的,描述不出来的。 岑姣在赵明焱面前站定,她并没有去看陈玉生,也没有去看魏照,只是对着赵明焱。 “明天你就回去吧,赵明焱,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还是不要凑在一起当朋友的好。” 第12章 - 岑姣的话,让赵明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直到魏照清了清嗓子开口,“岑姣,医生怎么说?” 岑姣的视线从赵明焱身上移开,落在魏照身上时,还带有一丝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僵硬,“没什么事,记得给伤口消毒换药就行了。” “那就先回去吧。”魏照道,他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这镇上的酒店都是老破小,明儿走,今天也得找个地方好好歇着,山野里有空房,住一晚。” 魏照看向赵明焱,而后又看了看岑姣。 他面色虽仍旧正常,可语气里却是多了几分认真。 岑姣抬眸看向魏照,她呼吸平缓,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先上车吧。” 赵明焱哼了一声,却是没说什么,他大步越过岑姣,目不斜视地上了后排。 等到赵明焱和陈玉生都上了车,岑姣才抬脚往车上去。 上车前,她注意到魏照一直看着自己,目光深邃,带有一分探究。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2章 若是先前,岑姣定时会盯回去。 可是现在,她却是没有这个心力了。 从离开川都,到现在,还是岑姣第一次感受到心力交瘁。 在陈玉生刚找上她的时候,岑姣觉得厌烦也有无奈,可却偏偏没有现在的无力感。 她想要闷头将过往与自己切割,却发现自己的过去如同缠绕在一起的丝线,将她的筋骨一寸一寸地缠起。 越撕扯,那丝线便缠绕得越紧。 缠得岑姣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三年前同赵侍熊闹翻离开,独自去了川都。 为了避免旁人觉得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冷冷清清总是一个人,惹人怀疑,岑姣接受了刚认识不久的肖舒城的追求。 可是现在,那个原本是岑姣为了将自己的生活彻底与从前割裂的肖舒城,现在也成了那些束缚着她的丝线。 岑姣倏然睁开了眼。 车子在没什么路灯的山路上行进,车速有些慢,车里十分安静,好像除了正在开车的魏照以外,所有人都睡着了一般。 “魏照,你之前说过,陈玉生发过我们的照片给你,能给我看看吗?” 魏照的注意力几乎全在路况上,突然听到岑姣的声音,他脑子愣了一瞬,并没有立刻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反倒是后座,陈玉生的气息有些不稳,“姣姣……” 岑姣没搭理陈玉生,只是偏过头,在一片黝黑中,她的目光仍旧灼热到魏照无法忽视。 车里的氛围陡然变得有几分怪异。 魏照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车子拐过一个弯,前方的光亮陡然投了过来。 山野民宿就在道路尽头。 车子缓缓停在了民宿外的停车场里。 岑姣最先下车,她绕过车头停在了魏照的车窗外。 民宿外,浅黄色的灯光洒在岑姣的身上,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浅色的光晕。 “姣姣!”陈玉生推开车门停在了岑姣身侧,他想要抬手去拉住面前的人,可是抬起的手却是悬在半空,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魏照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点了几下缓缓递到了岑姣面前。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夹杂着几分疑惑,“怎么突然问起照片了。” 手机屏幕在岑姣面前亮了起来。 几乎是看清那张照片的一瞬间,岑姣笑出了声。 照片上的地方,她实在太熟悉了,那是过去几年,她几乎每天都会去的地方。 ——花店所在的那一条长街。 照片上的岑姣靠在门边,神色柔和,眼睛微弯,带有淡笑。 岑姣的那声笑里,满是讽刺,她抬手将手机还给了魏照,面色算不上多好,声音听起来,是从咬紧的牙关挤出来的一样。 “今天麻烦你了。”岑姣看向魏照,“我自己有分寸,之后你不用担心。” 前一句先是道谢,后一句,却是又一句撇清关系。 魏照眸光轻闪,他知道岑姣的意思,那是叫他之后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坐在车里的人沉默着抬眼看向岑姣,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正要说话时,岑姣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理陈玉生,也没去看赵明焱,而是头也不回地朝着民宿走了过去。 赵明焱虽然心里还记着刚刚岑姣对他的冷脸,可是见到陈玉生面如死灰的模样,难免觉得心情畅快,他蹿到了魏照身侧,“欸,什么照片?” 魏照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收起来,自然叫赵明焱看清了那张照片。 赵明焱盯着那照片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陈玉生,“好家伙,你们一直监视着姣姣是吧?” “胡说什么?!”陈玉生冷着脸打断了赵明焱的话,他伸手拽住了赵明焱的手腕,力道极大,大到赵明焱的面色都有几分扭曲。 陈玉生看向魏照,“今天麻烦你了。” 话音落下,也不再与魏照说什么,拉着赵明焱往民宿走了过去。 等到魏照收拾好回到民宿大厅,快他几步的三个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民宿大厅里,只剩蔡宇杰坐在茶桌前,悠哉极了。 魏照对着蔡宇杰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心里还记挂着刚刚赵明焱那句,你们一直监视着她。 这让魏照有些担心,就算岑姣神秘极了,可按照这两天魏照对她的了解,如果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怎么会让人监视自己呢。 他想再去找一趟岑姣。 可是还没等他往后院走,蔡宇杰就开口喊住了他。 “阿照,过来陪我喝两杯。” 魏照闻声转头看向了蔡宇杰。 蔡宇杰放下了他手中那浅青色的茶盏,弯腰从脚边提起两罐啤酒,对着魏照晃了晃。 看清蔡宇杰手中提着的酒瓶子,魏照的脚步放慢,最终停了下来。 蔡宇杰这人,他已经认识很多年了,爱喝茶,几乎不喝酒。 “这是怎么了?”魏照停在了蔡宇杰身侧,伸手接过了那酒罐子,“怎么还喝上酒了?” 蔡宇杰摇了摇头,满脸神秘,他站起身,领着魏照往外走,“这喝酒,就得去晒月亮,走吧,陪老哥晒上一会儿。” 魏照微微握紧手中的酒罐子,“蔡哥,我想去看一眼岑姣。” 蔡宇杰脚步微顿,他没有回头看魏照,“那姑娘身边跟着人呢,用得着你去关心?”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3章 魏照眸光暗了暗,他还想说什么,可是蔡宇杰却是打断了他。 “阿照,咱们和那小姑娘,萍水相逢,你这样关心别人,反倒叫别人心生不安。” 话说到这份上,魏照没有再坚持什么,他抬脚跟上了蔡宇杰。 山野民宿的二楼有个小平台。 平台上放着躺椅小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 蔡宇杰坐在了躺椅上,打开了啤酒,先抿了一小口。 颇为舒适地哈了一口气后,才从怀里摸出手机,推到了魏照面前。 魏照不解蔡宇杰的意思,垂头去看,手机上的,是当年肖舒城肖教授失踪相关的几篇报道。 “蔡哥,这是……” “你别急,往后看。” 魏照翻动照片,后面有几张照片,照片上,是面容憔悴的一对老夫妻。 这对老夫妻,也出现在了刚刚的报道上,是肖教授的父母。 “你说,岑姣那丫头,是肖教授的女朋友,白天自个儿偷摸进未开发的峡谷,是为了找有关肖教授的下落。” 魏照有些迟缓地点了点头,他不解地看向蔡宇杰,一时不明白身侧的人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蔡宇杰依旧不急不慌,他又吁了一口气,才转头看向魏照,微微抬起下巴,“肖教授的事儿,虽然报道不多,可是当年寻人浩浩荡荡地持续了很久,你应该还记得。” 魏照点了点头。 他当然记得,他跟着搜救队进了好几次峡谷,后来他有事暂时离开,才没有继续帮着搜救队一起找人。 “他父母来的时候,你恰好不在,所以不知道……”蔡宇杰悠悠叹了一口气,夜色中,他眼睛极亮,“当年,可是有好些人陪着那对老夫妻来这儿找人,当时民宿,有一大片都是他们住着的。” “岑姣这样的小姑娘,要是当年来过,我绝对会记得。”蔡宇杰抬手将魏照面前的手机拿了过来,他的指腹在手机上点动着。 “如果岑姣和肖舒城当真是什么感情极深的情侣,当年怎么会根本不露面呢?” 魏照感觉蔡宇杰的猜测有些鲁莽,他摇了摇头,正色道,“蔡哥,也许当年岑姣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呢?或者是太过伤心,所以才没能一路过来。” 蔡宇杰看向魏照,他摇了摇头,“今儿我和你碰头后,就去问了当年陪着蔡教授父母来的人。那人是肖教授的好朋友,当时陪着肖教授的父母在山野住了小半个月,我和他加了联系方式。” 说着,蔡宇杰放下了手机。 他在屏幕上轻点了两下,陌生的声音在一段电流声后响起,在这静谧的夜里,直往人的耳朵里钻。 “你说岑姣?是,她是舒城出事前的女朋友。” 这是第一句,本没什么问题,可魏照的心却无端有些下沉,这陌生的声音提起岑姣时,太过冷漠了。 “她啊,根本不在乎舒城,舒城出事后,别说是跟着来找了,就是伤心也半点不见她有过。” “舒城的事儿发生之后,我去找过她,人小姑娘冷着脸让我别再去烦她。” “她说——” 那声音还在继续,魏照的耳蜗也响起了嗡嗡声。 “她和舒城没半点关系,还让我们别白费心思了,人早就死了,没可能找得到的。” 第13章 - 岑姣进屋,收拾东西,一气呵成。 陈玉生拉着赵明焱跟进了屋子,“岑姣,你在做什么?!” 陈玉生松开了赵明焱的手,他走到了岑姣身前,抬手想要去制止岑姣的动作,却又在岑姣冷漠的视线里停在半空,“岑姣,大事为重。” 岑姣收拾行李的动作微顿,她抬眸看向陈玉生,“我既然答应了替你们寻药,就不会反悔。” “只是,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决定。”岑姣看向陈玉生,声音冷淡,“我不信任你们。” 陈玉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看着面前的人,似有许多想说的话,可那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靠在门边的赵明焱冷哼一声开口道,“姣姣,我很久以前就和你说过的,陈玉生他们这种人,不能深交,他和我们不一样。”话语里,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像是已经忘了,刚刚岑姣对他说了些什么。 岑姣看了眼赵明焱,她眉宇之间染上了一层疲累。 “赵明焱,明天你就离开黔州。”岑姣的语气凝重,虽不似方才那般说狠话,却又带着不容人反驳的严厉。 “姣姣……”赵明焱有些委屈,可他刚刚开口喊了岑姣的名字,却见面前的人抬眸朝自己看过来。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竟是让赵明焱没有办法插科打诨。 向来没皮没脸的小少爷,竟是缓缓站直了身子,他看着岑姣,咽喉不断发紧。 “如果你当真想知道为什么,你就回去问你爷爷。”岑姣道,“问问他,三年多前,我和他在流黄县,究竟发生了什么。” 话音落下,岑姣不再与赵明焱多话,她转头看向一旁面色难看的陈玉生。 “一晚上的时间,弄到进山的装备,明天天亮,我们就退房离开这儿。” 陈玉生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岑姣却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声音极冷,“陈玉生,你应该知道,在山林里,我活下来的机会比你大多了,那些装备,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4章 这话的意思明显。 那便是无论他弄不弄来进山的装备,明天天亮之后,岑姣都会退房直接进山。 深入无人的峡谷山林,那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当时陈玉生选择山野民宿,正是因为山野民宿会提供向导服务。 而无人的深邃峡谷,并不是他们这种在城里长大的人能够轻易应付来的。 陈玉生眸光闪了闪,等到再次看向岑姣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我知道了,明天装备就能到齐,不会耽误你时间。” 岑姣闻言收回了落在陈玉生身上的目光,她微微侧过身,没再说话。 那意思明显,便是请屋子里的两位,自行离开。 出乎岑姣的意料,赵明焱没有再耍赖不走,反倒是跟着陈玉生离开了她的屋子。 原先站满了人的屋子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岑姣看向已经被她收好的行李箱,突然失了力气一般,退了两步,靠在了床边。 看了眼时间,夜里十点。 岑姣摸出手机,只有两条罗芍的消息。 点开,罗芍同她说了些花店里的事。 岑姣垂眸看着聊天界面,手轻轻动了动,竟是拨通了罗芍的电话。 嘟声响起第一下的时候,岑姣便有些懊恼,也有些后悔,她抬手想要去挂断电话,却仍旧是晚了,罗芍已经接通了电话。 小姑娘略带些惊讶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进了岑姣的耳朵里,有些缥缈。 “老板,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岑姣下意识答道,只是答完一个字后,又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老板,你没事儿吧?”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到人声再次变得清晰时,四周有些许空旷,应该是接到电话的人拿着手机去到了僻静处。 “没什么。”岑姣清了清嗓子,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窗户,眼前是漆黑的夜,“这段时间我不在花店,你一个小姑娘,我有些担心。”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笑了一声,“老板,我看着店能有什么事儿。” 岑姣也知道是自己心绪混乱才会对着罗芍说出这样的话,她也轻轻笑了一声,“这些天辛苦你了,晚上早些下班吧,趁着天还大亮着就关店好了。” “老板——”电话那头的人扑哧笑了起来,笑声中,仿佛也染上了城市里的那一份热闹,“哪有你这样开店的,放心吧,有我在,花店一定照顾得妥妥当当。” 在同罗芍通话时,岑姣的思绪难得有几分放空,得以不再去想赵家的事。 电话那头,罗芍仍在断断续续同岑姣说着这两天店里的事情。 “之前的标本已经没剩多少了,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还有熟客来问,有没有新的标本上架。” 电话那头,与岑姣这头,仿若两个世界一般。 一个灯光璀璨,平凡,普通,却又温馨地令人移不开视线。 另一个…… 岑姣眨了眨眼,她打断了罗芍的碎碎念,声音柔和地嘱咐罗芍走店里的账,买个好些的摄像头装上。 罗芍虽有些不解,却是应了下来。 听出了岑姣挂电话的意思,罗芍摇了摇嘴唇,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快了。”岑姣道,她眼眸闪亮,在这漆黑的夜里,宛若启明星辰。 只是那拖长的尾音,也不知是叹息还是旁的什么。 …… 蔡宇杰甚少喝酒,所以酒量不大好。 一听啤酒下肚,人的话也变得密了起来。 他看向在听了语音后便一言不发的魏照,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阿照,你对除了以前的事儿产生兴趣,哥见了真的开心。” “可是……可是咱不能从一个坑跳进另外一个坑去不是?”蔡宇杰长长叹了一口气,“岑姣那姑娘,漂亮是漂亮,可是看着就是个身上有故事的。” “阿照啊,这样的姑娘,咱还是别牵扯进去了。”蔡宇杰偏头看向身侧的人,“你不是要回去办事儿吗?听哥的,多回去两天,离这山啊峡谷的,远些,散散心。” 魏照没说话,他只是拿起了身侧的啤酒瓶,对着蔡宇杰举了举。 夜风微微有些凉,啤酒从喉咙流进胃里,让整个人变得更冷了些。 魏照眯了眯眼,他靠在椅背上,心绪却因为刚刚蔡宇杰的话,产生了几分波动。 ——他对岑姣产生了兴趣,产生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以外的兴趣。 再年轻几岁,魏照许是不会对这样的兴趣产生什么疑惑。 小伙子嘛,见到漂亮的女人,总是要多看两眼。 只是四年前那件事发生后,魏照对追查真相之外的事情,都没有再产生所谓的兴趣。 银灰色的打火机在魏照指尖转动着,月光落在打火机的银色外壳上,折射出了一线光晕。 可怎么偏偏到了岑姣这儿,事情变了呢。 蔡宇杰还在说着自个儿的大道理。 魏照却是一口气喝完了手里的那听啤酒,转头看向蔡宇杰,“蔡哥,我想起还有些事儿,下去一趟。” 蔡宇杰摆了摆手,没拦魏照。 只是当魏照顺着小楼梯三两步跳了下去后,原先看着醉得有些深的人,放下了手中的啤酒瓶。 略低的唱腔响起,悠悠转转,散在这夜色当中。 戏曲词文晦涩难懂,咿咿呀呀的,反倒与那藏匿在丛林中的虫鸣应和在了一起。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5章 魏照的房间在二楼拐角。 这间房也是山野里的客房,只是蔡宇杰常年留着,这么些年住下来,倒也成了魏照的半个家。 从柜子里翻了些消毒的双氧水和干净纱布放进一旁的塑料口袋里,魏照直起身,看着塑料袋子里的东西,颇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刚刚还觉得自己对岑姣的兴趣来得莫名,现在下来了,却又想着要给她送些消毒的东西过去。 这个念头起来,魏照的动作放慢了些,他身子微微向下,想要在椅子上坐下来,只是往下的时候,视线同样向下。 魏照的视线落在了柜子深处的一个铁皮盒子上。 他神色微顿,而后伸手,将那个铁皮盒子取了出来。 盖子掀开时,铁皮盒子随着魏照手上的力道微微有些倾斜,里头装着的东西也撞上了盒子的内壁,发出了叮当声响。 那是银质的徽章撞上内壁时发出的声音。 魏照神色暗了暗,他伸手将那些徽章在盒子里放好,尾指随着他的动作,撞上了一片冰凉。 魏照一愣。 这盒子里装着的,是当年他队友们的徽章,以及一些现场留下的东西。 他怎么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类似于耳钉的东西。 魏照将碰上他尾指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蝴蝶形状的耳钉。 应该不是银质的,因为被放在这铁盒子里这么久,那蝴蝶上,半点没有被氧化出黑色的光点。 反倒亮得有些晃眼。 灯光下,那蝴蝶形状的耳饰摊平在魏照的手掌当中,蝴蝶翅膀折射出熠熠的光。 好似下一刻,这耳饰就会活过来,变成真正的蝴蝶一样。 魏照盯着那孤零零的一枚耳饰,总觉得有些眼熟。 第14章 - 魏照盯着掌心的蝴蝶形耳坠有些出神。 窗外的风忽地变大,魏照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民宿院子里留有灯,院子中间的松树随风晃动。 魏照察觉手掌当中传来一阵刺痛感。 他吸了一口气,低头去看,银色的蝴蝶耳饰上染上了一抹红,再去看掌心,掌心当中的纹路上也染了血。 魏照抬手将蝴蝶耳饰放回了铁盒子里,沉默地看着掌心当中的伤痕。 伤口很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用沾了水的纱布擦拭干净血迹后,不仔细看,几乎看不清伤口的位置。 只不过…… 是刚刚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掌心吗? 魏照看着自己的那双手忽然笑了一声。 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是没有半点笑意,只见魏照抬手将那铁盒子里的东西放好,而后重新盖上盖子,将铁皮盒放回了柜子的最深处。 灯光被一点点挤出那铁皮盒子,盒子里的徽章,耳坠,还有破损泛黄的职业,以及不知是什么,晒成了干的植物,重归黑暗。 躺在床上的岑姣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一颗心跳得极快,胸膛也因为心脏的猛烈跳动而隐隐抽痛。 岑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人才猛地抬坐起身。 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湿了,夜风从窗户缝里吹过来。 身上的汗,瞬间转换成了寒意,将岑姣整个人包裹。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刚刚,岑姣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被掉在了高石上方,四周烟雾缭绕,看不清楚下面的人。 只知道,在被吊起的自己下方,人影憧憧,穿着黑袍的人纷纷遮着脸,跪在下面。 那时候,岑姣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她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可无论她感官上如何使劲,那具被粗绳吊着的身体,半点都没有动弹的意思。 就在岑姣挣扎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缓缓走了过来。 岑姣抬眸看着那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看着那人由远及近,直到停在了自己的身侧,心中产生了一个疑虑。 自己分明被悬空吊着,这个人,是怎么做到踏空而上,稳稳停在自己身侧的呢? 然而下一刻,这一份疑虑被岑姣尽数抛开,她的脑子在那一刻陷入了混沌,她定定地看着那个取下兜帽的人,耳边,仿若传来轰鸣的钟声。 取下兜帽的,穿着黑袍踏空而上的人,是陈玉生。 岑姣对陈玉生的感情复杂,不可否认,陈玉生算得上是岑姣的朋友,可是偏偏陈玉生非常听赵侍熊的话,听到宛若一个傀儡,这样岑姣不愿与他有什么多的接触。 可在这种时候见到陈玉生,岑姣心中还是升腾起了一份喜意。 只是那欢欣未曾持续半分钟,便在陈玉生拔出的匕首中消失殆尽。 咽喉处微微有些凉,而后是咸湿的感觉扑面而来。 岑姣终于能够张口,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陈玉生握着那把匕首,狠狠扎进了岑姣的咽喉。 也就是这时,岑姣反应过来这是在做梦。 虽然疼,她却仍旧活着,倘若不是梦,又怎么会有人在被匕首扎穿咽喉后,还能清醒着感受匕首缓缓向下。 骨头在那匕首下,脆得好像一叠白纸。 陈玉生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冷漠地看着岑姣,像是在看什么动物一般。 岑姣张嘴,却只能感受到冰凉的匕首顺着她的皮肤,划破她的皮肉,一点点向下。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6章 虽是梦,可岑姣却是感受到了那疼痛。 凉意顺着被破开的胸膛直冲肺腑。 岑姣的咽喉口鼻,都被呛人的血腥味填满,她想要咳嗽,可是仿佛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梦境似乎正在退散,四周的白雾越发浓郁,而在那翻涌而来的白雾中间,陈玉生那张没有表情,却沾了血的脸,则是显得格外瘆人。 岑姣一个激灵,她的视线开始升空。 从上往下看去,一个人,被吊在凸起的石块上。 岑姣无端想起了一个卯字。 卯的甲骨文,便像极了一个被剖成两半吊着的人。 浓雾将岑姣的意识包裹。 她醒了过来,只是四肢仍旧僵硬无法动弹,就像是被鬼压床一样。 直到夜风吹来,吹得岑姣发冷哆嗦,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缓过神来。 只是想起梦里的场景,岑姣抬手狠狠搓了搓手臂——直到手臂皮肤发痛发红她才停了下来。 她决定不等陈玉生调来装备便独自进山。 岑姣因为监视的事情以及刚刚的那场梦,不大信任陈玉生。 这样虚无缥缈的,自己被吊起的梦。 岑姣在这之前梦到过一次,那次,提到将自己沿着咽喉剖成两半的,是赵侍熊。 第二天,赵侍熊便害死了救了岑姣一命的小孩儿。 岑姣但凡做出了决定,便不会再拖延迟疑。 并不需要将所有的行李带上,岑姣一个人进山,自是能多精简,就多精简。 将陈玉生先前拿来的拓印件收好,岑姣换了一身便于藏匿踪迹的黑色衣服。 临出门前,岑姣回头看了眼桌上的佛珠手串。 她迟疑片刻,仍是回头将那佛珠手串带上了,只是并未戴在手上,只是放在口袋里收好。 东面有微微的亮攀上山头。 岑姣戴上兜帽,走进了雾色当中。 晨光熹微时,山中有岚烟升起,缥缈着,仿若要与天空连在一处。 岑姣并没有按照昨天的路线。 昨天她割破了铁丝网,惊动了景区,今天想要故技重施定然是难上加难,好在昨天下山的时候,岑姣记下了大致的方向。 她只要有方向,就能找到进山的路。 等到岑姣进到群山之中,已经是天光大亮。 她停下了步子,取下兜帽回头去看,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树丛,乍看过去,怎么都看不出有上山的路。 岑姣靠着树干歇了片刻,而后反手抱着树干,三两下便爬到了枝头。 树枝吃重上下动着,惊起了山雀。 岑姣站在树顶,抬眸去看,四下看着相似,只是她分明爬上了一个山顶,可现在抬眼去看,仍有更高的山在不远的云层之中。 岑姣并没有继续赶路,她在一条稍粗的树干上坐了下来,从脖子那儿拽出了一条项链。 项链上挂着的,是一个哨子。 打眼看不出哨子的材质,只能看出是个做工十分精致,握在手中十分小巧的白色哨子。 岑姣将那哨子放在唇边,提气吹响。 这哨音沉闷,并不清脆,反倒是有几分古朴之感,颇为奇怪。 而岑姣吹得也不算曲子,三短四长,一共七声。 哨声似乎被风吹着送到了极深的峡谷里。 岑姣靠着树干看向起了树浪的方向,眉眼舒展了几分。 不过是一呼一吸的功夫,树浪的方向,忽有翠绿色的鸟成群飞起,形成一片鸟浪。 岑姣见状站起身来,再次将那白哨置于唇边。 这一回,是连着的数道短促哨音。 在那哨音下,连绵鸟浪没入林海,只剩三五只翠绿的,巴掌大小的鸟停在了岑姣周围。 岑姣从带出来的小包里,摸出了一把吃食,她朝着空中抛洒。 停在她身侧的几只翠绿小鸟振翅抢食,等到岑姣撒出去的鸟食被鸟群分抢干净,其中一只比起旁的小鸟要大上一圈的翠绿小鸟停在了岑姣的手腕上。 这只翠绿小鸟鸟羽丰满,胸前是一片紫色,阳光下熠熠生辉。 岑姣又吹响了哨子。 只见那只翠绿小鸟歪着头,似是在聆听岑姣哨音中的含义。 片刻后,那只小鸟朝着山中飞去。 岑姣见状翻身跳下了树,飞快跟了上去。 而这时的山野民宿里,陈玉生才发现岑姣离开了。 他沉着一张脸站在岑姣的房间里,看着被抛下的行李许久没有说话。 赵明焱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也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冰糕,“姣姣是回去了吗?欸,你把她现在的住址发我一份,我找她去。” 陈玉生回头看了眼赵明焱。 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满脸天真的赵明焱,陈玉生冷哼了一声,声音里的厌恶并不遮掩,“她自己进山了。” 赵明焱这才缓缓坐直了身子,他脸上多了些担忧,手上的冰糕也忘了往嘴里送,“自己进山?你那装备不是还在路上吗?她自己怎么进山?” 接连好几个问题,话音落下,也不等陈玉生回答,赵明焱又继续道,“陈玉生,你和姣姣神神秘秘的,究竟要进山做什么?” 陈玉生移开了落在赵明焱身上的目光,他声音冷硬,“是你爷爷安排的事情,你要想知道,等回去之后自己去问先生。” “我不回去。”赵明焱声音也冷了下来,“陈玉生,我们现在应该去找姣姣,姣姣一个人进深山,太危险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7章 陈玉生的耐心几乎告罄。 他冷脸看向赵明焱,“等装备到了,我会进去找岑姣和她汇合,至于你,等会儿来送装备的人会送你去机场,陪你回去。” “陈玉生!”赵明焱声音高了些,“姣姣自己进了山,我们不现在赶紧去找她,你还要在这里等装备?!” 陈玉生这下,连遮掩也不遮掩了。 他满脸嘲弄地看向赵明焱,“你以为,那些装备是给岑姣准备的?” “赵明焱,你知不知道当年教岑姣本事的师父究竟是什么来历?” “就算没有那些装备,岑姣一个人进山,也不会出事!就像当年她师父说的,岑姣生来就与大山呼应,任何人都有可能死在山里,独独她岑姣不可能。” 赵明焱的面上染上了一丝茫然。 他定定地看着陈玉生,那双好看的,微微翘起的丹凤眼轻轻眨了眨,满是疑惑。 他不明白陈玉生的意思。 当年岑姣在山上,不是只是学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吗? 为什么听陈玉生的话音,岑姣从前,分明不是学点拳脚功夫强身健体那么简单呢。 第15章 - 翠绿色的小鸟一直在岑姣身前大概两三米的地方飞着。 它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岑姣,小豆子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十分通人性。 四周的景色随着岑姣的深入而变化。 林荫的绿色渐渐变得深邃,像是染上了一层黑。 随着黑色渐渐浓郁,那只小鸟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它时不时回头看向岑姣,发出低低的叫声。 那声音不大像是鸟叫,反倒更像是什么小兽的嘶吼。 岑姣停下了步子,她找了棵粗壮的松树,干脆利落地爬上树顶查看四周的情况。 太阳已经西斜。 看清太阳位置的时候,岑姣心中略略一惊,在这山里,时间的流逝让人有些捉摸不定。 就好比现在,看太阳的位置,显然已经接近落山的时间了。 可在岑姣的感官中,她进入这深山峡谷,不过一个多小时,再怎么,太阳也不该转到西边才是。 收回落在夕阳上的视线,岑姣从包里摸出了手机。 手机自然是早早没了信号,只是让岑姣诧异的是,手机的屏幕出现了花屏,屏幕上的时间,正在胡乱地跳动。 岑姣皱着眉将手机收回了包里。 她对于手机上出现的怪异现象并不精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峡谷里磁场紊乱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只是,岑姣却是清楚,按照太阳西行的速度,她该尽快找个地方过夜。 抬眸看向四周,一条小溪蜿蜒着从看不分明的地方流淌出来。 就在不远的地方,有活水。 岑姣记下方向,等她从树上跳下来后,便朝着水流的方向走去。 小鸟跟在她的身侧。扑闪着翅膀。 水流声渐渐变高,盖过了峡谷中的风声虫鸣。 岑姣从兜里摸出一把鸟食。 翠绿色的小东西见状停在了她的肩膀上,歪着脑袋,就这岑姣的手便啄食起食物来了。 岑姣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她与这翠绿鹦鹉,本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她藉着小鸟寻路,而这鸟儿则是等着引路后能够得到一些美味的食物。 从前她也与这样的鹦鹉有过合作,却是没见过有这般胆大的。 之前遇到的那些,几乎都与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岑姣难免多看了眼站在自己肩上的鹦鹉一眼。 小鹦鹉很快将岑姣掌心的鸟食吃了个干净。 岑姣摸出哨子,又吹了一声。 短促的音节代表着结束。 小鹦鹉扇动翅膀,从岑姣的肩上飞了起来,只是它并没有立刻离开,反倒是绕着岑姣飞了好几圈,最后用嘴巴薅下了一撮胸前的紫色羽毛。 小鹦鹉将那撮紫色绒毛放在岑姣手心后,才扑腾着翅膀离开。 岑姣垂眸看向那搓紫色绒毛,抬手捏了起来,放进了口袋里,这时候,她倒是没什么心思去感慨这只鹦鹉的亲人,天色暗得很快,她得抓紧时间将火生起来。 峡谷里,大的野兽不一定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也难免,保险起见,生起火堆,多多少少能够震慑山中的兽类。 岑姣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头,石头上方,一棵已经枯了的歪脖子树微微倾倒。 火堆当中,橙红色的火舌跳动。 岑姣爬上了那棵歪脖子树,看向被染红的天际渐渐黑下去。 人倒是不觉得疲惫,混着水汽的风吹过,反倒让岑姣更加精神了。 她重新拿出了手机,先前手机屏幕上出现的花屏已经消失了,只是依旧没有信号。 岑姣打开了相册,之前陈玉生将那拓印件拿出来的时候,她拍了一张存在了相册里。 对于那模糊的,勉强能够分辨出的八个字,岑姣没什么头绪。 什么山人开路,血骨生菌。 且不论这两句前面,还有因为太过久远而分辨不清的另外两句话。 就说山人。 岑姣并不知道什么叫山人。 还有血骨生菌,难不成,他们要寻的山菌,是从白骨上长出来的吗? 岑姣指尖动了动,照片滑到了下一张。 那是山菌的模样——长着灵芝的样子,颜色却是艳丽极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8章 乍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药,反倒像是有毒一样。 岑姣关上了手机,四周便又只剩下下方火堆投射出来的火光。 那光是橙红色的,在溪流边,照亮了一小片。 偶尔有兽鸣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是靠近岑姣的地方,只有虫鸣,没有兽嚎。 平日会在此处出没的山兽,应该都被这火光吓退了。 岑姣坐在树枝上,靠着树干。 她闭着眼,似是在养神。 只是周遭所有的声音,都被岑姣收入耳中,细细分辨着。 像在这样人迹罕至,几乎称得上无人区的深山峡谷,岑姣也不敢掉以轻心。 时间,一刻一刻地流淌。 就在岑姣以为这个夜晚会平安无事地度过时,耳边突然传来不该在这儿无人峡谷出现的声音。 那是人奔跑呼喊的声音。 在山风中模糊后,听不清那群人呼喊着什么,只能听到短促不明的音节。 岑姣猛地睁开了眼,她似一只猎豹,动作迅捷地从歪脖子树上翻了下去。 火堆旁边,本就放着用来灭火的沙石,岑姣抬脚踢动沙石,将火快速熄灭了。 燃着的火堆可以震慑山中野兽,却也会引来人。 在这无人峡谷中,说不好是野兽危险,还是人更危险。 如果叫岑姣去选,她宁可会选和野兽对上,也不想和出现在这深山峡谷的人打交道。 只是那呼喊奔跑声竟是越来越近。 岑姣藏在石头后方,皱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面前,是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张牙舞爪,颇似鬼影的树影。 岑姣并没有看到人,甚至没有看到树丛晃动。 她的身子更矮了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动不动。 一声巨响传来,岑姣身子一抖,背脊微微挺直了。 那是……枪响。 岑姣放在石头上的手微微发紧,指腹被她死死压住,泛起瘆人的白。 随着那声枪响,原先没什么动静的树丛,竟是剧烈晃动起来,像是那群人,已经到了近处。 岑姣呼吸声放缓,她瞳孔微缩,这一瞬的工夫,她便有了决定。 尽快离开。 就算摸黑走山路十分不安全,但再怎么不安全,也抵不上与拿枪的人遇上。 岑姣缓缓站起身,她动作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转身的瞬间,岑姣有一瞬迟疑。 刚刚那枪,是对着山兽开的,还是对着……人呢。 只是这迟疑在升起的瞬间就被岑姣从脑海里挥去。 她转过身,朝着远离声音的方向快步离开。 只是刚刚走出去十来步。 便又是砰砰砰,三下枪响。 那声音像是叩在了岑姣的心口,让她的心脏也跟着颤动。 下一刻,粗壮的男声从方才她离开的地方响起,带着喘气声和难掩的焦急。 “魏照中枪落水了,我去……” 只是那声音只传来半截便被风声吞没。 岑姣的步子停了下来。 她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刚刚那个声音是说魏照吗? 是她认识的那个魏照吗? 耳边的溪水声盖过了风声,也盖过了岑姣越来越高的心跳声。 她停下步子站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扭头朝着刚刚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只是,走出去不过百十来米,岑姣又停下了步子。 她搓了搓手臂,咬牙盯着面前奔腾的溪流。 说是溪流,这水还是有些深的,能到岑姣的肩膀。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天黑前还十分平静的河水现在翻腾得凶猛,即便是夜里,也能看到溅起的白沫。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偏头低低骂了一句。 只见她快步走向溪边,等人影在溪边站定,晃了晃,便消失不见了。 只剩拍打上岸的河水,发出哗哗声。 那声音是从下游传来的,所以刚刚岑姣是往上游走。 可是刚刚那半截声音,却是说明了魏照中枪落水,落水后,会被这水流往更下游的地方冲过去。 岑姣想要去找魏照,只有从水里走。 那群人,应当不会想到,这冰冷刺骨的水里,还有别的人在。 岑姣闭着气从水下游过。 溪水冰冷刺骨,岑姣咬紧了口中的苦药,那口提着的气才没有泄下去。 原先那声音已经被岑姣甩开了一截,现在走回头路,那变得模糊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断断续续的人声里,夹杂着电流声。 刚刚发生的混乱似是已经停了下来,只剩低低絮语声。 岑姣小心翼翼地在水中游动,不太能分得出精力去听那些人究竟在说什么。 等到游离了那声音的范围,岑姣才猛地抬起身换了一口气。 四周,又安静得如同先前在歪脖子树上休息时一样了。 就好像刚刚的那些,是岑姣的臆想一般。 岑姣喘着气,扶着石头上了岸。 她外衣已经全湿了,山风一吹,几乎连骨头都要冻上。 好在内衬防风防水,脱掉外衣后,倒也不觉得冷得刺骨。 岑姣心软想要救人,却也知道这时候,如果她就这样继续去找,别说是救人了,就是自己也得失温死在这儿。 岑姣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脱下衣服后燃起了火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9章 她将湿透的头发解了下来,确保能在天亮前干透。 只是岑姣也没有干等着,她又放出了先前在溶洞里探路的小虫。 发着微弱光亮的小虫,宛若一条银线,没入了黑暗中。 岑姣坐在火堆边,火光在她脸上跳跃。 “魏照啊魏照……”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面上没什么表情,火光印在岑姣的瞳孔里,像是一朵璀璨艳丽的花朵。 岑姣闭眼,那花便谢了。 “你最好平时做了不少好人好事,菩萨保佑,能活到我找到你的时候。” 第16章 - 天濛濛亮的时候,那串飞虫找了回来。 原先湿透的外衣也半干了,岑姣没有再耽搁,将火堆的痕迹处理干净后,抬手示意那银线一般的飞虫落回自己的手串里。 小虫排着队落回手串,大多数身上仍旧是白色的,只有零星几只,沾了红。 岑姣伸出指头,从沾了红的小虫上轻轻一抹,是血。 小虫回落的动作停了一瞬,岑姣抬眸收好手串,抬手轻轻挥了挥, 还没有来得及藏回串珠的小虫顺着岑姣的动作上下飞了飞,而后朝着来路飞了过去。 岑姣跟上了小虫的动作。 走了大概二十来分钟。 地势突然变得陡峭起来,岑姣放慢了步子,食指微曲,吹响了一声。 在陡峭处,溪水陡然下坠,激起了千万点白沫。 原先在溪水下落处盘旋的小虫听到声音飞回了岑姣身侧,只是翅膀被飞起的白沫打湿,看着有些歪歪扭扭的。 岑姣转动手臂,手腕处的手串也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小虫落在了手串上,抖了抖翅膀,再去看,却是看不出小虫的身影了。 岑姣抬眸四下眺望。 原先总觉得已经处于群山之中,最深的沟壑里了,可现在才发现,仍有更深的沟壑。 探头去看,这一处断口,足有十几米高。 岑姣倒是没怎么犹豫,在大致看过峭壁的情形后,翻身便跳了下去。 如果有人看到她的动作,一定会觉得是跳下去的人不想活了,只有寻死的时候,才会跳得这么干净利落。 只是在外人看来,与寻死无异的岑姣,好端端地挂在峭壁上。 她扣住了凸起的石块,腹部发力,贴紧了山壁。 等到岑姣顺着山壁落到地上,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小腹因为同山壁的摩擦,也生出隐痛。 只是现在,倒也顾不上这些,岑姣顺着水流的方向继续找人。 “魏照!”过了一片石滩,岑姣眸光闪了闪,也从原先的小步走,变作快步跑。 穿着黑衣的男人半个身子被冲上了岸。 岑姣停在了男人身侧,看清那人的脸时松了一口气,是魏照。 她弯下腰,抬手去探魏照的鼻息,好在,脉搏的跳动虽微弱,却仍旧是有的。 ——人还活着。 岑姣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力气仿若也在一瞬间被抽离,趔趄两下,一屁股坐在了石滩上。 她大口喘气,视线落在魏照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岑姣的气息变得平缓,她才抬脚,轻轻碰了碰魏照的腰,“欸,咱们这算两清了啊。” 只是男人仍旧昏迷着,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岑姣倒也不在意,她爬坐起身,先是将人还有半截浸在水里的身子拉了出来。 要说魏照,的确是命大。 弹孔的位置在肩头,要是再偏一些,命中了心口,等岑姣找到他,也只能替他收尸了。 魏照的上衣被水和血打湿,贴在身上。 尤其是肩头的伤口处,烂肉和布料仿佛长在了一起,半点扯不开。 岑姣索性抬手用小刀一划,将魏照的上衣割破,撕了下来。 魏照肩膀处的伤口很深,又因为被水泡了很久,伤口处的肉开始发白发烂。 岑姣见状,从随身带着的物品里,摸出一小瓶药粉。 刚刚揭开盖子,浓郁的中药味儿便弥漫了开来,岑姣手腕轻轻一抖,药粉落在了魏照的伤口处。 双眸紧闭的人似是吃痛,眉心皱了皱,发出含混的声音来。 听到动静,岑姣抬眼看向魏照,“我要帮你把子弹挖出来,不然你胳膊算是废了。” 躺着的人仍旧没有回应,仿佛刚刚的声响是岑姣的错觉一般。 只是岑姣刚刚的话,倒也不是询问,只是通知。 锋利的匕首过火,已经是当下最稳妥的消毒方式了。 岑姣握着匕首,还不忘将魏照刚刚撕破的衣服塞进他的嘴里,免得因为疼痛呼喊出声,引来那群不知来历的人。 刀尖抵在了皮肤上。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匕首的手很稳,一点都没有哆嗦。 刀尖缓缓向下,鲜血顺着道口溢了出来。 躺着的人似乎也有了反应,身子轻轻动着,好像要因为疼痛醒过来。 岑姣见状,握着匕首的手仍旧卫东,只是身子忽地一翻,整个人坐在了魏照的腰间,身子微微下压,将人牢牢压住。 与此同时,刀尖继续向下,而后猛地一挑—— 弹壳被挑了出来。 被岑姣压着的人,也因为剧烈的疼痛猛地动了动。 如果不是岑姣整个人压着,魏照定是整个背都疼得弓起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0章 将子弹挖了出来,岑姣也松了一口气,她将剩下的药粉全部撒在了伤口处,用碎布将伤口包了起来。 “你……” 虚弱的男声自岑姣身下响起。 岑姣的动作顿了顿,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几分不太妙,尤其现在的魏照看起来十分脆弱。 察觉到这一点后,岑姣从魏照身上下来的动作多了几分慌乱。 她清了清嗓子,“我看你身上的是弹孔,在这山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所以先帮你把弹壳挖了出来——” 只是越解释,岑姣的声音越低。 昨天才和人划清界限,今天这一遭,倒显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 岑姣眼眸闪了闪,她看向魏照,只是还不等她开口,有些虚弱的男人满脸认真。 “你是这儿的山民吗?” 岑姣一愣,魏照表情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岑姣思绪转了一圈,倒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魏照这一路顺着水流被冲下来,脑袋没被磕破算是福大命大,只是这一路上的磕碰,难免撞到了脑袋,颠簸之下,忘了一些事儿倒也是正常的。 这对于岑姣来说倒是好事儿。 一来不用应付魏照的诸多问题,二来,魏照既然认不出自己,那么意味着事后岑姣也不会被牵扯进魏照的事情里。 既还了魏照昨天背着她下山的情,又没有给自己惹来更多的麻烦。 光是想想,岑姣便有些压不住笑。 她看向魏照,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温和的表情,“是,我路过的时候撞见了你。”岑姣抬了抬下巴,“你这是怎么了?” 顺着岑姣的动作,魏照看向了自己的肩膀,一些画面断断续续地撞进他的脑子里。 魏照挣扎着起身,“我们在山里出任务,我得和队友们集合。” 说着,魏照便挣扎着想要起身。 只是这一动又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痛之下,魏照剧烈咳嗽起来,一张白净的脸,憋得通红。 “你先别急。”岑姣盘腿坐在魏照两步外的地方,阳光从两人头顶落下来,照在岑姣的背上,带来些许暖意。 魏照咳得昏天黑地,只是岑姣半点没有起身去帮他顺顺气的意思。 等到魏照缓过那口气,岑姣才抬了抬眼皮道,“你现在这样,别说去找你的同伴了,就是走两步都费劲。” 魏照闻言,耳尖隐隐有些烫,他看向岑姣,抿了抿唇,“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岑字在舌尖转了一圈,脱口而出时,却变成了山今两个字。 “山今?”魏照愣了愣,他靠着一旁的石块坐了起来,“山这个姓倒是少见。” 岑姣看向魏照,“我想法子送你出山。” 魏照摇了摇头,“我想请你帮一个忙。”说着,魏照侧了侧身,颇有几分艰难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不到巴掌大小的方盒盒。 岑姣伸手接过了方盒,翻开,发现是个电子仪器,上面有着一串数字。 皱眉看了一会儿,岑姣有些诧异,“这是我们所在位置的经纬度?” 魏照点了点头,“我想请你帮我找到我的队友,营地里一直有人。” 岑姣轻轻敲了敲那方盒子。 有些麻烦,却也比她领着魏照这样一个大活人要方便得多。 “行,我帮你。”岑姣心中掂量两下,便应了下来。 魏照闻言,面上满是感激,他看着面前的人,无比诚恳道,“山今,等任务完成,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今天的帮忙……” 眼瞧着魏照还要继续说下去,岑姣却是站起身,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了,我先把你送到安全些的地方,这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涨水。” 魏照现在行动不便,如果留他一个人,涨水了都不见得能跑得掉。 岑姣半扶着人,将人先带离了水边。 进入林子,寻了块平坦处,让魏照坐下。 刚刚魏照已经将他同伴所在的经纬度告知了岑姣,岑姣心里估算过,她从这儿到魏照口中营地的位置,大概要两三个小时,算上魏照同伴赶到这边的时间,也就是魏照得一个人带上大半天。 岑姣在魏照身侧升起了火堆,她垂眸看向靠着树干的人,“魏照,你一个人,能行吗?” 魏照靠着树干点了点头,面上倒是有些歉疚,“倒是你一个小姑娘……” 只是话说到一半,魏照便又有些卡壳。 一个小姑娘,又怎么敢动手挖弹壳呢。 岑姣并不知道魏照心里想着什么,她垂眸思索了片刻,抬手解下了右耳的耳饰。 那是一颗蝴蝶样式的耳坠,平时叫头发挡着看不着。 “这里面,有驱赶山兽的药,你放在身上,至少不用担心被蛇咬。” 第17章 - 岑姣按照魏照给的经纬度在山林间穿行。 一路上,岑姣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还没到地方,便先遇上其他的人。 只是这一路上,别说是遇见人,就算是有人存在的痕迹都不曾见到过。 攀上一处小山头,岑姣停下了步子,暂时休息。 停下脚步时,口腔里的干涸之意翻涌上来。 扶着树干缓了缓,岑姣看向从山缝间缓缓挤出的山泉水,抬脚走了过去。 抬手接了一捧山泉水,岑姣一饮而尽。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1章 微凉的山泉顺着她的咽喉缓缓流进了胃里,冻得岑姣一个激灵。 她微微捧着的手缓缓松开,视线上移,落在了树尖飞鸟上。 岑姣眸光轻闪,她擦了擦手心中的水渍,继续赶路。 只是比起先前,后半截路程,岑姣暗暗有些心焦。 遇见魏照后的事情,岑姣在心中又琢磨了一遍,总觉得其中,仍旧是有些不对的地方。 虽然魏照没有和岑姣明说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无人峡谷。 只不过,只言片语间,岑姣倒也听了个七七八八——魏照在深山峡谷里有任务,和一群人一起。 可是先前,魏照分明闲得领山野客栈的人进落溪大峡谷游玩,哪里像是有什么任务在身的人。 这太怪了。 尤其在和魏照短短的接触下,岑姣知道,这人说难听些是好管闲事,却也可以说成责任心强,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魏照似乎都有一股责任在。 譬如岑姣,她和魏照萍水相逢,甚至还有过些口角。 可在岑姣失踪后,魏照却是等不及救援队,也不顾自己的安危,便独自去找人。 这样一个充满责任心的人,又怎么会放下正事不管,去当什么临时导游呢。 矛盾的事情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让岑姣心中有些打鼓。 只是…… 岑姣定了定神,她离魏照口中营地的方向已经相当近了,无论那个受了伤的人身上有什么矛盾之处,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山里等死。 岑姣收回了发散的思绪,她从灌木中穿行而过。 很快挂在腰间的小方盒发出了滴滴声。 在寂静山林中,这滴滴声,则是显得分外抓耳。 连带着岑姣的心脏,也开始颤动,随着那一声声,颇有规律的滴滴声一起。 岑姣的魂魄在那滴滴声响起的一瞬间抽离,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呼吸声和那有些嘈杂像是索命一样的滴滴声混杂在一起。 太阳穴随之出现刺痛,像是眼球要从眼眶中挣脱一般。 岑姣抬手扶住了身侧的树干,她大口喘着气,左手手腕上是一道血痕。 这血痕是岑姣刚刚自己划破的,手臂上的疼痛,让她从刚刚那种被魇住的状态清醒过来。 扶着树干好一会儿,岑姣总算是缓过气来。 原先微微弓着背的人缓缓直起腰,她抬手,从腰间解下了那个小方盒。 小方盒上,绿色的数字微微有些模糊。 闪烁着的数字,正是魏照告诉岑姣的,营地所在位置的经纬度。 岑姣握着小方盒的手,力气稍稍大了些。 指腹被她压得泛白。 她到了魏照所说的位置,可放眼望去,哪里有什么所谓的营地。 岑姣四周,长满了灌木树丛,藤蔓攀着树干,上方的绒毛张牙舞爪。 她被魏照骗了。 这是岑姣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只是这念头刚刚升起,岑姣便因这个想法的荒诞而想要发笑。 她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要魏照以自己的性命入局来骗自己吗? 可是…… 她的父母死在这里。 二十二岁那年,自己跟着赵侍熊回到这儿,也出了事。 再之后,肖舒城魔怔了一般非要来这儿,也死在了这里。 岑姣抬手死死按在心口的位置,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胸膛中的那颗心脏剧烈到几乎要跳出来的境况。 这破地方…… 岑姣咬了咬牙,她眼眸中闪过狠戾,原先扶着树干微微弓着背的人忽然站直了腰。 她握紧了那根磨得发亮的银簪,“我不怕你——” “有胆子就出来,我不怕你们——!” 回音在树林中荡漾。 许久都未有回音,直到回音声完全消散,也没有什么人跳出来。 岑姣眼眸中的情绪淡了两分,原先苍白无色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她深吸两口气,从方才极端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 这不合理。 她虽不喜欢流黄县这个地方,可在这个地方,和她算得上有仇的人,不过是落魄山村中的村民。 那些人,迂腐又封建,贫穷且落魄。 光是养活自己,就已经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又怎么能布下这样的局,就为了对付自己呢。 更何况,三年前岑姣和赵侍熊从流黄县离开后,赵侍熊便动用了自己的势力,让那些人,该坐牢的坐牢,该送回家的送回家。 现如今,那个村子里,没有被关起来的,只剩一些老人孩童。 那些人,又哪儿来什么能力,布下什么局来对付自己呢。 岑姣呼吸一滞。 倘若那些人针对的不是自己呢。 岑姣再次环顾四周,的确什么人都没有,硬要说有什么不对的,那便是她站着的地方,树木看着要瘦弱些,看着刚长出来没两年,和旁边那高耸入云的树木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只是现在,岑姣倒也顾不上去深究那格格不入。 如果她没有危险,那么现在陷入危险的,便是魏照。 得赶紧回去。 想清楚其中关节,岑姣没有再耽搁,她几乎是在山林中飞奔。 灌木丛上的尖刺在剧烈的摩擦下扎进了岑姣的手腕脚踝,岑姣吃痛皱眉,却没有停下步子。 那是一条人命。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2章 任岑姣再怎么冷情,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去。 …… 离开黔州的飞机上,魏照睡着了。 他感受到了颠簸。 在那一瞬间,魏照心中了然,是飞机撞上了气流,所以有些颠簸。 可是下一刻,新的念头将这个想法盖过——飞机的颠簸怎么会压得他后背发痛呢。 魏照下意识想要睁眼,可黑暗之中,却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拉扯进了更浓郁的黑暗。 直到背上传来尖锐的刺痛。 魏照猛地睁开眼。 手脚处皆是传来压迫感,他正在被人拖行。 魏照轻轻挣了挣手腕,捆住他手腕脚踝的东西质地很奇怪,十分柔软,带着些冰凉。 原先还有些松动的“绳子”,在感受到魏照的挣扎后,竟是捆得更紧了些,勒得魏照手腕顿顿地疼。 他正被人拖行着。 时不时有灌木的枝条打到魏照的身上。 魏照放缓了呼吸,不想叫拖着他的人发现自己已经醒了的事儿。 “吊起来。”有人开口说话了,那人口音有些重,魏照仔细分辨许久,才勉强明白那人在说些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下,魏照分辨出,四周有很多人。 准确地说,是很多人拖行着很多人。 抬头去看,上方没有一丝光亮。 山里的夜空,是澄澈透亮的,无需仔细去找,就能看到明亮闪烁的星子。 可是魏照睁大了眼睛,上方确实没有半丝星光。 周围的黑色,也不是平时的夜色, 那黑色浓厚,宛若不透光的墨。 魏照还没有弄清楚周围的情况,小腿肚确实撞上了什么。 拖着魏照的人停了下来,似是转过头,和一旁的人说着什么。 魏照闭着眼仔细听,只能勉强听清那人似是再说什么丢掉—— 那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又继续抓住捆着魏照的绳子拖行。 魏照闭着眼,眼前的黑暗突然闪现了火红色。 他缓缓睁开了一道眼缝。 是火光。 那群人燃起了火把。 火把? 魏照一愣,这年头,山里怎么还打火把呢,要是一个不小心,不就会造成难以收场的山火吗? 他微微偏头,微弱的火光下,魏照看清了和他并排被拖行的人。 却也是在看清的一瞬间,宛若一道惊雷从魏照的脑门直劈而下—— 那是…… 他的队长。 魏照瞳孔紧缩,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耳朵却开始稳稳作响。 似是有什么,正在将他的思绪抽离这具躯壳。 在那拉扯间,魏照隐约看见了一抹白。 那抹白在他身侧停了下来,一股淡香直冲脑门。 魏照隐约间感受到,似有一双手,在他身上翻找着什么。 “把他送回去。”那道女声并不似先前听到的那些话,晦涩难懂。 魏照想要抵抗住身体的变化,睁眼看清究竟是什么人在说话。 然而下一刻,他手心一痛,四周的声音确实如潮水一般退去。 “先生,飞机快降落了,我给您拿瓶水吧。”空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魏照缓慢地眨了眨眼,他开口道谢,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 一口水下肚,魏照才缓过神来。 他反应了过来,刚刚,应该是在做梦。 可那梦境,太过真实了,真实到像是亲身经历一般。 魏照抬手按在了肩头,从前的伤口隐隐作痛,连带着他的神经一起轻轻跳着。 当年,保护那群科研人员的,一共有三个小队。 加上那队科研人员,一共三十一个人。 除了他魏照还能跑能跳能走以外,其余三十人,二十三人失踪,七人住在疗养院——成了傻子。 第18章 - 饶是岑姣半点没有耽搁,喉咙里满是剧烈跑动后的血腥味,等她赶回和魏照分开的地方,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 “魏照!”在山里,是不该这样高声喊的。 可岑姣心中焦急,自然是顾不上这些。 比起引来什么,岑姣现在更担心魏照的安危。 声音散开,回荡,消失。 回应岑姣的,只有沙沙的树叶撞击声,没有魏照的回应。 岑姣的心沉进了黑暗里。 掰开一个照明棒,朝着原先魏照在的树下丢了过去—— 当周围被照亮时,岑姣一颗心沉得更深。 没有魏照的身影。 岑姣的视线向着树干移动。 四周干净得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绕着树干走了两圈,岑姣举高了手中的照明棒,仔细周遭的痕迹。 她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可是别说是魏照的痕迹,就连她离开前生起的火堆都消失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岑姣有些烦躁地抬手,她下意识去摸腰间挂着的小方盒,想要再通过数字确定位置,可是伸手的时候,身边确实落了个空。 岑姣的手停在半空,原先绕着树干的人也停下了步子。 她低头看向腰间,本该挂着小方盒的地方空荡荡的。 喉咙里,有腥气翻涌。 岑姣的眼眸颤动着,怎么会呢? 怎么会本该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凭空消失,在山里的人也凭空消失。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3章 简直就是活见鬼。 岑姣抬手扶住了树干,胸口处,气血翻涌,那浓厚的血腥气顺着岑姣的喉管向上涌来,几乎让她呕出来。 咳嗽了两声,身上的不适之感才淡了两分。 只是口腔里的血腥味更浓厚了,岑姣翻出水袋,给自己灌了一口先前接的山泉水。 那山泉水仍旧是冰牙齿得很。 岑姣嘶了一声,将那口水吐了出来。 水里带有丝丝缕缕的红,顺着草叶缓缓落进了土里。 岑姣顺着那水的方向去看,这树底的土,竟然是暗红色的,盯得久了,有几分可怖。 岑姣将手中的照明棒放得低了些。 先前扶着魏照来这儿休息的时候,这土的颜色也是这样的吗? 岑姣皱了皱眉,她记不清了。 她半点记不清当时这周围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形。 那段记忆,在岑姣的脑海里变得十分模糊。 现在回想起来,岑姣只能记得自己是扶着魏照在这树底下休息,至于那时,魏照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精神是不错还是有些萎靡,岑姣都回忆不起来了。 手握照明棒的人呼吸重了两分。 她的脑子在拼尽全力回忆之前的事情,视线确实死死盯着面前暗红色的泥土。 岑姣刚刚吐出去的,漱口用的水已经渗进了土里。 干涸的泥土被湿润,土块轻轻弹跳,仿佛活了过来。 有东西,正在生长。 岑姣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句话。 ——血骨生菌。 岑姣感到骇然,她手中的照明棒砸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压在那暗红色的泥土上方。 岑姣缓缓站起身,她退了两步,面色有些惨然。 一株植物抽枝发芽,顶开泥土,吸取日光,通常要上一段时间。 可就在眨眼的工夫里,岑姣见到了她要找的菌子,生长的全过程。 等她吐出那口哽住的那口气,那株菌子,伞冠已经完全张开了。 红色的伞冠有些刺眼,岑姣眨了眨发痛的眼睛。 片刻后,她蹲下身子,将那棵菌子挖了出来。 菌子看着水灵灵的,伞冠张开,有巴掌那么大。 挖出菌子后,岑姣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她一开始,还是用照明棒当作棍子刨土。 只是刨了几下,照明棒便被层绞丢到了一旁,她直接用手刨动起面前的泥土来。 这泥土竟是十分松软,即便指尖有些发痛,可岑姣的动作并未受到什么阻碍,短短的时间里,岑姣身侧,便多了一个小土堆。 她什么也没有挖到。 岑姣的喘息声变得粗重了些,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沾了水,叫她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东西。 岑姣也不知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那口气提得更紧了。 没挖到所谓的“血骨”。 那么魏照人呢?是活着还是死了? 未知,永远比已知让人感到惶惶。 只是岑姣已经提不起力气了,她挪了挪身子,靠在了树干上。 眸光落在她堆起的小土堆上,声音也变得虚弱,“魏照——” “我尽力了啊……” 黑暗将岑姣整个裹挟。 这种时候,这种情况,这种地方,怎么能睡去呢。 在岑姣失去意识前,她只来得及这样想。 …… 蔡宇杰站在山野的院子里,他双手抱臂,看着面前的人,脸上带笑,可是笑意确实不达眼底。 “咱们没有这样做生意呢,哪儿能把在这儿住得好好的人赶出去呢?” 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留着短发,看起来十分干练。 听到蔡宇杰的话,她回头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人。 蔡宇杰循着女人的视线也看向那人。 他的视线只在轮椅上的人身上停了一下,便看向了轮椅旁的人。 站在轮椅边的,是陈玉生和昨天刚来的那个年轻小伙子。 蔡宇杰心里有些打鼓,却又有些庆幸。 他就说这群人不大对劲,还好魏照离开得早,没有和他们撞上,不然按魏照的性格,肯定是要去管这个闲事儿。 “蔡老板,我们不是□□,不是将人赶出去,会退钱给他们的。”女人的声音拉回来蔡宇杰的思绪。 蔡宇杰抬眸看向面前的人,他摇了摇头,“不是退钱……” “蔡老板所有的损失,我们都会承担。”女人似是习惯了作为掌控着,她打断了蔡宇杰的话,并不给蔡宇杰表达自己观点的机会。 只见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了过来。 “住在这儿的客人,我们二十倍退还房费。”女人道,“除此以外,还会在省会给他们定好五星级酒店的房间。” “另外,所有的房间就当我们定下的,按照你们的扣费标准一起付。” 蔡宇杰微微皱眉。 面前的人态度强硬,更何况,二十倍退还房费并另外定好房间这样的条件,大多数人都会同意。 最近本就是旅游淡季,山野的客人有,但不算多。 这笔生意,对于他来说,稳赚不赔,只是…… 蔡宇杰仍旧是有些不安,这些人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妙了。 女人见蔡宇杰仍旧不松口,她微微蹙眉道,“蔡老板,我们包下山野,是为了家中长辈在这儿住一段时间,这儿环境清雅,空气干净,适合老人小住。”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4章 “是……”蔡宇杰笑了两声,他虚虚握了握拳,心中有了结论,“客人搬不搬走,我没法替人决定,这样,今儿晚上,进山去玩儿的人回来后,你们自己同他们谈。” “要是他们都愿意,我也没有有钱不赚的道理。” 得了蔡宇杰的这句话,女人笑了笑,她将手中的卡递到了蔡宇杰手里,“只要蔡老板点头,其他的都不算什么事儿。” “我们预计住半个月,蔡老板先把钱收了吧,至于其他客人,晚些时候,我会亲自和他们谈谈的。” 蔡宇杰接过了卡,他笑了笑,“那我先收个定金吧。” 虽说面前的人还没有和客人聊过,但蔡宇杰无端确信,这事儿一定是能成的。 他转身去刷卡的时候,心里确实算起了魏照先前说的时间。 魏照这次大概要个十来天才能回来。 蔡宇杰步子微顿,那不是还会和这些人对上吗。虽然现在找不到由头,但蔡宇杰无端觉得,不能让他们见上面。 心里的念头转了几圈,蔡宇杰决定编个由头让魏照晚些回来。 总之,一定一定…… 蔡宇杰回头看向站在院中的那群人,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能让魏照和他们遇上。 山野院子里。 女人回到了轮椅边,她抬头看了眼陈玉生,而后蹲下身,仰头看向赵侍熊,“先生,住的地方我已经谈好了,只是这民宿在山里,条件艰苦,不然我们还是在省会……” “陈诺。”赵侍熊放下了手,他声音平淡不带起伏,“姣姣还在山里,我要住在这儿等她的消息。” 陈诺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凝固,她眼眸微垂,“是我思虑不周,先生……” 只是话没说完,便有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那人倒是没有走到赵侍熊身边去,而是对着陈玉生耳语了一番。 陈玉生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看向赵侍熊时,深吸了一口气道,“先生,找到姣姣了。” …… 不出蔡宇杰所料,晚上,民宿的客人陆陆续续回来后。 那位陈小姐轻轻松松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毕竟二十倍的房费加上另外的无须客人另付钱的房间,任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客人断断续续搬离了山野。 蔡宇杰坐在大厅里,倒是没什么事儿,点算完后,抬头看向院子。 下午那群人,正抬着什么往里走。 “是什么行李吗?”蔡宇杰顺口问道。 同样坐在大堂的陈玉生忽然转过头来,一眨不眨地盯着蔡宇杰。 蔡宇杰被陈玉生盯得心里有些发毛。 “蔡老板。”陈玉生忽然开口道,男人脸上带着些邪气,“不该问的事儿,你还是别多问了。” 第19章 - 岑姣醒过来的时候,嗓子疼得像是刀割. 她张唇的同时挥动右手,床头柜上的被子被岑姣拍动,发出声响。 “姣姣,你醒了。”是陈玉生。 岑姣看向那双满是焦急的眼睛,颇有几分费劲道,“魏照呢?” 三个字,让她的喉咙疼痛不已,好似钝了的刀子顺着她的咽喉滑动。 陈玉生被岑姣问得一愣,他微微皱眉看向面前的人,有些不解为什么岑姣醒来的第一件事,是问一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人。 “听蔡老板说,魏照回家去了,要半个多月才回来。” 岑姣闻言缓缓坐直了身子,她抬手攥紧了陈玉生的袖口,“他回家了?什么时候?” 因为说话时的焦急,岑姣又感受到喉咙处的血腥气上下不停翻涌着。 “你进山那天的白日。”陈玉生虽疑惑,可看着满脸严肃的岑姣,仍旧是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中午的时候,蔡老板开车送他去的机场。” 岑姣眸光轻闪,她缓缓松开了扯着陈玉生衣服的手。 急促的气息也渐渐变得平缓,如果是蔡宇杰亲自送魏照去的机场,那么他人不该会出现在峡谷中。 难道,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不成? 岑姣平放在身侧的手指忽地跳了跳,像是某根神经忽然被触动。 见岑姣垂眸不再说话,陈玉生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开口,“先生听说你独自进山也赶来了,你现在醒了,我去通知他一声。” 岑姣没动。 陈玉生见状便当她是默认,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陈玉生快要推开门的时候,岑姣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我找到了入药的菌子,你们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已经交给师傅炮制去了。”陈玉生答道,他又等了一会儿,岑姣没有再说话。 见岑姣没有抗拒自己去请赵侍熊的事情,陈玉生心底松了一口气。 生为岑姣的朋友,陈玉生自然希望岑姣能够同赵侍熊将矛盾说开,毕竟若回到从前,岑姣该有十分光明且绚烂的一生才是。 而不是像现在那样,一个人,守着个破花店,一眼都能看到头去了。 陈玉生离开后,岑姣紧绷的后背才缓缓松了两分。 她不再遮掩满脸的疲累,而是缓缓向后靠,柔软的靠枕在岑姣躺下来的瞬间将她包裹。 在那温柔的包裹下,岑姣悠悠吐出一口气。 她闭上眼,睫毛卷翘,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来。 光是看着她的身影,便觉得坐在床上的人实在是累极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5章 只是等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那一份疲累便又消失不见了。 重新睁开眼的岑姣,又变成了从前那副模样——清冷疏远,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姣姣。”等屋内应了一声,敲门的人才推开了门。 赵侍熊坐在轮椅上,见岑姣抬眸看过来,笑了笑。 推着轮椅的陈诺想要将赵侍熊推进屋子,手背上确实传来温度。 赵侍熊抬手拍了拍陈诺的手背,“你去做别的吧,我和姣姣单独待一会儿。” 陈诺闻言道了一声好,她抬眸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女人,而后替赵侍熊关上了门。 …… “医生说你累得狠了,没什么大事。”赵侍熊停在了床边,他看向床上的人,眼底一片慈祥和蔼,“姣姣,你为了爷爷这样拚命,我……” 不等赵侍熊温情的话说完,岑姣抬眸看向面前的人,她开口打断了赵侍熊的话。 “赵先生,先前陈玉生来找我,说的是只要我能帮你们找到入药的菌子,以后,就再也不会来烦我,我与您之间所有的恩情也好旁的也罢,都一笔勾销,这话可还当真?” 赵侍熊被岑姣的话说得一愣。 他倒是没想过,进山一趟,岑姣对于自己的态度反倒更加冷漠了。 “姣姣……”赵侍熊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岑姣确实已经垂下眼,她主动提起了当年让她和赵侍熊产生龃龉的事情。 …… 岑姣二十二岁那年,赵侍熊同她说,当年她母亲有一祖传的镯子,被那些拐走她母亲的人抢走了。 他想领着岑姣进村暗访,看能不能找到祖传的镯子。 岑姣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爷爷,这事儿咱们报警吧。单凭我们自己,太危险了。” 赵侍熊却是十分坚持,“法不责众,更何况我们没有切实的证据,姣姣,你若是害怕,那我找旁人陪我一起去,那镯子说什么爷爷都是要找回来给你的。” 见赵侍熊这般坚持,岑姣哪能让他去为了自己母亲的事情奔波,自个儿却当甩手掌柜。 两人在准备好一切,在三天后启程去了黔州流黄县。 只是到了流黄县,离当年岑姣母亲被拐走的山中小村还有一大截距离。 那个村子坐落在深山之中,还没有通车,有一截,得自个儿爬或是坐驴车。 赵侍熊年纪大了,爬不动山,两人在流黄县寻了个那个村子出来的人,租下牛车,请人带路。 那个年轻男人黑黢黢的,看不出年纪。 在岑姣与他交谈的时候,男人的视线一直上下打量着。 “我爷爷是来寻亲的,想请你当我们的向导,领我们进山,我付你一千的报酬。”说着,岑姣低头从小包里摸出了五张纸币,“这是定金。” 看到钱,男人的视线终于从岑姣身上移开,他看向岑姣手中的纸币,抬手去接。 “寻亲?你爷爷姓什么,村里没多少人,我可能认识。”男人带着厚重的口音。 岑姣笑了笑,“爷爷姓赵。” 见男人点钱的动作顿了顿,岑姣又补充道,“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带走了,后来也换了姓,所以也不知道真正的姓氏。” 男人这才继续点钱,他将那五张纸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点了点头道,“小时候就被带走了的事儿,在我们那儿常见。” “那些女的,逮着机会就跑呢。”这句话里,淬满了恨意。 见岑姣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奇怪,男人又抬起头,他看向面前面容姣好的人,笑了起来,露出了一排有些泛黄却是整齐的牙齿,“我们那儿穷,好多人都受不住,跑了。” 岑姣笑了笑,没接男人的话。 收了钱后,男人去准备驴车,岑姣则是回到了赵侍熊身边。 “爷爷,我总有些担心。”岑姣倒了杯温水递给了赵侍熊,又从包里取出赵侍熊每天都要服用的药,“现在还没有进村子,只是和那个男人聊了几句,我就觉得不大对劲……” “姣姣,做事不能瞻前顾后。”赵侍熊打断了岑姣的话,他抬手摸了摸岑姣的脑袋,“有爷爷在呢,虽然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我也通知了别人,只要没有每天传消息出来,他们就会进村寻我们,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 饶是赵侍熊这样说,岑姣依旧有些心事重重。 很快,男人便牵着驴车回来了。 岑姣扶着赵侍熊坐上了驴车。 驴车上铺着泛黄的旧被褥,有点霉味。 岑姣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赵侍熊的身侧,她虽娇气,却也分轻重,现在在做事,不是嫌弃这些的时候。 只是岑姣并没有注意到,赶车的男人在看到她眼底的那一丝厌恶后,眼底竟是升起了浓烈的恨意。 “进村的路,咱们这儿的人叫一线天。”男人坐在板车最前面,晃动着手中的赶驴鞭。 很快,岑姣就知道了为什么那条路会被称作一线天。 因为,那本没有路,只有一条极窄的,从崖壁盘旋着凸出来的通道。 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后来的人在那条小小的通道外,浇筑上了混有钢筋的扶手,算是个保障。 只是探头去看,仍是觉得心惊肉跳。 岑姣扶着赵侍熊的胳膊,看向赶车那人的后背,“这路这么难走,你们怎么不一点点往外迁呢?” “根在那儿呢。”男人低声道,他没有回头,“咱们都讲究落叶归根,根在山里,一世就在山里,怎么能往外走呢。”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6章 岑姣那时,还有些少年气。 听男人这样说,下意识便要反驳着腐朽陈旧的念头。 只是赵侍熊看出了岑姣的意思,他抬手拍了拍岑姣的胳膊,拦住了她的话头,“这小哥说得不错,落叶归根。” 岑姣转头看向赵侍熊。 赵侍熊并没有在看岑姣,他看着一旁的崎岖山脉,意味深长道,“姣姣,你还小,以后你就明白了。” 天色渐暗时,岑姣望见了炊烟。 路也变得平坦起来。 说是平坦,其实也不过是从刚才的险峻,变成了现在的崎岖。 又赶了十来分钟的路,男人从驴车上跳了下来,“到了,我去和村长说一声,你们在这儿等等。” 岑姣抬眸看向面前的房子——那是土坯房,混着稻草。 经年累月之下,那房子泛白,看着摇摇欲坠。 在男人的呼喊声中,那土房子里,很快走出来个佝偻背的老人。 老人和领着岑姣他们上山的男人说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向岑姣他们的方向。 不知为何,岑姣在那老头儿上下打量的目光中,退了一步。 “别怕。”赵侍熊察觉到了岑姣的怯意,只是他并未回头看岑姣,只是仍旧盯着面前的人,“有我在呢。” 岑姣退到赵侍熊身后,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赵侍熊眼眸中,那不同寻常又意味深长的目光。 第20章 - 佝偻着背的老头儿很快走到了岑姣他们面前,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放在嘴前遮了遮咳嗽。 “亮娃儿说,你们是来寻亲的。”老头看向了赵侍熊,电灯悬在他的头顶,灯光呈橘黄色,老旧的灯牌外围,围绕着许多黑色的小飞虫。 那些飞虫似是不知冷热,蒙着头几乎要撞到灯泡里面去。 岑姣盯着灯丝,鼻翼前,是淡淡的焦煳味儿。 另一边,赵侍熊似是已经与那个所谓的村长说明白了,他转过头,看向岑姣,轻轻动了动拄着的拐杖,“姣姣,这两天,我们就在村长的空楼里暂住。” “好。”岑姣收回乱飞的思绪,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应下了赵侍熊的话。 一天的奔波下来,赵侍熊看着累极了。 就算村长安排下的空楼破旧不堪,赵侍熊仍是很快睡了过去。 只是岑姣就算身体疲倦,脑袋里却是十分的精神。 像是有什么刺激着她的神经,每当岑姣想要闭眼的时候,那簇神经便开始剧烈地跳动,跳得她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 岑姣索性起身出了屋子。 不知是不是周围太黑了,岑姣站在空楼的二楼平台上,抬眼往四周看,只能看到类似鬼影张牙舞爪的高树,并不能看见其他的屋子。 夜风微凉。 岑姣缩了缩肩膀,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面前竟是氤氲起一片白气。 分明已经是晚春,可这山里,有些冷过头了。 岑姣搓了搓手臂,又对着掌心呵了呵气,稍稍驱赶走严寒后,她从怀里摸出了手机。 先前进山的时候她就看过,手机没有信号。 现在再看,仍旧是没信号,只是岑姣并不死心,她捏着手机在二楼平台左右踱步,想着万一有哪个地方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信号呢。 只是叫岑姣失落的是,饶是她不死心地从空楼走出来,绕着四周又转了一圈,手机仍旧是没有半点信号。 没法用手机,岑姣只能曲指置于唇边,吹响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灰鸦才扑腾着翅膀,有些恹恹地落在了岑姣几步外的枝头上。 岑姣盯着那只灰鸦有些出神。 她方才的举动,叫做请兽。 这灰鸦并非她饲养长大的,而是生长于山林间的野生乌鸦。 岑姣那哨音的意思,是请这山中雀鸟帮她递个信,她也不会亏待了替她递信的雀鸟。 这雀鸟,是山中生灵里,最容易请出山的。 雀鸟个儿小灵活,数量众多,且多数嘴馋,以前岑姣在旁的地方请兽,雀鸟都是成片地出现,几乎汇集成鸟海。 可这次,半天才等来一只病恹恹的灰鸦。 这样繁茂的山林中,怎么会只有一只灰鸦呢。 岑姣眼眸中闪过疑惑,她抬手对着那只灰鸦招了招手。 原先停在枝干上的灰鸦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岑姣的手背上——很轻。 虽说鸟雀本身也重不到哪儿去,可这只灰鸦实在是太轻了。 轻得岑姣都有些不确信,她将这要送出去的信捆在灰鸦腿上,它能不能活着飞出这片森林。 岑姣先抓了一把吃的出来,送到了灰鸦面前。 这灰鸦,就算对着食物,也是衣服病恹恹的模样,不过好在是动嘴吃了些。 那双黑豆样的眼睛,也有了些光。 岑姣伸出一根指头,摸了摸灰鸦的脑袋,然后将一早准备好的纸条捆了上去。 此行一开始,岑姣便有些不安,所以一早同陈玉生说好了,让他在附近的镇子上等着接应。 镇上还有其他人,只是那些人岑姣并不熟悉……所以也并不相信。 看着灰鸦消失在视线当中,岑姣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安定了些。 她抬手按了按心口,看了眼时间,便抬脚准备回屋休息。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7章 只是刚刚走到那空楼门边,岑姣便停下了步子。 她的眼尾闪过一抹白。 有人在那儿。 岑姣的动作只停了一瞬,她轻吐一口气,抬脚爬楼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 而原先藏在林子里面的那抹白,见丢了岑姣的身影,竟是靠得更近了些。 精瘦的男人看着像是只猴子,视线上下梭巡间,带着猥琐,看着更像是一只猴而非人了。 男人的视线落在了二楼平台上,可他久久没有见到岑姣的身影,一时也顾不上躲藏,竟是抬脚朝着屋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耳后传来一股劲风,男人下意识矮身去躲,可肩上却是传来巨大的疼痛。 “疼……疼——” 岑姣是从一楼小窗翻出来抹黑靠近的男人。 现在听男人喊疼,手里的劲并未收回,她盯着面前的人,声音压低了些,“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想要做什么!” 男人被岑姣反剪了肩膀,又叫岑姣一脚踹在腰上,跌跪在地,正哎呦哎呦呼痛,却是半句不回答岑姣的问题。 岑姣微微皱眉,手上力气大了些,几乎要将男人的手臂掰得脱臼。 “岑小姐!岑小姐!”身后忽然传来喊声,有些熟悉。 岑姣警惕地回头去看,是赶驴车的那个小伙子,村长喊他阿亮。 “我弟脑子有问题,您别和他一般见识。”阿亮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岑姣身前,他抬手指了指脑袋,“小时候烧得久了,现在不认人,像个小娃娃,对啥都好奇得很。” “他就是来看看村里来的客人,没什么恶意。” 岑姣没动,被她反剪着手臂的人还在咿咿呀呀地喊痛。 细看,男人看起来的确有些奇怪,眼神微微有些呆滞。 岑姣微微蹙眉,收了手上的力道,她看向阿亮,“看好你弟弟。” 阿亮连连点头,他弯腰扶起了还在哎哟喊疼的人,对着岑姣低头哈腰道,“岑小姐,打扰您了,之后我一定看好他,不会让他来打扰你的。” 如果面前两个人态度强硬,岑姣许是会再骂几句。 可看阿亮诚恳道歉的样子,她反倒是多了些不自在。 岑姣抬手摸了摸鼻子,她轻咳了一声,声音也软了下来,不像刚刚那么冷硬。“现在很晚了,你们快回去吧。” 阿亮连连点头,岑姣见状,也转身往屋子走。 只是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急促的声音。 那是人在枯叶上快步走发出的声音。 岑姣有些疑惑,阿亮扶着他弟弟,为什么走这么快呢。 她转过头想要去看,可后脑却是猛地传来痛感。 岑姣下意识抬手捂住后脑勺,她转过身去,面前,生了锈的铁锹印上了银色月光。 一口气堵在了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岑姣忍痛想要先退开,可她抬眸,却正对上满脸狰狞的阿亮。 他将手上的湿布块重重堵在了岑姣的脸上。 即便岑姣屏住呼吸,可仍旧是晚了。 阿亮捂得极紧。 就算面前的人已经瘫软了下去,他仍旧喘着粗气,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行了,别把人给弄死。”老头儿的声音悠悠响起。 阿亮这才喘着气缓缓直起腰。 林子里,陆陆续续有穿着黑衣的人走了出来。 刚刚说话的人,手里提着烟斗。 正是下午的村长。 村长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若是岑姣还醒着,定会诧异,为什么赵侍熊会站在村长身侧。 赵侍熊已经走了过来,他皱眉停在了岑姣身侧,开口时,拐杖也落在了阿亮身上。 村长晃悠着走到了赵侍熊身边,他没有阻拦赵侍熊的动作,只是瞥了眼阿亮。 “老哥,你别动气,这些刨土的东西不知轻重,只想着你说的,先叫岑小姐安静些,若是坏了正事儿就不好了。” 赵侍熊这才收了手中的拐杖。 他瞥了眼夜幕,好几个不是着山里穿着模样的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先生。” 赵侍熊活了这么多年,与这山村里的人有过那么多的交集,又怎么会不知道,什么叫做穷山恶水出刁民。 他又怎么可能,只和岑姣孤身犯险,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看看姣姣,别有什么事儿。” 方才走到赵侍熊身侧的人蹲到了岑姣身边查看她的伤口。 岑姣的后脑勺被砸开了一道口子,倒是不大,只是那铁锹生了锈,得打一针破伤风才行。 赵侍熊听那人说完,微微抬头,“伤口处理好了,再把人关在村子里。” “姣姣聪明,不能让她察觉到异样。” 手底下的人很快就明白了赵侍熊的意思。 那便是伤口是要处理妥当,可岑姣的处境却又不能太好,不能让她发觉,赵侍熊竟是掺和在这件事情当中。 等岑姣被人带下去,赵侍熊才看向一旁的村长道,“走吧,进山去。” 赵侍熊带来的人跟着他们一起上了山。 村子里只剩下零星的村民。 看着岑姣的活儿,落到了阿亮身上。 阿亮倒是记得村长的吩咐,里头那人十分重要,半点不能出差错。 所以搬了个小马扎,守在屋外,半步都不曾离开。 “阿亮哥,我来给你送早饭——”天濛濛亮的时候,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8章 那是个小姑娘。 十来岁的年纪,扎着麻花辫,看起来干脆又利落。 阿亮从那女娃娃手里接过了包子,囫囵吞着。 小姑娘的视线扫过阿亮背后的窗户,“阿亮哥,要我帮你守一会儿不?我看你累得很,要不在旁边眯上一会儿,我在这儿替你看着。” 第21章 - 岑姣醒来时,发现自个儿手脚被绑,脑袋还顿顿地痛,倒也不惊慌。 事情已经这样了,惊慌也没什么用。 现在更要紧的,是想办法离开,然后带着赵侍熊离开这个村子。 岑姣低头去看手上的绳结。 视线触及那捆得十分牢固的绳结时,岑姣愣了一瞬。 这村子里的人,竟是能绑出这样一个标准的绑人结吗? 只看了一眼,岑姣便放弃了挣扎,这结的绑法特殊,越挣扎只会捆得越紧。 就算磨得肉消骨现,也挣脱不开。 岑姣的视线落在了屋子里,她四下环顾,可却是越看越惊讶。 这屋子破旧不堪,只有一扇镶有蓝色玻璃的窗户。 玻璃上面布满了泥点子,很脏。 不光是玻璃,屋子里灰尘也很大,岑姣的鼻尖一阵阵发痒,就是被这厚重的灰尘影响到了。 屋子的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但在这堆积的灰尘中,却有几块地,只有薄薄的一层灰。 显然在那几块地上,原先是有东西的。 只不过,原先摆在那儿的东西被人搬走了。 看来关她的人很细心,生怕她藉着屋里的东西逃脱。 岑姣回忆起了和阿亮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阿亮这个人,贪财。 原先他是不想领着岑姣和赵侍熊进山的,可岑姣拿出钱来,他便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忙前忙后,好不慇勤。 不,不对。 岑姣的思绪顿住,她长睫轻颤,眸光闪动。 进山后,阿亮和那个村长说过话后,便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后半夜。 他若是贪钱,怎么会不找自己要剩下的钱呢。 岑姣的心冷了半分。 如果阿亮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贪钱,那么先前在县城的表现,就是为了迷惑自己。 咚咚。 咚咚。 咚咚咚。 安静的屋子里,岑姣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难道,阿亮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可是,是为了什么呢? 就算从前岑姣与这流黄县,同这个村子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 可那时,她不过还是个小娃娃,又能叫多少人记得。 不等岑姣想出什么,窗户边传来的笃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压在玻璃上的脸,显得皱巴巴的。 岑姣没有出声,她定定看着窗户边的那张脸,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 那张脸很快退了两寸。 岑姣这才看清,那是个有一双大眼睛的小姑娘。 很快那个小姑娘在窗边拨弄着什么,只听卡一声,窗户被她从外面推开。 “姐姐,你受伤了。”小姑娘的视线落在了岑姣缠着纱布的脑袋上。 岑姣抿了抿唇,她直觉面前的小姑娘是友善的,可现在的情况,让她不得不对任何人都保持一分警惕。 只见那小姑娘弯腰从那窗户缝里挤进来半个身子,光当一声,一把柴刀落在了地上。 声音一响,那小姑娘的身子猛地一凛,她停了好一会儿,见阿亮并没有什么反应,紧绷的身子才松了两分。 “去山里躲起来。”小姑娘努了努嘴,示意岑姣用柴刀把绳子割破。 岑姣挪动身子,停在了柴刀边,她有些费劲地立起柴刀,抬手在刀刃上来回拖动。 见绳子上方出现了痕迹,岑姣松了一口气,她看向窗边的小姑娘,“你是谁?看到我爷爷了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她咬唇道,“没见到,姐姐,你快上山躲起来吧,等天黑,就来不及了。” 岑姣顾不得细想,捆住手腕的麻绳断作两截,她抬手解了捆着腿的绳子,拿起柴刀站起了身。 不知是不是绑她的人太过自信,关押岑姣的屋子并没有上锁。 岑姣轻轻一推,那看着便有些年月的门缓缓开了。 阿亮躺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传来微微的鼾声。 见岑姣走了出来,小姑娘忙将窗户还原,她小步跑到岑姣面前,仰头看向她,面上焦急不似作伪,“妈妈说要是让他们将你关到晚上,你一辈子就毁了,姐姐,往山里逃,找个山洞,等晚上再想法子离开。” 岑姣没动,她放缓步子,走到了长椅边。 阿亮正睡着,时不时皱眉,似是在做梦。 岑姣伸手的时候,吓了那小姑娘一跳,险些尖叫出声,好在及时抬手掩住了唇,也将那声惊呼咽了回去。 岑姣手掌带风,若利刃。 于阿亮的脖颈处轻轻一劈—— 呼噜声停了下来。 风吹得几人头顶上方的树叶飒飒作响。 小姑娘缓缓放下手,眼底有些茫然,“姐姐,他……” 岑姣放下手,她转过头,“死不了,只是暂时也醒不过来。” 小姑娘眼睛瞪得更圆了些。 她在家里那个时不时花屏的电视上看到过,古时候的大侠,便是一个手刀就能劈晕坏人。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9章 那么,面前的这个姐姐,也是大侠吗? 小姑娘的眸光太过炙热,盯得岑姣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咳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 一手刀劈晕人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神乎其神的事儿。 脖子侧边的颈动脉窦,如果受到压力,会供血缓慢,从而使人晕厥。 只是多数人根本找不到颈动脉窦的位置,也掌握不好力度的大小,毕竟力气小了没作用,大了可能给人打得颈椎错位,直接让人送命。 只是岑姣小时候在师父的敦促下,用假人练得十分熟悉,这才敢动手。 “小妹妹,与我一起上山的那个爷爷呢?”岑姣往前走了两步,她微微弯下腰,声音放缓,可是小女孩却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见过赵侍熊。 “姐姐,这儿不安全,你先跟我来。”说着,小姑娘伸手抓住了岑姣的手腕。 拉着岑姣往外跑的时候,她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阿亮。 察觉到小姑娘的担忧,岑姣低声道,“他怎么也要晕上四五个小时,醒不过来的。” 听到岑姣的话,小姑娘像吃了定心丸一般,拉着岑姣朝着山中飞奔。 一路上,岑姣大抵知道了目前的情况。 小姑娘没有见过赵侍熊,那便意味着,赵侍熊可能已经察觉到不对,离开了山中。 又或是…… 岑姣咬紧了口腔中的软肉,将那个不好的念头甩出了脑子。 好在小姑娘似是察觉到了岑姣的心思,在领着人躲进一处山洞后,开口道,“姐姐,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爷爷的情况。” “昨晚,我听那个男人说起,说是村里来了个财神爷。”小姑娘在山洞里走走停停,竟是翻出了一个包袱,里头什么都有,“村子里这段时间没有来外人,只有你和你爷爷,我猜,他口中的财神爷,就是你爷爷。” 既然是财神爷,那想来不会轻易动手。 岑姣心中安定了两分,她在山洞中的石墩子上坐了下来,她的手腕脚踝火辣辣地疼,方才精神紧绷还没怎么察觉,现在松了一口气,疼痛便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她吸了口凉气,抬眼看向面漆那的小姑娘,“你也是那村子里的人?” 小姑娘摆动包袱的动作停了一瞬,过了一会儿,她才抬头看向岑姣。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坚定,“我不是。” “妈妈告诉我,我不该属于这里,我要靠自己,离开这个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 “村里的人喊我二丫。”小姑娘垂下眼,声音轻了些,“但妈妈告诉我,我叫昭昭,是光明的意思。” “你妈妈……”岑姣有些迟疑,不知该怎么问下去。 反倒是昭昭并不在意,她笑了笑,仰头看向岑姣,“妈妈是被拐来的。” 果然,同岑姣猜测得一模一样。 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想必是蛇鼠一窝,又怎么会只有一两户的女人是从外面拐卖来的呢。 昭昭将包袱点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收好,藏回了原先藏着包袱的小洞里,“昨天,那个男人回到家里,和……奶奶说起了你。” “妈妈和我偷听到了一些,我才知道你被关在哪儿。”昭昭将什么给岑姣递了过来。 岑姣愣了愣,许久才看清,昭昭手中握着的,是一沓纸币。 纸币的面额都不算大,五块十块的,被理得整整齐齐,在昭昭手中,捏得紧紧的。 “姐姐,村里的人发现你不见了后,一定会去找你。”昭昭认真道,“只是村里人敬畏山神,不大深夜出门,姐姐,你要等,等到半夜再下山。到了镇上,往人多的地方去。” 见岑姣半天不接自己递过去的钱,昭昭有些着急,“姐姐,镇上也有村子里的人,你得拿着钱才能买车票离开这儿,只有离开流黄县,才算是安全了。” “这些钱……” “这是我攒着准备和妈妈一起逃离的钱。”昭昭垂着眼,声音放缓了些,似是有些难过,“可是妈妈现在被铁链锁着,一时半会儿,我还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这些钱就先给姐姐你应急。” 岑姣轻轻摇了摇头,她抬手,将昭昭的手往回推了推,“昭昭,你能自由离开村子吗?” 昭昭一愣,她抬眸看向岑姣,有些疑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奶奶现在年纪大了,我会帮她挑菜去镇上卖。” “昭昭,你帮我一个帮,你去流黄县最大的酒店,找一个叫陈玉生的人。”岑姣一字一顿道,“告诉他出事儿了,让他做好准备就上山。” “现在,你要赶紧下山去。”岑姣抬手按住了昭昭的肩膀,她的眼眸中,映出了昭昭的影子,“装作被我打晕刚刚醒来的样子,去找村子里人,告诉他们我跑了——” 昭昭有些不安,她偏头看向山洞口洒下的光亮,“可是姐姐,现在还早,如果现在告诉他们,村子里的人一定会出去找你的,这个山洞虽然隐蔽,可在山里摸食的人,迟早会找到你的。” 岑姣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往山里逃,昭昭,我会趁着村里没什么人,替你救出妈妈。” 昭昭的眼眸猛地瞪圆,她直勾勾地盯着岑姣,直到有一滴泪顺着脸颊滚落。 “好!”昭昭点头,用力地点头。 “我会按照姐姐教我的法子,告诉村里的大人,你跑掉了。”昭昭在落泪,可面上却是无比认真,她双手紧握成拳,直直盯着岑姣,重复着岑姣教她的事情,一字一顿,“等他们都去找你,我会下山在流黄县最大的酒店,找一个叫陈玉生的人。”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40章 岑姣抬手擦掉了昭昭眼角的泪,她蹲下身,平视着昭昭,“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小姑娘。” “姐姐答应你,这件事情解决后,我会带你和你妈妈离开这个地方。” 昭昭的肩膀轻轻抖动着,她死死盯着岑姣,没说话。 而岑姣,则是缓缓抬起了右手尾指,“我向你保证。” 第22章 - 昭昭往村子的方向离开后,岑姣出了山洞。 山风吹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清醒不少。 昭昭离开后大约三十分钟,岑姣从山洞里探出头。 山林中寂静无声,就连山风也停止了。 抬头去看,头顶悬着的树叶静悄悄的,像是被人按下了静止键一般。 岑姣的动作快了些。 等她接近村子后,村子里鸦雀无声。 白天里,能够看清连绵的村中楼房。 不像夜里,抬眼看过去,皆是如同鬼影的树影。 正如岑姣所料,村里没什么人。 村口的树干下,有一粒不太显眼的绿豆。 是昭昭留下的记号。 在昭昭准备的逃亡行李中,有些粮食。 其中一个口袋,装了混在一起的红豆同绿豆。 昭昭离开前,抓了一把豆子,她与岑姣约定好,如果事情按照他们预料地进行,那么她会在村口丢一颗绿豆,如果出了变故,那就是红豆。 现在是绿豆。 岑姣弯腰将那颗豆子捡了起来握在掌心,稍稍握紧。 她先是去了昨天自己和赵侍熊赞助的空楼。 屋子里,干净整洁,行李好好地摆在墙边,没有被人翻过。 岑姣见状松了一口气,行李好好地放着,至少说明赵侍熊人还没事儿,如果赵侍熊也和她一样被关了起来,那群村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行李。 屋子里也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 岑姣缓缓退出了屋子,既然赵侍熊暂时没事,那么她现在要先去救出昭昭的母亲。 昭昭告诉了岑姣自己家的位置。 昭昭的家,在整个村子的外围,也是土坯的房子,一共是三间。 三间平房上下错落,外围绕着枯树枝搭起的篱笆。 岑姣寻了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石头,朝着其中一间屋子的屋顶扔了过去,只听匡当一阵声响。 是石块落在屋顶后又滚落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平房处没有传来半点声响。 岑姣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她翻过篱笆,落在了院子里。 院子不大,一眼望得到头。 岑姣的目光梭巡着,按照昭昭所告诉她的,她要找的人,应该被关在北边的屋子里。 岑姣顺着台阶爬了上去。 台阶两侧,种着月季。 红色的花苞颤巍巍的,看起来还没等到绽放就要凋零了。 岑姣停在了屋外,门虚掩着,即便再怎么轻手轻脚,推开门的瞬间,仍旧发出了一阵吱呀声。 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等到那吱呀声散去,岑姣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抬眸去看,屋子里算得上是空空如也,一眼看过去,没有藏人的地方,自然也没有人。 难不成不在这儿? 岑姣微微皱眉,正当她想转身去另外两间屋子再找找看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后传来声响。 那是链子被扯动时发出来的声音。 岑姣脚步微顿,面上有一丝疑惑,屋后是个畜棚。 还没有看到畜棚全貌时,便已经有臭味传到了岑姣的鼻翼前。 随着她的靠近,那股味道越发浓郁。 岑姣有些奇怪,所以脚步也有些迟疑。 村民家里会养些猪牛类的牲畜并不奇怪,可是养些牲畜为什么要用铁链子拴着呢? 等转过矮墙,畜棚中的场景映入岑姣的眼睛。 岑姣盯着畜棚中的事务有些出神。 先撞进她眼睛的,是一头肚子鼓起的母羊,母羊正低头从一地的脏污中寻找能入口的干草。 母羊的嘴巴一刻不停地咀嚼着,露出了四颗黄褐色的,歪倒的牙齿。 它咀嚼的过程中,抬眸朝着岑姣看过来,横瞳中不带任何情绪,就那样直勾勾地朝着岑姣看过来。 仿佛有一道雷落在了岑姣的脑袋上,将她整个人劈了个激灵。 ——她终于看清了母羊旁边被锁链拴着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人啊! 岑姣往前走,因为走得太急而趔趄两下,险些栽倒在地。 她想起了昭昭离开前的欲言又止,和那几乎将头埋到地上的鞠躬。 岑姣抬脚跨进了畜棚。 她是有些爱干净的,不然也不会好穿素净的衣服。 可是现在,岑姣根本看不见周围的脏污,她只看得到那个被铁链拴住的女人。 女人很瘦,缩在角落里。 那比女人手腕还要粗的铁链一共是三条。 一条拴在右手手臂,一条拴在左腿,还有一条,拴着女人的脖子。 岑姣呵出一口气,她眼前不知哪儿来的水雾,蒙得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抬手就着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岑姣冷静了些,她看向面前的女人,“我是昭昭的朋友,我来救你出去。” 从岑姣出现起,女人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态。 她的头发打着结,乱七八糟地落在肩膀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41章 脸上也左一块黑泥,右一块不知是淤青还是沾上了什么的青紫。 女人佝偻着背,蜷缩在角落里。 她的脖子,不知是不是被那条粗壮的铁链压得,微微前伸着。 岑姣低头去摆弄那三条铁链子。 铁链子的接口处,用螺丝钉死了,好像一开始给女人套上铁链子的人根本没有想过要放过她。 岑姣鼻尖有些发酸。 她想起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母亲。 她的母亲,当年也是这样的吗? 岑姣重重吸了吸鼻子,将这不合时宜的情感摒除,她抬眼看向面前的女人,一字一顿,“这铁链我一时取不下来,我想办法把铁链和墙壁分开,我们先离开这儿。” 女人仍旧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岑姣。 岑姣咬牙俯下身,她抬手将堆在墙边的干草拨弄开。 干草被拨开后,露出了深红色的砖块。 铁链没入砖块之中,岑姣拔出柴刀,就这砖头之间的缝隙重重砸了下去。 石屑混着泥土乱飞,落在了岑姣的眼皮上。 “脏了。” 岑姣专心致志想要将那块砖取下来的时候,忽然听到女人的声音。 她诧异地转头,女人仍旧是刚刚那副神情。 只是先前抱着膝盖缩在墙边的女人忽然伸手指了指岑姣的脸,“脏了,昭昭,脸脏了。” 岑姣抿了抿唇,她垂下眼,继续手上的动作,“我不是昭昭,我是来带你去找昭昭的。” 看起来,女人好像已经神志不清了。 不然,怎么会把岑姣错当成自己的女儿昭昭。 听到岑姣的话,女人微微歪着头。 她的眼睛澄澈透亮,里面没有半分情绪,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孩那般干净。 就在岑姣以为,女人又陷入自己的世界后,耳边忽然传来了铁链撞在一起的声音。 女人佝偻着背,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帕子。 那是一块浅蓝色的帕子,边缘还绣着一排小花。 在这脏兮兮乱糟糟的畜棚里,那块帕子干净得格格不入。 女人抬手将帕子递了过来,“昭昭,擦脸,去学校。” 岑姣盯着那块帕子出神,耳边女人的声音越发飘渺。 “念书,去外头,去外头——” …… 回忆戛然而止。 岑姣轻轻眨了眨眼,她眼前,哪有什么绣着碎花的蓝色帕子,只有赵侍熊伸过来的,皱巴巴的手。 岑姣微微侧开身,避开了赵侍熊伸过来想要拍拍她肩膀的手。 “赵爷爷,当年的事儿,我真过不去。”岑姣抬眸看向面前的人,她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当年要不是昭昭冒险救我出去,我现在,说不准是个什么样子呢。” 赵侍熊的眸光闪了闪,他看着岑姣,双唇颤了颤,而后是重重地叹息。 “姣姣,那个小姑娘的事情我也很遗憾。”赵侍熊道,“当时我是慌了神,你不见了又和那个小姑娘一起出现,我自然以为那个小姑娘和村子里的人是一伙的。” “可我喊了别开枪!”岑姣突然有些失控,她声音高了两分,“我喊了别开枪,别开枪!您为什么要开枪!” 房门外站着的人都听到了岑姣的声音,守在门外的两个男人下意识绷紧了背看向了陈诺。 陈诺瞥了他们俩一眼,“你们去别的地方吧,我在这儿等着先生。” 房间里,岑姣胸膛剧烈起伏着,她抬眸看着赵侍熊,眼睛里,已经没有半点从前的情分了。 赵侍熊的手缓缓放下,他看着岑姣,“姣姣,你要我怎么做呢?去自首?还是自裁把我这条命还给那个小姑娘?” “这些年,我心里也不好过。”赵侍熊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我把那个小姑娘的母亲安置在最好的疗养院,请了最好的护工照顾她。那个村子里的人,也因为人口拐卖的罪名进了监狱,姣姣,我在赎罪。” “更何况,姣姣,你不是没有玩儿过枪,你应该知道,我那一枪没有要那小姑娘的命,是那个小姑娘自己扑着她父亲掉了下去,才摔死的。” 那口气堵在了岑姣的喉咙里。 她吐不出来也咽不回去,过了许久,她才哑着嗓子开口道,“可我没有办法再面对您了。” “当年,您以去找我母亲留下的镯子为借口进山,可是,您进山当真是为了我母亲的镯子吗?”岑姣抬眸,直勾勾地看向赵侍熊。 她不是傻子,当年的事情一遍遍地在她的脑海里过。 岑姣不想去探究赵侍熊是为什么那样在意流黄县背靠的那片山,她不想再掺和进去。 “罢了。”赵侍熊的背微微挺直,他看向岑姣,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这样恨我,姣姣,我不为难你——” 赵侍熊顿了顿,他抬眸看向房门的方向,“陈诺,你进来。” 房门很快被推开,短发女人站在门边,影子投进了屋里。 “吩咐所有的人,以后谁也不许去打扰岑姣。”赵侍熊从怀里摸出一张卡,他将卡放在了岑姣的手边,“密码是你的生日,这钱足够你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姣姣,你不认我这个爷爷,我却是舍不得你这个孙女,以后的日子,你自己照顾你自己吧。” 岑姣没接那张卡,她坐了起来,从一旁取上外套和自己的背包便往外走。 陈诺站在门口,见岑姣走了过来,微微侧过身,让出了通道。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42章 岑姣头也没回地往外走。 她听到赵侍熊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让川都的人都离开吧,以后都不用暗中保护她了。” “是,先生。”陈诺的声音很低,最后的一截音,几乎落不进岑姣的耳朵。 岑姣抬眸看向前方,山影憧憧,像是刻在天边的一幅画。 赵侍熊说得没错,那时昭昭并非死于枪伤,她顺着山坡滚了下去,脊椎断成了几节。 岑姣在昭昭的身上,找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破破烂烂的本子,本子的最后一页,是小姑娘用铅笔写下的,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要和妈妈离开这儿,做自由自在的昭昭。” 岑姣睫毛闪了闪。 她深吸了一口气,往外走的步子越发坚定。 她要做自由自在的岑姣。 陈诺看着岑姣走远,她转头看向屋子里的人,面上有些迟疑,“先生,就这样让她走吗?岑姣她……” 赵侍熊抬眸看向陈诺,眸光冰冷。 陈诺噤声,知道自己方才多嘴了。 “小鸟不想待在笼子里,就让她飞出去吧。无非是安逸着死去和痛苦着死去,影响不了最后的结局。” 赵侍熊咳嗽两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点动着,“之前准备的事情,开始吧。” “让小鸟自己被虫子诱惑着进笼子。” 第23章 - 离开山野前,岑姣去找了蔡宇杰。 见到岑姣时,蔡宇杰显然有些惊讶,他放下手中的茶壶,开口时,脸上的诧异之色还没有消失。 “岑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陈先生不是说你有事先走了吗?” 岑姣笑了笑,她没有回答蔡宇杰的问题,“蔡哥,怎么没见到魏照?” “阿照回川都去了。”蔡宇杰下意识地答道,只是回答完岑姣的问题,又咂了咂嘴,眼底有些狐疑,“岑小姐怎么想起来找他了,之前我瞧着,你们俩……” “魏照怎么说也救了我一命,之前给他惹了不少麻烦,我想着请他吃饭呢。” “真是不巧,阿照有些事儿,走得急……” “蔡哥,你把魏照的电话给我呗。”岑姣递出手机,又一次打断了蔡宇杰的话,“我也回川都,正好在川都请魏照吃顿饭,以表感谢。” 蔡宇杰想要拒绝,可岑姣笑眯眯的,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给他瞅着,拒绝的话在口中囫囵两下,便又说不出来了,他搓了搓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这样,我给阿照打个电话。” 倒也行。 岑姣微微挑眉,她倒没有真的要请魏照吃饭的意思,只是想要确认一下,在峡谷里无故消失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魏照。 蔡宇杰按下了免提。 铃声响了几道后就被接了起来。 “蔡哥?”魏照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过来,显得有几分遥远和变形。 “阿照,岑小姐想和你道个谢。”蔡宇杰倒没有说岑姣要电话的事儿,他只提了岑姣想要表达谢意的事情,边说,他边抬头看向岑姣,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岑姣同魏照说。 “魏照,我想谢谢你那天把我从峡谷里背出来。” “应该的。”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这些天我有事回去了,如果你还想进峡谷去,可以等……” “行了。”蔡宇杰打断了魏照的话,他拿起手机放在了耳边,“人已经走了。” 魏照握着电话一愣,他看向面前被他摆弄得不成样子的宽大绿叶收回了手,“走了?” “嗯,岑姣说她要回去了。”蔡宇杰看着岑姣的背影也有些疑惑。 这小姑娘说是来找他要魏照的电话号码,怎么和魏照说了一句就和自己点头示意走了呢。 “回去?她不是……” “也许人家也有些别的事儿要处理呢。”蔡宇杰收回了看向岑姣的目光,他重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水,“别想这些了,你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的话,说一声就行。” 魏照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他仍旧站在花坛前。 面前的月季开得十分旺盛,花朵炸开,露出橙黄色的花蕊,有两只蜜蜂正停在那花蕊上。 “魏先生,可以进去探视了。”穿着工作服的护士走了出来,她看向魏照,微微侧身,“您要探视的陈先生最近情况不大好,具体的,医生会同您沟通。” 魏照转过身去,他跟上了护士的步子。 疗养院里,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熏得人有些头昏脑胀的。 站在病房前,魏照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该让蔡哥帮自己要一下岑姣的电话的。 …… 流黄县这个地方,与其说是县城,不如说是个镇子。 放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什么高楼,街两边多数是二层的楼房,其中一大半,都还只是用水泥糊了个轮廓,本该装窗户的地方空荡荡的,像是被挖了眼球的眼睛。 是陈玉生送岑姣来的流黄县。 他几次想要问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都咽了回去。 街道上有一层厚厚的灰,汽车驶过,扬起一片灰尘。 “停车。”岑姣突然出声,陈玉生照做。 等车停稳,岑姣就解了安全带推开了车门,陈玉生忙跟了上去,“你要去哪儿?” 岑姣步子一顿,她垂眸看向被陈玉生握住的手,没说什么,只是抬了抬下巴,“去超市,买点东西。”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43章 陈玉生有些讪讪地松开了手,他抿了抿唇跟在岑姣身后,“姣姣,你之后什么打算?” 县城里的超市也有些灰濛濛的,货架泛着黄。 岑姣倒也不嫌弃,看到什么图案鲜艳的零食都拿了下来。 等转了一圈,不光是岑姣怀里,陈玉生手里也拿满了零食。 直到付了钱回到车上,岑姣才开口回答了陈玉生的问题,“没什么打算,回去继续开我的花店,赚钱,生活。” 陈玉生微微皱眉,他握紧了方向盘,“姣姣,那样的生活不适合……” “没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岑姣打断了陈玉生的话,她转头看向陈玉生的手臂,男人的手臂粗壮,肌肉线条分明,这使上方的龙头纹身也变得有几分狰狞。 “陈玉生,你手臂上的纹身,你真的喜欢吗?”岑姣道,“我记得,你那时对这样的图案,嗤之以鼻。” 陈玉生一愣。 他手臂上的纹身是一条龙,中国龙。 龙头在肱二头肌的位置,龙身盘旋着向下,布满了整个右臂。 只是纹身在手臂上,平时他自己看见的时间倒是不多,所以岑姣这样问,他竟是思考了好一会儿,自己右手手臂上的纹身究竟是什么样的。 过了好一会儿,陈玉生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先生选的图案。” 岑姣闻言笑了一声,她坐正了身子,不再去看陈玉生,也没再说话。 这足够回答陈玉生的问题了。 留在赵侍熊身边,自然有数不清的人将她哄着捧着,可那是岑姣想要的吗? 且不论昭昭的一条命,岑姣能不能释怀,她真的能够赵侍熊让她做什么,她就没有自己想法地去做吗? 无论对错,不追究真,闭眼跟在赵侍熊身边? 光是想,岑姣便觉得荒谬。 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车子拐进了县里的墓地。 墓地里大多数地方都没有埋人。 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大家都想落叶归根,死后,一定要埋进自家的地,自家的祖坟,少有会埋进公共墓地的。 走过一个个空白的墓地,岑姣停在了刻有名字的墓地上。 那墓碑上,刻着昭昭两个字。 陈玉生沉默地跟在岑姣的身后,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帮着岑姣将刚买来的零食一样一样在墓前摆好。 岑姣并不在意地上积着灰尘。 她盘腿坐在了墓碑边,侧过身子,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对不起啊,这么久才来看你。”岑姣低声道,她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站在一旁的陈玉生忽然开口道,“姣姣,我希望你好。” 岑姣没回头,只是擦拭墓碑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时候,我是见到了她的。” 岑姣知道,陈玉生口中的她是昭昭。 是啊,昭昭那么聪明勇敢,怎么会没能通知到陈玉生呢。 那天下午,昭昭分明避开了其他人,来到了镇上,找到了陈玉生。 她告诉陈玉生,村里的男人穷凶极恶,看岑姣是城里来的,长得漂亮,就将人关了起来,想要霸王硬上弓。 可为什么,那天夜里,只有昭昭一个人找到了岑姣呢。 该和她一路的陈玉生,为什么没有在村子里出现呢。 岑姣终于回头,她看向陈玉生。 两人重逢的这段时间,岑姣对陈玉生没有半点好脸色,有没有一点怨恨,旁人不得而知。 “我没有进山找你,只是打发走了她,是因为在你们进山前,先生便叮嘱过我,我半步都不能离开流黄县。”陈玉生道。 岑姣瞳孔猛地一颤。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有光在她眼眸中一点点破碎。 所以,要说害死昭昭的,她岑姣算最重要的一个。 她信任陈玉生,可陈玉生辜负了她的信任。 赵侍熊对于陈玉生,远比她岑姣重要多了。 岑姣缓缓闭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等到睁眼时,那双眼睛又像从前那样清冷不带情绪。 “无所谓了。”岑姣低声道,“陈玉生,无所谓了。” 陈玉生看向岑姣,他咬紧了牙,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岑姣站起了身,她拍了拍昭昭的墓碑,“我走了啊,以后每年都来看你。” 岑姣又伸手拍了拍身侧的墓碑,才抬脚往外走。 陈玉生跟在岑姣身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姣姣,我真的把你当朋友,我没想到……” “陈玉生。”岑姣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还记得从前我们一起练功的情谊,答应我件事儿,如果赵侍熊又派人监视我,告诉我一声。” 岑姣就站在陈玉生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可那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陈玉生却觉得自己永远失去了这个朋友。 少年人的真心从不掺假。 就算这些年,各种事情的磋磨下,陈玉生很少会想起从前了,只是现在去回想,又怎么会忘记和岑姣亲近的那些时候呢。 他是那一批被赵侍熊收养的孩子里年纪最小的,其他人不愿意带着他玩儿,还背着大人偷偷欺负他。 是岑姣站出来,将他划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 从那之后,两人一起上课练功,一起翘课挨罚。 “好。”陈玉生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向岑姣,扯唇笑了笑,“我答应你。”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44章 得了陈玉生的回答,岑姣没说什么,她只是深深看了陈玉生一眼,便转头往外走。 陈玉生抬脚想要跟上去,却见岑姣摆了摆手,“我自己去机场,别送了。” 陈玉生停下了步子,他没有再追上去,只是沉默地看着岑姣。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接通,是陈诺。 “陈玉生,准备准备,要进山了。” …… 打开家门时,岑姣看着熟悉的陈设有些许陌生。 洗过澡后岑姣盘腿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地毯是她之前亲自选的,厚实柔软。 岑姣坐在上方,翻出了那张被烧成了半截的照片,是肖舒城寄来的照片。 比起刚刚收到照片时的心绪波动,岑姣现在称得上平静。 她将照片在茶几上放好,然后又爬起身去了卧室。 从床底翻出一个被层层包裹的盒子,岑姣回到了客厅。 一层一层地取下盒子上方缠着的保鲜袋,贴在盒面上的黄色符纸出现在了岑姣面前。 岑姣取出银针,在她右手食指指尖轻轻一点。 鲜血沁了出来,滚落在那符咒上方。 血珠滚落的瞬间仿佛活了过来,红色的液体没有沾到别的地方,而是顺着黄纸上方原有的纹路一点点弥漫开来。 等到原先的纹路尽数被染红,整张符纸竟是开始发焦发黄,直到最后变成黑色的焦灰。 岑姣抬手打开了箱子。 箱子很大,打开后,便显得里面很空旷。 岑姣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青铜制品。 那青铜制品是长条的,半个巴掌大,轮廓是弯曲的,像是个“刀”字。 盒子里,还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小把供香。 供香很短,只有手指的长度,扁扁的,三支为一组。 岑姣从中拿出一组来。 她很久没有做过这一套了,将供香捏在手中的时候,岑姣动作放慢了些。 这是师父留给她的东西。 这供香分两种。 一种给活人用,一种给死人用。 当时,岑姣那么笃定肖舒城已经死了,正是因为她给肖舒城点上的供香灭了。 那时候,庙里通知她供香灭了的电话刚挂没一会儿,肖舒城失踪的消息就传到了她这儿。 岑姣那时候就知道,肖舒城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就死在香灭的那一刻。 “肖舒城。”岑姣将手中剩下的半截照片放在了白瓷盆的前方,她声音压低,带着些许空灵。 门窗紧闭,却仍有风穿堂而过。 岑姣没有抬眼,她将手中的供香插进了白瓷盆里。 手中的青铜器轻轻撞在了白瓷盆的外壁上,铛一声,源远流长,像是清晨的寺庙钟声。 随着那一声响,三支供香噗簇一声燃了起来。 岑姣的声音有些沙哑发闷,好像不是从她的声带发出的。 “人死如灯灭,别执着了。”岑姣道。 那莫名的穿堂风消失了,白瓷盆里,三支供香燃得很快。 在岑姣的注视中,三支供香很快燃尽。 有火星从白瓷盆里飞了出来,落在了那半截照片上。 那样小的火星,竟是一点点吞噬着剩下的半截照片。 火舌吞吐,那剩下的半张照片也在岑姣面前燃烧殆尽。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的眸光中,染上了一丝疑惑。 如果肖舒城死时心愿未了,那么那口气就会留下来,直到有人燃香唤他的名字。 那口气如果出现,供香不会灭,却也不会继续往下燃。 可是现在,供香已经燃尽了。 那便意味着,肖舒城死了,半点执念都没有留下地死去了。 如果不是肖舒城的执念,那么又是什么人将照片寄给自己呢。 岑姣眸光闪烁,她坐在地毯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 过了很久,她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将供香和青铜器放回了原先的盒子里。 重新画了张符纸,岑姣将木盒子重新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藏回了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就算有关肖舒城的疑惑还没有解开,岑姣仍旧是累极了。 她靠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岑姣并没有关灯。 所以直到夜里三点,岑姣屋子里的灯仍旧亮着。 只是睡着的岑姣并不知晓。 那天夜里,数只麻雀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撞上岑姣的玻璃,像是想要投身于屋内的光亮。 那些麻雀成群结队地撞上玻璃,却没有发出声音。 只在楼下的花丛中,留下了一堆尸体。 可惜岑姣独来独往惯了,她并不知道麻雀尸体的事情。 那天之后,也没再出现过这样怪异的事情。 岑姣的生活,渐渐回归了先前的平静。 是真正的平静。 赵明焱和陈玉生给她发过消息。 前者是告诉她自己要回学校去了,让岑姣给个在川都的地址,他会避开赵侍熊偷偷去找岑姣。 后者则是让岑姣放心,他已经确定了,当时在川都监视岑姣的人都离开了。 【先生没有再提起你,大家都没有提起你,岑姣,你可以安心过自己的生活了。】 在消息的最后,陈玉生这样写。 岑姣谁也没有回复,只是在罗芍满脸疑惑地看过来时,笑了笑,“是那些办贷款的骚扰短信。”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45章 罗芍扔出一张二筒,皱了皱鼻子,“这些垃圾短信可真烦人。” “是啊。”岑姣的视线放回牌桌上,她应了一声,抬手去摸牌。 指腹安在麻将上摸了摸,翻开,七万。 岑姣脸上的笑浓了些,她抬手推开面前码得整整齐齐的牌,龙七对,胡了,还是个大牌。 罗芍惊叹了一声,她低头去摸抽屉里的钢崩,“老板,晚上一起去吃饭吗?我朋友今天抢到了最火那家火锅店的号牌,一起去呗。” 岑姣靠在藤椅上,神色松弛。 听到罗芍的话,她愣了愣,倒是没有立刻答应或是拒绝。 牌搭子听到罗芍的话,低头去看时间,下午四点了,“哟,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去接孩子了,明儿再约着继续。” 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站起身,她抬手理了理碎发,笑盈盈的。 岑姣闻言点了点头,也站起了身,“今天陪着我这个新手,难为你们了。” “说这些。”另一个女人摆了摆手,她嗓门儿大些,风风火火的,“你不来我们也凑不齐人呀,以前觉得岑姣你清清冷冷地不爱搭理人,现在熟悉了才发现,多乖一个小姑娘,要是我有和你年纪相仿的儿子,说什么也要介绍你们认识。” 岑姣笑了笑,没接那女人的话。 一起打牌的两个女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罗芍则是走在岑姣的右侧往店里走,“老板,一起去吧,我朋友也是个女生,人特别好。” 要是之前,罗芍指定是不敢这样和岑姣说话的。 岑姣虽然是个不错的老板,却有些让人难以接近,平时也不大同罗芍闲聊什么。 可是自从岑姣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随和了不少,平日也会和罗芍聊一聊生活的琐事,这才让罗芍胆子大了些。 这才敢喊着岑姣晚上一起去吃饭。 岑姣正要拒绝,罗芍却是歪着头凑到了岑姣脸边,“姣姣,一起去嘛,一起去吧。” 岑姣叹了一口气,“那你问一声你朋友,如果她没有意见,一起吃饭也没什么。” 罗芍连连点头,“我之前就已经和她说好啦,她也很期待你一起去吃饭的。” 岑姣应了一声,她抬了抬下巴,“那收拾收拾准备关店吧,别让你朋友等着。” …… 罗芍朋友抢到号的火锅店是川都新开的,营销铺天盖地,火爆的生意持续了小半个月,号牌仍旧是难抢得很。 等罗芍和岑姣赶到火锅店附近时,火锅店外,已经排了很长很长的队。 罗芍踮着脚在人群中找了半天,等看见自己朋友的身影后,忙挽着岑姣的手腕,朝着她朋友的方向挥了挥手,“在这儿。” 是个长发红唇的姑娘。 岑姣笑着同她打过招呼,三个人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了店。 火锅店里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的位置是在靠窗的角落,落地的玻璃窗外也放了三排凳子,坐得满满当当。 火锅店的人虽然爆满,上菜的速度倒是很快。 岑姣她们刚刚互换了名字,服务员就端着锅底走了过来。 “小心火——”服务生将锅底放上了桌,只是转身走时,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岑姣身上,似是在辨认着什么。 岑姣被他盯得微微蹙眉,她微微挺直了背,也盯了回去。 那个服务生似是察觉到了岑姣的厌烦,忙转开了视线。 岑姣看着他退开,停在了自己的同事身边,小声说着什么,甚至时不时抬手指向自己。 岑姣的脑袋嗡嗡作鸣。 她听到自己似是在和罗芍说着什么,可具体说了什么,岑姣有些听不清。 “是她吧?” “就是她吧?” “是她,就是她。” 那些絮语声几乎要将岑姣淹没。 “姣姣,你还好吧?”罗芍察觉到了岑姣情绪的紧绷,她有些担忧。 岑姣有些僵硬地看向罗芍,罗芍的双唇上下动着,似是在说些什么,可她却听不清。 “岑姣?”一道男声突然穿插进来。 岑姣循着那声音缓慢又僵硬地转过头看过去,面前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魏照?”岑姣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声音落地的瞬间,压在她身上的絮语消失了。 魏照远远地就认出了岑姣,先是惊喜,也顾不上细想,便和身边的朋友说了一声,走过来同岑姣打招呼。 只是走得近了,才发现岑姣面色白得有些吓人,魏照下意识出声喊人。 坐在窗边的人转过头来,眼睛瞪得很远,直勾勾地将魏照瞧着。 “你没事吧?”魏照走得近了些,他低下头,有些担忧地问。 “没……”岑姣摇了摇头,可是听起来,却是有些不那么令人信服。 她转头看向罗芍,面上带着一丝内疚,“抱歉啊罗芍,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太不好意思了。” 罗芍忙站起身,她脸上满是担忧,“我送你吧。” “不,不用,你们好好吃。”岑姣挤出笑,她站起身,却一下没有站稳,伸手按在桌边才没有让自己栽下去。 魏照伸手扶住了岑姣的手臂,他看向罗芍,“我送她回去吧。” 见岑姣并不抗拒魏照的靠近,罗芍才缓缓点了点头,她仍是担忧地看着岑姣。 岑姣对着罗芍又挤出笑来,安抚过罗芍的情绪后,才开始往外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46章 魏照护着岑姣,避免店里的人撞到她。 刚刚那个端着锅底的服务员推着菜走了过来,在他接近岑姣的瞬间,岑姣整个人猛地一滞。 魏照托住了岑姣,他低下头,虚虚张开手,将岑姣整个护在怀里,“怎么了。” “他在说话。”岑姣额角沁出汗来,她的心咚咚跳着,让她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 魏照见状护着岑姣先出了火锅店,过一个拐角,人便没有刚刚那么多了。 魏照扶着岑姣在花坛边坐了下去,他蹲下身,仰头看向岑姣,“你在这儿等等我,你说刚刚那个服务生一直在打量你?” 岑姣眼睫垂着,她身上发冷,听到魏照的问题却没什么力气回答他,只是点了点头。 魏照见状站起身,“我很快回来。”话音落下,便又转身往火锅店去。 岑姣听到了魏照的话。 只是她的灵魂像是半出窍了一般,做不出反应,也没有力气去做反应。 如果让一些老人看见,会觉得岑姣这样的反应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被魇住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魏照回到了岑姣身前,他再一次蹲下身去。 岑姣眼睫颤了颤,看向了魏照。 魏照的神情…… 岑姣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她的反应有些慢,可是直觉告诉她,魏照的神情变了,不是刚刚那样了。 “岑姣,你冷静点听我说。”魏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朝着岑姣递了过来。 岑姣的视线顺着魏照的动作去看,手机屏幕上的东西一点点清晰。 是一则新闻,不知道什么营销号发出来的博人眼球的新闻。 黑体的字在岑姣眼底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有水迹在岑姣的眼前模糊开,她伸出手,指着魏照的手机道,“魏照,我看不明白,它在说什么啊?” “岑姣……”魏照声音发紧,还不等他说出什么,坐在花台上的人却是直勾勾地栽了下去。 魏照伸手接住。“岑姣?岑姣?” 没有人回应。 魏照将人打横抱起,往自己停车的地方小跑过去。 跑动起来时,魏照心里一突。 ——怀里的人好瘦啊。 将人送到急诊,魏照才松了一口气,也直到这时,他才来得及去消化刚刚的事情。 他找到那个服务生,倒也没有为难别人,只是沉着脸问他刚刚对着岑姣指指点点什么。 那个服务生年纪不大,不经吓,在魏照面前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清楚了。 他不是指指点点什么,而是开业前看了个营销号发的东西,里头写的就是岑姣。 那是营销号神神叨叨的,说得多是什么命理算卦的东西。 他配着岑姣的照片,说的是岑姣的面相不好。 营销号说,岑姣的长相偏清冷挂,鼻尖小巧高挺,唇薄,嘴小如樱桃,这种面相的人,会克死身边亲近的人。 底下配着的,是两则新闻。 一篇新闻是旧新闻,魏照也知道,是肖舒城失踪的新闻。 另一篇,则是新出不久的新闻,没什么热度,所以魏照也是刚刚才知道。 ——陈玉生失踪了,下落不明,搜救队找了好几天,没找到,几乎可以默认死亡了。 医院里人很多,人来人往混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儿让魏照有些烦躁,他原地走了两步,摸出手机拨通了蔡宇杰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魏照误以为不会有人接通的时候,蔡宇杰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即便隔着手机,也难掩疲惫。 “阿照?” “蔡哥,陈玉生的事儿……” “你知道了?”蔡宇杰打断了魏照的话,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等魏照回答,便自问自答道,“也是,有人失踪怎么也会上新闻的,你看到也不奇怪。” “人失踪有两天了,这些天民宿里的人来来往往的,给我累得够呛。” 魏照看着面前闪着绿光的安全通道,“人在哪儿失踪的?” “谁知道!”蔡宇杰的声音高了些,只是旋即又压了下去,“他们神神秘秘的,我也不好去问什么。” 听起来,蔡宇杰有些上火。 似是不愿多提陈玉生的事儿,蔡宇杰话头一转,“你的事情忙得怎么样了?” “七七八八。”魏照道,原本他今天出来,就是打算和川都的朋友吃个饭然后就回山野的,只是刚刚遇见了岑姣…… “蔡哥,我可能还要两天才能回去,你还应付得了吗?” “没什么问题。”蔡宇杰打了个哈欠,“你专心忙你自个儿的,我本来还想说这两天山野人来人往,让你晚几天回来呢。” 魏照又和蔡宇杰闲聊了两句后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岑姣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人没事儿,在如今这个年头,甚至称得上健康,就是睡着了。 “睡着了?”魏照有些不相信,可医生又怎么会扯这种谎骗人呢。 “嗯,睡着了。”医生写写画画,给岑姣开药。“不过小伙子,你女朋友太瘦了,小姑娘爱漂亮减肥,你得劝着些,多给人做些健康营养的食物。” 魏照一愣,下意识想解释,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只是点头说好。 里头的人也醒了,只是恹恹的,对什么都没有反应。 魏照将人扶上了车,又把医生开的安神用的药放在后座上,“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47章 “不回去。”岑姣终于说出了昏睡过去后的第一句话。 魏照转头看向副驾的人,岑姣缩在副驾上,脑袋歪着,面无表情,好像刚刚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魏照才点了点头,“行,不回去。” 车子启动,发动机声中混着魏照的声音,“岑姣,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岑姣不理他,魏照倒也不指望旁边丢了魂的人能说什么,索性自己做主,将人先带回了自己家。 岑姣倒也不见外,进了屋便躺在了沙发上。 好像不是在别人家,而是在自己家一样。 魏照关上门,颇有几分无奈,“岑姣,之前不觉得你脸皮这么厚呢。” 可是躺下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我要睡觉,别烦我。” 声音冰冷,还带着不耐烦。 倒是和魏照记忆里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岑姣一模一样。 魏照没有追着问陈玉生的事儿,毕竟看岑姣的反应,她也是刚刚才知道。 而且,岑姣看起来累极了,不如让她休息好了再说。 “吃了药再睡。”魏照道。 只是躺在沙发上的人已经没了动静,呼吸声也渐渐变得平缓。 魏照走到沙发边,他伸手在岑姣肩头轻轻推了推,躺着的人顺着他的动作身子轻轻动了动,旁的没有半点反应,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魏照有些无奈,却也没有非要将人喊起来。 他转身去柜子里翻出干净的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岑姣的肚子上。 岑姣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动了动身子,脑袋也转了个方向,朝着里面。 头发顺着岑姣的动作遮在了她的脸上,魏照看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伸手,替岑姣把头发别到耳后。 只是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魏照看着岑姣圆润白皙的耳垂,一时之间没了动作。 岑姣的右耳耳垂上,戴着的耳钉,和他那个盒子里的耳钉一模一样。 魏照盯着那蝴蝶耳钉许久,才有了新的动作,他伸手,轻轻拨动岑姣的脑袋。 岑姣原先被遮挡的左耳漏了出来。 白皙小巧。 只是并没有同样的蝴蝶耳饰。 魏照缓缓收回了手,他坐在离沙发半米远的地方,直勾勾地看着岑姣。 这次回川都,他去见了当年救他出来的人。 魏照又问了一遍当时的情景。 那人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魏照。 他们找到魏照的时候,魏照在树下昏了过去,身侧有篝火,身上的枪伤被简单处理过。 只是他们在周围,并没有找到其他人的痕迹。 后来,大家也走访过附近有可能出现在峡谷里的村落,也没什么发现。 所以报告上,只能写成魏照自己强撑着处理了伤口,又找了块比较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 搜救人员的话和当年没什么区别。 魏照将那蝴蝶耳饰拿出来,又问了他是否还记得这蝴蝶耳饰出现的地方。 那人对魏照手中的耳饰显然记忆深刻,只是对魏照的话又显得疑惑。 “怎么了?这耳饰有什么不妥吗?那时候,你紧紧握着,我们还以为是对你很重要的人给的。那种时候,拿出来稳定自己心神的呢。” 魏照没有问出什么来,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却不想,在岑姣这儿,他看到了一模一样的耳饰。 盘腿坐着的男人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岑姣,“岑姣,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魏照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就在毯子上。 直到微凉的夜风吹进屋子,魏照觉得有些冷才悠悠转醒。 如银的月光洒了进来,魏照坐起了身。 岑姣也醒着,正直勾勾地坐在沙发上,抿着唇,一言不发。 听到声音,她朝着魏照看了过去,眼眸亮晶晶的,比银色的月光更亮。 “魏照。”岑姣开口,不带什么感情,“我店里出事儿了。” 魏照刚刚醒过来,还不是很清醒,店里出事儿了?什么店里出事儿了? 只是岑姣也不等魏照反应,自顾自道,“罗芍重伤,她的朋友曾斯雅死了。警察通知我过去一趟。” 魏照一凛,像是寒风从他体内穿过。 岑姣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 “是冲我来的。罗芍重伤是因为我,而曾斯雅是做了我的替死鬼。” “别胡说。”魏照下意识地反驳。 可他眼前却是渐渐陷入漆黑,好像要什么控制住了他,等到魏照的意识回笼,沙发上哪里还有岑姣的影子。 魏照扶着茶几站起身,抬手去摸,沙发上没有半点温度,就好像这一切—— 与岑姣重逢,将人带回家里,发现同样的耳饰…… 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魏照站直了腰,他的视线落在了门边的柜子上,安神的药还放在那儿。 白色的塑料袋提醒着他,这一切不是错觉,是真的。 岑姣只是醒过来后,就离开了。 魏照呼吸一滞,想起了那段虚无缥缈,像是他幻想中的对话。 他摸出手机,翻找一阵,给一个人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听了魏照的询问,开口时有些疑惑,“是出了起恶性事件,你怎么知道?” 背景音嘈杂。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48章 魏照听到自己的声音穿过听筒,“那个花店的老板,我认识。” 第24章 (二更合一) - 魏照找到岑姣时,天已经濛濛亮了。 人坐在医院的花坛边,垂着头,瘦瘦小小一个,看着风大些就会被吹跑一样。 魏照已经从张志义那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找岑姣,也只是按惯例地问话。 路上的监控也拍到了行凶的人,是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脸被包得不漏一丝缝隙,还戴着墨镜,显然是有备而来。 黑衣男人用的凶器是一截钢棍,曾斯雅就是被钢棍打碎了颅骨当场死亡。 罗芍运气好些,虽然也是后脑勺遭到了击打,人还活着,只是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岑姣听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她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魏照,又低下头,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等到魏照在岑姣面前站定,便听到她闷闷的声音。 “你别担心。” 这姑娘还知道先开口就自个儿大半夜什么也没有就走的事情说一句,魏照原先心里的气散了两分。 他伸手,想去拍一拍岑姣的肩,谁料还没落下去,便又听面前的人继续道,“——昨儿和你一起的时候是半夜,针对我的人不见得把你也记上了,之后我们各走各的,不会让你也像罗芍那样倒霉的。” “岑姣,你可真行。”魏照收了手,在岑姣旁边坐了下来。“我忙前忙后,天不亮就到处找你,去问事情的细节,是为了听你同我说这些的?” 岑姣偏过头,她看向魏照,轻轻眨动着眼睛,巴掌大的脸上,竟是难得写满了不解。 魏照看着岑姣,他声音低了两分,“岑姣,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岑姣猛地转过头去不再看魏照,她身形微微有些僵硬,“魏照,我们才认识多久,你……” “是,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魏照喉咙中滚出一丝含混的笑意,他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胸膛仿佛也在震鸣,“可是岑姣,让我从无人峡谷背出来的,一起见识过巨大白化蟒的人,除了你可没有别人了。” 见魏照提起在山野的事情,岑姣眨了眨眼,没接话。 魏照仍旧是偏头看着岑姣,“岑姣,你可以信任我。” “我不是不信你。”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缓缓坐直了身子,“魏照,我只是不知道和你说什么。” 因为就算是岑姣,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收到罗芍和曾斯雅在花店出事的消息后,岑姣如遭雷劈,就在她思绪空荡荡的时候,“她们是替自己糟了罪,动手的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个念头凭空而起,如同烙印一般刻到了岑姣的脑子里,后来,她清醒过来,这个念头仍旧是十分坚定。 可是她并不知道究竟是谁针对自己,是谁想要对自己下死手,就算认错了人,也毫不手软。 魏照垂眸看着岑姣,他没有说话,只是十分安静地望着身侧的人。 魏照的职业让他见过形形色色的许多人,却没有哪一个,像是岑姣这样,让魏照觉得矛盾。 是的,岑姣身上充满了矛盾。 她表现得冷淡,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几乎要传到几里地外去。 可是岑姣却又期望有人陪着自己。 就好像刚刚,岑姣说着和魏照划清界限保持距离的话,可魏照毫不怀疑,他要是当场应下来,身侧的人指不定会难过成什么样——倒不是说岑姣对魏照有什么期盼,这时候谁都好,岑姣无比希望有个人站在自己身边,不用是依靠,只要在那儿待着就行。 岑姣口中说着各走各的,眼里却又写满了别走。 魏照心里悠悠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走吧,先去吃点东西。” 岑姣抬头,带着些茫然。 见她不动,魏照伸出手来,“不吃早饭不饿得慌吗?” 岑姣摇了摇头,算起来,她的上一顿饭还是昨天中午,可是人倒是当真感觉不到饿。 魏照稍稍侧了侧身子,拉住岑姣的手腕,将坐着的人拉了起来,“你不饿我饿了,陪我去吃点儿。” 医院外的早餐铺生意很好。 多数人买了包子就又急匆匆地走了,所以虽然铺子外排着队,铺子里却仍是有空位的。 魏照领着岑姣在空位上坐下。 白粥就着榨菜,还有两笼小包子。 岑姣坐在魏照对面,刚刚出锅的包子氤氲着热气,让她有些看不清魏照的脸。 “愣着干什么,来都来了,吃两口。”魏照将面前用勺子搅动晾凉的粥碗推到了岑姣面前,“干坐着不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不许你吃饭的坏人呢。” 岑姣拿起了勺子,她搅动着面前的白粥,却是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魏照。 魏照透过白气看着面前的人,微微挑眉,“吃吧,有什么事儿,吃饱了再想,我陪你一起想。” 岑姣这才垂下眼,一口一口地喝起粥来。 虽说不饿,可身体的反应却是比精神要诚恳得多,岑姣不光喝了一碗粥,还另外吃下了四个包子。 等到吃饱喝足,整个人也暖和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早餐铺,太阳也升起来了,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细长细长一条。 “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49章 魏照口中安静的地方,是医院附近的公园。 工作日的公园早晨,除了晨练的老头儿老太太,没什么人,绕着中心湖绕了半圈,抬眼看,就看不到旁的人了。 岑姣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魏照,我真不知道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我活了二十五年,要说有深仇大恨的……” 岑姣顿了顿,她想起了那个瘦削得像是猴子一样的人。 可又怎么会是那两兄弟呢,且不说他们现在还被关着,就算他们放出来了,也不可能找得到她在哪儿。 “……真没有。”岑姣道。 魏照察觉到了岑姣刚刚的一丝打愣,只是他并没有追问,“岑姣,现在的社会治安的确不错,可是人多了,难保就没有心理变态的,你凭什么笃定,这次的悲剧是有人预谋的,而不是激情作案呢?” 如果让魏照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自然是如果是激情作案,那么凶手又怎么会把自己裹得和木乃伊似的,最后还拐进了没有监控的小巷子,显然是踩过点有备而来。 岑姣让魏照这一问,思绪猛地收回。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魏照。” 就在魏照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又听到岑姣的声音,“但是我确定,就是冲我来的。” 魏照被岑姣的坚定惹得一愣,他看着面前的人,原先要说的话一点一点消散,他张了张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反倒是岑姣面上的茫然一点点褪去了。 她身上,之前遇了事儿的慌乱也消失不见了,“魏照,我知道你想帮我,我很感激你。” 魏照看着身侧的人。 她说着感激,面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初见时那样。 “我的这些事儿,我自己能解决,真的。”像是怕魏照不信,岑姣连说了三个真的。“我的身手,你应该也知道的,那么大一条巨蟒都不能奈我何……” 岑姣停了停,又补充道,“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一点儿伤都不会有。” 魏照失笑,岑姣还真是跳脱。 这时候,还不忘重申一遍,那时候在狭窄的山道里,她是为了救自个儿,才被巨蟒咬伤了胳膊。 “想要对付我的人,就算我只有一个人也应付得来,你就不要掺和进来了。”岑姣脸上,多了两份真挚,“魏照,你是个好人,好人应该去过普通顺遂的日子,不该掺和进来。” 岑姣仍是想要劝魏照离自个儿远些。 “不光是为了帮你。”魏照忽然道,他收回了落在岑姣身上的视线,“三年前……” 只听魏照提起一个时间,岑姣心中咯登一下。 “三年前,连我在内,一共三十一个人在落溪大峡谷所在的深山出任务。”魏照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一共活了八个人,除了我以外的七个,都成了傻子。” 有些对上了,可时间对不上。 “岑姣,你之前去山野,真的是为了找肖舒城的踪迹吗?” 岑姣抬眸看向身侧的人,她的视线与魏照的视线撞个正着。 她张了张唇,却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我知道肖舒城已经死了。” “我是为了找一味药材。”岑姣道。 魏照眸光轻闪,“当年我们保护的科研人员,也是去山里找东西,只是找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岑姣,我帮你,也是为了我自己。”魏照无比认真道,“在你出现之前,三年前的事情在我这儿是乱成一团,理不清的线,但是现在,我从里面找到了一根线头。” 线头的另一端,就系在岑姣身上。 “我想想。”岑姣收回视线,她看向面前的湖泊,没有立刻回答魏照,而是又重复了一遍,“我想想。” 魏照并没有步步紧逼,他同样转过头看向面前的湖泊。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魏照的手机响起。 是张志义。 张志义是那起恶性杀人案的负责人。 魏照接通了电话。 “阿照,嫌犯被追捕的途中拘捕,且情绪激动,从楼顶跳下去自杀了。” 挂断电话后,魏照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岑姣。 岑姣面上没什么情绪变化,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她坐在长椅上,看着湖上的两只天鹅交颈嬉戏,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道,“我想去医院,看看罗芍的情况。” 魏照当然没有意见。 医院里,罗芍的父母已经赶到了,他们由之前通知岑姣的小警//察陪着。 陪着罗芍父母的人,远远地就认出了岑姣,他对着罗芍的父母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那个中年男人便抬脚走了过来。 中年男人难掩脸上的疲惫。 岑姣听罗芍说起过她家里的事情,罗芍并不是川都人,她老家在山里。 想来昨天收到消息后,这对夫妻连夜赶了过来,身上的疲惫气息浓厚。 “叔叔。”岑姣不自觉挺直了腰,她对着那个走近的中年男人微微垂着头,“都怪我……” “岑小姐,我是来多谢你的。”中年男人说话时带着口音,他抬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被塑料袋层层裹着的银行卡,“我听小方警//官说了,罗芍的医药费是您给垫上的,我们……” 男人的脸上闪过些许难堪,他一只手攥紧了皱皱巴巴的衣角,“事情发生得突然,我们还没来得及筹钱,这里面有四万块,您先收下,剩下那些你垫付的钱,我们会尽快想办法筹齐了给你送过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50章 岑姣这才明白过来罗芍的父亲在说些什么。 是要还她垫付的医药费,面前这个淳朴的中年男人并没有因为孩子是在岑姣的店里出的事儿而怪罪她,而是有些羞赧地来还钱。 “不……”岑姣退了半步,她摆了摆手“是我该道歉才是,罗芍她……” “叔叔。”魏照开口接过了岑姣的话头,他往前走了半步,“罗芍现在还在icu里躺着,一天要用的钱不少,这些钱你们先放在身边应急。” 许是魏照的话提到了罗芍,中年男人的眼眶有些泛红,“我们罗芍命不好,我们在土里刨食,没能给她提供个好的环境,现在她自己出息了,在大城市站稳了脚跟,偏偏又遇上这事儿……” 似是觉得在别人面前哭出来不太好。 男人忙抬手擦了擦眼睛,他对着岑姣和魏照咧了咧嘴,可是那挤出来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叔叔,你们也别太担心,我们先去见见医生。”魏照道。 男人哎了一声,忙侧过身让开了,“多谢啊,你们真是好人。” 岑姣被魏照推着往前走。 “医生好,我们是罗芍的朋友,想问问她的情况。”魏照敲响了门。 罗芍的主治医生是个女人,戴着眼镜,她招呼岑姣和魏照在对面坐了下来。“罗芍的状况不大好。” 只一句,岑姣几乎就要绷不住情绪,她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嵌入了掌心,几乎要掐出一个伤口来。 “伤在脑子,前面照了ct,脑子里有出血点,得尽快手术。” “只是手术费……” “钱的事儿不是问题。”岑姣急急道,“差多少我去交上。” 医生一愣,她看向岑姣,感慨道,“罗芍有你们这样的朋友也是幸运,只是你们还是要有心理准备,这是大手术,不一定能下得来手术台。” 罗芍的手术顺利的情况下也得十个小时。 听说岑姣把手术费垫上了,罗芍的父亲垂着头半天不说话,而罗芍的母亲则是掩面哭泣,饶是抬手捂住了嘴巴,仍是挡不住哭声。 魏照把两个人劝去休息。 等到两个人离开,他转身,发现岑姣坐在椅子上出神。 “怎么了?” 岑姣抿了抿唇,她抬头看向魏照,“我想起了肖舒城的父母。” 岑姣一直觉得,自己对肖舒城是尽心了的。 虽然和肖舒城在一起,更多的并不是因为所谓的爱情,而是想让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不那么形单影只,不那么显眼。 可和肖舒城在一起后,岑姣承他的情。 肖舒城对岑姣好,岑姣用师父给她的,数量寥寥的替活人祈愿的供香去替肖舒城祈福。 肖舒城要去流黄县,要进从没有开发过的大峡谷。 岑姣感到了不妙,她预感到了危险,所以两人争吵—— 吵得昏天黑地。 岑姣就差以命相逼了。 肖舒城仍旧像是入了魔一样,非要去。 也是那场争吵,话赶话的,岑姣知道了她与肖舒城相识,并非因为在昆虫展的偶遇。 ——而是一场蓄谋的相逢。 早在岑姣认识肖舒城之前,肖舒城就已经知道她了。 是肖舒城的朋友领着他见到岑姣的。 可岑姣听着只觉得荒谬。 因为肖舒城所说的那个朋友,她并不认识。 两人自然是不欢而散。 肖舒城死在峡谷里,是岑姣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因为之前的争吵,她也不想见到肖舒城的父母。 只是现在,她突然想起了那对老夫妻。 肖舒城的父母和罗芍的父母不同,他们是知识分子,就算是接到噩耗,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穿着得体。 可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便是他们的伤心与罗芍父母的伤心别无二样。 “你是说……”魏照皱眉消化着岑姣的话,“肖教授早就在他朋友的带领下认识了你,后来你们的相遇,是他一手策划的。” 岑姣点了点头,她还记得那时候肖舒城提到过那个朋友的名字。 “张帆。”岑姣道,她摇了摇头,“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叫张帆的人。” “张帆?”魏照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往下沉,“你说肖教授的那个朋友是张帆?” 岑姣先是点头,而后又疑惑,“你认识?” 魏照摇了摇头,“不认识,但是岑姣,杀死曾斯雅,打伤罗芍后拒捕自杀的人,也叫张帆。” 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两件事情串在了一起。 岑姣的眼眸突突跳着,她盯着魏照,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也叫张帆?” 尾音微微上翘,像是再问这两个张帆是同一个张帆吗? 岑姣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回答了她,“这两个张帆,一定是同一个张帆。” “岑姣。”察觉到了身边人情绪的波动,魏照微微皱眉,他走近了些。 岑姣闭了闭眼,等她睁开眼时,眼眸中那浓烈得几乎要将人燃烧殆尽的情绪变淡了些,“魏照,我想得替罗芍讨个公道。” “我明白。”魏照低声道,他伸手握住了岑姣的手腕,掌心传来突突的跳动感,魏照知道,那是岑姣的脉搏。 他的手掌和岑姣的手腕肌肤相贴。 岑姣脉搏的跳动正传过皮肤,传到他的脑子里。 岑姣坐回了等待手术结束的长椅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51章 不锈钢的椅子冰凉,岑姣坐了很久,都没有能坐暖椅子。 魏照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一趟,等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个保温杯回来。 他将保温杯递到了岑姣的手中,里面装着加了蜂蜜的温水。 岑姣道了一声谢,她感受到魏照在自己身侧坐了下来。 “歇一会儿吧。”魏照低声道,“岑姣,如果要打仗,得养足了精神再出手。” 岑姣没说话,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魏照肩上一重,偏头去看,岑姣歪着头睡熟了。 魏照没有动手推开岑姣,反倒是挺直了背,好让岑姣睡得更舒服些。 他感受着岑姣逐渐平缓的呼吸,心绪也随之平静下来。 魏照终于弄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对岑姣感兴趣。 那是浓浓迷雾中伸出来的线头,也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见到的线头。 魏照的肩膀微微有些酸,可他仍旧没有将岑姣推开,反倒是岑姣身上,多了他的外套。 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有些许的凉。 他抬眸看着对面的墙壁,白色的墙壁有些泛黄,而在那浅黄色中,魏照竟也睡着了。 等他惊醒时,岑姣已经醒了过来,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手术中的牌子。 魏照正要开口,亮着的牌子突然暗了下去。 罗芍的手术结束了。 岑姣蹭一下站起身,跟了上去。 见医生点头,坐着的魏照松了一口气。 罗芍没事。 而岑姣脸上,也终于多了一丝笑。 从手术室下来的罗芍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固定的时间能够探视,而且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钟。 显然,岑姣并没有打算去分罗芍父母那少得可怜的十五分钟。 她走向了魏照,脚步轻快。 “走吧,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岑姣显然是松了一大口气,语气也变得松快。 魏照站起身,有些慵懒,他瞥了眼岑姣,“去哪儿?” “请你吃饭。”岑姣道,一边说,人已经一边在往外走,察觉到魏照没有跟上来,岑姣回头看向他,“这两天你跟着我跑前跑后,想吃什么都行。” 魏照抬脚跟了上去,“去我家吧。” 岑姣脚步一顿,有些疑惑。 “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第25章 - 正是菜市场人多的时候。 岑姣很少去菜市场这种地方,这儿太接地气,太多人气了,所以跟着魏照走进菜市场的时候,岑姣有些局促。 反观魏照,则显得游刃有余,他熟练地在各个摊位之间穿梭,这儿要把青菜让老板送了一把葱,那儿要了一截排骨又要老板抹了一块得零头。 岑姣只能跟在魏照的后面,在魏照手里快拿不下的时候帮他提菜。 等两人坐回车上,两个人的手里都满满当当的。 “你太小气了。”岑姣坐在副驾上,看向魏照,眼尾微挑,点评道。 魏照握着方向盘,听到岑姣的话,他偏过头,“岑姣,这话没良心了啊。” “我可没抠抠搜搜不愿意买菜。” 岑姣盯着魏照,她的视线从魏照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跟着自己忙前忙后这么久,魏照并没有时间去收拾自己,原本干净的下巴上,冒出了一片青黑色的胡茬。 “看什么呢?”见岑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作声,魏照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他咳了一声,像是要把身上的不自在通过咳嗽排解出去一般。 “我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讨价还价的时候能那么熟练呢?” 魏照笑了一声,“岑姣啊岑姣,我算发现了,搁过去,你就是人民的敌人,瞅瞅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顿了顿,魏照想起了什么,他有些疑惑,“看你的习惯,是被好好养大的小孩儿,怎么会有那样一身本事,还扯进这些莫名的事情里去了?” “三年前,肖舒城出事儿的时候,你应该才二十出头吧?”也不知什么时候,魏照对肖舒城的称呼从肖教授变成了肖舒城硬邦邦的三个字。“再往前推,不该正是念书的时候。” 岑姣嗯了一声,她微微侧过身,“我没去过正常的学校。” 魏照微微皱眉,他放慢了车速,车子里挂着的平安扣随着前后晃动起来,“什么叫没去过正常的学校。” “我六岁的时候开始跟着赵……”岑姣顿了顿,“跟着赵侍熊生活,他救助了很多小孩儿,那些小孩子都被他送到山上,跟着别人学功夫。” “我刚跟着赵侍熊的时候,体弱多病,所以赵侍熊也送我跟他们一起去学功夫。” 听了岑姣的解释,魏照眉头皱得更紧了,“赵侍熊是……?” “我爷爷的朋友。”岑姣扯了扯唇角,“我家里人在我小时候就都去世了,是赵侍熊把我接到身边照顾大的。” 车子转过一个拐角,进了巷子。 魏照过了许久才道,“你和他……” “出了些事儿。”岑姣并没有将三年前,在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告诉魏照,只是含糊两句,“反正也没有血缘关系,关系就这样淡了。” 魏照识眼色地没有再问下去。 他没再问,岑姣也没再开口说话,直到车子拐进了小区。 魏照递给了岑姣两个装着绿叶菜的袋子,“走吧,先上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52章 岑姣上次过来的时候是夜里,那时候心神恍惚,也没来得及细看魏照住的地方。 现在是白天,岑姣也不困,魏照在厨房收拾食材的时候,她就在客厅转来转去。 魏照的房子不算大,收拾得也很干净。 打眼看过去,几乎看不出什么与魏照相关的东西。 只有沙发旁边的边几上,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魏照和一只大狗。 狗狗壮壮高高的,毛发浓密,伸着舌头,就算只是看着照片,岑姣也能感受到,这只狗狗当时肯定高兴极了。 当然,狗狗旁边的魏照也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魏照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岑姣,冰箱里有喝的和零食,你自己看着拿。”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岑姣的声音,只听到了哗啦哗啦零食袋子被翻动的声音。魏照垂眸继续洗菜,却是不自觉笑了一声。 岑姣这小姑娘。 他摇了摇头,却在转身时吓了一跳。 刚刚被他在心中腹诽的小姑娘,正叼着一根冰棍,悄没声地将人给盯着。 “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魏照将手里洗干净的菜放了下来。 见岑姣叼着冰棍走了进来,魏照微微侧过身,“没事做过来帮我择菜。” 岑姣轻哼了一声,嘴里囫囵说了两句,人却是已经站到了放菜的篮子前。 她没弄过这些,所以动作很慢。 等魏照偏头看她的时候,岑姣还瞪大眼睛将人瞪了回去。 魏照笑了一声,由着岑姣,他低头切肉,“岑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岑姣择菜的动作顿了顿,“我要先去见一次肖舒城的父母。” “他出事的时候……”岑姣顿了顿,“我没有想要去找什么真相,他的东西一样都没留下。” “如果这个张帆是同一个人,我想从肖舒城留下的东西入手,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可我还是有一件想不通的事情。”岑姣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她将吃完了的冰棍棍子扔进了垃圾桶,看向魏照时,眸光忽闪忽闪的,“我不明白,究竟什么人在对付我。” “一点头绪都没有?” 岑姣摇了摇头,她看向魏照,“你觉得,贫瘠山村的人从监狱里逃出来并且布下这样一个疑云丛丛的棋局,有多大的可能性?” 魏照叫岑姣这一句到处都是定语的问题问得愣住了。 又是贫瘠山村,又得越狱,还能布下这么疑云丛丛的棋局。 魏照失笑,他摇了摇头道,“岑姣,如果真有你说得那么本事,那他不该在贫瘠山村里才对。” “也是。”岑姣若有所思地转过身,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我还得去见一见师父,也许师父会有头绪。” “师父?”魏照被岑姣口中这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名词惹得一愣,“你是说之前教你功夫的人?” “不是。”岑姣满脸的认真,“我是拜了师门的。她教了我许多东西,如果没那些本事,之前我也不会自个儿往没开发的峡谷去,那不是找死吗?” 魏照颇有些无奈。 这个岑姣啊,记着自个儿先前去峡谷里找她,让她被巨蟒咬了一口的事儿,时不时就得强调一回,她是有十足的把握才独自进山,不是胡闹,而是被魏照连累了。 过了一会儿,魏照探头去看岑姣择菜择得怎么样。 不看还好,一看魏照简直是肠子都悔青了。 不是最嫩的叶子不要。 七七八八的,一旁的篮子里,只剩下一小把青菜。 岑姣最终还是被魏照赶回客厅休息去了。 只是被赶出客厅的人还有些不服气,不过不用她干活儿,岑姣倒也乐得清闲。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电视上的节目乏善可陈,看得岑姣犯困。 只是余光忽地瞥见一抹亮色,岑姣弯腰伸手去够那抹亮。 指尖微微有些凉。 费了些劲儿,岑姣才把掉在柜子下面的东西摸了出来,那是个耳饰。 是她十分熟悉的耳饰。 岑姣愣在那儿,像是掉进了一片荒芜寂寥。 她的眼珠子缓缓转动着,指头轻轻拨弄了一下那个蝴蝶样式的耳饰。 淡淡的药香在岑姣鼻翼前弥漫开来。 这是岑姣自己的耳饰。 准确地说,是在山里时,她给魏照的那一个。 可是,魏照身上没有枪伤。 也就是说,魏照之前说的,他们是三年前出的事这话并没有骗岑姣。 原本,岑姣以为前两天她在山里遇见受伤的魏照只是山中瘴气影响下的幻觉。 不久前,听魏照说起他们是三年前在无人峡谷执行任务,虽然对上了一部分,岑姣仍旧觉得是巧合。 这太荒谬了不是吗? 几天前的自己,救下了三年前的魏照。 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手中的蝴蝶耳饰冰冰凉凉,躺在岑姣的掌心,传来些微的重量。 耳饰里装着的,特有的药材香味,也在岑姣鼻翼前缓缓飘散。 岑姣眨了眨眼。 “发什么呆呢?”魏照端着菜走了出来。 “没,没什么。”岑姣下意识将手心当中的东西藏了起来,她站起身,扯出一个笑,“可以吃饭了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53章 魏照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面色有些苍白的岑姣。 见岑姣催促开饭,才抬了抬下巴,“去拿碗筷,可以吃饭了。” 魏照的手艺不错。 岑姣吃了两口饭,就算因为刚刚耳饰的事情有些心绪不宁,她仍旧是夸了魏照两句。 “看不出来,你长得一副五谷不分的样子,做菜倒真有两把刷子。” 魏照笑了一声,“以前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执行任务,我都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在厨房做饭,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吗?” 岑姣点了点头,她看向魏照,“你是炊事班的?” 魏照摇了摇头,看向岑姣时,眸光中带了些揶揄,“你还知道炊事班呢?不过我不是,我们小队通常负责危险且不能对外公布的任务,做饭的事儿纯属爱好。” “那你怎么现在都在山野猫着,没任务了吗?”岑姣没有多想,顺着魏照的话头下意识问了下去。 只是刚刚问完,岑姣心里便咯登一下,她想起来了,魏照之前说他的小队全军覆没的事儿。 “我想着,总要把他们的尸体找回来吧。”魏照垂下眼,他语气倒没什么起伏,似是并不介意岑姣勾起这段回忆,“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这样放着,变成密封的档案,算是什么事儿啊?” 岑姣吃饭的动作放慢了些。 她迟疑了许久,才继续问道,“你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魏照摇了摇头,“我醒过来之后,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医生说我的头受到过撞击,出现这种片段的失忆很正常。” 岑姣垂着眼好一会儿,等抬头时,眼底的情绪已经遮掩得很好了,“说不准哪天就记起来了,别担心。” 再之后,两人没有再聊这些尚未解决的谜题。 反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不少闲话。 等到岑姣察觉到肚子有些撑,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吃了满满一大碗饭。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的胃口了。 “吃饱喝足就好好歇着吧。”魏照站起身收拾碗筷,“岑姣,动身前得养好精神。” 岑姣点了点头,没同魏照客气。 她抬脚朝着沙发走了过去,只是刚刚推开凳子,便又听到魏照喊他,“去房里睡吧,床单被子都是新换的。” 魏照的房间更简洁了。 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陈设,旁的什么都没有。 岑姣躺了下去,床垫并不算软,原先叠成豆腐块的被子被她滚着散开。 躺在魏照的床上,岑姣盯着垂下来的主灯出神。 她对魏照的态度,有些过分亲昵了。 岑姣缓缓眨了眨眼,硬要说,不过是认识了没多久的,有过些许交集的人。 至于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岑姣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怎么就这么信任魏照呢。 思绪乱飞的时候,魏照从门口探出一个头来,“我出去处理点儿事儿——” 见岑姣瞪大了眼睛朝自己看过来,魏照顿了顿,“不好好睡觉,瞪圆了眼睛干什么呢?” “再想……”岑姣翻了个身,看向魏照,“你要是个心理变态杀人狂我该怎么办。” 魏照失笑,他原先靠着门框斜站着,听到岑姣的话,站直了身子,目露揶揄,“那想出什么办法了没?” 岑姣竟是点了点头。 魏照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岑姣,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岑姣说说看自个儿想出的法子。 “杀人犯法。”岑姣一本正经,“那就废了你的两条腿,把你关起来,坐着轮椅给我做饭。” 听岑姣满脸认真地胡诌,魏照笑了起来,他抬手对着岑姣摆了摆,“也不怕我给你下毒,你好好休息吧,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岑姣点了点头,她目送着魏照走远,直到魏照的背影消失在岑姣的视线中,她才微微垂下头,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再见。”岑姣听到自己压低的声音。 她在同魏照告别。 岑姣早就做出了决定,针对自己的人,要揪出来,只是没必要将魏照拖进这潭浑水。 至于魏照所求的真相。 岑姣缓缓坐直了身子,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如果能活着回来,倒是可以将自个儿知道的事情告诉他。 有时候啊,人不得不信命。 你瞧,她那么想要过平凡普通的生活,可命运,却偏偏推着她,往迷雾里去。 可是。 重伤的罗芍,枉死的曾斯雅,莫名的肖舒城,还有同一个张帆。 岑姣从床上爬坐起身,她随意理了理被子便抬脚往外走。 铡刀悬在她的脸上了,不反击从不是岑姣的性子。 …… 魏照处理完一些琐事回来的时候经过了小区门口的超市。 原本已经走了过去,只是走出几步后,魏照又回头折返了回去。 他在超市的冰柜里挑挑拣拣,选了些奶味的冰激凌。 魏照还记得,先前做饭的时候,岑姣叼着根冰棍棍子,满脸嫌弃地同他抱怨,冰棍尝起来,全是糖水味儿,一点奶味都没有。 提着一袋子冰激凌推开门,魏照低头换鞋的时候一愣,原先放在门边的,岑姣的鞋子不见了。 “岑姣?”魏照开口喊了一声。 只是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回音。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54章 魏照将手上的东西就近放在了桌子上,抬脚往里走,“你还在睡吗?” 停在虚掩的房门前,魏照抬手敲了敲门,“岑姣?” 虚掩着的木门顺着魏照敲门的里缓缓打开,床上空无一人,只剩还乱着的被子彰显著之前,的确有人在这里躺过。 魏照转身,他下意识摸出手机。 可是解锁的时候才猛地记起,他这次和岑姣重逢是意外,两人一起跑前跑后,却一直没想起来交换个手机号。 抬脚往外走,魏照瞥见了他和以前养的狗的合照挪到了餐桌上。 走过去,才发现合照下面,压着一张便签。 上面的字娟秀,是岑姣写的。 【魏照,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别掺和进来了。】 【你手艺不错,如果我能回来,再请我吃一顿,我给你讲究竟发生了什么。】 落款是一个岑字。 魏照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纸片一角在他的力道下微微有些变形。 他缓缓吐出两口气,翻涌的情绪才渐渐平复。 这个岑姣。 这个岑姣啊。 到最后,也只剩这样一句感慨。 …… 从魏照家离开后,岑姣拨通了肖舒城母亲的电话。 她沿着树荫往前走,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 嘟嘟的电话音垂在岑姣心口,不知响了多少下,那头接通了电话。 “喂?” “伯母,是我,岑姣。”岑姣停下了脚步,她知道该如何讨巧扮乖,光听她说话,定是猜不到她一点表情都没有。“您同伯父最近还好吗?” “让你记挂了,我们俩就那样。”肖舒城的母亲咳嗽起来,咳嗽声由重变轻,像是握着手机的人将手机拿得远了些。“姣姣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伯母,我最近总是梦到舒城。”岑姣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可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哪里有半点要流泪的意思。 电话那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略有些哽咽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姣姣,日子还长着呢,要往前看。” “伯母,我知道这个要求你可能有些为难。”岑姣吸了吸鼻子,“我想去看一看你们,顺便看一看舒城留下的东西,也许看到那些熟悉的东西,我就能好些了。” 电话那头的人自然不会拒绝,和岑姣说好后,两人又寒暄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岑姣打开了微信。 这两天没怎么看消息,一打开,就是赵明焱的。 【陈玉生出事了,姣姣,你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吗?】 岑姣没回,直接点进赵明焱的头像将人拉黑。 处理完赵明焱的微信,岑姣退回了联系人列表,一直往下翻,找到了名字是一串英文字母,头像是朵莲花的人。 点开后,岑姣靠着树干删删减减。 半晌,才将消息发了出去。 【师姐,你最近有空吗?我有些事情想要找你帮忙。】 消息发出去后,岑姣并没有干等着回信。 她这位师姐,常年不带手机,要想她看到消息,只能等。 左右岑姣还要去一趟肖舒城的老家,倒也不急着等回信。 岑姣的师父并非赵侍熊安排的,而是岑姣捡的。 说是捡的也不准确。 那年,岑姣跟着赵侍熊他们去凤城避暑,那时候岑姣十来岁,正是调皮的年纪。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傍晚的时候,顺着墙根绕着古城跑一圈,手里抓着沿路踩来的野花。 岑姣遇见她师父的那天,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那天岑姣在街上玩儿着的时候,一个戴着墨镜,穿着红裙子,一头波浪卷的女人开口喊住了她。 那女人看着时兴极了,像是大城市里来的人。 可是开口说的话,却怪怪的,“小姑娘,你要不要跟着我学点本事。” 岑姣虽然年纪不大,人却是警惕的。 听到那女人的话,站起身便想往回跑。 可女人却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囡囡,给这个姐姐表演一手,好让她知道,我们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岑姣这才注意到,女人身边还跟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才到岑姣的腰。 要说,最多五六岁。可是五六岁的小孩儿摆弄起手里的桃木小剑却是有模有样的。 只见她晃荡着身子走到岑姣面前,没说话,而是扯了扯岑姣的手臂。 岑姣顺着小萝卜头的动作看向墙根,那儿有一排蚂蚁。 只见小萝卜头挥动手中的桃木小剑,对着那排蚂蚁。 正在岑姣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的时候,面前的那排蚂蚁有了变化,只见原先围着面包屑的蚂蚁排列整齐朝着沿着墙缝拐来拐去。 岑姣盯得出神,也不知看了多久,那群蚂蚁鱼贯着从墙缝里爬了出来。 它们背上还驮着硬币。 只见那群蚂蚁停在了小萝卜头腿边,簇拥着那颗硬币。 而那个,操纵着蚂蚁给自己送来硬币买糖的小萝卜头,就是刚刚岑姣在微信上找的师姐。 手机震动,打断了岑姣的回忆,她抬眸去看,竟是有了回信。 【我也有事要找你,你最近在哪儿呢?】 紧跟着又是一条。 【姣姣,你小心着点儿,我发现些事情,和你有关。】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55章 第26章 - 肖舒城的父母住在余唐,一个充满了历史古韵的城市。 岑姣做事儿讲究个迅速。 那边给肖舒城的母亲去了电话,转头就上了往余唐去的高铁。 天黑透的时候,岑姣也到了余唐。 车站外的出租车整整齐齐地排成几列,岑姣上了其中一辆,微微向前伸了伸脑袋,“去山渭古城。” 没上高铁时,岑姣联系上了她师姐。 出乎岑姣的意料,岑姣师姐也在余唐,得知岑姣正准备去余唐,电话那头的人当机立断,决定今天就要见上岑姣。 岑姣把自己的高铁班次告诉对面后。 对面很快就发来了地址,是在山渭古镇里头的一家火锅店。 出租车停在山渭古镇外时,古镇里仍旧乌泱泱的全是人,半点看不出已经是深夜了。 付过钱,岑姣进了火锅店。 火锅店里很热闹,交谈声此起彼伏,虽听不大清楚食客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人气。 岑姣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师姐的位置。 桑寻的审美随了她们的师父,喜好艳丽的颜色,繁复的图案。 最里面的桌子边,坐着的人穿着大红色的绸衬衫。头发烫着大波浪,妆不浓,却是大红唇。 看见岑姣,桑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朝着来人招了招手,“姣姣,过来。” 桑寻比岑姣年纪小。 今年刚十九,可看着,却像是从画报上走下来的港岛八十年代的艺人。 岑姣在桑寻对面坐了下来,“师父最近还好吗?” 桑寻摇了摇头,“不晓得,她你也晓得的啦,去哪儿和谁都不说的,我上次见到她也有两年了……”桑寻从面前滚起的锅里捞出一片肉,“你也在的呀。” 岑姣记了起来,那时候,肖舒城的事情让她心烦,她就躲回了梅山,师父那阵儿恰好在梅山上,桑寻也在。 “别光坐着呀。”桑寻抬了抬下巴,“我点了好多,好不容易进城,得好好吃一顿。” 桑寻吃得快,吃相却是不难看。 不过看着她一边斯哈斯哈地吹气,一边把刚捞出来的吸满了沸腾汤汁的豆泡往嘴里塞,岑姣还是吸了一口气,她帮桑寻把饮料倒上,“你这是去哪儿了?” “给人挖坟去了。”桑寻道,“谁知道那小鬼的坟在鸟不拉屎的山里啊,挖了小半个月,总算是了结了这事儿。” 桑寻摆了摆手,“不说这个,姣姣,我最近接的一个单子,新鲜热乎得很,和你有些关系。” “和我?”岑姣有些惊讶。 “对咯。”桑寻点头。 岑姣缓缓眨了眨眼,桑寻天生一双阴阳眼,能见鬼通灵。 她平日里除了给人算命打卦,便是收钱替人抓一抓鬼啦。当然,有时候桑寻心情好,遇上那种自己找上门来的孤魂野鬼,也会大发善心,替它圆一圆心愿,送它最后一程。 和自己有关的,还在余唐。 岑姣心中很快有了一个名字,可她又觉得有些奇怪,“你是说肖舒城吗?可他死在黔州……” 岑姣的话并没有说全。 肖舒城死在黔州,就算死不瞑目,怨气化作厉鬼,也怎么都不可能回到余唐。 更何况,岑姣不久前才燃香引魂,一点反应都没有。 桑寻看了眼岑姣,她点了点头,又重新拿了根筷子,沾了些红油,在空盘子上画给岑姣看。 一团红油代表肖舒城死的地方,在黔州。 另一个远远的点一个点,则是余唐,中间则是大段的空白。 “照理来说,肖舒城死在这儿。”桑寻手中的筷子在代表黔州的地方点了点,“就算有怨气,也不会影响到他远在余唐的父母。” “通俗点说,就是不会让他父母,无比真实地梦见自己。” 岑姣看着在桑寻的动作下,在白色盘子上晕染开的红油,有些迟疑,“是肖舒城的父母请的你?” 桑寻点了点头,“原本是去找师父的,只是梅山上没人,只遇到了哑叔,哑叔就留了我的联系方式。” “老两口出手阔绰,而且我看肖舒城这个名字熟悉,想了很久才想起和你有关,就接下了。”桑寻放下了筷子,她一只手托着下巴,抬眼看向岑姣,“你觉得肖舒城这事儿……” “冲我来的。”岑姣有些迟疑地吐出几个字,她先是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简略地告诉了桑寻。 听岑姣说,接连死了几个人,陈玉生也失踪了,桑寻原先漫不经心的坐姿渐渐变得笔直,眉头也微微皱起,“不应该呀,难不成是师父在外头惹了什么人,这才有这么厉害的角色对付你?” 只是说完这个猜测,桑寻又连连摇头,“这也不合理,师父对外,只说和你有缘,所以才愿意让你出入梅山,对外,她只有我一个徒弟,如果是师父惹来祸端,该对付我才是。” 桑寻眉头皱紧了,刚刚美味极了的火锅这时也没了吸引力。 “难道是赵侍熊惹来的祸端?”桑寻抬眼看向岑姣,“那个老家伙,眼窄鼻厚,我看着就不喜欢。” 岑姣摇了摇头,“出事后,我仔细想过,赵侍熊的确在做一些不能揭露于人前的事情,只是那些事,我从来都没有参与进去。” “这些年,也就上次寻血菌入药算是我替他办事。在那之前,赵侍熊对我同对赵明焱没什么区别。”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56章 ——把她当作自己亲生的孙女,好好养着,不让她去做一点有危险的事儿。 “那不就对了?”桑寻眼睛微微瞪圆,“打蛇打七寸,伤人伤软肋。肯定是那老东西得罪了人,仇人拿他看重的你下手。” “可我和他疏远已经很久了。”岑姣道,“他的确把我当亲孙女一样对待,可是桑寻,我终归不是他的亲孙女。” 既然不是亲孙女,赵侍熊的敌人又怎么会放着赵明焱那个金贵的亲孙子不对付,反倒退而求其次,来对付岑姣呢。 岑姣的说法不是没道理。 桑寻肩膀塌了塌,满脸的懊恼,“那究竟为什么呢?” 岑姣没答,她看着面前的空盘子,过了许久,才抬手拿起了桑寻刚刚用来画点的筷子。 筷子尖在代表黔州的那团红油上轻轻点了点,“桑寻,这儿不对。” 桑寻坐直了些,只是仍旧歪着脑袋,“山里地势复杂,那些没人烟的地方磁场紊乱,瘴气弥漫很正常。” “那你觉得,在这山里,我能遇见三年前的人,并将人救下来吗?” “你说穿越?”桑寻的眼眸中闪过几分茫然。 你要是和她说鬼啊神的,这类玄学的东西,她还能同你说上几句。 可要是说上穿越这种科学范畴的,桑寻就半点说不出来了。 岑姣点了点头,可她面上,也满是迟疑。“可你要说穿越,我什么都没有做,进山,莫名就听到了声音,循着声音过去,救下人,发现是认识的。” “救下了魏照,我就按照魏照所说的,去他们扎营的地方通知他的队友。”岑姣将在自己脑内回顾了无数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桑寻,“可我到了地方,别说是营地,就是有人在这儿待过的痕迹都没有找到,再回头,魏照也不见了。” “不光他不见了,升起的火堆也没有半点痕迹。” “起初,我以为是幻觉。那山里没有人,我不慎中了招也不是什么没可能的事情。”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我从黔州离开后,又遇到了魏照。” “魏照的确受过枪伤,只不过是在三年前。” 听到这儿,桑寻坐直了身子,她眼眸中闪过光,“那不是……” 岑姣点头,她明白桑寻要说什么。 “听他说三年前的事儿,我也觉得,应该是山中磁场的影响,导致当时发生的事情被以图案的方式留存了下来,遇到某种特定的天气或是什么,我就再一次见到了当时的场景。而受到磁场的影响,我自己的大脑补全了细节,让我认为是我救了魏照。” 桑寻点头,可看岑姣的表情,有些迟疑,“难道不是吗?” 岑姣苦笑着摇了摇头,“桑寻,魏照当年在被救出去之前,枪伤已经被简单处理过,而且我放了驱赶蛇虫草药的耳饰,在他那儿。” “前者还能勉强解释,可后者我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桑寻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她看向岑姣,“你说这山里不对,是有什么想法吗?” 岑姣闻言也摇了摇头,她叹了一口气,放下了那根筷子看向咕嘟着的火锅,“我只是觉得不像穿越,反倒像是某一刻,两段时间重合了。” “如果是穿越,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改变呢。”岑姣捞出一块被煮得卷起牛肉,“不是都说蝴蝶效应吗?如果真是我穿越回去救了魏照,那么在我出现之前,他应该死在山里,不该出现在民宿,而且别人同他有关的记忆,也没有半点改变。” “但如果是两段时间线重合,就能解释为什么没有任何变化了。”岑姣低声道,“因为三年前发生的事,和不久前我进山后发生的事,就是在同一时间进行的。在那段时间里,根本就没有分成什么三年前和现在,那就是一个整体,是同一个时间。” 桑寻光当一声,脑袋砸在了桌面上。 岑姣的话让她脑袋发痛。 岑姣见状忙夹了一块午餐肉放到了桑寻碗里,“你不用为了这事儿苦恼,我说给你听,只是想告诉你,那山里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认知之外的事情存在。所以,肖舒城死在哪儿,他怨气凝成的鬼魂能够跨越千里回到余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我只是奇怪,如果是冲我来的,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我,而是要找他的父母呢。” 桑寻嘴里还叼着半块午餐肉,听到岑姣的话,她将那半块午餐肉咽了下去,而后直勾勾地盯着岑姣。 她目光炙热,让岑姣也随之心惊,“怎么了?” “姣姣,师父教过我们,当我们的预感告诉自己这件事不妙的时候,那便要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现在,我们把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这件事,当作事实,而非我们的猜测。”桑寻眉宇间的神色变得严肃,“冲着你来的人,笃定你一定会来余唐!” 桑寻声音坚定,若有万钧。 岑姣眸光闪了闪,“可是,是我自己要来的,不是肖舒城的父母……” “姣姣,无论过程如何,你现在就是在余唐了。”桑寻叹了一口气,“我们要想的,是幕后的人为什么会笃了你一定会主动来余唐。毕竟姣姣,你不愿做的事情,别人逼不动你。” 岑姣见状双唇颤了颤,眼睛也颤了颤。 原本虽然迷雾重重,可岑姣觉得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她是自己掌控着这一切。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57章 可现在,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她往前,甚至洋洋自得。 那双无形大手的主人,正藏在这浓厚迷雾中,扯唇微笑,棋子落下,请君入瓮。 “不过,这人有件事忽略了。”桑寻眼尾微微上挑,竟是藏有万千风情,“他并不知道,我与你认识,不光认识,还是师姐与师妹的关系。” 是了。 倘若不是山上哑叔将桑寻的联系方式告诉肖舒城的父母,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梅山之上,除了那位神秘的梅山主人,还有桑寻这样一个学了她大半本事的小辈。 连桑寻这个在外面隐约有传闻的徒弟都不为外人知,更何况岑姣呢。 “既然戏台已经搭好,姣姣,那我们便顺着她的意思演下去。只不过……”桑寻脸上带笑,“你暂时不能让那对老夫妻知道你已经到了余唐。我倒要瞧一瞧,他们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管他是人是鬼,主意打到我梅山的人头上来了,都不能讨得好去。” 桑寻还不满二十,可说出这话来时,眸光却是狠厉,竟是隐隐有了几分梅山主人的风范。 …… 肖舒城的母亲已经接连做了一个月的梦了。 准确些说,从他们回到余唐,老妇人每晚都会梦到肖舒城。 起初,肖舒城只是远远地坐着,把她给盯着。 蔡月梦里哭,看着远远的,身影模糊的儿子号啕大哭。 哭得醒了,又对着张裱出来的,肖舒城的遗像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天。 那天,蔡月的妹妹,也就是肖舒城的小姨来看她。 见自己的姐姐憔悴不已,来人满脸担忧,“姐姐,舒城没了,你也不能这样啊,要是舒城在天上看到你瘦成这样,指不定该多心疼呢。” 听到妹妹的话,蔡月将自己日日梦见肖舒城的事告诉了她。 蔡月的妹妹蔡星不像蔡月那样读书厉害,早早进了社会,关于神神鬼鬼的,也比蔡月相信得多。 听蔡月说夜夜梦见肖舒城,可肖舒城只是远远地把她盯着,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说后,蔡星一琢磨,觉得这事儿有些玄乎。 她握住自己姐姐的手,满脸认真,“姐,我怎么觉得舒城这是有什么事儿呢?我们可怜的孩子,怕是在底下缺了什么,这才来你梦里讨要吧。” 如果事以前蔡月听到这话,可定会嗔怪一句,然后让蔡星别整天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也不会相信蔡星的话。 可是现在,那是她唯一的孩子,什么话落到蔡月的耳朵里,都成了救命稻草,成了绑住她的最后一根麻绳。 那天下午,蔡月就跟着蔡星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去了余唐香火最旺的寺庙,替肖舒城点了长明灯。 只是离开寺庙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跛子。 跛子拦住了她们,那只独眼直勾勾盯着蔡月,盯得蔡月心里发麻,想要将人推开的时候,才听那个跛子开口说话。 那跛子的声音沙哑难听,“你儿子不是缺东西,是寂寞,是有心愿未了。” 说完这句,他也不再拦蔡月姐妹,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只留蔡月伸手按在心口的位置,大口喘着气,看起来有些惊魂不定。 蔡星在一旁扶着蔡月,一开始她和蔡月一样也被突然冲出来的,长相稍显可怖的跛子吓了一跳,可当跛子说出这句话后,蔡星猛地认出了那人。 “姐姐,是跛子李。” 蔡月不知道什么跛子里,她的心脏还突突跳着,又因为刚刚那个跛子最后说的话恹恹提不起劲儿,所以蔡星那样激动地攥住她的手臂,蔡月也没有觉得疼痛。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身侧满脸激动的人,“跛子李?” 蔡星连连点头,见姐姐满脸的茫然,她又急忙解释道,“余唐最神的算命先生就是他。” “他可轻易不给人算命,听说他的一条腿和一只眼,都是替人看相,道破天机惹来的祸端。” 蔡月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她张了张唇,半晌才发出声音,“那……那他刚刚说我们舒城……” “他说舒城有心愿未了哩。” “天可怜得,我们舒城年纪轻轻就没了,可不得有心愿未了吗?不过他愿意送我们这样一句话,说不准能帮我们问到舒城未了的心愿是什么,咱们这些活人要是能帮他全了心愿,说什么也要帮他呀。” 蔡月浑浑噩噩的,蔡星见状,索性大包大揽,她让姐姐好好休息,她自己则是去找跛子李,看能不能求得他大发善心。 只是跛子李这样的高人,居无定所的,蔡星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找到人,只是在蔡月面前,她倒是没有露怯,只让蔡月放宽心,她有了消息就来通知她。 那天晚上,蔡月又梦见肖舒城了。 和往常不同,这一次,蔡月看肖舒城,不再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而是变得清楚了许多。 她那可怜的儿子,瘦成皮包骨了,坐在那儿满脸痛苦。 “妈,妈——” 蔡月听到肖舒城喊,她止不住地哭,一边哭,一边应,“我可怜的儿啊!你想要什么你和妈讲,妈什么都给你烧过去。” “好黑啊妈,妈好黑啊!我一个人怕!一个人怕!” “舒城,我的舒城,妈妈去陪你啊——” 可是肖舒城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喊,他不想一个人。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58章 声音凄厉,到最后,如同鬼魅嘶吼,蔡月从梦中猛然惊醒,偏头去看,枕巾已经湿了一大片。 蔡星是第二天下午来找蔡月的,带着好消息。 “姐,我找到跛子李了,求了他很久,他愿意搭桥让我们和舒城说说话,问问清楚,他还有什么想要的。” 蔡月正因为那梦伤心着,听到蔡星这样说,也不耽搁,忙收拾了收拾,跟着蔡星去找了跛子李。 跛子李住在筒子楼里,黑黢黢的,踩着楼梯往上爬的时候,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声响。 蔡月有些害怕地抓紧了蔡星的手,“这地方……” 蔡星回头看向蔡月,她开口安慰自己的姐姐,“跛子李是神人,他要是想赚钱还能住在这种地方?只是别人不愿意用身上的本事挣钱,我求他,他也不要咱们的钱,说是和咱们有缘,所以愿意帮我们。” 蔡月最终还是跟着蔡星上了楼。 推开门,是浓重的烟火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走到了什么寺庙。 跛子李坐在椅子上,听到动静掀起眼皮看向蔡月她们。 他坏掉的左眼没有用眼罩遮着,疤痕盖住了整个眼眶,伤疤搅在一起,像是嶙峋的沟壑山脉,皮肉发黑外翻,骇人可怖。 蔡月只看了一眼便急忙垂下眼,她的心怦怦直跳,不敢同椅子上的人对视。 跛子李似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打量,他浑不在意地从一旁的抽屉里摸出三炷短香和一张黄纸。 只见他把黄纸和短香推到了蔡月面前,“把你儿子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写在黄纸上,等短香燃尽后,藉着香灰把黄纸也烧了。” 蔡月连连点头,忙按照跛子李说的话去做。 “跪着等香燃尽吧。”跛子李时不时抬起眼皮看向蔡月她们,指点上一两句,“要心诚,不然不一定能问仙问到你想找的人。” 蔡月哎了一声,忙跪了下去,双手合十,看着虔诚极了。 三炷短香很快就燃尽了。 蔡星在一旁看着,忙抬手推了推跪着闭眼祈祷的人。 蔡月有些费劲地爬起身,她捏紧了手中的黄纸,有些疑惑地看向面前的香灰。 这香灰虽说是刚落下来的还带有余温,可靠这一行半点儿的热量真的能把自己手里这巴掌大小的黄纸烧尽吗? 蔡月心里打了个鼓,她看了眼跛子李,一咬牙,将手中的黄纸送到了香灰中。 打破蔡月疑惑的事情,便是在这时发生的。 她分明没有看到火焰,可那张黄纸却是一点点蜷缩发黑,而她写下的字,却是隐隐泛出金光。 跛子李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只见他抬手取走一捧香灰和纸灰的混合物,然后转头看向蔡月,“你们在这儿等着吧,等会儿出来的,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了。” 蔡月在蔡星的搀扶下在椅子上坐好,她有些坐立难安。 她半靠在蔡星的身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在椅子上坐稳。 有风吹动遮挡视线的帘子。 跛子李的手伸了出来揭开了帘子。 蔡月看向跛子李,瞳孔却是微微放大,跛子李不瘸了,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停在了蔡月一步开外的地方。 “妈。”跛子李突然开口,声音也不是之前的沙哑难听,而是肖舒城的声音。 蔡月的眼泪一下滚了出来,她哎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还是一旁的蔡星开口提醒她,“姐姐,别哭,快问问舒城是有什么心愿。” “舒城,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和妈讲啊。”蔡月抬手抹着眼泪,她盯着面前的人,分明还是跛子李那可怖的长相,不知为何,蔡月觉得自己从跛子李的身上隐隐约约看到了肖舒城的身影。 “妈,我要岑姣。” 蔡月低低的哭声止住了,她愣愣抬头看向肖舒城,像是有些没听明白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了句什么。 “肖舒城”充满了耐心,他又重复了一遍,“妈,我要岑姣。” 蔡星被蔡月的反应弄得一愣,她小声询问蔡月,岑姣是谁。 可蔡月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没有回答蔡星的话。 又是一阵带有香灰味道的风穿堂而过,站在蔡月面前的跛子李身子晃了晃,像是有些站不稳一样连退几步,扶着一旁的桌子停了下来。 等他重新抬起头,神色已经变回了原先的样子。 跛子李咳了一声,开口赶人,“问到了吧?问到了就回去吧。” 可蔡月却没动,她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舒城他要一个活人,这是什么意思?” 跛子李看起来并不觉得奇怪,他瞥了眼蔡月,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一个人孤单,一个鬼也孤单,他这是想在底下,也结一门亲。” “配阴婚啊!”蔡星低声感叹道。 听到她的话,蔡月猛地转头看向她,却是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第一卷·山中来信完- 第二卷:雾里寻青 第27章 - 见过跛子李后,蔡月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她没再提肖舒城的事情,也没有理会蔡星的追问。 配阴婚。 如果肖舒城只是想要一个人陪着,那么蔡星去找,去找同样英年早逝的可怜的小姑娘,无论花多少钱,她都愿意去和人姑娘的家人沟通,让两个同样可怜的孩子配成一对。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59章 可岑姣活着啊。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和自己已经死了的儿子配阴婚呢? 蔡月打定了主意,不能做这样造孽的事情——至少一开始,她相当的坚定。 可肖舒城夜夜入梦。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越来越憔悴,到最后,形销骨立。 蔡月在梦里号啕大哭,“舒城,咱不能干那样缺德的事情啊,岑姣没有对不起你,我们怎么能那样对一个小姑娘呢?” 肖舒城并不回答蔡月的话,他只是用带有哭腔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地喊妈妈。 到最后,肖舒城说,“妈妈,我好疼啊,我的腰落下来的石头砸成了两半,如果不是为了替姣姣找做标本的蝴蝶,我就不会进山了。” 蔡月猛地从梦中醒来,她原先的决定就在这一场梦后改变了。 有了新的决定,蔡月又去找了跛子李。 对于她的再次登门,跛子李似是早有预料,他告诉蔡月,他虽有些本事,可这引魂入纸人然后配阴婚的事儿,却是不擅长。 “还请先生指条明路。”蔡月有了决定后,整个人收拾得很干净,面对跛子李,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失态,反倒是进退有度。 “梅山主人或许可以做到。” 蔡月并不知道什么是梅山主人。 好在蔡月和肖舒城的父亲人脉很广,找来找去,竟也找到了知晓梅山主人并能帮他们牵线搭桥的人。 蔡月并没有同自己的丈夫说明,她要替肖舒城办阴婚的事儿。 她只说总是梦见舒城,心神不安,想要替肖舒城办一场法事,好让舒城安息,也让自己安心。 老年丧子后,肖父也有些浑浑噩噩的,如今与他相伴的,便只剩蔡月了,能让蔡月不那么难过的事情,他自然不会阻止。 只是,虽然找到了操办的人,蔡月一直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借口请岑姣过来一趟。 正当蔡月在想自己是不是再跑一趟川都,骗也好求也好,怎么也要让岑姣跟着自己回余唐的时候,她接到了岑姣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说总是梦见舒城,想要来余唐,看一看肖舒城的旧物。 蔡月险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笑出声。 她想,是注定的啊。 岑姣自己来了余唐,说明老天爷也是想要自己可怜的孩子不再孤孤单单一个人的。 都是天意。 …… 火锅吃到最后,岑姣和桑寻已经有了主意。 岑姣暂时不出现,等桑寻先去会一会肖舒城的父母,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桑寻吃饱后颇为餍足地靠在椅子上,“姣姣,这两天你就在余唐玩一玩,松快松快,等我先去会会他们。” 岑姣点了点头,她虽然没什么游玩的心思,却是赞同桑寻的说法。 现在对方还不知道她们两个认识,而且已经互相交换了彼此知道的事情,自然要藉着这一点,挖出更多的内情。 桑寻拉着人回了自己住的酒店。 她在外面,向来是怎么享受怎么来的,挑选的酒店自然也是余唐最好的酒店。 星级高,风景好,距离旅游景点山渭古镇只隔了一条马路。 桑寻让前台又开了间商务套房。 两人坐上电梯往上走的时候,桑寻对着岑姣挤了挤眼道,“明儿你帮我去古镇里逛逛,那些摊位上的古董字画看着给我买些。” 岑姣微微皱眉,她有几分无奈地看向桑寻,“你还没放弃鉴别古董的大业呢?” 桑寻靠在电梯梯厢,“这些到时候我都是要让请我来的人报销的,无本万利的买卖,傻子才不干呢。” 岑姣笑了一声。 她倒是知道,桑寻此举,算是再给自己出气。 那些人既然想对她动手,那么总要先出点血才行。 一下接收了那样多的信息,岑姣本以为自己会失眠,谁料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也许是知道一墙之隔的地方是可以全心信任的人,岑姣并没有失眠,她非但没有失眠,还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做过一个。 只是岑姣并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桑寻点了安魂香,小姑娘卸了红唇,坐在桌前出水芙蓉似的,只是眉眼间微微蹙起,看着有些担忧。 方才在岑姣面前,她不想让岑姣看出自己的焦虑。 师父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联系也联系不上,如果对方铆足了劲儿要对岑姣下手,自己作为师姐,该怎么才能护岑姣安全呢。 想着,桑寻长长叹了一口气,而后一脑袋磕在了桌子上。 她虽比岑姣年纪小,可是辈分却是比岑姣高,自然要承担起保护自己人的责任。 桑寻三岁时就拜师了,她们师门的宗义只一点,护短。 不能叫自己人被人害了。 之前,桑寻还想呢,梅山的名号虽鲜少有人知晓,可知道梅山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带着些敬畏,又怎么会来找梅山人的麻烦呢。 那时候,师父并没有回答桑寻的问题。 只是以桑寻看不明白的目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苦着脸驯虫的岑姣。 现在想来,师父早就预见了,岑姣日后会遇见的事情。 而桑寻既然是岑姣的师姐,那么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自个儿的师妹。 第二天,桑寻起了个大早,给岑姣留下口信后,便联系上了肖舒城的母亲。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60章 显然,电话那头的女人听桑寻说她今天就可以问魂时有些慌乱,甚至提出了要改时间。 桑寻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蔡月的话,“改来改去的麻烦得很,要是今天不行,那你还是另请人帮你吧。” 蔡月听桑寻这样说,连忙改口说今天也可以。 桑寻按照蔡月说的地址找了过去。 肖家收拾得很干净,桑寻进门时,一眼就看到了肖舒城的黑白照片。 只是照片并没有挂起来,而是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桌子前面,是一块黑色的,看着便让人心生不适的石头。 “小师父。”蔡月倒没有因为桑寻长得面嫩而轻视她,反倒愈发恭敬了,“我这一个多月,总是梦到舒城,在梦里他一直喊疼,我想请您看看,是不是要做场法事。” 桑寻瞥了蔡月一眼,没开口,却是抬手轻轻挥动。 她手腕上的七枚铜钱随着桑寻的动作轻轻晃动,片刻后,铛铛铛,三声干脆利落的声响。 蔡月瞪圆了眼,看向桑寻的目光更显尊敬。 方才并没有什么撞上那七枚铜钱,铜钱却自己发出了震鸣。 桑寻收回手,她看向蔡月,“你儿子,怨气很大啊。” 蔡月一听,便又红了眼眶。 她突然身子一矮跪了下去。 桑寻见状微微侧身,没接蔡月这一跪,也没开口说话。 一旁的肖父见状忙上前想要将蔡月扶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小师父,实不相瞒,我儿子是被害死的。” 桑寻还没有反应呢,肖父倒是一愣,“你在胡说些什么?舒城那是意外……” “不,不是。”蔡月抬起头,满脸坚定,“舒城在梦里全部告诉我了,都是为了替岑姣抓蝴蝶,他才会死在山里的。” 肖父满脸的无奈,他伸手想要将蔡月扶起来,可蔡月却是一动不动。肖父脸上多了些讪讪,抬头看向桑寻。 听蔡月提到岑姣的名字。 桑寻心中一凛,“哦?你说是你儿子梦里告诉你的?” “是。”蔡月认真道。 “你同我说这些,应该不是只为了替他办一场法事那么简单吧?”桑寻看向蔡月,“你倒是说说,你想要做什么。” “我梦到舒城之后,就找了余唐最厉害的人观落阴。” “舒城告诉我,他不舍得岑姣,想和岑姣结婚,当一对真正的夫妻。” 桑寻心绪微沉,面上却是不显,反倒带上了笑,“你儿子是个死人,听你的话音,那个叫岑姣的应该还是个活人。你倒是教教我,死人和活人要怎么当一对真正的夫妻。” 蔡月听出了桑寻语气中的揶揄同不满,却仍旧没有起身,而是咬着牙继续道,“李先生告诉我,您有大神通,能够将舒城引到纸扎人里,等纸扎人和岑姣拜过天地后,自然就是一对真正的夫妻了。” “哦——”桑寻心中掀起怒火,只是她仍旧笑盈盈地看着蔡月,“原来你是说配阴婚啊。” “可是,活人和死人配阴婚,可是缺大德的事情……” “小师父,只要您能帮我儿子圆了愿望,无论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桑寻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并不达眼底,“是吗?那我得想想,等我想明白这交易值不值得,自然会通知你的。” “毕竟……”桑寻扫过肖舒城的照片,“就算我同意了,你不把那个叫岑姣的带过来,我也没法子让你儿子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听桑寻松了口,蔡月也不去看肖父铁青的脸,而是感恩戴德将人送出了小区。 桑寻走出去一截后,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另一边,岑姣醒来后便按照桑寻说的,帮她去古镇里搜罗各种各样的假古董。 买了四五个,手机收到了桑寻的消息。 【这肖舒城的爹妈可厉害了,想着用你给他们儿子配阴婚呢。】 岑姣一愣,还没来得及回消息,桑寻又发来了一条。 【有人偷摸跟着我,姣姣,像以前那样,瓮中捉鳖。】 第28章 - 岑姣确认了桑寻发来的位置。 是避开主街的一个小巷子,胡同口,有一棵高大粗壮的歪脖子树。 胡同只有两个出口。 只要桑寻领着跟踪她的人拐进胡同,岑姣堵上进胡同的路,那么跟踪的人便逃无可逃,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瓮中捉鳖。 岑姣藏好后给桑寻去了消息。 她等在了胡同入口处的店里,这样不显眼,不会打草惊蛇。 等了大概十分钟,手机嗡的一声响。 桑寻已经领着人进胡同了。 岑姣起身也拐进了胡同,能远远看到桑寻以及跟在桑寻后的人。 看身形是个男人。 “桑寻——”岑姣开口喊道。 听到岑姣的声音,原先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闷头往里走的桑寻猛地转过身,她轻哼一声,眼皮抬起看向跟着自己的那个人。 “哪条道上的?!敢跟踪你姑奶奶!” 通常来讲,这种时候跟踪者发现自己落入陷阱,一般会慌乱,而后慌不择路。 可桑寻转身,却没有看到预料中的场景。 因为跟踪她的那个男人,转身转得比自个儿还快。 岑姣出声的时候便做好了准备。 按照以前的经验,跟踪桑寻的人会想要从桑寻处突破,但大概率不是桑寻的对手。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61章 等那人在桑寻身上尝到了苦头,那么或许会想着从进来的地方出去,岑姣只需要在这时候拦住她就行了。 然而,这次跟踪桑寻的人却是在岑姣出声的一瞬间转过身来。 那人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戴着口罩墨镜。 岑姣一时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身形有些熟悉。 另外,虽说那人戴着墨镜,可岑姣无端觉得,被墨镜遮挡的那双眼睛,正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 “姣姣,拦住他!”桑寻咬牙切齿道。 那个朝着岑姣走过去的人并没有回头看一眼桑寻,他只是抬手摘下了鸭舌帽和墨镜。 在那人摘下帽子的瞬间,岑姣也认出了来人究竟是谁。 她下意识退了半步。 朝她走过来的男人口罩也取了下来,之前看着总是正气凛然的脸上,竟是染了一丝不羁。 是魏照。 魏照居然也到了余唐!到了余唐也就算了,还偏偏跟上了桑寻。 岑姣眼前一黑,她转身就往胡同外跑。 可魏照跑得更快,几乎三两步就追了上来,他抬手,抓住了岑姣的手腕。 岑姣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用没有被抓住的手猛地向后一掌,拍在魏照的心口处,想要将人推开。 魏照面容有一瞬扭曲,显然岑姣这一掌拍得着实有些疼了。 可他抓住岑姣的手并没有松开,反倒是咬着牙开口,“岑姣,你跑得倒是快。” 桑寻叫这变故惹得一惊。 怎么情况变成岑姣要跑,那个原先要抓的鳖追着岑姣不放呢。 只是见岑姣被那个男人抓住,面上竟是有些惊惶失措,桑寻顾不上多想,只见她抬起右手。 桑寻的右手手腕上,戴着复杂的手链。 只见她轻轻摆动手腕,随着她的动作,手链上方的银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岑姣心中一惊,忙喊停了桑寻,“是认识的人!别下死手!” 桑寻手腕的动作微微一顿,那些缓缓飘起的银片这才落了下去,贴着桑寻的手背。 魏照这才回头看向了桑寻。 他遇上桑寻,是个意外。 在发现岑姣不告而别后,魏照找蔡宇杰联系上了肖舒城的朋友,从肖舒城朋友那儿问到了肖舒城在余唐老家的地址。 魏照不敢耽搁,生怕耽搁一下,岑姣就从余唐离开了。 如果在余唐找不着岑姣,那便是真的不知道去哪儿找岑姣了。 魏照到了余唐就找去了肖舒城家在的地方。 只是他在小区外,就遇到了肖舒城的父母。 当然,肖舒城的父母并不认识魏照,就在魏照打算上前和他们说明来意的时候,他才发现肖舒城的父母身边,还有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 直觉让魏照停了下来。 那个与肖舒城父母一起的女人身上,有着和岑姣一样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魏照说不上来,可直觉让他停了下来,他没有露头,而是等在那儿,等那个和肖舒城父母一起上楼的女人下来后,才偷偷跟了上去。 魏照在跟上桑寻的时候,也还没有想好,是该和她说些什么。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莫名,明明是来找岑姣的,放着已知的肖舒城父母不去找,反倒跟上了一个陌生女人。 只是心里觉得自己的行为奇怪,魏照仍是跟上了桑寻。 他是个相信实打实东西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跟着所谓的直觉走。 只是现在看,这直觉竟是准得吓人。 桑寻的视线在魏照和岑姣身上转了个来回,见魏照仍旧拉着岑姣的手腕,脸一冷,“你先把姣姣松开!” 魏照没动,他低头看向岑姣,“别跑。” 岑姣盯了魏照一眼,察觉到桑寻的眸光带着些揶揄,她有几分没好气地开口道,“你松手,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跑。” 魏照这才松开了手,只是视线仍旧粘在岑姣身上,像是怕极了她又突然消失。 桑寻抱着手臂走到了岑姣面前,她先是将岑姣拉到了自己身边,然后抬眼上下打量着魏照,视线里带着些许审视。 她上上下下将魏照看了个仔细,然后偏头凑到岑姣身侧,小声道,“看着比肖舒城顺眼,比陈玉生舒服,也比赵明焱要靠谱。” 岑姣看向桑寻,“胡说什么呢,他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魏照。” 桑寻啊了一声,又一次将魏照上上下下打量了遍。 跟踪的事情,算是一场乌龙,暂时解决了。 桑寻也不再揶揄岑姣,她收回了落在魏照身上的目光,眼神变得有些冰冷,“肖舒城的母亲,铁了心要对你下手。” 岑姣抿了抿唇,“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 桑寻没答,微沉的目光代表她正在思考岑姣的提议,想了好一会儿,桑寻摇了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就算她们决定顺势而为,桑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倘若以身入局的人不是岑姣,那么桑寻半点不会迟疑,可如果这个人是岑姣,那么她对自己的术法就变得不自信。 就算九成的可能,她们能够顺着揪出对付岑姣的人。 可还有一成呢,万一是那一成呢?桑寻不敢也不能拿岑姣去赌。 岑姣知道桑寻的顾虑,“桑寻,如果那个人是想我死,那就不用耗费这么多心思了,他不会让我死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62章 “我们只需要顺着他,一定能一点点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等等。”魏照在一旁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岑姣,谁要对你下手,你们要做什么?” 岑姣瞥了眼魏照,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开口将事情大致解释了一遍。 “不行。”魏照听完,也管不了配阴婚这事儿多么荒谬,迳直开口反对,“岑姣,这变数太大了。” 见岑姣抿唇,魏照知道她并没有被自己说动。 “岑姣,你说要顺着她们的意思去做,那是你要假装被他们控制住,和肖舒城配阴婚吗?” 魏照的语气有些着急,听起来也有些冲人,“你倒是说说,活人怎么和死人配阴婚。” 岑姣瞥了眼魏照,“我不是说了吗,如果做这些事情的人真的是想我死,就不会这样大费周章了。” “那你又凭什么认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魏照板下脸来,他看向面前的人,一字一顿,“如果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呢?如果真就是肖舒城他死了,成了鬼,不想放过你呢?” “难不成你也要死了当鬼再去和他算账吗?!” 见岑姣不说话,魏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从岑姣一言不发地离开,这股气就已经在魏照心口了,现在,这股气膨胀得升空,然后炸开,几乎让魏照失去理智。 他眼尾微微有些红,死死盯着岑姣,“你这一趟,究竟是抱着什么念头?岑姣,在川都的时候,我们说好了一起去查!你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不见了。” “我他//妈//好不容易问到了肖舒城在余唐的地址,找到了你,你现在和我说你要去送死?”魏照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同意,我他//妈就不可能同意!” 魏照显然被岑姣的态度气得狠了,竟是接连爆了两句粗口。 他盯着岑姣,可岑姣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光是看着,那股气便更加浓重,几乎要将魏照吞没,要将他的理智燃尽。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岑姣看着魏照,“肖舒城的事情和你要查的事情毫无关联。魏照,你何必牵扯进来。” 眼看着再说下去,面前这个叫魏照的要被岑姣给气晕了,桑寻开口打断了两个人的针锋相对,“都先别争了,先回酒店吧,让我想想。” 比起和魏照的针锋相对,对于桑寻的话,岑姣并没有表示出反对的意思。 “那回去吧,从长计议。”岑姣抬脚便要往巷子外走,也不去管一旁被她气得脸色都有些发白,胸膛起伏着的魏照。 “一起吧。”桑寻看向魏照,她抬了抬下巴,“来都来了。” 魏照呵了一声。 【这事儿与我不相干,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 【我就当是来余唐玩儿的,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关我屁事。】 诸如此类的狠话在魏照喉咙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半个音节都没有吐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跟上了岑姣和桑寻。 岑姣走得快,将桑寻和魏照落在后面四五步的距离。 桑寻倒不急着去追岑姣,反倒是几次偏头打量魏照,“你和我们姣姣什么关系?” “朋友。”魏照答道,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自嘲般开口,“我是这样觉得的,至于岑姣是把我当朋友还是什么陌路人,我不知道。” “朋友……”桑寻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魏照的话,她垂着眼没再说什么。 只是在快到酒店的时候,桑寻站定,她抬眸看向魏照,“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岑姣有你这样的朋友。” 魏照有些不解地看向桑寻。 只是桑寻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抬脚三两步追上了已经进了酒店的岑姣。 电梯里,岑姣低头看向手机。 肖舒城的母亲蔡月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只是岑姣都没有接。 似是察觉到了岑姣不接电话,蔡月又给岑姣发来消息。 光看消息,蔡月并没有表现得很着急,反倒满是对岑姣的关心。 【姣姣,你来余唐了吗?给你打电话没有打通,我有些担心你,空了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岑姣垂眸看着消息,肩上一重。 是桑寻靠了过来,她将蔡月的消息逐字念了出来,而后嗤了一声。 “人呐。”桑寻摇了摇头,“最是会演戏,不如和鬼打交道来得畅快。” 岑姣瞥了眼桑寻没说话。 而魏照站在角落里,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电梯很快就停了下来。 岑姣回房,桑寻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魏照落在最后,也想往里走,但是却被岑姣拦在了门口。 岑姣仰头看向魏照,“这是我的房间,你走错了吧。” 声音刺刺的,让魏照想起了刚认识岑姣时的事情。 岑姣不让进,魏照也不是什么硬闯的性子。 他只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行,就往自己的房间走——魏照的房间在岑姣的隔壁,他特意让前台开的。 门禁卡滴得响了一声。 魏照推门准备进去的时候,又微微后撤,看向岑姣,“岑姣,你的事儿,我还掺和定了。” 话毕,也不管岑姣是什么反应,迳直进了屋子,然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反倒是岑姣,站在门边,许久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少见让你口头上吃亏的人。”桑寻靠在沙发上,朝着岑姣看过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63章 岑姣眨了眨眼,她关上门往里走,“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桑寻坐直了身子,她黑漆漆的眼睛眨了两眨,“姣姣,你没发现自己和魏照相处的时候,有些人气儿了吗?” 说到人气儿,岑姣倒水的动作一顿。 以前在梅山的时候,师父爱带着岑姣去山下逛市集,她推着岑姣去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桑寻不解,师父向来不是强迫人的性子,可岑姣明明清冷冷的,不爱同人打交道,怎么就要逼着她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呢。 “姣姣身上没有什么人气儿,没有人气儿是留不住的,要沾染些人气儿才行。” 那时候,桑寻还小,不理解师父口中的人气儿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些年,她渐渐能够独当一面,也开始理解了师父口中的人气儿。 这人气儿,指的是情绪。 岑姣不是没有情绪,可她的情绪却是因为某些事情。 譬如,她会与陈玉生争吵,会感到愤怒。但那是因为发生了让她不满的事情,所以岑姣愤怒。 先前和罗芍一起打麻将的时候,岑姣也会觉得开心,可那是因为她们在一起玩耍,玩耍这件事情让岑姣感到开心。 可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岑姣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会有什么情绪起伏。 可是人的情绪,同呼吸一样,是一直存在的。 可能会无缘无故看一个人不顺眼,这种讨厌的感情可能会像旱地拔葱那样,凭空出现。 又或是和亲近的人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有欢喜的情绪。 而岑姣则是缺少这样的情绪。 她只会因为好事开心,坏事伤心愤怒,像是设定好的程式,少了些人气儿。 可刚刚对着魏照,岑姣却有了这样的人气儿。 若是从前的岑姣,在魏照非要介入她的事情的时候,应该不满,不满会滋生愤怒。 可刚刚,桑寻没有从岑姣身上感受到愤怒的情绪,反而感受到了一丝丝难过。 “姣姣,魏照对于你来说,不一样。”桑寻继续道。 岑姣放下了手中的水壶,她在桑寻对面坐了下来,“可是我和他认识没多久。要说相处,更是只相处了几天。” 桑寻摇了摇头,“可是人之间的情感,从来不仅仅依靠时间来判断。” “有些人,一眼抵过万年。也有些人,经年累月地相处,感情不增反减。”桑寻认真道,“你和魏照之间,冥冥中一定有什么关联。” 岑姣垂着眼,像是在思索桑寻说的话。 而桑寻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稍显兴奋起来,“姣姣,我知道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法子了。” “我可以让你和魏照暂时联系到一起,到时候,就算出现了什么我意料之外的事情,这阴婚也结不成。” 因为在鬼的眼里,岑姣身上缺了一块,它是不会接受一个有瑕疵的贡品的。 岑姣知道自己该答应,可她仍旧有些迟疑。 “桑寻,我不想让魏照掺和进来。”岑姣攥紧了指头又缓缓松开,“太多人因为我的缘故出事了,现在我想要尽可能地避免再有人牵扯进来。” “姣姣,像你说的,魏照三年前就已经牵扯进你的事情当中了,不是吗?” “我们这种人,信命中注定,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没有你,魏照他三年前就该死了,死在幽幽峡谷,连尸骨都无法收捡。” “早在你我都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就已经牵扯在一起了,现在,又怎么可能让他抽身离开呢?” “更何况……”桑寻顿了顿,她笑了起来,声音中多了些揶揄,“我看那个叫魏照的,挺乐意掺和进你事情里去的。” 岑姣看向魏照,她没再说不好,只是缓声道,“总要把事情的利害关系和他说清楚。” “魏照这个人,好管闲事儿,莫名有种侠气,可总要让他知道,他现在帮着的人,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要掺和进的事又究竟是怎么样的事。” 第29章 - 魏照有些百无聊赖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 打开门,余光中,岑姣站在门边,正仰头看过来。 魏照见状也没让开,只是侧了侧身,靠在门框上,“岑小姐是不是走错了?你的房间在隔壁,这是我这个和你毫无关系的路人的房间。” 说到毫无关系几个字的时候,魏照几乎是咬着牙。 岑姣没在意魏照的情绪,她抬眸看向面前的人,“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清楚。” 岑姣的语气十分严肃。 魏照也微微皱眉,他挺直了背,看着面前的人咽喉一阵阵发干,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岑姣,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冒险。” 岑姣抬脚走进了魏照的房间。 她在离魏照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而后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可是魏照,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魏照看着几步外的岑姣,眼眸中升起一丝疑惑。 他听到岑姣平静到几乎让人绝望的声音。 “魏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就算是这样的,有可能会把你拖进无间地狱的我,你也执意要掺和进来吗?” 魏照怔怔看着岑姣,“我不明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岑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64章 “魏照,我和你说过,我的父母,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死光了。”岑姣眨了眨眼,她的语气平淡,好像在说另一个人的事情一般,“我是六岁的时候被赵侍熊接到身边的,而我的记忆,也只从六岁时开始。” 魏照微微皱眉,他看向岑姣,“六岁之前的事情记不住很正常。” “是,小孩子记不住事情很正常,可总有些模糊的影像。”岑姣低声道,“对于印象模糊的童年,小孩子总会记住某个特殊的东西,或许是一件事,一个玩具,一个朋友……”岑姣顿了顿,“至少,你从不会怀疑自己没有经历过那六年。” “可是魏照,我六年前的记忆是空白,它不是模糊不清,而直接是断层。” “我有时候会想,会不会我的人生就是从六岁开始的。”岑姣抬眼看向魏照,“这显然不正常,只是我不想去深究。但是魏照,我身上的秘密,于我而言是迷雾,可能迷雾散去什么也没有,也可能藏有谁也无法承受的炸弹。” “我也不是孤身一人。”岑姣悠悠叹了一口气,“桑寻会帮我,如果她也解决不了,师父不会不管我。” “她们帮我,因为她们早就知道了我身上可能有的秘密,可是魏照,你不一样,你现在离开,完全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岑姣眸光闪烁,似熠熠星光,“我也答应你,如果有一天我在解决自己事情的时候,发现了与你当年的事情相关的线索,一定会把消息捎给你。” “但也有很大的可能,我要探寻的事情和你要找的真相根本就是两码事……” “岑姣,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没法看你一个小姑娘去应付这些事情。”魏照打断了岑姣的话,他往前走,原先被他挡着的门失了阻挡的力,晃晃悠悠地关上了,锁舌搭上锁扣的瞬间,发出卡嗒一声清脆的声响。 魏照停在了岑姣身前,他身形高大,头顶的白炽灯照出他的影子,将岑姣一整个拢住。 “何况,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要找的真相和你要解决的事情,源头在一起。”魏照笑了笑,笑容有些晃眼睛,“虽然我从不信直觉这种东西,但是岑姣,在和你相关的事情上,我相信我的直觉。” “你就当大发慈悲,行行好,给我一个找到当年真相的机会,行吗?”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抬眸看着面前的人,没说话,却是切实感受到了刚刚桑寻所说的自己的人气儿。 把魏照换成别人,自己现在一定是不耐烦极了,半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对魏照,岑姣的情绪竟是复杂到让她无法描述。 过了许久,她才动了动唇,“算了,怕了你了。” 这话听着是告饶,也是妥协。 见岑姣松口,魏照才松了一口气,他笔直的背微微塌了些,整个人斜斜站着,多了一分痞气,“不过岑姣,你那个同伴,是神婆?” 原先情绪莫名有些沮丧的岑姣猛地抬眸,眼眸中满是不满,“什么神婆,桑寻以后是梅山的主人,和那些江湖骗子可不一样,她有实打实的本事。” “是是是。”魏照忙抬手告饶,“你们都顶顶有本事,只是你们之前说得配阴婚,究竟是怎么个配法。” 岑姣白了魏照一眼,抬脚往外走,见魏照没动,开口催促,“不是要和我一起去调查吗,还不跟过来,耽误时间。” 语气有些冲,可魏照并不在意,反倒低头笑了一声,然后顺着她的话道,“是我不好,全听姣姣的指挥。” 岑姣步子一顿,看着魏照停下了动作。 魏照含笑看过来,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岑姣却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疙瘩,不少人喊她姣姣,可不知道为什么,魏照喊起来却让她浑身不自在。 可如果说出来,却又显得自己格外在意。 岑姣又哼了一声,索性不再理会魏照,迳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桑寻在岑姣房间里等着,她右手边是白天岑姣给她买的那些古玩器具,左手边则是裁剪成张的白纸。 听到声音,桑寻抬眼去看,见岑姣和魏照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并不惊讶,而是抬了抬下巴,“坐下说。” “要想姣姣百分百平安,魏照,我需要你的帮忙。”桑寻手中我这个桃木雕刻成的小人,她抬眼看向魏照,将手中的桃木小人递了过去。 魏照抬手接过桃木小人,他将小人翻了几圈,发现这桃木小人做工精细,远看平滑,近看却是细密成线的刻痕。 “桑寻会帮我们暂时建立联系。”岑姣也看向那株桃木小人。 “建立联系?”魏照有些不解。 “就是会在我们彼此身上种下烙印,算是昭告鬼神,我们……”岑姣顿了顿,话音一转,“由彼此照着。有了烙印的人,算是残次品,鬼神都不会接受这样的贡品。” 岑姣说的话,对于魏照而言完全是新的理念。 好在他接受能力还算强,对于鬼神之说,以前虽然不信,可现在岑姣她们这样说,魏照也没有什么怀疑。 “该怎么做?”魏照问道。 因为他的干脆,桑寻反倒多高看了他一眼,只见她摸出一把小刀,“伸手。” 魏照照做。 桑寻手起刀落,在魏照掌心划下了一个刀口。 直到鲜血涌出,魏照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疼痛。 岑姣已经从他手中接过了桃木小人,在魏照掌心有鲜血涌出后,忙把桃木小人往前送了送。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65章 血滴在桃木小人的身上,很快就沁了进去。 桑寻则是收回小刀看向岑姣。 岑姣倒是不用桑寻动手,她自己划破了手掌,鲜血顺着纹路淌落,也滴在了桃木小人的身上。 收集了岑姣和魏照两人鲜血的桃木小人身上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桑寻接过小人,咬破了食指,以血为墨,在那桃木小人身上画下符咒。 “封盒。”桑寻低声道。 岑姣闻言将一旁准备好的木箱子放了进去。 桑寻抬手将桃木小人放了进去,手腕一翻,盖上了木箱子的盖子。 不知是魏照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在木箱子被盖上后,听到了嘟嘟两声,像是箱子里面有什么活了过来,拍打着箱壁。 而岑姣在木箱放好后,则是摸出手机,给蔡月去了电话。 她点开了公放。 “伯母。”岑姣开口,“之前有些事情耽搁了,我明天就能到余唐。”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即便隔着冰冷的电话,也能听出蔡月那难以压抑的激动。“明天我和你肖伯伯一起去接你吧。” “不麻烦了伯母,明天到了之后我再给您打电话。” 蔡月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言辞间甚至有几分颠倒,她却恍若未觉。 等到挂断电话,桑寻才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她受了很重的影响,这个肖舒城,活着没有好好孝敬父母,死了,还给他母亲带来这样的灾祸。” 岑姣看着手机微微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阿寻,我之前用引魂香试过,没能唤来肖舒城的魂,照理说,他死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怨气,不该成鬼才是。” 桑寻冷哼一声,“谁知道呢,有人在装神弄鬼也说不定。” 话音未落,桑寻的电话也响了起来,是蔡月。 接通,蔡月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小师父,不知道您考虑得怎么样,我儿想要结亲的对象明天就能到余唐了,还请小师父帮帮忙。” “我仔细想过了。”桑寻清了清嗓子,“帮你们不是不可以,毕竟按你们的说法,那人该去陪着你的儿子才是。” “是是。”蔡月应和道,她的声音有些扭曲,“小师父,这是大善事,既能让我儿安息,又能让一对有情人不再阴阳相隔。” 这话说得,桑寻险些呕出来,只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顺着蔡月的话,“话虽如此,可是结阴婚这事儿,多少有些折损阴德。我向来不做这些。” 听桑寻像是要拒绝的意思。 手机那头传来了嘟嘟声,听起来,似是蔡月正对着手机磕头,“小师父,你发发善心,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情。”桑寻故作推脱,蔡月那头闻言,字字恳切,仿佛只要桑寻点头,就算是太阳月亮,她都会想办法找来给她一样。 见人上钩,桑寻才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看你们母子情深才答应你的。” “只是这结阴婚的确要耗费些心力,为了抵消所耗费的功德,得捐三十万给希望工程的孩子。” “行,我现在就去办。”蔡月忙应了下来。 桑寻这才笑了一声,“那我这边先准备着,等人到了你通知我就是。” 挂断电话,桑寻哼了一声,“这三十万算是给他们积德了。” 通知过蔡月后,便要准备结阴婚需要的东西。 桑寻抬手捏起身旁裁剪好的纸张,动作灵活,三两下就拼接出了手臂,然后是身体,很快,一个活灵活现的纸人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毛笔沾上黑色的液体。 那支毛笔在桑寻的手中,显得十分服帖,轻轻一动,一张惟妙惟肖的脸就出现在了纸人的脸上。 魏照盯着那具纸人,后背止不住地发毛。 他知道,那是死物,不久前,还只是一张一张的白纸。 可现在,魏照看着那具纸人,却觉得这死物会活过来一样,而这个念头只是起了一点,整个人便如坠冰窖,浑身发毛。 岑姣察觉到魏照的背脊微微有些僵硬。 她突然伸手抓住了魏照的手腕,魏照的身子更显僵硬了,他看向笑盈盈的岑姣,声音有些轻,“怎么了?” “让你感受一下纸人的触感。”说着岑姣手上的力气便大了些,带着魏照去碰那具纸人。 手离纸人越近,魏照的心砰砰砰跳得越激烈。 他想要抽回手,可看岑姣那笑盈盈的,略带些狡黠的脸,魏照便做不出抽手的动作。 岑姣分明是看出了自己心里有些惧怕这具纸人,故意整他呢。 魏照不想在岑姣面前露怯,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不想在岑搅面前露怯。 哪有不久前才信誓旦旦要和她一起去调查,现在就吓得瑟瑟发抖的道理。 魏照深吸了一口气,由着岑姣拉着他的手去碰那具纸人。 “别吓他了。”桑寻看向岑姣笑了一声,“等会儿摸着发现和真人的皮肤没有区别,再吓得弄坏了我的纸人。” 岑姣也笑了一声,她转眸看向魏照,眼底有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魏照看向岑姣,心下突然一横。 在岑姣松开他手腕要收回手的时候,魏照突然反手握住了她。 岑姣愣了愣,她抬眸看向魏照,眼睛瞪得圆圆的。 只见魏照面色有些苍白,眸光却是坚定,他拉着岑姣的手一起,轻轻放在了纸人的手臂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66章 仿若有一股电流顺着魏照的掌心一路电到他的天灵盖。 魏照总算明白了桑寻口中的没有区别,如果不用眼睛去看,他肯定会认为手掌碰到的是另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掌心手臂的主人,是一具纸人。 纸人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魏照,仿佛下一刻就会活过来一般。 “欸——”察觉到魏照的动作,岑姣下意识开口想要拦一拦他,可拉着她手的人却是下定了决心,明明怕极了,手却没有收回来的意思。 “行了,知道你的决心了。”岑姣力气大了些,她抽回了手,不去看魏照,反倒是看向桑寻,“你今天不能离开这儿,我去给你买些吃的回来。” 桑寻点了点头,给纸人画上五官有些耗费她的心力,她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抬了抬手,“要昨天的那家火锅,重麻重辣,多要两份毛肚。那家不送外卖,姣姣,你只有煮完了帮我带回来。” 岑姣点了点头,“那你歇一会儿,我去买。” 说着她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边时,发现魏照没有跟上来,回头去看,“你不去吗?不去的话,就留你在这儿看着纸人了。” “去——”魏照猛地站起身,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大,清了清嗓子,虚握成拳的手遮掩似地抵了抵鼻尖,“我和你一起去。” 进了电梯,岑姣盯着不断变化的电梯数字突然开口道,“你是怎么找到余唐的呢?” “肖舒城有个朋友,和蔡哥关系不错。”魏照解释道,“我托蔡哥帮我要了地址。” 岑姣唔了一声,“蔡哥没问你为什么要肖舒城老家的地址吗?” “没问,他也知道我要地址肯定是有事儿。” “那他不知道你是来找我啊?” “……”魏照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知道。” 电梯响了一声,一楼到了。 岑姣抬脚往外走,她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魏照,“他知道你来找我还给了你地址?我还以为蔡哥不喜欢我呢。” “怎么会呢。”魏照轻声道,“蔡哥对你印象挺不错的。” 其实,蔡宇杰在接到魏照的电话后,有些生气。 虽说他还是帮魏照要来了地址,挂断电话前,声音却是有些冷硬,“魏照,你知不知道和岑姣有关的都是些什么人?” “江湖术士,和尚,神神叨叨的道士。”蔡宇杰顿了顿,“还有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的人。” “那天我注意到他们运来了很多东西,看那箱子的大小,装步枪正正好。” “你执意要去管她的事儿,别怪老哥没提醒你,不然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 第30章 - 因为纸人是在岑姣的房间扎出来的,所以夜里,岑姣和桑寻换了房间。 魏照有些疑惑,回房前探头探脑地,小心翼翼地开口,“纸人……不能挪位置吗?” 岑姣瞥了眼魏照。 魏照察觉到身侧人的视线,低头朝着岑姣的位置看了过去。 看清岑姣表情的时候,魏照有些恍然,岑姣今天晚上,似乎一直在笑。 笑着的时间,比起先前加起来还要多。 “魏照。”岑姣压低了声音,她微微偏过头,像是要与魏照说什么不能叫第三个人听到的秘密。“纸人刚扎好的那个晚上,如果不在出生的地方好好待上一晚……” 岑姣的声音愈发低了,声音也成了气声,落在魏照的耳朵里,丝丝缕缕的,让他脑仁发痒。 “会活过来的,活过来的纸人会把它遇见的一切活物同化。”岑姣脸上的笑意更甚,好像说着的事情并不怎么毛骨悚然一样。 只是魏照听着,却觉得有一双爪子,正顺着他的背脊缓缓向上,最终扣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猛一抖,魏照扶着门框的手也是一颤。察觉到自己露怯,魏照咳了一声。 岑姣见状,也不再逗弄魏照,她抬了抬下巴,“去休息吧,不会有事儿的。” 岑姣回过头,看向屋子里正大快朵颐的桑寻。 目光投过去的时候,火锅浓烈的香气也飘散开来,“有桑寻在呢。” 魏照的视线顺着岑姣看向屋子里。 桑寻已经卸了妆,不似白天那般浓妆艳抹地,仿佛从画报上走下来的样子。 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时,与岑姣有几分相像。 念头至此,魏照一愣,他将视线移回了岑姣身上,定定地看着身侧的人。 岑姣察觉到魏照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却见魏照扯唇笑了笑,“岑姣,虽然我有些怕鬼……” 岑姣眉头微挑,她还以为,魏照会强撑着不承认呢。 “但是和人打交道,我却是不怕的,有我在呢,别担心。”魏照低声道,话毕,也不等岑姣回答什么,只是抬手拍了拍面前人的肩膀,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岑姣则是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反应。 “人都回去了,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呢?”桑寻含混着开口。 岑姣这才回过神来,她抬眸看向桑寻,见桑寻两颊鼓着,腮帮子轻轻动着,有几分无奈道,“如果师父在这儿,肯定要好好罚你——” 桑寻嘿嘿一笑,她将嘴巴里过着的食物咽了下去,“外人面前高深莫测些就行了,那些会求到我们头上来的人,都心虚地很,不敢细看我们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67章 岑姣看着桑寻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眨了眨眼,“那我也回房去了。” 桑寻大手一挥,“去吧,好好休息,明儿可有得忙了。” 似是为了应和桑寻的话,原先好好躺在桑寻身边的纸人竟是缓缓坐了起来。 岑姣离得远,本不该听到声音,可那声音却像是从她耳边传来的。 沙沙,沙沙。 那是纸张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而那个缓缓坐起来的纸人,用那张画出来的,显得有几分空荡荡的眼睛,将岑姣直勾勾地盯着。 下一刻,原先平平的,代表嘴巴的那条横线,猛地弯起。 纸人冲着岑姣笑了起来。 下一刻,桑寻的巴掌落在了纸人的脑袋上,“安分点。” 刚刚还诡异得仿佛从什么恐怖电影里爬出来的纸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看着还有几分委屈地重新躺了下去。 “可惜了。”岑姣幽幽开口,“吓了个不怕它的,要是魏照在,才有好戏看呢。” …… 岑姣和桑寻得分成两路。 一大早,岑姣就离开了酒店,魏照虽然担心,却也知道现在不是什么非要跟上去的时候。 “人都走远了,收收你的眼珠子。”桑寻抱着怀里的木箱子,斜眼看向魏照。 那木箱子颜色很深,上头还能清晰地看到木头的年轮。 看起来,桑寻抱那木箱子有些费劲儿。 魏照抬手,示意桑寻将那个快有她人高的木箱子递给自己,“昨儿装桃木小人的时候,没觉得箱子有这般大。” 桑寻对着魏照,可半点不客气,见魏照抬手,半点没有迟疑地就将手里的木箱子递了过去。 等魏照接住了,桑寻才开口道,“你说桃木小人啊?那个箱子不在这儿,这里头装的是纸人。” 见魏照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桑寻嘿嘿笑了一声,她仰起头,“你可抱稳了啊,这纸人脾气可大了,你要是颠着她了,我可不知道它会怎么报复你。” 魏照笑了笑,只是那笑看着有些别扭,“我手稳得很,不会颠到它的。” 桑寻笑了笑,没接话,而是抬脚往外走,示意魏照跟上来。 魏照深吸了一口气,抱稳了怀里的木箱子,才抬脚跟了上去。 桑寻睨了眼魏照,“回头场面乱起来,你自个儿保命,我不见得有心思护得住你。” “不用担心我。”魏照道,他的声音从木箱子后面传过来,显得有几分沉闷,“我自己能顾好自己,你先确保姣姣的安全。” “姣姣……”桑寻笑了一声,“你叫得倒是顺口。” 魏照咳了一声,有些局促,“我和她是朋友嘛,我看姣姣的朋友都这样喊。” ——局促归局促,可还是要喊姣姣的。 “魏照。”桑寻突然连名带姓地喊她,“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姣姣啊?” 桑寻身后没了声音。 只是她也没有非要问出个答案,见魏照不答,她耸了耸肩,便又继续往前走。 就在桑寻快要忘了自个儿问了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魏照的声音——有些轻,却又坚定,不带一丝迟疑。 “是啊。” 只是这一声是啊说完,开口的人又失了原先的底气一般。 “她……很讨人喜欢,不会有人不喜欢她的。”魏照有些懊恼,开口找补却又不知该从何找补起。最后只剩一句没什么底气的话,“你别告诉她啊。” 他不想在岑姣重要的人面前掩藏自己的心思,却又不想岑姣知道他的心思。 这一份喜欢,来得让魏照都觉得莫名,要说相处,岑姣和他相处得并不算久,时间可以说得上是短。那样短的时间里,又能培养出什么感情来呢。 可要说一见钟情,魏照见到过的美人并不算少,怎么偏偏就对岑姣见色起意了呢。 更何况,这种时候,着实不适合谈什么风花雪月。 桑寻回头看向了魏照,“行,我不告诉姣姣。” “但是魏照,你要做什么让姣姣伤心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 蔡月在收到岑姣的消息后,便下楼等在了小区外。 她独自一个人,肖舒城的父亲并没有跟着下来。 蔡月握紧了手机,前后左右来回踱步,看着十分心焦。 直到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停在了她面前,蔡月面上焦急的神色才淡了两分,她换上笑脸,迎了上去。 “姣姣,你可算来了。”蔡月微微弯着腰,直勾勾地盯着岑姣。 岑姣笑了笑,她垂下眼,不叫蔡月看到她眼中的情绪,“让您久等了。”岑姣下了出租车,她抬眸看向面前的小区,“之前临时有些事,没告诉您,让您担心了。” “没事儿,没事儿。”蔡月抬手挽上了岑姣的胳膊,“一路上累了吧?先好好休息休息。” 岑姣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半步,挣开了蔡月的手。 刚刚那双攀上她胳膊的手掌冰凉,带有沁骨的寒意,岑姣回头看了眼蔡月。 果不其然,在蔡月身上,萦绕着比那栋楼上更浓郁的鬼气。 鬼气之下,岑姣几乎感受不到蔡月的存在了。 只看了一眼,岑姣便移开了视线,“麻烦伯母了,我这突然提出想要来看看舒城的旧物,着实有些唐突。” “这有什么。”蔡月搓了搓手臂,她抬脚往小区里走,“舒城的东西我都收着呢,走吧,你去看看,如果有什么舍不得的,就带回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68章 说到最后,蔡月的声音变得很低,像是喃喃絮语。 岑姣跟在蔡月的身后爬上了有些年头的楼梯。 很快,蔡月就停了下来,她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推开了门。 在门推开的瞬间,岑姣侧了侧身,饶是如此,她抬手摸上侧脸时,指尖仍旧是染了一抹红。 这屋子里的鬼气,丝毫按捺不住,竟是在开门的瞬间,凝成一股罡风朝着岑姣的脸颊冲来。 饶是岑姣躲避及时,她右脸脸颊,仍旧是留下了一道血痕。 蔡月回头看向岑姣,见人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身后,眼底的怨毒几乎隐藏不住,翻涌而出。 她缓缓侧过身,“进屋吧。”蔡月道。 也不知是懒得遮掩,还是已经神智不分明,快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 当岑姣抬脚跨进屋子,心中便明了,大约两个原因都沾了些。 这屋子里,竟是布了阵法。 抬眸去看,屋子东南,西北,正上,都放有一只有些丑陋的泥塑蟾蜍。 岑姣收回视线,当蔡月朝她看过来的时候,脸上挤出乖巧的笑,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样子。 蔡月抬脚去了厨房,“姣姣,你坐,我去给你倒水。” 岑姣应了一声,她走到桌边停了下来,视线却是环顾着屋子。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让岑姣收了视线,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是从关着门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那间屋子,在岑姣的左前房。 砰砰砰—— 似是一声响还不够,紧闭的房门后,接连传来好几声。 岑姣抬脚走过去,只是还没有走到门边,蔡月便急匆匆地从厨房冲了出来。 小老太太弓着腰垂着头,钻头一样撞开了岑姣,停在了门前。 岑姣肩上传来痛感,她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蔡月。 岑姣没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蔡月。 蔡月的面色渐渐由青紫变为苍白,最后转为红润。 “舒城的父亲……”蔡月开口道,“精神不大好,我怕吓到你,就把他关在了屋子里。” 岑姣的视线从紧闭的房门上移到了蔡月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伯父身体不舒服,还是得去医院,要是在家里越来越严重就不好了。”说话时,还带着两丝怯生生,看起来,有些懵懂无知。 蔡月这时,紧绷的背才松了下来,她往前走了两步,“舒城的东西都收在另一间房里呢,来,我带你过去。” 岑姣顺着蔡月的意思,进了那间稍小些的屋子。 里头堆满了肖舒城的东西,和岑姣的合照,被蔡月收在杂物的最上方。 岑姣抬眸看过去。 是黑白的照片,看着十分有厚重感,照片里,自己冷着一张脸,与肖舒城有些距离。 而肖舒城则是没有看镜头,反倒是转头看向自己。 即便是在照片上,也能看到那绻绻的目光有多么灼热。 然而,岑姣对这张照片却没有半点印象。 她记得分明,自己和肖舒城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呢? 蔡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 屋子中央的白炽灯亮了起来,白色的光晕投在照片上,让那张照片多了几分不真实。 岑姣抬手,将相框取了下来,翻过来,照片背面,写了字。 字微微有些晕开,那两个字是陈郡。 陈郡。 应该是个地名。 岑姣来不及细想,她将相框中的照片拿了出来,收进了口袋。 得在桑寻到这儿,蔡月动手前,尽可能地找到岑姣觉得有疑点的东西。 肖舒城的东西各式各样,岑姣翻找了许久,除了那张照片外,没再找到什么特殊的。 正当岑姣有些不死心时,忽地听到了门铃声。 而蔡月的声音则是在门外响起,“师父,请您等一等。” 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岑姣所在的屋子外面,“姣姣,我请了个替舒城超度的师父,你出来,我们一起见见。” “来了。”岑姣应了一声,推开门出去,岑姣看向大门的方向,她眸光闪了闪,面上情绪未变。 来人不是桑寻,而是个戴着墨镜拄着拐杖的男人。 蔡月对着那人微微躬身,显然是尊敬极了,“李先生,人已经在这儿了,您瞧瞧,该怎么开始?” 岑姣的视线一直落在来人身上,她将人上下打量着,没说话。 而蔡月则是转头看向了岑姣,她对着岑姣时,脸上仍旧揣满了笑,“姣姣,别怕,这位师父,只是要你的一点血,用来给舒城做长明灯。还有另外一个做法事的师父在旁的地方等着我们呢,我们得快些,这里处理完了再过去。” 岑姣脑子里思绪转得飞快。 面前的男人显然来者不善,想来这屋子里的阵法应该就是他布下的,那么故布疑云的,会是他吗? 自己是要顺着他们的话去做,还是现在就撕破脸呢。 岑姣的唇舌指尖有些发干,嗡嗡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直到将她整个人包裹。 那阵法,不仅仅是养鬼的阵法,还能抽取人的力量。 岑姣一瞬间有了决定,她退了半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再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时,多了几分害怕,“伯母,我有些怕。”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69章 “别怕,不疼。”蔡月伸手握住了岑姣的胳膊,力气有些大,这让她的动作和面上的表情有些割裂,“没事儿的,都是为了舒城好,就要一点血。” 岑姣这才咬着牙点了点头,她看向面前戴着墨镜的人,“李先生,您要怎么替舒城做长明灯呀?” 即便有墨镜的阻隔,岑姣仍旧能感受到面前人那上下打量的目光。 带有审视的目光。 小刀在岑姣手掌当中划出一道口子。 鲜血涌出,带着细细密密的疼痛。 蔡月守在一旁,手里握着纱布,满脸的心疼。 她替岑姣将伤口包裹好,眉头紧皱,看着,像是恨不得替岑姣受这疼一般。 “姣姣,你在这儿歇一会儿,我送送李先生。” 蔡月跟在那人身后走了出去。 岑姣用另一只手按住了手心,她挑眉看向已经走出门外的两个人。 将自己的血交给那个李先生,着实不是一个良策。 毕竟他拿着自己的血,那么能做的事情可太多太多了。 岑姣眸光轻转,她低下头去,将所有的情绪收敛。 而这时,桑寻和魏照正在去余唐坟场的路上。 车是魏照租来的,毕竟他们带着这样大的木箱子,里头还装着略有些瘆人的纸人,这要是被别的人看到,难免惹来麻烦。 而司机的位置,自然也是魏照坐。 车子很快出了城,桑寻靠在车靠上,断断续续睡着,车子便是在这时失控的。 桑寻猛地醒了过来,她拉住了一旁的把手,转头看向魏照,声音高了些,“魏照!” 像是被桑寻的这一声唤回了神,魏照眸光闪了闪,握紧了方向盘,总算在车子撞上一旁护栏前稳住了车身。 他踩下刹车,停下了车子。 心脏跳动得厉害,在魏照出神前,他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从他身体里被抽离一般,整个人都陷入了神游,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桑寻缓缓吐出一口气,“怎么回事?!” 魏照摇了摇头,他抬手按在心口的位置,“刚刚,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桑寻比魏照更敏锐些,听了个话头,转身便去够后座的背包。 包里放着装桃木小人的箱子。 果然,那箱子上多了一道裂纹。 “姣姣出事儿了。”桑寻道。 魏照猛地抬头,他的喘气声有些粗,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桑寻的身上。 桑寻也抬头朝着魏照看过来,“蔡月刚刚给我来了消息,她告诉我自己正和姣姣去往坟场。魏照,现在得靠你了。” 魏照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紧,原先干燥的掌心渐渐变得濡湿。 而桑寻则是将装有桃木小人的箱子重新塞回了背包,她将背包递给了魏照,“现在,我没有办法确定姣姣是丢了魂还是只是受了些伤被人取走了血,你得去找。” 魏照接过背包,他眼底有些茫然。“我该去哪里找?” 桑寻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她推开车门弯腰往外走。 听到魏照的问题,桑寻并没有停下动作,她转到了车后,打开车厢,将装有纸人的木箱子抱了出来。 拖着木箱子,桑寻绕到了魏照这一侧,她垂眸看着坐在车里的人,“你会知道去哪儿的。” 桑寻言语间满是认真,她盯着魏照,“魏照,现在只有你知道该去哪里,去找什么。” 魏照闻言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的背包在身边的座位上放好。“那你小心些。” 桑寻点了点头,直起腰来。 车子在她面前划出一个弧度,朝着来路飞驰而去。 这条出城的路上,没什么车。 魏照从后视镜看过去,只能看到桑寻拖着和她人一样高的木箱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桑寻拖着木箱子到了坟场时,蔡明和岑姣已经等在那儿了。 桑寻和岑姣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而后又很快分开。 桑寻的视线向下,落在了岑姣裹着纱布的手上,她有几分不满,“怎么伤着来的,还要人多费些心血。” 听到桑寻抱怨的话,蔡月赔着笑,“帮我观落阴的师父要了她的一点血,还请小师父多多费心。” 听到蔡月的话,桑寻不着痕迹地看向岑姣,见岑姣缓缓点了点头,她才松了一口气,一点血,虽有些棘手,却不会难过取走了魂不是。 “那得加钱。”桑寻眼睛瞪圆,她看向蔡月,并没有别的动作,那意思明显,得先给钱才能办事。 蔡月连连点头,她很快就将钱转了过去。 收到汇款信息后,桑寻这才捞了捞衣袖,她看向岑姣,微微抬起下巴,“你坐到墓碑前去。” 岑姣闻言照做。 桑寻又看向蔡月,没好气道,“挡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让开。” 蔡月弓背点头,她眼眸中的狂喜之色落在了岑姣身上,丝毫不在意,岑姣现在是不是会起疑。 只是在事情将成的狂喜之下,蔡月自然也忘了去思考,为什么岑姣一句都不问,就乖乖地坐过去了呢? 蔡月已经移开了落在岑姣身上的视线,向后,落在了肖舒城的照片上。 黑白的照片上,青年人没有一丝表情,那双眼睛,仿佛正直勾勾地盯着岑姣的后背。 令人通体发寒。 第31章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70章 - 蔡月被桑寻赶得更远了些。 等蔡月走出好几米外,桑寻才蹲下身子,将一直带着的木箱子打开,她看向岑姣,压低了声音,“我把它招过来,姣姣,得你自己动手破了肖舒城的魂。” 岑姣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放心,我虽然很少用这些,可师父交给我的东西,我都牢记在心。” 桑寻这才开始招魂。 招魂以木为引,那香是由槐木制成的,而这槐树,又是在尸体的滋养下从芽长成参天大树。 这招魂香一点,方圆十里的游魂恶鬼都会被吸引过来。 在蔡月眼中,四周只是骤然暗了下来,刮起了大风。 然而,在桑寻的眼里,周围却是百鬼夜行,恍若地狱。 桑寻闭眼,不去看四周,只垂眸低声去念肖舒城的生辰八字。 她声音极低,可在那些鬼魂耳中,却好比寺庙钟声,铛铛铛—— 几乎扑到桑寻身上的鬼魂被震开。 四面而来的风更大了些,灰尘枯枝被卷得离了地,可那风却半点落不到正中心的三个人身上。 蔡月定定地看着桑寻的动作,片刻后,她的视线缓缓落在了桑寻面前的纸人上。 四周分明寂静无声。 可在她耳朵里,却有声音骤然炸开。 那是十分空灵的唱腔。 只是那唱腔的吐字不知是哪儿的方言,听不懂,只觉得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心里灌。 就在蔡月快要溺毙在这乐曲中时,唱腔戛然而止,不知是不是母子连心,蔡月忽然一个激灵,她注意到了先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岑姣她,怎么不怕呢? 自己谋划了这一切,知道面前的小师父要做些什么,所以对一切波谲云诡的变化都有着心理准备。 可是岑姣,一个城里长大的小姑娘,怎么会不怕呢。 蔡月直勾勾地盯着桑寻,桑寻手中的桃木剑正做下批状。 剑尖,悠悠蓝火蹿了起来。 噗簇噗簇,那纸人在蓝火之下,悠悠站起身。 蔡月的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喉咙。 纸人站起来了,是她的儿子吗?是她那可怜又命短的儿子吗? 卡嚓,卡嚓。 纸人缓慢又僵硬地抬动双腿,朝着岑姣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只是,短短几米的距离,那纸人却恍若走了一世那么长的时间。 蔡月的瞳孔猛烈颤动着,她的身子止不住地哆嗦,握在一起的手也是,止不住地颤抖。 就在纸人扑向岑姣的那瞬间,蔡月瞳孔猛然亮了起来,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是喊出声来。 “等等!” 那辟啪作响的风似乎在这一瞬间止住了。 但是蔡月知道,风并未停止,因为仍有枯叶飞在半空。 桑寻冷漠地转眸看向蔡月,“等什么?”她问。 蔡月答不上来。 方才的那一声呼喊好似已经抽去了她全部的力气。 现在,她只能趔趄两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的那口气,几乎要吐不出来。 在蔡月眼前,那具纸人扑上了岑姣的身子,蓝色的火焰骤然蹿得有两人那么高,等到火焰渐渐平息下来,肖舒城的墓碑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蔡月眼前有些模糊,她使劲眨了眨眼,像是想要看清岑姣去了哪里,可就算水雾被她擦去,眼前,仍旧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桑寻站在了直愣愣的蔡月面前,声音冰冷,“等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蔡月有些僵硬地抬起头来,她几乎可以听到脖子发出的卡哧卡哧的声音,那是骨头摩擦的声音,“我……”她声音顿住,苍老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 像是直到现在,蔡月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人啊。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桑寻嗤了一声,她退了半步,自上而下打量着蔡月,眸光轻蔑,带有审视。 蔡月顶着这样的视线,感觉自己被剥下了一层皮。“小师父,我……我都做了什么?” 诚然,蔡月如此形势,是在鬼魂的影响下。 可她内心之中,当真没有送岑姣去死的心思吗? 桑寻垂下眼,她没什么去听蔡月忏悔的心思,只见她蹲下身,手腕上的铜钱手链无风自动。 白皙修长的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对着蔡月的眉心轻轻一点—— 蔡月面上的表情在一瞬凝固,她身侧,升起一道一道的光球。 桑寻的目光在那些光球中逡巡,最终停在了其中一个颜色有些发暗的光球上。 桑寻勾了勾手,光球落入她的掌心。 …… 坟场的保安搓着手远远看着,他有些疑惑地盯着墓碑前的几个人影。 真是奇怪,那几个人坐在墓碑前,一点动静也没有,看着怪瘆人的。 只是那保安并没有抬脚前去查看,他又搓了搓手,便回了自个儿的保安室,前些天,那个老太太给他塞了一笔钱,让他这天无论看见什么都别伸张。 保安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事儿,这才悄摸着偷看,谁料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坐回保安亭里,那保安打了个哆嗦,他抬头看天,有云遮住了太阳,心中也有些疑惑,怎么都快夏天了,还能冷得人打摆子呢,真是怪事儿。 ****** 和桑寻在公路上分开后没多久,魏照就明白了桑寻口中你知道该去哪里是什么意思。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71章 因为魏照遇到了第一个岔路。 离岔路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往右的念头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将他整个人淹没。 甚至魏照还没有消化完这个念头,他的身体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 车头拐进了右行车道,魏照听到身边装有桃木小人的背包里发出笃笃声,这声音,他昨天也听到过,在桃木小人被撞进木头盒子时,也有过一样的声音。 只是现在,魏照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 他几乎所有的神经都牵在岑姣的安危上,丝毫分不出心神去考虑别的事情。 车被魏照停在了路边,他拿上背包,几乎是冲进了那栋有些老旧的筒子楼。 筒子楼的过道昏暗,几乎没有光能够透进来。 刚进筒子楼,魏照便被呛人的烟味儿冲得几乎将肺给咳出来。 他抬手掩住口鼻,沿着楼梯往上。 魏照半眯着眼,勉强能够看清脚下的楼梯,这烟太厚了,半遮挡住了人的视线。 ——这要是找到消防,那不是一抓一个准。 这种时候,魏照竟是产生了这么个无厘头的念头,他停下步子,咳了两声,嘴角牵起无奈的笑。 还真是和岑姣相处久了,做事也变得跳脱起来。 这时,被魏照抱在怀里的包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 他不再耽搁,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筒子楼楼顶跑了过去,木门挡住了魏照的步子,有些发白的木门上,贴着狰狞吓人的门神。 魏照退了两步,而后猛地上前。 ——他抬脚踹开了关着的木门。 屋子里的跛子李被木门砰一声的撞击声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子,缭绕的烟雾有些遮挡他的视线,“什么人在那儿?” 跛子李一瘸一拐地朝着门边走了过去,他抬手挥了挥,想要将眼前的烟雾挥散,可凭他的那只独眼,想要在这样的烟熏火燎里看清外头的情形,颇有些难为他了。 半晌不曾听到回音。 跛子李抬手按在了门上,随着他的动作,木门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眯着眼去看,木门背后的木栓从中间断裂,露出木刺。 在看清断裂的木栓时,跛子李立刻反应过来,外头的人来者不善,可已经晚了。 跛子李连来人都没有看清,胸口便传来巨大的力,他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台案上。 跛子李有些费劲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胸骨疼得他半点直不起腰。 “把岑姣的东西还回来。”魏照抬手揪着地上那人的衣领,低声呵斥道。 跛子李想要说话,可喉咙里却涌上来成片黏腻又血腥的气味,他刚刚张口,便忍不住偏头干呕起来。 魏照见状,索性松了手,他踩在地上那人的肩上,直起腰去解背上的背包。 “你这后生……”跛子李沙哑着嗓子开口,幽幽道,“背着那么多条人命,不好受吧。” 魏照解背包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垂眼去看地上的人。 烟雾缭绕中,他看清了那人的脸,一张可怖的,仿佛经历过火烧的脸。 左眼眼眶被烂肉填满,看得人眼睛发疼。 “你放过我,我替你做场法事超度了你背着的那些人命……”显然刚刚魏照的那脚让跛子李伤得不轻,他说上一句,便要停下来,重重喘上一口气,“后生,这交易,划算得很。” “既然你能说话了。”魏照重新蹲下身去,他伸手揪住了跛子李的衣服,“不想吃苦就老实说,你把岑姣的东西放在哪儿了?!” 跛子李没再说话。 他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魏照,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一般。 魏照叫他看得烦躁,心里又因不知岑姣现在如何了而隐隐不安,索性再次松了手,将人的头死死按在地上,“还是你不想要自己剩下的这只眼睛了?!” 跛子李缓缓眨了眨眼,他的右眼眼皮几乎是贴着那把小刀的刀尖而过。 “说话!”魏照的声音抬高了些,带有狠厉。 “在你身后的案台上。”跛子李忽然开口。 魏照有些疑惑地盯着面前的人,他缓缓松开手,却是没有立即放开他。 思索片刻,魏照抽出布条,将跛子李的手脚捆好,才起身去自己斜后方的案台上翻找。 案台上东西不算多,两台白烛,一个白瓷小盆,盆里还有半截尚未燃尽的供香。 魏照顾不上烫,直接伸手将那供香拔了出来,就着案台掐灭。 他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跛子李有些费劲地坐了起来,背靠着身后的墙壁,“后生,你来晚了,岑姣的血已经被我烧了。” 魏照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他回头看向跛子李。 跛子李脸上有笑,他仰头朝着魏照看过来,只是动作间,似是扯到了痛处,脸上的笑又在一瞬间歪扭变形。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话。 魏照心口堵上了一块大石头,让他有些不上不下。 筒子楼外,有车子行驶而过的声音撞进了魏照的耳朵里,这让烟雾之中,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何处的魏照清醒了两分。 他在余唐,在城市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走进来,发现他正在对着跛子李严刑逼供。 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左脸脸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灰尘,他放下了手里拿着的半截供香,抬脚走到了跛子李面前。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72章 他抬脚,轻轻踢了踢跛子李的脚踝。 “你说我身上背着很多条命……”魏照在烟雾中垂眸看向跛子李,他嗤了一声,“那你有没有看到,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跛子李面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僵硬,他不怕,倒不是有什么后手,而是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魏照这个人,身上的那团光明亮旺盛,就算这样浓厚的烟雾都没法遮盖那团光亮。 这人,是个正直的人。 一个正直的人,又怎么会对他这个可怜的残疾人做什么呢? 可魏照现在的表情却让跛子李心里有些打突突,他死死盯着魏照,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的来。 只是魏照已经转过身,他一只手抓起了案台上的白瓷盆。 “我知道,你们这种人,有股子敬畏心。”魏照转眸看向了跛子李,他声音平淡,不带什么表情,“这里头,都是供奉给谁的香灰?” 跛子李剩下的那只眼睛轻轻颤抖着,他盯着面前的人,有些摸不准面前的青年究竟想要做什么。 魏照将白瓷盆放在了跛子里面前,他转身,从屋子角落里拿来一个暖瓶。 暖瓶上面的盖子揭下来,将将可以当作喝水的杯子。 “你要做什么?!”跛子李的声音带着颤,他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信自己猜得是对还是不对。 而魏照的动作,却是打破了跛子李得最后一丝侥幸。 只见魏照用暖瓶的盖子在白瓷盆里轻轻一舀,烟灰乱飘。 魏照别过脸,微微眯眼,呛人的烟灰并没有能阻拦他的动作,“供奉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你也得尝尝不是。” 跛子李眼睛微微瞪圆,他看到面前的青年拿起了暖瓶。 水落进了暖瓶盖子里,发出哗哗的声响。 “后生,不敬鬼神是要受报应的!”跛子李声音颤动着,他感受到自己的下巴被青年掐着,脸上传来的力道让他不得不仰起头,张开嘴。 “是吗?”魏照看向跛子李,他眸光平淡,“我向来不敬鬼神。” 魏照抬手,便将暖瓶盖里的香灰水往跛子李的喉咙里灌。 这一盆喂下去,还有别的东西,总有一样,能够戳到面前的人,让他老老实实地说出东西的下落。 跛子李被呛得面色发白,他想要说话,可魏照半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到一暖瓶盖的香灰水都给跛子李灌进去之后,魏照才松了手,他抬了抬眉,“想起有什么要和我说了吗?” 跛子李两眼翻白,偏着头呕了半天,像是想要将灌进去的那些香灰水都呕出来一样。 可是费了半天劲儿,除了些唾沫,他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魏照等了一会儿,似是耐心告罄,抬手准备再冲一杯新的香灰水。 跛子李终于出声,“等……等等。” 魏照停下动作,好整以暇地看向面前的人。 跛子李有些艰难地喘了两口气道,“岑姣的血,我的确已经用了……” 见魏照眉心蹙起,似是又想给自己灌香灰水,跛子李又急匆匆道,“她的血和香灰里的那块玉融为一体了。” 魏照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暖瓶,他将身侧的白瓷盆倒扣在地上,抬手在堆成一座小山的香灰中翻找着。 并不难找,伸手从里面一摸,就摸到了跛子李口中的那块玉。 玉不大,四分之一手掌大小。 魏照不懂玉,所以也看不懂这块玉是不是什么宝玉,他只知道,这玉看起来通透,隐隐有蓝绿色。 玉佩是一条鱼的形状。 尾巴微微翘起,看起来十分灵动,不像是死物,反倒像是活物。 握住那块玉的时候,魏照心里有一个声音低声道,就是它。 将玉鱼收好,魏照看向跛子李。 跛子李正痛心疾首地看着地上散落的香灰,看起来面色惨白,颓然极了。 察觉到魏照的视线,跛子李恶狠狠地抬眸,只是在视线相撞的瞬间又有些躲闪。“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现在能放开我了吗?”跛子李有些费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魏照解开捆着自己手脚的绳子。 魏照看着面前的人,却是摇了摇头,“真不好意思,还得请你去见个人。” 跛子李闻言面色登时变得警惕起来,他盯着魏照,一声声地喘粗气,没说话。 而魏照则是将一旁有些破旧的行李箱拿了过来,打开,里面放着些跛子李的衣物。 “还请你委屈委屈,跟我走这一趟。” 跛子李脖子一痛,人便没了动静,晕了过去。 魏照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他将跛子李放进了行李箱中,还好跛子李很瘦,不然这个行李箱,定是装不下他的。 现在,魏照也顾不得什么别的了。 他将行李箱搬上了车,驾车朝着城外坟场疾驰而去。 车子畅通无阻,没耗多少时间就开进了坟场。 听到车声,盘腿坐在墓碑前的桑寻只是抬了抬眼,“你来了。” 魏照点了点头,他先是去看岑姣,岑姣躺在一旁,看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墓碑边,还坐着一个老人,老人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贴着墓碑上肖舒城的照片,口中喃喃有词。 “我把人带过来了。”魏照道,“在后备厢。” 桑寻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魏照看向她的视线有些奇怪,才站起了身,她甩了甩手臂,“那就把人请出来让我看看吧,究竟是何方神圣。”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73章 将行李箱打开,跛子李还昏着。 魏照伸手在他脖子后面一掐,倒着的人发出一声惨叫坐了起来。 “你……你这是绑架!”跛子李道。 只是下一刻,脸上便落下了一个耳光。 清脆的耳光声让跛子李清醒了些,他睁开眼,看向面前的人。 只是扇他耳光的,并非那个将他绑来的男人,而是个女娃娃。 桑寻盯着跛子李,“你是什么人?” 跛子李觉得桑寻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他们将自个儿绑来这儿,怎么还先发制人问自己是谁。 等了两秒,见跛子李不答,桑寻抬手便又是一耳光。 这一次,力道比起刚才还要重几分,跛子李整个人顺着那力歪倒在地上,嘴角有血丝丝溢了出来。 “换个问题,你和梅山后山的李山是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跛子李眼底的光渐渐变得清澈,他看向桑寻,“你是梅山的人啊?” 桑寻被他的目光盯得心头烦躁,劈头又是两巴掌,“我问你话呢,回答!” 刚刚还有些惊慌的跛子李此刻,多了几分破罐破摔,他伸直了腿,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我和他啊,手心手背呗。” 说着,跛子李皱了皱脸,“你把我这半张脸挡起来,不觉得另外半张脸,长得和李山一模一样吗?” 桑寻猛地站起身,她抬脚踹向面前的人,也不问话,只是每一脚都冲着跛子李的心窝。 而跛子李虽然痛极了,却仍旧是一声不吭地,由着桑寻动作。 “桑寻!”魏照原先在看岑姣的状况,听到动静回头去看,叫桑寻的举动吓了一跳,喊了两声,见桑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忙上前去拉。“你这样会把他打死的!” 桑寻这才停下了动作,她看了魏照一眼,“我得走了。” 魏照一愣,“可是姣姣还没醒……” 桑寻重重吐出一口气,她的视线越过魏照看向一旁的岑姣,“你回来了她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儿,肖舒城的那点子怨气不是她的对手。” “快的话今晚,晚的话可能要个两三天才会醒。”桑寻顿了顿,“姣姣醒了之后,你替我告诉她一声,这次的事儿,可能和梅山有关,让她别担心,我回去处理了。” 魏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听桑寻继续道,“帮我告诉姣姣,她不用回梅山,有眉目了我会联系她的。” 第32章 - 桑寻说走就走,带着被打得掉了两颗牙的跛子李。 魏照原本还有些担心,桑寻虽很有本事,可是带着一个乞丐似的,还想着跑的跛子李,总归是不方便的。 不承想,那跛子李一点儿先前的气势都没有了,挨了打后,自己慢慢坐正,有些费劲地抬手想要去擦脸上的血污。 桑寻冷眼看向坐起来的人,没好气地吩咐魏照道,“给他松了手脚吧,他不会跑的。” 魏照没多说什么,只是照着桑寻的吩咐去做。 就像桑寻说的那样,跛子李身上没了束缚,他也没有想要逃跑,只是颇有些费劲地起身站在桑寻身边,耸着脑袋,“买票走我得回去拿身份证。” 这是要主动跟着桑寻走了。 魏照松了一口气,他抬手从口袋里翻出玉鱼,“这是从他那儿搜来的,说是姣姣的血已经进去了,桑寻,你看是要把它也带走吗?” 桑寻看向魏照,她的视线在一瞬间变得沉默又凝重。 她许久不曾说话,久到魏照都觉得疑惑和心慌。 就在魏照等得心中怦怦跳,正要开口追问的时候,却听到桑寻的声音响起,“留在你这儿吧,等姣姣醒了给她,这本就是她的东西。” 魏照应了一声。 桑寻的视线从魏照身上移开,而后看向岑姣。 她走到岑姣身边,蹲了下去,撇了撇嘴,面上带了些孩子气的神色,看着有些委屈又有些旁的情绪。 “我先回梅山了啊,醒了告诉我一声,等梅山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再去山顶喝酒。” 桑寻没有再停留,她和跛子李离开了坟场。 而陷入昏睡的岑姣和疯疯癫癫的蔡月则是留给了魏照。 好在还有一辆租来的车。 魏照把岑姣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车里,然后才看向蔡月。 现在,反倒蔡月成了个有些棘手的存在。 ****** 岑姣清醒过来的时候,四周清风阵阵,鸟鸣清脆悦耳。 是在山里。 肖舒城的那股怨气,裹着岑姣的三魂七魄回到了山里。 岑姣站起身,她看过了,在视线可及的地方,并没有肖舒城的存在。 这让她有些疑惑,照理说,肖舒城把她带来这儿,她醒过来后,该看见肖舒城才对,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这深山里没路。 到人小腿的灌木上长满了尖刺,还在岑姣现在从中感受不到半点疼痛,所以也没想着找个什么开路,岑姣直接淌着那些荆棘往风吹来的方向走。 岑姣是朝着自己眼前最近的一处山顶走。 只是她也知道,望山跑死马,岑姣倒也不指望自己能够走出这片山坳,走到视线前方的山头上去,她只想着确定一个方向,免得在这骤然看起来四下相同的地方打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现在的状态不觉得累也不会疼。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74章 只是饶是如此,岑姣走了大半日,那点耐心仍旧是耗尽了,她爬上了一棵高树,坐在了树干上,冷着眼看向四周。 和刚刚没什么变化。 好像岑姣这大半日走了也是白走一样。 心口堵着一口气,岑姣板着脸靠在树干上,有些许烦躁。 那个厉鬼无论是不是肖舒城都好,想方设法地将自己带过来了,却又不出现算是个什么事儿呢。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岑姣头顶传来隆隆雷声。 刚刚还晴朗明亮的天空在一瞬间暗了下来,要下雨了,看这动静,还是场雷暴大雨。 岑姣只得从树上爬下来,这种时候,得快些离开树多的地方,找个山洞避一避。 毕竟岑姣也不清楚,自个儿现在的状态要是遭雷劈了,是不是直接物理意义上的被超度了,安全起见,还是避一避得好。 岑姣的动作快了不少,好在于山中寻路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顺着树冠的繁茂,岑姣很快就找到了水源。 这水是从上游落下来的,落水处溪流湍急宽阔,平地的河道里,则显得水流慢了,也细了不少。 这是山里的瀑布。 一截一截,上游有,下游也有。 岑姣顺着溪流往上走,总算在第一声惊雷炸在森林中时,到了一处算平坦开阔的地方。 她脚下是一片石滩,面前则是几十米高的断壁。 溪流从断壁处倾泻而下形成了一处瀑布,和雨水一起,在凸起的石壁上砸出成片的白沫。 岑姣躲进了瀑布背后。 山壁经过多年的雨水侵蚀拍打,早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孔洞。 从几乎无处下脚的崖壁攀过,岑姣一个翻身,将自己甩进了湿漉漉的石壁山洞中。 她身上被瀑布处飞溅起的水花打了个半湿,衣服现在湿漉漉地粘在身上,就算岑姣知道,那湿漉漉只是自己的感觉,她仍旧不大舒服。 只是蜗居在这山洞里,总好过在外头挨雨淋,担心雷劈。 岑姣调整了情绪,她靠在山壁上,静静地看着大雨连成线,又在半空汇集成面,最终成片成片地砸向地面,山林。 这样的情景,她好像见到过。 只是视角……似乎不大一样。 岑姣的视线缓缓往上,应该是在更高的地方看着的,看着雨珠凝结而后倾注而下。 而她就在雨水上方。 岑姣的面上有些疑惑,是从前在梅山的时候,被师父领着在山顶尖尖的高石上见过这样的场景吗?为什么会这样熟悉呢。 只是直到雨停,岑姣也没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梅山时,有过同样的经历。 外面的雷声消散后,岑姣从瀑布背后的山洞翻了出来。 雨后的阳光格外大,几乎刺破了浓厚的云层,倾洒在岑姣的身上,不消一会儿,就把岑姣身上晒了个半干。 岑姣被太阳晒得有些发懵,坐在瀑布边缓神。 垂着头的时候,余光正瞥见一道彩虹,那是阳光穿过睡眠后形成的。 岑姣抬眼去看在水面上映出来的,在她头顶悬挂着的彩虹。 只是比起彩虹,岑姣的注意力被彩虹上方的云层吸引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云,一层一层,排列得当,像是一道阶梯。 从山头,往山上。 岑姣看得愣神。 她身后,山风涌动,几乎就是在她眨眼的时候,吹散了那片云,叫人半点看不出,就在不久前,山尖尖上方,有一座云梯,通往无边无际的天空。 这风吹得岑姣打了个哆嗦。 “姣姣。”岑姣听到混在风声中的,肖舒城的声音。 肖舒城一直在喊她,一声接着一声,从一开始还有间隔,到后来几乎是字赶着字。 “姣姣,姣姣,姣姣,姣姣……” 那声音吵得岑姣的脑袋几乎要炸开。 岑姣将刚刚的事情抛诸脑后,她凝了凝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属于肖舒城的,催命一般的声音是从上游传下来的。 岑姣攀上了山壁,原先已经被晒得半干的衣服有一次被水打湿,那黏腻的感觉,像是有一双泡在水里许久,已经生了水膜的手抚上了岑姣的身体。 这样的感觉,让岑姣背上生出一层小疙瘩来,她咬紧了牙,强迫自己忽视这个念头。 也不知爬了多久,岑姣手臂一松,终于爬了上去。 她大口喘着气,看向前方。 倘若不往身后看,岑姣半点不会觉得自己是在什么山壁旁。 在她眼前,植被茂密,生长旺盛,郁郁葱葱的树冠像是海浪一样扑面而来,只是这海浪是深绿色的,甚至隐隐有些发黑。 肖舒城的声音仍旧在耳边回荡。 岑姣骂了一句,也不再停留,而是沿着溪流往前走。 越往前,那声音就越炒,到最后,那声音像是从岑姣脑子里传来的。 好吵!好吵!好吵! 岑姣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终于忍受不住,抬手按在了耳朵上,“肖舒城,我劝了你的!” 不知为何,在岑姣放声高喊的时候,耳朵里的嘈杂声竟是停了一瞬。 岑姣抬起头,恶狠狠地,她咬着牙,“我劝了你的,别去别去,你着了魔一样要进峡谷,如今死了,却来怪我,这是什么道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75章 “难不成,我没有陪你一起进峡谷,没有和你一起死在这深山里,就都成我的错了?!”岑姣喘着粗气,她往前走,眸光灼灼看向前方,又像看向什么别的一样,“还是你死之后,我该寻死觅活,非要殉情才没有罪?!” “没这个道理!”岑姣声音又高了些,像是宣泄一样,“说什么我克你,是我把你捆着丢进峡谷的吗?还是我拿枪比着你的太阳穴,和你说你如果不进山,我就立刻枪//毙你?!” “如果都没有,那你凭什么把自己死了的事情怪到我头上来?!”岑姣哼哧哼哧喘气,随着她的宣泄,肖舒城那鬼魅一样的声音总算小了些,只是还如同蚊讷,吵得人不胜其烦。 岑姣抬脚,将面前挡路的小石子踢飞。 她眼眶通红,可却没有泪落下来,“让你进山的人不是我,害死你的人也不是我,我分明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却要怪到我的头上来!” 岑姣的步子放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间回荡。 “肖舒城,你凭什么怪到我头上来——” 岑姣的声音戛然而止,脑子里的絮语声也是。 她抬眼看向前方,又是一道山壁,跟方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山壁上方没有水流倾泻而下形成瀑布,只有一个挂着的东西。 挂着的东西晃动着,好像很轻,风轻轻吹过,就能惹得那东西左右摆动。 摆动的次数多了,挂着那东西的绳子似是开始打转,在绳子的作用下,那东西轻轻撞上了山壁,发出笃笃,笃笃的声音。 岑姣眼窝呈浅红色,她死死盯着山壁上的东西。 笃笃,笃笃,笃笃。 那声音,似是在回答岑姣刚刚的问题。 凭什么怪到她的头上呢? 凭他死得惨烈,死后仍旧不得安息。 凭他被吊在这里,只余半截身子,日复一日地撞击着山壁,除了山中鸟兽,他的呜鸣声再无旁人知晓。 终于有眼泪夺眶而出。 岑姣蹲下身去,号啕大哭起来。 她对肖舒城没有感情吗?就算像桑寻说的那样,岑姣没有什么人气儿,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当时发生过的事情。 可是,岑姣与肖舒城,难道当真没有一点点开心的事情吗? 不是的,当然不是这样的。 从前相处时,一起孵化出蝴蝶,一起做标本,做这些事情时产生的开心从不是假的。 就算现在,岑姣回忆起那些事情,体会不到当时的情绪了,可她记得那时的情绪。 后来,她对肖舒城近乎决裂的态度,是因为岑姣发现肖舒城是带着秘密接近自己的,那秘密与自己有关。 岑姣对那秘密感到厌烦,对脚下的深山峡谷感到抗拒,是以对执拗着非要进山的肖舒城也产生了恨意。 那恨意并不浓烈,却让岑姣不为肖舒城的死去感到伤心,让岑姣不想去探究肖舒城为什么死去。 活该不是吗?岑姣那时候这样想。 她那样言辞恳切地劝过,可肖舒城仍旧要去送死,她又能怎么办呢? “我不怕你们!”岑姣突然抬头,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看着可怜极了,可面上却没有半点害怕的神色。 只见岑姣站起身,她看向前方,对着不知是什么人,厉声且坚定地重复道,“我不怕你们!” “姣姣。”有人喊她。 是肖舒城的声音,只是比起刚刚的,没那么吵闹,反倒和从前一样,温和平淡。 岑姣回头,她看见了肖舒城。 和不远处,那个被吊起来的肖舒城不一样,面前肖舒城的鬼魂,并不属于恶鬼的范畴。 他和从前没什么分别,平易近人,一双眼睛看向岑姣时,包含着缱绻浓厚的爱意。 岑姣抿了抿唇,她盯着面前的肖舒城,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张帆是谁?” 站在岑姣面前的肖舒城听到这个的问题,面上闪过一丝无奈,他抬眼看着岑姣,那双好看温柔的眼睛里,竟是写满了遗憾和惆怅,“这么久没见,怎么开口就是问别的人。” 岑姣没应声,她微微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将肖舒城盯着。 肖舒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微微侧过身,“过去些说吧,对着那个……” 肖舒城的视线上移,岑姣跟着看过去。 山壁上挂着的,属于肖舒城的半截身子还在撞着山壁。 “我有些提不起劲儿,腿软,说不出话来。”肖舒城笑道,他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甚至还能说上一个算不上笑话的笑话。 岑姣眉心皱成了川字。 这和她原先和桑寻预想的并不一样。 在她们的预想里,岑姣遇见的,该是肖舒城一口怨气形成的恶鬼,怎么着也有一场恶战。 岑姣还让桑寻放心,就算是肖舒城怨气所化的恶鬼,她也不会有半分手软。 可是现在,鬼的确是有一个,可怎么也算不上恶鬼。 肖舒城走向了树荫。 岑姣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抬脚跟了上去。 前方的肖舒城,轮廓已经有些模糊了,如果不细看,几乎分不出他本身和周围光晕的分界。 岑姣知道,那是消散的征兆。 肖舒城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见岑姣还站着,他拍了拍自己身侧,“坐下说。”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76章 岑姣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不记得了。”肖舒城悠悠叹了一口气。 “什么?” “我说张帆,我不记得了。”肖舒城苦笑着摇了摇头,“听你提起他,我觉得熟悉,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这个张帆应该是我的朋友。” “可他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会成为我的朋友……”肖舒城顿了顿,他偏头看向岑姣,轻轻摇了摇头,“我都不记得了。” “姣姣,我给你寄过一张明信片……” 岑姣吸了吸鼻子,“上面让我来救你,我记得。” 肖舒城看着岑姣的侧脸愣了愣,“我不想写的,可他们逼我……” 听到肖舒城的话,岑姣幅度极大地转头看向了肖舒城,她有些讶然,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肖舒城并没有注意到岑姣略显得有些僵硬的视线,他低声道,“他们逼着我,写了求救的明信片寄给你。” “他们……是什么人?”岑姣觉得自己的舌根被冻住了,许久才低声问道。 肖舒城的目光有些放空,似是在思考岑姣的问题。 过了许久,他才苦笑一声道,“姣姣,我不知道,他们把我绑走,关了很久很久。” “那些人穿着黑色的斗篷,每次有人来找我的时候,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他们很少和我交谈,我与他们的接触,几乎只有每天来给我送饭的时候。”肖舒城顿了顿,“只是,我观察下来,他们像是与社会脱节的山民。关押我的那个房间里,贴着上个世纪的海报,我也有看到收音机,是特别老旧的款式……” 岑姣觉得肖舒城的话像是一根又一根的毛线。 现在,那些毛线团在一起,打成了死结后又团成了团,怎么都理不清楚。 肖舒城仍旧在说着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 “姣姣,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肖舒城的声音压低,他悠悠叹了一口气,“那些人给我送来的食物里,多数时候加了药,我吃过之后,便会昏睡过去。” “所以,我在山里失踪,是多久前的事儿了?” “两年……”岑姣顿了顿,她动了动僵硬的舌根,“两年多了。” 肖舒城面上有些怅然,“竟然这么久了。看来我被绑的这段时间,很多时候,都是一昏就过了三五天。” 他没有继续感叹下去,而是继续告诉岑姣这段时间的事情。 “那些人和我有过交谈,多数是问我外面的一切。”肖舒城皱了皱眉,他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断,“可是他们有上个世纪的东西,照理来说,如果想,他们不该是那样的,只能解释成他们自己避免与社会接触……” “可是他们避免与社会接触,在和我的交谈中,却又表现了莫大的兴趣。”肖舒城摇了摇头,“我一直没想明白,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抓走,直到不久前……”肖舒城深吸了一口气,“关着我的地方,好像出了事儿,我听到了骚动和响声……” 岑姣看着肖舒城的眼睛,从那双总是温情的眼睛里,岑姣看出了恐惧。 “那场骚乱持续了好几天。”肖舒城道,“我被造成骚乱的人趁乱带走了。” “那群人同样穿黑色斗篷,只是他们的斗篷上绣有白线。”肖舒城微微皱眉,似是在回忆,“他们逼我给你写下求救信。” “姣姣,我听你说起过,你在小时候是进过这片大山的。”肖舒城看向身侧的人,他语气中多了些疑惑,“你在山里,遇到过什么人吗?像我刚刚提起的,那么奇怪的人。” 岑姣想说话,可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定定地看着肖舒城。 而肖舒城似乎也没有想要从岑姣这儿听到什么,他回过头,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带走我之后,我被看管得更严了,不再有人和我交流,就连每天的食物,都是从窗户丢进来,直到……” “直到不久前。”肖舒城对于时间的把控似是不大准确了,他对于时间的描述只剩不久,之前,这种有些含糊的描述。“他们将我带出了屋子,我……” “我……”肖舒城的身影更模糊了,岑姣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捞住他,可是却忘了,现在的他们,都只是一抹虚影,又怎么能触碰到彼此呢。 “姣姣……”肖舒城的面容开始扭曲,他的皮肤像是化作了水一般,缓缓淌了下来,露出了空荡荡的眼眶,头骨。 肖舒城在岑姣面前成了一具骇人的鬼影。 岑姣握紧了手中的簪子,那是她一开始打算用来送肖舒城最后一程的东西,可是现在,她握紧了簪子,却久久没有动作。 她看见面前的鬼影口腔中的骨骼重重撞在一起。 “姣姣,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呢?”肖舒城的声音里混杂有卡卡声,空荡荡的眼眶似有血泪落了下来,“你为什么没来救我,任由我被他们砍作两截呢?” “因为……”岑姣眼前一片朦胧,她咬着牙,声音从唇边溢出,带有些许不解,“因为你在两年前就死了啊。” “我……我替你点的长明灯,两年前就灭了。” “你又怎么会活到前段时间给我寄明信片呢?!” 第33章 - 岑姣的话,仿若在这个波谲云诡的峡谷上方按下了一个暂停键。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77章 只是肖舒城身上的变化还在继续,他脸上的,从两个空洞眼眶流出来的血泪像是一个漩涡,一点一点地扩大,那深红色的漩涡像是凭空出现在峡谷中的漩涡,要将周围的一切吞没,自然也包括岑姣。 岑姣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她整个人快速后退。 可是肖舒城——姑且仍旧将那东西称作肖舒城,那东西的速度更快,动作间几乎卷起了周遭的枯叶,而那些本十分脆弱的枯叶,在那一瞬间也化作了足以杀死岑姣的利器直冲而来。 倘若还是个人形,岑姣还能分辨出哪里是死穴。 可现在,这一团肉泥一样的东西,像是飞速转动的球朝着自己而来,她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电光石火间,岑姣瞥见了身后仍挂着的,轻轻晃动着的半截属于肖舒城的身体。 她索性整个人转过身去,不去看身后那团东西,反倒是冲着那半截尸体跑去。 扣住山壁上的凸起往上爬。 刚刚爬了两步,岑姣心中便一凉,太慢了,这样的速度,不等她爬到一半,那团东西已经将自己吞进去了。 抬眼看了看自己同绳子的距离,岑姣一咬牙一跺脚,索性整个腹部贴紧了山壁,整个人好似游墙的壁虎,快速朝着那截身子扭了过去。 不知为何,岑姣重新拥有了痛感。腹部传来阵阵疼痛感,岑姣长吁了一口气,手臂猛地发力,她扑向那根绳子,牢牢抓住。 绳下吊着的半截尸体,随着岑姣的动作,晃动的幅度稍大了些。 岑姣的脸,正对上了肖舒城的脸。 尸体的状态,似是为了证明刚刚肖舒城所说的话并非假话,毕竟一个死了两年的人,尸体在湿度这样高的峡谷里,不说已经变成一具白骨,怎么也已经腐烂得七七八八了,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只是面色有些铁青,丝毫没有腐烂的痕迹呢。 那截捆着肖舒城尸体的绳子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牢靠却也粗糙磨手。 岑姣一时不知道是腹部的疼痛更明显,还是手掌当中的刺痛更难令人忍受。 只是现在,她必须死死拉住这截身子不松手,至少在她想到更好的方法之前。 岑姣的呼吸声重了些,她抬眸看向前方那团肉泥一样的东西。 不出她所料,那团东西在靠近肖舒城的尸体后,动作就变得缓慢,像是有些害怕,迟疑着不敢上前。 岑姣盯着那团肉泥,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压低了声音,“肖舒城,帮我一回吧。” 绳子下端挂着的尸体随风轻轻摆动,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岑姣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眸之中多了两分狠厉,只见她突然抬手,掌心翻转,一抹银光在她指尖闪烁。 簪子末端磨得锋利无比,是杀人利器。 岑姣手腕一翻,银光于绳子上方闪过,下一刻,吊在半空的人和那半截尸体一起向下坠落。 那团红色肉泥在那一刻,仿佛被人钉在了原地。 岑姣看向和她一起下坠的肖舒城,她深吸一口气,“我和你保证,我一定会找到杀死你的人,将你所受的折磨一一还回去。” 砰一声。 水花高高溅起。 岑姣的手心发紧,她看着平静得宛若睡着了的半截尸体,咬着牙,将手中的簪子扎进了后脖颈处。 万事万物,最后皆归虚无。 岑姣拇指指腹于簪子末端轻轻一弹,青色的火苗噗哧一声升起, 肖舒城的尸体,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有些许难烧,只是虽说有些难,火苗仍旧是一点一点推进,将那半截浮在水面上的尸体吞没。 当火焰蹿起,那团红色肉泥剧烈颤抖起来,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稀薄,岑姣有些难以呼吸。 缺氧让岑姣的动作有些缓慢,她每一次抬手都好似被棉花包裹着。 等她从水里爬上来,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岑姣一身的汗,她沉默地看向那团红色肉泥,略有些冰冷地宣布了它的灭亡。 “无论你们是谁。”岑姣抬手,簪子末端并没有沾上血污,仍旧是亮如银色月光。“无论你们在哪里,想要做什么。” “我发誓,一定会找到你们。”抬起的手重重落下,扑哧一声,簪子扎进了那团红色的血污,四周的扭曲更甚,岑姣几乎要喘不过气,只是她仍旧收回手,只是死死握着那支簪子,死死盯着面前的那一团东西。 “我不逃了!”岑姣喘了两口气,嘴角带着轻蔑的笑。“而你们,也绝逃不掉。” 她抬起手,那红色肉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收缩。 瞧,岑姣和桑寻估计得不错,肖舒城的那股怨气,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呢。 岑姣失力,整个人向后仰去。 跌落前,她耗费全部的力气努力回头看了眼肖舒城的尸体。 被火包裹着的那半截尸体,已经烧成灰烬,顺着河水飘远了。 她隐隐有些明白了肖舒城的感情,在失去意识前,岑姣有些疲惫。 算起来,她仍是有些亏欠肖舒城。 岑姣想。 ****** 脸上传来细细的痒混着一点点疼。 岑姣有些疲惫地睁开眼,肖舒城的怨气已经被化解了,她现在应该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在彻底睁开眼前,岑姣都是这样觉得的。 可等她看清周围的情景时,整个人却是在一瞬间清醒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78章 岑姣猛地坐直了身子,可就算她动作这样的大,刚刚站在她脸边的雀鸟半点没有被吓到的意思,反倒仍旧在她身边左右蹦跶跳动,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岑姣的存在。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眨了眨眼,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 肖舒城最后残存的那点魂魄已经消失了。 可魂魄离体的岑姣现在回不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岑姣并没有立即有什么别的动作,她盘腿坐在原地,沉默地看着面前溪水流淌。 得想法子找回去,可是魂魄状态下的岑姣,先不说能不能支撑自己找到自己的身体,她之前能够顺利找到肖舒城,那是因为肖舒城在,她在这儿本就是纸人承载着的那一缕肖舒城的气将他带过来的,现在肖舒城消失了,岑姣自己在这山里,只能鬼打墙。 原地打转都算是不错的境地。 最怕的,是岑姣觉得自己朝着离开峡谷的方向在走,却越走越远,朝着无人的峡谷越走越深。 可是为什么会离不开呢。 耳边,又隐隐传来滚滚雷声,只是这一回,岑姣有些懒得去躲了,她仍旧坐在那儿,像是被定了身一般。 ****** 桑寻离开后,魏照在离开坟场前,找到了坟场的保安。 那保安正揣着手机看视频,魏照在保安亭外按响喇叭的时候,给人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 “师父,我看里头有个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魏照看向扶着帽子站起身的保安,脸上赔笑,将口袋里摸出来的烟递了过去。 那保安原本正要发火,可抬眼就看到烟,原先要骂人的话便又咽了回去,他伸手接过烟,有些疑惑地看向保安亭外,“出什么事儿了?” 魏照摇了摇头,“不清楚,我远远地看那人手舞足蹈地有些吓人,我也就是和你说一声,具体我也不清楚。” 保安有些迟疑地哦了一声,他将烟别在耳后,扶着帽子往保安亭外走。 他探着头朝着魏照指着的方向看,“那儿啊……应该没什么事儿吧。”保安自个儿也有些底气不足,他记得,那儿有好些人呢,怎么远远看过去,就只剩一个人了。 魏照闻言笑了笑,“没事儿就行,我就是看着有些奇怪,既然是我多心了,那就不打扰了。” 保安哎了一声,他双手背在身后,并没有去看魏照,仍是打量着蔡月的方向。 提醒了那保安之后,魏照便不再停留,他带着岑姣驱车回了余唐。 等他们回到原先的酒店时,已经是夜里了,魏照用外套包住了岑姣,然后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大楼。 回房间的途中遇到了人,只是并没有惹别人疑心,反倒一对小情侣中的女孩满脸艳羡地偷偷看向魏照。 魏照对着那对小情侣笑了笑,没说话。 魏照将岑姣放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他不准备让岑姣单独待着,虽说桑寻说起来十分笃定,可魏照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每隔几个小时,魏照就要起来查看一道岑姣的状况。 好在躺在床上的人,呼吸平缓,面色红润,看起来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 魏照用棉签蘸水替岑姣润了润唇,而后盯着床上的人好一阵出神。 第一个晚上就这样平淡地度过了。 魏照第二天叫了外卖,依旧没有离开房间,只是第二天岑姣仍旧没醒。 魏照有些慌,却倒也没有慌得稳不住。 他记得桑寻说的,如果有些棘手,可能要两三天才能醒。 只是到了第三天,岑姣仍旧没醒。 非但没醒,在魏照去查看她状况的时候,竟是有些惊慌地发现,岑姣的手臂上开始出现伤口,小腹处也隐隐有血渗出来。 魏照慌了一瞬,第一时间便去联系桑寻。 好在之前桑寻走之前,魏照担心岑姣出岔子,特地要了桑寻的联系方式。 电话拨通,冷冰冰的女声掐断了魏照的希望。 桑寻的电话关机了。 魏照不死心,又打了几遍,那冷冰冰的女声毫不留情地踩在魏照的心上。 难怪在他要电话的时候,桑寻说了句用不上的。 一开始,为找以为桑寻笃定了不会出事才会说用不上的。 现在想,其中难免也有桑寻知道,魏照就算有号码也联系不上自己这样的事情必然会发生。 魏照捏紧了手机。 他深呼吸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魏照放下手机,走回了床边,岑姣手臂上出现的伤口比起刚刚大了一圈,不能再等了。 魏照眸光微暗,只是如果就这样进医院,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惹上麻烦,惹上麻烦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魏照不确信如果有人怀疑上他,自己还能不能留在岑姣身边。 思绪转了两圈,魏照重新翻开通讯录,在里面翻找着。 很快,魏照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次,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就接通了,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中惊喜与惊讶并杂,“魏哥?” “方可,我想请你帮个忙。”魏照沉声道。 电话那头的人应了一声,“魏哥,你等等,我找个地方你慢慢说。” 嘈杂的背景音在一阵沙沙声后消失了,方可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出什么事儿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我一定不推辞。” “你现在,还在尚河吗?”尚河是临近余唐的一个城市,很近,走高速两三个小时就能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79章 “在呢,我转业之后一直在尚河待着。” “我三个小时左右能到尚河,我想要你帮我找一个靠得住的,能保守秘密的医生。”魏照道。 “行,包在我身上。”方可没有多问,从魏照的话音他大概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遇上了一些事儿,“住的地方我也帮你安排好吧,我找个僻静人少的地儿,你到之前,我一定帮你找到医生。” 方可顿了顿,又继续问道,“需要准备些什么处理伤口的东西?要做手术吗?” 魏照看向手边没有任何反应的岑姣,声音多了些苦涩,“什么都准备一些吧,我现在……也不太确定究竟需要些什么。” “行。”方可应了下来,“魏哥你别急,我在尚河这么久,还是有些人脉的,肯定给你找个信得过的医生。” 挂断电话,魏照便准备将岑姣抱下去。 只是当他看向岑姣的手臂时,呼吸几乎停止了。 就打电话的那一会儿工夫,岑姣手臂上的伤口看着已经很严重了,皮肉外翻着,看着有些可怖。 更别提她身上的衣服,小腹处已经被血浸湿了。 魏照翻找出纱布替岑姣包扎的时候手都在抖,他几乎要握不住岑姣的手臂。 而岑姣也半点使不上力气,慌乱间,握着的手臂脱落,重重落在了床沿,发出了一声闷响。 这一声闷响让魏照冷静了些。 他动作变得迅速稳当,很快就将岑姣身上的伤口暂时包扎了起来。 将人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魏照惊讶于怀里的人又轻了些。 只是转念一想,这两天岑姣就这样躺在床上,不掉肉才有鬼了呢。 魏照宽大的外套罩在了岑姣的身上,衬得她显得更加瘦弱。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声音有些沙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魏照几乎是一路踩着超速被拍的线从余唐离开开往尚河的。 上高速前,方可将地址发给了魏照。 预计要两个半小时。 魏照抵达方可说的地点时,只用了两个小时。 方可已经等在外面了,“魏哥!” 魏照下了车,他对着方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方可先是将魏照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面前的人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先松了一口气,“魏哥,是你的哪个朋友受……” 方可的话没问完,便看到魏照小心翼翼,动作算得上轻柔地将副驾上的人报了出来。 随着魏照的动作,原先盖在那人身上的外套滑落。方可的眼睛微微瞪圆了些,那是个姑娘。 “医生呢?” “在里面呢!”方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快步走上前,领着魏照往别墅里走,“准备了些检查的器材,只是时间有些紧迫,如果要做手术的话,怕是不太行。” 魏照没说话,只是跟在方可后面往别墅里走。 准备的东西都在一楼,不锈钢的板子上铺了白被子和防尘罩,魏照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了板子上,抬头看向面前穿着防尘服的人,他想要告诉面前的医生岑姣究竟受了什么伤,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难道要和医生说,人睡得好好的,身上突然出现了伤口吗? 好在那医生并没有问魏照什么,他已经俯身去检查岑姣的状况。 看过瞳孔听过心跳,医生抬手去拆岑姣身上的纱布,原先有些疑惑的表情在看清岑姣身上的伤口时,变得有些骇然。 他抬头看向魏照,而后又看向方可,“我先替她处理一下伤口吧,得消毒缝合,不然可能会发炎。” 这是赶人的意思,方可连连点头,他看向木头一样扎根在病床旁边的魏照,开口劝他,“魏哥,我们去外头等吧。” 魏照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方可出了临时搭建出来的房间。 等走出了门,魏照这才没有回头看。 方可领着魏照去了院子里。 这别墅修得不错,院子很大,中央还有个水池子,旁边摆着桌椅供人坐着看风景。 方可坐了下来,他摸了摸兜,将烟盒抖了抖,而后递给了魏照。 魏照抬眸,他没拒绝,伸手将烟盒里冒头的那支烟接了过来,只是他也没点上,只是将那支烟捏在手心,眸光有些深沉。 方可直到这时才开口,他小心翼翼,筹措着措辞,“魏哥,那姑娘是怎么回事儿啊?” 魏照抬头看向方可,他张了张唇,倒不是想要隐瞒方可,可是自己该怎么说,难道告诉他岑姣的魂离体做别的去了,身体放在那儿,好端端地就开始出现伤口? “我也不知道……”魏照顿了顿,苦笑两声,“该从何说起。” 方可见状也没有追问下去,他看向魏照,“魏哥,我听说这些年你都在山野民宿里窝着,这次接到你的电话,以为你想开了,别提多高兴了……” 方可的声音越来越低。 当年魏照出的那趟任务,死伤惨重,是有些玄乎的。 虽说那任务的内容保密,可方可这种多多少少有些耳闻,倒也不是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当年的事情,用科学用常理完全解释不了。 魏照被困在当年,方可看着也难受,可是你要说安慰,却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毕竟出事的,是他朝夕相对,亲兄弟一样的队友。 所以这些年,魏照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闷在山野民宿,离当年出事的峡谷很近,方可也从来没有说要站在什么局外人的角度去劝他。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80章 只是作为朋友,方可当然因为魏照这样近乎放逐自己的行为感到难过。 所以,在接到魏照电话的时候,方可第一感受是高兴,毕竟魏照愿意离开山野了不是,就算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儿又怎么样呢。 可刚刚,看到那个姑娘身上的伤口的时候,方可高兴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并不傻,反倒可以说是机敏,不然这些年也不会混得这么开。 那姑娘身上的伤,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度日的寻常人会有的,加上魏照的含糊其词,方可心中升起了一个悲凉的念头。 魏照非但没有远离当年玄乎的事情,反倒彻底掺和了进去。 “不说我那些事儿了。”魏照打断了方可的思绪,他笑了笑,“有两年没怎么联系了,怎么样了?” “还行呗,和之前没什么变化。”方可笑了笑,顺着魏照的话往下说,“我爸前些日子中风了一道,好在菩萨保佑,人还活着,现在也能下地走动了,就是有些眼歪嘴斜的。” “前些日子,还和我提起你呢,说是很久没见你来尚河找我了。”方可身子微微后靠,“这老头儿,走不利索,记性倒是好得很呢。” “回头挑个时间我去看看他。”魏照道,他的声音也有些惆怅,“是我不好。” “嗐,说这些。”方可摆了摆手,“没事儿,空了再说,不耽误正事儿。”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直到医生站在玻璃门口敲了两下。 魏照有些紧张地站起身,他看向玻璃门后的人,“怎么样了?” 林医生取下了口罩,他并没有遮掩脸上的疑惑,“我替你朋友缝合过伤口了,也监测了生命体征。” “照理来说……”林医生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她现在就跟睡着了一样,生命体征没有任何不妥,可是就是醒不过来。” “还有那些伤口也很奇怪,我清理之后,消毒缝针短短的功夫,就又脏了。” “脏了?”方可有些着急,“是不是这儿环境不行?不然我们再换个地方?” 林医生摇了摇头,“伤口上出现的青苔石头屑,都不是屋子里会出现的东西。” 第34章 - 比起方可的惊讶与林医生的疑惑,魏照显得冷静很多,他看向医生,道了谢,然后抬脚进了屋子,去看岑姣。 林医生跟在魏照的身后,“魏先生,里头那位小姐身上的反应有些奇怪,虽说我检测着她的生命体征,一切都很平稳,可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吧……”医生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道,“最好是去海市这种大地方的医院,尚河的医院我估摸着,也查不出原因。” 魏照没有同医生多说什么,他谢过了林一身的好意,视线却是隔着玻璃落在岑姣身上,“今天麻烦你了,我会再想想的。” 方可也跟了过来,他拍了拍林医生的肩。 林医生会意,跟着他走了出去,而魏照则是抬脚进了房间,岑姣躺在那儿,挂上了葡萄糖。 魏照伸出手,虚虚落在岑姣的鼻尖上,“差不多该醒了啊。”他压低了声音,听不出情绪,“肖舒城再怎么好,现在和你也是阴阳两隔了,人鬼殊途,怎么和他一起不回来呢?” ****** 岑姣最终仍旧是找了个地方避雨。 因为她有些困了,眼皮往一处挤,实在是不想泡着雨睡觉,岑姣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好累啊。 思绪也在这样的疲惫中变得厚重黏腻,岑姣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些重要的事儿,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往前走,甚至忘了去分辨方向,就那样朝着一个方向笔直地走了过去。 只是走过一棵又一棵高树,一片又一片灌木。 岑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原地打转,还是已经迷失了方向。 雷声响起的间隔越来越短,声音却越来越高。 轰隆隆,轰隆隆。 这一阵又一阵的惊雷像是要将天边砸出一个口子一样,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黑云仿佛骑马而来的士兵,很快就笼罩了整个山头。 天边闪过一道灼目的白光,而响声则是姗姗来迟,等闪电的形状快要从眼底消失时,轰隆声才在耳边炸开。 连一丝过滤都没有,暴雨倾盆落下。 岑姣被淋了个透。 只是她现在,反应有些迟钝地意识不到自己正在雨中行走,只是被砸得有些头晕,岑姣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手掌边缘在雨水下也有些模糊。 盯着模糊的手掌边缘许久,岑姣突然有了动作,她死死咬住了舌尖。 好在不知为何,痛感回来了,现在牙齿死死咬住舌尖,传来的剧痛让岑姣清醒。 她定了定神,只是雨幕几乎连成了水流,岑姣半点看不清周围的情形,索性将心一横,闷头继续往前走。 好在,岑姣的运气还算不错,没走出多远,她就发现了一处藏在枯枝落叶下方的溶洞。 从缝隙往里看,这洞有些深,如果毫无防备地一脚踩空,掉下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岑姣的抬手遮着眼睛上方的雨,她眯眼去看溶洞的墙壁,有凸起,回头她就能爬上来,如果山壁光溜溜的,那么在外面淋雨也好过跳下去后没法子上来。 好在,这溶洞的山壁坑坑洼洼地,看着虽有些难爬,却不是无处下脚。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81章 岑姣见状退了两步,她将一旁树上攀附着的藤蔓扯了下来,那藤蔓很粗,显然从树上汲取了很多的营养,岑姣扯了扯那根藤蔓,很结实,就算绕着树干重重摩擦两下,也不见有伤痕。 岑姣将那藤蔓在树上又缠了两道,而后握着藤蔓尖快步跑向洞口。 刚刚她看过了,洞口处与斜着的山壁相接,有藤蔓作为缓冲,岑姣能够平缓安全地顺着山壁进入到山洞。 随着岑姣的动作,溶洞中似乎扬起了一阵灰尘。 扶着山壁的人偏过头咳嗽了好几声,才适应过来。 只是因为暴雨,峡谷中本就有些昏暗,而这个藏于地下山体中的溶洞,则更昏暗了——几乎可以说是漆黑。 只有一束光,从上方的洞口倾泻而下,那光还被遮挡在洞口处的枯枝树叶分割成一块块的。 在外面成片的雨水,在那束光里,变成了一条一条的线。 岑姣松了一口气,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冷意,从怀里摸出生火的工具,在石头上砸了两下,火星子便飞溅起来。 她在溶洞里捡到了一些枯枝枯叶,有些潮湿,却也勉强点燃了,白烟飘散开来,有些呛人。 只是好歹,这漆黑的溶洞里,总算有些暖意了。 岑姣拍了拍手腕上戴着的珠子,发光小虫成排飞了出来,它们聚在一起,成了一个光球,停在岑姣的肩头。 岑姣歇了一会儿,等体力恢复了些,便起身查看这溶洞里的情形,要是这里头有蛇或是什么山兽,也得先将它吓跑才是。 溶洞不大,岑姣往东走了十来步就摸到了山壁,往西则是五六步。 南北方向加起来大概也是十一二步。 很快,岑姣就在溶洞里走了个来回。 这溶洞里,没什么活物,最多有些蚂蚁虫子,大些的活物,岑姣倒是没看着。 只是,她对一旁堆着的石头堆有些在意。 那些堆在一起的石头,多数都是钟乳石。 溶洞里有钟乳石,本不是什么值得人在意的事情,可偏偏那些钟乳石看起来是被人切割下来,堆放在那儿的。 岑姣站在石堆前,她抬头往上看。 肩上小虫聚成的光球仿佛也察觉到了岑姣所想的,缓缓往上飞去。 这溶洞也不算高,估摸着三层楼的样子。 岑姣去过些溶洞,也见过不少在自然侵蚀下挂在溶洞顶的石头。 那些石头通常很牢固。 当然,也有些年代十分久远的,会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落下来,碎成一块一块的。 只是,岑姣可从未见过,从洞顶掉下来的石头,还能保持原样的。 她蹲下身,轻轻拨弄着离她最近的一块石头,是圆锥形的,细长细长一条,这样的石头,别说从三层楼的地方落下来,就算是岑姣站直了然后将手中的石头扔下去,都会碎成一块一块的,怎么会像她握着的这根石头一样,连棱角都没有半点破损呢? 岑姣眉心皱出一个浅浅的川字,她看向石头的末端。 末端平整,抬手去摸,甚至有些光滑,显然是借助工具切割下来的。 只是…… 岑姣又一次环顾了溶洞,她仍有些不放心,快步走到山壁处,一寸一寸地查看起来。 转一圈回到那石堆前,山壁上并不存在什么暗门机关。 也就是说,这山洞里,现在的确没有其他人在,可是这些石头,究竟是什么人整整齐齐地切割下来摆放在这儿的呢? 山民? 岑姣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是山民的,且不说这些石头并不值钱,如果是山民,为什么不直接将切割下来的石头带走呢,反倒堆在这里,难道不怕之后找不到路,或者被别的什么人搬走吗? 岑姣蹲下身子,在那堆石头里翻找起来。 没什么特殊的,直到岑姣翻到最后,那是一个…… 佛头。 佛头不大,两只手就能将它捧起来了。 看起来,也不是用什么很好的材料雕刻成的,佛头上方的石料甚至有些不平整。 岑姣将那佛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将佛头转过来,岑姣有些惊讶地看着手中的佛头。 这佛头居然有四只眼睛,且眼睛涂成了血红色。 看着有些瘆人。 岑姣托着佛头的指头轻轻颤了颤,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佛头脸上。 那佛头的四只眼睛,分明刻得是半睁半闭,可岑姣却觉得,那四只眼睛都看向了她,将她直勾勾地盯着。 岑姣眼前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雨停了,阳光倾洒而下,给她以及手中的佛头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原先在幽暗光亮下,显得有几分狰狞可怖的佛头,这一刻,在岑姣的手心当中,竟是多了几分慈悲之意。 岑姣在梅山那么多年。 她知世上有鬼,有魑魅,有超脱世人的半仙。 可岑姣从不拜神佛。 就算在梅山小院里,有间屋子供着金身菩萨,岑姣也从不曾拜过神佛。 她离那金身菩萨最近的时候,也仅仅是在师父领着桑寻进去上香时,岑姣在院子里打扫银杏树落下来的果子。 可是现在,岑姣看着手里捧着的那尊佛头,忽然生出了下跪的念头。 只是这念头随着光亮的偏移很快消散。 日光落到了岑姣他们前方半步的位置,佛头上不再镀一层柔光。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82章 岑姣眨了眨眼,她将佛头放回了石堆里。 雨停了,她得想法子离开这儿,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去。 岑姣握住了垂下来的藤蔓,往外爬之前,她又回头看了眼那个被她放到了石堆最上方,端端正正摆着的佛头。 然后,岑姣回过头,专心致志地往外攀爬。 直到最后爬出山洞,她也没有去看那个佛头。 雨后,峡谷里泥土和植物的味道弥漫开来。 岑姣看向眼前的山头,那山看着更近了些,连带着………山顶盘旋着连接天际的云梯,也变得很近。 爬上去,就能回去了吧。 岑姣心里有这样的直觉,直觉没什么道理,可这种时候,岑姣只能相信直觉。 她继续赶路。 按岑姣的经验,眼前的山看着很近了,可当真想要爬上去,怎么也得要明天了——还是得今天昼夜不歇地赶路。 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也会是这样的雨后晴天,会不会也有云梯出现。 只是出乎岑姣的预料,时间没过多久,她竟是隐隐看见了云梯的尽头。 她愣了一会儿,难道这云梯一直是在自己所在的这座山上方吗?她看起来云梯像是在前方的山顶上,只是视线上的错觉? 只是现在,岑姣没有什么深究的时间了。 在肖舒城消失后,她应该也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才是,这种情况她和桑寻都没有想到会发生。 毕竟,她会出现在这儿,是被当作贡品献给肖舒城的,肖舒城消失了,她这个有瑕疵的,没有被带走的贡品又怎么会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呢? 翻过一块大石头,岑姣终于看清了那片云梯。 云层松软,一块一块的,像是台阶一样排列整齐,直到最末端的云层模糊了边界,和天融为了一体。 只是岑姣没有立刻上前,她反倒是俯下了身子,屏住了呼吸。 前面有人。 还是一群人。 那群人穿着黑色的斗篷,和肖舒城所说的一样。 岑姣盯着前方的动静,想要看清那群人的脸,她的脑子飞速转动,这些人出现在这里,是山民吗? 可她所在的位置,分明是峡谷深处,属于无人区,真的会有人生活在这种地方吗? 岑姣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排成两列的人。 在她的目光中,那两排人抬脚,踏上了云梯。 岑姣的瞳孔猛地颤动。 她直觉那云梯可以攀爬,是因为她现在的状态并非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个灵体。 但如果现在,岑姣不是灵体的状态,而是一个完整的人,她绝不会认为自己可以爬到云上去。 开什么玩笑,云是水汽凝结成的,根本不算是实体,怎么能爬上去呢?! 可是,岑姣漆黑的眼眸中映出了那些人爬上云层的影响。 她的身子俯得更低了,这群出现在肖舒城描述中的人太奇怪了,奇怪到岑姣觉得,就算自己是灵体的状态他们也能看见。 岑姣感觉,如果被那群人发现,绝不是什么好事。 当务之急是从这儿离开,能不和这群奇怪又神秘的人不撞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岑姣垂眼看向自己仍旧模糊的手掌,她已经离开自己的身体超出了预计的时间,她的灵体正在衰落,如果她不尽快离开,那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群黑衣人很快都爬上了云梯,岑姣这才发现,队伍最后,跟着一个被绳子捆住了手腕,被拖拽着往前的人。 那人没穿黑色斗篷,背影身形看起来有些熟悉。 寸头,个子很高……是陈玉生。 岑姣险些喊出声。 怎么会是陈玉生呢?太阳穴突突跳着,岑姣死死盯着前面的情况,新闻报道陈玉生失踪了。 可是看起来,他不是失踪了,分明是被这伙人绑架了。 之前肖舒城也是,大家都以为他失踪了,可听肖舒城自己说起来,却是被人绑架关了起来。 不,不一样的。 肖舒城失踪的时候,长明灯就灭了,可陈玉生已经失踪有一段时间了,他的长明灯并没有灭,仍旧在小寺庙里,好好的。 岑姣心脏咚咚跳着。 她放轻了脚步,朝着那群人快步走了过去。 刚刚的观察中,这群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并不会回头,只要自己别发出动静,应该不会在接近他们之前就被发现。 那群人爬上云梯时,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些。 岑姣估算着那群人之间的距离,最好的结果,她只要应付那两个拉着绳子另一端的黑衣人。 只要在更多的人爬下来前解决那两个人,就能拉着陈玉生逃离。 岑姣果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原本体态就轻盈,更何况现在时灵体的状况。 岑姣很快就到了陈玉生的后面,她抬手想要去拍陈玉生的肩膀,可是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陈玉生的肩膀。 岑姣一愣,很快便又反应过来。 她能碰到山里的死物,却是碰不了活物。 视线前移,这绳子怎么也算不得活物了吧。 磨得锋利的簪子没费什么劲儿就割断了捆着陈玉生的绳子。 陈玉生显然也看到了绳子的断裂,他的脚步停了一瞬,只是很快又跟了上去。 岑姣气急了,险些破口大骂。 却又怕声响惹来前面人的注意,只好挥手拼了命去推陈玉生的肩膀。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83章 可她偏偏碰不到陈玉生的肩膀。 怎么都碰不到! 陈玉生垂着眼,他知道捆着自己的绳子松了,可他本就是自愿跟上他们的。 或许,此刻松掉的绳子是那个女人对自己的考验呢? 他脸边,有风。 那风混有淡淡的香气,那是…… 陈玉生爬上云梯的动作慢了些,他抬起眼,眼底有些迷茫,那是岑姣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姣姣?”陈玉生低低出声,可是下一刻,他又觉得自己的念头荒谬,岑姣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自己的消息,她怕是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吧。 岑姣听到了陈玉生那一声压低了声音的姣姣。 无论他们之间对于事务的看法有多么不合,无论之前是如何的不欢而散,岑姣总归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陈玉生跟着这群奇怪极了的人离开的。 她再也顾不上旁的,开口喊,“跑啊!” 只是陈玉生并没有什么触动,显然是没有听到岑姣的话。 反倒是前方那两列穿着黑斗篷的人停了下来,明显,他们听到了岑姣的声音。 只是现在,岑姣也顾不上那些了,她三两下跨上了云梯,挡在了陈玉生身前,“陈玉生!你傻了吗?跑啊!绳子我帮你割断了,你不跑还在发什么神?!” 身后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 岑姣知道,那是有人回头了,她肩膀有些僵硬,眼眸也隐隐有些痛。 她没回头,仍旧是盯着陈玉生,“跑啊——”她高喊。 陈玉生眼眸颤了颤,他猛地抬起头来,刚刚,他好像听到岑姣的声音,他听到岑姣焦急地让他跑。 只是抬眼,陈玉生对上的却是另外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深邃,直视久了,会让人心生畏惧。 陈玉生看着面前的女人,唇颤了颤,“是……是姣姣吗?” 岑姣以为陈玉生看见了自己,不由有些惊喜,她连连点头,正要开口回答,却听到一道女声从她身后响起。 “是她,你便不上去了吗?” 陈玉生面上神色微微一凝,他摇了摇头,“我从没有不跟着你们离开的念头。” 听清陈玉生的话,岑姣如遭雷劈,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喉咙像被堵住了,酸涩感直冲鼻腔。 她有些僵硬又缓慢地转过头。 果然有个女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岑姣看着那个女人,女人的脸被包裹住了,只剩一双眼睛仍裸露在外。 只是,被发现了的岑姣心中倒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她只是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岑姣知道,那个女人也能看见自己。 “你是什么人?”岑姣开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要带陈玉生去哪里?还有肖舒城,是你们杀死的吗?” 女人没有回答岑姣,她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眸光沉静又平和,不带什么情绪的起伏。 岑姣让她盯得心里发痒。 那不是害怕,也不是疑惑,而是一种连岑姣也搞不清楚的情绪。 在那情绪的包裹下,岑姣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她的眼前也渐渐变得模糊。 “姣姣。”女人究竟开口了,她声音里并没有带什么情绪,音调却是好听的,“你不该在这儿。” 话音未落,女人伸出手来。 岑姣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她脚下骤然失力,整个人向后栽倒。 …… 听清女人的话,十分平静的陈玉生情绪忽然有了起伏,他有些茫然地四下张望,“姣姣,是你吗姣姣?!” 岑姣咬牙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可她仍旧在下坠,那个女人的眼睛和陈玉生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了视线里。 岑姣四周,不再是幽深的峡谷,她只能看到白色,无边无际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没的白色。 她不知自己要坠落多久,也不知会坠落到什么地方去,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在这样一望无际,悄无声息的白中。 人很容易绝望。 岑姣几乎觉得自己大概会这样一直下坠,直到消失。 她想要咬牙不放弃,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就连开口骂人,岑姣都不知道骂人句子的主语该是谁。 “姣姣!姣姣!”有声音突然搅散了这份死一样的寂静。 岑姣眸光闪了闪,是魏照的声音。 “姣姣,快醒醒。”那声音重复着,一声接着一声。 四周的白,开始崩塌破碎,刺眼的红出现在白色的裂缝之中,那红离岑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要闯进她的眼睛里。 岑姣一个激灵,她睁开了眼。 身边的魏照看着有些憔悴,下巴上的胡茬冒出短短的一截, 见躺在那儿的人睁开了眼,魏照长长松了一口气,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了岑姣的声音。 “你好邋遢,怎么也不收拾收拾。” 第35章 - 魏照看向了岑姣。 他有很多想要问的,可是深深看了岑姣一眼后,魏照还是转眸看向房间一角。 那儿点了许多红色的蜡烛。 红烛已经烧了一小截,烛泪顺着红烛烛身缓缓滴落,最终在红烛底部凝成一片烛蜡。 在那片红烛之间,坐着一个小女孩。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84章 岑姣顺着魏照的视线看向了房间角落,自然也看见了那个坐在红烛之间的女孩。 女孩看着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稚嫩。 只是脸上的神色却半点没有孩童的单纯,反倒有几分老态。 女孩站起身,随着她的动作,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屋子忽然起了一阵风。 她身边的蜡烛也被这风吹得灯火乱跳,最终灭了大半。 “我送你出去。”魏照看向那个小女孩,他正要抬脚走,手腕却是一重,是岑姣伸手拉住了他。 魏照低头看向突然抓住自己的岑姣,有些许疑惑。 岑姣虽是抓住了魏照,视线却仍是黏在不远处那个女孩儿的身上。 “她是谁?”岑姣问魏照。 魏照轻轻拍了拍岑姣的手背,“回头和你解释,事情有些复杂。” 听到魏照的话,岑姣并没有松手,仍旧是盯着面前的人。 那个女孩已经走到了病床前,微圆的杏眼微微挑起,目光落在岑姣身上,“你没什么事了。”女孩儿开口,声音是属于年轻女孩的软嫩,“只是带出来的伤还要养上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能别走路就别走路吧。”这半句是对着魏照叮嘱的,女孩看向岑姣的双腿,“骨头上的伤养不好,以后有得你受。” 这话听起来,有些亲昵,似是和岑姣是十分亲近的关系。 岑姣这才感受到,自己的右腿小腿打上了厚厚的石膏,脚踝被托举着,吊在床尾。 同岑姣说了两句,女孩又转向魏照,“说好的报酬别忘了打到我卡上。” 魏照接话,“我现在就给你转。” 女孩这才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双眼微眯,脸上带笑,“走了,不用送。” 魏照低着头摆弄手机,听到女孩的话也没有推辞,只是沉声道,“多谢小师父。” 女孩摆了摆手,没回头。 而岑姣没有再出声,只是直到女孩离开屋子,她的视线一直黏在她的身上。 魏照有些疑惑地看向岑姣,“怎么了?你认识她?” 岑姣闻言收回了视线,她躺回了床上,视线落在上方的天花板上,过了许久,才有声音响起,“不认识……”顿了顿,岑姣又继续说了下去,她的声音里,多了些疑惑,“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魏照唔了一声,他坐回了病床边,低头去解捆在岑姣手腕上的红绳。 “毕竟是和神鬼打交道的嘛,也没多少真正有本事的人,你觉得她熟悉,说不准是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呢。”魏照低声道,他修长的指头顺着红绳的结扣轻轻动着,只不过即便他已经十分小心了,指腹仍旧不可避免地贴上了岑姣的手腕。 脉搏的跳动顺着魏照的指腹传进了他的四肢百骸,最终让他脉搏的跳动趋于一致。 岑姣偏头,看着魏照的动作。 魏照被岑姣的目光盯得耳朵有些发烫,他遮掩一般咳嗽了两声,而后看向岑姣,解释道,“我给你把这绳子解下来,这是……” “喊魂用的啊。”岑姣点出了红绳的作用,她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上方。 岑姣有些疑惑也有些分不清。 之前见到的陈玉生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她的臆想,是幻觉。 她能醒过来是因为那个女人的一推,还是因为魏照用红线替她喊魂,将她拽了回来。 “姣姣?”察觉到岑姣的情绪,魏照压低了声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桑寻和我说,你最多两三天就能醒过来,这都是第五天了,还是在外力的介入下,你才醒了过来。” 岑姣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听魏照提到桑寻,岑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桑寻不在。 也是,如果桑寻在这儿,魏照也不用找刚刚那个小姑娘来布阵替岑姣喊魂了。 “桑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岑姣问道。 “嗯,她说自己回梅山了,带着那个取了你血的神棍。”说着,魏照把贴身收好的玉鱼递给了岑姣,“这个玉鱼是从那个神棍那儿找来的,只是桑寻说这是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岑姣显然有些惊讶,她并没有见过这块玉鱼,只不过桑寻说是她的,那么就应当是她的。 岑姣眨了眨眼,她伸出手,接过了那块玉鱼。 玉鱼微微有些凉,贴着岑姣的掌心,没什么特别的。 “梅山出什么事儿了吗?怎么是回梅山了?” 魏照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不知道,桑寻只说这次的事儿可能和梅山有关,她说自己会回去查个明白,有结果了通知你。”魏照顿了顿,他变得有些不确信,“她还说,让你不用回梅山。” 岑姣唔了一声,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次的事情,那个神秘的张帆和梅山有关吗?肖舒城也好,受了无妄之灾的罗芍,曾斯雅也好,都是因为梅山吗?和落溪大峡谷后的无人深山毫无关系? 岑姣有些想不明白。 可是桑寻的话,岑姣并不怀疑,既然她说与梅山有关,那么应当不会有错。 只不过,岑姣心中有些疑惑,有太多疑问无法解答了,就算和梅山有关,她仍觉得疑点重重。 敲门声打断了岑姣的思考。 魏照已经站起身去开门了,岑姣的视线也跟了过去,敲门的,是个男人,看起来和魏照差不多年纪,只是稍稍有些发福,衬衫贴在身上,凸显出有些圆的肚子。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85章 “怎么了?”魏照看向门外的方可。 方可先是看向了房间里面,他脸上不掩惊讶,“岑小姐真醒了?!” 魏照嗯了一声,他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是侧开身,“姣姣,这是我的朋友方可,这两天就是他收留了我们,替你包扎的医生也是他帮忙找的。” “谢谢。”岑姣礼貌却又疏离。 方可连连摆手,他手里捏着一个手机。 那手机岑姣看起来有些眼熟——是她的手机。 察觉到岑姣的目光,方可忙把手机递了过去道出来意,“你的手机一直充着电,就怕有人找你。之前一直没有电话,可是刚刚接连打进来好几个,我看是同一个号码,怕有什么急事儿,就把手机给你送过来了。” 岑姣接过手机,看清来电号码后,神色有一瞬的凝固。 四周的气氛似乎也在这瞬间冷了下来。 魏照看向岑姣,“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方可附和两声,跟着魏照出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岑姣一个人。 寂静的空间里,只剩岑姣起伏的呼吸声。 接连给她打来好几个电话的人,是岑姣放有长明灯的寺庙沙弥。 岑姣想要将电话拨回去,只是抬手间又有些僵硬。 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把岑姣从刚刚的状态解救出来。 她接通了电话。 “岑小姐。”电话那头传来小沙弥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听着有些奇怪,像是有些害怕惊惧。 “出什么事儿了吗?”岑姣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不自觉握紧了身侧的床单。 “我……”小沙弥我了半晌,才将事情勉强说清楚。 岑姣存放长明灯的地方,是个小寺庙,寺庙的香火并不旺盛,岑姣每年付给他们的钱,几乎维持了寺庙大半的周转。 所以,小寺庙对于岑姣存放的长明灯是特别上心的。 他们特意安排了一个小沙弥,每天都会给长明灯添上岑姣定时找人送过去的香油。 之前肖舒城的长明灯灭了之后,小沙弥每天去得更勤了,打扫也好,添香油也好,都更加地小心翼翼。 甚至肖舒城已经灭了的长明灯外罩,都让小沙弥擦得崭新透亮。 怪事是几天前发生的。 那天小沙弥像往常那样擦拭长明灯外罩的时候,赫然发现,灯罩微微有些烫。 小沙弥惊讶地取下灯罩,见到了他怎么也想不通的一幕。 灭了两年的长明灯,此刻竟是跳跃着火花。 小沙弥手上一抖,没能抓住灯罩,灯罩砸在了他的脚边,发出一声有些刺耳的响。 他盯着那闪烁着的火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身往外跑,边跑边喊庙里的其他人一同来查看。 只是等喊来人,跳跃的火苗已经消失了。 就好像刚刚的事情是小沙弥的幻想一般。 僧人俯下身,捡起来落在地上的灯罩,有些严厉地斥责了小沙弥。 等僧人走后,小沙弥伸手去摸灯罩,可是灯罩冷冰冰的,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就连小沙弥也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做梦产生幻觉了,灭了两年的灯,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亮起来呢。 “可是岑小姐,我手上第二天就起了水泡。”小沙弥的声音里带有些许哭腔,他像是想要问出一个答案来一样,“前一天因为这件事,我早早就睡了,根本没有做别的事情,手上的烫伤,只可能是被重新燃起来的长明灯烫伤的。” “我信你。”岑姣垂眼,她打断了小沙弥的话。“也许是灯油特殊,所以偶尔会复燃吧。” 这话当然是假话,只是对着局外的小沙弥,也没有什么说真话的必要。 小沙弥听到岑姣的话,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他顺着岑姣的话,“是喔,应该是个意外吧。” 听起来,小沙弥的情绪似是稳定了些。 “还发生什么别的事情了吗?”岑姣追问。 “是……是。”小沙弥继续道,这一回,声音中更多的是沮丧,“我今天去查看长明灯的时候,发现写有陈玉生的那盏灭了。” “我想着点上,可是和以前的那盏一样,怎么都点不亮。” 岑姣缓缓松开了抓紧床单的手。 小沙弥的话证实了她心中的那点不安。 “岑小姐,那这盏长明灯要怎么处理呀?和以前那盏一样,放着不管吗?” “不。”岑姣摇了摇头,“就在最近,我会去一趟寺庙,将那盏长明灯带走的。” “好。”对于岑姣的话,小沙弥没什么异议,“岑小姐您确定了时间同我讲一声,我好替你准备斋菜。” 岑姣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又补充道,“准备两人份的吧。” ****** 魏照端着吃的回到房间时,岑姣已经打完了电话。 魏照将炖得软烂喷香的白粥盛到了小碗里,白瓷小勺轻轻撞上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米煮得炸开,像是一朵一朵的米花,飘在米汤当中。 “你刚醒,先喝点白粥。” 见岑姣半天不动,魏照把放在小桌板上的粥碗往前推了推,“刚刚给你搅和凉了,不烫嘴。” 岑姣这才慢吞吞地抬手去拿勺子。 白粥寡淡,她又这么久没吃过东西,嘴里更是一阵一阵发苦。 喝了两口,岑姣便忍不住道,“魏照,我这也算是遭了罪,当然是要喝点什么鸡汤鱼汤补补,哪有你这样给人喝白粥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86章 魏照坐在病床边,双腿微微岔开,看着岑姣面露无奈,“先喝点白粥颠颠,这么久没吃东西,吃别的我怕你肠胃受不了。” 岑姣脸上的嫌弃之色更浓了。 两口白粥下肚,她察觉到了饥饿,可是她嘴巴里实在是没味道,怎么都喝不下去。 魏照见状,叹了一口气,他坐直了身子,从装着白粥的保温桶底层摸出了个小瓶子。 瓶子里看起来装着什么调料,只是魏照半挡着岑姣的视线,不让她去看瓶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魏照握着瓶身在粥碗上方动了动,又用勺子搅了搅。 “加糖了啊,有甜味儿了没那么难喝。”魏照看向岑姣,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再尝尝。 “就加了点儿糖,能有多好吃。”岑姣仍旧是皱着鼻子,看起来嫌弃极了,只是动作却与她表现得不大相符——她半伏在桌子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将那一小碗粥喝光了。 等到岑姣将那一碗粥喝完,魏照才开口问她刚刚是谁的电话,为什么脸色看起来那么差。 岑姣没有再躺下去,她靠着床靠,“是我放长明灯的寺庙来的电话。” 岑姣将事情同魏照说了一遍。 魏照听完,坐姿也渐渐变得笔直,“按你的说法,长明灯亮着,人就活着,灭了,人也就死了?” 岑姣点了点头。 “可你说,肖舒城的长明灯灭了两年多后,又亮了一小段时间?”就算魏照再怎么接受良好,这个说法仍旧让他有些无法接受,“那不就意味着他死了两年多又活过来了?岑姣,这不科学。” 岑姣眼眸微微瞪圆,“你同我讲科学?你讲科学还找人通过喊魂救我?” 魏照被噎住,他看着岑姣,有些无奈,“那这不合理。” “山里那种地方,人死之后,十天半个月就开始腐烂,还有各种山兽,食腐的虫蚁。”魏照身子微微前倾,“肖舒城死在那种地方两年多,他如果再活过来,以什么面貌?骨架吗?毕竟连头发,都有可能被山雀叼走去做窝了。” “不,不是的。”岑姣摇了摇头,“他的尸体并没有腐烂……至少我见到的那半截没有。” “那说明肖舒城根本不是两年多前死的。”魏照道,“峡谷那种地方我待过,超市又湿润,一个死了两年的尸体,绝不可能是你所说的那种状态。” 岑姣伸直了脖子,她瞪着魏照,“那万一是有人处理过肖舒城的尸体呢?” “好,就当肖舒城当真是死了两年后又活了过来,可他既然能活过来,那么两年前能算是真正的死亡吗?” “那么姣姣,肖舒城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呢?两年前,还是不久前?” “你笃信长明灯不会出问题,可是现在矛盾出现在了长明灯自己身上。”魏照摊了摊手,“只能说明长明灯出问题了。” “也许是寺庙没有按照你的吩咐添补灯油,或许是你师父给你的香火受潮出了问题……” “长明灯不会出问题的。”岑姣摇了摇头,她心中,其实隐约有一个答案,只是那答案她也不算笃定。 岑姣让魏照将她的包拿了过来。 她从里面翻出了这次从肖舒城的旧物中拿出来的东西。 除了那张照片,还有一本破旧的日记本。 本子上写着的,是些琐碎的日常,重复的行程,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最后几页上写着的东西,被写下的人重重划去,已经分辨不太出来了。 只能勉强分辨出一星半点。 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造人。 这两句后面的内容,被人一遍又一遍重重地划去,半点都看不出写了些什么,往后看,只剩最后一句,“大禹治水,随山浚川。” 魏照微微皱眉,“神话故事?” 岑姣伸手指向那句女娲补天造人。 “以前我当师父哄我,现在想起来,也未尝不是真的。” “师父给我供香的时候,曾半真半假地告诉我,这供香里面,掺了两种特殊的东西。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和当年用来造人剩下的泥土。” “如果,我们把女娲补天造人当作真事,那么会不会这上面写着的神话故事,传说,都是真的?”岑姣问,魏照眸光闪烁,没有回答,也不知从何开始回答。 如果这些神话故事,传说都是真的,不说那些被划掉的,大禹治水可以看作真的,盘古开天辟地又要怎么看成真的呢? 岑姣的视线也落到了盘古开天辟地这几个字上。 她声音有些轻,“盘古开天辟地,魏照,你听说过这个传说吗?” 魏照当然知道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天地混沌不分,像是一个硕大的鸡蛋,盘古睡在其中,有一天,盘古终于醒了过来,他举起斧子,砍向黑暗。混沌被辟作两半,轻的部分往上,成了天。重的部分下沉,成了地。 “魏照,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当年那片混沌一分为二,土地上孕育出了生灵。我们又凭什么认为,轻的那部分没办法孕育出生灵呢?” 听到岑姣的问题,魏照张了张唇,却不知该怎么反驳岑姣的说法。 是啊,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人类又凭什么可以自大地认为,那半截轻一些的混沌,没办法孕育出有灵智,有思想的生灵呢。 “如果……”岑姣继续说道,“如果肖舒城所说的,那些绑走他的人,就是天上的人呢?”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87章 “两年前,如果肖舒城被带去了天上,被带去了另外一片混沌,那么在我们这个世界看来,他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36章 - 魏照有很多想说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看向岑姣,“那你有什么打算?” 岑姣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面前的那本日记本悠悠叹了一口气。 就算有这样的猜测又有什么用呢?单凭一句盘古开天辟地,他们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 毕竟盘古也不像那些古代名人,有什么故居,遗址。 “休息两天,将一些琐事解决之后,去这儿吧。”岑姣抬手,将压在本子底下的照片拿了出来,她手腕一翻,将照片递给了魏照。 魏照看向伸过来的照片背面,“陈郡?” 岑姣点了点头,她整个人松弛了些,慵懒地靠在柔软的垫子上,抬眼看向魏照,“我对这张毫无印象,甚至没有去过陈郡。” 魏照将照片翻到了正面。 照片是黑白的,像是上个世纪的黑白照,可是却又很清晰。 照片上的岑姣面无表情,却又十分生动。 穿着旗袍的人就是岑姣,不会是别的人。 “既然肖舒城会有一张我毫不知情的照片,说不定陈郡会有些线索呢?” 只是在去陈郡前,还有不少事情要先处理。 川都那边,关于恶性杀人案件,虽然张帆已经自杀了,却还是有了些新的进展。 肖舒城的父亲也给岑姣发去了好几条消息,大意是为蔡月的无礼感到内疚,想要当面同岑姣道歉。 而且,岑姣还要去一趟存放长明灯的寺庙,将陈玉生的长明灯取走。 “事情虽然一桩接着一桩,可你总要先把身上的伤养好。”魏照将被岑姣推搡到角落的被子扯了过来,盖住了岑姣腰腹,“你腿上是骨裂,之前因为那些事儿,只能找可靠的医生过来替你处理……” 魏照抬眼看了眼床上的挂钟,不早了。 “明天还是去趟医院吧,再检查一遍,放心些。” “那个小师父不也说吗?你要好好休息,别操劳少走路,免得日后受罪。” 岑姣靠着软垫,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刷子,骚动人的皮肤,让人心房发痒。 “你是从哪儿找来的那个小姑娘,那么小,倒还挺厉害的。” 魏照点了点头,“说起来,也是我们幸运。” ****** 岑姣身上的伤口不断。 前脚包扎了,后脚鲜血便又渗了出来。 方可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他拉了拉魏照的胳膊,小声道,“魏哥,她身上的伤,怎么看着那么……吓人呢。” 倒不是说伤口吓人,而是出现的吓人诡异,这让向来怕热的方可哆嗦了两下,通体生寒。 魏照脸色有些难看,他看了岑姣好一会儿,才拉着方可找到了无人处。 知道方可胆子小,魏照原本还想着该怎么开口,让方可打听打听,本地有没有神婆一类的人,能够帮他请过来。 谁料方可先开了口,“魏哥,我看这姑娘光找医生不行,不如咱们找个人给她看看吧。” 方可的话,正中魏照的心思。 他先是点头,然后又有些为难,“只是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这样的人。” 方可闻言忙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魏哥你放心,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这就去打听去,我在尚河认识的人多,总有人认识这样的神人。” 魏照松了一口气,他神色真挚,“那麻烦你了。” 方可摆手,“我们两个之间,还用说这些?”他也不继续耽搁,应承下事情后,便准备离开别墅去找找人。 “方可。”魏照看着方可的背影,出声喊住了他。 方可回头,有些疑惑。 “岑姣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你一定要帮帮我。” 方可脸上多了些笑,“魏哥你放心,咱心里有数,我就当那姑娘是我亲嫂子那样帮忙。” 亲嫂子…… 魏照眸光闪了闪,这方可哪有什么亲兄弟。 非要说,只有自己大他两岁,算是个哥哥。 这方可倒也没有平白无故地打包票,他在尚河,的确认识很多人。 问来问去,竟当真问出些名堂。 说是尚河汃牙山上住着个老太太,前些年请了灰仙当家仙。 得了这个消息,魏照和方可也不耽搁,抓紧往汃牙山上去。 汃牙山这个名字来源于山形。 同魏照见惯了的八方大山不一样,尚河的山孤零零的一个山头,和八方大山比起来,只能算是个小土包。 而这小土包从远处看起来,像是个牙齿。 所以当地人给这山起名汃牙山,是说这山就像是个软趴趴的牙齿。 许是自己没用多少时间就找到有可能帮上魏照的人,方可这一路上话密了些。 他开车拐过一个弯,还不忘和魏照开玩笑,“魏哥,你看我们两边高,中间低,像不像蛀牙的凹——” 话没说完,紧跟着的就是刺耳的急刹声。 方可整个人因为惯性险些从车里甩出去,好在安全带死死拉住了他,将屁股几乎离了坐垫的人又重重拉了下去。 “我//操!”方可吓得飙出一句脏话,“哪家的孩子突然冲出来拦车。”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88章 他之所以急刹,是因为刚刚没有人的路上,突然多了个小姑娘。 魏照松了安全带,他看向方可,见方可脸色苍白,知道他是吓得狠了,“你缓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方可还大口喘着粗气,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听魏照这样说,自然是点了点头。 魏照下了车,看向了那个正朝着他看过来的女孩。 “你怎么能突然冲到车道上来呢。”魏照微微皱眉,“这是我们车刹住了,要是大车刹不住,你现在命都没了。” 谁料那个女孩并不接魏照的话,她大步走过来,停在了魏照身前。 魏照微微皱眉。 看这女孩的身形长相,十六七岁,未成年的样子。 可偏偏化着浓妆,脸上的粉又厚又白,看着有些不伦不类的。 “你……”魏照正要继续开口,却听见女孩的声音响起。 “你的朋友出事儿了。”不是疑问句,而是一句肯定句。 魏照心中一凛,看向面前人的目光也变得深邃带有审视。 “我能帮你把她的魂喊回来。”女孩继续道,短短的一句话,便让魏照再说不出别的。 如果这女孩只说了前半句,魏照或许还会掂量掂量,是不是个骗子,专门守在山路上骗上山找人的人。 可她说了喊魂。 通常的骗子哪会说得这么详细,难不成不怕露馅儿吗? 更何况,骗子大抵也不会知道喊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方可坐在车里,总算缓过神来,只是见魏照将险些被他撞到的人上了车,他眼睛瞪圆,“怎么了?我没撞上她吧?” 魏照摇了摇头,“回去吧。” “什么?”方可一愣,没反应过来。 魏照看向他,“不用去山顶了,现在回去吧。” 方可一个激灵,他从前视镜瞥向上车的那个人,浓妆艳抹的,不像是个普通小孩儿。 刚刚这山路上明明没有人,也没有拐弯……这姑娘分明是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 方可咽了一口口水,他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等到了别墅,那姑娘倒是熟门熟路地朝着岑姣在的房间走了过去。 魏照跟在后面,方可伸手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这姑娘,是山上那个请了灰仙的姑娘吗?” 魏照脚步顿了顿,他看着前方小姑娘的背影,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方可见状还想再问,可那小姑娘已经到了门边,正转头朝着魏照看过来,“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来了。”魏照应了一声,他拍了拍方可的肩,示意他在外面等着就行,而他则是快步走了过去。 等魏照进房间时,那个小姑娘已经站在岑姣的病床前好一会儿了。 他似乎听到那小姑娘低声说了句什么。 “收了”还是“瘦了”,魏照没听清。 而那个小姑娘也开始安排起其他事情来。 要准备的东西不多,也不难买,四十九根红烛,和一条红绳。 红绳系在魏照同岑姣的手腕上。 那截红绳很长,小姑娘用一根银针刺破了魏照的指尖,她抬了抬下巴,“你用手指捏住绳子,一寸一寸地往前挪,每挪一下,都喊她一声。” 魏照有些紧张,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你……” 小姑娘抬眸看向他,粲然一笑,伸出手,五根指头分开,“我也不是白帮你,五万,人醒了再付钱。” 魏照沉声应了下来,“只要姣姣能醒,五万块不是什么问题。”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说姣姣两个字的时候,面前的小姑娘眼底似是带有揶揄的笑意。 只是当魏照想要看得清楚些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转过身去准备点燃红烛了。 也亏了魏照先前和岑姣一起用血喂了桃木小人。 两个人之间的联系紧密,魏照嗓子还没有喊哑,人就醒了。 而那个帮了他们的小姑娘,也是收了钱之后就走了,没人知道她是谁,去了哪里。 ****** 现在想起来,魏照仍旧有些后怕,要是没有机缘巧合遇到那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岑姣现在醒了没有呢。 只是细想下来,他又有些后悔,看向岑姣时,脸上多了些歉疚,“是我不好,要是早点想着找人帮忙替你喊魂,你也许就不会受这么多罪了。” 魏照将岑姣身上的伤都归咎于自己。 是他反应慢了,才害得岑姣现在躺在床上,一身的伤。 岑姣瞥了魏照一眼,“你做得挺好了。”她倒不怪魏照,“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躺在什么地方还不知道呢。” 这倒不是她安慰魏照的话。 桑寻急匆匆地回梅山定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这魂魄回到身体里,本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儿,谁也不会想到会出岔子。 如果没有魏照。 那岑姣现在能不能这般悠闲地躺在床上还不一定呢。 毕竟桑寻若是急着回梅山,肯定只会找个地方暂时安置着岑姣,那种情况下,能不能顺利醒过来,岑姣还当真没有几分把握。 只是这话并没有安慰到魏照,反倒让魏照下定了某种决心。 魏照抬眸看向岑姣,身子微微前倾,“我想过了,这种事情还是太危险了,如果还有下次什么和鬼魂打交道的时候,还是我代替你好。至少清醒着的人是你,知道该怎么做,如果留我,只会无头苍蝇一样,耽误事儿。”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89章 岑姣看着魏照,半晌,突然笑了起来,“行啊,下次要是女鬼找老公,或者这鬼是位男同志,一定让你上。” “姣姣。”知道岑姣在开玩笑,魏照脸上的无奈更甚了。 岑姣收敛了几分笑,“哪儿那么多和鬼打交道的时候呀,你要是想和鬼魂打交道,回头把你介绍给桑寻,她倒是整日里和这些打交道。” 岑姣同魏照插科打诨。 一来二去的,魏照心里的内疚之感淡了两分,他看着面前的人,眸光越发幽深。 “那之后,准备怎么做?” “先见一见肖舒城的父亲吧。不管怎么说……”岑姣顿了顿,“肖舒城的事儿,我或许有些责任。” 知道了岑姣的打算,魏照便开始准备。 现在岑姣腿上受了伤,再要出行,那辆租来的车就不合适了。 魏照托人把他放在川都的那辆路虎揽胜开来尚河。 中大型的suv,空间大,不管是赶路岑姣坐在里面,还是放两人的行李和岑姣代步用的轮椅都绰绰有余。 离开尚河前,魏照又带着岑姣去了趟医院。 医院的说法和林医生说的一样,小腿腿骨骨裂,要静养。 先前带着岑姣从余唐到尚河,魏照只用了两个小时。 可现在从尚河回余唐,三个半小时了堪堪下高速。 这让坐在后座,蹭车来余唐的方可都有些恹恹的,“魏哥,你这揽胜一路上最低时速地爬,得劲儿吗?” 魏照看了方可一眼,“不乐意你自己开车去余唐,别来蹭我的车啊。” 岑姣在副驾上笑了一声,符合方可的话道,“别人说得又不是没有道理,一路上,就是货车都稳稳当当地甩你一脸尾气。” 魏照瞥了岑姣一眼,却是没说让她自个儿去余唐的话,“你看看你腿上的石膏,还想着坐快车呢,再给你颠得更严重,以后有你罪受。” 岑姣收了笑,嗤了一声,“自个儿开车跟乌龟爬似的,还赖我。” “就是!”方可往前探了探头,“魏哥他以前就是这样,嘴硬!” 岑姣倒是难得有这样的闲心,她和方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以前训练的时候,他拽得二五八万的,后来被教官一顿收拾,累得跟狗一样。” “给训好了?” “嗐,哪儿能啊,每天被拉着操练,累得不行也不耽误咱魏哥拽得二五八万不是。” 眼瞧着方可将自己年轻时那些糗事儿全给抖了个干净,魏照终于把车速从九十码提到了九十五。 等到了方可要去的地方,魏照开口赶人,“你到地儿了,还不快下去。” 方可虽然看着没什么正形,却也知道岑姣和魏照还有正事儿,也不留他们,“行,你们事儿解决了再来尚河,我做东,请你们好好玩玩。” “走了啊。”方可跳下了车,对着魏照和岑姣挥了挥手,“回见啊,魏哥,嫂子。” 说完,方可是一溜烟地跑了。 车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过了好一会儿,魏照才咳嗽着开口,“你……你别往心里去,这小子年轻的时候就满嘴跑火车。” “估摸着肖舒城的父亲已经到了一会儿了,我们还是快过去吧。”魏照道。 岑姣默默移开了落在魏照耳朵上的视线,“行,忙正事儿吧。” 只是就算不看着魏照,岑姣面前也仍旧是魏照耳尖一点点染上红色的画面。 第37章 - 肖舒城的父亲退休前是个老师。 岑姣没怎么见过他,印象里,老头子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是个体面人。 所以看到那个佝偻着身子,衣服看着有段时间没换了,胡子拉碴的老头儿时,岑姣一时间没敢认。 反倒是老头子先认出了坐在轮椅上的岑姣。 他搓了搓手,看着有些局促,走到离轮椅几步远的地方时,又有些踟蹰地久久不往前走。 “肖老先生?”魏照先开了口。 老头子应了一声,他脸上是略显尴尬的笑,有些局促不安,视线落在岑姣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姣姣,对不住啊。” 岑姣笑了一声,“伯父,你别往心里去。” “找个地方坐着聊吧。”魏照开口时,垂眸去看岑姣的意思,见人不反对,才推着轮椅往街边的一个餐馆走了过去。 肖舒城的父亲忙跟了上去。 他走在轮椅右后方,不住地搓手,似是在想该如何开口,只是直到进了餐馆坐下来,老头子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妻子实在是错得离谱,这让他内疚不安又懊恼。 最终还是岑姣看向他先开了口,“伯父你说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肖老先生这才将一直斜挎在身上的包取了下来,他将包往前推,“这是之前舒城收在柜子里用锁存着的一些照片,交给你吧。” 岑姣抬手接过那个黑包,黑包不大,里面塞了大概十来张照片。 照片都是黑白的,和岑姣之前找到的那张是相同的状态,岑姣一张一张地翻过照片,许久都没有说话。 “舒城他母亲,错得太离谱了,现在人也不大清醒在医院里待着,之前做的事情,她也非常后悔。”肖老先生搓了搓手,“难得清醒的时候,也是很后悔对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岑姣开口打断了肖老先生的话,“之前的事情就不提了吧。”她看向面前局促不安的老先生,“我体谅她是因为舒城的事情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当没发生过,不会追究什么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90章 “姣姣啊。”老先生看着更局促了,被皱着的眼皮半遮住的眼睛有些浑浊,“那你能去看看……” 岑姣将照片收好后,把原先的黑包递了回去,“伯父,还是算了吧,你们好好过自个儿的日子。”她顿了顿,抬眸看向面前的老人,眼睛亮亮的,“舒城也不想看到你们被他的事情困住。” 肖舒城的父亲看向岑姣,过了许久,他哎了一声。 “是,是。”他站起了身,“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养病。” 老人颤颤巍巍地出了餐厅,半白的头发是最后消失在岑姣视线中的。 肖舒城的父亲离开之后,岑姣没有再说话,她垂着眼,专心翻着那几张照片。 里面有她和肖舒城的合照,也有各自的单人照。 可偏偏,对于有着自己影相的照片,岑姣没有半点印象。 更准确地说,是她确信,自个儿没有拍过这些照片。 照片上的自己,无一例外穿着有碎花的旗袍。 只是黑白照上看不出那旗袍原本的颜色,照片上,岑姣的头发被盘起成了侧边的发髻,那是岑姣从没梳过的发型。 魏照看向她,“我以为,你会想要让蔡月吃点教训。” 岑姣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她挑眉看向魏照,没接话,只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魏照给岑姣面前夹了一筷子菜,“你嘛,有些脾气,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过是帮着陈玉生找补了两句,你可半点好脸色没给我看。蔡月这举动,不管是不是被挑唆影响的,都是冲着取你性命来的,你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不然呢?”岑姣白了眼魏照,她吃了口面前的菜,挑挑拣拣的,“杀人犯法的。” “这菜炒得一般,没你的手艺好。”岑姣放下了筷子,将碗一推,岔开了话题。 魏照看向岑姣,“回头动身去陈郡的时候,我把东西准备齐全,路上也叫你能尝到我的手艺。” “只是现在呢,你受受委屈,吃点填填肚子,上了高速不见得饿了就能吃上热饭热菜了。” 岑姣这才又有些不情不愿地拿起了筷子,她巴拉着面前的那几片菜叶,许久才又低声道,“你说得对,我睚眦必报的,有人对我做些什么,我一定会数倍返还。” “可我倒也不怪蔡月。”岑姣叹了一口气,她看向面前的人,眼底有些茫然,“这样说也不对,我如果不怪她,也不会不去见她了。我只是觉得……我欠肖舒城的。” “我明知道峡谷里危险,直觉他进了山里会死,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岑姣有一次放下了筷子,她搓了搓胳膊,“是怪我吧?”岑姣的声音有些不确信,“肖舒城也好,罗芍和她的朋友也罢,都该怪我吧?” “甚至还有陈玉生。”岑姣睫毛轻轻颤动着,“如果我没有非要和赵侍熊划清界限,也许我就会和他一起进山,在山里,我总是比他厉害些的,也许他就不会出事儿了。” “是是是,都怪你。”魏照也放下筷子,他看向岑姣,“海平面上升,温室效应,各种极端天气里不幸去世的人都该赖到你头上。” 岑姣眼睛瞪圆,她看向面前的人,精神了些,“魏照,你怎么这么胡搅蛮缠!” “怎么胡搅蛮缠了?”魏照道,神色多了些郑重,“岑姣,如果按照你这样的想法,那么当年我队友的遭遇,也该怪我,如果我再机敏些,那个时候再果断些,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了?” “可是害死他们的不是我,是有人对他们,对肖舒城,对刚刚你提到的人下手,那才是应该为他们的死亡买单的人。”魏照看着岑姣,视线一转不转,“而我们要做的,是把这些人找出来。” 岑姣看着魏照,没说话。 只是等两人沉默地吃完这顿饭,回到车上后,岑姣的情绪也好转了起来。 这几天,她时常陷入这种拧巴难以自洽的情绪中去。 可魏照说得没错,那样的情绪没有任何作用,她要做的,是别逃避,是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 岑姣舒舒服服地靠在副驾上,她放下了手机,转头看向魏照,“川都那边说有新消息,是什么新消息?” “他们查到了张帆和曾斯雅是认识的。”魏照道,“他们两个人是同乡——” 魏照顿了顿,他握紧了方向盘,“川都那边查过,两个人的资料显示,他们是小学,初中,高中同学。” “他们认识?!”岑姣猛地坐直了身子。 “是,所以川都那便想要继续查,看张帆是不是因为和曾斯雅之间有什么纠葛才会动手杀人,而罗芍只是因为在现场,所以被殃及了。” 岑姣看着前方,魏照的话推翻了她之前的所有猜测。 如果张帆动手杀人是因为和曾斯雅的私人恩怨,那么是说这次的事情和肖舒城的事情无关吗? “具体的细节,电话里说不太详细。”魏照道,“而且曾斯雅一直没有亲人去认尸,等到了川都,再仔仔细细将事情捋一遍。” 初夏,川都时常夜里下雨。 整个城市弥漫着一股水汽,魏照推了推在副驾上睡得有些懵的人,“先去你那儿收拾东西,这几天住我那儿吧,方便照顾你。” 岑姣有些迷迷瞪瞪的,她应了一声,只是等清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坐直了些,眯着眼往渐渐明亮起来的道路两端看,刚刚清醒过来后,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今天在我那儿歇一歇吧,有客房。”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91章 魏照闻言应了一声,倒也没出声反对。 他连着开了七八个小时的车,的确有些累得发慌。 魏照推着岑姣进了屋子。 岑姣则是踮着脚站了起来,魏照拿行李的功夫,她人已经一蹦一跳地穿过了客厅。 “你慢点儿。”魏照看着岑姣又要顾着骨裂的那条腿,又尽量放轻声音不打扰到楼下的邻居,生怕她站不稳当再给自己绊倒。 岑姣抬了抬下巴,“客房的柜子里有新的床单被子,你自己拿出来吧。” “外面的卫生间里,柜子下面也有新的洗漱用具。”岑姣打开了走廊的灯,她回头看向魏照,难得认真地说了一句好听的,“魏照,好好休息。” 收拾完,躺在床上,已经四点过了。 魏照有些累,却又没什么睡意,他抬头看着上方的天花板,身下是刚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白色的,上面有黑色小狗图案的床垫。 很可爱。 同岑姣的外表不同,更像是她的内心。 想着,魏照竟是笑了起来,他翻过身,侧躺着。 这很奇妙,认识岑姣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变得很奇妙,就好像事情突然超脱了魏照的掌控,而命运推着魏照往前走。 胸膛下方,滋生着的情感如同扎根在肥沃土壤之中的藤蔓,蓬勃生长。 是该将所有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魏照想。 只是这个念头背后的理由,和从前又有些不一样。 从前,魏照只想着不查个清楚,没法和从前的队友交代。 现在,却又多了一个小小的,如同春日刚刚冒芽的花朵一样肖的念头。 那便是,只有将过去的事情了结,他才能往前走过去,和岑姣一起。 昏昏沉沉中,魏照睡了过去。 睡得不算太安稳,梦里,他回到了困住他的峡谷之中。 只是这回,和往常都不一样,没有队友,只剩他自己…… 不,还有个穿着白衣的少女。 魏照眨了眨眼,想要看清身边的人,可是一片晕开的白光中,魏照看不清楚。 “你救了我,你叫什么?我会亲自去感谢你的。”魏照听到自己的声音。 “山今。” 魏照清醒过来前,听到那个人开口道。 他睁开眼,耳边是门铃声,然后是岑姣穿着拖鞋蹦跶的声音。 天大亮了。 …… 魏照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岑姣正在餐桌边将外卖从口袋里拿出来。 “是医院外面那家的包子。”岑姣对着魏照晃了晃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吃过后,我想去看看罗芍,然后就要准备去陈郡的事儿了。” 魏照点了点头,“行,我送你过去。” 谁料岑姣却是摇了摇头,“你去问问你的朋友,张帆的事情究竟怎么一回事吧。” 魏照手里捏着还氤氲热气的包子,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算了。”岑姣在魏照对面坐了下来,“我仔细想了想,很多事情没法儿解释,还不如你帮我问清楚细节回来告诉我,我牵扯进去只会越牵扯越麻烦。” 魏照转念一想,明白了岑姣的顾虑。“那我先送你去医院,案子那边,我问清楚了回来告诉你。” 两人在医院外分别。 岑姣坐着的轮椅,方可特意安排得最好的。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也很好操纵。 罗芍已经转出了重症监护室,只是人依旧昏迷着,身上插着好些仪器管子。 只有仪器上方跳动着的数字表明,躺在床上的人还活着。 罗芍的母亲留在医院照顾着罗芍。 岑姣到病房外时,那个山里来的中年女人正用柔软的毛巾替罗芍擦着身子。 听到声音,女人转头去看,见是岑姣,女人有些局促。 “罗阿姨。”岑姣推着轮椅进了病房,她的视线落在了罗芍身上。 罗芍躺在病床上,原先的长发被剃光了,许是罗母怕她动着,给她套上了毛线帽。 是人手打的那种毛线帽,线孔有些粗,颜色也不讲究搭配,却最是暖和。 “岑小姐。”女人看起来有些不安,她的脸也因为这一份不安而憋得通红,“芍芍的爸爸去工地打工了,钱我们会尽快凑出来还给你的。” 岑姣见状忙开口安慰她,“我只是来看看罗芍,钱的事情你们别急,我不缺钱花的。” 女人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她看向岑姣打着石膏的腿,有些不安,“岑小姐,你怎么受伤了?” 岑姣也看向那条有着厚重石膏的腿,“没注意摔倒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伤筋动骨一百天。”女人看起来有些许不赞同,她皱眉看向岑姣的腿,“就算你还年轻也要好好养着,不然以后有得苦受呢。” “我会注意的。”岑姣没有拂女人的好意。 而女人似乎也放开了些,她眼眸闪亮,“这医院的骨头汤好喝,我去给你打点过来。” 岑姣没有拒绝,她微微侧开轮椅,“好,我在这儿陪着罗芍,罗阿姨,你吃过饭再过来吧。” 女人哎了一声,拿上一旁的保温桶,她往外走,看向岑姣时多了几分亲近,“你陪罗芍说说话,她以前常和我提起你,可喜欢你了。” 岑姣笑了笑,没说话。 等到女人出了病房,她才挪动轮椅,停在了病床前。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92章 罗芍清减消瘦了许多。 岑姣抬手,替罗芍掖了掖被子,“那个叫张帆的自杀了。” “你放心,我会找出事情的真相的。”岑姣看着罗芍,阳光从窗户边闪过,似乎有云涌了过来,屋子亮了一瞬便又暗了下去,“如果没什么阴谋,你只是运气不好,也别担心,有我在呢。” “你这个员工,我很喜欢,无论花多少钱,只要可以让你醒过来,我都不在意。”岑姣垂眼看着罗芍,眼神温和,“如果这次的事情背后,还有人逍遥法外,我也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岑姣身后传来脚步声。 “罗阿姨,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岑姣有些惊讶地转身去看,罗芍住着的是单人病房,这个时间点,除了刚刚去医院食堂打饭的罗芍母亲,应该不会有其他人过来。 岑姣转头看向门口,不是罗芍的母亲。 是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的……医生? 岑姣有些不确定。 因为走进来的医生动作有些奇怪。 她推着装有药瓶的小推车,右腿十分僵直,往前走的时候,像是被拖行。 而且…… 岑姣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这不正常,就算进来的医生刚刚抢救了病人身上沾了血,现在来查看罗芍的情况怎么也该处理一下身上消毒之后再来,就算有血腥味儿,也该有更重的消毒水味盖在上面才对。 可是现在岑姣闻不到半点消毒水味,只有血腥味。 “现在罗芍要做什么检查吗?”岑姣坐在轮椅上,她盯着缓缓走向病床的医生,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又开口问道。 那人没有回应她。 只是继续有些奇怪地朝着病床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等等。”岑姣心生警惕,她推动轮椅挡在了那人身前。 铛一声,是那个医生推着的小车撞在了岑姣的轮椅上。 铛。 又是一声。 岑姣现在确信了面前的人不对劲。 因为她前进的动作明明被自己挡住了,她却像浑然不知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一样,依旧推着车子往前走。 岑姣猛地伸手,握住了小推车的一侧骤然发力。 来人被小推车撞上了小腹,连推了几步,就连头顶的帽子也有些歪。 岑姣也因为力的作用,坐在轮椅上,向后划了一段距离,她看向床边的按铃,想也不想地抬手重重按了下去。 可铃声并没有响起。 岑姣心跳止住了一瞬,她腿受了伤,动作变得迟缓,不见得是面前这个怪人的对手。 只是…… 回头看了眼躺在那儿的罗芍,岑姣心一横,她看向面前的人,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我已经按铃通知医生了,马上就会有人过来。” 回应岑姣的,是近乎兽嚎的咆哮。 伪装成医生的人宛若一头失了控的小兽,朝着岑姣扑袭过来。 岑姣心口一滞,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去挡,边挡边祈祷,快有人发现这里的动静赶过来。 好在那人虽然横冲直撞一股蛮力,动作间却有些不得要领。 岑姣靠着巧劲竟是拦住了她。 只是拦虽然拦住了,胸肺之间,却也是叫女人的蛮力撞得翻天覆地,血腥翻涌。 不过比起这点疼痛,让岑姣心中升起惊涛骇浪的,是女人那双混沌的,却又让她有些熟悉的眼睛。 岑姣一只手拦着女人,另一只手则是去够女人脸上的口罩。 而女人被拦着半天接近不到罗芍,似乎有些恼怒,她的喉咙中发出霍霍的声音,那双浑浊的眼睛更是隐隐泛黄,开始变形。 黑色的瞳孔一点点变作竖瞳,宛若蛇瞳。 岑姣口袋里传来震动,手机响了起来,这震动声愈发刺激了被岑姣拦住的人,只见她目露凶光,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脱出。 在岑姣将她的口罩撕扯下来的瞬间。 被口罩遮住的那张嘴长大,露出猩红的喉咙,那女人朝着岑姣的脖子咬了过来。 也是在那瞬间,岑姣看清了女人的脸。 她认识这人,就算只见过一次,也因为后来的愧疚而牢牢记住了这人的脸。 是曾斯雅。 已经死去的曾斯雅! 第38章 - 岑姣分神的功夫,女人的牙齿已经抵上了她肩膀。 冰凉的温度混着黏腻的触感,岑姣顾不上思考,只能伸手环住面前那人的腰,抬脚猛地一蹬,借力抱着曾斯雅坐在轮椅上,朝着一旁的大窗户冲了过去。 只听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岑姣脸上传来刺痛,她闭了闭眼,腰腹用力,将自己和女人的位置掉了个个儿。 这样至少摔下去,也要现在不知是个什么东西的人给自己垫背。 只是动作间,岑姣察觉到被她抱住的人,腰肢柔软极了,仿佛没有骨头。 更多的,岑姣也没有时间细想了。 巨大的撞击感让岑姣的五脏六腑几乎移位,她喉咙里一股子腥甜上涌,让她眼前一阵阵发花。 手上也因为疼痛失力,岑姣察觉到有什么从她手中游走了。 是的,是游走逃离。 ****** 魏照在医院外同岑姣分别。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最多六七分钟,因为他还没有拐出医院门口的那条主干道,他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93章 “阿照,有个事儿我得和你说一声。”来电话的人,正是市//局里负责张帆这次案子的负责人,原本魏照也是约了和他见面。 所以,这时候接到他的电话,魏照心里咯登一声,察觉到了不妙。 “这事儿吧,有些怪异。上次我和你说了的吧,曾斯雅的尸体一直在停尸房那儿存着呢,没有家属来认领。今儿早上,尸体丢了。” “尸体丢了?!”正是红灯,魏照踩了一脚刹车,他整个人因着惯性前后晃了晃,“怎么会丢了呢?” “就是这儿玄乎。”电话那头的人压低了声音,“监控什么的都好着,停尸房外面也有人看着,偏偏就在眼皮子底下尸体不见了。” 魏照心里突突地跳,他一只手拿着电话,也顾不上这条路上不能掉头,另一只手转动方向盘就掉了头。 “监控什么都没拍到?” “嗯,屏幕就花了一下,尸体就不见了。” “我知道了。”魏照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要将心头升起的那股不安压下去,嗓子却越发干涩,好像咽喉被什么堵上了,“我可能得晚点再去找你了。” 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而后才挂断。 只是魏照耳边嗡嗡的,耳鸣声如同潮水般将他拖进了幽深的海里,不得呼吸。 车子停在医院外,魏照几乎是朝着住院部的地方飞奔。 只是还没有排进住院部的高楼,魏照便停下了步子,他看见了聚集的人群和忙着抢救的医生。 哦,还有那辆轮椅,他托方可置办的,是那会儿最快能买到的,最好的轮椅。 魏照抬手,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人。 他力气有些大,惹得被他推开的人有些许不满。 只是不满的人回过头,见魏照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说的话便又咽了回去,人也自觉地侧开身,让出供魏照行走的通道。 岑姣是从三楼摔下来的,不算高,却也摔得不轻。 魏照坐到手术室外的时候,脑子仍旧嗡嗡的,有些搞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在医院里,岑姣还能受伤呢? 医院已经查看过监控了,的确有个人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进了罗芍的病房。 也有不少在下面的人目睹了,是两个人一起掉下去的,怎么会找不到那人的去向呢。 明明白大褂还遗留在原地,可偏偏人不见了。 张志义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 岑姣坠楼的事儿,本轮不到他这个刑警来管,只是岑姣是在罗芍的房间出的事儿,那这事儿说不定就和张帆的那桩案子有关系。 只是找到医院,岑姣暂时见不着,张志义停在了坐在手术室外的魏照身前,一时说不出话来。 魏照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微微抬了抬下巴,“坐下说,有什么眉目吗?” “暂时怀疑……”张志义顿了顿,这种内部资料不该泄露,不过魏照算是半个自己人,同他说倒也无妨,“怀疑那人是来杀罗芍灭口的,只是让你朋友恰好遇上了。” “杀罗芍灭口……”魏照眸光闪了闪,他看向张志义,眼底有疑惑和茫然,“张帆不是自杀了吗?” “是,但他可能有同党。”张志义道,只是这话他自己也不大信,毕竟那天晚上的监控拍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张帆是独自一人。 他叹了一口气,“总归这事儿玄乎得很,魏照,你还是别掺和进去了。” 魏照没说话,张志义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陪魏照一起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里走出来一个护士,“你们谁是岑姣的亲属。” 魏照站起身。 护士手里捏着薄薄的纸片,“得签个通知书,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我是她朋友。”魏照脸色白了一瞬,他看向护士,感受到一阵一阵地眩晕。 护士闻言皱了皱眉,“朋友?她家里人没来吗?通知了没有?” “我……”魏照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没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她是自己一个人在川都。” “你好,这是我的证件。”张志义走到魏照身边,“先救人的命,我这边去通知病人的亲属。” 护士看向张志义手中递过来的证件,“那尽快啊,这不符合流程。” “行,麻烦了。”张志义点了点头,而护士则是又转头回了手术室。 “那我回去一趟。”张志义道,“系统里应该能调出岑姣的资料。你也别太担心。” 魏照张了张唇,却没能说出话来,最终目送着张志义离开。 手术持续了很久。 人被推出来时,魏照整个人是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的,“医生……” “手术还算顺利。”略显疲惫的医生对着魏照点了点头,“接下来三天比较关键。” 魏照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岑姣被推进病房后,魏照仍旧有些喘不上气。 怎么会这样的呢? 明明他们约好了,岑姣看过罗芍后,他们就去准备去陈郡的东西。 怎么现在岑姣就躺在病床上,甚至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呢。 魏照四肢都有些僵硬,他摸出手机,又给桑寻打了个电话——之前岑姣刚进手术室的时候,他就试过联系桑寻了,电话依旧没有接通。 现在仍旧是一样的。 拨通后,电话里传来忙音,桑寻依旧联系不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94章 魏照有些颓然地挂断了电话,他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突然就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有一个猜测,可是这个猜测荒诞到根本找不到人去说。 张志义告诉他,曾斯雅的尸体失踪后,魏照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有什么人偷走了尸体。 而是,糟了,曾斯雅会不会也没有死,她知道姣姣回川都了,所以逃走要去伤害她。 可是曾斯雅的死亡,是法医判定的。 怎么会死而复生呢。 退一万步,就算死而复生,那么大一个人,和岑姣一起从三楼掉下来,怎么就能躲过监控,躲过楼底下那么多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 岑姣醒过来的时候,病床边坐着的是赵明焱。 赵明焱那一头奶奶灰的头发已经被染上了绿色,阳光下隐隐泛着蓝。 “你怎么在这儿?”岑姣开口时,察觉到自己的喉咙沙哑得可怖,想要抬手,也觉得手臂酸痛,低头去看,发现手臂上正扎着针。 听到岑姣的声音,赵明焱满脸惊喜,“老天爷,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我了。” 岑姣微微皱眉,她盯着赵明焱,努力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而赵明焱还在喋喋不休,“我接到你坠落的消息,差点吓死在大洋彼岸,忙不迭赶回来,还好你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 赵明焱吵,外头的蝉鸣蛙叫更吵。 吵得岑姣头疼,“魏照呢?” 赵明焱一愣。“魏照?你说哪个魏照?”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喔,你说那个被老爷子劈头盖脸一阵训的小哥啊?我哪儿晓得,估计被老爷子骂跑了吧。” 岑姣眉头皱紧了,她刚刚醒来,脑子迟钝得像是上了浆糊。 “赵侍熊……”她顿了顿,“你爷爷也来了吗?” 赵明焱垂眸看向岑姣,眼底有些不赞同,“什么你爷爷我爷爷的,不也是你爷爷吗?” “姣姣。”赵明焱坐了下去,难得认真,“爷爷真的很担心你,他比我先收到你出事儿的消息,那么大年纪了,连夜赶过来,守在你跟前,生怕出什么变故,直到我敢过来,他才肯偶尔和我换班去休息。” “出了这么多事儿……”赵明焱还想说些什么,岑姣却是不想听他继续喋喋不休了,她摆了摆手,并不想和面前的人争吵。 “魏照呢,我要见他。” 赵明焱有些气鼓鼓地坐了下去,“爷爷都查清楚了,你这次的事儿,说不定就是让那个魏照拖累的!你醒了就要见他,正是女大不由人。” 气虽气,赵明焱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奴了奴唇,“你手机在旁边抽屉,要见他自己找他去,我可不当你的传声筒。” 岑姣闻言没说什么,只是有些费劲儿地勾着身子去摸电话。 赵明焱见状又担心她扯到伤口,叽叽歪歪地帮着她把手机拿了出来。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姣姣你醒了吗?”电话那头的人急匆匆地,是魏照。 岑姣低声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像是长吁了一口气,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喘,像是奔跑了起来,“你等等啊,我马上到,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后,岑姣看了眼手机。 距离出事儿那天,过去了半个月。 见岑姣挂断了电话仍旧出神,赵明焱冷哼一声,“岑姣,以前怎么没觉得你是个见异思迁的呢?” 岑姣皱眉,她看向赵明焱,哑着嗓子,“你又在乱用什么成语。” “爷爷那么大年纪了,担心你担心得整宿睡不着,你醒了不说通知他一声,就想着找外面的野男人。” 敲门声打断了赵明焱的话。 魏照到了,他是跑着来的。 岑姣抬眼,看着门口的人额发有些湿,有些沉默。 就算魏照是跑着来的,他也是守在医院外面,才能在接到自己的电话后,这么快就赶到。 岑姣看着魏照,开口说的话却是对着赵明焱,“既然这样,那你回去通知你爷爷一声呗,我和我的朋友有话要单独聊聊。” 赵明焱闻言重重吐了两口气,可看岑姣那有些虚弱的样子,却还是站起身往外走,只是在经过魏照时,重重撞上了他的肩膀。 魏照倒也不在意,他直勾勾地盯着岑姣,毫不遮掩自己的目光。 岑姣抬了抬下巴,“坐下说。” 魏照坐在了床边,他下意识就拿起放在床头的苹果和小刀替岑姣削苹果,他低着头,专心地盯着手里的苹果,“感觉怎么样?” “有些疼,别的倒还好。”岑姣眨了眨眼,她是躺着的,所以就算魏照低着头,她也能从一条缝里看到魏照的半张脸。 “醒了就好。”魏照还是低着头削苹果,“那天进病房的人,警//察那边还在查,可能之后会来找你了解情况……” “他们应该查不出什么东西。”岑姣摇了摇头,“那天那个人,是曾斯雅。” 魏照削苹果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别的反应。 岑姣有些奇怪,“你好像不觉得奇怪,曾斯雅是个死人,我说是她想要伤害罗芍,我为了阻止她才摔下楼,你不觉得有疑问吗?” 魏照摇了摇头,他终于抬起头看向岑姣,“那天,我已经在回头的路上了。因为我收到消息,曾斯雅的尸体失踪了。” 岑姣唔了一声,“尸体自己失踪,这还真是闻所未闻,不过她一击不成一定还会回来的,这之后,没有别的动静了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95章 魏照手中的苹果被完整地削去了外皮。 他用小刀剖下一块递到岑姣嘴边,“先尝尝味道,润润唇。” 岑姣闻言照做,等她咽下了那一小块苹果,魏照才继续道,“岑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是我的猜测,你就听着,听完之后,你要做出自己的判断。” 魏照满脸的认真,这让岑姣无端有些紧张,“你说。” “你出事之后,张志义……就是我朋友,负责张帆案子的那个,他调出了你的档案,联系你的家人。” 岑姣轻轻眨了眨眼,难怪赵侍熊会知道她出事儿了,毕竟她是被赵侍熊收养了的。 “岑姣,你从前的生活,不对劲。”魏照盯着岑姣,他低声道,“你没有学校的记录,我听你说起过,你从小就是在山上的。” 岑姣缓慢点了点头,有些不明白魏照的意思。 “那时候,我只觉得你这样神秘的人,过往和普通人不一样,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可是张志义并不知道岑姣身上的秘密,他调出岑姣的档案后,和魏照感慨过一句,岑姣像是从小被看管着一样,不让她融入这个社会,游离于这个社会之外。 “姣姣,你是上一次从山野离开后,和赵侍熊划清界限的,是吗?”魏照问,“我之前听你和陈玉生争吵时说起过,就算是之前你独自在川都的那几年,赵侍熊都是另外派人监视着你的。” “是……”岑姣缓缓点了点头,“你觉得事情和赵侍熊有关?可是桑寻不是说,这事和梅山有关吗?” 魏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和哪一方有关,我只知道赵侍熊问题很大。” “姣姣,你和他划清界限后,便开始接连出事,这太奇怪了,就像是想要逼你回到他身边,而且……”魏照顿了顿,“我之前和他见过一面,我们说了些话,听他的话音,姣姣,他并不愿意你交我这样的,不是他安排的朋友。” 岑姣有些茫然,“怎么会呢,如果这样他不会允许师父……” 岑姣的声音骤然消失,她想起来了,她刚认识师父和桑寻的时候,赵侍熊生了一场重病。 那次,岑姣跟着赵侍熊不是去凤城避暑,而是去养病。 那时候,赵侍熊不是不想阻止,而是没能,或者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让岑姣和桑寻以及她师父接触。 第39章 - 见岑姣久久没有说话,魏照动了动唇,他盯着床上的人,倒也能理解为什么岑姣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的话,无论说给谁听都是荒谬至极的事情。 赵侍熊将岑姣从六岁养到如今这样大,就算两个人现在因为一些事情,感情不似从前那般,可有过的感情总是实打实的,现在和岑姣说,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她又怎么可能完全相信呢。 更何况,就算是魏照,也见过赵侍熊被悲伤难以自抑的模样——在他刚刚赶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岑姣时。 面上的悲痛,的的确确表明了岑姣于他,是珍宝一样的存在。 “魏照。”岑姣的眼眸闪了闪,看向了身侧的人,“我会尝试去弄清楚你说的话,只是……” “我同赵侍熊虽然因为一些事情两个人闹僵了,可是你现在告诉我,从前的那些,也都是假的,我一时之间没法相信。”岑姣收回了落在魏照身上的目光,她缓缓吐出两口气,胸膛处,有着细微的起伏。 “好,我相信你能判断出对错。”魏照也不继续试图说服岑姣,“我这段时间,也会替你查一查赵侍熊。还有桑寻,如果联系上她了,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她。” 岑姣重新看向魏照,“谢谢你啊。”她道。 魏照放下了手里的苹果核,他伸出手,动作无比自然地将岑姣脸侧的碎发理了理,指甲轻轻贴在岑姣的脸颊侧,微微用了一些力,让岑姣的脸颊上,出现了指甲形状的凹痕。 “这有什么好道谢的。”魏照道,他收回手的时候,轻轻碰了碰岑姣的侧脸,“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岑姣点了点头,她目送着魏照从病房离开。 直到病房的门被人小心翼翼地关紧了,岑姣才收回了视线,她看向天花板,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忆起了刚刚魏照说的话,也将从前和赵侍熊相处的点点滴滴逐一从脑海中过了一遍。 赵侍熊对岑姣很好。 赵明焱有的,岑姣也有,甚至因为对岑姣的喜欢和不舍得,赵侍熊宁愿送自己的亲孙子去国外念书,也不愿意让岑姣离开自己的身边。 只是现在想起来,却又觉得有些许的奇怪。 当时赵侍熊究竟是因为舍不得岑姣所以不让她和赵明焱一起出国念书,还是赵侍熊因为某些原因,不想岑姣脱离他的掌控呢。 敲门声将岑姣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看向门边,是赵侍熊。 推着轮椅的女人是她在山野见过一次的人,好像是叫陈诺。 陈诺将赵侍熊推进病房后便转身出去了,将房间留给了刚刚醒过来的岑姣和赵侍熊两个人。 岑姣看着赵侍熊,过了许久,才含混一声,“赵爷爷。” “姣姣。”赵侍熊推着轮椅停在了病床边,他看着岑姣,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痛心,“我知道你出事,痛心极了。” 赵侍熊伸出手,他手背上的皮肤皱巴巴的,皮肤上方,分布着深棕色的斑点。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96章 岑姣则是在赵侍熊伸手攥住她手腕时,有些出神地看着那片深棕色的斑点。 赵侍熊一只手握住了岑姣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在她手背上轻轻抚摸着,“姣姣,外面那么危险,你听爷爷一句劝,跟我回海市吧。” “你喜欢开花店,那我就帮你在海市最繁华的街道上盘下一间铺子,给你开花店。”赵侍熊道,“你觉得对着我不高兴,看见我就想起那个小姑娘的事,那你住在南山的别墅,不用跟我这个老头子住在一起。” 每一句话都是让步,像是心疼极了岑姣,也溺爱极了岑姣。 “爷爷的事情,也不需要你去管,你在海市就过自己的生活。”赵侍熊看着岑姣,目光恳切,这每一句,好像都是他的剖心之词,肺腑之言。“姣姣,你至少生活在我能照看到你的地方。” “之前……”岑姣开口,她声音仍旧有些沙哑,而这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似是没有包含任何的情绪,“我自己在川都生活了那么久,也没有出过事。” 赵侍熊闻言呼吸似乎止了一瞬,只是他很快便又开口,“是我不好,之前说是放你出来生活,却是担心你,暗地里派人保护着你。” 岑姣盯着赵侍熊,身边的人双唇张张合合,这让她有些许出神。 “姣姣,我今年九十二岁了。”赵侍熊话音一转,他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说,我还求什么呢?” “求财?”赵侍熊看着岑姣,不知是在问她还是问自己,“那些钱,我就是再活成千上万年,也足够了。求名?姣姣,你跟着我这些年,也见到我助养了多少孩子,收养了多少孤儿,我不需要那些虚妄的名声,我只做让自己问心无愧的事儿。” “到了我这种年纪,所期盼的,不过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能够留在我的身边,承欢膝下罢了。”赵侍熊伸手,轻轻抚摸着岑姣的额头。 他掌心有些粗糙,盖在岑姣的额头上,有些刺痛。 岑姣微微皱眉,对于赵侍熊的亲近,她有些抗拒,只是躺在床上,再躲也躲不开赵侍熊的触摸。 “姣姣,跟我回去吧。”赵侍熊继续道,“外面这样危险,你这次先是被人设套险些与人结下阴亲,又是被人推得从楼上摔下去,事不过三,如果再有下一次又会是什么?爷爷当真是想都不敢想。” 赵侍熊依旧像刚刚那样,字字句句,无一不展露着他对岑姣的爱意。 “那个小姑娘的事儿,是我不对。”赵侍熊看着岑姣道,他声音恳切,“只是姣姣,你也进过那片山林好几次,应该知道,那山里邪乎呢,我带着枪,也只是为了保护你,保护自己。如果你当真难以从当年的事情中走出来,那等你好起来,我就去自首,该给那小孩偿命也好,该坐牢也好,我都认了,只求你别因为那件事,这样抗拒爷爷对你的保护。” 赵侍熊还在说着。 可岑姣却是什么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去。 她浑身冰凉,在这渐渐入夏的日子里,岑姣躺在床上,却是一身的冷汗。 被设计险些与肖舒城结阴亲这事儿,只有她,桑寻,魏照知道。 岑姣自己到现在刚刚醒过来,根本没有和赵侍熊提起过这件事。 桑寻不在这儿,且她向来是不大喜欢赵侍熊的,又怎么会私底下告诉了赵侍熊这件事情呢。 至于魏照。 在赵侍熊他们赶过来前,他就对赵侍熊一行产生了疑心,自然不可能再将之前的事情告诉他们。 可如果,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赵侍熊,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岑姣如坠冰窖,她盯着赵侍熊,眼睛一眨不眨,直到视线被生理性的水雾遮挡,她才缓缓眨了眨眼。 赵侍熊还在说着,说着他们从前的祖孙情谊,说着岑姣对他的重要。 “爷爷。”岑姣眨眼后,眼前的情景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她压下心中的厌恶,对着面前的人挤出一个乖巧懂事的笑,这次,她没有加上那个赵字,好像当真因为赵侍熊的话而回心转意,“您让我想一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整个人有些混乱。” 见岑姣松动,赵侍熊直起腰,他看着岑姣,满眼的和蔼,“好好,你好好想一想。姣姣,你只要记得,爷爷绝不会害你,你是爷爷的珍宝,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宝贝。” 岑姣应了一声,她脸上有笑,只是细看之下,那笑容又有些僵硬。 赵侍熊看着岑姣,满脸的宽慰和满意。 “我有些累了……”岑姣开口。 赵侍熊会意,岑姣态度松动后,他也没有在后面追着要个结果,现在听岑姣说累,自然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那你好好休息,要是你愿意原谅爷爷,我就着手准备海市的医院,你别担心,一定让你恢复得和从前一样。” 岑姣笑了笑,道了一声好。 只是等人离开病房,她脸上的笑骤然消失了。 岑姣从没有想过,自己遭遇的这些事情,会和赵侍熊相关。 她之前虽然是怪赵侍熊,觉得自己和赵侍熊无法再以祖孙的关系相处,可岑姣从没有否认过,赵侍熊待她是好的。 可是现在,岑姣却对这个好,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岑姣先前所面对的疑惑,几乎都来自外界,她不知道是什么人会针对她,会为了对付她设下层层迷局。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97章 可是现在,赵侍熊也牵扯进来,这让岑姣的疑惑更甚了。 赵侍熊这样对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是她这个人有用,那么从前那么长的时间,赵侍熊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偏偏要等现在,等到她长大了,才开始有动作呢? 岑姣脑袋顿顿地疼。 不知是之前摔下楼的后遗症,还是因为问题太复杂了,搅得她脑子发僵发痛。 只是刚刚醒来,岑姣的确是有些疲惫。 她处于那样有些难受的状态中并没有很久,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而在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里。 赵侍熊坐在轮椅上,一直抬头看着岑姣所在那间病房的屋子。 直到陈诺有些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先生。” 陈诺停在了赵侍熊身边,她看起来有些焦急,说话时,气息还没有平缓。 赵侍熊瞥了眼陈诺,他声音微微有些冷,“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姣姣多过你吗?” 陈诺面色微微一僵,她垂下眼,将眼眸中的情绪尽数遮掩后,才开口道,“我向来不同岑小姐比较,我与岑小姐对于先生而言是完全不同的。” 赵侍熊笑了一声,他看向陈诺,微微抬头,“走吧,推我回去。” 陈诺闻言照做,赵侍熊继续道,“姣姣这孩子,我是真喜欢。”他说真喜欢三个字的时候,是气声,尾音拖得长长的。 “要不是姣姣,我早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哪里还有现在这种时候呢?”赵侍熊道,“只可惜,喜欢归喜欢,我一直都清楚,姣姣和你,和明焱,和我是不一样的。” “陈诺啊。”赵侍熊话音一转,“明焱这孩子,并不知晓我们在做的事情,以后的桩桩件件,我都要靠你帮我。” 陈诺推着轮椅,她看着赵侍熊头顶微微翘起的一缕白发,目光澄澈,“我这条命是先生救下的,只要是先生需要的事情,那我就会去做。” 赵侍熊嗯了一声,他看向面前被风吹动的树影。 “姣姣还是个孩子,这次叫她吃了苦头,刚刚说起来,态度也有些松动了。”赵侍熊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你呢,去准备两件事儿。” “姣姣跟我们回去之后的医生,安保,都要在动身之前准备好。”赵侍熊道,“还有一件事儿,那个这段时间和姣姣走得比较近的男人,是叫魏照是吧?” “是。”陈诺应了一声,“我已经派人在查他的底细了。” 在查,说明还没查到。 只是赵侍熊倒也没有什么不满的,他抬了抬手,“不管什么底细,我们离开川都后,将人处理得干净利落点儿,别留下什么痕迹。” 陈诺眸光一凛。 她知道赵侍熊的意思,只是在这之前,她没想过赵侍熊会做得这么绝。 “先生……”陈诺有些迟疑,“魏照的信息我们一直没能查到,这样的人如果杀了,也许会惹来些麻烦。” 赵侍熊摆了摆手,声音微微有些冷,“管他什么底细,你只管去做就是了。” “只有处理干净了,姣姣才会安安心心地跟我回去,不再额外生出事端来。”赵侍熊继续道,“现在不是姣姣还小的时候了,随时随地会成熟,不能再放着她在外面乱跑,也不能有任何威胁,任何变故发生。” “是先生。”陈诺垂眸应下,“我这就着手安排。” ****** 魏照看着手里的资料坐在窗边出神。 赵侍熊这个人,不难查。他当年赶上好时候,白手起家,从一个山里出来的小伙子,打拼成了现如今海市数一数二的富豪。 只是赵侍熊这个人,你说他命不好,世上少有几个和他一样,能够白手起家做大做强。 可说他命好的话,赵侍熊四十五岁才老来得子,他的结发妻子却也因为这个孩子难产死了。 赵侍熊独自将孩子拉扯大,却又在一切事情都开始变好,他刚刚有了小孙子的时候,儿子与儿媳车祸身亡。 魏照找到了当年那场车祸的报道。 二十多年前,留存下来的照片是黑白的,有些模糊不清,可是单看那撞得只剩半截的车头也不难想到,当年赵侍熊的儿子与儿媳,怕是车祸当场死亡了。 那时候,赵侍熊七十多岁,名副其实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倒也的确有些悲惨。 那之后,赵侍熊便开始做好人好事,他助养了很多小孩儿,也开设了不少孤儿院。 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没有不感激他的。 魏照端起手边的咖啡杯,猛地喝了一口。 苦味直冲天灵盖,魏照皱了皱眉头,放下了手里的资料。 能查到的,在众人面前的赵侍熊,是个好人——简直是个大好人。 可是魏照仔细看过这些年赵侍熊助养过的小孩儿的资料,里面几乎所有孩子都过得不错,也有些现在成了精英的人。 魏照看过那些小孩子的履历,规规矩矩地上学念书——他对其他人都是这样的,偏偏岑姣不是。 这一点,让魏照有些烦躁,也有些许不安。 魏照抬手按在眉心,他有些疲惫地看向窗外。 更详细的,有关那几所赵侍熊开设的孤儿院的资料信息还没有查出来,他正在等朋友的信。 窗外,天色渐暗。 城市里,灯红酒绿,尤其是川都这个夜生活丰富的城市,就算太阳落山,城市的灯光也会将整个城市点亮。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98章 在这样的灯光下,几乎看不到月光,只能看到一轮月亮。 魏照抬头,透过窗户看见的月亮像是一个长了毛的芒果。 他盯着那轮月亮有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准备回房休息,明天还得去看岑姣,得养足精神。 只是刚刚起身,魏照余光中便有光亮一闪而过。 他抬头,朝着那光亮闪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对面的那栋楼。 两栋楼之间离得不算远,对面的楼里,稀稀疏疏好些人家都亮着灯,只是同魏照正对着的那一户人家,是关着灯的。 魏照站在那儿,看着面前的那户人家,许久才抬脚往屋里走。 他在川都的时间不长,只有这段时间,才算是在家里住了有一段时间。 魏照确定,这段时间里,对面的那户,是没有人住的,因为这块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从没有亮过灯。 刚刚突然有灯亮,是有人搬进去了吗? 可为什么只亮了一下又赶紧关掉了,像是生怕被人发现原本没人的屋子里住了人一样。 从前的习惯让魏照心生警惕。 他拉上了窗帘,将屋子里所有的灯打开。 这样,对面楼的人看到他这间屋子时,也只能看到他投在窗户上的影子,并不能看清魏照究竟在做什么。 魏照坐回了沙发上,他的影子投在窗户上,看起来像是在看电视一样。 只是魏照手里拿着的,并非遥控器,而是一把泛着寒光的□□。 这□□一直被魏照收在沙发底下,直到刚刚才被他翻出来。 就算很久没有使用过了,这把□□并没有生锈,反倒依旧寒气森森。 魏照沉默着将弩箭上膛,回房时,也将弩箭带进了房间里。 他关上了灯,四周漆黑。 现在这种时候,对面是看不见他的动作的。 魏照猫着身子,藏在了阳台的位置,那儿有他养的一株龟背竹。 龟背竹的叶片巨大,正好能够遮挡魏照的身形。 他藏在龟背竹巨大的叶片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间开了一瞬间灯的屋子。 也不知等了多久。 魏照看到有一处红光从那间屋子的窗花射了出来。 红光末端,正是他房间的位置。 张志义是早上六点时被魏照的电话吵醒的,接通电话时,他正在睡梦中,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只是听到魏照的话,张志义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你说什么?你怀疑你家对面有人持有狙击枪?!” 这可不是小事。 枪械是不能流通的,也是严格管控的,就算是警//察配枪,平时也有多种手续。 可现在,城市中央,繁华得不得了的地方,有一支狙击枪,重型武器!这让张志义整个人几乎从头到脚得打了个寒战。 “魏照,这不是小事儿。”张志义压低了声音,他的后背几乎在清醒的一瞬间被冷汗浸湿了,就算电话那头的人是魏照,他也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是你看错了?狙击枪怎么可能会在居民楼里出现呢?” “我希望是看错了。”魏照道,“今天晚些时候,我会去物业问一问,对面那户有没有人住,现在只是先和你通个气儿。” 张志义用冷水抹了把脸,他盯着镜子里有些憔悴的自己,对着手机叮嘱,“行,不管怎么个结果,你别冲动,我回局里会开个会,之后就领人去查查看,你别自己冒险。” 魏照说了声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和张志义说这事儿时,他没有打包票,可在魏照心里,他却是九成九确定的,那就是一把狙击枪。 那红线,是狙击手在预瞄,寻找好的点位。 是来杀自己的。 魏照清楚的同时有些疑惑,自己没有惹上过什么人,不应该惹来杀身之祸才对。 只是这样想的同时,他又有些无奈。 怎么先是岑姣后是他,他们两个,真该好好去庙里拜一拜。 魏照一夜没睡,出门时,物业还没有开门,索性先去了医院。 岑姣已经醒了。 刚有护士替她换过了吊瓶。 岑姣原先盯着自己的手背发呆,听到动静后才看向门边。 “魏照?”岑姣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有些憔悴的人,“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睡不着,索性就过来了。”魏照笑了笑,他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并没有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岑姣。 岑姣没有察觉到魏照笑容中的奇怪,她在魏照的帮助下坐起身,“魏照,我得跟着赵侍熊回海市。” 魏照眸光微微凝固,他看向岑姣没说话。 “你说得对,赵侍熊很奇怪,所以,我会和他说,我要回自己家——” “在赵侍熊的口中,我是他老友的外孙女。”岑姣眨了眨眼,“我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我身上能有什么他要的东西,除非这个东西,属于我的外公外婆,所以我才想不到。” 第40章 - “这太冒险了。”魏照看向岑姣,他想都没想便想要劝岑姣收回这个念头,“既然你也觉得赵侍熊奇怪,那等你好些,我们就离开川都,总之先离他远远的,别的事情,从长计议。” 岑姣摇了摇头,“魏照,我不会再逃了。” “既然赵侍熊是有所图谋的,那我就跟他回去,找到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岑姣看向魏照,眼眸亮晶晶的。“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99章 魏照仍旧眉头紧皱,他看着岑姣,依旧是摇头,“如果你跟着他回去之后立刻就被他关起来了呢?你伤还没有养好,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百分百保证,又算什么有分寸?!” 魏照的声音有些压不住。 他盯着岑姣,呼吸有些猛烈,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冷静下来,而不是对着岑姣大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岑姣不理解魏照怎么突然这么激动,她有些费劲地抬了抬手,放在了魏照的手臂上,安抚般地动了动指头,“真不会有事儿的,有赵明焱在呢。” “怎么说,赵明焱也是赵侍熊的亲孙子,他就算想要对我动手,也要顾及赵明焱的感受。” 魏照想到赵明焱的模样,神色更显冷淡了些,“不行,赵明焱根本就不靠谱。” “赵明焱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可他对我很好。”岑姣认真道,“而且赵侍熊很疼赵明焱,只要有赵明焱在,我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岑姣的话像是一根鱼刺插进了他的咽喉当中,让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可被鱼刺卡住的人,在那之前,怎么也享受了鱼肉的鲜美,偏偏魏照的口中没有什么鲜美,却只剩苦涩。 他盯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开口,“姣姣,如果赵侍熊把你关起来呢?陈郡的事情,难道你不打算查下去了吗?” “当然要查。”岑姣看着魏照,她收回了自己的手,“魏照,你放心,峡谷的事情我会查下去的,跟你有关的那些事情,如果我能找到答案,也一定会帮你找到,只是现在,我得跟着赵侍熊回去一趟,我不能连防备都不知道该怎么防备。” 魏照看着岑姣,他想说,自己没有催着岑姣去查峡谷的意思。 那是他的事情,就算岑姣不去查,魏照也不会有任何不满,他那样说,只是想要岑姣放弃跟着赵侍熊走的念头。 魏照同样想要告诉岑姣,她不需要自己一个人去防备,还有自己。 自己虽然没有桑寻的那些本事,可仍旧会站在岑姣的身后,不让她将后背对着一片未知。 可是,魏照只是看着岑姣,他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许久,才低声道,“那你有什么打算?如果一直找不出缘由,那就一直留在赵侍熊身边吗?” 岑姣摇了摇头,她压下了刚刚突然升起的,类似于生气的情绪。“我要在伤养好前找出原因,陈郡的事情不能一直拖下去。” 岑姣抬眸看向魏照,她压下情绪,尽力叫自己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同面前的男人说话,“我会定时联系你,有进展后通知你……” 岑姣顿了顿,她看向魏照,心里有些别扭,“如果赵侍熊真的有所图谋,我得靠你帮我。” 魏照的心跳停了一瞬,他看向面前的人,定定地。 “到那时候,你得帮我离开海市。”岑姣认真道,一字一字,生怕面前的人听不清楚一般,“如果这些年的感情都是假的,那我不知道赵侍熊还会做出什么,等我找出缘由,在赵侍熊发现之前,魏照,我要靠你帮我离开海市,离开……他的监视。” 岑姣看向魏照,她没有再说什么。 而魏照回望回去,两人的视线于半空中相撞,过了好一会儿,魏照才抬手,轻轻拍了拍岑姣的脑袋,“我说过的,你的事儿,我管定了。” “更何况……”魏照抬了抬下巴,“桑寻不是把我们的血滴在同一个桃木小人身上了吗?我会帮你的,岑姣。” “嘶,你这人怎么来得这么早。”赵明焱的声音带着些不满,他嗒吧嗒吧地走了过来,显然不满魏照出现在这间病房。 “我给你买了汉堡当早餐,吃点不?”赵明焱白了魏照一眼,态度鲜明地将人从岑姣床头挤开。 “姣姣现在不能吃那些。”魏照挡住了赵明焱的动作,他看向岑姣,“我去医院食堂给你买些干净的饭菜,你等等我。” 岑姣点了点头。 等魏照离开病房,赵明焱明显有些不满的声音响起,“姣姣,这人谁啊,也不害臊,和你有那么熟吗?就管天管地的。” 岑姣瞥了眼赵明焱,“你先坐下,少说两句吧,吵得我头疼。” 赵明焱在岑姣的视线中有些不情不愿地坐了下去,他看向岑姣,奴了奴唇,看起来十分不满,“要我说,那个叫魏照的才是莫名其妙,这才几点,就来吵你,不知道你需要休息吗?” “行了。”岑姣开口止住了赵明焱的抱怨,她上下打量了一通坐在床边的人,“你来得也不晚。” “唔。”赵明焱这才歪了歪脑袋,他打了个呵欠道,“我在忙着给学校补上假条,一晚上没睡。” 岑姣这才想起,赵明焱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才对,他赶回来,的确是要请假才能有时间。 “那你是不是得赶回学校去?”岑姣看向赵明焱。 赵明焱看起来的确有些困极了,他歪着头,整个背都靠在椅子上,掀起眼皮看向岑姣,“怎么了?舍不得我啊?” “我这次决定了,等你好全了再回去。”赵明焱抬手盖在嘴上,打了个呵欠,“我跟你说,这回,你别想着和上次一样说走就走……” “我准备跟你们一起回海市了。”岑姣打断了赵明焱的话。 赵明焱打哈欠的动作卡住,他眼睛猛地瞪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你说什么?!”他一下坐直了身子,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00章 “我这次鬼门关面前走了一回,想通了,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开呢。”岑姣收回看向赵明焱的目光,她看向自己搅在一起的指头,“加上川都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我也想回去,换换心情。” 赵明焱脸上的笑几乎挡不住,“你早该这样想了,你说爷爷那么疼你,我都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你闹得要断绝关系这么严重。”他坐直了身子,看着岑姣,“不过现在好了,你想开了,我这就去和老爷子说,让他吩咐家里的人把你的房间好好打扫。” “欸,等等。”岑姣喊住了赵明焱,她看向赵明焱,低声道,“我想回外公外婆家住。” 赵明焱愣了一瞬,他看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岑姣口中的外公外婆是什么人。 “可是……” “之前不是说他们在海市还留了一间别墅吗?只是我一直没回去过,我想着趁这次,就住过去了。” 赵明焱眨了眨眼,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有往心里去,“你想回去住那就回去呗。”他耸了耸肩,“只不过这样更要打电话回去好好安排了,那间别墅这么多年没什么人住,怎么也要找人彻头彻尾收拾一遍你才能住进去。” 对于岑姣的回心转意,赵明焱显然十分高兴。 他也顾不上旁的,站起身便要去找赵侍熊,“那你好好休息,我去找爷爷和他说说这事儿,你放心,最晚明天我们就能动身回家了。” 赵明焱说回家。 岑姣没说话,她只是看着面前的人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好。 可那儿是岑姣的家吗? 她并不知道,也许很快就会知道了。 赵明焱在赵侍熊面前向来没什么规矩,到了他们暂歇的酒店,赵明焱也没先给赵侍熊去了电话,站在门口便开始砰砰砰敲门。 门是被陈诺打开的。 开门时,陈诺脸上有一瞬恼怒,只是看清敲门的人是赵明焱后,脸上的情绪便在一瞬间收敛了。 “先生还没起,小少爷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赵明焱上下打量着陈诺,脸色算不上好看,“我爷爷还没醒你在里头干吗呢?” 陈诺被赵明焱这劈头盖脸的质问惹得一愣,她抬头看向赵明焱,“我……” 可赵明焱倒也不打算听陈诺的解释,他冷下一张脸来,“我找他有些私事,用不着你管。”说着,赵明焱就要推开陈诺往房间里进。 陈诺面色一变,她退了半步,牢牢拦住了赵明焱。“你不能进去。” 赵明焱听到这话,气急了,只是看向陈诺时,又笑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这包房你能进我不能进?” 陈诺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只是她依旧挡在赵明焱身前,“除非……” “让他进来吧。”里间传来了赵侍熊稍显苍老的声音。 陈诺应了一声是,这才侧过身。 赵明焱盯着陈诺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抬脚进了屋子,“爷爷,我有事儿和你说,咱们家的私事儿。” 赵明焱的声音不低,让站在门边的陈诺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垂下眼,知趣地退出了包房,并将门给关上了。 听到门关上时发出的那一声哒,赵明焱又哼了一声,他看向坐在床边,睡衣外面还披着一条毯子的赵侍熊,“爷爷,你怎么近来和这个叫陈诺的这么亲近。” 赵侍熊看向赵明焱,他并没有在意赵明焱的不懂规矩,反倒抬了抬下巴,示意赵明焱把旁边的轮椅推过来,扶着自己坐上轮椅。 “陈诺这孩子,贵在听话。”赵侍熊在赵明焱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他看向赵明焱,“她有时候虽然不能将事情处理得面面俱到,可她绝不会背叛我。” 赵明焱听赵侍熊的话,听得有些想笑,他摸了摸桌上的牛奶杯,见是温的才递给了赵侍熊,“爷爷,你这话说得好像谁会背叛你是的,演电视呢?背叛来背叛去的,哪儿有这样的事情啊。” 赵侍熊看着面前稍显天真的人,笑了笑没说话。 他接过牛奶,转移了话题,“这一大早就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我刚刚去看过姣姣。”赵明焱道。 赵侍熊喝牛奶的动作一顿,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赵明焱并没有察觉赵侍熊的动作,他依旧沉浸在喜悦当中,“姣姣想通了,她说和我们回去。” 赵侍熊轻轻晃动着手里牛奶杯,“是吗?看来姣姣的确长大了,这次这么快就想通了,我还以为,她要想上一段时间呢。” “姣姣虽然有些固执,可这次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心里一定是怕的。”赵明焱脸上有些惆怅,“不过姣姣她说想要住在岑伯伯的家里。” 见赵侍熊抬头朝自己看过来,赵明焱补充道,“就是姣姣的外公,爷爷你的好友岑伯伯。”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谁。”赵侍熊收回了落在赵明焱身上的视线,他晃了晃手里的被子,有些若有所思道,“姣姣怎么想去住回去了?” 赵明焱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她本来就古灵精怪,一会儿一个主意的,也许还拉不下脸来同您和好,这才迂回着先住回去嘛,反正那房子也是姣姣的,就让她住着呗。” 赵侍熊闻言深深看了赵明焱一眼,“那你去安排回海市的事情吧。” “我?”赵明焱一愣,抬手指了指自己鼻尖,满脸的茫然。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01章 赵侍熊见状眼睛微微瞪圆,“怎么?难不成这样一件小事儿都办不好?要是不想姣姣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你就快些把这事儿处理好。” “也是。”赵明焱闻言满脸的认真,“那我这就去安排,最好明天……不不不,最好下午就能回去。” 赵侍熊抬了抬下巴,“去安排吧。” 赵明焱急匆匆地走了,过了有一会儿,陈诺才敲了两下门,走了进来。 “先生。”陈诺看向赵侍熊。 赵侍熊正垂头看着手腕上的佛珠,听到陈诺的声音,他才抬头看向门边,“有件事儿交给你办,岑家的那间别墅,收拾好,姣姣回海市后要住过去,别让她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 陈诺微微一愣,她抬头看向赵侍熊,“那间别墅……先生,怎么会想到让岑小姐住去那儿呢?” “呵。”赵侍熊的眸光微微有些凉意,“姣姣她自己提出来的,既然她松动了愿意和我回海市去,这点要求就满足她吧。” 赵侍熊的尾音拖得有些长吗,他轻轻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的,她的要求,我从不会说不。” 陈诺这才道了一声好,“我安排人去处理别墅里的东西。” “嗯。”赵侍熊看向陈诺,“姓魏的那小子那儿准备好了?按明焱的速度,我们明天能够动身回去。” “都安排好了。”陈诺低声道,“会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 赵明焱安排好了一切又赶回医院去看岑姣。 他进病房时,魏照正在给岑姣喂小米粥,赵明焱靠着门框,咳了两声,屋子里的两个人才一起看了过来。 赵明焱无视了魏照,“都准备好了,明儿动身回去,别担心,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要路上小心着些不会有问题的。” 岑姣点了点头,“行,我听你们的安排。” 赵明焱这时才转头看向了魏照,“之后姣姣的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 魏照笑了笑,他能察觉到赵明焱明里暗里对于自己的敌意,只是面前的人年纪比他小,一个半大小子,魏照犯不着同他计较。“姣姣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魏照看着赵明焱开口道,“就算她回了海市,我也会去看她的。” 赵明焱哼了声,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岑姣出声止住了他的话头,“你回去歇会儿吧。” 赵明焱看向岑姣,扁了扁嘴,看起来有些委屈,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将岑姣给盯着。 岑姣看起来有些无奈,她的声音柔了些,“你昨天晚上就没睡,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上去了。” 赵明焱这才抬手按了按脸颊,“我不困,陪你说说话。” “回头路上还指望你和我说着话解闷儿呢,今天你怎么也得养足精神吧?” 听了岑姣的话,赵明焱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行,明儿我上午就来接你,你也好好休息,别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等赵明焱走了,岑姣才转头看向魏照,“他从小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魏照坐直了身子,他重新捏住了勺子,在粥碗里轻轻搅动着,“之前在山野的时候,你对赵明焱没什么好气,我还以为你对他不会这么有耐心呢。” “赵明焱挺好的。”岑姣眨了眨眼,“我和他一起长大,他对我很好……”岑姣顿了顿,“我和他算得上很好的朋友。” “之前在山野,因为一些事儿我想和他划清界限,只不过赵明焱他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岑姣顿了顿,“仔细想想,我将气发到他身上,无非是因为我知道他对我好。” 岑姣摇了摇头,“人啊,就是这样的,在有底气的时候,总会肆无忌惮地发脾气。” 她感慨了一句,结束了这个话题。 反倒是坐在床边的魏照,听了岑姣的话后,坐得笔直,像是脊背上被人钉上了木板一样。 他看向岑姣,状似无意地开口,“那你和他从小感情就不错,就没生出点儿男女之情?”他想说得云淡风轻,像是随口闲谈,只是这话落在他自己耳朵里,却又显得有几分别扭。 岑姣闻言停下了手里喝粥的动作,她歪了歪头,仿佛当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见岑姣那样认真地思考起来了,魏照竟是有些慌乱道,“我就随口问问,你快喝粥吧,喝完好好休息,路上再怎么样,都会耗费精神。” 岑姣嗯了一声,她抬眼看向魏照,“那你明天来送我吗?” “来。”魏照自然而然地扯了一张纸,身子微微前倾,替岑姣擦了擦嘴角的米粒,“做戏做全套,明天我送过你之后,等三四个小时再动身去海市,免得引起赵侍熊的注意。” 听到魏照的话,岑姣有些诧异,“你明天就去海市?”她诧异到忽略了魏照的动作。 岑姣本以为,魏照会留在川都,等她那边查得差不多了再过去。 魏照点了点头,“我仔细想过,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些,如果我只是在这儿干等着,万一你遇上了什么事儿,我就是能飞也不见得能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帮到你,还是明天和你们前后脚启程最稳妥。” 岑姣哦了一声。 她垂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岑姣总觉得自己心跳的频率有些奇怪,越来越急促,急促到她感觉有些缺氧,脸上也微微有些烫。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岑姣咳了咳嗓子,遮掩什么般急匆匆开口道。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02章 魏照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是物业打来的,不久前他询问过物业,对面楼的单位是不是有人住进来了。 “魏先生,我们这边替您查过了,您家对面的那间单位昨天有租户搬进来了。” 魏照心里咯登一声,往下沉了沉。 他说了声知道了,挂断了电话。 岑姣看向魏照,见人在接过电话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魏照看向岑姣,他笑了笑,忽然觉得岑姣跟着赵侍熊他们回海市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至少明面上,赵侍熊会保护着岑姣不是吗? 至少这样,岑姣不会被自己连累。 “没什么,一些琐事。”魏照道,他垂眸看着岑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过来送你,回头到了海市,也给你发条消息,告诉你一声。” 出了医院,魏照将刚收到的消息告知了张志义。 张志义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行,那我领一堆人找个由头上门看看,你现在在哪儿呢?” “刚从医院回来,正准备回去。”魏照道,医院的车位停满了,他的车停在一条巷子外。 “行,那回见。” 魏照收回了手机。 他抬脚朝着自己的车子大步走了过去。 余光里,一辆黑色的车子以不该出现城市里的速度,朝着他猛冲过来。 那车子的意图明显——它就是想要撞死魏照。 第41章 - 酒店顶楼的套房里,阳光透过整片的落地窗洒在了屋子里。 赵侍熊坐在桌前,他正翻着手里的东西。 陈诺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声音有些大。 赵侍熊抬头看了过去,眼底有些许不满,“毛毛躁躁。” 陈诺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到赵侍熊面前,低下头,“先生,事情搞砸了。” 赵侍熊翻动手里资料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眼看向陈诺,缓缓抬手取下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 陈诺嗓子有些发干,她吞咽了两下,开口道,“今天早些时候,我们的人发现魏照在查狙击手在的屋子里有没有人,我猜测魏照察觉到了有人要对他不利。” “所以……”陈诺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对上赵侍熊发凉的眸光,脊背绷紧,“所以我让他们提前动手了。” “提前动手了?”赵侍熊重复了一遍陈诺的话。 陈诺闭了闭眼,“是。他们开车撞伤了魏照,只是人还是跑了。” “陈诺啊。”赵侍熊将手里的资料丢到了桌上,他对着陈诺招了招手,“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姣姣,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吗?” 陈诺肩膀微微有些发颤,可她仍旧是在赵侍熊的示意下,走到了赵侍熊身侧,半蹲下身子。 “姣姣做事儿,稳重,她不像你,有什么,脸上的表情就全部将你出卖了。她做事儿,也不像你,会出纰漏,不到一击即中的时候,姣姣绝不出手。”赵侍熊拍了拍陈诺的肩膀,“你啊,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陈诺垂着眼,眼眸有些泛红,“是我让先生失望了。” 赵侍熊摆了摆手,他轻抚着陈诺的背——像是哄着小孩子一般。 陈诺的肩膀微微有些塌,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之间挤出来的,“先生,我会处理好这次的事情的。” 赵侍熊应了一声,“起来吧,我虽然更喜欢姣姣,可是陈诺,我信任你,你也知道,我再喜欢姣姣又怎么样呢?她终究不能像你一样,替我去做这些事情。” ****** 那辆黑色的大众帕萨特朝着魏照撞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提防。 车头猛地拐向魏照时,魏照朝着另一侧闪了过去。 他视线闪烁,望向不远处自己的车子,得上车才能跑得掉。 黑色帕萨特撞上了青石墙。 另一侧,同样车型的车子朝着魏照撞了过来,半点不带迟疑的。 巨大的力撞上魏照的时候,他整个人顺着那力道微微向上,肺腑之间虽被这力道撞得移位,骨头却是没断的。 这种时候,只有骨头没断,才有逃离的机会。 撞击下,扬起了厚重的灰尘。 魏照咳嗽两声,胸肺间弥漫着血腥味儿,他扶着墙壁站起身,抬眼估算过车子和他之间的距离,魏照抬眼看向了两辆车上走下来的人。 一共是五个人。 一样的造型,戴着帽子口罩,看不见脸。 魏照的背靠着墙,他重重喘了两口气,盯着领头的那人,“兄弟,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只是来人似乎不打算和魏照多说什么,他对着身侧的人做了个手势,五个人便朝着魏照围了过去,他们手上提着棍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几乎是在一瞬间,五个人朝着魏照扑了过来。 魏照矮身,借力往外一滚,顺势滚出了包围圈。 “拦住他!” 离魏照最近的那人朝着魏照扑了过来,那人手中举着的棍子重重落下,砸在了魏照的小腿上。 剧烈的疼痛几乎穿心。 魏照低吼了一声,抬手钳住了那人的咽喉。 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绷起。 被他锁喉的男人发出霍霍声,不过十秒就没了反应,晕了过去。 魏照松手,连滚带爬地起身朝着车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03章 他的小腿刚刚挨了一棍子,现在跑起来,每一步都钻心地疼。 魏照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只是他的速度半点没有因为腿上的疼痛而放慢。 剩下的四个人,三个离他只有一两米的距离,另一个再查看过同伴,发现同伴只是暂时晕过去后,也追了上来。 魏照抬脚,将路边堆着的青砖踹翻,拦了拦追上来的人,他扑上车。 好在,来围堵他的人虽然下手狠辣,却还是要命的,魏照发动车子后,那几个人虽然想要扑上车,可还是十分惜命地朝着两侧闪避躲开,生怕被车子撞上。 魏照熟悉川都的路况。 他在街道上穿行,终于是在五六分钟后汇入了茫茫车流,甩开了身后咬着他不放的两辆黑色大众。 魏照松了一口气,他人微微往后靠,牵扯到身上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是张志义。 “阿照,我带人去查过了,那户的租客是一对小情侣,没什么不妥的,你应该是多虑了。” 魏照没说话,他握紧了方向盘,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阿照?”张志义听着电话里的沉默有些疑惑地开口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魏照回过神,他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张志义又和魏照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魏照握紧了方向盘,嘴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 他没有把刚刚的事情告诉张志义。 那群人目标明确,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对面那间屋子里面并没有不妥,显然是对付他的人知道他起了疑心。 魏照当然信任张志义。 只是这种时候,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可能让对他出手的人知道他的动向。 现在,魏照要做的,是将自己藏起来。 他驱车出了市中心,朝着城郊的方向行驶而去。 城郊有山,进了山,想要找到他就有些难了。 魏照将车子在隐蔽的地方停好,找了间街边的药店,买了消炎止痛的药和纱布后,一瘸一拐地往山里走。 他不走大路,专走小路。 等到了只有小路没有大路的地方,魏照就拨开荆棘草丛往前走。 总算是在天黑下来前,魏照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山里的屋子显得有些老旧,竹编的篱笆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泥巴. 红色的蓝色的黄色的,各种魏照说不出来的花长满了篱笆。 院子里,一只鸡蹦蹦跳跳的,一对黑豆子一样的眼睛滴溜溜地将魏照盯着。 “许承安!”魏照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惊醒了后院打瞌睡的狗,站起来有人高的金毛从后院跑了过来,认出了魏照。 大金毛轻轻松松顶开了虚掩着的篱笆门。 魏照抬手去挡,只可惜大金毛可看不出他受了伤,只因为见到魏照而高兴,想要扑到魏照身上去。 “毛毛。”一道男声响起,喝止了大金毛的动作。 魏照抬眼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高高瘦瘦的男人套了件白色的宽大t恤,裤子也松松垮垮地看不出身形。 许承安很白,白到魏照有些看不清他的五官。 “你怎么回事儿?”许承安耷拉着拖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看向魏照,视线上上下下地打量。 魏照摆了摆手,“说来话长,借个地儿给我处理下伤口。” 许承安拉住了有些蠢蠢欲动的金毛,他侧过身,示意魏照进屋再说。 许承安当年,也是魏照的同伴队友,只是在出事前,他因为一些别的事情离开了。 这些年,魏照回川都会买些东西来看他,只是这儿偏僻,少有人知道魏照在这种山沟沟里,还有个称得上朋友的人。 “帮我个忙。”魏照坐在椅子上,他喘了两口气,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有人盯上我了,但我明天必须得离开。” 许承安在魏照对面的摇椅上坐了下来,听到魏照的话,他微微皱眉,“我和你说了很多次,别再查当年的事儿了。” 魏照摇了摇头,“这段时间……”他顿了顿,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听起来有些苦涩却又有些满足,“这段时间因为一些事儿,我没有像之前那样追着查当年的事儿。我想,之前追查了两年多,虽说没什么进展,却从来没有惹来祸端。这次的事儿,很大概率和我查的事情没有关系。” 许承安微微挑眉,他单手开了一罐啤酒,轻轻晃了晃,“和那事儿没关系?那是什么?你抢了别人的女人,让人气不过找人给砍了?” 魏照一时失言,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我说你在山里能不能干些正事儿,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承安闻言耸了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魏照也不再和他多说些什么,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口。 先前那一撞,魏照借力卸力,倒是没有受什么很严重的,不得不去医院处理的伤,只是身上在剐蹭间,出现了大片的瘀青,还有破了皮的地方。 只是这些伤对于魏照而言,算不上什么,他用碘酒浸透了纱布,盖在了伤口上。 许承安看着魏照的动作微微挑了挑眉,过了一会儿,他才站起身走到了魏照身边,“伸手,我替你看看。” 魏照照做。 许承安伸手扣在了魏照的脉上,片刻后,他收回手,“唔,死不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04章 魏照笑了一声,疼痛之下让他有些失力地靠在椅背上,“那你放心,我肯定死得比你晚。” 许承安瞥了魏照一眼,“说说看,要我帮你什么。” “我会给你转一笔钱。”魏照道,“你帮我取出来,放进你车里。” 许承安微微挑眉,“你要开我的车走?” 魏照点了点头,见许承安不应,他稍稍坐直了些,“我那辆路虎,停在下头镇子上,这段时间,你用我的那辆。” 许承安接了车钥匙在手里掂了两下,“你这是把车给我还是把麻烦丢给我啊?” 魏照笑,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许承安的问题,“你整天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儿,找点乐子。更何况,说不定今晚我就把麻烦解决了呢?” 许承安呵了一声,没说什么。魏照知道,他这是应下了。 “我还不知道那群人的来历,你小心这些,不过估摸着发现跟错人了,他们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哦?”许承安靠在摇椅上,“你怎么那么确定?万一他们恼羞成怒,誓要拿下我,从我口中问出你的下落呢?” 魏照摇了摇头,“他们行事非常小心,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亡命之徒。” 许承安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会看着办。 他站起身,“那我现在去把钱给你取出来,还要什么别的吗?我里屋,有用来防身的东西。” 许承安对着魏照比了个手势。 魏照知道,许承安是在告诉他,里屋他藏了枪,如果魏照需要,可以先带走。 “算了,那玩意儿太扎眼,被拦下来解释不清。”魏照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我车后备厢里,有把□□,你避开人拿到你车上去。” “你今天就别回来了,明天把车停到我告诉你的地方,迳直离开就行。” 许承安点了点头,他对着趴在魏照腿边的金毛喊了一声,“走了,出门了。” 金毛大力甩动着尾巴,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魏照抬手在金毛脑袋上薅了两下。“行了,跟着你爸出门去吧,免得留在这儿丢了狗命。” 许承安找来遛狗绳,准备给金毛拴上,听到魏照的话,他咳了咳,“可别把我院儿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弄坏。” “放心,我等会儿就下山了,不会让你这儿变成命案现场的。” 许承安这才牵着金毛往外走。 只是快踏出屋子的时候,他回头看向魏照,“实在应付不来就和我说,你怎么也算我半个弟弟,我就是再怎么冷情,也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魏照抬了抬下巴,示意面漆那的人自己知道了。 许承安这才牵着金毛离开了,魏照也没有多待,他等身上缓得七七八八后,便也起身准备换个地方猫到第二天。 那群人找不到他最好,可如果找得到,魏照也得做好准备。 比起在许承安的家里,或许镇子上找个老旧的酒店住下来,能让那些人更晚发现自己和许承安的联系。 ****** 早上八点的时候,各种需要的手续就已经全部办好了。 赵侍熊陪在岑姣身边,他难得没有坐轮椅,而是拄拐。 等上了车,赵侍熊伸手拍了拍岑姣的手背,满脸慈祥,“姣姣,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岑姣挤出一个笑应付赵侍熊,视线却是透过车窗往外看。 在赵侍熊一行来接她的时候,岑姣就给魏照打了个电话,只是没有打通,她只能发了条信息,告诉魏照,赵侍熊一行准备带她离开了,只是一直没有回音。 岑姣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忧。 魏照不是个会失约的人,难道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赵侍熊笑眯眯地看着岑姣,“姣姣,怎么了?我看你一直往窗外看,是在等什么人吗?” 岑姣收回了看向车窗外的视线,她转头看向赵侍熊,摇了摇头道,“只是和一个朋友说好了今天走,他没来,也许是被事情绊住了吧。” “朋友?”赵侍熊的声音里带着笑,旁人看来,他就像是最和蔼可亲的长辈,现在正在和自己的孙女儿闲聊,“是不是那个总来看你的魏照?” 岑姣没答,算是默认。 “姣姣啊。”赵侍熊的声音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你长大了,爷爷不阻挠你交朋友,只是咱们是姑娘家,要端着些,要是别人不乐意搭理你,可不能眼巴巴地凑上去呀。” “爷爷,你说到哪儿去了。”坐在前排的赵明焱转头看向后排的两个人,他开口打断了赵侍熊的话,“姣姣和那个姓魏的不过是普通朋友,你说得好像咱们姣姣喜欢他一样,胡说八道。” “是啊。”岑姣顺着赵明焱的话笑了笑,“您想多了,我同他不是那种关系,只是这段时间,他帮了我很多,想着和他道个别罢了。倒也不强求。” “姣姣这话说得没错,在外靠朋友,有朋友能帮衬你一二,爷爷也放心,只是也不怕,咱们回海市了,回家了,就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先生。”车窗被人敲响,摇下车窗是陈诺。“时间差不多了。” 赵侍熊闻言脸上的褶皱几乎笑得完全展开了,“行了,那咱就动身吧,姣姣,明焱在这辆车里陪着你,我去前头那辆车里去,这样你后排宽敞些。” 岑姣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等到赵侍熊下了车,车门关上,赵明焱才有些不满道,“这个陈诺古板又烦人,整天和爷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呢。”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05章 岑姣瞥了焱赵明焱没接话,而是摸出手机,打开了同魏照的对话框。 魏照仍旧没有回信,岑姣思索片刻,手指动了动。 赵明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岑姣的动作,“你给那个魏照发消息呢?人都没来,你搭理他干嘛?” 岑姣没有抬头,她指腹按在手机屏幕上,停了下来,像是在组织措辞一般。 赵明焱见状有些酸溜溜地开口,“不是,你不会真对那小子有什么别的意思吧?” 眼瞧着赵明焱越说越离谱,岑姣终于开口,“没有,只是他说今天会来送我,现在没过来,我问问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赵明焱哼了一声,“没来就没来呗,说不定,……” 岑姣手里握着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她垂眸去看,是魏照给她回了消息。 岑姣的注意力全在魏照发来的消息上,并没有能听清赵明焱又说了些什么。 【遇上些事儿,赶不及送你了。】 【放心,已经处理好了,我很快就会跟上去,等到了海市我联系你。】 …… 魏照还算顺利地从许承安那儿离开,他在镇子上找到了个有些破旧的,连身份证都不用,登记一下就行的旅店。 旅店的床很小,魏照躺在床上,连腿都伸展不开。 天濛濛亮的时候,魏照听到了走廊里的动静。 好在他一早就有了准备,一个翻身便藏在了床底下,床上的被子微微凸起,里头是魏照翻出来的枕头。 有光随着被推开的门洒了进来。 魏照藏在床底,转头去看。 八只脚,四个人。 魏照快速瞥过四人身上可能藏枪的地方,没有。 这四个人身上没有枪,或者是没有带枪。 总归没有这种一击毙命的杀器,魏照的把握多了不少。 他微微侧过身子,做好了从床底冲出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的准备。 只听床板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那是刀刃卡进木头里发出的声音。 魏照不等劈刀砍下来的人反应过来便率先出手。 他手腕一翻,手中军刀先是废了离他最近那人的一双脚踝。 惨叫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抓耳。 只是一秒,两秒。 并没有人被这惨叫声吸引过来查看,显然,这群人在动手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确保不会有人被这间屋子里传出去的声音吸引。 摸进屋子的四个人因为同伴的喊声有些惊慌,从而有些自乱阵脚。 脚踝被魏照割出一道极深口子的人跌坐在地上,惨叫两下后,垂眼朝着床底看来,两人四目相对。 “他在床底下,动手!”那人的喊声有些许凄厉,淬有恨意。 魏照翻身而出,他抬脚踹飞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那人摔出去好几步,直到撞上贴墙放着的,岌岌可危的桌子才停了下来。 剩下两个反应过来,提着刀朝着魏照砍了过去。 魏照只避其中一个,他提肘撞了上去,上臂绷直,重重砸向那人,手肘则是撞上了那人的太阳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人的脑袋撞碎。 剩下的最后那个,也是在魏照解决他同伴的时候,抬刀砍伤了魏照。 魏照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口,转身猛地一抬脚,将那人手上的砍刀踢得脱离,而后又是勒住了那人的咽喉,压迫住血流,十来秒,就让那人缺氧昏厥了。 魏照用一早准备好的绳子将四人捆得结结实实。 他看向其中还算清醒的一个,“说,什么人派你来的。” 等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准备通知张志义过来处理残局时,魏照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在刚刚的打斗中被砍成了两半。 就近找了间人还清醒着的店借来电话给张志义拨了过去。 让张志义过来处理的同时,顺道给自己带了部新手机。 等到将卡装进手机里,魏照才看到岑姣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他坐在出租车后座,戴着帽子和口罩将自己的脸遮挡严实后,才给岑姣发去了消息。 与此同时,他口袋里另外的一部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钱已经到你们的账上了,往西北走,国境线边上有人送你们出去。】 视线再往上,那个号码还发过来一条消息,消息上问,【解决魏照了吗?】 魏照眸光闪了闪,那时候天已经亮了,他按照那人的说法,回了个clear。 只可惜,他没能从动手那人口中问到究竟是谁想要对付自己。 不过没关系,至少现在,他在想对付他的人眼里,暂时是个死人。 第42章 - 别墅不在市区,周遭安静,就连最近的邻居也在几百米快千米之外。 别墅里,已经收拾得十分干净,用来给岑姣休养的,有着各种仪器的房间也已经准备妥当了。 赵侍熊甚至十分贴心地将原先岑姣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了过来。 “姣姣,你就好好在这儿休养。”赵侍熊坐在岑姣的床边,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岑姣的手背,“等伤完全养好了,再去想接下来的事情。” 赵侍熊看着岑姣,十分温和,“别担心,什么事儿都有爷爷在呢。” 岑姣笑着应了一声,“能不能让赵明焱留在这儿陪我两天呀?”她问。 岑姣感受到轻轻顺着她的手背抚摸着她的人突然停下了动作,过了一会儿,赵侍熊才笑道,“你要是不嫌那小子烦人,当然没什么问题,这儿房间多,让他在这儿住着陪你,不成问题。”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06章 “行了,赶了一天的路,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在这儿烦着你了。”赵侍熊站起身,他又看了岑姣一会儿,才抬脚往外走。 陈诺等在门外,见赵侍熊走了出来,忙迎了上去。 赵侍熊脸色不复刚刚的温和,看着有些冷硬,他站在走廊里,看向一楼客厅。 赵明焱正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指挥着其他人帮他搬行李。 赵侍熊看了有一会儿,才冷冷开口,“谁让他搬的行李?” 陈诺同样看向一层客厅的位置,“你和岑小姐在屋子里的时候,小少爷就让人把他的行李都打包送过来了。” 赵侍熊闻言没说什么,他只是沉默地盯着赵明焱,微微眯了眯眼。 过了许久,他才继续往下走,“这段时间,做事的时候有点分寸,小心些,不要让明焱和姣姣察觉到什么。” “明白。”陈诺快步跟了上去,搀扶着赵侍熊下楼梯。 等他们下到一楼,赵明焱已经站起身,正清点着他的行李,听到声音,他回头看了过去,“爷爷,我就在这儿陪着姣姣了啊。” 赵侍熊摆了摆手,他看向赵明焱,故作严厉道,“别整天烦着姣姣,她要好好休养,要是你成天在这儿吵着她,我就让人来把你绑回去。” 赵明焱站在灯光之下,他对着赵侍熊笑了笑,旋即又摆了摆手,“姣姣是我妹妹,我有分寸的。” 赵侍熊轻哼了一声,却是没说什么旁的,赵明焱留在这儿的事情算是就此揭过。 “爷爷,你现在回去了吗?”看着陈诺扶着赵侍熊往外走,赵明焱开口问道。 “我明天再来看你们。”赵侍熊应了一声,他回头看向赵明焱,轻轻抬了抬下巴,“早点儿休息。” 赵明焱回了句知道了,便蹲下身子,开始原地收拾行李。 屋外,传来车声,接二连三地,由近到远,最终那声音消失在了耳朵里。 应该是赵侍熊他们一行离开了。 赵明焱没起身,继续收拾着,等收了个七七八八,原先整洁的客厅也变得有些脏乱。 也不知赵明焱是怎么从自己的行李里头,收拾出这样多垃圾的。 他提上装着垃圾的袋子,准备先将东西扔到外面去。 推开门,院子里的灯洒落下熏黄的灯光。 只是赵明焱这样的小少爷,哪里处理过垃圾,更别提是第一次来的地方了,他提着手里的那袋子垃圾在院子里走了两圈了,还没找到该将垃圾放到哪里去。 前院转了两圈没有,赵明焱便朝着后院走。 从前院往后院,有一条小路,在别墅的右侧,被树篱笆半遮半掩着。 这次倒是还算顺利,穿过小路,赵明焱看到了暂存垃圾的地方,他将手里的袋子扔了进去,拍拍手,正要转身从后门进别墅的时候,眼角被光闪过。 他眯了眯眼,又抬手揉了揉,定睛再看,草地上,掉了个什么东西。 赵明焱抬脚走了过去,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是一枚镶钻的胸针。 赵明焱也没细想,随手将东西塞进口袋后,就回了别墅。 他自然也不知道,就在离他几步之外的地下,有着一棵巨大的,做工惊喜的青铜树。 ****** 魏照是天快亮的时候赶到海市的。 先前岑姣到的时候,就给魏照发去了消息,附带着定位。 魏照在那定位附近,找了间酒店住了进去。 等进了房间,魏照有些疲惫脱力地躺在了床上,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也不知道水声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更像是魏照的错觉。 他躺了一会儿,才起身去了卫生间,准备洗把脸,收拾收拾好好休息后,再从长计议。 镜子里的人,眼角,嘴角都有一圈淤青。 这淤青比早些时候扩散得更开了些,乍一看有些吓人。 魏照摸了摸红花油,只是指头刚刚按在伤处,便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几口凉气。 等收拾完重新躺回床上,魏照反倒是疼精神了,他看着上方的天花板好一会儿,缓缓坐直了身子,他从床头柜上的背包里翻出来那个从想要杀他的人那儿拿出来的手机。 手机里很干净,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只剩几条最新的短信。 最近的两条,是吩咐他们搞定自己的。 再往前,还剩三条没有删干净的,是找那几个人要货。 魏照审问了那四个人很久,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准确点说,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吩咐他们做事,只知道事情办好了,就能拿到钱,还会有人帮着跑路。 魏照用了些手段,那几个人还是一样的说辞,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狡辩。 再往上滑,还有几条半年前的消息。 是同样的号码,吩咐他们送一批货—— 魏照眸光闪了闪,从好几个地方送货来海市。 货所在的几个城市有些小,魏照只听过,却从没去过,只是其中有两个地方的名字,让魏照格外在意,凌河市以及清漳市。 这两个地方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流黄县是凌河市的下属县城,而陈郡则是属于清漳市的范围。 这会是巧合吗? 魏照觉得不大可能,这几条消息还留着的原因,魏照也从那人口中撬了出来。 ——尾款还没收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07章 他们总要留下些证据,万一对面突然反悔不付剩下的钱了呢? 魏照觉得有些奇怪,他踩在那人的脸上,迫使那人的脸颊死死贴着地面,“什么货要送半年这么久。” “货……货早就送过去了,只是验货得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可是再追问货是什么,那人却又死活不说了,就算魏照用了些明面上看不大出来的手段,那人也抵死咬紧了牙关怎么也不肯松口告诉魏照,货是什么。 现在,只有希望张志义能将他们的嘴撬开,才能知道要验上一年那么久的货,究竟是什么东西。 放在床头的另一个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是岑姣发来的消息。 岑姣是被吵醒的。 那铛铛声悠远清脆,像是清晨时庙里的钟声,悠远流长,从她的天灵盖传遍全身。 只是醒过来后,反倒那铛铛声不怎么听得到了,就好像是吵醒她的那几声,是岑姣自己的错觉一样。 可惜就算没了那铛铛声,岑姣翻来覆去好几道,折腾得没了睡意。 也不知是不是她渐渐有了精神的缘故,身上那些伤开始隐隐作痛。 岑姣这回命大,从三楼落下来,没有伤到要害,只是身上有几处骨折,最严重的,是她腹部有一道被铁架子划破的伤。 从小腹斜着蔓延到了左胸下方一掌远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这一处伤口的感染发炎,她才会昏迷那久才醒过来。 至于伤口的样子,岑姣没有亲眼看到过,只是在没人的时候,隔着纱布轻轻摸过。 微微的凸起,光是靠摸的,就知道是长长粗粗一条。 岑姣有些惆怅,她皮肤一直很好,没怎么特意保养过,却是白皙且滑嫩,这下怎么也得留疤了。 不过转念又想,这算是勋章吧。 等之后,找到曾斯雅“死而复生”的秘密,她一定要指着肚子上那道疤,将幕后黑手踩在脚下,告诉他,这儿,可是勋章,是救下罗芍,粉碎他们阴谋的勋章。 想到这儿,岑姣忽然打了个激灵。 自己昏迷这么久,也忘了去问罗芍的近况,还有想要对罗芍动手的人。 从床头柜上把正充电的手机摸了过来,岑姣想给魏照打个电话问一问,可看一眼时间,五点四十,想了想,还是先发了条消息过去。 只是消息刚刚发出去没一会儿,岑姣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是魏照的电话。 岑姣吓了一跳,险些捏不住手机砸在脸上,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奇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通了电话,轻轻喂了一声。 魏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近,像是魏照凑在她脸边耳语一般。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魏照先是问岑姣,而后才回答了岑姣担忧,“罗芍那儿你放心吧,因为之前险些出事,现在医院也好,志义那边也好,都加强了巡逻安保。” 岑姣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到海市了吗?” “刚到一会儿。”魏照咳嗽了两声,“你这才睡了多久,怎么就醒了。” “被吵醒了。”岑姣低声道。 “被吵醒了?”收到岑姣的消息后,魏照索性起身出了门,准备买点吃的去。 现在,听岑姣说自己是被吵醒的,魏照抬眸朝着不远处的奉明山看了过去。 岑姣现在住着的别墅就在奉明山上,要说整个海市,也就奉明山最安静了,安静到不像是在大城市里。 “是不是突然换了地方有些睡不好?这附近可没什么噪音。”魏照这话不假,这一路上,车少人少,只有零星的几间店开着,走进其中一家早餐店,魏照要了一碗玉米粥,一笼小笼包坐了下来。 岑姣躺平,她看着天花板,先是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感觉听到了钟声。” 钟声? 魏照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岑姣说的钟声是寺庙里的撞钟声,可这附近没有寺庙,又怎么会有钟声呢。 岑姣似乎也明白这点,她继续道,“不过醒过来之后就没再听到了,可能是前段时间睡得太久了,现在就睡不着了吧。” “对了,你之前说遇上点事儿,解决了吗?” “八九不离十吧。”魏照道,“你不用担心我,那些事情我能应付得来,反倒是你,身上那么多伤,又舟车劳顿的,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岑姣空着的那只手按在隐隐有些痛的小腹上,她的腿痛,手臂痛,肋骨处也痛。 只是眨了眨眼,岑姣并没有说自己的伤口正痛着,“没什么感觉,反倒精神好了很多,魏照,我一定很快能查出我想知道的事情的。” 魏照笑了一声,“我就住在鹭风酒店,离你很近。”他顿了顿,“只是我得在暗处,回头等晚上的时候,我想想法子避开人去看你。” 也不知为何,岑姣脑子里,是夜黑风高,魏照翻院墙的场景,她笑了一声,“好啊,我等你翻墙来看我——” 两人没再继续说下去。 魏照在叮嘱岑姣好好休息后,便挂断了电话。 耳边的手机里传来嘟声。 岑姣将手机放了下去,她心绪平静了不少,在闭上眼,竟是很快又睡了过去。 只是刚刚睡着没一会儿,岑姣耳边又传来刚刚的铛铛声。 铛——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08章 铛—— 铛—— 一声接着一声,十分规律,像是什么重重撞上了铁器,而后铁器在岑姣的耳边发出嗡鸣震动,吵得她脑袋要炸开。 “别撞了!”岑姣厉喝了一声,“再撞下去,我就把这破树给砍了!” 声音消散,四下重归寂寥。 可岑姣心中却是咯登一下,她缓缓睁开眼,天光大亮。 自己为什么会有把这破树砍了——这样的念头呢。 就算是梦,这梦也毫无依据,毫无道理,乱七八糟。 “岑小姐。”有人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开口的人,是赵侍熊安排的留在别墅照顾她的人。 “进。”岑姣深吸一口气,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抹去,转头看向门边。 面容和蔼的女人推开门,探头看向岑姣,“医生到了,我让他来给您检查,还是让他稍等片刻?” “让他进来吧。”岑姣撑着手臂半坐起来。 她感觉自己好了不少,力气也好,精力也好,都恢复了许多,不像先前在医院的时候,昏昏沉沉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不出岑姣所料,医生在检查过岑姣的状况后,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岑小姐,您恢复得很好,照这个速度,不出半个月,就能和之前一样,行动自如了。” “半个月……”岑姣抿了抿唇,她看向面前的医生,“那我现在能下地了吗?借助拐杖,不做什么剧烈的运动。” 医生收东西的动作放缓了些,他看向岑姣,有些迟疑,最终在岑姣显得有些迫切和恳求的目光中开口,“下地走走也好,整天躺着也不利于恢复,只是岑小姐,这段时间你的骨头还没有完全长好,如果感到有不舒服的,就不要再乱动了,并尽快通知我。” “而且,一定记得,不能做剧烈的运动,您现在虽然年轻,恢复起来快,可是破损的骨头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一截完整的骨头。” “我明白的。”岑姣笑了笑,“多谢医生。” “那我去安排一对适合你发力的拐杖。” 拐杖很快就送了过来。 岑姣拄着拐杖在二楼走廊里走来走去的时候,赵明焱才睡眼惺忪地打开了房门,他的头发乱成一团,顶在头上活活一个鸡窝。 两人四目对上,赵明焱眨了眨迷茫的睡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岑姣在二楼走来走去,他眼睛微微瞪圆,忙从房间里走出来想要去扶岑姣,“哇,你怎么就下地了。” 岑姣微微侧身,躲过了赵明焱伸过来的手。 赵明焱伸出的手落了个空,好在他神经粗,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皱眉,有些担心道,“你这才醒过来几天就要下地,万一再磕着碰着的,可有得你受了。” “躺得快发霉了。”岑姣缓缓往前,她走得很慢,每一下都能感受到伤口处的疼痛再膨胀,“转转总是好的。” “赵明焱,你有这儿其他房间的钥匙吗?” 在赵明焱醒过来前,岑姣就试过了二楼的其他房间,都是锁上了的。 赵明焱唔了一声,他抬手揉了揉脑袋,“没有,我帮你问问。” 他办事儿倒是很利索,应下岑姣后,便回房掏出手机给陈诺打了个电话。 接到赵明焱的电话时,陈诺有些惊讶,“您说钥匙?” “对,别墅其他房间的钥匙。”赵明焱有些不耐烦,语气也不大好,“你现在不是爷爷的贴身助理吗?这儿其他房间的钥匙在哪里,你总该知道吧?” “是,您稍等,我取了给您送过去。”陈诺并没有多想什么。 毕竟别墅里,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如果藏着钥匙不给赵明焱送过去,反倒会让赵明焱和岑姣起疑心。 陈诺亲自送来了钥匙。 和之前一样,仍旧是短发,黑色的套装,脸上化了淡妆,看起来十分得体又精神。 赵明焱从陈诺手里接过钥匙,他转过身对着站在二楼的岑姣晃了晃手里那一串造型稍显古朴的钥匙。 陈诺循着赵明焱的视线向上,她看向站在栏杆后面,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的岑姣,愣了愣,“岑小姐怎么就下来了。” “医生说下地走走有利于恢复。”赵明焱转头看向陈诺,“姣姣恢复得挺好的。” 陈诺闻言也笑了起来,一个非常标准的微笑,“是吗,赵先生知道了,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听她提到赵侍熊,赵明焱顺口道,“我爷爷今儿在干什么?怎么没见他过来?” 陈诺看向赵明焱,“先生今天得去体检,明天应该就会抽时间过来看岑小姐了。” 赵明焱哦了一声,他看着陈诺,没说话。 陈诺见状从沙发上站起身, “如果没什么事儿,那我就先走了。” 赵明焱摆了摆手,“你忙自个儿的去吧。” 陈诺对着赵明焱点了点头,又看向二楼的岑姣,微微点头示意,这才转身往别墅外走。 赵明焱则是提着那串钥匙爬上了二楼。 他右手提着那串钥匙轻轻晃动着,左手插进了口袋里。 指腹抵上了个东西,有些硬,有些许的硌手。 赵明焱停下了步子,看向被他从口袋里摸出来的东西,是昨天在后面草坪上捡到的钻石胸针。 “姣姣,你等等我啊,这东西应该是陈诺的,我拿给她。” 岑姣挑了挑眉,示意赵明焱快追上去,不然人该上车走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09章 赵明焱身高腿长,三两步就跳下了楼梯,追出了别墅。 “陈——”声音哑在了咽喉里,赵明焱微微皱眉,陈诺在他推门出来的时候,拐去了后院。 赵明焱轻轻眨了眨眼。 这别墅空置许久了,后院除了由园丁打整的花花草草外,没有别的东西,这陈诺鬼鬼祟祟地,去后院做什么呢? 他握紧了手中的钻石胸针。 而且这胸针也是从后院捡到的,说明这不是陈诺第一次去后院了。 赵明焱难得长了个心眼,他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陈诺已经走到了后院当中的假山边上。 赵明焱藏在小路上的灌木丛后,盯紧了陈诺的动作。 可是人影在他眼前一晃就消失了。 赵明焱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站起身,只是他的视线仍旧落在陈诺消失的地方。 过了许久,赵明焱才转身往回走。 他没有上前去查看,而是回了别墅。 岑姣从赵明焱手里接过钥匙,见人有些魂不守舍的,有些奇怪,“怎么了?不是出去还个钻石胸针吗?怎么失魂落魄的。” 赵明焱抿了抿唇,他抬头看向岑姣,声音发紧,“姣姣,我怀疑后院有密室。” 岑姣低头摆弄钥匙的动作一停,她看向赵明焱。 赵明焱低着头,没注意到岑姣的视线,“那么大个人,在我面前消失了,肯定是有密室……” “赵明焱。”岑姣忽然伸手握住了赵明焱的手腕,“你可别自个儿就莽进去了,万一惹得你爷爷不高兴,可有得你受。” “我知道我知道。”赵明焱摆了摆手,看起来,他像是收了神,“我就是觉得奇怪和你说一说,我才懒得管呢。” 说着,赵明焱抬脚往房间走,边走边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回去补觉了。” 第43章 - 陈诺并不知道赵明焱发现她消失在后院的事情。 沿着假山下方的通道向下走上几十米,四周渐渐有了光亮。 用的是油灯,灯芯也不知泡在油里多久了,珵亮。烛光落在上面,被晕成了一片一片的。 陈诺脚下的石阶被打磨得十分平整,就算她穿着高跟鞋踩上去,也不会觉得害怕。 哒哒声撞上两侧的墙壁而后撞回陈诺的耳朵里。 大概又走了五分钟,四周一下开阔起来。 陈诺屏住了呼吸往前看。 油灯带来的光昏暗,并不能完全照亮眼前的这一整片地。 饶是已经来过许多次,每次下到这地下来,陈诺都会被眼前的场景震惊。 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栋别墅下方,竟是被人浇筑出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片空间的四周,穹顶,都是由钢筋支撑,水泥浇筑。 四面的水泥墙壁上,挂着油灯。 昏暗的灯光,无法将人的视线从中间那棵青铜树上移开。 那是一棵倒吊着的青铜树,树根的部分固定在穹顶上,陈诺抬头去看,不大看得清是怎么固定住的,眼前的这棵青铜树,仿佛就是从穹顶上长出来的一样。 而弯曲的枝蔓,不知是不是因为倒吊的缘故,看起来,有些奇怪,像是张开的鬼爪,又像是攀云而上的长绳。 “陈诺。”赵侍熊的声音响起,不知是不是四周空旷的缘故,赵侍熊的声音显得年轻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苍老又无力。 “先生。”陈诺收回了落在眼前青铜树上的注意力,她看向青铜树下方,那是一个水潭。 水潭周围,雾气弥漫,而赵侍熊则是端坐在当中。 “您今天看起来,状态好了许多。” 陈诺走上前,她看向赵侍熊,伸手以作支撑,好叫水潭当中的人扶着她的手臂走上来。 赵侍熊的动作看起来的确变得利索许多,原先微微有些佝偻的背也挺直了不少,就连斑白的头发,都黑了大半。 “这次的不错。”赵侍熊道,他穿好衣服,脚下却是有些不稳当。 好在陈诺眼疾手快,扶稳了赵侍熊。“先生。” 赵侍熊眼眸微垂,眸光冰冷,他甩开了陈诺扶着他的手,“峡谷那儿,进行得怎么样了?” 陈诺的头微微垂了下去,“陈玉生失踪后,还没什么进展。” “已经派进去三队人了,他们轮流递进,将营地一点一点往深处扎,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陈玉生之前留下的痕迹。” 赵侍熊没说话,只是脸色明显有些阴沉。 陈诺知道,他对目前的进展并不满意。 “先生,您是害怕就算找到了陈玉生之前留下的痕迹,也仍旧难有什么进展吗?” 赵侍熊冷着脸摇了摇头,“我担心陈玉生背叛我。” 陈诺微微一愣,她看向赵侍熊,下意识反驳,“怎么会呢,陈玉生向来对先生忠心耿耿……” 赵侍熊笑了一声,“陈诺,陈玉生和你不一样,他是和岑姣,和另外一批人一起长大的,他和你们并不一样,并不事事都以我为主。” 陈诺有些不解地看向赵侍熊,“但我们都是因为您才能活下来,我与陈玉生共事的这几年,能够感受到,他十分尊敬爱护你。” 赵侍熊已经缓过神来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陈玉生的话题,而是抬眸看向上方的青铜树,“姣姣和明焱住在别墅里,我们的行事要仔细小心些。今晚从这儿离开后,便过段时间再来这儿吧。”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10章 陈诺应了一声,旋即又有些担心地看向上方的青铜树。 准确一点,她的视线落在了青铜树下方两三米的地方,那儿,吊着个人。 这穹洞里,通风系统被埋在地下,那个被吊着的人本不该被吹动。 可是那条系着那人两只胳膊的绳子,却是轻轻晃动着。 而那人的身体,也随着这晃动,轻轻撞在了扭曲着的青铜树枝上,发出极为细微的声响。 滴答,滴答。 有液体滴落,砸在了刚刚赵侍熊待着的水池里,随着那液体的滴落,四周的白雾更浓重了些,缓缓朝着青铜树飘了过去,直到将整棵青铜树包裹。 “放心,这次那个人在被割喉献祭前,吃过了姣姣找回来的血菌。”赵侍熊道,他的眼底满是贪婪。“就算我们一段时间不过来,也足够滋养神树了。” 陈诺这才收回视线,又低低应了一声是。 ****** 陈诺送来的钥匙的确可以打开别墅里所有锁着的房间。 没什么特别的,基本上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眼能够看光里头究竟有什么。 只是关着没有通风,再打开时,灰尘有些冲人。 也许是见岑姣一整天都有些费劲地在二楼走来走去,还坐电梯上上下下的,像是在找什么一样。 别墅里,负责照顾岑姣和赵明焱的阿姨在照顾两个人吃晚饭时,有些疑惑地询问岑姣,“岑小姐,今天看你一直在走来走去,是想找什么吗?” 岑姣手里的筷子微微一顿,她看向面前的人,“我想看看家里人的痕迹,只是……”她微微垂下眼,看起来有些难过,“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找不到外公外婆从前在这儿生活留下的痕迹也很正常。” 李阿姨见状唔了一声,“您说岑先生和岑太太从前留下的东西吗?” 岑姣猛地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李姨,您知道?” “我啊,负责这间别墅三十来年了,刚来的时候,岑先生岑太太还活着呢。” 坐在岑姣对面的赵明焱听到这话,顺口问道,“是吗?那姣姣外公外婆的东西是都收起来了吗?” “岑先生从前喜欢在阁楼的阳光房里写东西,岑太太则是喜欢在隔壁的花园房里侍弄花草。”李姨微微眯眼,像是在回忆,“那两间房间,是岑先生岑太太最中意的房间,后来他们去世,我记得赵先生吩咐我们将两位的遗物都收在了里面,只是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些他们读的书,和一些平时要用的东西。” 赵明焱闻言看向岑姣,“我记得爷爷之前把两位老人贴身的贵重的东西,都拿给你了吧?还是我记错了?” 岑姣摇了摇头,“你没记错。外婆有一对翡翠耳坠,一条翡翠项链,还有一个很重的金手镯,外公是一个玉戒指。赵……赵爷爷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就都给了我。” “那你要找什么呀?”赵明焱疑惑。 岑姣摇了摇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看向李阿姨,“李姨,你说的阁楼,我怎么没见到能上去的楼梯,电梯也没有那个楼层呢?” 李阿姨看向岑姣,“这别墅从前的构造问题,阁楼得爬梯子才能上去,我记得,梯子应当就存在三楼最里面那间屋子里。那间屋子的屋顶,应该也有一块木板,将那块木板打开,就能上到阁楼上去了。” “这么复杂。”赵明焱微微有些咋舌,他看向岑姣,“你腿伤着呢,等回头好些了再上去吧。” 岑姣闻言笑了笑,“好,以后再上去瞧瞧。” 上去还是要上去的,只是她现在这副样子,的确难以完成这样复杂的操作。 赵明焱见岑姣没有不顾腿伤也要上阁楼去,稍稍放心了些。 他神色仍旧有些恹恹,将碗筷放下,往前推了推,“我今晚……”赵明焱看向岑姣,“得出去一趟。” 岑姣右眉微挑,“去哪儿?” “哦……”赵明焱眨了眨眼,他伸手,虚空指了指,“就是我以前的同学,这不是知道我回来了吗,喊我今天晚上去喝酒,放心吧,我有分寸。” 岑姣收回视线,“那你回来的时候轻手轻脚些,我可不想被你吵醒。” “放心,我有数,绝不吵到你。”赵明焱对着岑姣摆了摆手,只是说是要出去,人却又重新坐了回去,是不是看向一侧的落地窗,有些魂不守舍的。 岑姣有些疑惑地看了赵明焱两眼,也没多说什么。 岑姣吃过饭,便在李阿姨的搀扶下坐电梯上了二楼,靠在扶手边,岑姣看向还呆呆坐着的赵明焱,“欸,赵明焱——” 坐着的人听到岑姣的声音抬头看上去,看起来,眼底一片茫然。 岑姣微微皱眉,“你没事儿吧?不是说要出去玩儿吗?怎么还在那儿傻坐着。” “没……没有。”赵明焱解释道,“还没到约好的时间呢,我坐这儿消消食,等会儿就出门了,你不用管我,好好休息吧。” 岑姣看着下方的人,“真没事儿?”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赵明焱道,“你别瞎操心了。” 十点过五分的时候,岑姣听到大门传来开合的声音。 她起身,披着一条毯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推开了房门,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玄关处有一盏小灯仍旧是亮着的。 “赵明焱?”岑姣喊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回音。赵明焱应该出门了,而李阿姨并不住在别墅里面,所以现在,这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岑姣一个人。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11章 她紧了紧身上的毯子,打开了走廊的灯。 拄着拐杖,岑姣一瘸一拐地到了电梯前。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时候走得太多了,岑姣觉得自己腿上有一处神经,一跳一跳地疼,牵扯得她半边身子也跟着疼。 三楼最里面的房间。 岑姣白天的时候来过,没什么特别的,一张看起来有些年月的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放在墙角的梯子,就是房间里的全部。 岑姣看着头顶天花板上的木板有些头疼。 她要抢时间,最好在赵侍熊仍把她当作从前那个天真小姑娘的时候,就找到线索离开,可现在看,这时间当真是不好抢。 岑姣悠悠叹了一口气,她抬手,取下了盘着头发的银簪。 指腹扣了扣簪子末端,只听一声极为细微的卡,花朵造型的簪子弹开,一颗黑色的药丸滚落至岑姣的掌心。 没有退路的时候,梅山是她的退路。 在梅山那么久,岑姣有不少保命的手段,只是她也记着师父交代她的话,梅山的东西,性烈,有别的法子,就别用梅山的东西。 只是现在,的确没有别的法子了。 赵明焱不会每晚都离开,她也不知道赵侍熊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也要住过来陪着她。 只是爬上去,真的能找到什么东西吗? 如果真的有什么,赵侍熊当真会把这样的东西留在别墅里吗? 正在岑姣犹豫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魏照发来的消息。 【我看灯亮着,别墅里现在有很多人吗?】 岑姣微微一愣,她松了一口气,指头动了动,又将那枚药丸放回了簪子里。 拄着拐一瘸一拐地下到一楼,岑姣给魏照拨了电话。 “喂?”魏照那边,有风声。 “你到奉明山上了吗?”岑姣问,只是问完又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如果不是到了附近,又怎么会知道别墅的灯开着呢。“现在就我在,你来的路上遇见人了吗?” “没人遇见我。”魏照答道,他退了两步,从阴影中退到了马路上,也得亏这奉明山的别墅区是富人区,讲究私隐,不让装摄像头,不然他也难避开人上山来。“我在外面。” “那你等等我,我来给你开门。”岑姣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魏照看着电话有些疑惑,岑姣来开门,两人上一次在医院里见到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现在怎么就能行走自如来开门了呢? 别墅大门被人推开。 岑姣拄着的拐杖给了魏照答案,只是魏照眉心仍旧微微蹙起,看岑姣那熟练的样子,就知道面前的人拄着拐杖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只有这样才会这样熟练。 “你太胡闹了!”魏照皱眉盯着岑姣,“刚醒没多久,就走来走去,是怕自己的骨头长得太好了吗?” 岑姣睁圆了眼睛,她抬手打开了铁门。 只是捏着手里的钥匙,岑姣有些疑惑,铁门上挂着的是最古老的那种锁,钥匙一共两把,一把在李阿姨那儿,方便她平时进出买菜,另一把则是留给了岑姣和赵明焱。 这钥匙,是她刚刚从餐桌上拿的,显然赵明焱没有带走。 可如果他没有带走钥匙,又是怎么出的这大门和朋友喝酒去呢? “怎么了?”魏照走到了岑姣身边,有些担忧地低下头,“哪儿不舒服吗?” “没。”岑姣摇了摇头,“你来得正好,帮我爬到阁楼上去。” 魏照一开始还没有理解岑姣的话,等他被岑姣领上了阁楼,看到被岑姣折腾地倒在屋子中央的梯子时,便明白了一切。 他退了半步,盯着岑姣,“你不会打算自个儿爬上去吧?” 岑姣不去看岑姣,她抬手指了指天花板上的木板,“那儿有个卡扣一拉就能打开了。” 魏照没动,他盯着岑姣,有些火气上头,“岑姣,你是打算自个儿爬上去吗?你可真有本事啊,腿还断着呢,做这样高难度的动作,是不是该送你去参加个什么比赛啊?” “是骨裂,不是断了。”岑姣更正道,她抬眸看向魏照,“你不是来了吗?我也没有自个儿爬上去,顶多就折腾了一下梯子。” “这不是更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吗?” 魏照看着面前的人,一脸无辜,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都是装出来的,魏照心里清楚地很。 两人第一次有交集,自己不就是被岑姣娇滴滴的样子给骗了吗? 这姑娘,惯会扮乖撒娇!魏照觉得自己看得透透的。 可偏偏,对着这样的岑姣,魏照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 他看得透透的,偏也让岑姣吃得透透的。 魏照深吸了一口气,仍是按照岑姣所说的那样拉动了木板上的卡口,站在梯子中央,正能将头伸进阁楼里去。 阁楼中灰尘有些重。 魏照咳嗽了一阵,又抬手挥了挥,才算适应过来,他双臂撑在阁楼地板上,翻上了阁楼。 阁楼的空间很小,前后左右走不开几步。 魏照打开了手电筒,片刻后,他探头看向等在下面的岑姣,“这里面没什么东西,我把抽屉里的东西给你拿下去就行了,你就别上来了。” 岑姣闻言想了想,这倒也是个法子。 虽然有魏照帮她,她是能爬上去,可多多少少要吃些苦头。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12章 “你找仔细点,别落下什么。”岑姣叮嘱道。 阁楼里的东西当真不多。 其中一大半是岑姣外公活着的时候看的书。 书的种类很多,从国内文学到国外文学,从神话故事到物理科学,应有尽有。 最后翻翻找找,魏照只从阁楼里找到了一本厚厚的旧相册。 岑姣抱着相册领着魏照回到了房里。 她关掉了别墅里其他地方的灯,只打开了自己房间的灯。 相册被摊开放在桌上。 这不是岑姣第一次见到自己外公外婆的照片,以前小的时候,赵侍熊给她看过两位老人家的合照。 只是那记忆有些模糊了,直到现在重新看到黑白照片上的人,岑姣才渐渐想起了两个人的样貌。 岑姣的眉眼长得和她外婆有几分相像。 照片上的两个人,书卷气很浓,看着让人心生亲近。 岑姣很快就翻到了相册最后。 这本相册里,只有她外公和外婆的照片,并没有岑姣母亲的模样。 “没了?”岑姣低声道,她有些许沮丧。 虽然早就想过可能不会有什么进展,岑姣仍旧有些沮丧。 一直安静地站在岑姣背后的魏照忽然斜着伸手过来。 岑姣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这本相册我小时候见过,我记得封皮里面有夹层。”随着魏照的动作,一张照片缓缓落了下来。 那是一张彩色照片,一张被保存得很好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有三个人,岑先生,岑太太,和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 岑姣的眉眼,和那个男人有七八分相似。 “这人……”魏照抬手指着那个站在两个老人家中间的人,低头看向了岑姣。 “他是我的父亲。”岑姣低声道。 岑姣的父亲。 岑姣的外公外婆。 魏照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只是这时,外面突然出现了声响,有人回来了。 那人是跑上楼的。 登登登,登登登,踏着台阶的声音十分明显。 岑姣的房间里没有什么藏人的地方,可那声音几乎到了门外。 岑姣连拐杖都没顾上,拉着魏照一瘸一拐地将人推上了床。 被子展开,将魏照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好在赵侍熊之前让人把她常住那间房间里的东西送了过来,七八个毛绒玩偶往凸起的被子上一堆,倒也不觉得凸起的那块有什么突兀的了。 “姣姣。”是赵明焱的声音,有些慌乱,“我进来了啊——” 甚至不等岑姣回答,赵明焱便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垂头丧气的,看着像是失了魂一样。 “你不是和朋友出去喝酒了吗?怎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岑姣有些疑惑地看向赵明焱,她从来没见赵明焱这样魂不守舍的模样。 赵明焱这人,大剌剌的,心里存不住事儿,有什么事儿当场就解决了。 从不会像现在,欲言又止。 “你说,要是有人杀了人,我是不是该报//警啊?”赵明焱抬眼看向岑姣,忽然问道。 岑姣一愣,她看向赵明焱,面前的人身上并没有酒气,不像是喝了酒说醉话。 “发生什么事儿了?什么杀人不杀人的,谁杀人了?”岑姣盯着赵明焱,她心咚地一跳,忽然伸手攥住了赵明焱的手腕,“你刚刚去哪儿了?” “我……”赵明焱看起来快哭出来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岑姣,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我朋友……他们喝多了和人起了冲突,没事儿……” 可岑姣死死抓住了赵明焱的手腕。“你什么朋友啊?你在海市的朋友,我也认识几个,你今天是和谁去喝酒了?你出去喝酒,没拿上大门的钥匙,是怎么出去的,翻墙吗?” 赵明焱看着岑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岑姣手上的力气泄了两分,她看向赵明焱,“你是……去找了白天和我说的那个什么密道吗?” 赵明焱不答,可他的表情,却是回答了岑姣一切。 魏照整个人被盖在被子里,周围黑洞洞的。 岑姣和赵明焱的声音穿过被子落到他耳朵里时,有几分变形。 他眨了眨眼,想到了刚刚看到那张照片时的怪异之感来自何处。 岑姣的外公外婆留下的相册里,为什么没有和岑姣母亲的合影呢? 他们没有和自己的女儿合影,反倒只将一张和岑姣父亲,和自己女婿的合影藏在了相册夹层。 而且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应该刚刚成年,远远不到为人父的年纪。 第44章 - 赵明焱支支吾吾地不愿意说话。 岑姣再追问下去,面前的人看着眼眶都开始泛红,他连连摆手开始后退。 “姣姣,真没事儿,哪有什么密室密道,你以为我们在这儿拍什么电影吗?”赵明焱往后退,他盯着岑姣,面前的人在他的视线里有些许的模糊。 赵明焱的声音也近乎哀求,“姣姣,你别管了,好好养伤就是了。” “赵明焱!”岑姣直起身,想要去抓住赵明焱,可就在他们两人吵吵闹闹的时候,别墅外,忽然熙熙攘攘的,声音嘈杂又乱,像是突然之间来了很多人一样。 赵明焱有些茫然地吸了吸鼻子,他看了眼岑姣,而后走出门,站在二楼往下看。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13章 别墅的大门被推开了,赵侍熊被人推了进来,他被人簇拥着,打眼一看,十来个高大的男人跟在赵侍熊的两侧进了别墅。 “爷爷?”赵明焱无端打了个寒颤,他回头看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岑姣,下意识往前走了半步,将人挡在了自己身后,他重新看向赵侍熊,猛地咽了两口唾沫,“你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赵侍熊看着赵明焱,眸光深邃,似有些无奈又有些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头吩咐一旁的人,“去把明焱带走。” 岑姣看向赵明焱,她又很快地移转视线,看向缓缓走上楼梯的两个高大精壮的男人。 站在她身边的人,已经快要站不住了,“爷爷,什么叫把我带走,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赵侍熊没说话,他只是沉默地盯着赵明焱。 在他身后,已经有人守在了大门两边,岑姣相信,此时此刻的别墅,已经被围成了铁桶。 只是不知道,赵侍熊这样的大张旗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赵明焱。 “爷爷。”岑姣眨了眨眼,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栏杆边,有些害怕地看向赵侍熊,“这是怎么了?” 赵侍熊这才看向岑姣,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姣姣啊,爷爷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岑姣抿了抿唇,她抬手,扯了扯赵明焱的衣袖,示意人先站到自己身后去。 现在看起来,赵侍熊是冲着赵明焱来的,那两个上来想要抓着赵明焱的两个大汉,多多少少也要顾及着些岑姣这个病人。 “你回海市后,有收到那个在川都时,挺照顾你的那个朋友的消息吗?” 岑姣一愣,她从没有想过,赵侍熊会问她有关魏照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问,是因为赵侍熊已经知道了魏照现在就藏在别墅里吗? 岑姣压下了自己回头看向身后房门的想法,她盯着赵侍熊,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发了几条消息,就问问我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是吗?”短短的两个字,却叫岑姣听出了些许意味深长。 在岑姣的目光中,赵侍熊缓缓站起了身,他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动作利索,那敏捷程度,可比现在拄着拐一瘸一拐的岑姣好多了。 比起岑姣,赵明焱显然叫赵侍熊站起来这件事惹得快要崩溃了。 “你是不是疯了?!”赵明焱喊出来声,带着些哭腔。 他抬手指着赵侍熊,伸出的手臂微微颤抖着,不光是手臂,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岑姣看向赵明焱,她伸出手,想要拉住赵明焱。 可赵明焱看起来快要崩溃了,他一把甩开了岑姣伸过来的手,往前走了两三步,直勾勾地盯着下面的人,“赵侍熊,你是不是杀人了?!” 那两个走上楼来的大汉一左一右地将岑姣和赵明焱包围了起来。 赵侍熊的脸色微微有些冷凝,他深深看了眼自己的亲孙子,然后才缓缓看向岑姣。 “姣姣,你似乎并不奇怪,我走路和常人无异的事儿。” 岑姣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赵明焱的话还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应对这样的场面,过了许久,面无表情,只是两侧脸颊微微有些红的人才开口道,“前段时间,我不是进山给您寻了药吗?您身体好起来,也不是什么令人难以相信的。” “是吗?”赵侍熊声音更冷了些,“那你告诉爷爷,你是怎么和已经死了的朋友联系的呢?” 嗡—— 岑姣的脑袋几乎炸开了,她头皮发麻,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在她头皮上爬来爬去,在发缝之间穿梭。 已经死了的朋友,赵侍熊是在说魏照吗? 赵侍熊似是很满意岑姣现在的反应,他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是有些奇怪的笑,只见他摇了摇头,“姣姣,我不想这么快和你撕破脸皮的。” 什么意思? 岑姣左边耳朵是赵侍熊的话,右边耳朵却是一声响过一声,吵闹得让她无法冷静思考的嗡嗡声。 “可你和明焱关系好……”赵侍熊顿了顿,“明焱这小子,把你当亲妹妹,你说,他要是发现了我的秘密,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要是从前,告诉你也就告诉你了。”赵侍熊摇了摇头,他看起来,竟是有几分失落,“可偏偏,三年前发生的事情,让我知道,你和陈诺这些人不同,你有自己的想法,且你的那些想法不会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改变。” “我是想好好待你的,你讨人喜欢,可是岑姣,你怎么偏偏不乖呢。” 岑姣张了张唇,她想说话,可右耳里的嗡嗡声,如同潮水一般几乎将她一整个吞没。 她握紧拐杖的手掌微微泛白,冷汗一波一波地涌出来,几乎让岑姣的手滑落,她身形轻轻晃着,人也有些站不稳。 赵明焱虽然已经快崩溃了,可听到赵侍熊的话,却也明白过来,赵侍熊虽然是让人把自己带走,却是要对岑姣不利。 “你究竟要干什么啊?!”赵明焱脸上两道泪痕,看着有些狼狈。 刚刚上楼来的男人里,已经有一个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男人手掌很大,力气也很大,铁钳一般钳住赵明焱,让他甩也甩不开。 赵明焱看向赵侍熊,崩溃大喊,“赵侍熊,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都干了些什么啊?你现在是要怎么样?把我和姣姣都杀了吗?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14章 赵侍熊看起来并不想和赵明焱掰扯什么,他对着楼上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立即走上前,一左一右控制住了赵明焱,将人连拖带拽地往楼梯下走。 赵明焱还在疯狂挣扎,“你要干什么啊,你要对姣姣,对我做什么啊?我是你孙子!姣姣是你孙女,你究竟要做些什么?!” “你给我闭嘴!”赵侍熊的脸色因为赵明焱的话愈发难看起来,他对着那两个人招了招手。 两个半抬着赵明焱的男人将人送到了赵侍熊面前。 赵侍熊看着面前的人,忽然抬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你失心疯了?!在和我说些什么东西。” 响亮的耳光声让有些吵闹的别墅安静了下来。 赵明焱的呼吸声有些重,仿佛用鼻子吸气已经没办法供上氧气了,他只能张开嘴,大口吸气才能勉强让自己还清醒着。 只是赵侍熊的那一巴掌让赵明焱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的人,忽然开口,“地底下那个人,是你杀的?还是你指挥这些狗腿子帮你杀的?” 赵侍熊看着赵明焱,他眼眸中的怒火渐渐熄灭,最后只是深深看了赵明焱一眼。 “把他带回去,关起来。”赵侍熊轻轻闭了闭眼,他声音有些许疲倦,“明焱,你是我的亲孙子,我不会怎么你的,过两天我会让人重新送你出去,你在外面好好生活,也不缺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等国内的事情我都解决了,你想回来也好,不想回来就在外面,随你。” 原先有些冷静下来的赵明焱又一次崩溃了。 自己是面前这个人的亲孙子,所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那么楼上那个人呢。 岑姣可不是赵侍熊的亲孙女。 “姣姣什么都不知道!”赵明焱想要挣脱开身边两个人的桎梏,可确实徒劳,已经另外有人往楼上走了过去。 岑姣跪坐在地上,垂着头,看不清脸。 疯了。 赵明焱心里只剩这一个念头。 可赵侍熊已经什么都不和他说了,他只是冷声吩咐控制着赵明焱的两个人,“先把他送上车,看严实了。” 赵明焱还想大喊大闹,可他嘴巴里被塞上了拧成团的布条,除了呜呜声以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别墅里安静了下来。 这使得岑姣的声音被放大了许多,“我不明白。”她抬头看向站在楼梯下方的人,“赵侍熊,我不明白。” 既然赵侍熊已经撕破了脸,岑姣再扮无辜,装乖孩子也没什么作用了。 显然,从一开始,赵侍熊对岑姣就是有所图谋的。 “你收养我,将我养大,为了什么?”岑姣盯着赵侍熊,想要从赵侍熊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赵侍熊笑了一声,他没有窝在轮椅上,也没有驼背,整个人舒展了不少。 看起来,身形竟也有几分高大。 “姣姣,我待你向来是极好的。”赵侍熊道,“从小到大,赵明焱有的,你也有,他没有的,你只要想要我也会给你。” “如果明焱没有误打误撞发现我的秘密,也许我还能同你再过上一段祥和的祖孙生活,只可惜,都是命。”赵侍熊摇了摇头,“让向来听话的赵明焱发现他不应该发现的事情是命,让我不得不现在就和你撕破脸,免得夜长梦多也是命。” 岑姣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想我替你做事?你图谋峡谷里的东西,你想我乖乖听话替你去峡谷里做事?” 赵侍熊笑,“姣姣啊,你在深山里出众的能力对我而言的确很重要。只是可惜,比起深山里的东西,你对我来说更重要。” “如果赵明焱没有误闯祭坛,我也不需要这么着急地对你下手。”赵侍熊又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他似乎有些许可惜这件事情的发生。“山里的事情久久没有进展,要是能让你再帮一帮我该多好,只是罢了,只要时间足够长,总有一天能将峡谷里的东西挖出来的。” 说话间,二楼楼梯处,已经站了四个男人。 他们十分高大,即便穿着西装,也遮不住强健的肌肉。 “姣姣,我知道你能打,只是你现在伤着,腿脚不利索。”赵侍熊退了半步,他仰头看向上方,“看在我们祖孙一场的份上,别反抗,我答应你,给你个痛快。” 给自己个痛快。 这是要取自己性命的意思啊。 原因重要吗?当然重要。 只是现在,岑姣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无论是因为什么,赵侍熊将自己养在身边,那些稍显矛盾的举动,显然是为了杀死自己。 岑姣抬眸时,其中一个男人已经在她两步外了。 手中的拐杖这时候成了趁手的工具,那个男人并没有料到,岑姣伤成这样还有反抗的力气,松懈了些,竟是叫拐杖打了个正着。 岑姣趁着男人被拐杖打退的功夫站起身,她推开了房间的门,床上的被子掀开了,床上空无一人。 房间里的窗户开着,魏照从窗户离开了。 岑姣见状松了一口气,她回头看向了步步紧逼的几个男人,面露不屑,抬手,对着几人做出请君上前的姿势。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尤其是刚刚那个挨了一拐杖的男人,面色更是涨得通红,他朝着岑姣扑了过来。 岑姣闪身躲过,她身形灵敏,在男人挥拳朝着她面部而来的时候,侧身躲过,双手攀上男人的肩膀,双腿猛地一用力,坐上了男人的肩膀,她抬手圈住了男人的脖子。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15章 单凭力气,岑姣就算能够应付身下的男人,却不足以将其放翻。 只是在岑姣抬手的瞬间,一只蜂从岑姣的衣袖中飞出,蜇在了男人的脸上,只见被蜂蜇咬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泛红。 原先还能控制住坐在自己肩膀上的男人因为疼痛而失力,也失了准头,开始胡乱挥舞手臂。 岑姣接连放倒了三个人,可是再看,楼梯底下的人又蜂拥而至,而岑姣藏在身上的山蜂数量已经没剩几个了。 再看赵侍熊,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沙发上,好整以暇,似是在看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 岑姣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腿,咬了咬牙。 梅山带出来的药丸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她的体能,让她忽略身上的疼痛。 眼瞧着楼梯上蜂拥而至的打手已经近在眼前了,岑姣索性将心一横,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她身子微微弓起,落在地上后滚了两圈藉以卸力。 饶是如此,岑姣仍旧听到卡嗒一声。 不知道又是哪一块骨头受了罪,岑姣心想。 总要讨点什么回来吧,不然这块骨头也忒惨了些。 岑姣朝着坐在沙发上的赵侍熊扑了过去。 可赵侍熊并不觉得有什么,他笑吟吟地,似是笃定了,岑姣不会是他的对手。 岑姣并不想要真正伤到赵侍熊。 刚刚的事情发生得混乱,就算岑姣知道了赵侍熊从始至终都是想要杀死他,一时也没能将这件事情完全消化。 她接受赵侍熊不是个好人这件事,用了整整三年,仍旧会陷入其中。 更何况是今晚的事情。 岑姣只想先挟持赵侍熊,从这层层包围中离开。 可她还没有靠近赵侍熊,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忽然抬起手来。 那只有些粗糙的手攥住了岑姣的手腕,而后猛地一拽。 岑姣竟是不受控地被那力拉着重重砸在了地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疯了吧。 岑姣心里只剩这一个念头。 赵侍熊,九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敏捷的身手。 在岑姣的记忆里,她遇见桑寻同师父的那一年起,赵侍熊的身体便不大好了,这些年,多数时候都坐在轮椅上,只有很少的时候,能拄着拐杖走两步。 先前见赵侍熊无须搀扶地站起来,岑姣并不觉得有什么,九十多岁的人,身体硬朗的,的确可以做到健步如飞。 可能够健步如飞,和能同自己过招且不在下风,那是两码事! 岑姣眸光凝了凝,她腰部发力,抬脚猛地向上一踹—— 赵侍熊用胳膊挡下了她的踢腿。 他伸出手,掐住了岑姣的脖子,将人缓缓提了起来。 “姣姣,我说过的,万般皆是命。”赵侍熊看着岑姣,他声音温和,眸光却是冰冷,“你会被我杀死,成为滋养我的补药,这便是你的命。” 去//你//妈//的命。 岑姣死死扣住了赵侍熊的手臂。 她突然动了动唇,嘴巴里一直咬着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飞了出去,朝着赵侍熊的眼睛。 血流如注。 赵侍熊惨叫声的背景,是别墅外光当一声巨响。 车灯的灯光白亮如昼,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 屋子里的人都被照得晃眼,岑姣眯着眼去看,开车撞开铁门的是魏照。 车子发动机的声音搅得人耳朵发痛。 下一刻,灯光更近了。 岑姣侧身挡住身上薄弱的地方,落地床被车子撞了个粉碎。 越野车的副驾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岑姣,上车!” 赵侍熊因为疼痛,钳制着岑姣的力道松了不少。 岑姣猛地抬手在赵侍熊脖颈处重重一击,脱离控制后,朝着魏照的方向跑了过去。 而魏照的心,却是突一下。 岑姣腿上的伤怎么就突然好了呢。 第45章 - “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拦住他们?!”赵侍熊抬手捂住了血流如注的眼睛,剩下的那只没有受伤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岑姣同魏照。 别墅里的其他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朝着碎裂的落地窗跑了过去。 魏照已经开始倒车。 车引擎发出嗡嗡声,震耳欲聋。 岑姣快步朝着车子跑去,她伸手抓住了副驾被打开的门,微微躬身,正要钻进车里时,背上忽地一紧, 回头看,是陈诺。 陈诺穿着紧身黑衣,看样子,她是从外面赶来的,正好来得及拦住岑姣。 车子已经退出了别墅前院,到了宽敞的大路上。 岑姣同陈诺纠缠着翻上了车顶。 陈诺的路数和陈玉生相似,带着股狠劲儿。 攥紧的拳头,带有万钧之力,朝着岑姣的脸,重重砸了下去。 岑姣毫不怀疑,倘若这一拳打中她,自己的头骨一定会碎裂。 她猛地偏开头,拳风贴着岑姣的脸重重砸在了车顶上方,发出一声光是听着就觉得手痛的巨响。 岑姣腰部发力,肩膀骤然撞上陈诺的鼻子,她将原本在自己上方的人顶得翻开。 打到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蛮力已经多过技巧,几乎就是在拼谁更狠,谁更不要命。 两人从倒在车顶上,又变成站起来。 风从两人身边飒飒而过,月光冰冷,落在岑姣的发梢和陈诺的眼睛里。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16章 “跟我回去吧。”陈诺忽然开口,她比岑姣要矮些,可是月光拉长了她的影子,黑黢黢的,糊成一团的影子将岑姣整个笼罩。“你离开这儿,也会死的,还会死得更惨烈。” 岑姣没有同陈诺掰扯这些的念头。 她突然抬手一挥,白色的粉末被风吹着朝着陈诺的脸飞了过去。 陈诺下意识偏头,直到粉末被吹近,她才反应过来,那只是一把痱子粉。 只是这时,已经晚了。 岑姣猛地撞了过去,将人撞翻。 车速并不算快,按陈诺的身手,现在只要松手,只会受些轻伤。 可她却是铁了心不放岑姣离开,竟是拼了一条胳膊不要,也在快掉下车顶的瞬间,用极为扭曲的姿势,攀上了车顶的铁架子,而后猛地发力,撞着岑姣一起掉下了车。 魏照心跳骤停,他猛地踩下刹车,想要去帮岑姣,可是在他们后面,已经有车追了上来。 岑姣看向魏照,她抬高了声音,“魏照,你先走!” 魏照咬牙,他缩回车里,等再次探身出来的时候,手中的□□已经搭上了弓箭。 他瞄准了陈诺的右肩,没有迟疑,松开手。 弓箭没入陈诺的右肩,发出噗簇的声音。 陈诺闷哼一声,仍旧没有松手。 而追击他们的车子越来越近了。 魏照的心咚咚直跳,他手指有些僵硬地抓住后座上的又一根弩箭,几乎是机械性地装上,而后又瞄向了陈诺。 理智告诉岑姣,现在必须狠下心来,只有甩开陈诺,他们才能离开。 可是不能让魏照在这里杀人。 岑姣看向陈诺,她挡在了陈诺身前,与此同时,她抬起手来,手腕上的佛珠应声断裂,圆形的佛珠落在地上,轻轻跳动,而后碎开。 无数小虫子从碎开的佛珠里爬了出来。 它们朝着陈诺的身上爬了过去,朝着陈诺肩头的伤口。 惨叫声几乎让人心颤。 岑姣趁着陈诺吃痛失力的瞬间挣脱了陈诺的手,她转身朝着车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可陈诺仍旧是不死心。 她痛得几乎站不起身,可仍旧要爬上来,她靠爬也要挡在路上。 只要再撑三十秒,其他人就能追上来了。 就在魏照下定决心撞过去的时候,路边有一团黑冲了过来,那团黑抱着陈诺滚到了路边。 车大灯的光照清了那人的脸。 是赵明焱。 赵明焱看起来狼狈极了。 魏照一秒都没有耽搁,油门踩到了底。 车子几乎是弹射了出去,岑姣甚至来不及和赵明焱说些什么。 她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岑姣看到赵明焱跑回了路中央,他张开手,挡住了后面追来的车。 “姣姣,别回来了!”赵明焱喊,“离开这里——” 后方的车和赵明焱一起,在岑姣的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直到拐过一个弯,再也看不见了。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像是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一样,坐在车座上,头微微仰着,略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岑姣知道赵侍熊有秘密瞒着自己。 她觉得自己不会被赵侍熊的人困住,她向来觉得自己是一等一的厉害,况且身上还有从梅山带出来的东西,有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的虫兽。 甚至于,在岑姣提出让赵明焱同她一起住在别墅里时,就已经想好了,如果难以脱身,便用赵明焱威胁赵侍熊。 只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岑姣的预想来。 她同赵侍熊撕破脸,并非因为她查到了什么,而是因为赵明焱误打误撞发现了赵侍熊的秘密。 而他发现的秘密,让赵侍熊不得不提前自己的计划,撕破自己在岑姣面前的那一副伪善的皮囊。 “姣姣,他不会有事的。”魏照看向岑姣,他压低了声音,“他是赵侍熊的亲孙子,赵侍熊再怎么生气恼怒,也不会要了自己亲孙子的性命。” “我只是有些……”岑姣开口,她偏头看向魏照,眼底的情绪竟是有些厚重,“从决定回海市时,我便决定了要利用赵明焱。” “可是刚才,他冲出来的时候……”岑姣苦笑一声,有些说不下去,她收回了视线,靠在了椅背上,满脸的疲惫,“我才发现,赵明焱他……” 岑姣顿了顿,过了许久才道,“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刚刚,她只是有些许的懊恼,三年前的事情发生后,在她疏远赵侍熊的同时,也疏远了赵明焱。 可是赵明焱又有什么错呢?甚至于,赵明焱从没有掩藏过,自己会站在岑姣这一边这件事,刚刚,他也是这样做的。 在发现赵侍熊有问题后,他想的,也是不能让姣姣掺和进来。 岑姣知道自己和赵明焱还会再见的,可是再见时,终究不是现在的他们了。 魏照看了岑姣一眼,他们的车子已经拐上了主干道,四周的车流开始聚集,他放慢了车速。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儿?” 岑姣顺着魏照的话看向自己的腿,“用了剂猛药,梅山带出来的。” 魏照闻言眉头皱成了川字,“猛药?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岑姣眨了眨眼,“有一些,影响不大,我只要不频繁用药不会有事儿的。” 岑姣不是很想同魏照讨论猛药的副作用,她看向前方,“我有些想不通,赵侍熊是我外公的故交,他是受我外公所托照顾我的,可刚刚他又说,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杀死我。”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17章 岑姣眼底有些许茫然,“那我外公他们知道赵侍熊的目的吗?” “姣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一对老夫妻,并不是你的外公外婆。” “不是?”岑姣坐直了身子,她脑子有些混沌,“可如果他们不是我的外公外婆,又是什么人呢?” 魏照抬了抬下巴,“我把那张藏在夹层里的照片带了出来。” 岑姣拉开面前的格挡,拿出了那张照片。 她盯着照片微微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又拉下面前的镜子,一手举着照片,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对比。 “可我和他长得有些相像。”岑姣伸手指着照片上的年轻人,“我见过好几张他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和我小时候的合照,他应该是我的父亲。” 岑姣说着,自己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她坐直了身子,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魏照。 “为什么我父亲这么年轻的时候,会和……会和外公外婆一起合照啊?不应该是和我母亲一起合照吗?” 魏照对着岑姣点了点头,“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可如果,我和他们毫无关系,赵侍熊为什么要编造这样一个故事呢?说的谎话越多,不是越容易被我发现问题揭穿吗?”岑姣捏着那张薄薄的照片,在发现照片的问题后再去仔细看,岑姣发现,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的确长得同两位老人很相像。 而且看他们照片时的神态,他们像是母子,父子一样亲昵。 “谎话和真话掺杂在一起说。”魏照道,“当你先知道了真话的那一部分,自然也会认为剩下的,都是真话。” 在赵侍熊的口中。 岑姣的母亲是那一对老人的遗孤,由赵侍熊将人照顾着长大,后来嫁给了一个身家清白的男人,只可惜怀孕后去黔州散心的时候,被人拐进了深山。 可现在按照他们的推测,赵侍熊认识的人,很有可能不是岑姣的母亲,而是岑姣的父亲。 岑姣的父亲,才是赵侍熊的故人之子。 那么自己的母亲呢? 如果她的母亲,并非那两位老人的孩子,那她又是什么人呢? 她的父母,当真像赵侍熊说的那样,都已经去世了吗? 岑姣闭上了眼,“魏照,我想睡一会儿。” “好。”魏照应道,他转头看向岑姣,“你好好休息,等睡好了,再考虑下一步该做什么。” 等岑姣醒过来的时候,魏照已经带着她出了城。 车子停在一处房车露营地,看起来,露营地还在开发中,没什么人。 魏照坐在车边,面前架着随行锅,锅子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岑姣动了动身子,有些酸痛。 只是梅山带出来的药的确很管用,岑姣身上除了有些酸痛,已经没有别的不适了——就算之前经过那样激烈的打斗。 岑姣摇下车窗,看向坐着的魏照。 这时她才发现,魏照脸上有伤,手臂上也缠着绷带。 “你这是怎么了?”岑姣出声,见魏照朝着自己看了过来,岑姣抬手指了指脸,“怎么伤成了这样。” 魏照挑了挑眉,“川都的时候遇上些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 岑姣却仍旧直勾勾地看着魏照脸上的淤青,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赵侍熊的话。 “魏照,你的麻烦好像是因为我。” 魏照站起身去看面前咕嘟咕嘟的锅,听到岑姣的话,动作没停,只是抬头朝着岑姣看了过去,“什么?” “赵侍熊以为你已经死了。”岑姣道,“对付你的人只可能是他安排下去的,他才会这样认为。” 魏照看起来并不惊讶,好像想到了这一点。 岑姣推开了车门,身子往外探了些,“你之前就猜到了?” “七七八八。”魏照盛出一碗锅里煮着的东西递给了岑姣,“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查过赵侍熊。” “这个人啊,乍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还是个名声在外的慈善家。”魏照将一次性筷子取出来,捋了一遍递给了岑姣,“可我后来查了他出资建设的孤儿院。” “每一个孤儿院,都有一两个没了下落的孩子,每隔几年,就会有这样的孩子出现。”魏照道,“我怀疑,他一直在用人,做着什么实验。” “做实验?做什么实验?”岑姣吃了一口碗里的面条,顺口道,“研究做补药吗?” 只是这话说完,魏照一愣,岑姣也是一愣。 岑姣抬头看向魏照,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那天晚上,赵侍熊说过,一切都是命,我被他杀死,成为他的补药,就是我的命。” “他的身体这些年一直不好,可是昨晚却是敏捷得像是个年轻人。”岑姣有一个猜测,却又觉得这个猜测太过荒诞,所以半天说不出话来。 “吃人这事儿……”魏照搅动着面前的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什么两脚羊,易子而食,不都是从古就有吗?” 岑姣闻言觉得手里的食物登时没了味道,她抿了抿唇,“所以,赵侍熊将我养在身边,就是为了吃了我吗?养大点儿,难不成和养猪一样,为了肉能多点?” 魏照摇了摇头,“我猜,他一直将你放在身边没有对你动手的原因,是你和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岑姣有些疑惑,她置身于巨大的谜团之中,有些看不分明。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18章 “姣姣,你和别的人,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 岑姣盯着魏照,她唔了一声。 过了许久,岑姣才低下头,去吃手里那碗有些坨了的面。 等那碗面被吃完,岑姣才抬头看向魏照,“去陈郡之前,陪我去个地方,在那儿,或许我能告诉你,我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在哪里。” 岑姣所说的地方,是一间寺庙。 寺庙在一处小镇子上,镇子中水系发达,河流将镇子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而那间寺庙,临水靠山,很冷清,没什么人。 小沙弥像往常一样在寺庙门口清扫落叶,听到车声时,他还以为是什么香客,等他看清从车上走下来的人后,小沙弥的眼睛却是瞪圆了,“岑小姐。” 岑姣看向穿着青灰色僧袍的小沙弥,笑了笑,“我来取陈玉生的长明灯。” 小沙弥忙侧过身,“所有的长明灯都在您那间屋子里,我去给您准备斋饭。” 岑姣点了点头,她示意小沙弥不用管自己,忙自己的去。 她对这间寺庙的布局很是熟悉,领着魏照穿过前院后右拐,推开了道路尽头,在她左手边的门。 魏照抬眼看向屋内。 屋子里,悬挂着很多盏油灯。 “这些是长明灯。”岑姣道,“是我从梅山带下来的东西,能祈福求愿。” “也与所求之人的性命相连,是吗?”魏照看向屋子里的长明灯,写有肖舒城和陈玉生的那两盏是灭着的。 岑姣点了点头,她走进了屋子。 魏照跟在岑姣身后,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岑姣踮脚,取下了肖舒城和陈玉生的那两盏长明灯。 只是肖舒城的那盏,岑姣只是将它收进了一旁的柜子,陈玉生的那盏,则是被岑姣收进了带进来的包里。 岑姣打开另一个锁着的柜子,里面有崭新的,尚未点燃的长明灯。 “把手给我。”岑姣看向魏照。 魏照照做,岑姣抬手盖在了魏照掌心。 他感觉到掌心有细细密密的痒,然后是很轻的疼痛感。 岑姣收回手后,魏照低头看向掌心。 在他掌心正中央,出现了一个红点,像是被什么小虫子叮咬了一口一样。 再看岑姣,她食指拇指之间,的确捻着一只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虫子。 那只小虫子被她放进了长明灯里,灯芯晃了晃,竟是无端燃起火来。 火苗跳得很高,火焰是橙黄色的,看起来有着汹涌的生命力。 而长明灯下方挂着的黄纸上,也缓缓出现了魏照的名字。 新点燃的长明灯被岑姣挂了起来,她转头看向魏照,“我有一盏特殊的长明灯给你看。” 岑姣绕到了屏风背后,过了许久,才捧着一盏长明灯走了出来。 铜制的,上面刻有精密花纹的灯身被岑姣双手捧着,下方挂着的黄纸随着岑姣的动作轻轻晃动。 黄纸上,也是两个字。 是岑姣。 魏照的视线缓缓向上,那是岑姣的长明灯。 可是被岑姣捧着的灯,是灭掉的。 灯灭意味着人亡。 可岑姣分明好端端,活生生地站在魏照面前。 第46章 - 这是岑姣还小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 那时候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即便过去了十来年,岑姣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像是受到了惊吓,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扑到了一旁人的怀里,“师父,长明灯是不是坏了?” “只是姣姣你有些特殊。”岑姣还记得那时候轻轻抱住她的人是这样说的。“别怕,只是你也要藏好。” 即便到了现在,岑姣也不大明白师父口中的特殊究竟是特殊在什么地方。 可藏好那句,却是让岑姣记得十分清楚。这些年,岑姣也是这样做的,她铆足了劲想要去当一个普通人,可偏偏被推着,挤着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方。 岑姣抬眼看着魏照。 她倒是有些好奇,魏照会有什么反应。 只是出乎岑姣的预料,魏照并不惊讶,也不惊恐,他只是十分平静地看着岑姣。 岑姣抿了抿唇,想将捧着的长明灯放回去时,面前的人忽然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能抱一抱你吗?”岑姣听到魏照的声音。 抬头,岑姣的视线撞上一双有些好看的眼睛,而现在,那双眼睛当中,印出了自己的影子。 岑姣迟疑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手腕上的力道重了些,岑姣整个人被拉得向前,然后栽进了一个很宽的怀抱。 感受很奇怪,抱住她的人身上的温度要高一些,环住她后背的手臂似乎绷紧了,想要用力抱紧,却又用力克制着。 魏照的声音在岑姣的头顶响起。 “你看,你有心跳,我也有心跳,你没什么特殊的。”魏照认真道。 …… 点燃长明灯后,岑姣还有些别的步骤要进行。 魏照出门等她,先前在寺庙外面扫落叶的小沙弥在院子里,看到魏照,他对着魏照微微躬身。 “您可以在那儿坐着等岑小姐出来。”小沙弥看向魏照,“岑小姐每次点新灯,都要快一个小时才能出来呢。” 魏照看向面前的小沙弥,“她常来吗?” 小沙弥摇了摇头,“岑小姐很少过来,一年大概只会来一次。”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19章 魏照看向四周,“你们这儿,看起来人不多。” 小沙弥眼睛瞪圆了些,他连连摆手,“这里几乎没有香客,很是清静。”说着,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样,抬手挠了挠头,“多亏了岑小姐呢,不然我与师父怕是维持不了这寺庙的运转。” “不过我们这儿的斋饭很好吃,岑小姐每次来,都会夸赞。”小沙弥眯着眼,看着像是十分自信,“今天也准备了丰盛的斋饭,等岑小姐出来,就能吃饭了。” 坐在小寺庙的院子里,耳边有淙淙水声。 魏照靠在椅子上,清风带着草地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让他有些许恍惚。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午后,他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听风,听水,等岑姣。 “醒醒。”风裹着声音落进魏照的耳朵里,他睁开眼,岑姣正站在他身前,微微歪着头,将他盯着。 “都弄好了?”魏照眨了眨眼,清醒过来,刚刚他竟然坐在这儿就睡着了。 岑姣点了点头,“之后去陈郡吧。”她将装有长明灯的包递给了魏照,“就是不知道,陈郡能查出什么来。” 魏照伸手接过包,他站起身,伸了伸腰,见身边的人表情有些愁苦,伸手掐了掐岑姣的脸。 “无论陈郡能不能查到什么。”魏照没有松手,指腹仍旧贴着岑姣的脸,“总归现在知道了我们该防着谁。” “这一路上,我带了现金,车也是找朋友借来的,一时查不到我头上。”见岑姣的眼睛越瞪越圆,魏照轻笑了一声才收回手,“一路注意这些,赵侍熊那儿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我们的踪迹。” “只是路上要辛苦些了,只能睡在车里。” 岑姣点了点头,这点苦头,她倒也还吃得了,“不过赵侍熊大概没那么快有心思撵着我们跑……”岑姣顿了顿,她叹了一口气,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那只眼睛,大概是保不住了。” 岑姣倒是并不后悔为了逃跑而废掉赵侍熊的一只眼睛。 只不过啊,这回仇怨算是大了——连带着从前的那些或真或假的情谊一起,成了难解的仇怨。 寺庙里的斋饭的确同小沙弥所说的那样,味道很好。 一碗拌杂菜下肚,岑姣整个人舒展不少,两人没有在小寺庙里久留,趁着天还没黑,便动身赶往陈郡。 ****** 陈郡是个很小的镇子。 在平原上,放眼看过去,大片的农田。 旱稻正是收割的季节,饱满的稻穗向着一片倾倒,有风吹过,便绵延起一道麦浪。 就连呼吸之间,都带着稻穗的香气。 岑姣靠在副驾上,她套着件印有大头娃娃的白色t恤,看起来有几分童真。 衣服是魏照给她从路边摊上买的,并不适合岑姣,只是穿上后,却让岑姣在这个小镇子上不显得突兀。 镇上,汽车少,多数都是摩托车,从旁边疾驰而过的时候,带有卡哒卡哒声。 他们的方言有些晦涩难懂,偶尔有人扯着嗓子说什么,落进岑姣的耳朵里,她仔细去听,半晌也搞不明白究竟说了些什么。 魏照将车停在了陈郡为数不多的停车场上,几步外,是个篮球筐,也不知是哪家小孩儿搬过来的,将这本就不大的停车场划了半块出去,成了篮球场。 岑姣将那几张从肖舒城那儿找来的照片收进了随身的小包里,“先去找找照相馆吧。” 他们没什么线索,只能先去问问陈郡的照相馆,看照相馆的人有没有印象拍过这样的照片。 陈郡不大,照相馆更是没有几家。 魏照向路边的小摊老板询问,得知陈郡现在,一共有三家照相馆。 两家是年轻人开的,就在这条街上——这是陈郡的主街道,陈郡多数的店铺,以及两所学校都在这条街上。 还有一家,具体的位置老板也不知道,只大概知道好像是陈郡下面的一个村子里,有一家专门替人拍遗像的照相馆。 小摊老板很热心,贴心地绕出来给魏照指路。 魏照再三道谢,顺便从小摊老板那儿买了一个菠萝。 老板笑眯眯地给魏照将菠萝切成小块,用塑料袋装好后又往里放了两根木签字。 “甜得很。”那老板道,目送着魏照走远。 魏照走到了岑姣身边,他将嘴里的那块菠萝咽了下去,而后将自己刚刚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诉了岑姣。 岑姣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魏照。 魏照有些疑惑,递菠萝给岑姣的动作也慢了些,“怎么了?” 岑姣收回视线,“魏照,你知不知道你在吃菠萝的时候,菠萝也在吃你?” 魏照的手僵在了原地。 岑姣笑了起来,她微微伸头,吃了一口菠萝。 “你还真是……”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着岑姣有些无奈,“时不时地语出惊人。” 岑姣挑了挑眉,她已经抬脚朝着这条街上的两家照相馆走了过去。 小镇上的商业街,吵闹,卖东西的人多过买东西的人,时不时能听到吆喝声。 很快,第一家照相馆就出现在了岑姣的视线里。 那间照相馆开在临街三层小楼的第二层,拐到后方小路,才找到了上楼的楼梯。 楼梯间不透光,有些昏暗,踩上去,感觉有些潮湿。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20章 转过拐角,有光落了下来,是二楼屋子里的光透了出来。 照相馆的门敞开着,门边摆着个立牌,立牌有些褪色,看起来已经打印出来有段时间了。 上头是粉色的底色,印有“相逢即是缘”五个字,下头,还有大红色的荷花作为装饰和点缀。 魏照抬手,敲了敲敞开的门。 屋子里传来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道女声响起,“进来——” 进屋,屋子里堆满了东西,在靠窗的,阳光最好的地方,是搭建出来的,有些简陋的摄影棚。 魏照看向照相馆的主人眼眸闪了闪。 那人的打扮实在是…… 魏照抿了抿唇,他有些不确定,这样的照相馆,是不是当真会有人来拍照。 毕竟拍照的人审美着实有些超前。 是十几年前的风格,遮住眼睛的刘海,染成了酒红色的头发,让人几乎看不清长相的浓重妆容。 “你好,我们有些事儿想找你打听打听。”魏照收回视线,去拿那几张照片。 “打听消息啊?”女人重新坐了回去,她将腿翘了起来,搭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一个问题一百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照掏照片的动作顿了顿,他抬头看了那女人一眼,便又从口袋里掏钱。 一张红色的钞票被他放在了桌上,魏照递过去一张照片,那是一张肖舒城的单人照,“这张照片你有印象吗?” 女人伸手,接过那张钞票,然后瞥眼看向魏照手中的照片,“没有。”她答。 “那这个照片背景在的地方,你知道在哪儿吗?”魏照继续问。 女人抬头看向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捻了捻,第二个问题了。 魏照一口气险些憋住,他又掏出一张纸币。 “大哥,这照片上的背景是农田。”女人接过钞票后抬手将魏照手里的照片拽了过来,她伸出涂有大红色指甲油的指头在照片上戳了戳,“陈郡到处都是农田的啦。” 魏照看着面前的人,他伸手将照片取了回来。 面前的人看起来不光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戏耍他们。魏照偏头看向岑姣,“看来不是这家,我们去下一家吧。” 岑姣没动,她仍旧直勾勾地看着坐在那儿,没个坐相的女人。 “姣姣?”魏照有些疑惑地看向岑姣,岑姣这才抬了抬眼,她笑了笑,只是脸上的笑看起来怯生生的。 “姐姐。”岑姣开口,声音娇滴滴的,“你们这儿有房子可以租吗?我们是来找人的,一时找不到地方落脚。” 魏照有些疑惑,他看向岑姣,刚刚上楼的时候,他们看到有用白纸打印出来的三楼出租的广告,就贴在楼道里,岑姣现在这样问,是觉得面前的女人有问题吗? 女人这才看向岑姣,她抬了抬手,“三楼空着,倒是可以住。” 岑姣闻言转头看向魏照,她伸手揽住了魏照的手臂,“我们就住在这儿吧,我看这个姐姐人很好的。” 虽然不明白岑姣此举的意思。 魏照还是反应过来,他伸手揽住了岑姣的肩膀,笑了笑,“行,都听你的。”说着,他转头看向摆弄着那两张纸币的女人,“我们先租一个月,多少钱。” 女人抬头看向魏照,而后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三千。” 三千块一个月,就是在海市,也够租一间偏一些的房子了。 在这个很少会有人来租房的陈郡,更是显得荒唐。 “就这儿吧。”岑姣抬头看向魏照,撒娇道,“我好累,想有个地方歇脚。” 魏照这才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他看向面前的女人,“我身上没那么多钱,你跟着我去拿。” 女人坐起身,她的视线在魏照和岑姣身上转了一圈,过了一会儿,才说了声行。 魏照领着岑姣和女人往外走。 只是还没出门,他又转头看向女人,“我女朋友就在这儿休息吧,她走了一天了,走来走去该累坏了。” 女人没有立刻同意。 她盯着岑姣好一会儿,才微微侧过身,“别乱翻我东西,相纸要是被你翻坏了,可是要赔的。” 岑姣看向魏照,整个身子几乎要贴到魏照身上去,她掐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柔和,“哥哥,那你们快点回来呀,我在这儿等你。” 魏照叫岑姣的这一声哥哥喊得心头发痒。 他的喉结上下轻轻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唇齿间溢出声音来,“行,我们去车里取了钱就回来。” 女人跟着魏照离开了照相馆,离开前,她又回头看了眼岑姣。 岑姣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回以一个堪称甜美的笑容。 只是等两个人消失在视野里,岑姣挤出来的笑一瞬消失了,她回过头,看向身后这个有些杂乱的照相馆。 在岑姣见到那个女人的瞬间,她心中涌起了熟悉之感。 这种熟悉之感很奇怪,不是认识这个人,而是应该认识这个人。 岑姣在见到照相馆老板的时候,心里便涌上了这样一个念头,她应该认识这个人的。 可是为什么会不认识呢? 岑姣在照相馆里转了两圈,照相馆里的东西又多又乱,几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在一堆垃圾中,岑姣找到了一份照相馆的存照。 里头的照片不算多,很少一部分是化着浓妆,背影是照相馆里的摄影棚的艺术照。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21章 更多的,则是风景照。 农田,土地,平房,蓝天。 那些风景照比起艺术照,更显得有几分灵气。 在魏照和照相馆的女人回来前,岑姣将那本存照本翻了个遍,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地。 楼梯口出现脚步声时,岑姣坐回了一旁的沙发上,看起来十分乖巧。 “姣姣。”魏照还没走到门口,便已经开口喊岑姣。 岑姣应了一声,她站起身,往门外走,看到魏照和照相馆的老板走了过来,她走到魏照身边站定,“都搞定了吗?” 魏照应了一声,他十分顺手地牵起了岑姣的手,“都搞定了,这段时间,我们就暂时住在楼上。” 岑姣眼睛微微眯起,她转头看向已经走进屋子的照相馆老板,“谢谢姐姐,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女人垂着眼,正摸出一根烟点上。 听到岑姣的话,她抬头看了过去,香烟被点燃后,有烟缓缓升腾起来,烟雾挡在女人的面前,让她那张画着烟熏妆的脸显得有几分神秘。 “岑如霜。” 女人开口,声音竟是有些沉稳,她看向岑姣,“山今岑,霜花的霜。” 轰隆一声,屋外传来雷声。 岑如霜收回视线,她吸了一口烟,“要下雨了,你们还是快点去买些生活用品吧。” 第47章 - 这场雨来得很急。 魏照和岑姣先去了三楼,岑姣从二楼的照相馆离开后,有些沉默,她坐在窗边的小马扎上,看着天上落下来的雨,在她眼前连接成线。 “岑如霜……”魏照站在岑姣身边,他轻声重复了一遍照相馆老板的名字,“她也姓岑,你觉得她同你有关系?” 岑姣回头看了魏照一眼,她摇了摇头,“我不确定。” 她是直觉自己和岑如霜一定有些关系的。 只是如果岑如霜同她有关,为什么会在陈郡这样一个地方待着呢? 刚刚岑姣翻看相册,发现岑如霜至少在陈郡这个地方,开那家“相逢即是缘”照相馆已经五六年了。 一个在这个地方日复一日,过着普通寻常生活的人,真的会牵扯进岑姣那些迷雾重重的事情中去吗? “等雨停了,还是再去问问剩下两间照相馆吧。”岑姣抬手托着下巴,她手里握着手机,“反正我们现在离那个岑如霜那么近,如果她有问题,我们应该可以发现。” 魏照应了一声,同意了岑姣的提议。 他看向岑姣,见人摆弄着手机,低声询问,“怎么了?担心赵明焱?” 岑姣没说话,她将手机屏幕暗灭,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别太担心。”魏照道,“赵侍熊是名人,如果他出事,我们会从新闻上看到的。” ****** 海市,赵家的别墅,灯火通明。 赵明焱被捆住了手脚,叫人推搡着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的眼睛也被黑布条蒙住了,等到有人伸手解下黑布条,赵明焱被屋子里的光刺激得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看向四周。 屋子里的人不多。 赵侍熊坐在他前面的沙发上,陈诺立在他身后。 至于屋子里的其他人,赵明焱没见过,只是从那些人的装扮来看,应该就是那天晚上的打手。 “爷爷。”赵明焱看向赵侍熊,他往前走,想要走到赵侍熊身边去,却被捆着脚踝的绳子绊倒,咚一声砸在了地上。 赵侍熊垂眼朝着赵明焱看了过来。 他越发苍老了,仅剩的那只眼睛浑浊得像是上了一层墨一样。 就算只是在那儿坐着,赵侍熊也发出了哼哧哼哧的呼吸声,好像喉咙处堵着一口痰一样,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要耗费许多力气才能完成。 “明焱。”赵侍熊终于开口,他的语气中似乎有些悲痛,抬眼看向赵明焱时,那只独眼中的情绪,几乎要冲破灰濛濛的白翳,刺破赵明焱的心脏,“你是被我惯坏了。” 赵明焱费了些劲儿才坐了起来,他抬头看着面前的老人,第一次觉得赵侍熊有些陌生。 “爷爷,咱们做错了事情可以去弥补……” 赵明焱的声音越来越低,在赵侍熊的视线中,他觉得自己要说的话,想说的话都是徒劳。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于赵明焱而言,显然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儿。 而赵明焱他撞到的那具尸体,或许只是好多具尸体中的一具。 他打了个寒颤,想起了那天顺着黝黑通道走下去,看到那个穹洞时的反应。 先是震撼,而后是惧怕惊骇。 尤其是当他颤巍巍地拿起油灯,走到倒挂着的青铜树下方那个水潭边时—— 水潭周围氤氲白雾,可是里面的水,却是红色的,隐隐带着血腥味儿。 赵明焱落荒而逃,就连手里从墙壁上薅下来的油灯,都掉进了水潭里,扑通一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我太疼你,不让你接触赵家一直在做的事情,才让你毁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赵侍熊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没有用拐杖,就那样缓缓走到了赵明焱身前,他半俯下身子,伸出手,似是想要将赵明焱扶起来。 可是赵明焱看着那双干枯的手,却是手脚并用地退了好几步,他看着面前的人,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呼吸声也一声重过一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22章 “你毁了这一切,我应该用你的命来弥补偿还。”赵侍熊轻声道,他看着赵明焱轻轻摇了摇头,“赵家的血脉用作祭品,一定是更高级的祭品,比起那些劣等的祭品,更能维持我的生命力。” 赵明焱死死盯着赵侍熊,面前的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明白,可是这一个字一个字连成句子后,他却有些难以理解。 什么叫祭品?什么是维持他的生命力? “只是我爱你。”赵侍熊话音一转,“你是我唯一的血脉了,明焱,你的命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既然你撞破了这些,那也就罢了,赵家的事业,我也该选一个继承人出来。”赵侍熊缓缓站起身,他看向陈诺,“先将人送去学些拳脚功夫。” 陈诺应了一声是。 她脸上的伤看着有些吓人。 赵侍熊站稳了身子,他抬手掩唇,咳嗽了好几声,“让山里的人先撤出来。” 陈诺抬眼看向赵侍熊,“可是先生,我们已经推进了很深的一段距离,还是在有岑姣的情况下,我们才有这样的进展,如果现在撤出来,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赵侍熊冷哼了一声,他看向陈诺,并不遮掩眼中的嫌弃,“你以为岑姣逃了,那些人不会趁机对我们动手吗?” “现在,是砧板上鱼肉的,可不光光是岑姣一个人,我们也同样是砧板上的鱼肉。”赵侍熊长叹一口气,“我们现在,只有在刀子落下来之前,从砧板上跳下去。” 陈诺神色微微一变,“岑姣没有地方可逃,她只能回梅山。” “是啊,她只能回梅山。”赵侍熊冷笑道,“现在,你我最好烧香拜佛,祈祷她没有回梅山,放任岑姣回梅山,只能是放鱼入海,我们就彻底掌控不了她了。” 赵侍熊眼眸中,有光闪过,“姣姣那儿没有下手的余地,那就去查魏照。” “那个姓魏的小子,冒死也要来救岑姣,那就瞧瞧,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当真那样深厚,若是魏照落难,岑姣是不是也会冒死来救他。” ****** 街上的另一家照相馆,比起“相逢即是缘”要正常很多。 这家照相馆是一对小情侣经营的,听到魏照的来意后,小情侣中的女生接过照片仔仔细细地看。 这次魏照将几张照片都拿了出来。 照片上有岑姣,所以这一回岑姣没有露面,而是在外面等着。 “这照片我们没什么印象。”小姑娘看了许久,抬头看向魏照时,脸上带了些歉疚,她摇了摇头,“照片上的人拍起来很好看,如果是我们拍的,一定会有印象的。” “而且……”小姑娘顿了顿,“我们没怎么拍过这种黑白的照片。” 也是,黑白的照片通常用来当作遗像,很少有人会将黑白照片当作普通照片来拍,就算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多多少少也会有些避忌。 “黑白照?”小姑娘的男朋友原本坐在电脑后面修图,听到小姑娘的话,他探头伸出手,“不然你去问问贵村的老钱头呢?他给人拍遗像拍得多。” “贵村?”魏照看向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能麻烦您给我个地址吗?” “行,小事儿。”男人站起身,他撕下一张纸,写下了老钱头照相馆的地址。 说是地址,实际上只是那个村子的名字。 贵村十八组。 没有具体的位置。 男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陈郡的村子被分成一组一组,每组没多少户人家,到了那儿,随便问问就能找到老钱头在哪儿了。” 魏照又道了两声谢。 他抬脚往外走的时候,那个小姑娘突然出声喊住了他,“那个……” 小姑娘看起来有些为难。 “怎么了吗?”魏照问,见小姑娘仍旧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他又继续道,“有什么你尽管说,没事儿的。” 小姑娘这才皱着眉开口,“那个贵村,挺吓人的。” 男人接过了小姑娘的话茬,“是,贵村的流言比较多,什么见鬼啊,死而复生的,都有。” 而小姑娘也跑到了自己男朋友身边,靠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有些害怕,“我看你是外地人,反正你小心点儿吧,那地方我以前去过一次,怪怪的,回来生了一场大病。” “行,我知道了,多谢你啊。”魏照笑了笑,接受了女孩的好意。 这贵村这样怪,看来怎么都是要去一趟的了。 魏照从照相馆走出来的时候,岑姣已经混进了附近接小朋友放学的家长里。 魏照没有立刻走过去,他站在人群外,看着人群中的岑姣。 岑姣和周围来接孩子的家长有些格格不入,可她偏偏又能笑着和周围的人闲聊,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就和身边的几个人表现得十分熟稔。 铃铛声打断了魏照的思绪。 是放学的铃声,很快就有小朋友笑闹着从学校里面走了出来。 而岑姣也从人群中离开,她一眼就看到了魏照。 “看不出来,你与人打交道,倒是蛮游刃有余的。”魏照看向岑姣,打趣道。 岑姣挑了挑眉,“找线索嘛,肯定要和本地人好好聊聊。怎么样,你问出什么了吗?” 魏照将手里的那张白纸递给了岑姣,“那个给人拍遗照的照相馆,应该就在这儿。” 岑姣接过白纸,看向上面的地址。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23章 “贵村?”她念了出来,“原来是这个贵,我还以为是什么鬼村呢。” 听岑姣这样说,魏照便知道刚刚岑姣也是问出了什么的,他投去视线,示意岑姣说说看。 岑姣和那些伯伯娘娘聊天的时候,给自己套上的身份,是个忍受不了大城市的快节奏生活,想要来陈郡躺平的年轻人。 她问那些娘娘,陈郡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又有文化底蕴,风景又好的。 那些娘娘伯伯没听懂什么是文化底蕴,却听懂了风景好。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 说得大多是一个地方——狗儿山。 魏照微微皱眉,“狗儿山?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而且陈郡在平原,哪儿来得什么山。” 岑姣白了魏照一眼,“我猜是个小土堆,可能有个几十上百米高,只是这儿四处都平,有高点儿的地方,自然就成了景点。” “那你这狗儿山,和贵村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正要说下去吗?”岑姣抬手在魏照手臂上轻轻捏了一下,连她自个儿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竟是这般流畅地和魏照撒起娇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反驳的,“你们给人小姑娘说狗儿山那地方,真是不厚道。” “忘了贵村那些事儿啦?”那人问。 旁边的人这才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起来。 “小丫头,你看风景可以去狗儿山,休息的时候,不少陈郡本地人都会去山上踏青避暑呢。” “是,踏青避暑可以,可不能在那儿住啊,不是我们这些人在背后嚼别个舌根,是狗儿山底下的贵村,老出事儿。” “可不嘛,上回我领着娃娃去那儿吃酒,就沾了一点儿夜路,回来娃娃又哭又闹,丢了魂,后来还请人喊魂才正常的。” 这样看,贵村十五组,和狗儿山,势必要走一趟。 只是时间不早了,保险起见,岑姣同魏照决定第二天早上再动身过去。 他们暂住的那栋三层小楼,一层是家修车行,弥漫着机油味,修车行的老板不住镇上,住在下面的村子里,所以早早就关了门。 二楼是岑如霜的照相馆,岑如霜工作生活都在二层,很少见她出门。 岑姣同魏照爬上三楼时,会经过二楼的门口,立牌上挂着的彩灯已经亮了起来,红红绿绿的,衬得那粉色的立牌有些晃眼睛。 三楼就是他们租下来的地方。 是个带阳台的小二室。魏照买了些简单的日用品,倒也比住在车里舒服。 而且岑如霜收钱的时候,也没要他们的证件,也没有暴露行踪的风险。 两人吃过晚饭后,便早早地准备休息。 太阳刚刚下山没多久,便又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快要入夏,陈郡的雨几乎是连天在下。 这雨很大,头顶的黑云浓厚,像是要将整个陈郡吞没一般。 伴着雨声,就算不太困,岑姣的脑袋靠在枕头上,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岑姣被狗叫声吵醒。 那狗叫声此起彼伏的,压过了雨声。 起身看了眼时间,刚过十二点,岑姣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 可那狗叫声却是连绵不绝,越来越高亢。 睁着眼等了一会儿,狗叫声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岑姣坐起身,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抬脚走到了客厅,在漆黑的客厅里摸索着打开了灯。 客厅的灯很简陋,是个垂下来的灯泡。 只是灯很亮,一打开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晃得岑姣眼睛有些发花。 等到适应了这样的亮度,岑姣抬脚朝着魏照的房间走了过去。 她耳边,狗叫声更吵闹了。 岑姣停在了魏照门外,她准备抬手去推门的时候,动作忽然停住了。 魏照向来是很小心机敏的,这样不寻常的狗叫声,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醒过来,怎么会都这么久了,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岑姣的心微微提起,她站在门边迟疑片刻,仍旧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床上有个人影坐着,被子整个笼在那人身上。 “魏照?”岑姣往前走,她抬手在墙边摸索着灯的开关,“你被吵醒了怎么不出声呢。” 啪嗒一声,岑姣按动了开关。 与此同时,狗叫声几乎是在房间里响起,岑姣抬眼看向床的方向。 披着被子的东西转过身来,那是一只黑色的大狗。 岑姣从梦中惊醒,她啪嗒一声打开了床头的灯,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姣姣?”很快,魏照略有些担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雨还在下,只是没有睡觉时那么大了,雨声稀稀拉拉的,并没有什么狗叫声。 “做了个梦。”岑姣的呼吸平缓了些,她开口回应了魏照。 “那我进来了?” 得到岑姣肯定的回答后,魏照才推开了门,他看向了岑姣,微微皱眉,“做噩梦了吗?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岑姣将刚刚梦境中的内容告诉了魏照。 听到在岑姣的梦里,自个儿变成了一只大黑狗,魏照失笑,他伸出手,放在了岑姣面前。 “放心吧,没变成大黑狗呢,好端端的。” 岑姣瞪了魏照一眼,“你怎么醒着,不困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24章 魏照摇了摇头,“昨晚我们睡得很早,到现在也够八个小时了。” 也是,昨天两人吃过饭各自回房的时候还不到八点。 从八点睡到现在,刚好八个小时。 因为刚刚的梦境,岑姣也没了睡意,她盘腿坐在床上,抬头看了看濛濛亮的天,“既然这样,那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去贵村吧。早点儿走,免得让人注意到我们。” 魏照同意了岑姣的提议。 两人也没什么要收拾的,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便下了楼。 二楼白天一直敞开的门此刻也关上了,楼道里,只剩沾着彩灯的立牌亮亮灭灭的,看着有些渗人。 贵村是陈郡下面的村子。 只是陈郡本就不大,从岑姣他们住着的地方出发,到贵村地界,不过二三十分钟的车程。 岑姣看向车窗外,她看着路边竖着的贵村十八组的标牌有些疑惑,“附近没看到有山呢。” 平原上,四下的遮挡很少,如果有小山包应该远远地就能看到才是,可在岑姣他们的视线范围里,并没有凸起的,隐藏在雨雾之中的山体 。 魏照看向被车甩到身后的牌子,“也许不在这个方向,我刚刚看过了,出现在我们路途上的标牌,第一个写着贵村七组。” 那也意味着,贵村一组到贵村六组,并不在他们前进的这个方向,也许陈郡人口中的狗儿山,在另一个方向也说不定。 岑姣点了点头,“贵村十八组。”她轻声念叨,声音有些轻,“听起来是有些渗人,当地人的方言念贵像是鬼音。” “贵村十八组”听起来就像是鬼村十八层地狱一样,让人胳膊上不由起了一片疹子。 车子拐进了进村的乡道。 这儿的房子很气派,家家户户都有院子,装着铁门。 院子里,都拴着一只看家护院的狗。 那些狗各种颜色都有,只是无一例外,都直勾勾地站着,目送着岑姣同魏照,开着车子缓缓进村。 第48章 - 贵村十八组并不大。 魏照开车没用上多久,就绕着整个村子走了一圈。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超市外面,村里的鸡刚叫了没多久,超市已经开门了,只是这家超市并没有门头。 大门看起来也是有些老旧的木板板,取下其中两个,就算是开了门。 从外面看,整间超市黑黢黢的,门槛乌黑发亮,只有常被踩着的中间,有些泛白凹陷。 岑姣和魏照一前一后地进了超市。 超市巨大的柜台后面,坐着个中年女人,女人一手拿着油条,另一只手里翻动着手机。 音乐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女人盯着手机屏幕,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时不时笑两声。 超市的构造有些奇怪,货架在柜台后面,进来的人自个儿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只有告诉老板,让她帮着拿。 听到有人进门的声响,那个中年女人抬起头,她嘴角沾了些许油条碎,油光珵亮的,看到岑姣和魏照,她脸上的笑顿了顿,显然有些疑惑。 也是,村子里的人虽然醒得早,可也没有这么早就来超市的。 中年女人在手机上点了一下,原先手机里传出来的视频声停了下来。 “你们要买什么?”她问。 “给我拿两瓶水,和一包小面包。”魏照抬手指了指货架上堆在一起的小面包,是个很老的牌子,浅黄色的袋子上,像是内里蹭了油一样,看起来油光珵亮,不怎么勾得起人的食欲。 中年女人闻言站起身,她从身后的货架上拿下来两瓶红盖子的矿泉水和魏照指着的那袋子小面包。 她低头看了看食物包装袋上的价签,“一共十五。” 魏照从口袋摸出纸币递了过去,“大姐,我们还想和你打听个事儿。” 中年女人接过纸币,正伸手将纸币展开,听到魏照的话,她抬头看了过去,视线里有些疑惑,“什么事儿?” “我们想问问,您知道会拍照的老钱头儿家住在哪儿吗?” “你说钱大爷啊?”女人喔了一声,她动了动身子,从一旁的小门挤了出来,“你们沿着这条路往里走,第二个路口拐进去,他家就在第三户。” 女人走出了超市,抬起手臂给魏照指路。 魏照道了一声谢,他转头看向岑姣,那个出来指路的女人也同样看向岑姣。 她盯着岑姣,有些出神。 岑姣也看向她,轻轻眨了眨眼。 “我瞅你可真眼熟。”女人道,她微微歪着头,像是在仔细思索着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岑姣的,“欸,你家里人是不是附近村的?” “我从小就被人收养了,回来就是寻亲的。”岑姣道,说起胡话来她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让人看不出半点不妥。 女人闻言面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一时像是想要探听更多的消息,一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追问。 她没再说什么更多的,对着魏照同岑姣点了点头便回身往超市里走。 只是她走出去两步,又转头看向岑姣,目光稍稍有些闪烁。 她看岑姣是真眼熟,也是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到过岑姣的。 上车后,魏照拧开了矿泉水瓶的盖子,朝着岑姣递了过去,见岑姣若有所思的模样,开口询问,“怎么了?你觉得刚刚那个女人说的话很重要。”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25章 岑姣喝了几口水,她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被水沾湿的嘴角。 “她只说眼熟,可能是看到过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吧。”岑姣靠在车靠上,她眨了眨眼,“走吧,还是先去找拍照片的那个人。” 老钱头的房子很显眼,在一溜的二层小楼里,一间平房有几分格格不入。 魏照将车停在了外面的小路上。 老钱头的房子不像其他人家那样,家家户户都有用水泥浇筑出的院子。平房出了门就是种了菜的,绿叶菜上湿漉漉的,挂着露珠。 一只黑色的大狗趴在绿叶菜前,听到动静抬起了头。 黑色的大狗看起来上了年纪了。脸上黑毛看起来有些发白苍老。 黑狗的眼睛也是,有些浑浊,转动着看向岑姣和魏照的动作,也有些缓慢。 “这村子里的狗,都不爱叫唤。”魏照停在了岑姣身后,他的视线越过岑姣的肩膀,落在了那只大黑狗身上。 岑姣闻言同样看向那只黑狗。 的确,农村人养狗,可不是当宠物来养,他们多数是养来看家护院的。 这些狗,但凡看到陌生点儿的面孔,早就叫得整个村子都醒过来了。 可偏偏,从他们进到贵村十八组开始,每家每户的看门狗都只是静悄悄地盯着他们,半点动静都没有的。 老钱头家的这只,更是离谱。 他们只差登堂入室了,就站在几步外,这只大黑狗,也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只是沉默地将他们两个人盯着。 “有人在吗?”将注意力从这群有些奇怪的狗身上移开,魏照看向了面前门户大开的屋子。 里头黑洞洞的,看不清有没有人,只是门外摆着洗脸用的搪瓷盆,显然这间屋子里的人已经醒了过来。 岑姣则是看向了房子的屋檐,檐角微微翘起,是雕刻精细的花形。 在屋檐的正中央,有一块被螺丝镶进了屋顶的铜片。 岑姣眯了眯眼,她踮起脚,想要看清铜片上的图案。 也是在这时,屋后传来回应声。 “谁啊,大早上的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没看见人,先听到了老钱头的声音,混着咳痰声,老头佝偻着背从屋后绕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截裤带。 “你们是什么人?”老钱头先看见的人是魏照,他皱着眉将魏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起来有些许警惕,“我不认识你,你有什么事儿吗?” “老爷子,我们找你是有几张照片想要问一问你。”魏照道,他抬手去口袋里摸,摸了个空才想起来照片放在岑姣身上,“姣姣,把照片递给老爷子看一眼。” 岑姣正伸着头看屋檐,听到魏照的话,她才低头去摸照片。 老钱头双手背在身后,肩膀一颠一颠地走了过来,“什么照片?”他问。 岑姣也是在这时转过身来,她将手中的黑白照片——那张她同肖舒城的合照朝着老钱头的方向递了过去。 只是老钱头没接。 他直勾勾地盯着岑姣,面上的表情,像是打翻了的颜料桶,五颜六色,难以分辨。 “我们想问问,您还记得这张照片吗?”岑姣问道,只是半晌没有等到老钱头的回答,她有些疑惑。 魏照也察觉到了老钱头那有些奇怪的反应,他微微皱了皱眉,“老先生?” 老钱头哆嗦了一下,他伸出了原先背在身后的手,有些佝偻的身子竟也挺直了不少,“您终于回来了。”他颤巍巍地开口。 这话落进岑姣和魏照的耳朵里,两人对视一眼,心知找对人了。 老钱头显然认识岑姣。 只是…… 岑姣微微皱眉,她并没有来过陈郡,更别说是陈郡下属的一个村子了,至于老钱头,更是从没见过。 “你认识我?”岑姣开口,她直勾勾地盯着老钱头,像是想要从老钱头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一样。 面前的人眨了眨眼,他半垂着头,看起来有些沮丧。 “您和当年一样年轻,只是我已经老得不成样了。”老钱头道。 岑姣呼吸微微一滞,她看着面前的人,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认识……”她顿了顿,声音也变得有些虚浮,“我的母亲?” 这话像是按动了老钱头身上的某处开关。 他猛地抬起头,眯着眼仔仔细细地将岑姣打量着。 久到原先趴在门边的大黑狗都站起身,绕着老钱头的腿走了两圈,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搪瓷狗食盆前,爪子落在搪瓷盆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将老钱头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垂下了眼,“您不是岑小姐。” “眉眼像,眼神不像。”老钱头道,他像是自言自语,抬脚走到了放着毛巾的搪瓷盆前,拿起被水打湿的毛巾囫囵在脸上擦了擦。 “你们进去等会儿吧,我一会儿就来。”老钱头道,他脸上不再是刚刚认错岑姣时的迫切,反倒多了几分淡漠和不在意。 只见他弯下腰,先是给大黑狗面前的食盆里倒上剩饭剩菜,又从一旁摸出个装着谷粒的篮子,朝着后院走了过去。 鸡鸣声响了起来,看来他这是转到后头喂鸡去了。 魏照有些着急,他想要跟上去,却被岑姣拉住了手腕, “我们进去等她吧。” 比起魏照,岑姣看起来反倒多了几分漠不关心。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26章 就算老钱头,很有可能认识她的母亲。 魏照看向了岑姣,在黑狗吧唧吧唧吃饭的声音中,他低声道,“姣姣,你在害怕?” 岑姣攥紧了手,她看了魏照一眼,没说话,只是抬脚进了屋子。 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岑姣坐了下来,她将手中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从拿到这张照片起,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认认真真地,坐下来仔细端详这张照片。 先前的那一打眼,岑姣便认定了照片上的人是自己。 可是现在,因为老钱头的话,岑姣重新审视起面前的那张照片来。 她盯着照片上穿着旗袍的自己,像是要将照片盯出一个洞来。 可直到老钱头喂完了鸡,重新转了回来,岑姣也没有看出照片上的人,和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那就是自己。 岑姣抿了抿唇,更何况,如果不是自己,那难道是她的母亲吗?可赵侍熊给她看过自己母亲的照片,与岑姣很像,却绝不是一模一样,难道那照片是假的吗? 如果是她的母亲,岑姣为什么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就算母女之间相像能到七八成,也绝不会是一模一样。 岑姣眼眸轻轻颤动,更何况,如果这个人是她的母亲,为什么会和正年轻的肖舒城合照。 “你们想知道什么?”老钱头进了屋子,他伸手拽动了门边垂下来的一根线,啪嗒一声,头顶的白炽灯亮了。 “我们想问问,这张照片你还有印象吗?是不是你拍的,又是什么时候拍的。”魏照开口问道。 老钱头瞥了眼魏照,看起来有些没好气,像是很不满魏照一样,“拿来我瞧瞧。”他绝口不提先前乍看见岑姣时略有些失态的反应。 岑姣将照片递了过去。 老钱头伸手去接,不自觉挑眉去看岑姣,只是撞上岑姣的视线,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 其实,老钱头根本不用去看岑姣递过来的那张照片。 在他看清楚岑姣脸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只是老钱头仍旧是装模作样地接过照片,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将照片看了一通,过了一会儿,才放下照片,清了清嗓子,“我记得这张照片,十几二十年前拍的了。” 十几二十年前拍的了。 岑姣那时候,甚至还没有被赵侍熊接走,又怎么会是照片上这副样子,穿着旗袍,和肖舒城拍照呢?! 十几二十年前,肖舒城也该在学校里,还是个小学生! 岑姣看向了老钱头,“老先生,您是病得糊涂了吗?” “照片上的人,长得同我一模一样,难不成我二十年前就已经是这样一副模样了吗?”岑姣说得有些急,也顾不上说的话是不是会惹得面前的老头子不悦,她胸膛微微起伏着,几乎要被这奇怪到极点的事情惹得发疯。 老钱头瞥了岑姣一眼,他显然不在乎岑姣那没有礼貌的话,只见他缓缓站起身,然后看向魏照,“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单独和她说。” 魏照的手按在岑姣的肩膀上,听到老钱头的话,有些迟疑,没动。 老钱头见状抬手指了指门口,“你就搁那儿站着,我不关门。” “我没事,你过去等着吧。”岑姣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她看向魏照,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出事。 魏照抬手轻轻拍了拍岑姣的肩膀,抬脚往外走。 他并没有走得很远,就在门口的田埂上,那头黑狗已经吃完了饭,在门口趴着,时不时抬起眼皮,瞅一瞅魏照。 等到魏照走出了屋子,岑姣再次看向了老钱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你要和我单独说什么?” 老钱头看着岑姣,“你在这儿等着。” 话音落下,老钱头走进了一旁的卧室。 岑姣盯着卧室门上挂着的流苏门帘出神,随着老钱头的动作,门帘轻轻晃动着。 “这才是照片上的人。”老钱头从卧室出来时,脸上多了一副老花镜子,手里捧着个塑料袋子。 他重新坐回了岑姣对面,伸手从塑料袋里翻出一张四角泛黄的照片,递给了岑姣。 岑姣接过了照片,照片上,是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女人长发,微卷,垂在肩头,手里夹着一根细烟,带着几分慵懒地抬眼朝着镜头的方向看了过来。 照片上的人,与岑姣七分相像。 和以前赵侍熊给她的照片差不太多。 只是赵侍熊拿来的照片里,岑姣的母亲文文弱弱,看着娇气又温和,像是大家闺秀一般,规规矩矩地站着。 照片里的女人,却半点看不出规矩和温和,反倒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狠劲儿。 岑姣将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而后抬头看向老钱头。 老钱头没说话,也没看岑姣,从拿出照片的那一刻,老钱头的目光便一直在那张照片上。 他目光深邃又缱绻,仿佛隔着照片与照片中的人对视。 岑姣笑了一声,“老先生,你给我这张照片,想说明什么?” 老钱头这才抬头看向了岑姣,他的眼尾微微向下瞥,“姣姣,你是叫岑姣吧?你妈妈是这样告诉我的。” 岑姣的耳朵里嗡一声响了起来。 她盯着面前的人,老钱头的嘴唇还在上下动着,有些吵。 耳朵里的声音吵,面前人的动作也吵。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27章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她打断了老钱头的话,“你认识我母亲?” 老钱头闻言背微微有些耷拉,他应了一声看向了岑姣。 面前的人背挺直了,微微皱着眉,眼底有些不耐烦的情绪。 这让老钱头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女人,也是这样的,自己在她面前时,总是小心翼翼的。 “你是说,这张照片里的我,是我母亲假扮的?”岑姣伸手,点在了那张合照上。 “是。”老钱头道。 岑姣呵了一声,她突然收手,猛地一拍桌子,“照片上的男人与我相差不到几岁,二十年前,他也还是个孩子,他是怎么长得这么大,和我母亲合照的?还是你要说,照片上的男人是另外哪个人假扮的?!” 老钱头摇了摇头,“没人假扮他,他是个死人。” 岑姣微微皱眉,她盯着老钱头,有些疑心自己听错了。 可是面前一直耷拉着眼睛的人忽然抬起头,他看向岑姣,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他就是他,只不过是个死人。” 见岑姣盯着自己不说话,老钱头也不恼怒,他低下头继续将塑料袋里的东西往外拿。 “在相机最早出现的时候,大家都很抗拒。” “在那时候的人眼里,相机拍下照片的那一瞬间,会吸走自己的魂。” 岑姣的胸膛上下微微起伏着,她并没有打断老钱头的话,而是看着老钱头的动作。 塑料袋里的东西被他拿了出来,轻轻推到了岑姣面前。 那是一本泛黄的本子,上面的字经过岁月的洗礼微微有些晕开,也有些模糊。 “那不是无稽之谈,也不是什么见识短。”老钱头抬头看着岑姣,“只是想要用相机存魂很复杂,如果不是你的母亲教我,我也不能将一个死人的魂在照片上显现。” “为什么?”岑姣有些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张照片,也不明白,这张照片和老钱头现在说着的话有什么关系。 “照片里的魂,在一些特殊的条件下,是可以回到人身体中去的,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影响,却会让人产生执念。” 岑姣的心漏跳两下,她垂眼看向面前的照片。 难道,这就是肖舒城当时接近自己的原因?因为这张照片,早在他们两个人还互不认识的时候,肖舒城就对岑姣产生了某种执念。 可是张帆呢? 那个被肖舒城忘记的朋友,在这件事里,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怎样的存在呢? “要什么条件?”岑姣开口,她已经翻开了刚刚老钱头递过来的本子,本子里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年轻时候的老钱头,怀里还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狗。 岑姣下意识看向门边。 那条大黑狗就趴在那儿,抬着头,将她瞅着。 可是怎么会呢,这张照片上的老钱头看起来最少也是三四十年前了,那条小黑狗又怎么会活这么久呢。 “有生命更替的时候。”老钱头开口,他看向岑姣,“你问题的答案。” 岑姣仍旧有些糊涂。 她看着老钱头,脑子发胀,“你究竟是什么人。” 面前的人似乎知道很多,可他知道的事情,却又没办法解答岑姣的疑惑。 老钱头看着岑姣眨了眨眼,只见他抬手从抽屉里摸出水烟,在桌角磕了磕。 抬手又捻一小把烟丝,塞了进去,老钱头的动作很慢,声音也很慢,“我是什么人?我是替你母亲守着这些东西,等你来取的人。” 岑姣微微皱眉,“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怎么知道我会来取这些东西?” 老钱头看向岑姣,他眼眸中有些古怪,“她怎么知道你会来?” “她当然会知道,只要你是她的女儿,那么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老钱头终于点上了水烟,他唑了一口,“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岑姣盯着老钱头,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问道,“你的年纪比我母亲要年长许多,二十年前,你为什么会乐意听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安排呢?” “她让你守着这些,你就这么多年从没有离开过吗?” “为什么?”老钱头眼底的古怪更浓了,他看向岑姣,“因为我姓钱。” 他道,声音有些浑浊,“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第49章 - 更多的,老钱头也说不出来了。 他吧嗒吧嗒地将面前的水烟抽完后,抬眼看向了岑姣,“你可以走了。” 岑姣没有再强行追问什么,她站起身,将老钱头递来的东西逐一收好。 “等等。”老钱头忽然又开口,他看着岑姣手里拿着的照片,“这张,可以留给我吗?” 岑姣低头看向手里的照片,是那张她母亲的照片。 老钱头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请求有些突兀,他抬手摸了摸鼻尖,“你母亲留下的东西,就是那本本子,这张照片不是。”他动了动唇,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略有些恳切地将岑姣盯着。 岑姣看向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仿佛也正抬头看向她。 也许只过了几秒,又或者是几分钟,岑姣放下了照片,“好。”她说。 老钱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到最后,则是如释重负一般重重吐出一口气,“多谢。”老钱头道。 岑姣没说什么,她将其他的东西收好,起身往外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28章 当她跨过门槛时,趴在地上的大黑狗忽然站起了身,走到了岑姣面前,仰着头。 老钱头的声音从岑姣背后传了过来,“这只狗,是你母亲来找我的那一年出生的,生她的那只,就是和我合照的那只黑狗。” 岑姣微微挑眉,她看向了那只大黑狗。 大黑狗真的十分苍老了,不过是站了一会儿,看起来就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不住。 只是饶是有些站不住了,那只大黑狗仍旧是站在岑姣身前,仰头将她给盯着。 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岑姣。 只是也不知道再看岑姣,还是再看别的什么人。 跟在岑姣身后的老钱头呼噜两声,似是喊了两句方言,岑姣听不懂,只是听那音调,应该是在让大黑狗走开。 大黑狗晃了晃尾巴,有些缓慢地转头看向自己的主人,却没有让开。 老钱头看起来有些气恼,他的声音高了些。 岑姣摆了摆手,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大黑狗的脑袋。 大黑狗的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呼噜声,仿佛舒服极了。 等岑姣站起身时,刚刚一直拦着她的大黑狗也一晃一晃地走开了,它走回了屋檐下,趴在了门槛边上。 魏照停在了岑姣面前,他投去询问的视线。 岑姣轻轻点了点头,她回头看向老钱头,“多谢您替我母亲保管东西,我们先走了。” 老钱头点了点头,他没说什么,只是跟在岑姣后头,隔着几步路。 直到岑姣坐上了车,他也没有会物资,仍旧是盯着岑姣,直勾勾的。 “怎么了吗?”岑姣看向老钱头,有些疑惑。 老钱头抿了抿唇,他看起来有些纠结,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多加小心啊。” 岑姣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老钱头的话。 可老钱头仍旧是站在侧面,他直勾勾地盯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道,“姣姣,或者,别查了吧。” “比起你出现,你母亲更希望她留下的东西一辈子都不会交到你手上去。”老钱头看向岑姣,他眼睛瞪圆,直勾勾地看着岑姣。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岑姣道,她看向老钱头,“倘若母亲知道你将东西保存得很好,她一定很开心。” 老钱头怔怔地,他哎了一声,退了两步,又哎了一声。 岑姣看向魏照,“走吧。” 天大亮了。 就算是没什么人的小路上,也有了少量的车子穿行。 每家每户用来看家护院的狗,也是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像是再比谁更勇猛,谁的嗓门更大一般。 这些狗并非不叫唤,而是对岑姣在的这辆车,不叫唤。 魏照驾车带着岑姣离开了贵村十八组。 蓝色的标牌被他们甩在了身后,越来越远。 “我们找对人了?”魏照问。 岑姣应了一声,她看着手里的那本本子,微微有些出神,“他……他是我母亲安排在这儿,守着这本东西的。” “我母亲,一早就知道我会来这儿了。”岑姣道,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车子前方,路上的车流并不密集,许久才会有一辆汽车,或是电瓶车摩托车呼啸而过。 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什么人呢。 岑姣闭了闭眼,那张照片虽然留给了老钱头,可是照片上的人,却深深刻在了岑姣的脑海里。 那张照片上的母亲,与岑姣印象中的,赵侍熊一直讲给她听的那个人,很不相同。 照片带给岑姣的感觉,很熟悉,就好像身边有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可是那个名字到了喉咙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你说,老钱头说自己替你母亲办事的原因,是他的姓?”魏照的声音打断了岑姣的思绪。 岑姣应了一声,她偏头看向魏照,“因为他的姓,有什么不妥吗?” “也许,我们可以从陈郡钱姓祠堂入手。”魏照道,“既然他说是因为自己的姓,那也许意味着,今天就算没有老钱头,也会有个别的姓钱的人。” “你是说……”岑姣顿了顿,“和我母亲有渊源的,并非老钱头,而是陈郡姓钱的人。” 魏照点了点头,只是找钱家祠堂,得先打探消息,“我们现在是先回去吗?还是你想去狗儿山一趟?” “先回去吧。”岑姣道,她的手掌盖在了放在膝盖上的本子上,“我想仔细研究研究,母亲留给我的这本本子。” 出乎岑姣的意料,又或者就在岑姣的意料之中。 那本本子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她想要知道的事情——自己是谁,自己的母亲是谁,赵侍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身上那些特殊的地方,这些问题的答案,本子上一个都没有。 本子上头,是手抄的神话故事。 和之前岑姣从肖舒城那儿发现的一样,从盘古开天辟地,到大禹治水,一系列存在于神话之中的故事。 岑姣托着下巴微微有些出神,她看向魏照,“难不成,我们当时的猜测是真的?这些神话故事都是真的,我身上的种种谜团,也是因为开天辟地后,我应该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她抬头看向魏照,抬手指了指天。 魏照坐在岑姣对面,有些许出神。 听到岑姣的话,他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只是他没有办法回答岑姣的问题,一来,他的确不知道答案,二来,他心中因为一件事而疑惑着。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29章 “姣姣,我在想一件事。” 岑姣看向面前的人,眨了眨眼。 “你说,老钱头说,你母亲早就知道了你会找到他那儿,所以将这个东西留在了这里?”魏照问。 岑姣轻轻点了点头。 “那岂不是意味着,你的母亲,早就知道你可能遇到的事情,知道你会为了追寻真相找到这里。”魏照顿了顿,他眸光轻闪,“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一切详细地写下来呢?反倒抄写这些神话故事,故布疑云。” 岑姣眨了眨眼,她看着魏照,同样有些疑惑,“也许她希望我自己找到真相?这是在锻炼我?” 魏照摇了摇头,他看向岑姣,“我们离开前,老钱头似乎很担心你,他也说了,你的母亲比起你探究真相,更希望你平平安安。” “假设老钱头说的话都发自内心,那意味着你母亲很在意你。倘若她在乎你的安危,那一定会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写下来,免得你继续追查下去,遇到别的危险,可她没有这样做……”魏照顿了顿,“那她只会在防别人。” “防别人?”岑姣看着魏照,她重复了一遍魏照的话。 “你是说赵侍熊吗?”岑姣低声道,她身子微微前倾,凑得离魏照很近,“母亲怕这东西被赵侍熊先拿到,所以才会故布疑云?” 魏照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面上看起来,担忧的神色有些重。 “姣姣,当年你的母亲为什么会让赵侍熊带你离开呢?” “老钱头说十来年前,你是六岁时跟着赵侍熊的,到今年,刚好十九年。” “那时候,你的母亲为什么要让你跟着赵侍熊离开呢?”魏照盯着岑姣,他的嗓子有些发干。 岑姣轻轻眨了眨眼,“也许,她被赵侍熊欺骗了——就像我之前那样,以为赵侍熊是个可以将我照顾得很好的好人。” “又或许……”岑姣看向魏照,她知道,他们两个人想到了一起去。 “又或许。”魏照接过岑姣的话头,“想要对你不利的人,从来不止赵侍熊这一股势力。”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屋子里陷入安静。 也是这时,两人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陈郡虽说是个小地方,主干街道上,也没多少人,可现在正是白天人多的时候,刚刚他们回来的时候,那些摊贩也好,菜市场也罢,都已经支起了毯子。 说话声,叫卖声,车声,人声搅和在一起,一派烟火气,从没停过。 可是现在,那声音却是一点儿都听不到了。 屋子外面,传来了诡异的,死一样的寂静。 魏照将心提到了嗓子,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走到了岑姣身边。 他将岑姣护在了身后,抬眸看向了紧闭的屋子大门。 寂静开始蔓延,扩散。 “在楼下。”岑姣抬手抓住了魏照的胳膊,她看向魏照,低声道。 楼下,是岑如霜。 魏照看向岑姣,眸光闪烁。 岑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抓着魏照的手微微使劲,压得魏照皮肤发白,出现一条一条的指痕。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一眼情况。”魏照低声道,他伸手拍了拍岑姣的肩膀。 岑姣抿了抿唇,在魏照抬脚的时候,她跟上去两步,想要和魏照一起去看看二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走到门边,先前在岑家别墅时,出现过的,耳蜗中的嗡鸣再次出现了。 上一次的眩晕感被岑姣吃下去的药丸冲淡了,并没有持续很久。 而这次,却是比上一回更迅速,更汹涌。 岑姣身形晃了晃,整个人向后栽倒,彭一声摔在了地上。 魏照刚刚出门,听到这声音慌忙回头。 岑姣看到刚刚出门的人,满脸惊慌地朝着自己奔跑而来 ,那张脸在眩晕中有些模糊,魏照双唇上下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 可岑姣什么都听不清,她仿佛置身耳鸣的洪流,难以逃离。 魏照将人打横抱起,托住了岑姣的腰窝和脖颈。 怀里的人面色十分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可明明刚才都还好端端的,魏照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来气,他强迫自己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 岑姣这种突然昏睡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他得沉住气才行。 魏照定了定神,他先把人送去了床上,见人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将屋子锁好,魏照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好像就是在岑姣突然晕倒的时候,外头的声音又一点一点地出现了。 等魏照下到二楼,耳边是墙外街道上的车鸣声,仿佛一切都回归了正常。 可他眼前的屋子,却彰显出了满满的不正常。 屋子里,一片狼藉。 原先,岑如霜的工作室里,只是堆满了杂物,一眼看过去,有些杂乱无章。 可是现在,魏照眼前的屋子,却像是经历了一场风暴一样,各种各样的东西撒得满地都是,玻璃杯也掉在地上,砸得粉碎,只剩个杯底还能看到,至于那些玻璃碴子,半点找不着了。 魏照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没有人在。 推开工作室里面房间的门,有床,看起来是岑如霜平常的工作室。 魏照视线在房间当中扫过,最后落在了柜门大开的衣柜上,他愣了愣,有些奇怪。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30章 衣柜里是空的。 而衣架则是杂乱无章地堆在床角和床尾边的地上。 显然岑如霜将衣服都收好了准备离开。 可外头的一切,又表明岑如霜并非自己离开的,外头,显然经历过一场打斗,或是争执。 魏照没有多待,他心里记挂着岑姣的安慰,在二楼转了一圈没见人后,便又回到了楼上。 外面已经完全正常了,声音络绎不绝,有些吵闹。 魏照守在岑姣床边,眸光沉沉如水。 刚刚,在岑姣说二楼时,魏照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可岑姣却是知道二楼出了事。 无论她是听到了,还是感受到了什么。 魏照都确定,自己是没有同样的感受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魏照眸光闪了闪,是因为岑姣和岑如霜都姓岑吗? 她们的姓氏相同,那便意味着,血脉也许相同。 出于这种原因,只有岑姣发现了二楼出事,而自己丝毫没有察觉。 就在魏照心里渐渐有些焦急的时候,岑姣醒了过来。 乏力又疲惫,这是岑姣最初的反应。 她扶着床边坐起身,魏照已经迎了上来,扶住了她,“好些了吗?” 岑姣点了点头,那要命的嗡鸣声已经消失了,“岑如霜怎么样了?”开口后,岑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不像话。 魏照扶着岑姣坐好,又倒来一杯温水,“我下楼的时候,岑如霜已经不见了。” 岑姣接过水,听到魏照的话,她的动作停了停。 “屋子里看起来有过打斗,可是岑如霜的衣服也不见了,我没在屋子里看到行李箱。”魏照顿了顿,“所以不能确定,岑如霜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掳走的。” 岑姣小口抿着杯子里的温水,仔细思索着什么。 等杯子里的水被喝了大半,她才开口道,“我想去二楼看看。” 魏照看着岑姣,虽有些担心,却仍旧是点了点头。 二楼平台上,那个“相逢即是缘”的标牌好好地立在那儿,只是像是被人撞歪了一样,原先该朝着下面的楼梯,现在却朝着上面。 彩灯也有半截坏了,剩下的半截闪烁,发亮,看着有几分滑稽。 岑姣进了屋子。 和刚刚魏照时离开前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的确是有过一场打斗。 里屋,也正如魏照所说的那样,衣服都被收走了,看起来,岑如霜自己也打算离开。 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岑姣皱着眉停在了飘窗前,飘窗上,放着四五盆盆栽。 里头种着蝴蝶兰,已经开花了,满枝的花朵,被染成了各种各样的颜色。 有土撒在花盆四周,魏照走到了岑姣身边,“这些植物有问题吗?”他问。 岑姣摇了摇头,她伸出手,在那些碎土上捻了捻。 土有些干,在岑姣的指腹末端碎成了粉。 魏照看着岑姣的动作,“有人翻过这些花盆才带出的土吗?” “这是峡谷里的土。”岑姣忽然开口道,她偏头看向了魏照,碎成了粉末的泥土从她指缝间落了下去。 魏照无端觉得有些冷,他看向岑姣,并不怀疑岑姣的话。 即便岑姣说的这话,让他周身发凉。 将整个二楼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一遍后,岑姣除了那出现在飘窗上的土外,并没有发现别的不对的地方。 岑如霜也和无人峡谷扯上了关系。 岑姣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她和二楼回来后,便一直没再说话,魏照出了门,他想找楼底下的摊贩们,打听打听,看看他们知不知道岑如霜去了哪里——只是这可能微乎其微,毕竟在出事前,外头安静得不像话,怎么想,外头的那些普通人都不知道这栋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岑姣盯着被他们小心翼翼收下来的那一小捧泥土出神。 峡谷里的土是被人带过来的吗? 岑姣想不通,她觉得神经被一块石头压着,扯得她整个人既烦躁又慌张。 只是岑姣向来不将自己的情绪投射到外面来。 魏照回来时,便看到岑姣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出神,半点没有被岑如霜的事情影响一般。 “姣姣,岑如霜是自己离开的。”魏照道。 岑姣这才抬了抬眼,她看向魏照,没说话。 “我问过了楼下卖水果的叔叔,他说不久前看到岑如霜和好几个人一起离开了,提着箱子,看起来急匆匆的。”魏照在岑姣身边坐了下来,他沉吟片刻,“路上的人不算少,如果岑如霜是被胁迫的,那时候她大可以胁迫,但她没有,显然跟那群人走,是她自己的意愿,或许是我们多虑了。” 岑姣闻言往后靠了靠,她贴着沙发,声音有些低。 “岑如霜跟着那群人,去哪儿了呢?回峡谷了吗?” “我仔细问过那几个和岑如霜一起的人的相貌。”魏照递给岑姣刚刚削好皮 ,切成了块的梨子,“听那位叔叔的描述,那几个人西装革履的,看起来板板正正,还是开着车来的。” “应该不是从峡谷里出来的,山野开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在山里遇到过他们。”魏照顿了顿,“也许岑如霜的离开和我们并没有关系。” 岑姣盯着魏照,她目光灼灼似火,过了许久,她才低声道,“我猜岑如霜是回家去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31章 透过那道云搭成的天梯,回家去了。 天上的人,又怎么会被住在地上的魏照遇见过呢。 岑姣收回了视线,她用牙签戳起了一块梨扔进了嘴里。 这梨的香味很浓,汁水也很足。 岑姣被甜得眯了眯眼,她看向魏照,才反应过来,“哪儿来的梨。” “拉着人问东问西,总要买点什么。”魏照偏了偏头,示意岑姣去看桌上的红色塑料袋。 袋子里装着五六个拳头大小的梨,圆滚滚的,散发出淡淡清香。 “我也尝一块。”见岑姣吃得很香,魏照的身子微微前倾,他十分顺手地从岑姣手里接过牙签,想要去插一块梨。 岑姣也是十分配合地将装了梨块的盘子朝着魏照的方向送了送。 只是在魏照将梨送到嘴巴里前,岑姣又突然开口,“你有没有听说过分梨分离的说法?” 魏照一愣,动作也慢了下来,“什么?” 岑姣努努唇,“梨子的梨和分离的离不是同音吗?所以就会有人觉得,如果一颗梨大家分着吃,那么一起分食的人最终都会分离。” 见魏照不动了,岑姣笑了笑,“说着玩儿呢,你不会当真了吧。” 魏照当然知道岑姣是在说笑,可是手里插着梨块的牙签却是怎么都送不到唇边了。 他悠悠吐出一口气,将手里的东西,送到了岑姣面前,“虽说是毫无根据说法,但总归是为了好的祈愿。” “这颗梨,还是你自个儿吃吧。”魏照低声道。 第50章 - 岑如霜的事情,算是个插曲。 两人都没有再提,只是因为岑如霜的事情耽搁了时间,想去狗儿山,只能等到第二天了。 魏照也问清楚了狗儿山的位置,的确同他们去贵村十八组的方向是相反的。 只不过,一个村子虽说分成了一组一组的,可总归是一个整体,像贵村这样,还被分成了两边的,的确是少之又少。 而狗儿山说是山,与黔州那些地方的山比起来,更像是个小土堆。 魏照还听说,他们来得很巧,这段时间,正是贵村请神的日子,村里的富户,会大摆筵席,请人游神。 既然要游神,那么他们便有机会进祠堂了。 第二天一早,是个阴天。 岑姣早早醒了过来,免得夜长梦多,还是尽早去趟狗儿山,以及钱姓祠堂。 往狗儿山的车不少,还有挺多的外地牌照。 所以魏照他们的车混在其中,倒也不显得突兀。魏照也不知道副驾上的人从哪儿寻摸来的墨镜。 几乎有她半张脸大的墨镜叫岑姣全程顶在脸上。 出了陈郡县城,即便没看到标牌,岑姣和魏照也知道,他们进到了贵村的范围。 街道两边,是搭起来的两排红色塑料棚,穿着围裙的大爷大娘,手里抬着装满了菜的托盘,在塑料棚之间来回穿梭。 咿咿呀呀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了过来,那是被音箱传过来的唱戏声。 游行的队伍已经朝着狗儿山的方向过去了,被来凑热闹的,或是回乡的贵村人包围着。 “贵村人好像很喜欢狗。”在路边大娘的指挥下,魏照将车在临时停车场停好,与岑姣并肩往外走的时候,他凑到岑姣耳边,小声道。 岑姣也发现了这一点,那些一看就是当地人的身边,都跟着一条狗——没有其他种类的狗,几乎都是田园犬,细细长长的,胳膊上肌肉分明,背上的毛发柔顺,贴着皮肤。 这太奇怪了。 倒不是说田园犬怎么了,可这么多人,这么多条狗,算概率,也该有其他品种的才对。 而且,多数跟在人身边的是白色的大狗,少有几个是白色底色上方有黄色杂毛的。 至于纯黄的,或是黑色的狗则是用铁链拴在了塑料棚旁,偶尔有人经过,还会给他们两脚,这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喜爱狗的人。 魏照同样发现了狗群的奇怪之处,他与岑姣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提这件事,只是加快了步伐,跟上了前方的人群。 这条路和黔州的那些山路可不一样。 黔州的山路又陡又急,而眼前的这一条,坡度很缓,道路也宽,不知不觉地,两边便是丛丛树荫了。 进了狗儿山,阴沉了一早上的天变得亮堂起来。 出太阳了。 只是人群的速度却是变慢了不少。 “前面好像出事儿了。”魏照个子高,能看到队伍的前面,有人围在一起。 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魏照也看不清楚,只知道不少人围成一圈,让后面的人得从边上挤过去,速度这才慢了下来。 “你们也是来看热闹的呀?”走在岑姣和魏照前面的两个女生转过头来,听口音,她们不是本地人。 “这儿的请神机组,很出名吗?”岑姣看向转头搭话的两个人,“我们是回来探亲的,原本是说来狗儿山郊游,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原来你们不知道!”戴着帽子的女生看起来有些惊讶,许是岑姣很合她的眼缘,又或是队伍前进得实在太慢,那个女生索性走到了岑姣身侧,“请神这天,狗儿山上的土地庙,可灵了。” 岑姣眨了眨眼,面上有一丝疑惑,“土地庙?” “我们坐了六个小时动车来的呢。”女生点了点头,“我想求土地庙保佑我能考研上岸。”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32章 戴帽子的女生满脸虔诚,看起来,是信极了在这土地庙求一球,心愿就能实现。 见岑姣只是看着她,脸上还有些疑惑,女生又继续道,“真灵,想进去还难着呢,要不是我妈和贵村的村长沾亲带故,肯定轮不到我进庙的。”女生从包里摸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符,“得有这个才能进,一年统共也就十来张。” “我和我朋友,就一人一张了。”女生口中的朋友,是她身边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短发女孩。 短发女孩戴着眼镜,书卷气很浓,有些文静,这一路上,同伴和岑姣攀谈,她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安静地走在一旁。 只是现在提到自己,她才笑了笑,“是啊,多亏了青青的妈妈,我们才能进去拜一拜。” “你也来求考高分吗?”岑姣随口问道。 “不是。”女孩摇了摇头,虽说戴着眼镜,一双眼睛仍旧是有些红,“我家里人生病了,我需要一笔钱。” 岑姣唔了一声,没继续问下去。 只不过,她只知道有人求财找财神,求高分找文殊菩萨的,却还是第一次听说,土地庙也可以保佑这些的。 那个叫青青的小姑娘,在岑姣和她同伴说话的时候接了个电话,说了两句后,她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同伴,“我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们快过去呢。” 戴着眼镜的女孩连连点头,对着岑姣笑了笑,算是道别,便跟了上去。 岑姣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小姑娘的背影。 求神拜佛的事情常见,只是岑姣无端觉得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魏照垂头看向岑姣,察觉到了岑姣油里的思绪。 岑姣摇了摇头,“我们跟上去看看吧。” 魏照应了一声,抬手护着岑姣,一遍同前面的人道歉,一遍往前走。 经过那群团团围着的人时,他们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娃娃,突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吓人得很,一家的大人,都正围着那小孩子忙着呢。 从那群人身边经过时,岑姣听到有人提了一嘴,说是那个小孩,便是他的父母从土地庙里求回去的。 这次回来,是想要再拜一拜,以求孩子的平安。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很乖的小孩儿突然哭闹不休,几个大人都哄不了一点。 这土地庙,也干上送子观音的事儿了。 岑姣心里的怪异之感更浓了,她与魏照对视一眼,没再耽搁,也没再跟着人群,而是快步抄着小路,往山顶走了过去。 两人穿过了请神游行的队伍。 队伍中,木头雕刻成的神像,红脸青牙,看着有些吓人。 神像两侧的,是四只大白狗。 四只狗都没有拴上,有口水挂在了露出来的尖牙上,这四条狗,看起来有些凶狠,目光也是,落在人身上时,让人心里打突突,像是下一刻就会扑咬过来一样。 岑姣顾不上这奇怪的神像和看着就不大对劲的四只恶狗,同魏照继续往前走。 这狗儿山作为陈郡的景区,山上的各种标识做得十分精致。 而山上的土地庙,也有标识。 岑姣同魏照全程是走小路,只是等他们赶到土地庙外时,那两个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看起来,他们已经进了庙里。 土地庙外面,也有不少人。 岑姣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没动。 因为她在人群中,见到了岑如霜。 岑如霜换了个造型,不像先前那样浮夸离奇了,头发被绑成了一个丸子顶在头上,穿着黑t长裤,站在土地庙外面。 看起来,她在和土地庙的管理人员说话。 岑姣抿了抿唇,决定走近些。 只是还没动作,魏照先拉住了她,“你在这儿等我,我过去。” 魏照取下了岑姣脸上的墨镜,又伸手将她衣服上的兜帽拉了起来,戴在了岑姣的头上。 魏照戴上墨镜,朝着岑如霜的方向走了过去。 岑如霜似乎是在和那个土地庙的人争吵。 魏照走近了些,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岑如霜想要进去,可那个管理人员不让。 看起来,那个叫青青的小姑娘说得没错,想要进土地庙求神,得有那个黄符一样的东西才行。 岑如霜没有,所以无论她说什么都进不去。 魏照不光观察着岑如霜,还藉着墨镜的遮挡,观察了一道四周的人。 其中有三个男人,看起来不大寻常,像是练家子。 岑如霜因为土地庙管理员的执拗有些烦躁,只是大庭广众,她脸涨红了却也不好武力让人同意,只能悻悻转身。 果然,魏照看到岑如霜对着站在稍远处树下的三个男人比了个没办法的手势。 那三个人果然适合岑如霜一起的。 魏照心微微一沉,旋即又有些庆幸,还好岑姣在稍远些的地方等着,不然她如果走进了,就那些奇奇怪怪的联系,保不准她也会被岑如霜他们发现。 见岑如霜和那三个男人站在树下又说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魏照便也准备退回去。 只是转身的时候,一个急匆匆跑过来的人没注意到魏照,撞上了他,哎哟一声,惹得周围的人纷纷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看过来的人里自然也包括岑如霜和那三个男人。 魏照用来挡脸的墨镜被撞掉了,他心咚的一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33章 那个撞上他的人看起来有些慌乱,抓着魏照的手连连道歉。 魏照摆手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可这一推一拉之间,岑如霜已经看清了他的脸。 弯腰捡起了墨镜,余光看向了岑如霜的方向,岑如霜正朝他看过来,视线笔直,目标明确。 魏照心里有些打鼓,他不确信岑如霜有没有认出他,又会不会告诉同伴。 只是过了一会儿,岑如霜收回了视线。 她转身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两句什么,四个人便转身往来路走了过去。 魏照松了一口气,也有些疑惑。 他确信,岑如霜是认出了自己的,可为什么她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呢。 那三个跟在岑如霜身边的男人,又是什么人呢。 而岑如霜的出现,更是让这座土地庙透露出古怪来。 魏照戴上了墨镜,确保岑如霜一行已经离开后,他才抬脚朝着岑姣等着的地方走了过去。 只是…… 岑姣不在那儿了。 ****** 原先,岑姣站在树荫里等着魏照。 她一直观察着岑如霜和她的同伴,只是奇怪,对着岑如霜时,岑姣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受,她第一眼见到岑如霜时,便觉得两个人应该认识。 可是岑如霜身边的那几个人,岑姣看向他们时,便没有这样的感受。 也正是这时候,岑姣听到了哭声。 是从土地庙的后面传来的细细碎碎的,小猫夜嚎一样的哭声。 岑姣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查看,却发现蹲在后面地上,哭着的小姑娘是刚刚那个戴眼镜的女孩。 “你……”岑姣开口,她看向蹲在那儿的人,“还好吗?” 哭声停了一瞬。 蹲在那儿的人抬起头来,见是岑姣,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她抬手去擦眼泪,又发现手上不知是什么时候沾上的黑泥,最终只能尴尬又狼狈地在墙后站着。 岑姣走到了那个小姑娘面前,有些疑惑,“怎么就你一个?你那个叫青青的朋友呢?”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她进庙里了。” “那你怎么在这儿哭呢?”岑姣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来,她递给了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很乖巧,让人和她说话的时候,也忍不住轻声细语。 “我和……”小姑娘接过纸,可是刚刚开口,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岑姣见状拉着人往更僻静的地方走了走,小路边上有供人休息的长椅。 两人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和家里人吵了一架。”小姑娘垂着头,“他们不然我进庙求神,可我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奶奶还在病床上躺着,等着钱做手术呢。”小姑娘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只小兔子,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只是个寄托,可是青青说得有鼻子有眼,我想着万一真有那么灵验,才托她帮我要了一张黄符,但是刚刚家里人给我打电话,说我敢进去,以后就不要回家了。” 岑姣有些疑惑,如果小姑娘的奶奶正等着钱手术,无论进土地庙拜一拜是不是会用,总归是小孩子的一片孝心。 如果当真灵验,那也是好事一桩,如果并不灵验,那也不妨什么事儿。 小姑娘垂着头,也许是说出自己的委屈,更加难过了,泪珠子断线似的往下滚。 岑姣没有追问下去,她轻轻眨了眨眼,看向被小姑娘死死攥在手里的黄符,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等她安抚好小姑娘,回到原先等着魏照的地方时,对上的,是魏照掺杂了些许怒气和很多担忧的视线。 “你去哪儿了?”魏照看到岑姣,总算松了一口气,“我和自己说,只能再等十分钟,还好你回来了。” 岑姣摸了摸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不过她也没有和魏照多解释什么,只是举起手里的黄符晃了晃。 “那是……”魏照眯了眯眼,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了岑姣手里的东西,“能进庙里去的凭证?” 岑姣点了点头,“我从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那儿买了过来。” “买了过来?”魏照倒不在意钱,“刚刚我没和你一起,你是怎么给她付钱的,用了自己的银行卡吗?” 岑姣知道魏照在担心什么,“放心吧,那笔钱赵侍熊查不到的,我有分寸。” 岑姣这样说,魏照便也放心了下来,面前的人行事虽有些跳脱,可她说妥当,那就是妥妥当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现在他们有了黄符,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庙里去了。 只是一张黄符,只能供一个人进去,还得等里头的人出来了才行。 虽说有些担心,但是魏照并没有要抢着进去。 显然,岑姣比其他知道的更多,甚至能够感受到的更多。 既然钱姓与岑姣的母亲有关,也许有些东西,只有同一血脉的岑姣进去后,才能发现。 很快,那个叫青青的小姑娘就从庙里出来了,蹦蹦跳跳的,像是高兴极了的样子。 见到岑姣,她还有些惊喜,只是又转头去找自己的同伴。 岑姣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便将手里的黄符递给了门口的管理人员,然后走上了台阶。 这间土地庙并不大,总共也就十几个平方,白墙绿瓦,看起来新修了没两年。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34章 土地庙的门是竹制的,推开后,扑面而来的是凉风和香火味。 岑姣的视线中,是游行路上看到的那尊神像的放大版。 面目狰狞,红面青牙的神像端坐于莲花之上,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神像前方是洗得有些发白的蒲团,蒲团中央有两个凹陷,看起来,每个进来的人,都会在蒲团之上跪上好一会儿。 久而久之,才会有这样两个凹痕。 岑姣站在神像前,将那神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供台上,整齐摆放着一小把又一小把的供香,旁边的红烛火光跳动,显然是预备好了一切。 可岑姣并没有上前去点燃供香,对着神像祈愿。 她只是绕着神像走了一圈又一圈,不漏下一丝半点的缝隙。 只是这庙里,除了神像本身让岑姣觉得有些奇怪不适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特殊的东西。 神像背后的墙面上,刻有许多名字。 多数名字都是钱姓,只有零星一些不是钱家人的名字出现在其中。 岑姣在最后看到了方青两个字。 刻痕很新,上面还沾着白色的粉末,看起来是新刻的。 应该是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她叫方青,所以朋友喊她青青。 可是…… 岑姣抬手,在方青的名字上轻轻按了按。 这土地庙没有其他入口,只有一扇大门供人进出,方青出去后,自己很快就进来,这中间,并没有进来过,难不成这名字是方青自己刻的? 只是四周也没有趁手的工具。 岑姣四下寻找着,并没有找到刻字的工具,反倒是在神像背后,找到了一个铜牌。 铜牌被人用螺丝钉进了神像身上,和老钱头家屋檐上的,似乎是同一种铜牌。 铜牌上方,线条勾勒出一只狗的身形。 岑姣的指腹按在铜牌边缘,轻轻点了点。 她并没有将那铜牌取下来,只是盯着那铜牌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往外走。 临出去前,岑姣停下了步子,她回头又看了眼身后的神像。 昏暗的屋子里,神像看起来更像是恶鬼。 岑姣收回了视线,走了出去。 魏照等在外面,他身边的是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并非方青。 岑姣有些疑惑,“方青呢?”她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一愣,脸色有些难看。 魏照看了岑姣一眼,低声道,“那个小姑娘刚刚接了个电话,晕了过去,被人抬到下面休息室去了。” “方青她……”站在魏照身边的小姑娘声音有些发颤,她抿了抿唇,“她被保研了。” 岑姣微微挑眉,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土地庙。 那个奇奇怪怪的神像那么灵验吗?方青刚出来没一会儿,许下的愿望就实现了? 小姑娘发颤的声音在岑姣身后响起,“刚刚是学校打来的电话,我们同寝室的人,有一个自杀了,人虽然送到了医院,但是能不能活……”那声音越来越低,“为了降低影响,学校给我们整间寝室剩下的人都保研了。” 岑姣回过头,看向了面色发白,像是随时会晕过去的人。 小姑娘眼眶通红,“姐姐,你也许愿了吗?都怪我,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放心吧。”岑姣开口安慰面前的人道,“我没许愿。” 在不远处,吹吹打打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神游行的队伍到了土地庙前。 岑姣伸手,他们三人退了几步,让出了给轿子通行的路。 打头的,仍旧是那四只白色大狗。 大狗的眼镜是金黄色的,瞳孔成了一条黑色的线。 岑姣看着那四只大狗,轻轻眨了眨眼。 队伍的后方左右,有不少捧着供香的人,岑姣突然有些疑惑。 你说这些供香,上供给的,究竟是那尊佛像,还是挡在佛像四面的那四只大狗呢? 第51章 - 四只大狗仿佛感受到了岑姣的视线,它们在同一时间抬眼朝着岑姣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视线仿佛已经超脱了动物的界限。 反倒更像是情绪丰满的人。 仿佛那四只白狗,是四个跪地前行的人,只是他们的身上,披了一层狗皮。 两方的对视一触即离。 岑姣收回了视线,她看向站在身边的魏照,“走吧,想个法子去钱姓祠堂。” 祠堂不像这土地庙,说进就能进,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不见得主人家会允许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进到祠堂中去。 硬闯也不大好,万一被人发现起了冲突,没理,也解释不清楚的,仍旧是岑姣这一方。 现在,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先找到祠堂的位置,然后等到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再悄悄摸进去。 岑姣与魏照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多余的话了,两人只一个对视,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先前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还站在他们身边,恹恹的,看起来因为朋友的事情有些魂不守舍。 岑姣看向她,“你没有进土地庙,也没有求神,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 小姑娘抬起头,看起来十分难过,“我是担心青青……”说着,她回头又看了眼那土地庙,神色有些复杂,“这庙,也太邪乎了。” 是啊,太邪乎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35章 方青刚刚进去求了心愿,名字就被磕在了那面墙上,从庙里出来后没多久,愿望竟然就实现了。 即便实现的原因,是因为另一个人的死去。 这实现愿望的方式,哪里像是什么神佛,分明就是未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邪神。 进去许愿的人,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岑姣并不知道。 只是这些,她面上并未表现出来,看向小姑娘时,神色也温和,眼眸中有几分笃定,“别怕,不会有事儿的,你快去陪着朋友吧。” 小姑娘抬头,深深看了岑姣一眼,离开前,她对着岑姣深深鞠了一躬,什么都没再说,便跌跌撞撞地逆着人群下了狗儿山。 请神游行的队伍已经到了土地庙前。 岑姣他们因为并没有跟上去,而被人群挤得远了些。 魏照看向岑姣,低声问她,“姣姣,你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岑姣眨了眨眼,“进庙的黄符难得,这么多人——” 满山的人,只有十来个人得以进庙求神。 “那两个小姑娘或许是很好的朋友,可是方青也说了,她妈妈和贵村村长沾点关系,他们也不是贵村人,那点亲戚关系,真的能叫贵村给她们两张黄符吗?” 魏照闻言,同样皱起了眉。 岑姣说得没错,这满山的人,或许有一部分只是来凑热闹的。 可一定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是因为知道这土地庙祈愿灵验才从各地赶了过来。 这样多的人,难不成除了方青就找不到第二个与贵村村长认识的了? 贵村村长凭什么要将那样难得珍贵的黄符给方青呢? 他只给一张,那算是人情,可给两张,这人情未免太大了些。 “我怀疑,不是村长看在方青妈妈的面上给了她们两张黄符,而是……”岑姣回头,对着土地庙的方向努了努嘴,“是那东西自己选中了那两个小姑娘。” “你是说……”魏照顿了顿,他觉得喉咙被人掐住,说不出话来。 四周分明嘈杂,可在那惊骇之下,魏照只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卡卡,卡卡的声音。 “如果那个小姑娘没有把黄符给你,而是自己进去了……” “她求财。如果因为什么意外死在山上,贵村这边,自然是要赔一笔钱的。”岑姣收回了视线,她声音低沉悠长,“至于方青的愿望,我猜最后也会因为她的死亡实现。” “只是,我介入了其中,这才导致方青的愿望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岑姣低声道。 魏照却是心中一紧,“那你就是牵扯进了她们的因果当中?姣姣,当真不会有事吗?” 岑姣看了魏照一眼,她声音轻松了些,“或许吧,只是已经这样多的破事儿了,再多一桩两件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个搞鬼的东西,看能不能救那个无辜的小孩一命。”岑姣垂眼,神色稍显淡漠,似乎并不在意那个并不在陈郡的孩子的生命,“如果不能,那我可得背上一条人命了。” 可又怎么能这样算呢。 拿到黄符,代替安排好的人进土地庙时,岑姣并不知道这土地庙实现愿望的方式竟是这样的。 魏照想要说些什么让岑姣不要将这件事背上身。 却又听岑姣有些恶狠狠的声音响起,“管它是神是鬼,都要给它揪出来。” 这土地庙是贵村出资修的,贵村的祠堂,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了。 只不过,现在时间还早。 岑姣与魏照准备先去参加山脚的流水宴,在那儿,是最容易探听到消息的。 他们下到山脚时,正是午餐的时候。 道路两边的红色塑料大棚里,渐渐有人坐了进去。 岑姣和魏照挑了个靠近上菜地方的桌子坐了下来。 存放菜肴的地方,有个穿着红格子围裙的大娘捧着一捧瓜子坐在小马扎上,大娘是不是伸手,赶一赶对食物虎视眈眈的虫子苍蝇。 “大娘,你们这儿可真热闹。”岑姣开口道,笑眯眯的,“还有这流水席,得花不少钱吧。” “可不是。”大娘嘴唇移动,瓜子仁和瓜子壳便自然而然地分开了,一个入肚,一个被她吐在了脚边,“山子现在发达了,年年请神这天,他都会出钱办这流水席。” 这个山子,能够出钱承办流水宴,显然是贵村人,那便应该姓钱。 钱山。 岑姣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土地庙里的那块石板上,第一个名字,就是钱山。 这个名字和别人的还不一样,他的名字被一条混有金点的红线细细勾勒了一遍,在最上方,格外引人注意。 “以前没有这样的流水席吗?” “以前?”大娘眯了眯眼,许是有人同她攀谈,她连瓜子一时都顾不上嗑了,两只手一左一右放在膝盖上,眉飞色舞道,“以前穷,请神都是各家凑钱,哪里像现在,都叫山子给承包了,他现在可是大老板。” “要我说,那时候谁能想到,整个贵村,甭管几组,最发达的会是钱山那小子呢。” “我可是看着那小子长大的,皮得很,书也不读,整天在村子里闲逛,要么就是去狗儿山上,抓鸟逗鱼的,一玩就是一整天,所以说呢……”大娘啧啧两声,“这人的命数啊,真玄乎,当年山子那小子都病得要死了,在村里,是个狗都嫌弃的存在,谁能想到,今儿咱们见到他了,还得喊一声山老板呢。”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36章 “这么厉害呀。”岑姣眨了眨眼,她看向身边的大娘,像是好奇极了,“您说他都病得要死了,是什么病呀?” “山子那时候还年轻,整日不务正业,总往狗儿山上跑,上得山多终遇虎,咱这狗儿山虽说没有打老虎,可毒蛇还是有那么几条的。山子那时候,就是叫蛇给咬了。” 大娘微微歪着头,凑近了岑姣,她伸手比划着,“啧啧,我还记得呢,山子被抬下山的时候,整条腿哦,血肉模糊的,要我说,那伤口不像是蛇咬的,反倒像是被什么撕咬的一样。” “山子那时候哪有什么钱啊,虽说进了医院处理了伤口,可一直没养好,腿上的肉是烂了好好了烂,都能看见骨头了!”大娘眼睛瞪圆了,说到能看见骨头时,声音猛地高了两分,描绘得那叫个栩栩如生。 “后来呢?”岑姣问,“他伤得那么重,怎么还能出门挣钱呢?” “谁知道呢,不过我猜,和山上土地庙脱不开关系!”大娘言之凿凿,“那土地庙,以前就是个土坯房子,没什么人去的,那山子从外头回来之后,就出钱将那土地庙翻修了一道,香火不断。” “我听说啊,山子那时候病得快死了,实在没有办法了,撑着一口气上了狗儿山——毕竟他以前就住山腰上,想进山还是容易得很。” “人病重的时候嘛,总是病急乱投医,甭管什么神仙,哪怕是个土地老儿,都能成为人的支撑呢。” “这狗儿山上就那一间土地庙,山子那时候也只能进庙求土地老爷保佑他了。” “你说人啊,有时候就不得不信命,那之后,山子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人也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了,离开陈郡去了大城市打拼,没两年成了大老板,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翻修了土地庙……” 那大娘还在说着钱山的事情。 岑姣却是忽然开口打断了她,“大娘,我听说那土地庙可灵了,尤其是请神这天去拜,许下的愿望九成九都能实现。” 大娘话头一顿,她看向岑姣,眸光有些复杂, “是,是灵,尤其是今儿这种日子。” 只是她说着今天进庙祈愿灵验,面色看起来却像是有些复杂,又惧又怕的,丝毫不像之前说起钱山时的眉飞色舞。 过了好一会儿,那大娘才叹了一口气,她将手里的瓜子塞进了围兜口袋,抬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姑娘,我们今儿能在这儿闲聊说话,说明咱俩有些缘分的,这世上,多少个人一辈子见都见不到,更别提说话了。” “所以这话呢,我就这样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别往心里去。”大娘看起来神色有些凝重,她微微侧身,靠近了岑姣,“那庙是灵,今儿请神日进去的人,愿望九成九得以实现。” “只不过啊,除非到了绝路,还是别想着进庙许愿了。”她摇了摇头,眼角向下耷拉着,看着有些愁苦,“一开始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去找钱山和村长,想着在这一天进庙求神。” “他们限定了数量,一开始只有本地人能进去,能进去的人也少。” “可进去的人,求财,求子,求姻缘的,都实现了。”大娘道,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围裙下摆,“我去找了钱山和村长,在第二年的时候,求到了一个进庙的名额。” 进庙的人,不是大娘,而是大娘的儿媳。 大娘的儿子和儿媳结婚四五年了,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所以大娘想着让儿媳进庙里求一求。 求过没多久,大娘家就有了好消息。 小两口感情好,现在有了爱的结晶,更是蜜里调油,劲儿往一处使,齐心协力,想要让这个家的日子更好,让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能够生活在一个衣食无忧,健康富足的家庭里。 这样好的,开心的日子只持续了十个月。 孩子出生那天,大娘的儿媳大出血,没能救回来。 孩子还没满月,大娘的儿子也因为无法接受妻子的离去,喝了百草枯,即便被及时发现送到了医院,仍旧是追随自己的妻子离开了。 说到这种地方,大娘抬手抹了抹泪,“我就想啊,我想不通啊,咱们家,那么好,那么幸福的一家,怎么就今天这样了呢?” “后来我发现,进庙祈愿的人,多多少少都遇到了一些事情,虽说不是家家户户都像我这样家破人亡吧,可总归鸡飞狗跳的,生活远不如当年来的舒心。”大娘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攥紧了岑姣的手,“姑娘,你听大娘一句劝,有什么事儿,什么坎儿,咬咬牙就过去了,咱别去想那些,啊。” 握着岑姣的那双手有些粗糙,想来是干惯了农活的。 岑姣眸光闪了闪,正要说话,却有小孩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声音。 “奶奶!”是个小男孩。 大娘松开了握着岑姣的手,她对着岑姣笑了笑,而后转身看向朝着自己跑过来的小男孩,“我们乖乖来啦,让奶奶瞧瞧,是不是玩儿出了一身汗?” 岑姣盯着那个小男孩儿出神。 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魏照怕惹得别人注意,伸手轻轻拉了拉岑姣,“姣姣?” 岑姣收回了视线,她看向魏照,低声道,“那个小孩子,长了一条尾巴。” “一条,狗尾巴。” ****** 岑如霜被那三个男人左右簇拥着,回到了陈郡的一家酒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37章 这是陈郡最豪华的一家酒店了,外面看起来,富丽堂皇,雕刻成各种模样的水晶立在大堂里,熠熠生辉。 岑如霜在那间酒店顶楼的包房里,见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的长相有一股阴柔的美感。 只是右眉上方,一道斜着下来的疤痕,将那股阴柔割破了些许。 岑如霜看着那个男人,没说话。 男人坐在沙发上,背后是窗,透过窗,是陈郡镇中心的湖。 日光洒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折射出金线。 方才和岑如霜一起上楼的人已经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岑如霜和那个男人。 “你在下面待得久了,到和下面的人越来越像了。”岑如霜开口道,她看向面前的男人,气势并不弱。 “听他们说,你身手差了不少。”男人挑眉看向了岑如霜,他摇了摇头,啧啧两声,“岑如霜,你可是我姐姐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如今只剩下这么一点本事,如果叫姐姐知道了,她该多伤心。”男人坐直了身子,他双手抵在一起放在膝盖上,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指头轻轻动着,一下一下,像是打着节拍。 岑如霜没说话,她只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真是不明白。”男人抬眸看向岑如霜,“她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地方。虚假,恶心,人人都是空披一副皮囊的鬼。” “我看,当年的事情让她毫无心气了,也是时候让权了。”男人道。 “岑砀,你疯了?!”岑如霜厉喝一声,“你不过一块破烂石头,凭什么与族长相争。” “岑如霜,你在下面过得太久了。”岑砀看着面前的人,面上表情淡淡,似乎并没有因为岑如霜的话产生什么心绪上的波动。 “从你离开山里的那天算起,怎么也有十年了吧?”岑砀伸出一根指头,“这十年,你从未回去过,自然不会知道,我们的族长,如今变得多么软弱,多么妇人之仁。” “善良……”岑砀呵了一声,“善良的人可以掌管羔羊,可是在狼群中,她担不起族长之任。” “岑如霜,我来找你,是同你合作。”岑砀道,“我们不能轻易下来,待的时间也不能那么长,下来的法门也叫她死死攥着,只要你帮我从她那儿套取随意上下的秘密,日后,等我们卷土重来,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岑如霜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难掩讽刺。 “岑砀,你该知道,你只不过是一个血脉被污染了的男人,男人,在我们族中,只能当一块石头,你不要妄想自己是一块璞玉了。”岑如霜声音骤冷,一字一顿,字字锥心,“我族族长,从古至今,皆是女子。唯有血脉纯净的女子,才堪此大任!你一个男人,凭什么肖想那个位置?凭你一身毒辣的计谋还是睚眦必报的心眼?” “才堪此大任?!”岑砀终于按捺不住,他猛地站了起来,声音也变厉,“如果当真是这样,当年我们又怎么会躲藏起来,怎么会这么多年,只能蜗居在那样一块地方。” “你在下面这么久,难道不曾见到万里山河的风光?!这些本该是我们的!现在享受着这一切的人,不过是一群杂鱼,一群下等的贡品!正因为当年族长的一念之差,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岑砀深吸一口气,他冷静了些,盯着岑如霜,“你当姐姐不知道我的心思吗?那又如何,她需要我替她办事。” “你们找到了活石,却没能将活石带回来,岑如霜,你知道该如何受罚。” 岑如霜面色未变,她冷眸看向岑砀,而后往前走了半步,只见她手腕一翻,小刀从她胳膊上划过,鲜血涌出。 淡淡的血腥气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旋即,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是成群的小虫,黑色的虫子从床底,边缝,爬了出来,爬向了岑如霜的方向。 岑砀退了两步,重新坐了下来,“岑如霜,你说我的血脉肮脏,可是你那样崇敬的族长,不也生下了一个杂种吗?” “她才是污染了我族血脉的罪人!” 那些黑色的小虫潮水一般涌上了岑如霜的身体。 它们彼此托举着,朝着岑如霜手臂上的伤口涌了过去。 那些虫子每一个的个头都很小,它们很轻易就钻进了岑如霜的皮肤下方。 伤口处的皮肤上下翻动着,岑如霜额头上沁出汗珠来。 那是蚀骨的疼,可她应是没有吭一声。 这罚,她该受。 岑砀是带着族长的信来的,活石是族长需要的。 她在陈郡住了这么久,守着活石那么久,现在却没有能将活石带回来,这痛苦,是她咎由自取的。 可心甘情愿受罚,是因为族长,并不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岑砀。 听岑砀说起十多年前的事情,岑如霜脸色冷了下来,“岑砀,你就死心吧,族长的女儿我见过,很是机灵且灵气十足。等时机到了,定能接替族长御蛟。” “而你,只能趋势这些肮脏恶心的小虫,和你的人一样卑劣!” 岑砀的眸光冷了下来。 只是他没有同岑如霜争辩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岑如霜。 过了许久,他才呵呵一笑。 “是吗?” “当年姐姐赶在外甥女六岁前将人送了出去,不就是不想族人知道,我那个外甥女,是她和祭品的孩子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38章 “就算你将我外甥女说得天花乱坠又如何?她在地上住了这么久,早就不是,也不可能成为我们的族人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淌过,钻进岑如霜皮肤中去的小虫子纷纷钻了出来,退回了阴影之中。 “我们的时间不多,如果你还不能取回活石,那我只能亲自动手了。” 岑如霜的脸色变了又变,她垂下眼,“我今晚会去试着取回活石。” 陈郡不大,岑砀若是离开屋子,说不准就会和岑姣遇上,不能让他遇到岑姣。 第52章 - 魏照听清岑姣的话后,也看向了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小孩。 小孩个子不高,穿着灰色的t恤,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的。 他自然也没有看到岑姣所说的,什么尾巴。 仿佛察觉到了岑姣同魏照的视线,原先背对着他们仰起头让奶奶给自己擦脸的小男孩儿突然转过头,看向了岑姣。 用帕子给小孩擦脸的大娘见状轻轻推了推男孩儿的肩膀,“叫哥哥姐姐。” 小孩没说话,他直勾勾地看着岑姣。 站在他身后的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有些腼腆,你别在意。” 岑姣笑了笑,她抓起面前的一把糖递了过去,“吃糖吗?” 小孩儿伸手从岑姣面前接过了糖,就在岑姣收回手的时候,忽然听到面前的小孩儿开了口。 他喊,“岑姐姐。” 岑姣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小孩儿又重复了一遍,“谢谢岑姐姐。” 小孩儿的奶奶,刚刚和岑姣聊天的那位大娘,刚刚被人拉去上菜了,自然没有听到自己小孙子说的话。 岑姣往前走了半步,她弯下腰,伸手,按在了小孩儿的肩上,“你认得我?” 小孩儿摇头。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与她的动作毫不相符。“我们都认得你,岑姐姐。” 岑姣手上一紧,小孩面上的神色有些扭曲,可他没有喊叫,面容也没有扭曲,只是像刚刚那样,静悄悄地看着岑姣。 那双眼睛,瞳孔微微有些黄,让岑姣莫名觉得熟悉。 可是,还不等岑姣想明白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寒暄声。 原先乖巧站在自己面前的小男孩一瞬间挣扎了起来,他的力气极大,在岑姣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竟是轻轻松松将岑姣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甩开,小男孩朝着来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岑姣目光怔怔,她没有回头去看,而是看着空荡荡的眼前。 她知道为什么那双眼睛让自己觉得熟悉了。 就在昨天,昨天在老钱头家里,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只大黑狗的眼神,和刚刚那个小孩的眼睛,十分相似。 “姣姣?”魏照虚虚扶住了岑姣的腰,他看向面前一瞬间有些失神的人,将有些摇摇欲坠的人扶稳了。 “两位面生,不是本地人吧?”男人的声音从魏照背后响起。 魏照闻声转头去看,同他搭话的男人身高体胖,魏照第一眼看过去,注意到的便是男人白得发亮的脸。 男人很白很白,像是细细刮上了一层腻子。 白得让人一眼忽视了他的无关,魏照第二眼,才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倒不是说这男人长得不好,而是很奇怪,整个人的皮肤像是被气撑开了一样,舒展得没有一丝褶皱。 这使得男人的眼鼻口,显得很小,挤在那张圆脸的正中间,颇有几分格格不入之感。 “鄙人钱山。”男人伸出手来,他看向魏照,笑呵呵的,“这流水席就是我准备的,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心意。” “魏照。”魏照伸手握住了男人的,自曝了姓名。 钱山乐呵呵的,他挺了挺圆滚滚的肚子,“招待不周,多担待。这位是……”他的视线转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魏照身后的岑姣身上。 “是我女朋友。”魏照道,“有些不舒服。” 钱山呀了一声,脸上换了一副担忧的神情——跟变脸似的。 “小姑娘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安静的地方歇歇?”钱山一只手提着裤子,另一只手往上指了指,“我原先的房子离这儿近,哪儿安静,流水宴哪儿都好,就是太吵闹了。” 魏照没有替岑姣回答,他回头看向岑姣,去询问岑姣的意思。 岑姣的声音很小,从他身后传了出来,“那多谢你了,我歇一会儿舒服了就走,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察觉到岑姣遮掩自己样貌的动作,魏照明白过来,他侧了侧身,将人一整个拦在怀里,手臂虚虚挡住了岑姣的侧脸。 钱山够着头看,眸光闪烁许久,也未曾看清岑姣的脸。 只是他没说什么,只是侧过身,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你领着两位客人去我老房子那儿歇歇吧。” 钱山的旧房子…… 应该就是先前那位大娘说的,位于山腰的房子。 魏照并没有问岑姣为什么不同钱山打交道,反倒是选择去钱山的旧房子找线索。 等到开车带着他们俩上到山腰的司机离开后,魏照才放开了搭在岑姣肩上的手,他看向岑姣,“你觉得他屋子里会有些什么吗?” 岑姣看起来有些恹恹的,她抬手摆了摆,像是当真有些不舒服一样。 魏照低头,想要伸手去摸岑姣的额头。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39章 岑姣没躲开,只是开口说话时,声音有些嗡嗡的,“我没事儿,只是刚刚被熏到了。” 魏照一愣,被熏到了。 可他刚刚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自己的衣服也是干净的,不该有味道才是。 岑姣并不知道魏照的心理变化,她抬手掐了掐鼻尖,继续道,“那个钱山身上,好重的狗味儿。” 养狗的人都知道,无论你收拾得多么干净,哪怕刚刚给小狗洗过澡,小狗的身上,也会有独属于它的味道。 那味道并不能说它难闻,只是有些许特殊。 可钱山是个人,一个人的身上,却有狗身上的味道,要么他十分爱狗,养了许多狗,整天同那些狗住在一起沾染上了那样的味道,要么就不正常。 和刚刚的那个小孩儿一样不正常。 “你不想让钱山看到你的脸?” 岑姣点了点头,“刚刚那个小孩儿,没几岁,根本不可能见过我,我们说话时,也没有透露过我的名字,可他却知道我姓岑。” “他是土地庙送来的孩子,而钱山也是进了土地庙后,才有了今天种种的成就。”岑姣吐出一口气,她抬脚往屋子里走,“我有些担心,钱山比那个小孩难对付。” 魏照唔了一声,在这种时候,谨慎些是对的。 他循着岑姣的视线看向面前的屋子,是个小两间带院子的平房,看得出来,近期修缮过,虽说还保留着原先的砖块,侧边的墙壁却是新粉刷过的。 屋子里面,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有人在这里打扫的。 岑姣里里外外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她站在院子里,吸了吸鼻子,“魏照,这院子里也有狗的味道。” 魏照闻言也吸了吸鼻子,他不如岑姣那么敏感,但仔细嗅闻下,倒也能闻到岑姣所说的味道,那味道很淡,但是风却又吹不散。 “照理来说,这样宽阔的地方,不该存味才是。”魏照道,他抬头看向四周,绿茵淙淙,风吹过,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更何况,山里更不该有这样的味道留存才对,无论是树的气味还是土的味道,都应该可以将这淡淡的味道盖过去。 岑姣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抬脚往前往院子外走了两步,“魏照,那味道在移动。” 魏照跟了上去。 只是岑姣又停了下来,只见她拔下了头顶发簪,双手合十,将发簪拢在中央。 岑姣闭上眼,用在梅山学到的法子,调动身体里每一处的感官集中往鼻子和眼睛上去。空无一物的眼前,出现了细细的光点。 岑姣睁开眼,朝着南边快步走了过去。 魏照没有多问,只是抬脚跟了上去。 越往南边走,树木愈发茂盛。 原先他们踩着的小路也没有了,只剩灌木丛中细细窄窄的一条。 看起来,很少有人往这儿走。 岑姣停了下来,她抬手,指向前方,“你看那儿。” 魏照抬眼看了过去。 先看见的,是先前那座土地庙。 土地庙被植被遮盖,虽看得见,却也能看得出,在稍远些的地方,至少,那儿的人发出的声音,传不到他们所站着的地方。 视线往更远处跳了两跳,是一间黑色的平房。 “那儿是……”魏照话说到一半,转头看向岑姣。 他从岑姣的视线中看到了肯定。 山里已经不住人了,修得那样光鲜的房子,只会是钱姓祠堂。 岑姣抬眼看向了阳光落下来的方向。 看起来,现在应该是下午一两点的时候。 这种时间,正是困倦的时候,祠堂那边,应该不会有人。 岑姣将心一横,她抬头看向魏照,“这儿给我的感觉很不妙,还是不要拖到晚上了。” 她直觉,如果留到晚上,一定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魏照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下,他相信岑姣的判断。 的确,一两点的时候,早上那群上山来的人也有些累了,正在山下流水宴上吃饭休息。 吃过午饭的人呢,又正是困倦的时候,一时半会儿提不起精神上山。 虽说是白天,却也不见得比夜里危险。 岑姣站在高处看了一会儿,找了一条最近的路线,朝着祠堂方向赶了过去。 两人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到了祠堂外。 钱家祠堂几个字挂在上方,字是鎏金的,看着古朴庄严,又带着几分肃穆。 钱家祠堂的布局是“四点金”的形制,看起来,是个小型三合院。 祠堂大门口,左右各摆着个石雕。 岑姣站在石雕前,微微挑眉。 她倒是见过不少石狮子,石鼓,这还第一次见到在祠堂大门两边,摆放石狗的。 魏照看着那两头雕刻得身形巨大的石狗,也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简直把狗当作神灵了。”魏照开口道。 岑姣看着面前的石头雕像,缓缓移开了视线,“钱姓以前,可能以狗为尊,狗是他们这个族群的图腾象征。” 在还没有国这个概念的时候,人以部落划分。 每个部落都有独属自己的图腾,只是随着千年时光的流逝,那些图腾也好,部落的存在也罢,具淹没在了滚滚洪流中,难以窥见一星半点。 岑姣没有想到,钱姓竟然将他们的图腾,他们的信仰保存至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40章 这祠堂并没有人看着。岑姣跨进了正厅,里头设有四个龛,龛中有柜,柜中藏有神主牌。 四个龛前面都摆有矮长桌,上面放着贡品。 正龛上摆着的始祖牌,前面矮长桌上摆着的贡品也有些奇怪。 那是一个青铜制的媭。 媭是过去人们用来盛放食物的器皿,椭圆口的,有个盖子,有两耳,四足。 岑姣停在了青铜媭前。 “这是古董吗?”魏照也看向了那个青铜媭,他顿了顿,“还是仿制品。” 如果是古董,怎么也要追溯到唐宋之前了,这样珍贵的东西,就这样大剌剌地摆在这儿,也没有人看守,怎么想都不可能。 岑姣没接话,她对古董一窍不通,半点分辨不出真伪。 小心翼翼地凑近,岑姣发现上面刻有铭文。 只是上方的铭文有些模糊了。 岑姣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几个字。 “……禹敷土,……浚川” 禹敷土。 禹敷土。 岑姣心念一闪,大禹治水!这青铜媭上,记载的,是大禹治水的事迹。 又是大禹治水。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看向魏照,“帮我拍几张青铜媭的照片。” 魏照闻言翻出手机,对着青铜媭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细地拍了好几张。 “钱家祠堂里,怎么会放着记载大禹治水的青铜媭?难不成,他们的祖先是治水的那个大禹?”魏照看向岑姣,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岑姣摇了摇头,她走到了魏照身边,探头去看魏照拍的照片,“帮我发给桑寻问问,这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问问是什么时候的,如果是假的,问问所仿的真品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魏照照做。 只是照片发出去之后,如同石沉大海,半点儿没了回音。 岑姣倒也不急,桑寻向来是这样的,失联是常态,动辄一两个月都没有音讯。 她又在祠堂正厅里绕了两圈,除了那个青铜媭,钱家祠堂中,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了。 岑姣又往外走,天井处,放着个大缸。 所谓“藏风聚气,得水为上”,祠堂里放水缸,装满水,是聚财安康,辟邪火的意思。 只是…… 岑姣脚步顿了顿,这缸里一滴水都没有。 只放个空缸,里头一滴水都没有,岂不是钱财走空,家毁人亡。 岑姣绕着那空缸转了一圈,片刻后,她抬手在缸壁上敲了敲,是咚咚声,并不清脆,内壁是空的。 岑姣看向魏照。 魏照会意,捡起脚边的一个石块,朝着那空缸扔了过去。 缸壁一击即碎。 岑姣低头去看,缸壁中间,夹着一本册子。 伸手将册子从里面翻出来,是钱姓的族谱。 准确点说,是一半的族谱,那本族谱被人从中间撕开了。 岑姣眸光闪了闪,并没有细看。 她将那本族谱一卷,扔给了魏照。 “这缸被我们砸碎了,还是快走吧。” 魏照点了点头,他跟在岑姣身后,本以为岑姣会原路返回,谁料岑姣刚刚走出去两步,便又回过头,朝着反方向走了过去。 面色也越发凝重。 岑姣走得很快,她嗅到了那股味道,那味道很浓,说明味道的源头就在附近。 那味道并不是从祠堂里传出来的,甚至祠堂中没有那个味道,只是出了祠堂,味道就变得浓重起来了。 究竟是什么在装神弄鬼,岑姣心微微有些沉。 “姣姣!”魏照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岑姣停下了步子,回头去看,魏照停在了一棵树下,脸色有些沉重。 岑姣皱眉走了过去,“怎么了?” “你看那儿。”魏照抬手指向长在溪边的那棵大树,大树下方有个空洞,只是被繁茂的藤蔓遮了个七七八八,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里头有东西?”岑姣走了过去。 魏照点了点头,他抬手示意岑姣停在原地,他自己走了过去。 那个空洞不大,却有些深。 魏照弯腰查看过情况后,从腰后抽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短刀,他看向岑姣,“你在这儿等我,我下去看看。” 岑姣点了点头,魏照握着短刀将那些藤蔓隔开,沿着洞口小心翼翼地洞底走了过去。 岑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她抬手将手串里的萤火小虫放了出来,那些虫子跟着魏照飞进了洞里。 魏照没有进去很久,大概七八分钟的样子,人便又出现在了洞口。 “我从里面,找到了这个。”魏照抬手,随着他的动作,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落在了溪边的软泥上。 那是一个…… 岑姣瞳孔轻颤,那是一个佛头。 她见过那个佛头的,在魂魄出窍时,在峡谷中的一个溶洞里,岑姣见过一模一样,只是比魏照扔出来的佛头要大上一圈的佛头。 “姣姣,里头有很多骨头。”魏照继续道,他面色越发凝重,“我大概看过,多数是牛羊身上的腿骨,头骨也有。” “那些骨头堆在一起,我大致翻找过,应该没有人骨,只是……”魏照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就算没有人骨,在这样一棵树下的空洞里,有这样多牲畜的骨头,同样令人瘆得慌。 岑姣动了动唇,她正要说话时,鼻翼前,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是风将藏在灌木后方的味道传了过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41章 岑姣猛地转身扑了过去,她身形敏捷,几乎在空中留下了残影。 噗簇两声,她跳进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只是当她按住那团黑后,岑姣的动作渐渐变得慢了下来。 那是一条很大很大的黑狗,有人高。 这只黑狗看起来也很老很老了,被岑姣按住脖子,竟是丝毫没有翻看,只是嘤嘤叫了两声,那声音很弱,和刚出生的小狗比也高不了多少。 岑姣缓缓站直了身子,她半拖半拽着那只狗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 魏照也从洞里爬了出来,他看向那只巨大的黑狗,难免也有些惊讶,“这只……” 岑姣垂眸看着那只大黑狗,没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那只黑狗费了很大的劲,仰头看着岑姣——它趴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岑姣缓缓蹲下身去,她伸出手,将黑狗眼睛上方,打结卷起的毛往两侧理了理。 黑狗的眼睛清亮。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动物,不会是什么妖魔,岑姣心里清楚。 她看向魏照,抿了抿唇,“我们得把它带走。” 魏照没有问为什么,听到岑姣的问题后,他便开始思考路线。 停在山下的那辆车并非越野车,山中没路的地方开不了,他只能开车沿着大路。 如果带着这条狗下山,那太惹眼了。 魏照直觉这只狗不能被山下的有些人见到。 脑子里几个念头转了一圈,魏照看向岑姣,“钱山半山腰的那个屋子,不能回去了,我们往土地庙的方向去,你在稍远些的地方等我,我去将车开上来。” “不,现在不行。”魏照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他看向岑姣,“得等天黑。” 有夜色的遮掩,这只黑狗才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黑狗乖巧安静地趴在岑姣腿边。 从始至终,它一声没吭过,好像岑姣是它的主人一般,那样乖巧。 魏照看向那只黑狗,“这只狗,是在山里流浪吗?” 岑姣蹲下身,看向了身边的那只黑狗。 黑狗的眼眸亮晶晶的,见岑姣靠近它,舌头也伸了出来,一抽一抽地喘气。 尾巴拼了命地晃动着,显然高兴极了。 岑姣伸手想要摸一摸黑狗的脑袋,那只黑狗却是费劲地仰起脑袋,舔了舔岑姣的掌心,湿漉漉的,有些痒。 这只狗很乖。 可这却让岑姣更加疑惑了。 万物有灵,如果贵村人从前的图腾是一只狗,经过几千年的虔诚供奉,图腾也能成灵。 只是这灵,有好也有坏。 从一开始,岑姣便觉得这受了供奉的灵,一定是恶灵。 可现在这只大狗的出现,却推翻了岑姣的想法。 她能感受到这只大黑狗身上的不一般,显然,这只大黑狗是供奉之下,开了灵智或者说,被灵附身了。 可显然,这不是一只恶灵。 可如果不是恶灵,为什么会靠实现心愿,去收割无辜之人的性命呢? 如果作恶的不是它,这样一座小山坡,真的能滋养出两个灵体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呢。 第53章 - 黑色的大狗一直很乖巧。 全程紧贴着岑姣的脚踝,亦步亦趋,像是生怕岑姣离开一样。 魏照倒了些矿泉水在叶片上,那只大狗看起来渴了很久,忙不迭喝了起来,只是喝上几口,就要转头看一眼岑姣,像是生怕岑姣消失一样。 “它看起来认识你。”魏照道,他抬眼看向岑姣,指了指黑狗,“它把你当作主人。” 这只黑色的大狗并不是很久没见人了,所以看到有人格外亲近。 它只亲近岑姣,甚至对于魏照,它都相当警惕,魏照注意过,当岑姣背过身的时候,这只黑色的大狗会趁着岑姣的视野盲区对自己龇牙咧嘴,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一样。 可当岑姣看着它的时候,这条黑色大狗又会乖巧安静起来,时不时发出嘤嘤声,看起来可怜又乖巧。 听到魏照的话,岑姣眨了眨眼,她垂头看向腿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也许它认识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 说着岑姣蹲下身去,她抬手握住了大狗的前爪,大狗的脚掌泛白,没什么血色。 黑色的鼻头也隐隐约约有些泛灰,至于牙齿,更是东倒西歪,不剩几颗了。 这只大黑狗,看起来比老钱头家里的那只还要老一些。 而那只,是在自己的母亲来陈郡时出生的,这只认识自己的母亲,也不足为奇。 大黑狗见岑姣握住了自己的前爪,看起来十分高兴,尾巴啪啪啪甩动着,恨不得飞到天上去。 嘤嘤声也更大了一些,像是委屈极了,正同岑姣撒娇。 “魏照,你说我母亲真的像赵侍熊说得那样,死了吗?”岑姣抬头看向魏照。 只是不等魏照回答,她便又自顾自道,“我觉得没有,我们走来这一路,发现的这些事情,无一例外表明她是个很厉害的人,一个那样厉害的人,我才不相信她会死在那个破村子里呢。” 魏照沉默地看着岑姣,许久后,他伸出手,顺着岑姣的脑袋摸了摸,“当然,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吗?赵侍熊不过是用一段真话让你相信了其他的谎话。”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42章 “你母亲的事情,当然不能听信他的说法。” 岑姣沉默下来,她专心逗着面前的那只大狗。 其实,对于自己的母亲,岑姣没有记忆,她不记得六岁之前的事情,对于自己的母亲,自然没有半点印象。 以前,她相信赵侍熊的话,对着赵侍熊给她的,自己母亲的照片,总是在想,瘦瘦弱弱的母亲,是怎么在那个吃人的村子里活下来,还将自己好好地养到六岁的呢? 或许是血缘之间的牵引,就算岑姣半点不记得自己同母亲相处的时候,可看着照片上那个,同自己七分像的女人,总是心生亲近。 这一路总是在不停地追赶,岑姣很难有这样安静的,可以坐在树林中,放空自己的时候。 现在坐在这儿,耳边蝉鸣断断续续,风声混在蝉鸣中,消了三分暑气。 日头西斜,魏照站起身,他看向岑姣,“我下山去取车,如果遇到钱山,顺便从他那儿探探口风。” 岑姣点了点头,她拍了拍身边大狗的脑袋,“那我沿着小路下去,在离山腰停车场远点的地方等你。” 狗儿山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就像先前本地人和他们说的一样,白天倒是有不少人会上山踏青或是做别的事情。 等天渐渐黑下来,人就散了,没人愿意在山上过夜。 岑姣沿着小路往山下走,那条大黑狗就跟在她身侧,偶尔经过荆棘丛生的地方,那只大狗也会拦到岑姣面前,用牙先咬断荆棘藤蔓再让开,供岑姣通行。 第一次岑姣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第二次那条大狗他又要先咬断那些扎嘴的藤蔓时,岑姣拦住了大狗的动作,她蹲下身,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将藤蔓割断。 大狗似乎被岑姣的动作惹得愣在了当场。 它绕着岑姣绕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有些不解,又有些许兴奋。 “你以前,是认识我妈妈吗?她是你的主人?”虽说岑姣知道,这只大狗就算很有灵气,也不会开口说话回答自己的问题,却仍旧有些傻里傻气地开口,同它说话。 “你怎么会自己留在这儿呢?”岑姣有些疑惑,倒也不是没想过,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因为一些事情,没办法带走它。 可是,她大可以将这只狗托付给老钱头,或是和老钱头一样的人,看老钱头对待自己母亲留下的册子的态度,只要将这只狗托付给他,他一定会将其照顾得好好的。 大狗像是听明白了岑姣的意思一般,它停下了步子,叫了两声。 那声音并不洪亮,岑姣停了下来,看向了它。 只见那只大狗左右转了两圈,又咬起一块石头放在自己面前,而它则是端端正正地在一旁坐着。 见岑姣看向自己,它又汪汪叫了两声。 “你在山上,守着什么东西?”岑姣问。 大狗看起来颇为骄傲地停了停胸膛,它吧嗒吧嗒走到岑姣身前,前腿离地,拍了拍岑姣的手臂。 岑姣低头看向自己手里抱着的东西。 那颗佛头。 “你在山里,守着这颗佛头?” 大狗汪汪两声,像是回答了岑姣的问题。 岑姣的手掌贴在佛头上方,是温润的触感,像是玉石一般。 可她从这佛头上方,感受不到什么特殊的存在。 为什么会需要一直将它守着呢。 岑姣有些想不明白,她抱稳了那个佛头,或许等到陈郡的事情了结,该回黔州一趟,找到那个溶洞中的佛头,还有山顶上方,生出来的蜿蜒云梯。 毕竟,查到现在,桩桩件件都在告诉岑姣,当年的那些神话故事,或许都是真的。 大禹治水是真的,女娲补天是真的,盘古开天辟地自然也就是真的。 混沌被一分为二,或许天上,当真生活着另一群人。 大狗十分乖巧地跟在岑姣身边,两人很快就到了山腰处的停车场。 也许是白天请神游街的缘故,今天的车子一直是不能上山的,所以停车场空置着,一辆车都没有。 岑姣并没有靠近,她领着大黑狗在稍远些的地方,藉着茂密的树丛遮掩,等着魏照上山来接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抬眼去看,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日像是视线尽头酣畅燃起的大火,将整个天烧得通红,包括岑姣脚下的狗儿山也置身于这团火焰。 岑姣盯着那一抹红许久,直到黑色将其扑灭。 天,彻底黑下来了。 魏照应该差不多时候上山了,岑姣猜。 她摸了摸身边的大狗,全神贯注地看着上山的路。 一直很乖很安静的大狗,突然有些失控。 它并没有爆冲或是吠叫,而是在岑姣身边弓起了背——那是攻击的姿势。 小声的警告声从黑狗的齿缝间溢出。 呜—— 它在对着不远处的山路作出警告。 岑姣看了身边大狗一眼,又抬眼看向山路。 没有车灯在山路上亮起,她蹲了下去,抬手环住了大狗的脖子,安抚着它的情绪。 即便如此,身边大狗的身子仍旧紧绷,像是紧张到了极点。 四周的蝉鸣蛙叫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岑姣蹲下身子,死死盯着山路尽头的拐角。 一分钟,两分钟。 车声由远及近,一道光从拐角处出现。 几乎是同时,岑姣险些没有按住身边的大狗,远些被她拦着的大狗猛地跳起,想要朝着山路冲过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43章 好在岑姣一早有了准备,在大狗跳起的瞬间,她手臂下压,将它牢牢控制在了身边。 “嘘——”岑姣对着身边的大狗低声道。 出乎岑姣的意料,她的嘘声好像很管用一样,身旁的黑色大狗虽然依旧绷着身子,却没有像刚刚那样,想要爆冲出去了。 岑姣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车子拐进了停车场,那不是魏照的车。 岑姣将身子伏得更低了,车里有人走了出来。 她眼眸闪了闪,认出了走下车的人。 是岑如霜。 岑如霜下车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倒是绕到了另一侧,对着车又站了一会儿。 车后座有人在。 那人没有下车。 岑姣作出了判断,岑如霜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显然不同寻常。 而且身边的大狗对岑如霜有着莫名的敌意。 岑姣一只手控制住了大狗,视线牢牢跟在岑如霜身上。 岑如霜站在车边有一会儿后,便戴上了帽子,往外走。 岑姣整个人趴得更低,几乎同这夜色融为了一体。 看岑如霜离开的方向,她应该是去了土地庙。 她走得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岑姣的视线里。 岑姣没有跟上去,她不清楚岑如霜的底细,更不知她是敌是友。 虽然岑姣直觉岑如霜一定知道更多自己不清楚的事情,但是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将人放倒。 心中思量几番,岑姣还是放弃了跟上岑如霜,从她口中追问更多的想法。 只不过有一件事,让岑姣很是在意。 岑如霜分明已经走远了,可身边的黑色大狗人仍旧是紧绷着身子,盯着停车场的方向。 也就是说,让它提防警惕的,不是岑如霜,而是现在依旧坐在车里的人。 岑姣眨了眨眼,饶是她夜视能力不错,也半点看不见坐在车里的人是谁,长什么样。 她回过头,看向身边的大狗,狗爪子深深嵌入了土里,显然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致,而让它这样紧张的人,不是岑如霜,而是车里的那个人。 岑姣稍稍有些出神。 她与岑如霜打的交道不多,只粗浅地认为岑如霜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能坐在车里等她,吩咐她去做事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会是和自己有关的人吗?会也姓岑吗? ****** 魏照有些心焦。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那个叫钱山的,仍旧乐呵呵的,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 流水宴仍旧进行着,魏照刚到山脚,就被钱山撞了个正着。 “魏兄弟,你女朋友呢?怎么就你一个?”钱山看向魏照,有些疑惑,他偏过头去看魏照身后,空荡荡的。 “她还是有些不舒服。”魏照道,“我看天色不早了,想着开车上去接她走了。” 钱山呀了一声,面上有焦急,可手里却是拉着魏照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这都一下午了,还是不舒服啊?要不要我请医生上去瞧瞧?” “不用了。”魏照拒绝道,他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休息休息就好了。” 钱山闻言看向魏照,他拉着魏照的胳膊,将人往桌边带,“那这样,魏兄弟,你先坐下多少吃点儿,这一下午,光顾着陪女朋友了,是不是都没吃饭呢?” 魏照连连推辞。 可钱山却像是听不懂话一样,生拉硬拽地,将人拉到了桌边。 魏照想要挣开他,却发现这钱山力气极大,饶是魏照的体能,也有些难以将人挣脱开。 桌边的人直勾勾地看着魏照,脸上的笑和钱山的一样,像是画上去的一样,有些许诡异。 显然,这时候同钱山起冲突,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魏照深吸一口气,索性没有再挣脱,而是顺着钱山的意,在桌边坐了下来,“那我就随便吃两口,女朋友还等着我呢,她娇气又胆小,一个人等久了,该和我发脾气了。” 钱山呵呵地笑,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拿起筷子,夹了两筷子菜送到了魏照的碗里。 “魏兄弟,咱们这儿,别的我不敢和你保证,可是治安,那可是一等一的好。”钱山伸出一只手,比出个大拇指,“我半山腰的那间屋子,谁不知道是我钱山的地盘。别说贵村,就是整个陈郡,都要给我钱山一个面子,你放心,不会有人打扰到你女朋友的。” 魏照赔了两声笑,他看向钱山,“我看山上没有住所,以前只有你住在山上吗?” “可不是吗?”这钱山打开了话匣子,“也不怕兄弟笑话,我以前,是个混不吝的,那屋子,是我娘老子留下的,他们穷,土里刨了一辈子,也没能挣出两个搬下山的钢崩儿。” “也就是我运气好,早两年做生意,挣了点儿钱,这才能回馈咱贵村的乡亲。” “我看贵村一个村子,分成好些组,其中有一小半,都在另外的地方。这安排还真奇特,以前从没见过呢。”魏照捻起一颗花生,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你说那些人啊。”钱山自顾自地喝了两杯酒,酒气上脸,白白胖胖的脸颊上多了两坨红。 “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估计电都没通呢。”钱山摆了摆手,“虽说大家都姓钱,自家兄弟,但多多少少有了矛盾。”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44章 “听说是两方因为什么事儿大打出手,搞得不欢而散,从那开始,就住得远远的。”钱山道,“虽说是祖宗先辈们的事儿了,可从小都是这样教的,天涯海角任闯,不过郡河半扎。” 郡河是陈郡的一条河流,贯穿了陈郡,也将贵村一分为二。 钱山看起来心情不错,就算魏照以还要开车为借口没有和他喝酒,他也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反倒自顾自地一杯接着一杯。 同时,和魏照说起了自个儿的创业史。 只是那话囫囵辗转,也就一个意思。 魏照见钱山喝得有些多了,再想问什么,也不见得能问出来,便起身准备告辞。 谁料醉醺醺的钱山竟是藉着酒劲儿,非要跟上魏照。 “你们二位远道而来就是客,小姑娘在我的地头上不舒服,我该负责啊。”钱山的身子像是小山一样,粗粗胖胖的一堆,压迫感十足。“这样,我和魏兄弟你一起上山,之前下午的时候,也没和人说上几句话,我这个东道主,做得不好,不好。” 魏照脸色微冷,他的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不劳你费心了,我家小姑娘怕生。” “怕生?”钱山摆正了脑袋,他努力睁大了眼睛,这让他眼眶处的皮被撑得越发平展,“这可不好,不过没事儿,你老哥我不在意这些,我热情好客就行了,走走,我和你一起去。” 魏照没动脚。 他看向钱山,“你喝多了,还是坐着醒醒酒吧。” “年轻人——”钱山晃了晃头,“不沉稳,我有的是钱。” 魏照多多少少猜到了钱山想说什么。 毕竟刚刚在饭桌上的时候,钱山话里话外,都把话头往岑姣身上引。 一个泼皮无赖,难不成做了几年生意,有了两个钱就不是泼皮无赖了? 不,他只会成为一个会伪装的泼皮无赖。 提起岑姣时,钱山那油腻的表情,令人作呕的声音早就让魏照心里升起了火气。 现在,被钱山接连拦下,他的火气几乎到了顶端。 若是他再年轻些,许是已经动手了,只是现在,岑姣还在山上,魏照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由着自己的情绪做事。 他看向钱山,皮笑肉不笑道,“还是醒醒酒吧,时间不早了,我上山接人去了。” “哎,你这人,真是不通透。”钱山踉跄两步,拉住了魏照的手臂,他低下头,在裤子口袋里翻找半天,总算是摸出了皮夹子。 皮夹子鼓鼓的,装了一晚上和善好人的钱山,此时面容也有些狰狞,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和善。 “想要多少,自己拿,只是今儿晚上,你就别上去了。”钱山道,他滋开牙笑,一嘴的黄牙,看得人恶心至极。 魏照垂在身侧的手早就捏成了拳头,骨头卡卡作响,他盯着钱山,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时,身后,却传来轰隆巨响。 这声响是从狗儿山上传下来的。 魏照回头去看,漆黑的山上,一点一点出现红光。 那是火光。 狗儿山上着火了。 第54章 - 山中发出轰隆巨响的时候,岑姣同身边的黑狗仍旧好好地藏在黑暗之中。 那声响,几乎是在岑姣的耳边爆开的,好在她从小就被教着无论发生了什么,就算心里慌得不行,面上,也不能表露出一星半点。 这才让岑姣的心脏几乎跟着那声巨响一起炸开的同时,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还能精准地伸手握住黑狗的嘴巴,不让它叫出声。 等了一会儿,岑姣看向停车场的方向,那辆车没什么动静,看起来车里的人似乎并没有被这声响打扰到一样。 岑姣稍微放松了些,她转过头,对着黑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小心翼翼地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山上没有光亮。 只有淡淡的月光,不知为何,岑姣觉得这狗儿山,比起那些看不到边界的深山,夜里还要黑些。 就好像月光根本落不下来一样,有一层纱挡着,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狗儿山不大,岑姣身处其中,难以分辨那声音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又因为害怕被停车场里的人发现,岑姣走得稍远了些,才放出了小飞虫。 那些飞虫身上,萦绕着淡淡的光,柔和的绿光,将岑姣身侧的黑暗劈散了些。 那群飞虫绕着岑姣飞了两圈,很快就四散开了,岑姣领着黑狗没有等多久,便有飞虫飞了回来。 岑姣抬头去看,可当她看清楚飞回来的那只飞虫时,不由暗骂了一声。 她身上戴着的飞虫,是柔和的绿光,是她从小在梅山上养大的,可是飞回来的这只,绿光中却又带有一点点的红。 顾不上是不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岑姣快步朝着飞虫飞来的方向跑去,就连黑狗都有些跟不上她的速度。 很快,岑姣就在黑色的树影中,看到了两个人影。 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 “桑寻!”岑姣压低了声音,喊出了坐着那人的名字。 “姣姣!”坐在地上的人猛地站起身,一个没站稳,往后倒了几步,背抵在树干上才勉强没有摔倒。 岑姣快步走近,靠着树干站着的人,不是桑寻还能是谁。 只不过,平时总是穿着红裙,烈焰红唇的人,现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45章 身上的衣服全是灰尘泥巴,脸上也是,要不是岑姣和她熟悉,怎么也不敢认面前这人会是桑寻。 桑寻苦着一张脸,头发凌乱地堆在头上,脸上左一块右一块的黑灰。 “你怎么会在这儿?!”岑姣的视线扫过一旁站着的人,是个男人,她没见过,比起桑寻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身脏兮兮的。 “可别提了。”桑寻摆了摆手,“原本我是在梅山处理李山的事儿,谁料阴灵牌突然炸了,这事儿可比李山那事儿严重多了,我有赶忙处理阴灵牌的事儿,引灵来问,是这儿的不渡魂太多,这才一路赶了过来。” 桑寻的事儿,一两句解释不清楚,只能三两句说个大概,她的视线落在了岑姣身边的那条大狗身上。 “哟。”桑寻啧了一声,“姣姣,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只灵狗。” “山里遇到的。”岑姣道,她伸手给桑寻擦了把脸,“师父还好吗?这儿怎么会有不渡魂?” “上次回去,没见着师父。”桑寻摇了摇头,听岑姣问起不渡魂,她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不渡魂,是命数未尽的人死去后留下的残魂。 这种,化解不了。 因为本就不该死,偏偏人还死了,自然不满加怨恨。 “我应承了它们,替他们报仇,也不行。”桑寻摇了摇头,“它们这些年一直被压制,受尽了苦楚,就算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到外头作恶,可经年累月的,谁也说不好,也不知道这山里究竟有什么,竟是引得这样多的不渡魂聚集。” “刚刚出了点儿岔子,只能用了些法子逃出来。”桑寻偏过头,咳嗽了两声,显然刚刚跑出来,耗了不少心力。 岑姣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还撑得住吗?” 桑寻点了点头,她看向岑姣,“不过姣姣,你怎么会在这儿?” “之前我从肖舒城那儿,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是在陈郡拍的,所以来陈郡,想找找线索。” “对了,你之前说肖舒城那事儿,可能和梅山有关,为什么会这样说?” 桑寻喘了两口气,她看向岑姣,“那个住在后山的李山,你还记得不?” 岑姣微微皱眉,在脑子里搜寻许久,才将李山这个名字和脑海中的一张脸联系到了一起。 “你是说,住在后山山脚,隔一段时间会上山送菜的那个李山?” “就是他。”桑寻应了一声,“他和那个推波助澜的跛子李,是双胞胎。” “只是你那事儿,跛子李在其中是推波助澜,他只是感受到了肖舒城的存在。”桑寻吐出一口气,她看向岑姣,“你呢,查到些什么没有?” “都只是猜测。”岑姣摇了摇头,“是真是假,我得回黔州验证了才行。” 桑寻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脸色倏然一变。 就算是对于那些东西的感知不如桑寻那般敏锐的岑姣,也感受到周身传来刺骨的凉意。 那凉似是阴冷的井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要将他们溺毙在这里。 岑姣腿边的大狗也大叫起来。 冲着四周,龇牙瞪眼。 “糟了。”桑寻环顾四周,她看向岑姣,咬了咬唇,“原先压制那些不渡魂的东西被人取走了,那些不渡魂现在躁动了起来。” 岑姣脸色也变了,她看向桑寻,“狗儿山离市区不远,陈郡虽然不大,可多少是个县城,常住人口怎么也有十几二十万。” 不能让这些不渡魂下山去。 桑寻与岑姣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所说,也明白了对方的所想。 桑寻从身上背着的布袋子里摸出符咒,“姣姣,我得你帮我。” 岑姣点了点头,她伸手,只从桑寻手中抽出几张来,“我心里有数。” 一直没有说话的,只是靠在树边的男人终于开了口,他声音有些沙哑,“你们应付不了。” 岑姣与桑寻的动作都是一顿。 岑姣心里明白,这个不知来历的男人说的是真话,按照桑寻所说的,这狗儿山山里,全是不渡魂。 单凭她和桑寻,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呢。 但是不试试又怎么行呢。 岑姣捏紧了手里的两张黄符,她看向桑寻,“我守,你攻。” 见桑寻点头,岑姣朝着自己的右手边飞奔过去。 大黑狗跟在她身边,岑姣在自己的位置站定,见那只大黑狗仍旧跟着自己,抿了抿唇,“你下山吧。” 岑姣看着那只大黑狗晶亮晶亮的眼睛,“去找魏照,就是先前那个和我一起的男人,别让他上山来了。” 大黑狗汪汪叫了两声,而后转头朝着山下跑了过去。 岑姣收回视线,在原地站定。 她不像桑寻,有一双阴阳眼,天生就能看到那些东西。 但师父教过她,因为她体质的不同,鲜血抹上眼皮,天地万物皆现于眼前。 岑姣双指并拢,轻轻一划,鲜血左一道,又一道。 等她再睁开眼,面前黑漆漆的山林,已经变了个样,各个树梢末端,都挂有艳红色的魂体。 那些魂体摇啊摇,摇啊摇,血目将岑姣直勾勾地望着。 这事情的变化还真是急转直下。 早些时候,岑姣还觉得一切进展顺利,从陈郡找到的虽都是些模棱两可的东西,但总归是有进展的。 可是现在,自己有没有命活着下山还是两说。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46章 岑姣从有记忆的六岁起到现在,还从未这般不确定过。 在这之前,无论她做什么,多多少少都有九成九的把握,甭管是不是会受伤,这条命,总归是会留着的。 可是现在,岑姣看着面前那数不清的魂体,信念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能活着离开吗? 只是,也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岑姣去思考了。 随着四周阴冷的逼近,有魂体朝着岑姣的方向冲了过来。 正如桑寻所说的那样,压制这些不渡魂的东西被人取走了,原先的魂体渐渐凝结出实体。 岑姣点燃了从桑寻手中拿来的两张符纸,取下了发簪,迎风而立。 长发被吹动,轻轻扫动着岑姣的脸颊。 魂体被火驱赶着往岑姣处来,岑姣动手时记着师父教她的东西。 心念动,则躯体动。 她闭上眼,抬手挥动银簪。 虽看不到,但岑姣却感受得到,随着她的动作,有魂体在她手下灰飞烟灭。 死去的人便是死去了,留下的魂体残念,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人。 现在更要紧的,是尽可能地阻止更多无辜的人,被这件事影响。 桑寻催动火焰驱赶魂体。 很快,山火燃了起来,那个和她一起的男人虽跟在她的身侧,开口说的话,却宛如凉水拍在了桑寻的脑门上。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单凭我们三个,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这些不渡魂。”男人的声音平淡,却又令人心口发寒,“要么找到容器,要么找到压制他们的东西放回原位,要么……” 男人声音停了停,他转头看向桑寻,目光干净坦诚,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要么让你那位师妹,身殉于此。” “她身份特殊,死去的瞬间,她的魂魄可以压制这山里的一切。死她一个,活我们两个,很划算。” “顾也。”桑寻冷冷开口,她偏过头,在驱赶不渡魂的同时转过头来,分出一分心神,“我和你保证,你敢动姣姣一根头发,我都会杀了你。” 被唤作顾也的男人微微皱眉,他盯着桑寻,没回头,却是干净利落地扭断了一只靠近了的魂体的脖子,“你的小师妹不是我们的同伴,我以为你已经清楚了这件事。” 桑寻收回了视线,她没有再看顾也,而是专心致志地应对周遭的不渡魂。 “你的这话,一言半句被姣姣听到,我也会杀了你。” “顾也,你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 桑寻已经到了顾也前面。 顾也若有所思地看向桑寻的背影,他并不理解桑寻同岑姣之间的感情。 片刻后,顾也出手,帮着桑寻和岑姣处理周围的不渡魂。 有了顾也的帮忙,岑姣和桑寻的压力小了些, 只是不渡魂的数量太多了,就算压力小了不少,岑姣的动作仍旧慢了不少,她睁开眼,周围的魂体半点不见少。 “桑寻,这不是办法,你得去找那个能镇压住他们的东西。”岑姣手中的簪子刺穿了一个魂体的脑袋,喘息的功夫,岑姣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桑寻。 桑寻何尝不知道岑姣说的是对的,可是她不知道能镇压住这些不渡魂的究竟是什么,现在去找,更是如同大海捞针,怎么找得到呢?! “我还没来得及确定镇压住他们的是什么。”桑寻咬着牙,她口腔中,血腥气弥漫开来,“这种时候,没有时间去找了。” 岑姣脑子里闪过什么。 她眼睛蓦然睁大,“桑寻,或许我知道是什么!” “现在去停车场的方向,或许能截住她!”岑姣道。 大晚上的,岑如霜避开人来了陈郡人绝不会在夜里来的狗儿山,进山没多久,便发生了变故,加上她本就神秘的身份。 不难猜出,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岑如霜带走了。 桑寻看向岑姣,咬了咬牙。 “我不能去,岑如霜和我打过照面,我直觉自己不能和她对上。”岑姣在桑寻开口前,便将她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桑寻知道停车场的位置,她看向岑姣,“姣姣,撑十分钟。” 岑姣点了点头,她勾唇笑了笑,“别担心,虽然我不像你常年在梅山,可区区十分钟,我还是撑得住。” ****** 巨响声后,钱山的酒醒了些,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人,示意身边的人上山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魏照看着山上逐渐出现的火光,一颗心更是跳得快要从胸膛蹦出来。 他再顾不得是不是会和钱山起正面冲突,大步朝着停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是钱山很快跟了过来,只是这回,他的声音变得严厉,不像先前那样,是装出来的和善,“你现在不能上山。” 钱山伸手,按在了魏照的肩膀上。 魏照猛地一弯腰,抬手将人掀翻在地。 钱山脸色十分难看,五官皱在一起,咽喉中溢出呼痛声。 可他仍旧死死抓住魏照的手腕,显然铁了心不放魏照离开。 再看稍远些的地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正朝着这边走过来,魏照索性将心一横,他抬手抓住了钱山的衣领,像是拖死猪一样,将人拖到了车边。 将人捆住手脚塞进车里,魏照也进了车。 车子发动时,发现他们冲突的人也走至了车边,“你是什么人?要带着钱总去哪里!”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47章 可魏照却是没有停车的意思。 横冲出马路的车将人吓退,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魏照的车子已经朝着狗儿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个时间,你让其他人上狗儿山,他们是不愿意的,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钱总之前不就是要跟那个人一起上山吗?” “是吧?我也听钱总这样说过呢。” …… 钱山一开始只是咒骂,可当车子开上山路后,钱山的咒骂成了呜咽,到最后是告饶。 魏照从镜子里看向后座的人。 后座的人挤在一起,脸上竟是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看起来,像是害怕极了。 “接到姣姣我会放你下车的。”魏照沉着嗓子道。 钱山说了些什么,他持续说着什么。 可是魏照惊觉,身后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含混,到最后,竟是发出了狗叫声。 钱山不能像人一样,说出完整的,发音清晰的话了。 他只能,像是一只狗一样,发出汪汪的单音节。 前方有光照了过来,魏照踩了一脚刹车避让。 只是同时,他心中也有些疑惑,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车下山呢。 会车时,魏照偏头去看,对面车道上的车开着车窗。 驾驶座上的人,魏照是认识的,是岑如霜。 来不及去想岑如霜为什么这个时间会从狗儿山上下来,又是一个弯道。 车头刚刚转过去,魏照猛地踩下了刹车。 是那只和姣姣一起等着他的黑狗。 黑狗从副驾的窗户处跳上了车,与此同时,后座的钱山竟是连汪声都发不出来了,他缩在角落,死死盯着刚刚上车的黑狗。 大黑狗用牙齿咬住魏照的衣服,阻止他握住方向盘。 魏照的心不住往下沉,“你不让我上山?为什么不能上山?姣姣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可魏照也知道,他得不到回答。 心焦之下,油门被他踩到了底,发动机传出巨大的嗡鸣声。 下一刻,有人从一旁的树上荡了过来,落在了魏照车头上方。 “桑寻?!”魏照又惊又疑。 桑寻焦灼的脸色在看清车里的情形后,转忧为喜,“魏照,快带着容器上山!姣姣撑不了多久了。” 第55章 - 魏照惊疑之间,什么都忘了问。 什么叫姣姣撑不了多久了?这个念头充斥了魏照的大脑,让他连桑寻口中的容器忽略了。 在道路尽头,车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一头蟒进了灌木丛中。 直到桑寻开口,“就在前面。” 魏照抬眼去看,周遭是星星点点的火光驱成了一个圈。 车头撞上一旁的树干,停了下来,顾不上桑寻要做什么,魏照下了车,半分没有停歇地朝着火圈走了过去。 他没有看到岑姣的踪迹。 眼前的树林,树影丛丛,火光照亮了眼前的一整片场景,可魏照看不到岑姣。 “姣姣——”魏照喊道,顾不上是不是会惹来什么麻烦,他的瞳孔中,火光跳跃着,热气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体内的血液烘烤干涸。 火焰燃起的时候,上方的空气也被烧得扭曲变形。 看上去,那一片扭曲着,像是将某个空间藏在其中,魏照大口喘着气,不知是太过着急,还是四周的温度太高,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 “姣姣!”魏照跌跌撞撞地朝着火势迅猛的地方冲了过去,在他身后,桑寻拖着钱山赶了过来。 钱山看起来快两百斤的人,桑寻拖着像是拖着一块破抹布一样。 桑寻拉住了有些失神的魏照,她挑眼看向四周,“你这样找不到姣姣的,退后些。” 魏照定了定神,他看向桑寻,眸光闪烁,却又有一丝请求。 桑寻塞给魏照一把刀。 也不知道有小臂那样长的弯刀她是藏在什么地方的。 魏照接过弯刀,看向面前的人,声音发紧,“需要我做什么?” “里头的不渡魂太多了,还好我们运气好,你车上装着的就是可以容纳不渡魂的容器。”桑寻道。 魏照听不明白,什么不渡魂,什么容器的。 他没有办法理解桑寻的这些专用用词,却也从字面意思上大致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钱山是容器。 容器要打开才能容纳东西,可一个人,要怎么打开呢? 魏照看向钱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握紧了刀。 钱山突然又能说话了,他看着魏照,双腿蹬着,像是一只濒死的□□。“别,别,有事好商量,我……我是无辜的,你们这是杀人……” 可魏照握着刀,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 桑寻正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听到钱山的话,她突然抬头啐了一口,“你个早就被阎王勾勒名的畜生,害了那么多人,死不足惜!” 桑寻又抬头看向魏照,“刺破他的手掌。” 魏照闻言点了点头。 桑寻已经解开了钱山身上的绳子,只是不知她对钱山做了什么,躺在地上的人四仰八叉,伸开了双手双脚,即便没有束缚,也没有逃走。 钱山只是在哭。 他哭得一张白脸憋出了青紫,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淌进了嘴里。 “我只是按照神牌的指示,给它寻找信徒。”钱山道,声音含糊,“我……我也只是为了活命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48章 桑寻显然是觉得钱山太烦了,她撕下钱山的一截衣服,团吧团吧塞进了他的嘴巴里,塞得很深,任由钱山怎么挣扎都吐不出来。 而魏照也蹲下了身子。 他下手果断,没有一丝半点的迟疑。 只是刀刃触碰到钱山的皮肤时,魏照便察觉到了不对。 这可不是人的皮肤质感。 反倒像是装满了水的气球,刀刃不过轻轻向下,便扑哧一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很快,肉乎乎的钱山干瘪得只剩一层皮了。 魏照一颗心揪紧,盯着桑寻的动作,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是树枝被人撞断的声响。 魏照猛地回头,可出现在视野里的,并非岑姣,而是一个陌生男人。 桑寻也抬头去看,看清是顾也时,她眉心微皱,“你怎么出来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帮着姣姣处理那些不渡魂吗?” 顾也身上也有伤,看起来有些狼狈,听到桑寻的话,他缓缓站直了身子,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痕,“撑不住了,当然要逃命。” 魏照瞳孔闪了闪,下一刻,整个人便扑了上去,他一拳砸在了顾也的脸上。 “你把姣姣一个人扔在里面?!”魏照的怒火半点压抑不住,他爆发出比平时更大的力气,猛地撞上顾也的肩头,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撞得连退数步,摔倒在地。“送我进去!”魏照看向顾也,冷声道。 见人不动,他一只手揪住了衣领,另一只手握着的弯刀横在了顾也的脖子上,“我让你送我进去!” “你一个普通人,进去做什么?送死吗?”顾也冷声道,他抬了抬眼皮,视线冰冷,“让岑姣一个人应付,是最好的法子,也是能保全最多人的法子……” 啪一声。 顾也的声音中断,桑寻已经提溜着钱山只剩的一层薄皮走了过来,她抬手打在了顾也脸上,而后转头看向魏照,“里面很危险,我可能顾不到你。” “我自己能顾好自己。”魏照松开了顾也。 桑寻点了点头,她的视线从顾也身上扫过,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视线十分冷漠,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只见桑寻抬手,在她的动作下,被火烧得有些波澜的空气更加扭曲。 桑寻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叮嘱魏照,“跟上。” 魏照照做,他能明显感受到一股阻力。 只是穿过那道阻力,周围的热意瞬间退散了,刺骨的阴冷扑面而来。 “姣姣,我找到容器了!”桑寻抬声高喊。 不远处,有回应声传来。 桑寻席地而坐,她将钱山的皮囊展开,原先快两百斤的钱山展开后,是一张巨大的皮。 只是一张扁平又巨大的皮上方,顶着个圆滚滚的脑袋,那颗脑袋一直发出呜呜的声音。 看起来,诡异又滑稽。 魏照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感受到四周仿佛有什么想要穿过自己的身体。 尖锐却看不见的爪子仿佛掐在了魏照的身上,衣服上,无端出现了许多破口,有鲜血从感受到疼痛的地方传了过来。 魏照低头去看,身上多了好些血窟窿。 他没说话,甚至只是看了那些血窟窿一眼便又抬头看向前方,那是岑姣的声音传来的方向。 似乎有人踏风而来,藉着周遭的树叶。 魏照身上的疼痛散了两分,他眸光亮了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岑姣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尽头。 就像第一次,在溶洞时的那样。 岑姣神色冷淡,出手的动作却是干脆又利落。 只是当两人视线撞在一起的瞬间,魏照察觉到,岑姣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他听到了岑姣的声音,“都在我身后了。” 下一刻,魏照耳边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像是风筝迎风展开的声音,他的视线向下,落在钱山身上。 钱山的身子像是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他的皮肤被撑得一丝褶皱都没有了,那颗脑袋上的表情,也开始发生变化。 从一开始的害怕,变得羞恼,最后又有些气急败坏。 桑寻松开手,她回身退到了魏照身边,只见她抬手从魏照的肩头一晃。 定睛去看,桑寻右手的指缝里夹着三根银针。 现在,那三根银针末端都被魏照的血染成了血红色。 桑寻夹着那三根银针回到了钱山的身边,几乎是眨眼的工夫,钱山手掌当中的破洞便被魏照缝上了。 魏照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分明先前牵动了他全部心绪,让他担心到几乎崩溃发狂的人正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魏照想要,走上前,然后将人死死抱住。 管什么时机是不是不合适,让岑姣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他们之间的相处是不是会变得别扭,连朋友都没有做。 可即便脑海里的各种念头叫嚣了许多次,魏照双脚死死定在地上一般,他甚至没有去看岑姣,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钱山的方向。 钱山变回了原先的模样,只是要更胖一些,看起来,双眼直勾勾的,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 而桑寻站在钱山面前,正抬手在钱山身上画着什么。 “不疼吗?”岑姣的声音在魏照耳边响起,带着些许气声。 魏照觉得自己的视线像是被什么胶水糊住了一样,他拼了命地想要去看岑姣,可怎么都动弹不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49章 直到手臂上,传来岑姣的温度。 岑姣的手掌微微有些湿,带着冰凉。 魏照这才缓过一口气一般,他转过头看向岑姣,“你……” 岑姣已经松开了手,而魏照身上的伤口却是消失不见了。 面前的人看起来并无不妥,只是脸上没什么血色,火光在岑姣的眼眸中倒映出来,宛若一朵又一朵的火花。 许是察觉到了魏照的目光,岑姣转头看向他微微挑眉,“记住了啊,算上溶洞里那次,我救你两回了。” 魏照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身上的血窟窿竟是消失不见了。 只剩微微的痛感还在,提醒着魏照,刚刚身上出现的伤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桑寻已经走了过来,牵着钱山。 钱山看起来像是个行尸走肉,他目光直愣愣的,跟在桑寻身后,桑寻动,他也动,桑寻停,他也停。 岑姣看向桑寻,她抬眸环顾四周,“这山火闹得这样大,能解决吗?” 桑寻看向岑姣点了点头,“放心吧,顾也能解决这些麻烦。”只是在提起顾也的时候,桑寻声音微微有些发冷,“姣姣,在我们赶回来之前,顾也丢下你跑路的事儿,我会给他个教训的。” 岑姣唔了一声,她摆了摆手,反倒是转头看向魏照。 魏照的背上还带着用来防身的□□,岑姣伸手,从魏照身上取下了□□,在手里掂量了掂量,“这东西,真能杀人吗?” 魏照的□□是特制的,拿在手里时很轻,所以岑姣拿着那把□□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命中要害的话,可以。”魏照低声道,他抬手,帮着岑姣将弓箭在□□上上好,“这箭也是特制的,没入皮肉后,顶端会炸开,嵌入皮肉,让疼痛翻倍。” “那样的疼痛,几乎能让人丧失行动的能力。” 岑姣唔了一声,抓住了□□。 先前,桑寻离开去寻找能够解决眼下问题的东西,应对不渡魂的,只剩下岑姣和那个叫顾也的男人。 顾也看起来,有些实力。 至少一开始,在顾也的协助下,岑姣还不至于觉得吃力。 只是不渡魂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桑寻留下的火焰,也无法驱散不渡魂带来的阴冷。 “你要死守?”顾也突然出现在岑姣身后,他帮岑姣解决了背后的一只不渡魂,声音平淡。 岑姣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看着面前源源不断的不渡魂。 她眼皮上方的血液已经干涸凝结了,扯得她的眼皮干巴巴地疼。 “至少要撑到桑寻回来。”岑姣道。 “如果找不到镇压物或者容器,就算我们三个力竭,也挡不住这么多的不渡魂。”顾也道,“不过如果你死了,也许可以。” 岑姣终于回头,在清理身侧不渡魂的间隙,看了顾也一眼。 顾也正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撞上她的视线时,忽然笑了笑,“我随口说的,你们梅山的人,总有不同于常人的地方,也许你死了,就能压制住这么多不渡魂了呢?” 又是一批不渡魂出现在了岑姣和顾也的身边。 这一批的不渡魂,已经不是刚刚半透明半实体的状态了,他们几乎凝结出了完全的实体。 岑姣清除这些凝结出实体的怪物,不似方才那么轻松,那些东西的实体,与真人无异,除了那一双眼睛。 这些实体化的怪物,有一双与山羊类似的横瞳。 可若是他们闭上眼,发出人类的声音,那与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岑姣,你得开一道口子。”顾也突然开口。 桑寻留下的火簇,将世界一分为二,分出了表里两面。 岑姣他们现在就在内里,只有梅山的人,能够打开表里之间的通道。 “怎么,你要逃命吗?”岑姣没有回头,她的喘气声微微有些粗,实体化的怪物力气变得极大,各个都能徒手掰弯钢筋的程度。 “在表里之间,他们的力量会被削弱,我会引走一部分,减轻你的压力,处理完之后,再进来引走第二波。” 岑姣的注意力几乎都在身边的怪物上,顾也的话钻进她的耳朵里,这是个法子,只是岑姣没有心力去分辨顾也说的是真,还是假。 岑姣只能赌了一把,她选择相信顾也。 在混乱中,岑姣打开了一处很小的口子,顾也闪身钻了进去,然而下一刻,岑姣就知道自个儿信错人了。 因为顾也在出去之后,再没有出现。 而那些实体化的怪物,却是感受到了缝隙的存在,纷纷朝着那一处涌了过去。 岑姣只能选择将缝隙合拢。 不过好在,桑寻赶回来得及时。 虽说没能带回来镇压这群不渡魂的东西,可有容器,也是个法子。 至少现在,暂时关住了所有的不渡魂。 三人从内里回到了表里。 顾也没走,他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根烟,听到声音,微微眯眼,“哟,出来啦。” 视线从三人并一个钱山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岑姣身上, “好端端的,不错,没人受伤。” 只是下一刻,岑姣抬起了手里的□□,准心对着顾也。 桑寻只是沉默地看了顾也一眼,便领着钱山站远了些。 顾也原先吊儿郎当的站姿缓缓变得有些笔直,他抬手取下了唇边叼着的烟,声音里的不正经也散了两分,“怎么?要杀人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50章 岑姣并没有收回□□,她只是微微偏过头,对着顾也笑了笑,“这么大的事儿,死一个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今儿在这儿的,可不会有人想要去告发我。”岑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再看顾也,像是笃定了岑姣不敢动手一般,直挺挺地站着。 而他身侧,那只大黑狗弓着身子,龇牙咧嘴,像是随时随地会听岑姣的指令扑上去,恶狠狠咬断顾也的脖子一样。 岑姣笑眯眯地看着顾也。 只是她手上忽然一重,魏照搭上了她的手。 岑姣脸上的笑淡了两分,她看向魏照没说话。 魏照并没有看向岑姣,他盯着顾也的方向,然后手上微微用力,而后带着岑姣的手缓缓向上,“□□飞出去的时候,有下坠的力道,所以,你瞄准时,要微微上抬。”魏照顿了顿,他扶稳了岑姣的手,“这儿,就能正中他的心脏。” 岑姣重新笑了起来,只是下一刻,她将□□平移两寸,只听一声细响,弓箭飞了出去。 顾也没躲,硬生生吃了这一箭。 □□瞄准的并不是顾也的心脏,而是顾也的右肩。 岑姣放下了手里的□□,她抬头看向顾也,“两清了。” 顾也看着岑姣,轻轻道了一声行,而后抬手,将那支箭拔了出来,随着他的动作,那支箭落在了地上,正如魏照所说的,箭头炸开,似是一朵花。 只是岑姣也好,魏照也罢,他们都没有去看地上的箭,而是盯着顾也,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顾也肩头的伤口,并没有血涌出来。 第56章 - 桑寻似乎并不奇怪顾也伤口处的怪异表现,她走到岑姣身边,“这儿动静不小,你同魏照先离开吧,我和顾也处理完这儿的事情就去找你们。” 岑姣点了点头,她给了桑寻一个地址,便和魏照一起,带着大黑狗先离开了狗儿山。 下山的路上,岑姣回过头去望,狗儿山上,星星点点的火光,宛若幽魂点点,想要在这浓重的夜色之中,冲破天际,诉说自己的不甘。 实际上,在遇见桑寻,得知这山体之中,有这么多的不渡魂出现,岑姣便猜到了狗儿山,钱姓人,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 有很多东西,本身有灵。 它们原本的力量,可能渺小,可若是所受香火,跪拜祈愿多了,力量便会因为这些信奉而日益涨大。 灵物,本没有善恶之分。 它接受使用者的情绪,爱憎恶,恨别离。 所有情绪,全盘接受。 在这样的情况下,本没有善恶的灵物,可以成为善者手中的主力,也可以成为恶者手中的刀剑。 岑姣伸手摸了摸趴在她腿边那只大黑狗的脑袋,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我猜贵村钱姓,在从前,是个很大的部落。” “即便后来国家更替,几经波折,钱姓部落最初的东西,仍旧留存了一部分。” “他们尊崇狗,无论什么地方,都以狗的形状作为图腾。” “所以,一开始,我也被他们这样的举动误导了,我以为,他们那样尊崇图腾,在这样的信仰下,图腾生灵是很简单的事情,我误以为,土地庙背地里供养的,是狗灵。” 岑姣顿了顿,她看向腿边的大黑狗,叹了一口气,“可是见到这只大黑狗之后,我就产生了疑惑。贵村钱姓就算再怎么团结,当初的部落再怎么宏大,当真能供养出两只狗灵吗?” “现在想想,也许我一开始就想错了。”岑姣道,四周夜色深沉,几乎将他们淹没,“贵村钱姓以狗为尊,就代表他们供养着的就是狗灵吗?我进土地庙时,发现过一件怪事。” “从方青出来,到我进去,中间不过一分钟,土地庙神像背后的墙上,就多了方青的名字,笔力遒劲,和前面的字笔法一致,显然不会是方青一个小姑娘刻下的。” “可那样短的时间,根本没有人可以避开我进去土地庙后,刻下方青的名字离开。显然,那名字不是被人刻上去的,而是石板接受了方青祈愿的同时,将自己信徒的名字留存。” “所以,在其中作祟的不是什么恶狗成灵,而是一块石板?”魏照有些疑惑,“可是你说,那个孩子长了狗尾巴,还有钱山身上浓重的狗味,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石板本身不知善恶,我猜第一个发现它的,就是钱山——”岑姣顿了顿,“至少这次的开端是钱山,也许在钱山之前,同样有人曾经发现过这石板,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封存了石板,直到钱山无意间发现了石板,那时候,他被毒蛇咬了,性命垂危,正是念力最强的时候。”岑姣眸光闪了闪,“可是钱山,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是以,那块石板重启后,钱山开始散布土地庙灵验的消息。 他在石板的帮助下,的确很快飞黄腾达,两者互相成就,石板帮钱山成为人上人,而钱山,则是给石板寻觅合适的信徒。 正因为这次石板的重启,才会使得狗儿山的不渡魂增多,让远在梅山的阴灵牌感受到,桑寻则是在阴灵牌的指引下,来到狗儿山处理不渡魂的事情。 实际上,岑姣这次属于阴差阳错。 在桑寻之前,就将事情查了七七八八,甚至进到了土地庙里。 正确的顺序,应该是因为阴灵牌发现狗儿山不渡魂的事情,然后再去查,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不渡魂。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51章 “那你们梅山的阴灵牌,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克制住了那块石板。”魏照开口道,“只要石板开始作恶,就会被你们感应到,梅山就会派出人来查探。”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窗外,声音有些空灵,“可是,那样多的不渡魂,绝不是短短几年能够凑齐的,这石板,一定经历过数次开启封印。” “可如果是那样,桑寻来时一定就知晓了来龙去脉,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岑姣靠在车靠上,没再说话。 ****** 桑寻是第二天找来的,和顾也以及钱山一起。 钱山看起来,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只是眼窝向内凹陷,看起来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 见岑姣看向钱山,桑寻开口解释道,“他体内存了一山的不渡魂,得带回梅山才能处理。” 岑姣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她的视线从顾也身上扫过,男人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好全了,睡眼惺忪地跟在桑寻身边,避开了有阳光的地方。 “阴灵牌裂了,得靠这些不渡魂才能修复。”桑寻道。 岑姣的视线顿了顿,她看向桑寻,“那石板呢,被人带走的石板,我们不找了吗?” 白天的时候,岑姣也听说了,土地庙神像背后的那面墙,消失了。 陈郡传得沸沸扬扬的,神乎其神,说是神佛恼怒大家的贪婪,降下神罚,带走那面墙,以示惩戒。 一时之间,石板上刻有名字的人,进过土地庙的人,皆是人心惶惶。 但岑姣知道,那石板是被岑如霜带走了。 听到岑姣的问题,桑寻显然也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她才看向岑姣,摇了摇头,“姣姣,你知道的,那些灵物没有善恶,我们梅山从不会去管没有善恶的灵物。”说话间,桑寻看向了趴在岑姣腿边的那只大狗,“这只灵狗,你打算怎么处置?” 岑姣偏头看向了那只黑色的大狗。 黑狗仿佛也听懂了桑寻的话,抬起头看向岑姣,满脸的紧张,像是生怕岑姣丢下他一样。 “带在身边吧。”岑姣思索片刻后道,“我和它有些缘分,既然遇上了,那就带上吧。毕竟它守着的东西也被我带走了。” 桑寻哦了一声,她对这只狗灵守着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她垂着眼,“可是姣姣,这只狗灵年纪很大了。” 它已经活到了九成九的狗活不到的岁数。 可即便是狗灵,生命也是有尽头的。 岑姣没说话,桑寻知道,岑姣这是早就知道的表现,所以也不再劝,“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理理手头的线索,会黔州一趟。”岑姣道,“如果我得到的信息都是真的,那我应该能在黔州,找到去天上的路。” 桑寻微微挑眉,她没大听懂岑姣的话,只是她也习惯了,对自己不清楚的事情,向来不抱什么好奇心。 “你让魏照发给我的照片我看了,没大看得出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回梅山后,我会请哑叔帮着看看,有了消息通知你。” 岑姣点了点头,又道了一声谢。 “只是姣姣,你回黔州,还是得小心。”桑寻看起来兴致不大高,“虽说那个跛子李对你动手,是因为以前年轻的时候和梅山有些仇怨,偷走了你的玉鱼,这么些年,终于等到机会对你动手,可是让肖舒城魂魄入他母亲梦的人,我还没什么眉目。” “我明白。”岑姣道,“也许是和赵侍熊有关,毕竟他想要对我下手,身边也有不少能人异士,想到利用肖舒城对付我,也很正常。” “那老匹夫。”桑寻冷哼了一声,赵侍熊的事儿,岑姣先前已经告诉过她了。 桑寻一直不大喜欢赵侍熊,因为赵侍熊的面相在她看来是冷心冷肺的面相,她一直觉得赵侍熊对岑姣有所图谋。 只是之前那么些年,赵侍熊待岑姣极好,也从不曾阻拦岑姣与梅山来往,这让桑寻先前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撕破了脸也好,知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后就能警醒着些。”桑寻道,“等师父回来,同她讲这些事,让她给你讨回个公道,那老匹夫总要付出点代价。” 岑姣笑了笑,“那是肯定。就算不告诉师父,等我解决眼下的问题后,也要和赵侍熊有个了断的。” 钱山在一旁,忽然发出了啊啊的声响,有些吵闹。 屋子里的人都抬眼朝着钱山看了过去,只见刚刚坐在那儿,除了有些憔悴外,没什么毛病的钱山忽然伸出手,在面前乱抓着,脸色也被涨得通红,像是难受极了。 桑寻见状,猛地一拍桌子,“都给我老实些,不然有你们苦头受的。” 她气势很足,竟当真唬住了钱山,或是说,唬住了钱山身体里的那些魂魄。 刚刚还在那儿喘不上气的钱山变得正常,他眼睛瞪得很大,直勾勾地看向岑姣。 岑姣回望回去,抬手去拿香蕉的动作没停。 “你怎么在这儿?”钱山忽然开口,只是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那清脆娇俏的声音和钱山的脸并不相配,有些滑稽。 “我?”岑姣看着钱山,抬手指了指自己,“我不在这儿,该在哪儿?” “钱山”看起来有些着急,耳朵尖都憋红了,“再不走,洞就没了,你会死在这儿的。” “是吗?”岑姣慢悠悠地剥开了手里的香蕉,看起来,她并没有因为这模棱两可的话而产生什么情绪起伏。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52章 “钱山”见她一点都不着急,竟是晃晃悠悠地想要站起来,只见“钱山”伸出手,想要去拉岑姣,“快,快,得快回去,不然就全完了。” 只是“钱山”的动作猛地一顿。 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快速切换,最终,停在了半哭半笑的表情上。 “全完了!回不去了!”那声音突然变得粗壮,是个男人的声音,情绪激昂,“全回不去了!” 桑寻微微皱眉,正要发怒,却听匡当一声,面漆那的肉山重重砸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趴在地上的人颤巍巍地抬起了上半身,声音里带着哭腔,是钱山自己的声音,“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跪着匍匐到岑姣面前,“你大发慈悲,放过我吧,我之前对你产生了龌龊的想法,是我不好,是我下贱,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说着钱山抬手甩起了自己的耳光,声音洪亮,下了死手。 只是很快,岑姣几人就发现了不对。 这钱山自己扇自己耳光,可不是什么忏悔之下的举动,而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钱山的嘴角很快就挂了泪,脸颊上,也有指痕出现,他在哭,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我真知道错了,别打了,别打了,饶了我吧。” 岑姣眨了眨眼,心里有些怪异。 好像,钱山身体当中的那些不渡魂,有一部分认识自己,而现在,认识自己的那部分,正在替自己出气。 果然,桑寻又喝了两声,可钱山的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反倒是跪着的一脸鼻涕和眼泪交杂的钱山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向了桑寻。 钱山的脸上,眼睛在哭,嘴巴却是在笑。 似是在挑衅桑寻。 “别打了。”岑姣开口道。 几乎是在她声音落下的瞬间,那响亮的耳光声也停止了,屋子里,只剩钱山小声的呜咽声。 岑姣同桑寻对视一眼,而后继续道,“说说吧,你和石板的事儿。” 钱山抬起头,眼底有些茫然,只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您说神石,对,我都是被神石蛊惑的。”钱山忽然激动起来,他蹭蹭朝着岑姣的方向爬过去两步,手舞足蹈,“那些人,都是它让我挑的!都是它!” 钱山一直觉得自己命不好。 他那么聪明,那么机灵的一个人,却生在无比贫穷的家庭。 整个贵村,不,整个陈郡,都找不出一个比他家还穷的人。 钱山从退学起,就捉摸着要发大财,好让这些看不起他的人好好瞧瞧。 可是,直到家里的人都死光了,钱山还是一事无成。 他知道,他都知道,村里人偷偷在背后说,说家里人是被他这个小混混气死的。 呸!钱山在那些人背后吐口水,他有本事呢!是被娘老子拖累了,是怀才不遇,一直没有机会! 钱山记恨上了那些人,决定给他们些颜色瞧瞧,那是贵村一个已经搬去城里的人家寿宴,钱山揣着一包巴豆粉去了,他要给那些人颜色瞧瞧! 在后厨转悠,想要找机会把巴豆粉放到食物里去的钱山,听到了一个消息。 他听到那几个帮厨的在闲聊,说是有人在狗儿山上捡到了狗头金! 钱山豁然开朗,就是,狗儿山上,就该有狗头金! 他连巴豆粉都忘了放,只是对着后厨啐了两口,就着急忙慌地想要去狗儿山上捡狗头金。 就连有人在后头喊他,“山子,就要开席了,你这是去哪儿?” 钱山半点没搭理,开席?他才不稀得这些,等他捡到狗头金,这些东西,他吃都吃不完。 钱山骂骂咧咧地上了山。 只是从天亮找到天黑,别说狗头金了,就是块方正点儿的石头,钱山都没有找到! 那群该死的,肯定是知道自己在旁边转悠呢,故意说这些有的没的,想要看自己出丑! 钱山骂骂咧咧的,夜色浓重,他一时没注意,踢上了什么,定睛看,是山里搭出来的一个小土地庙。 说是土地庙,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台子,上头摆着个用泥巴捏的陶俑。 陶俑前头,不知是谁放的糕点和黄纸。 钱山索性盘腿坐了下来,拿起面前不知放了多久的糕点吃了起来。 只是刚刚咬了一口,他又偏头吐了出来,这糕点臭烘烘的!真是触霉头! 钱山一抬手,把手里的糕点扔了出去,光当一声,那糕点似是掉进了土地台子后面的洞里。 这后头,哪儿来的什么洞? 钱山小心翼翼地爬过去查看,他在洞里见到了一窝小狗,是刚出生的狗崽子,有两只,眼睛都没睁得开。 “我点火吃东西的时候,瞥见草丛里有东西,过去看,是个巴掌大的石头,很神奇,我一眼就被那石头吸引了,我知道,那是个宝贝。”钱山道,“只是还没来得及去捡,就被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蛇咬了一口,还有不知道是熊瞎子还是什么的东西又啃又咬,得亏我命大,才没死在山上。” 岑姣闻言低头看向了身边的大狗。 大狗埋着头,并没有去看钱山,只是无比安静地靠在岑姣的腿边,呼吸平缓。 “后来身上的伤一直不好,我有个直觉,只有回到土地庙去,我才能活下来,我去了,重新见到了神石。”钱山道,他的视线有些发直,“我发了财,给神石塑了庙,怕被人发现,还雕了神像遮掩,神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知道,神石是老天爷送下来给我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54章 是因为那时赵侍熊生的那场病吗?桑南替赵侍熊治病,作为交换,赵侍熊愿意让岑姣跟着桑南回梅山。 如果是这样,桑南知道赵侍熊做的事情吗? 岑姣的脑子乱成了一团糨糊,就在这样的混乱中,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得不好,梦一段接一段的,多数是在梅山时发生过的事情。 岑姣一开始,与桑南和桑寻并不亲近。 只是梅山上太空了,那间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又位于梅山顶端,仿佛置身云中,到了夜里,四合院被山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包裹。 岑姣在那样的声音里,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窗布上,印出了树的影子,张牙舞爪的,像是什么扭曲的怪物。 越觉得映出来的影子像是怪物,岑姣便越转不开视线,她缩在被子里,死死盯着窗户的方向。 越怕,窗户上映出来的树影便越发扭曲。 七月酷暑,饶是山里夜间有些凉,岑姣缩在被子里,仍旧被闷出了一身汗。 而房门被推开时,发出一声漫长悠远的吱呀声,更是让岑姣心脏几乎停摆,她死死咬着牙,怕到了极点,却又不叫出声来。 “瞪着个眼睛做什么?一身汗还捂着被子。”桑南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按动开关的声音。 光亮袭来,岑姣下意识闭上眼,她睫毛颤了颤,再睁眼时,对上的却是桑南含笑的眼睛。 灯光下,桑南和白天很不一样。 白天的桑南,总是画着浓重的妆,那妆好看,衬得桑南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可夜里的桑南,不着粉黛,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弯着,总是带有温和的笑意,让人不自觉就溺了进去。 桑南的手,柔软干燥,微微凉,赶走了七月的暑气。 她抬手,在岑姣脸颊上捏了捏,“怎么了?小脸煞白,看着人心疼。” 岑姣抿了抿唇,她这才开口,“有些……”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过了好久,才带着几分怯意地说完了一整句话,“怕。” 桑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抬手扯了扯岑姣裹在身上的被子,“生在山里的小姑娘,怎么住进山里还会害怕?” 岑姣眼睛微微瞪圆,她想要替自己辩驳,比如,今晚是她在这儿住着的第一晚,周围一切都陌生,会害怕,是很自然的事情。 又或者,她都不知道桑南究竟是什么人,就被人带走了,害怕揪心,不是人之常情吗? 但岑姣记得,那天晚上,她什么都没说,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桑南。 桑南含笑看着她,抬手去拉岑姣裹在身上的被子,“既然害怕,那就跟我先出来吧。” 岑姣被桑南牵着手出了屋子。 院子里,是一棵很粗很粗的银杏树,银杏树下,有口井,只是那口井是被封着的,封井的石头上,刻有复杂的纹路。 井边,摆着几个小竹凳,穿着背心的桑寻蹲在竹凳,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向了岑姣和桑南。 桑寻从竹凳上跳了下来,岑姣这才看清,她刚刚蹲在竹凳上守着的,是一颗浑圆的西瓜。 西瓜被放在搪瓷盆里,泡着西瓜的水印出了月亮的影子。 “姣姣,快来吃西瓜。”桑寻跑到了岑姣身边,小姑娘笑眯眯的,和桑南一样。 岑姣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一双小小的手牵住了,而牵着她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桑寻。 桑寻拉着岑姣,跑到了井边,她抬手,按着岑姣在竹凳上坐好,而后又转头看向还在走廊里的桑南。 “师父,快过来,西瓜已经冰好!” 那是岑姣吃过的,最甜的一块西瓜。 果肉是令人食指大动的红色,带有清冽的果香。 原先有些拘谨的岑姣,在脸颊两侧染上红色的果肉后,也跟着桑寻笑了起来。 而桑南也将岑姣的枕头搬到了自己的房间。 桑南房间的床很大,躺下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后来,岑姣每年都会上梅山两个半月,而在梅山的时间里,她也都是和桑南,桑寻睡在同一间房里。 直到岑姣十八岁成年那年,桑南告诉岑姣她们,从这一年起,岑姣就不用年年回来待上两个半月了,而桑寻也不能只待在梅山上,要去四处游历。 至于桑南自己,她没有告诉两个小姑娘自己要去做什么,只是从那年开始,桑南的行踪便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每年岑姣仍是会回梅山一趟,只是梅山上,没有人在,也没有桑南的下落。 那间四合院,只剩哑叔守着。 “姣姣。”魏照的声音打断了岑姣的梦。 岑姣有些费劲地睁开了眼,她眼睛胀胀的痛,外面很安静,车似乎停了下来。 “天黑了,我就近找了一家旅店休息。”魏照道。 岑姣有些费劲地坐起身,她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顾也和钱山呢?” “他们先去开房间了,我们等会儿从停车场上去,就不会引人注意。”魏照看着岑姣,有些担忧,“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奔波,之前身上的伤本来就没有好全,这样折腾下去,我担心你生病。” 岑姣摆了摆手,示意魏照自己倒是没这么娇弱。 魏照却是自顾自道,“他们开两间房,等会儿你自己一间,好好休息一个晚上,睡好了,明天再赶一天路,我们就能到梅山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55章 岑姣微微皱眉,她正要说话时,不远处的安全出口,有两道人影晃了晃。 是顾也和钱山。 顾也靠在安全出口的铁门上,对着岑姣和魏照晃了晃手里的房卡,“可以上去了。” 两间房间相邻。 魏照目送着岑姣进了屋子,才转身进了另一间房。 是个标间,环境说不上太好,有些斑驳的墙纸看得人眼睛疼。 顾也已经大剌剌地在靠窗的床上坐了下来,他抬眼看向魏照,开口时,语气有些揶揄,“你还担心她能在这儿出事?” 魏照没应声,他只是抬眸看了眼顾也。 他不喜欢顾也,因为之前顾也抛下岑姣自个儿逃命的事情,魏照甚至说得上有些讨厌顾也。 现在,更不可能去接顾也的话了。 顾也倒不在意,他笑了笑,“放宽心,谁都可能突然暴毙,唯独岑姣不可能。” 下一刻,刚刚还站在几步外的魏照突然到了顾也身前,他伸手揪住了顾也的衣领,“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 顾也脸上仍旧挂着刚刚那种玩世不恭的笑。 只是眸光微微冷了下来,他盯着魏照好一会儿,才抬手将人推开。 “你喜欢岑姣啊?”顾也开口,声音压低,多了几分正经。 魏照理了理衣角,他没有回答顾也的问题,只是盯着面前的男人,“我警告你,这段时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别去找姣姣的不痛快,我也不会找你的不痛快。” 顾也眸光清亮,他看着魏照,突然伸手。 魏照侧身躲过了顾也伸过来的手,可顾也却是又一次伸手过来,他垂眸看向魏照的掌心纹路,过了好一会儿,才嗤笑一声松开了手,“魏照,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对岑姣的感情,来得快速又莫名。连你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呢,就愿意替岑姣去拚命了。” 魏照脸色阴沉了下来,“顾也,你不用在我面前说姣姣的长短,我与姣姣经历过什么你不知道,也不会明白。” “至于……至于我对姣姣的感情,你更是没有资格指指点点。”魏照转身和顾也拉开了距离,“大家萍水相逢,日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还是少说两句为好。” 顾也又哧了一声,“一个桑寻,一个你,被人下了蛊一样。” “他们姓岑的,可真行。” 魏照躺上了床,他侧躺着,并不搭理顾也那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话。 而顾也,也没再说什么。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只剩他们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直到淅淅沥沥的滴水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安静。 顾也坐起了身,看向了一旁关着门的卫生间。 钱山被他关在了卫生间里。 魏照睡得也浅,水滴声响了一会儿,他也醒了过来,抬眼看向面前的墙壁,魏照微微皱眉,“是钱山不大安分吗?” 顾也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在魏照伸手想要开灯的时候,抬手阻止了他。 顾也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停在了卫生间门外。 只是,站在卫生间门外的顾也久久没有抬手推门,他垂眸看着门框的位置,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响起。 “有人来了。”顾也道,月色当中,他的声音让人身上不自觉起了一层疙瘩,“冲我们来的。” 魏照心中一凛,他猛然起身,想要去找岑姣。 房门是正是这时候被敲响的。 顾也微微侧身,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岑姣。 见到是岑姣,魏照松了一口气,他抬脚朝着岑姣走了过去,“姣姣,没事儿吧。” 只是刚刚走到门边,魏照的眸光闪了闪。 门外的人抬眸看着魏照没说话。 屋子里的人,和屋子外的人,似是被按下了禁止键。 魏照突然出声,他两步走出了屋子,将半只脚踏进屋子的人推了出去,“看好钱山。”——是对着顾也说的。 匡当一声,房门在魏照身后关上了。 他与“岑姣”重重摔在了酒店走廊的地铁上,周遭的墙壁开始变形,扭曲。 原先一体的通道,仿佛变成了积木搭建而成的。 现在,其中支撑的积木被一块一块地抽离,通道自然开始扭曲变形。 被魏照压在身下的“岑姣”,眸光流转,竟有几分风情,开口时,声音也带着些许疑惑,“魏照,你这是做什么?” ****** 围住酒店的,并非人,而是浩浩荡荡的虫。 只不过,岑姣对昆虫也好,动物也好,向来比其他人要敏感些,所以,刚刚有成排的小虫顺着酒店的地毯,想要钻进屋子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 岑姣的第一反应是出门去通知住在隔壁的魏照和顾也。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推开房间的门,指头触到门把手的瞬间,浑身过了电一般地收回了手。 这成群结队而来的虫子,不一般。 岑姣缓缓收回手,而后抬脚后退,一步,两步。 幽幽月光从岑姣背后洒了下来,照亮了岑姣眼前的东西。 领头的那只虫,有拇指大小,有触角,鞘翅是金属的色泽,冰冷,却又流光四溢。 岑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虫子。 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多的,汇集在一起的虫子。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56章 她缓缓伸手,想要将这些赶来的虫子驱赶。 可在心念轻动的时候,岑姣反应了过来,有人在御虫。 岑姣眸光闪了闪。 这倒不奇怪,如果不是有人在御虫,又怎么会这样反常地出现这样大批量的虫子。 可,会是什么人呢? 赵侍熊的人吗? 仿佛为了印证岑姣的猜想,门外,响起了哒哒声。 那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声音停在了门外。 薄薄的木板隔开了门内和门外的人。 那些顺着门框先一步爬进来的虫子,已经在岑姣身边画出了一个圈,它们并没有要爬上岑姣的身体。 只是将那个圈一点一点地缩小,缩小到岑姣不得不站起身,一步都挪不得。 卡嗒一声,门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岑姣认识,却又一时之间不敢去认。 “陈诺?”也不知过了多久,岑姣喉咙轻轻动了动,她看向来人,喊出了来人的名字。 陈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 斗篷的帽子罩在她的头上,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饶是如此,岑姣仍旧看到,陈诺的脸上,又一道狰狞的,如同蜈蚣的疤痕,从眉尖到嘴角。 “你……”岑姣开口,声音却又凝滞在舌尖。 该问什么? 是你的脸怎么变成了这样?可她们俩,根本不是会问出这种问题的关系。 又或者问,你想要做什么? 陈诺出现在这里,便是答案,赵侍熊找到了他们,且要陈诺将岑姣带回去。 “别动。”陈诺开口,她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声带也被毒虫蜇咬过了,连带着原先清泉一样的声音,也产生了变化,“这些虫子轻轻咬你一下,你就会失去意识,变成傀儡。” 岑姣知道。 她虽不认识这些突然出现的虫子,可是往常的经验让她明白,这些虫子是毒物。 字面上的意思,这些虫子带毒,还是令人难以招架的毒。 “你是赵先生的药,我不会动你,可你的同伴,可没那么好运了。” 岑姣没有说话,她咽下一口口水,全神贯注地盯着陈诺。 只是思绪,难免又有些飘散。 她想起了桑南领她进到那个山洞的时候。 岑姣虽说从小被各种人教导,身手不错,可对这些长相奇怪的,冰冰凉凉的虫子,仍旧是心生恐惧。 她想要退,桑南却是站在岑姣的背后,挡住了岑姣的退路。 女人的声音似是有些无奈,她抬手抵在岑姣的脖子上,不让她后退,也不让她逃避。 “姣姣,你是山里出生的孩子,对蛇虫鼠蚁,有着天生的掌控力。”桑南的声音贴着岑姣的耳边响起,带有些微的湿润,“只要你想,你就能操控它们替你做事。” 正如桑南说的那样,岑姣这些年,养出了不少能够帮忙的虫子。 只是,她从未尝试过去和别人抢夺控制权。 一来,岑姣从未遇到过能够御虫御兽的人。 二来,对着那些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蛇虫山兽,岑姣宁可近身搏命,也不大愿意尝试御虫。 陈诺并没有注意到岑姣的神色变化,她走近了岑姣,“你跟我回去,我放你的朋友离开。” 然而下一刻,陈诺脸色却是一变,她脸上那道蜈蚣一样的疤痕发出了滋滋的声响,火烧火燎的疼痛席卷而来。 第58章 - 魏照在看清门外人的一瞬间,就认出了那人不是岑姣,而是有人在假扮岑姣。 他用了十成的力,将人扑倒后,反剪住那人的手。 只是动作间,魏照觉得有些奇怪,假扮成岑姣的这人,太柔软了,柔软得好像身上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样。 即便魏照用尽了技巧,身下的人依旧滑溜溜的,一尾游鱼一样,好像随时都会溜走。 “你是怎么分辨出的?”被魏照压住的那人,声音渐渐变得扭曲,语气里,多了两分好奇。 魏照没答,他制服了那人,贴着墙壁大喘气。 眼前的事物,仿佛被拆解了一般,正在扭曲变形。 这或许是某种幻术,魏照想。 只是,假扮成岑姣的人,算不上厉害,魏照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制服了那个人。 如果这人的实力这样浅,为什么敢单枪匹马出现在这儿呢? 魏照没有睁眼,他深呼吸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两种可能,要么是冲着钱山来的,要么是冲着岑姣来的。 魏照心里咯登一下,钱山那儿,有顾也在,可岑姣处,却是只有他一个人。 魏照猛地站起身,他睁开眼,面前的通道已经变成了一条又一条的,那个被他捆住的人,依旧盯着岑姣的皮,坐在其中一条上。 他们二人之间,已经被漫无边际,深不见底的黑暗隔开。 魏照的背,抵着的是岑姣的房门。 定了定心神,他转过身,推开门,门口空无一物,同样是无尽深渊。 这时,魏照背后再次传来声音。 “走过去,你会死。”那人的声音笑盈盈的,是岑姣平日不会有的音调。 “你觉得这是幻觉,是吗?”那人继续问道。 魏照的背绷得笔直,他按在门框上的手,青筋浮现,指腹泛白发青,像是要将木板硬生生地捏碎。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58章 岑姣的注意力全在魏照的伤口上。 她没注意到顾也话中的那个也字。 见岑姣并不搭理自己,顾也又开口问道,“岑姣,冲着你来的人,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什么?”岑姣将魏照背上的血清理得差不多了,这让他的伤口一览无余。她垂眸给魏照上药,“为了我这个人吧。” 岑姣的声音里有一丝不确定,她自嘲一般笑了笑,“收养了我,照顾我长大的那个人,好像想要吃了我。” “对于他来说,我是可以让他延年益寿的药,现在,我这个药材逃走了,他自然想方设法地要把我抓回去。” “药?”顾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岑姣回头看向顾也。 只见原先坐在椅子上的顾也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左右走了两步,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吃人的事儿,不是自古就有吗?”岑姣微微挑眉,她看着顾也,也有些疑惑,“照理说,像你这样的人,听到吃人的事儿,不该这样惊讶才是。” 顾也难得没有和岑姣针锋相对,他看向岑姣,抿了抿唇,竟是有些僵硬地转移了话题,“他现在伤成这样,我们怎么回梅山?等他伤好吗?” “不。”岑姣摇了摇头,她看向顾也,“你开车。” “我?”顾也抬手指了指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梅山还有一千公里,不停歇地开车也得十来个小时。 开车虽说是坐着的,却也是个苦力活儿。 魏照之前帮岑姣毫无怨言,他顾也可不是个苦力。 “不可能。”顾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们梅山的事儿和我又没有关系,大不了我就在这儿看着钱山,你自个儿回……” 顾也的声音骤然消失。 岑姣已经到了他面前,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之前受过伤的肩膀。 岑姣手下微微使劲,顾也的脸色白了两分。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岑姣笑了起来,“顾也,你没有选择。” 顾也动了动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推开了岑姣,“行了,不就是开车吗?明天我开车就是了。” “不,不是明天。”岑姣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就走。” 顾也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险些让他背过气去。 咬着牙,齿缝间溢出一个好字。 顾也起身去厕所赶人,边走,口中边碎念有词,“我是看在桑寻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你当我怕你不成?真动起手来,岑姣,你又不一定打得过我。” “是吗?”岑姣看着顾也,打断了他的碎碎念,“如果你能制服我,那天在狗儿山上,你说我死了,这些不渡魂就蹦跶不起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出手杀了我呢?” “是你不想?还是你怕桑寻知道了与你拚命?”岑姣笑了笑,只是她虽在笑,声音却是冷淡,“顾也,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 走到厕所门口的人回头朝着岑姣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面上的神色几番变化,最终什么都没说。 钱山被顾也提留的脖子从厕所里带了出来,人蜷缩着,看起来两天的时间里,整个人缩小了一圈。 原先被肥肉吹得十分平展的皮肤,也开始出现褶皱,那些褶皱堆在一起,让钱山的整个人看起来也变得奇怪。 岑姣的视线在钱山身上一扫而过。 她抬了抬下巴,“你先带魏照去车上。” 顾也没说话,只是松开了提溜着钱山的手。 钱山虽说现在翻不出什么名堂,可是保险起见,还是要留一个人看着他。 岑姣没有和顾也一起扶着魏照下楼。 而是留在房间里看着钱山。 屋子里只开了边灯,光是浅黄色的,找不清楚钱山的脸。 等顾也带着魏照离开,岑姣坐在了床边,心中,情绪开始发胀。 顾也说得对,魏照只是个普通人,就算他身体素质比大多数人都好,身手也不错,可他终归是个普通人。 或许,去过梅山后,两人是时候分别了。 这个念头在岑姣的脑子里越发清晰 ,可又有另外的情绪在滋生干扰,像是盘着树根肆意生长的藤蔓,将她整个人包裹。 魏照是自愿的不是吗?岑姣恨恨地想。 只是这想法被角落传来的声音打断。 抬头去看,是缩在角落里的钱山,正在发出细细的声音。 岑姣微微蹙眉,看向背光躲着的人。 那声音很尖很细,像是小猫叫,又像是小孩的喊声。 走近些,岑姣听清了,是钱山在说话。 或者说,是钱山身体里的那些东西再说话 那些东西,在对话。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祭品和那个孩子在一起,被救活了。” “他们怎么又在一起了?小时候遇见,长大后又遇见,难道是神谕?” “别…别说了…”那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她过来了。” 等到岑姣在钱山身后站定,钱山身体中的声音骤然消失了。 “钱山。”岑姣开口,缩在那儿,背对着她的人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钱山看着岑姣,快要哭出来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岑…岑小姐。” 岑姣蹲下身子,她看向钱山,缓缓眨了眨眼,“你在被我们抓起来之前,就认识我了?”岑姣问,只是声音中的疑问却不算多。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59章 钱山垮着一张脸。松垮的皮肉向下耷拉着,看着有几分害怕。 “他们……”钱山对上岑姣的视线,一个哆嗦,“他们认识你,我……我只是觉得你熟悉……哎哟……” 一旁趴着的大黑狗突然给了钱山脚踝一下。 钱山疼得龇牙咧嘴。 岑姣抬手拉起黑狗,垂眸去看钱山的脚踝。 伤口很深,只是并没有血涌出来。 钱山也去看自己的伤口,当他看到那样深的伤口没有一滴血往外流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怔愣在原地。 等到顾也上来,听到的便是钱山呜呜的哭声。 他站在门口,视线有些迟疑地落在了钱山身上,“他怎么了?” 岑姣已经站起了身,她的视线从钱山脚踝上扫过,“或许是知道自个儿的结局了吧。” 顾也嗤了一声,他可没有什么耐心去等钱山平复心情,只抬脚在那人背上踢了踢,“走。” 钱山骤然收了哭声,耷拉着脑袋跟上了顾也。 回梅山的路上,魏照醒过来两次。 第一次确定了岑姣没事儿后,便又昏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精神好了些,强撑了十来分钟才又昏睡过去。 钱山被捆在副驾上,他缩着头,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早些时候,岑姣收到了桑寻的消息。 桑寻已经到了梅山。 只是,她并没有能见到师父。 桑南不见桑寻。 岑姣靠在车垫上,视线有些放空。 桑寻说,桑南在等岑姣。 桑南疼爱自己,岑姣知道。 但岑姣同样知道,比起自己,桑南与桑寻更亲近。 就算不提桑寻是桑南一手带大的,甚至冠以自己的姓这件事。 即便岑姣认识他们之后,岑姣每年在梅山待的时间,不过两个多月,而桑寻却是一直跟着桑南的。 没道理,这种时候,桑南不见桑寻,偏要见自己。 岑姣闭上眼脑袋微微向后靠,只可惜,越想放空自己,脑袋里的各种思绪越纷杂。 钱山身体里的那些东西,有认识自己的。 岑姣缓缓转动着眼珠子,闭上眼时,眼前有着光晕,那光晕随着岑姣眼珠的转动而轻轻动着。 那些东西口中的,祭品。是说魏照吗? 魏照好端端地,为什么会是什么祭品呢? 更令岑姣在意的,是那些人的身份。 钱山这具容器里面,撞了近乎一山的不渡魂。 可大多数不渡魂,在钱山的身体中,是沉睡的状态。 清醒的那些,会偷偷交流的那些,显然和沉睡的那些并不相同。 此时此刻,在钱山体内还清醒着的,拥有自己意识的不渡魂,显然是认识岑姣的,他们似乎知道内情。 那么,他们会是什么人呢? 会是…… 岑姣猛地睁开了眼,车前方挂着的求平安的吊坠轻轻晃动着。 那些人,会是自己的同类吗? 岑姣想,来自另一个地方的,本不该属于这儿的同类。 也正是因为身份上的特殊,所以他们在钱山的身体中时,并不会沉睡。 顾也开车开得很快。 天没黑的时候,就到了梅山山脚。 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岑姣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四合院。 四合院在暮色渐浓的山中,安静地矗立在那儿,门楼的红色艳丽,衬得四周仿佛有丝丝缕缕的雾气。 车子停在四合院外面。 岑姣下了车,朝着候在那儿的中年男人小跑过去,“哑叔!” 被唤作哑叔的人坐在一个小竹凳上,面前摆着个箩筐。 箩筐外,堆着笋子,箩筐里,有小半筐白白嫩嫩的竹笋,哑叔正在剥笋。 他听不到,也不会说话。 直到一双腿停在了视野里,哑叔才抬起头,见是岑姣,哑叔脸上满是欣喜,他对着岑姣比了个手势。 岑姣眼眶稍稍有些红,抬手比画,与哑叔交流。 【吃不了那么多,你不要总是做这些,累人。】 【师父怎么样了?】岑姣又问。 哑叔放下了手里的笋子,示意岑姣跟自己来。 院子里的银杏树下面,堆了很多叶子,绿的黄的,常年如此。 穿过长廊,岑姣看到了有些失神地盘腿坐在门外的桑寻。 桑寻也转头朝着岑姣看了过来,在看见岑姣的瞬间,桑寻眼眶就红了,她站起身,扑到了岑姣的怀里。 “师父不见我。”桑寻哭道。明明在外头,已经颇有一副姿态的人,现在在岑姣的怀里,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她为什么不见我呢?” 岑姣拍了拍桑寻的肩膀,“不会有事的。” 桑寻站直了身子,只是仍旧抽噎着,她退了两步,抬眼看向岑姣,一双眼睛因为被眼泪覆盖而亮晶晶的。 岑姣深深看了桑寻一眼,而后抬脚,走到门边,“师父,是我,姣姣。” 等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才传来声音,“进来吧。” 那声音比起岑姣记忆中师父的声音,有些稚嫩。 岑姣推门进了屋子。 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桑寻的目光。 屋子里,是清冽的果香,桌上,摆着叠成金字塔的苹果。 “师父?”岑姣没有看到桑南的身影,抬脚想往里面走,却又叫那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开口阻止。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60章 “姣姣,我和你说过梅山的来由吗?”那个声音问,声音微微拖长。 岑姣站定,她眨了眨眼,“说过的。” 桑南那时候同岑姣讲梅山的由来,开讲前,她笑着对岑姣道,“这些都没有考据了,是我的师父,听她的师父讲的。” 梅山原先,是座秃山。 这山没什么特别的,土壤也不肥沃,连树都不怎么生长,怎么看,都不是人杰地灵的地方。 直到一块石头,落在了这山里。 “石头?什么石头这么神通广大?是能孕育出孙悟空的石头吗?”那时候,桑南天天领着岑姣桑寻看西游记,听到桑南提到石头,岑姣当然第一时间想到了蹦出了孙悟空的石头。 桑南摇了摇头,“不是,却也差不离了。” “是女娲补天后,剩下的石头。” 第59章 - 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落在了梅山上,与梅山山体融为一体,而原先枯败的梅山,自然而然成了吸引山兽,能够长出奇珍的宝山。 “师父的师父怎么找到的梅山呢?”岑姣坐在桑南身边,仰起头打断了桑南的话。 桑南垂眸看向岑姣,笑了笑,“不是师父的师父,而是不知道多少位师父前的那一位——” “她不是找来的梅山,姣姣,我问你,女娲除了补天,还做了什么?” 岑姣眨了眨眼,一旁听得昏昏欲睡的桑寻忽然抬手,抢答了桑南的问题,“我知道,我知道,女娲除了补天,还造人。” “对咯。”桑南揉了揉桑寻的脑袋,“女娲造人。” “那个在梅山扎根的,师父的师父的不知道多少个师父,自然是女娲造出来的人。” ****** 岑姣总觉得,自从自己开始追查那些与她有关的事情,便于流传的神话故事脱不开关系了。 瞧,就连梅山也是,和女娲脱不开关系。 岑姣觉得有股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她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师父,我不明白。” “姣姣,如果师父同你说,我也是陶俑,你会如何?” 里头那稚嫩的声音响起,说出的话,却如同重锤,砸在岑姣的心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陶俑?”岑姣声音发虚,“师父我不明白,什么陶俑?” 声音传来的方向,多了些走动的声音。 岑姣眼眶也发紧,她死死盯着前方,直到有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小姑娘,十来岁,看起来,和岑姣初遇桑南时,一个年纪。 “姣姣。”那个小姑娘开口道。 身影在岑姣面前变得模糊,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可眼眶中涌出来的液体,却像是擦不干净一样,无论她怎么做,眼前依旧湿漉漉的,仿佛蒙了一层雾。 岑姣知道,那就是她的师父。 难怪,先前那个小姑娘替她招魂,岑姣会觉得她熟悉,难怪,那时候,那个小姑娘会对着自己,没头没尾地说一句瘦了。 那时候,岑姣没认出来,就算熟悉,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怎么会呢?谁能想到,教导自己的人,竟是变成了十来岁的小姑娘。就算有熟悉感,岑姣又怎么会往桑南身上想呢? “哭什么?”桑南叹了一口气,饶是如今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举手投足间,仍是从前的感觉,她对着岑姣招了招手,“傻孩子,哭什么?”她又叹了一口气。 “最近,过得很辛苦吧?” 岑姣摇头,然后又点头。 她泪眼蒙眬地看着面前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像是有东西堵住了她发声的声带。 “姣姣,答应师父一件事。”桑南道,“别查下去了,以后,你就留在梅山上,只要留在梅山,没有人能动得了你。不会有人能够威胁得到你。” “无论是谁,都不能在梅山的庇护下,对你动手。” 岑姣只哭,她跪坐在面前的人身前,除了哭,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桑南叹了一口气,她动作柔和地替岑姣擦去了眼泪。“我原先,想着让你去查吧,没事的,总有我替你兜底,可我没有想到,退化来得这样快。” 岑姣抬手抓住了桑南的手腕,她仰起头,逼迫自己稳定心绪,“师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姣姣,我与桑寻,天生阴阳眼,梅山认我做主人,不是因为我们与梅山有不解的缘分,而是我们的出生,本就是受梅山的影响。” 岑姣听不大明白,她盯着桑南,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生怕面前的人在她眨眼的间隙溜走一般。 桑南笑了一声,她握住了岑姣的手,“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时,我的模样吗?” 岑姣点了点头。 桑南眯眼似是在思索什么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四个指头,“那样的年纪,我已经经历过四次了。” 出生,长大,退化。 再次长大,再次退化。 桑南见到岑姣时,是她的第二次退化。 她本以为自己有时间,谁料,最终还是估计错了。 岑姣眨了眨眼,她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盯着桑南,抓住了什么一般,“师父,既然你以前就经历过……退化,那么这次是不是最后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只是需要重新长大?” 桑南看着岑姣,她笑了笑,没说话。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61章 岑姣的心猛地提起,她仿佛被什么抓着离开了地面,飘浮在空中,触不到底。 “师父……” 桑南没有回答岑姣的问题,她只是伸手,轻轻顺了顺岑姣的头发,“姣姣,我有一件事,瞒了你很多年。” “其实,我认识你的母亲。” 岑姣觉得自己应该惊讶。 可是自从开始查过去的事情,岑姣发现自己的母亲似乎并不是什么普通人,从那时起,她便隐约觉得,当年桑南见到自己,所谓的和自己有缘,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师父,我是……”岑姣顿了顿,“天上的人吗?” 桑南一愣,她看着岑姣的眸光深邃复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移开了视线,声音也有些深沉,“不是。” 不是? 岑姣一愣,她有些茫然地眨眼,不是吗?那么自己猜测的那些是错误的吗? “你母亲的身份的确特殊,这些年,一直在深山之中。”桑南道,“我想,她一定希望你可以不掺和进那些事情了,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姣姣,就当是师父请求你,别再管那些事情了,以后你和阿寻一起留在梅山上,如果阿寻遇到什么事情了,你能帮的,就帮一帮她。” “桑寻是我的师姐,更是我的家人。”岑姣道,她有些迷茫,可听到桑南的话,仍旧是下意识地表露自己的心声道,“她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会帮她的,可是师父,我……” 岑姣的声音猛地停住,她看向桑南,缓缓吐出一口气,“你为什么从前,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儿呢?” “你从前不知道,过得也不错不是吗?”桑南道,“如果不是你自己开始查过去的事情,我想这些话,我到死都不会告诉你。” “只可惜,赵侍熊并没有做出什么让我刮目相看的事情。”桑南叹了一口气道,“他还是走了这一步。” 桑南同岑姣说了很多。 岑姣像是被人强行在脑子里塞进去了一本设定集一样,直到现在,都还懵懵懂懂的。 见岑姣魂不守舍的模样,桑南又道,“也不用太担心,虽说退化下去很危险,但或许我能撑过去也不一定,只是我时间不多了,要赶在闭关前见一见你,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你。” 岑姣看着桑南,抿了抿唇,神色复杂,“桑寻她……” “这件事,还是先不告诉桑寻了,你帮我和她说,我受了些伤,得进山养一段时间。没什么要紧的,让她无须替我担心。” 岑姣看着桑南,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是堵在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桑南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好了,你去看看那个和你一路的朋友吧,路上,是不是受了些伤?” 岑姣眨了眨眼,半回过神来,“魏照他被一些我不大认识的虫咬了,我已经替他处理过了,应该没什么大事。” 桑南笑了一声,“不知不觉地,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先前你玩闹似地和肖舒城在一起,我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再见到你,才忽然发现,你都已经这样大了。” 听桑南提起肖舒城,岑姣那颗从见到桑南起就悬浮不定的心,似是找到了出口,她抬眼看向桑南,“可是师父,肖舒城是因为我才会死,我得给他讨个公道。” 真相可以不去追寻,可她答应过肖舒城的,那是一条人命。 桑南面上的神色微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眼看向岑姣。 “姣姣,要学会等。” “因为你,那些人害死了肖舒城,那么总有一天,他们会想要来找你,那时候,梅山自会惩罚他们的,你不再去查真相,也不算是食言,你答应他的事情,或早或晚,都会完成。” 岑姣没动,她抿了抿唇,看向桑南。 桑南咳嗽两声,她的皮肤有些白得吓人,可偏偏唇色红若染血。“姣姣,你不相信我吗?还是说……你觉得师父在欺骗你。” “当然没有。”岑姣立刻道,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师父,我只是一下知道了太多的事情,一时有些消化不过来。” “那些神话故事,竟然都是真的?”岑姣低声喃喃,只是神话故事虽是真的,她的猜测却是错的。 她与那些神话故事并没有什么关联,只不过她的母亲,是长居深山一族的后代,而她与其他人相比才显得特殊。 岑姣总觉得有什么被她忽略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只是看着桑南苍白的脸色,岑姣便又顾不上那些了,她看向桑南,算是应下了她的话,“师父,您别担心我,既然已经从你口中得知了真相,我不会再想着追查什么了,这段时间,我会留在梅山,如果阿寻有需要我帮她的地方,我拼了命也会帮她的。” 桑南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般,她看着岑姣,笑了笑,“去吧,我也该收拾收拾,准备进山了。” ****** 桑寻守在门外。 见岑姣出来,忙不迭迎了上去,她满脸的焦急,“姣姣,师父怎么样了?你们说了那么久,她同你说了些什么?” 岑姣按住了桑寻的手背,“你别着急,师父只是受了些伤,要进山休养。” 桑寻面上仍旧满是焦急的神色,她咬了咬唇,眼泪又要落下来了。 “那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呢?姣姣,我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师父才不愿意见我?”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62章 “不是。”岑姣道,她看向桑寻,认真道,“当真不是,你也知道,师父做事总有她自己的原因,或许不见你,也有其他的原因,只是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等时间到了,我们就知道师父的深意了。” 桑寻仍旧抽噎着,只是比起刚刚,冷静了些,她深呼吸两下,“师父还同你说什么别的了吗?” 岑姣点了点头,“师父告诉了我一些与我有关,与梅山有关的事情。”她笑了笑,只是笑容看起来,有些许勉强,“就是一时之间,有些难消化。” 桑寻听岑姣说是与她有关的事情,便也没有追问下去,她抬起头,眉头微微蹙起,“师父进山休养后,姣姣,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岑姣眸光闪了闪,她看着桑寻,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师父让我在梅山避上一段日子,我想了想,这提议不错,这段时间奔波劳累的,在梅山避一避,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岑姣拍了拍桑寻的手臂,“好了,别担心了,去收拾收拾,好好歇歇。” 桑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可岑姣却是站在原地,直到桑寻的身影从她视线里消失,她也没有动。 梅山夜间的风,有些凉。 天色暗沉下来,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了四合院的每一块砖瓦上,岑姣站在那儿,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她有些,想不明白。 师父说,每一次退化,都是一道坎,大概率过不去,过去了,便又能活普通人两世那么长的时间。 倘若这样,为什么不见桑寻呢。 明明桑寻和她是一样的,这些事情,也该一一交代给桑寻。 就像桑南说的,梅山已经存在了很久,每一任梅山的主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难道,她不该再同桑寻交代些什么吗? 她不将有关梅山的事情细细交代给桑寻听,反倒是只见了岑姣,将岑姣正在查的事情,前因后果,一一告诉了岑姣。 岑姣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大逆不道。 可是偏偏,她忍不住去想,怎么会这样巧合呢,当她似乎揪住了事情的一个线头,正要顺着线头捋下去的时候,桑南突然就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了自己。 而且…… 岑姣缓缓眨了眨眼,桑南出事的消息,哑叔只通知了自己一个。 那只蓝尾鸢鸟,是岑姣养着的,无论天涯海角,都能找到岑姣所在,哑叔只放出去了那一只鸟,如果不是桑寻恰好也在陈郡,她根本收不到消息,赶不回来。 再深想,岑姣却是一点都不敢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桑南的门前,哑叔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各式各样的,都是岑姣爱吃的。 桑寻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坐在餐桌边,对着哑叔比画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桑寻转头看向岑姣,她皱了皱鼻子,“哑叔偏心,这一桌子都是你爱吃的。” 岑姣笑了笑,她在桑寻旁边坐了下来,“我在梅山待着的时间本来就短,哑叔做点我爱吃的又怎么了?” 说着,岑姣对着哑叔比了比多谢的手势。 哑叔摆了摆手,又转向桑寻。 【不知道你会回来,明天给你做你想吃的。】 “看,哑叔还是最疼你了。”岑姣对着桑寻嗔怪道,她脸上带笑,只是一颗心微微沉了下去。 桑南这次,没有想让桑寻回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只让自己回来呢?单单是为了告诉自己那些事情吗? 哑叔转身回了厨房,等再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鱼汤。 他将鱼汤放在了桌边,对着岑姣。 【你那个朋友,受伤了,回头你把鱼汤给他送过去,是后山山泉水养出来的鱼,对身体好。】 岑姣笑了笑,对着哑叔比划,【哑叔有心了,我替他谢谢你。】 哑叔又摆了摆手,而后招呼坐在桌上的几个人吃饭。 顾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见终于可以动筷子,更是忙不迭地刨了一大口饭。 桑寻满脸的嫌弃,“顾也,你吃了饭也差不多时候下山了。你一个外人,在梅山上待着颇不害臊。” 顾也哼了一声,他自个儿起身去了厨房,翻出来个脸大的海碗。 只见他绕着餐桌走了一圈,每样菜都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懒得和你一张桌子吃饭,我回客房去吃!”重音落在客房两个字上。 岑姣看向顾也,将嘴里的菜咽了下去,才看向桑寻,“之前一直有事,没来得及问你,这顾也,是什么人啊?看起来,挺不一般的。” “他啊,我捡回来的。”桑寻道,她垂眼吃饭,“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不过你也知道,咱们这一行,像他那样神秘兮兮的人,可不少。总归他能帮上忙,又死乞白赖要跟着我,那就让他跟着呗……”桑寻顿了顿,抬头看向岑姣,“不过姣姣,他这人满嘴跑火车,说的话也不知道哪句话哪句假。要是他和你说了什么,你别当真,左耳过右耳出就是了。” 岑姣笑了一声,“怎么了?他在你面前说过我坏话啊?” 桑寻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岑姣看向桑寻,“被我猜中了?他还真在你面前说我坏话呢?” “也不是。”桑寻囫囵道,像是不大愿意继续聊下去,“他对谁都不满,被他说坏话的人能从梅山山顶排到山脚去。姣姣,你甭搭理他。”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63章 岑姣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给桑寻夹了一块肉,继续埋头吃饭。 吃过饭,桑寻困倦得不行,揉着眼睛就回房去了,只留岑姣和哑叔一起在厨房收拾。 哑叔几次想让岑姣也去休息,岑姣都摇头拒绝了。 她站在哑叔身侧,替哑叔把洗过一道的碗过水后甩干。 岑姣知道哑叔听不见,所以她才开口道,“哑叔,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垂着眼,看着水流将碗面上的泡沫带着一起冲走。 “师父会骗我吗?如果是骗我,是为了什么呢?仅仅不想我继续查下去了?”岑姣的指头落在水流下方,沾上的泡沫转瞬就被水流带走,“哑叔,我有些怕。” “如果……”岑姣停了下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什么呢? 那个可能,岑姣想都不敢想。 她从哑叔手里接过最后一个碗,冲干净后,对着面前的人笑着比划两下,便转身离开了。 岑姣提着哑叔给魏照准备的鱼汤就离开了,自然没有看到,在她离开厨房后,哑叔落在她背上的,那晦暗难明的视线。 厨房角落里,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也怪我啊?” 哑叔回头看向厨房角落,那个掀开帘子,从他房间走出来的人,是桑南。 “我希望她发现,又不希望她发现。”桑南摇了摇头,她看起来比刚刚更虚弱了,“可真是矛盾啊。” “你当年……”晦涩的男声在厨房响了起来,“如果想让她成为石头,对她就不该像是对桑寻一样。” “是啊。”桑南眸光看向前方,并没有焦距,只是虚虚落在前方的空中,“那时候,我以为我有办法呢。” “谁知道,我没有办法。” 哑叔缓缓眨了眨眼,“我可以……” “你不可以。”不等哑叔说完,桑南便直起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可以。”她重复。 ****** 魏照也被哑叔安置在客房了。 人醒了,只是仍旧不大有精神。 岑姣进屋时,见魏照醒了过来,松了一口气,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哑叔给你熬了鱼汤,我喂你喝一点。” 魏照看向岑姣,面前的人,情绪很低落。 “你师父还好吗?”魏照问。 岑姣盛汤的动作停了停,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手中的动作,“不大好,不过我帮不了她,她会尽快进山休养。” 岑姣端着汤碗走到了床边,她握着汤匙,轻轻搅动着面前的鱼汤,“魏照,等你身上好得差不多了,就回川都去吧,别在梅山待着了。” 岑姣垂着头,没看魏照的表情。 她心里有些矛盾,隐秘之处,仿佛有什么不该有的期待,她希望魏照离自己远远的,又期盼魏照拒绝自己的提议,再一次告诉她,他们说好的,一起面对。 只是过了很久,久到岑姣觉得面前的鱼汤已经冷了,冷得发腥。 在那腥臭味中,岑姣听到了魏照的回答。 “好。”魏照道,“那我就……先回川都去吧。” 第60章 - 陶瓷汤匙砸在碗面上,发出的声响清脆,却又有那么一丝丝刺耳。 岑姣忽然站起身,她搁下了手里的碗,声音也变得急匆匆的,“行,那你好好休息吧。” 她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去看魏照,只是放下汤碗,就忙不迭离开了,等出门的时候,几乎是用跑的。 魏照的视线落在岑姣的背上。 等到人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收回了目光,放在身侧的手,已然紧握成拳,因为用力,手背上显露出青筋。 微凉的风吹在岑姣脸侧,这让她清醒了些。 刚刚,在屋子里升腾起来的那么点情绪,也被她压了下去。 “蛮好的。”岑姣站在柱子旁,安慰自己一般,小声道,“免得欠他人情。” 只是她虽然能这样安慰自己,情绪难免低落。 岑姣索性跨过了栏杆,双腿悬空,坐在栏杆上,脑袋侧着,抵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她的视线有些无法聚焦,虚虚落在半空中,仿佛盯着空中的一粒尘埃,就控制不住地出神了。 人啊,总是要经历起伏的。 岑姣想。 在她二十二岁之前,也过了一段她自认为温馨的生活不是吗?就算是虚假的,就算是由谎言堆砌出来的,她却是当真经历过的。 现在,也该她吃点苦头了。 岑姣坐直了身子,她想要点一点头,好告诉自己,这样想是对的,没错的,她凭什么一直幸运呢,凭什么一直有人要无条件站在她身后呢?可任由岑姣的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一样,她仍旧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怎么都喘不过来气。 “岑姣。”淡淡的男声响起。 岑姣的情绪在一瞬间收敛,等她回头看向喊她的那人时,面上已经看不出半点不妥了。 就连眼尾的那一丝红,都在夜色的遮掩下,看不出一星半点。 是顾也。 岑姣眸光闪了闪,顾也同样住在客房,和魏照的房间相邻,会在这里出现,相当正常。 只是正常归正常,岑姣可不觉得自己和顾也的关系,是什么会月下闲谈的关系。 岑姣挑眉看过去,那意思明显。 只是顾也笑了笑,他不在意岑姣眼中的嫌弃一般,反倒往前走了半步,“比划比划?”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64章 岑姣没搭话,手臂却是在身体两侧一撑,轻巧地落在了院子当中,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她在院中站定,对着顾也伸出一根指头,而后轻轻勾了勾。 顾也身形很快。 几乎在空中留下残影。 只是看清顾也动作的岑姣有些诧异,自从魂游黔州不动山后,她是知道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不少变化的。 她变得更敏锐,对力道的掌控,对虫兽的操纵,也更得心应手。 只是先前这模糊的感觉在此刻却是变得清晰起来。 岑姣变强了许多,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 思索之间,顾也已经以手肘为武器,朝着岑姣重重咋了过来。 岑姣整个人只往右后撤了半寸,掌风贴着岑姣的脸而过,惹得她脸侧的碎发轻晃。 在岑姣的眼睛里,顾也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清楚楚的,甚至于,她能够预测出顾也的下一个动作。 几番下来,顾也非但没能碰到岑姣一下,反倒是自己身上,有几处隐隐作痛。 岑姣撤了好几步,她双手背在身后,看向面前的人,啧啧两声,“不打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顾也的喘气声有些粗,他盯着面前的人,脖子憋得通红。 他倒是一直知道,自己拳脚功夫不是岑姣的对手,之前刚认识桑寻的时候,他就和桑寻打过,那时候他打不过桑寻。顾也更是从桑寻口中得知,岑姣的身手比桑寻还要好上一两分。 可这哪里是仅仅好上一两分。 顾也觉得自己是完全被压制了,原先只是一时兴起的念头,现在反倒越发扎根下来。“岑姣,咱不光比拳脚功夫,再试试别的。” 说着,顾也伸手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 岑姣挑眉看向面前的人,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比比别的,是比什么别的?总不能赤手空拳地打不过自个儿,却想着有武器就能打过自个儿了吧。 很快,顾也的动作解答了岑姣的疑问。 只见那匕首从顾也的手掌当中横着划过,顾也手掌心的皮肉分离。 岑姣站直了身子,顾也没流血。 那样大的一个伤口,可微微外翻的皮肉却是晶莹透亮的白色,甚至都不曾泛粉。 四周的风突然朝着院中的二人涌了过来。 岑姣察觉到手腕上戴着的那些藏有小虫的链子隐隐有些躁动,她看向面前的人。 顾也微微垂眸,口中轻念着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面八方传来的窸窸窣窣声越发明显。 “你会御虫啊。”岑姣开口道。 顾也抬眼朝着岑姣看了过来,他面色稍稍有些苍白,只是眉尾却是微微上挑,带着一丝挑衅意味。 岑姣也站稳了身子。 御虫这门学问,并不深奥,反倒是要看人。 学御虫的人,与山川河流,自然万物的连接越深,御虫的能力便越强。 只是岑姣打小就有些怕虫子,身边驱使着的,一直是她手把手养着的,自己养着的那些,用起来,不会让她心头发毛。 先前遇见陈诺,从她手中争夺群虫的控制权,也是岑姣第一次试着去御虫。 只是陈诺怎么看,都是半路出家,岑姣能够从她手里争夺出控制权,不足为奇。 不过顾也,看起来可不像陈诺那种半路出家的。 岑姣难得有些兴奋的情绪。 她看着顾也,一直没动。 直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到最后,几乎像雷声一样。 岑姣终于低头去看,她难以控制地哆嗦了一下,即便是在夜里,也能看清成千上万的,各种各样的虫子铺满了地面。 看来,顾也的确有两把刷子,听这动静,不说是全梅山的虫子,大半山的虫子却是有的。 虫子这种东西,渺小却又生命力顽强。 它们不像人,瞻前顾后,总是顾虑万千,它们只会蒙头往前。 就像蚂蚁,那些比蚂蚁大上许多的动物,可不见的是成群蚂蚁的对手。 顾也脸上难得多了些笑,他看向岑姣,眉眼飞舞,“怎么样?怕了?” 岑姣回以一笑。 她垂眼,深吸了一口气,五感随着她的思绪在身体中流转然后扩散出去。 顾也先是皱眉,他看着岑姣,有些不明白岑姣是什么意思。 御虫总要以血肉为引,这是人人皆知的。 毕竟山里的虫子,可不知你是谁,与你向来没有瓜葛的,总要有些东西,才能让它们供自己驱使。 难不成,岑姣不需要血肉为引,也能御虫吗? 很快,身体里传来的变化告诉了顾也答案。 答案是肯定的,岑姣不需要血肉为引,同样可以御虫。 原先越过顾也的那些虫子纷纷调转了身子,对着他。 岑姣抬眼,看向顾也,“服了没有?” 顾也没说话,只是他胸膛的剧烈起伏暴露了他此刻心绪的混乱。 “被我吓傻了?”岑姣眨了眨眼,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顾也,有些不解他怎么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山风搅动得更厉害了。 风中,还带着些别的气息,略有些腥气。 岑姣察觉到了这变化,她心中咯登了一下,而后忽然抬脚,朝着四合院外跑了过去。 顾也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抬脚跟了上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65章 动作间,顾也用来割破手掌的刀子落在了地上,给这一片黑色,染上了一层银白。 只是银白很快被黑暗淹没。 那些虫子几乎是在眨眼的工夫里就爬满了整个匕首。 顾也看到岑姣抬手做出动作,那是叫虫群退走的意思。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仿若是黑色潮水翻涌。青灰色的地砖渐渐显露。 从黑暗中汇集于此的山虫,潮水一般退去。 爬满虫子而显得斑驳的外墙,也归为红色。 顾也有些想叹气,他耗费许多心神招来的虫子,就这样轻轻松松被岑姣控制住然后送走了,这还真让人有些…… 难以接受。 岑姣并不知道跟在她身后的人在想些什么,她看向前方黑洞洞的林子。 林子里面,传来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叶片似乎也被什么踩踏在脚下,发出一连串的声音。 “那是什么?”顾也停在了岑姣身侧,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平日里总是玩世不恭的人,现在站得笔直,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林子,生怕错过什么一般。 回答顾也的,不是岑姣。 而是成群结队,呼啸而来的山兽。 岑姣抬脚朝着山兽走了过去,她脚步有些虚浮,仿佛踩在云上。 成群的山兽并没有从林子里冲出来。 它们在岑姣抬脚的瞬间安静下来,也真是奇妙,生物链上连在一起的兽类,现在却无比和谐地站在一处。 它们臣服在岑姣面前。 而领头的,则是一只白狐。 别说顾也了,就连岑姣自己,都因为眼前的一切而心神震颤。 她停在了那只白虎面前。 那头白虎看起来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壮年,在岑姣走近的时候,胡须微微向下,竟是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等到岑姣伸出手来,那只白虎扬起了脖子,脑袋蹭着岑姣的掌心,一触即离。 “回去吧。”岑姣开口。 等到岑姣开口说话,那只白虎才缓缓站直了身子,它抖了抖身上的毛,将站在皮毛上的枯叶抖落下来,而后仰起头,发出一声长啸。 整座梅山,似乎也为这声呼啸而震颤。 甚至不知哪里的锁链相撞,发出声响,而后散在山里烟雾之中。 虎啸龙吟。 是能排到龙吟前的虎啸。 岑姣心神激荡,她甚至忘了,自己是为什么会引来山兽。 所有的事情,都在白虎出现后,变得不那么重要。 白虎领着众山兽,重回山林前,回头望向岑姣。 直到岑姣再次摆了摆手,它才钻进了山林。 四周重归寂静。 “你……”直到顾也的声音响起,岑姣才找回了自己一般,转头看向了身侧的人。 顾也丝毫没有遮掩眼中的惊讶之意,他盯着岑姣,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能御山兽?!” “是啊。”岑姣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就连她自己,也多了两分不自信,“我竟然能御山兽。” 直到这一刻,先前那些模模糊糊的预感才算成真。她变强了很多,在不知不觉间。 刚刚虎啸的动静极大。 就连歇下的桑寻也醒了过来,睁着朦胧的睡眼走出了院子,她看向岑姣和顾也,“怎么了?刚刚那是什么动静?” 岑姣抬脚往回走,她停在桑寻身侧,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顾也让我同他比试,所以给他露了两手。” 桑寻清醒了些。 她转头看向后方仍旧呆呆站着的顾也,开口喊他,“顾也,你吓傻了吗?怎么还傻站着?” 顾也这才回头,他没说话,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也?顾也!”桑寻连喊了他几声,都没能喊住人。 顾也像是失了魂一般,迳直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回了房里。 桑寻啧啧两声,她偏头看向岑姣,“姣姣,你是给他露了哪一手,怎么给人惊得没了魂一般。” 岑姣摊了摊手,有些无奈。 见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桑寻掩唇打了个哈欠。她对着岑姣摆了摆手,便又回了房间。 院子里,只剩岑姣一个人。 她一时没了睡意,站在银杏树下,精神极了。 御兽这种事情,岑姣只听说过,却从没见过。 就连桑南一开始教她御虫的时候,也说起过,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可以御兽的人了。 岑姣还记得,那时候,她还颇有些失落。 毕竟御兽可比御虫听起来拉风多了,更何况,山兽多数长了毛的,总好过那些没有骨头的虫子。 她怎么就会了呢? 这能力来得莫名其妙的,让岑姣都有些做梦的迷茫感。 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岑姣甩了甩脑袋,将有些纷杂的念头甩到脑后,也抬脚往屋里走。 也不知是不是该谢谢顾也,这比划比划的提议,既让岑姣发现自个儿竟然无师自通地掌握了御兽法门,又让她把魏照决定离开这件事带来的那么一丝难受抛诸脑后。 院子空了下来。 只剩风卷着枯叶,落在一旁封住的井上。 只是在风声中,仍旧有细微到几乎会让人觉得是错觉的锁链碰撞声。 那声音,似乎是从压住井口的石板下传来的。 ****** 岑姣睡得很好。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66章 既没有因为御兽的事情兴奋的睡不着,也没有因为魏照的事情难过地睡不着。 她甚至难得睡了个懒觉,没有在往常的时间醒过来。 直到屋外传来顾也咋咋呼呼的声音,岑姣才被吵醒。 简单收拾过自己,岑姣推开了房门。 院子里,哑叔坐在井边,正用竹片编著竹篓,而桑寻则是坐在哑叔身边,难得乖巧地替哑叔将竹片劈成合适的大小。 顾也则是坐在岑姣门外的栏杆上,见到岑姣,眸光亮了亮,“岑姣,我有事想和你说。” 岑姣瞥了眼顾也,而后掠过他走进了院子,她的视线从一旁坐着晒太阳的魏照身上扫过,最后看向了桑寻,“他这是发什么疯?” 桑寻抬头看向岑姣,她撇了撇嘴,又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大早上就朝着要找你,说是有事儿,还是魏照拦住了他,好说歹说的,他才没敲门强行给你喊醒。” 岑姣闻言看了眼魏照。 魏照没有看她,反倒是低头轻轻摸着脚边黑狗的脑袋。 那股原先已经消散的气又一点点升了起来,横在岑姣心口的位置,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惹得人难受极了。 “对了,师父昨天夜里进山了,是哑叔去送的。”桑寻边说,便歪过头拍了拍哑叔的肩膀。 埋头编竹筐的人这才抬起头,他看向岑姣,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又笑。 只见哑叔放下了手里的竹筐,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又口袋里摸出一封被封好的信。 “是师父留给你的。”桑寻道,她从自己口袋里也摸出一封被封得严严实实的信,“我也有,只是哑叔说还没到时间。” 桑寻捏着手里的信封,翻来覆去好几次,虽好奇,却是没有想要提前看看,里面写着什么。 哑叔笑着看向面前的两个人,他对岑姣打了一串手势。【你的现在就可以看。】 岑姣见状,抬手拆开了上方的封蜡,信封里,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展开,上头只有几个字。 是桑南的字,岑姣认得。 【姣姣,不要再回黔州了。】 信上这样写。 岑姣刚刚看清信上写了什么,手腕却是一紧,是顾也。 顾也拉住了岑姣,“我找你有事儿!”声音重了些。 岑姣抽出手,将信收好后才看向顾也,“你咋咋呼呼的,究竟有什么事儿?” 顾也要开口,可是看向院子里的人,又伸手拽着人走远了些,“你跟我过来,我们私下说。” 岑姣有些不耐烦,可顾也却是铁了心要将人拉到一边说话。 桑寻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走到边上去的两个人,而后又看向一旁虽然没有抬头,可明显动作僵硬的魏照。 “你和姣姣吵架啦?”桑寻开口道。 魏照深吸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向桑寻,面上看不出差错,“怎么这么问?” 桑寻上下打量了魏照一通,“姣姣醒来之后,都没和你说话。” 魏照视线颤了颤,他控制不住地偏头看向了站在院子角落,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岑姣和顾也。 顾也比岑姣要高大半个头,说话时,低着头,凑到了岑姣的耳边。 像是在说悄悄话。 魏照直勾勾地看着,连眨眼都忘了。 桑寻微微皱眉看着魏照,“你们真吵架了?为什么呀?你们到梅山的时候,因为你的伤,姣姣都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师父,而是让哑叔给你取了梅山最好的,治虫子咬伤的药,可担心你了。” 魏照的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微微蜷缩着,听到桑寻的话,魏照的手指不受控地颤动,痉挛。 “没吵架。”魏照道。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有些僵硬,也有些陌生。 “只是聊了聊之后的事儿,等我伤好些,我就回川都去了。” 这话,分明是魏照自己说的,可落进他耳朵里,却又让他有些情绪失控。 桑寻眼睛微微瞪圆了些,她有些惊讶,“你要回川都去?姣姣不准备继续查下去了吗?” 魏照咬紧了牙关,没说话。 桑寻脑子转了一圈,倒也明白了过来,“哦,我懂了,是你不打算掺和进去查了是吗?”见魏照没否认,桑寻哼了一声,“你不帮姣姣也没事儿,昨天晚上,顾也和姣姣比试了一场,也不像之前那样和姣姣针锋相对了,我正愁他之后要跟着我烦人呢,索性让他跟着姣姣,也算是助力。” 桑寻的声音嗡嗡地撞进了魏照的脑子里。 他盯着顾也,让顾也跟着岑姣吗?也是,顾也和他们才是一路人,顾也跟着姣姣,不光能帮上姣姣,或许发现了什么事情,还能和姣姣商量一二。 不像自己,对岑姣桑寻它们接触的事情一窍不通,也不能替岑姣注意那些被她忽视的事情。 如果那个人是顾也,岑姣更不需要分心去照顾他,无论遇到什么,顾也都不会像自己这样,成为拖累。 可为什么,还是会不甘心呢。 仿佛四肢百骸,每一处经络都在叫嚣着不甘心。 “魏照?”桑寻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旁,面色苍白,眼尾却是有些泛红的人,“你还好吧?” 魏照眸光闪了闪,他看向桑寻,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没事。” ****** 岑姣抽出了自己被顾也拉着的手,有些没好气,“就在这儿吧,他们听不到,也没什么不能给他们听到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67章 顾也停下步子,他看了眼远处的桑寻三人,抿了抿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微微低下头,凑到岑姣耳边,“岑姣,我其实是来杀你的。” 岑姣没动,她偏头想要去看顾也,却又听到他的声音继续道。 “只是现在,我发现了些别的事情,我改变了主意。”顾也退了些,他看向岑姣,“我不光改了主意,我还要带你去看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岑姣皱眉。 “到了你就知道了。”顾也认真道,“就在梅山,我们现在就去。” 第61章 - 岑姣看向顾也,她眸光闪了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反倒是顾也在岑姣的打量下,看起来有些急躁。 “岑姣,我不骗你。”顾也满脸的认真,“我如果有问题,何必告诉你,我一开始就是冲着杀你来的。” 岑姣这时,才缓缓抬脚,她朝着桑寻的方向走了两步,“阿寻,我和顾也出去一趟。” 桑寻摆了摆手,示意她听到了。 而顾也听到岑姣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四合院。 而魏照,却是久久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没有收回视线。 桑寻似是知道魏照在想什么一样,“你都决定抽身了,就别管那么多了。” 她手里握着柴刀,手腕轻轻一动,宽大的竹片就被她劈成了细细扁扁的一条,用来编竹篓正好。 “你虽说喜欢姣姣,可是喜欢归喜欢,也没必要把命搭上去不是。”桑寻开口安慰,“你的伤我看过,是有些吓人,这次只是受了重伤,下次万一丢命呢?为了那么点喜欢,不值当。” 不值当? 魏照垂眼,可他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不值当才决定离开。 他只怕自己非但不能帮到岑姣,还成为岑姣的拖累。 桑寻似乎没打算魏照回答她什么,自顾自说着,“顾也那人,虽然开始对姣姣有些成见,可我看他现在似乎也放下了原本的想法。更何况,他也不敢对姣姣不利的,万一姣姣因为他受了伤或是死了,我总会替姣姣报仇。” 桑寻似乎还说了许多别的。 可魏照都没有听进去,他的耳膜仿佛被什么顶了起来,脑子里,一直是嗡嗡声。 ****** 岑姣很熟悉梅山。 过去每年,她在梅山两个多月,每天,桑南都会让她深入梅山,以至于,岑姣看山中那些长相大差不差的树,都能分辨得出,哪些是这些年新冒头的,那些又是从前她看着长大的。 只是顾也看起来比她还要熟悉。 他竟是能领着岑姣,从山中小道穿行。 两人走出去一截,岑姣停下了步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也同样放慢了脚步,他回头看向了岑姣,抿了抿唇,面上似是有些为难,看起来,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岑姣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看向顾也,“我跟你出来,不是当真信了你的话,只是不想让桑寻夹在中间为难。” 岑姣的意思分明,这种地方,死一个顾也,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她愿意跟着顾也走出四合院,只是不想与顾也有些交情桑寻夹在两人之间为难。 顾也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岑姣,目光恳切,“岑姣,我……”他顿了顿,“我父亲和你同姓。” 岑姣看向顾也,呼吸微滞。 同姓。 在这种语境下,是不是也意味着顾也的父亲与岑姣同族,或许,岑姣与顾也身上流有相近的血缘。 “我跟着母亲姓。”顾也突然伸出手,他握拳,手臂上方的血管微微凸起。 顾也的另一只手上,握着把瑞士军刀。 手起刀落。 岑姣眼眸闪了闪,看向了顾也伸出来的胳膊。 刀刃是横着从血管上方落下去的。 应该要血流如注。 可那外翻的皮肉,晶莹剔透,一滴血也没有。 虽说这段时间以来,岑姣想得最多的,便是她也许与普通人不同,是特殊的“外族”。 可是现在,比起自己,顾也更像是那个“外族”。 “我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小渔村。”顾也道,“村子里的人,以采珠为生,如果不出意外,我以后也会像村子里的人一样,划船出海采珠。” 听故事的开头,那就知道,出了差错。 又或者说,顾也原先对于自己外来的展望,就是错的。 ****** 沿海的地方,经济比大山深处总是要发达些的。 大多数村子,家家户户都盖起了二层小楼,这让顾家村显得格外显眼,穷得显眼。 顾家村就在一个离岸很近的小岛上,岛不大,住下三十来户人后,更显得地方局促。 小岛贫瘠,种不出高产的庄稼,顾家村的人,只能靠海而生。 他们出海期出去打鱼,禁渔期则偶尔摇着小船下海采珠,其他时候,他们将捕来的鱼晒干,腌制,留存做粮食。 久而久之,几乎没有人想得起顾家村这个地方,只是很少会有人觉得疑惑,顾家村的人,家家户户有渔船,又擅长采珠,为什么很少见他们去市集上卖东西呢? 而且他们采珠为生,每年只有村长会带着一小包珍珠出来卖掉,换个几千块钱。 就好像一整个村子,这一年,只摸出了这么一点点珍珠。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68章 几千块钱,三十多户人家,又怎么够他们生活呢? 可偏偏,没有人离开村子,他们像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古代部族,以某种方式自给自足地活了下来。 更令人诧异的是,顾家村的人与外面,似乎从没有过婚嫁之事。 如果一直内部通婚,总有一天,大家的血脉相近,结婚后生出的孩子出现问题的概率也会越来越大。村子里的正常人也会越来越小,可这么多年,顾家村一直维持着三十多户,也不曾听说生出过畸形儿的事情。 “每当一批人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就会有人从地里爬出来。”顾也深吸了一口气道,他看向岑姣,“与其说是从地里爬出来的,不如说是从水里爬出来的。” 顾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他眸光微黯,“我见到过,那些人湿漉漉的,水鬼一样,无论男女,头发都长到腰间。” 每次从水里爬上来的人,人数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可以让每一个适龄的配上。 每一对,或是说每一户,只会生一个孩子。 岑姣心里盘算着顾也的话。 按照顾也的说法,那么这个村子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人家,可最初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永远都是那么多户,每户每代会有一个孩子,等那个孩子长到了适合的年纪,就会有人出现,周而复始,没有任何例外。 “只有一个例外。”顾也继续道,“每隔几十年,大概一代或者两代,会发生例外。” “我的母亲,就成了那个意外。” 顾家村的孩子,到了年纪都是会送出去念书的,只是念完九年,他们便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小岛上。 只是,顾也的母亲不一样,她一直在外面念书,甚至念完了大学。 顾也回头看向岑姣,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得深了。 现在,岑姣落在顾也身后几步外,山中岚烟自她脚下升起。 “她是在黔州读的大学。” 岑姣眸光闪了闪,知道顾也说到了关键的地方。“黔州?她是在黔州认识你父亲的吗?” 顾也回头继续往前走,他的声音越发深沉。“是啊,岑家人出现的第一个地方,永远在黔州不是吗?” 对于顾也的问题,其实岑姣并不知道。 因为很大的可能,岑姣对于岑姓人的了解,远不如顾也知道的多。 “你母亲,之所以能够在外面念到大学结束,是因为顾家村的人希望她和岑家人在一起?”岑姣心中疑惑渐浓,“可顾家村的人凭什么肯定在你妈妈伸出黔州的那几年,会有岑家人出现?又凭什么笃定出现的人会和你母亲在一起呢?” “凭什么肯定会有岑姓人出现?”顾也重复了一遍岑姣的问题,他摇了摇头,“或许你去问岑家人,如果是什么山中的避世部落,为什么又要出现在人类社会呢?而且是频繁有人出现在人类社会。” “至于为什么确信我母亲能够带回去一个岑姓人……”顾也顿了顿,他似是笑了一声,可那声笑到最后,却又化成了叹息,“因为我母亲不是第一个离开村子的人。” “我有一段不错的童年。”顾也继续道,“直到那个男人……我的父亲,突然消失。” “我出生后,村子里的孩子并不喜欢我,可我不在意,因为那个男人总能拿出各种各样的玩具供我消遣解闷。”顾也垂着眼,对于童年的回忆,点到为止,他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在那个男人消失前,已经有了征兆。大概是前……”顾也顿了顿,似是在心里算时间的长短,“前两三个月,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与母亲发生了剧烈的争吵,甚至动了手。只是最后,以他被我外公外婆关进地窖作为终止。” “我偷偷去看过他,可他不同我说话,像是不认识我了。”顾也嗤了一声,“他被关在地窖里两三个月后,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捆他用的绳子,他消失的那一天,我母亲也疯了。” “我成了村子里最可怜的孩子,不但没有朋友,甚至没有父母。” “直到我十六岁,村长找到了我,他要我成为顾家村的猎手。” 顾也那时候,正是心浮气躁,不听管教的年纪。 所以顾村长找到他,要他成为顾家村的猎手时,顾也只觉得好笑,他手舞足蹈,毫不客气,“我才不会像你们一样,出海打鱼,一身鱼腥味!难闻得很。” 村长并不在意顾也的行为举止。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顾也。 而十六岁的顾也,在村长诡异又安静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下意识想跑,却重重栽在了地上。 顾也惊恐的视线里,映出了村长的脸。 平日总是不用正眼看村子里那些人的顾也,后知后觉地发现,顾家村的村长,似乎在他小时候,在他家庭还没有发生变故的时候,就已经长这样了。 一个总是劳作出海的老人,当真会十几年没有变化吗? “岑姣,顾家村是没有墓地的。”顾也转头看向岑姣,意味不明道。 岑姣有些不解,只是顾也没有继续解释下去,而是话头一转,“我受了些罪,在顾村长眼里老实了下来。他告诉了我一件事。” 直到现在,顾也仍旧记得那个老头儿是用怎样的语气说出那样一段话的。 “顾也啊,你是有大本事的,我怎么会让你去做捕鱼这种埋没你才能的事情呢?你要当猎人,去猎人。”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69章 “猎岑姓人。” “我们如今离不开这座小岛,是他们害的,你的母亲疯了,也是他们害的。” “顾也,你要成为村子的猎人,以后,你就是村子里最尊贵的人。” 因为这些年孤零零的日子,顾也恨那个岑姓男人,只是他也不喜欢顾家村子里的那些人。 所以,他离开了村子,根本没把顾村长的话放在心上。 顾也四处打零工,虽然辛苦,倒也能养活自己。 原本,他想要攒些钱,然后继续在外面读书的,可是一次意外,让顾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他受了伤,伤口却流不出血来。 甚至顾也掐着伤口往外挤,也一点血都挤不出来。 顾也慌了神,慌乱之下,回到了村子。 见到迟迟未归的顾也,顾村长并不意外,他没有去问顾也为什么这一年多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同他们原先约定的不同。他只是好吃好喝地把人领了回去,让人收拾,休息,又吃饱喝好。 顾也几次想要开口提自己身上的变化,都让顾村长挡了回去。 直到吃完饭。 顾村长才幽幽开口,“顾也啊,你身上的这些变化,都是因为你离村子太久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当好猎人,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吃完饭,我给你泡杯茶,把茶喝了,你也就变回去了。” ****** 两人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岑姣停下了步子,她喊住了前面的人,“歇会儿吧。” 其实不需要去追问什么,光是看顾也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他并没有按时回村子去。 岑姣有许多想要问的,和顾也有关,和自己有关。 “你要带我去看什么?” 顾也坐在一旁的树桩上,不知是不是刚刚赶路的原因,他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渍,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白了。 白到岑姣看着有几分恍惚。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顾也道,“当年我趁着村里的宴席,把我母亲带了出来,只是……” “只是她和我一样,离开小岛后,身上的血液渐渐开始干枯。”顾也苦笑一声,他抬头看向岑姣,“我之前也是想着,或许我杀一个岑姓人,我母亲就能好起来了。” 岑姣眼睫微垂,鸦羽一样,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那你为什么改变了想法?”岑姣问,“因为你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顾也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岑姣,我能够成为猎人,定然还有些别的底牌。我将这一切和盘托出,是因为你的一句话。” “那天你说,领养你的那个人,或许是将你当作延年益寿的药。”顾也顿了顿,他看向岑姣的眸光,悠远流长,“你还记得吗?我刚刚说,顾家村没有墓地。”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当时那个男人被困在地窖里,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休息过了。他变得瘦弱,畏光,是怎么逃离的呢?明明那个地窖没有别的出口,只能爬上来,从屋子正门离开,可是外婆每天都坐在地窖边剥豆子,他是怎么离开的呢?” “所以,你是觉得,你父亲被岛上的人吃了?”岑姣问,她的心中掀起了惊涛巨浪。 就算之前关于吃人这个事情,她和魏照讨论过很多次,岑姣觉得自己对于吃人这件事,已经接受良好了。 可之前,再怎么讨论,都算是纸上谈兵,是他们的猜测。 现在,想起一个人,当真可能被其他人分食了,岑姣觉得自己的胃,翻江倒海地难受。 顾也看起来,倒是并没有因为这个猜测产生什么旁的情绪,他悠悠叹了一口气,“以前我总想,我母亲怎么就接受不了那个男人的逃离,疯了呢?” “可如果,把他的逃离,换成他被吃了,是不是一切就合理了很多?”顾也笑了起来,他看向岑姣,只是那个笑看起来有些难看,“我不知道母亲对岑姓人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但我猜,村子里的人一开始绝没有告诉她,她究竟要做什么。我想,她和父亲的感情是真的。”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岛上的人逼着分食我的父亲……”顾也收了笑,斑驳的树影投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半明半暗。“倘若有,她疯了这件事,不就变得顺其自然了吗?” 岑姣直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顾也摆了摆手,“走吧,还有一截路。” 岑姣半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跟上了顾也,“不过,你是怎么想到把你的母亲藏到梅山的?”岑姣微微皱眉,“桑寻还有师父他们知道吗?” “桑寻知道。”顾也回头看了眼岑姣,“不过,她只知道我在梅山深处安置了一个人,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岑姣闻言若有所思,她看了顾也一眼,没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着继续赶路,山中十分安静,没什么声音,虫鸣也无。 这沉默诡谲,可岑姣却是已经习惯了。 梅山上,一向是这样的,当你踏过某个点后,四周就会陷入安静,像是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被抽离一样。 岑姣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顾也极为微弱的喘息声。 岑姣的脑海里,有梅山的图。 她在脑子里勾勒出梅山的山脉走势,他们现在,应该过了梅山天峰,进了双髻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70章 后山,山高树长,藏人,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外人想要从双髻峰里找到一个人,属于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想进双髻峰,得先过梅山天峰。 “你让她一个人在双髻中间生活,不担心她会出事儿吗?”岑姣忽然开口。 顾也先是一愣,他眸中闪过警惕,只是转念又想,岑姣知道梅山哪里可以藏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的疯在于不认人,有时候会暴起伤人,自己照顾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题。我也会上去看她。” 岑姣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很快就到了双髻峰中,最平坦的一块地方。 岑姣记得这地方,平坦,有土,有湖,要说住人,这算是风水宝地。 顾也朝着山洞快步走了过去,岑姣跟在他后面。 “妈,我来看你了。”顾也小声道。 那山洞不大,岑姣没有跟进去,而是等在外面。 很快,顾也就搀扶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见到那女人的瞬间,岑姣浑身过了电一样,她下意识退了两步。 顾也有些疑惑地看向岑姣,“怎么了?” “没事。”岑姣摇了摇头,可她心中,过电发麻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被顾也搀扶着的女人也抬头看向岑姣。 视线直勾勾的,像是要看穿岑姣的皮囊,看破她的内里。 “阿洲。”那女人突然开口,她挣脱顾也,朝着岑姣走了过去,口中一直喃喃有词,“阿洲,你回来了!” 在女人靠近的瞬间,岑姣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靠近的人。 好在顾也及时往前走了两步,他拉住了走上来,几乎要扑到岑姣身上的人,“妈,你认错了,她不是爸爸。” 女人面上出现了难过不解交织的表情,她看向身边的顾也,再开口时,已经是哭腔了,“那阿洲去哪里了?”她问。 顾也扶着人在一块稍平整些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他安抚好身边人的情绪后,回头看向了岑姣,“你没事吧?” 岑姣的背抵在一棵松树上,她脸色煞白,就连双唇也是煞白。 被衣服遮住的身子在抖,岑姣清楚地知道,她害怕面前的女人。 是从骨缝深处透出来的害怕与惊恐。 是刻在血脉之中的恐惧,仿佛是神灵在给岑姣提示。 她连呼吸都有些发颤,过了许久,才低声道,“或许,我现在可以解答你的疑问了。” 顾也看向岑姣,面前的人垂着头,变得有些陌生。 “你母亲口中的阿洲,你的父亲,不是逃了,而是被他们吃了。” 岑姣道。 她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在叫嚣,在嘶吼。 跑—— 那些声音歇斯底里,几乎要将人的耳膜抓破。 跑啊—— 第62章 - 顾也怔怔看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半垂下头,“岑姣,我母亲的疯病和岑姓人有关,你一定有法子救她,我请求你,帮一帮她。” 岑姣张了张唇,半晌没有声音出来。 过了好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顾也,我又不是医生。” “我知道,我知道。”顾也答得很快,目光中情绪复杂,他看着岑姣,声音破碎着从喉咙里溢了出来,“岑姣,经过这段时间,你感受到了吗?血缘带给我们的东西,远比我们知道的更多。” “你一定有法子让她稍微好过一点的。”顾也看起来,快要碎了,他一只手揽着石头上妇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几乎紧握成拳,“我求求你。” “先领她下山吧。”岑姣眸光闪了闪,她轻声叹了一口气,从骨缝中溢出来的恐惧让她无法抬脚往前半步,思索片刻,她看向顾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住在这儿,总归不是个办法,有哑叔在,总归能照顾她一二,你如果不在,也不用时刻记挂着她。” “桑寻知道你藉着梅山藏人,肯定是觉得你有用。更好地安置她,你才能全心全意地帮她。” 顾也动了动唇,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岑姣站直了身子,只是和顾也以及那个女人之间的距离仍旧有个三四米。 如果能将母亲安置在四合院,有人陪着,顾也自然是会放心很多。 而岑姣提出这个建议,他也是打从心底感激。 扶着身边的人站起身,顾也看向面前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心道,“岑姣,谢谢你啊。” 岑姣摆了摆手,转身准备回去。 “上次在狗儿山的事,是我不好。” 岑姣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顾也说的,是在狗儿山上诓她而自己跑路的事儿。 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岑姣比了个射箭的姿势,“那事儿,两清了,不用再提了。” ****** 三人回到四合院时,已经是下午了。 没在院子里见到哑叔,应该是去后面做饭了。 桑寻抱着一坛鱼食蹲在池边,听到声音转头看了过去,见去时是两人,回来时却是三个人,面上也没什么惊讶的神色。她只是看向岑姣,“姣姣,姓顾的人奇奇怪怪的,你让顾也的母亲住在这儿,是不是不大安全。” 桑寻从哑叔那儿得知了师父安排岑姣长年住在四合院,避一避外祸的事儿。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71章 顾也母亲的事儿,桑寻知道得不算清楚。 不过顾姓人与岑姓似乎不对付的事情,桑寻却是知道的,所以,虽然她同意了顾也将人藏在梅山,却是没有想着让人住到四合院来。 有些奇怪的人,还是安排得远些为好。 岑姣看了眼顾也母子,抬脚进了院子,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事,一个普通的女人,还伤不了我。” 桑寻闻言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将手掌上残留的鱼食都拍干净后,才从台阶上跳了下来,“顾也,走吧,我给你母亲安排个房间。” 顾也点了点头,他深深望了岑姣一眼,然后抬脚跟上了桑寻。 刚刚还显得人挤人的院子,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只剩还站在院子中间的岑姣,和坐在不远处树下,摆弄着手机的魏照。 院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你……”魏照开口,他看向岑姣,可说出一个你字后,却又有些词穷。 见岑姣朝着自己看了过来,魏照自嘲似地笑了笑,“想问问你们上山去,还算顺利吧?” “顺利。”岑姣点了点头,她飞快地看了魏照一眼,又很快移开,“你呢,伤口怎么样了?” “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那你怎么回川都?要不要让朋友来接你?”岑姣顺口问道,问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样问,倒像是在催魏照走的意思,想要找补,却又不知道怎么找补。 岑姣心中无端有些烦躁,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自己情绪的感受。 面对魏照的时候,她的情绪来得莫名,无迹可寻,这让岑姣不安又烦躁,像是有什么就要脱离她的掌控一般。 就像刚刚,她想要和魏照说,自己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他如果愿意,在这儿住下去,没任何不妥的,可想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岑姣却又想起那天晚上,魏照答应离开答应得那样干脆果决。 既然答应得那样干脆,说明魏照自己也很想从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中抽身不是吗? 那早点离开梅山,才算早点抽身。 所以,等岑姣再开口,原先想要解释的话却又变成了另外的,“或者麻烦一下桑寻,让她送一送你。” 魏照眼底的岑姣,和初遇时一样,冷冰冰的。明明站在不远处,可给人的感觉,却是远得像是在天边。 就好像,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与面前的人来说,什么都不是,昨晚之后,在岑姣眼中,他魏照又变回了陌生人。 变成了那个【关他屁事】的陌生人。 这个念头像是兽爪,死死抓住了魏照的心脏,让他的心脏随之吃痛变形扭曲。 魏照几乎是逃回房间的。 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在那儿再待上一会儿,就会控制不住要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剖开放在岑姣面前。 他怕自己会压抑不住内心膨胀起的,名为嫉妒的情绪,开口询问岑姣,她是不是已经选好了自己的新同伴。 ****** 因为人变多了,哑叔准备了一桌子的菜。 不过顾也的母亲并没有过来,听顾也说,她似乎情绪有些不好。 顾也装了些菜回了房里。 所以餐桌上,只比昨天多了个魏照。 桑寻的视线在顾也和岑姣之间转了一圈,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餐厅的寂静。 “姣姣,顾也今天和你说了些什么?” 岑姣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和我说了,一开始他是冲着杀我来的。” 桑寻一愣,“杀你?”她只知道顾也在找岑姣,似乎看不太上岑姓的人。 她啪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眉头微蹙,“那小子只和我说和你有些过节,从没提过要杀你的事儿,不行,让他们住在这儿还是太冒险了。” “他既然将一开始的目的说出来,应该有了别的打算。”岑姣叹了一口气,“只是他想让我替她母亲治病,可我也不是医生,有些摸不着头绪。” 桑寻重新拿起筷子,她唔了一声,“我听他说过一些他母亲的事情。” “那天你应该也见到了吧,顾也受伤后,没有流血。”见岑姣点头,桑寻才继续道,“听说,他母亲比他更严重些,顾也靠近心脏的地方,出现伤口还是会有血流出来的,可她母亲就连心脏附近的血也干了。” “这样的状况,我从未听说过。”桑寻皱了皱眉,“只是我猜,如果血流干了,或许人也就死了。” “彻底死了。” 这话题稍有些沉重。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变得更加凝肃。 几人没有再闲聊,快速吃完后,各自回了房间。 梅山的夜,总是静得令人心中发慌。 魏照躺在床上,可怎么都睡不着。 桑寻在餐桌上的话,像是一把小刀,一直刺着他。 岑姣怎么能轻信顾也呢。 就算顾也将自己原先的目的告诉了岑姣,再怎么推心置腹,也不该这样轻易地相信一个曾经想要杀死他的人,不是吗? 也不知道是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惹得魏照坐立难安。 也不知翻来覆去多少次,魏照突然坐起了身,他决定同岑姣聊一聊。 月光洒在庭院里,魏照轻手轻脚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月色下,他的影子投在身后,被拉成细长细长的一条。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72章 魏照抬眼看向面前的长廊。 岑姣桑寻的房间不在客房这一侧,要绕过去,拐几个弯才能到。 清亮的月光照亮了庭院长廊。 魏照眼前,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过了拐角。 魏照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那个黑影身形瘦削,偏矮小,看起来,是女人。 这四合院里的女人,只有三个,岑姣,桑寻,以及今天下午刚住进来的,顾也的母亲。 黑影不是岑姣。 魏照认得出来,岑姣的背影永远是笔直笔直的,不会像刚刚那道黑影,微微蜷着肩。 魏照离那黑影有一段距离,就算他立刻跟了上去,等他转过拐角,视线里,已经没了黑影的踪迹。 他沉默片刻,朝着岑姣的房间走了过去。 岑姣的房间在角落。 魏照停在了门外,伸手敲了敲门,“姣姣,我有事情想和你单独聊聊。” 里头,没有人回应。 反倒是身后,带着熏香的风从魏照耳侧吹过,有人从魏照身后扑了过来。 魏照心头一惊,下意识侧身躲过。 那黑影贴着魏照的身侧掠过,像是一只皎洁的兽。 只是魏照在让开的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黑影就是刚刚他看到的,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着岑姣。 魏照伸手去抓。 抓住了那人的脚踝,手中触感有些黏腻,湿漉漉的,像是这人刚刚从水里淌过一样。 这让那人的脚踝变得滑溜溜的,魏照没有准备,感受到那人轻轻一蹬,就挣脱了他的舒服,砰一下撞开了门,朝着屋子里扑袭了过去。 那东西速度很快,目标也明确。 ——冲着床上的凸起。 寒光在魏照眼眸中炸开。 那是刀刃在寒光下折射出的光亮。 “姣姣!”魏照的声音因为着急而有些变形,他也不知自己怎么爆发出那样的速度,整个人朝着床的方向扑了过去。 “魏照,快躲开!”岑姣的声音是从魏照身后传过来的,带着些许惊慌。 只是魏照已经受不住力了,整个人扑到床上时,他心中松了松。 一是还好,姣姣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二是,自己虽然总是拖累,但是这种挡刀的时候,倒也还算管用。 ****** 让顾也和他母亲住在四合院,岑姣倒也不是一点顾虑都没有。 只是这顾虑,并不是岑姣不信任顾也。 而是因为见到顾也母亲时,岑姣心中的惊骇之感,让她重新审视了一遍血缘对于顾姓人和岑姓人的影响。 顾也起初对岑姣的厌恶,看不惯,大多数是因为岑姣的姓和他的父亲相同,只是也不能否认,其中,或许也有血缘的影响。 因为顾也流着一半顾家人的血,所以天生就对岑姣亲近不起来。 若是这样,那么流着纯血的,顾也的母亲呢? 就算她现在精神有些失常了,又怎么能保证,她不会因为某些刺激,某些刻在基因中的东西对岑姣动手呢? 岑姣不打算去赌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所以一早就做足了准备。 她将床上布置得像是躺了人的样子,而她自己,却是藏在斜侧屋顶的。 事实证明,岑姣的小心谨慎是对的。 她并没有藏多久,就看到有人出现在了长廊里。 是顾也的母亲,只是看上去状态不大对。 整个人佝偻着身子,像是在贴地匍匐。 顾也的母亲并没有立刻闯进岑姣的屋子。反倒是在岑姣屋外转了许久,像是对岑姣屋外种着的那些花花草草很感兴趣一样。 她整个人几乎埋进了花丛中,而魏照则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看见魏照出现在自己的门外,岑姣先是一愣,而后这几天总会出现的,让她烦躁的情绪又来了。 岑姣没有出声,她想,魏照得不到回应,应该会认为自己已经睡下了,就会离开了。 谁料,魏照的出现惊到了匍匐在花丛中的人,那人像是一只迅猛的猎豹,扑了上去。 好在魏照及时躲开了,岑姣悄无声息地从屋顶上落了下来,眼前便是魏照扑过去替“她”挡刀的画面。 岑姣冲进了屋子。 她压下心中对顾也母亲的恐惧,抬手打飞了她手里握着的匕首。 黏腻的液体沾上了岑姣的双手,带着些许腥臭——像是死鱼烂虾的味道。 岑姣一击即中,一手刀将人劈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桑寻也赶到了,身后跟着捂着肚子的顾也。 “顾也受了伤。”桑寻看向岑姣,她声音有些急促,转头看向跟过来的,面色苍白的顾也,“你不是说你母亲虽然不认人,但是不会伤害你吗?怎么能对你下那样重的手?” 只听啪一声,桑寻打开了岑姣屋子里的灯。 顾也呼吸急促,他没有回答桑寻的问题,而是跌跌撞撞地朝着屋子里倒在地上的人跑了过去。 “她没事,只是晕了过去。”岑姣声音发紧,她走到魏照身边,“你还好吧?” 魏照摆了摆手,重重喘了一口气。“没事。” 他晃悠悠地站起身,对着岑姣笑了笑,“别担心,你先处理这事儿。” 说着,魏照便抬脚往外走。 熏黄的灯光下,魏照走过的地方,有稀稀拉拉的血迹。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73章 岑姣看向桑寻,“她身上不对劲,你先替我看看,我……” 话音未落,几人耳边传来轰一声。 魏照栽倒在了地上。 桑寻抿了抿唇,她看向岑姣,“我替顾也处理伤口,你去看看魏照。” 魏照的伤在肩膀上。 也不知道那把刀上是有什么不妥,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魏照肩膀上的伤口竟是开始发黑溃烂。 岑姣将人折腾回了屋子里头的床上。 ——她房间很大,分成了两间,外面和里面各有一张床。 草药捣成药汁敷在了魏照的伤口处,那是可以暂时止血和让敷药处麻痹的药草。 岑姣得将魏照伤口处发黑的烂肉挖下来,免得那烂掉的地方,越来越大。 在岑姣准备动手的时候,魏照醒了过来,他趴在床上,虽看不到岑姣的动作和表情,却是感受到了她的手在颤抖。 “怕什么。”魏照开口,带着些许笑意。 “你疯了吗?”岑姣的声音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几分恶狠狠,却又有些无措,“魏照,不是都说好了,你回川都去,别再掺和进我的事情了。” “姣姣,我后悔了。”魏照低声道。 岑姣的手腕微微一抖,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点一点替魏照将伤口处的烂肉刮开。 “我原本想着,算了,我不像顾也那样,知道的多,身上的本事也多。我只会一些最普通的拳脚功夫,对上你们说的那些……根本帮不到你一点。” “非但帮不到你,还会给你添麻烦。”魏照顿了顿,他眸光闪烁,“像你说的,你已经救了我那么多次了。我想,如果我不再强行留在你身边,或许你能轻松很多。” “就像你原本打算的那样,我只远远地等着,等你找到真相后,告诉我一声。” 随着岑姣的动作,魏照肩膀上的刀伤被一点一点清理干净。 岑姣低头将原先的药汁擦掉,撒上药粉,裹上绷带。 “可我后悔了。”魏照仍在继续,“今天白天的时候,我看见顾也站在你身边,我……” 他声音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嫉妒得快要发疯了。姣姣,刚刚挨了一刀,我反倒想通了,留在你身边,至少危险的时候,我可以替你挡刀。” 岑姣缠绷带的动作一顿,她眨了眨眼,将什么憋了回去,“你有什么毛病吗?想着给人挡刀?” 即便被岑姣骂了,魏照仍是十分认真。 他努力偏过头,想要看向岑姣,“真的,至少我能替你挡一刀,不会在危险的时候抛下你不管。” 岑姣没说话,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替魏照包好了伤口。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安静地魏照有些心慌。 “我让你回川都,就是怕你当真因为我丧命。”岑姣叹了一口气,“魏照,人命太重了,我背不起。” “姣姣……”魏照有些慌了,如果岑姣非要他离开,他又有什么理由让自己留下来呢?毕竟他们只是朋友。 “魏照,你不回去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再替我挡刀了。”岑姣认真道,“我希望你在我身边,至少提醒着我,自己不是一个人。” 魏照愣了愣,他坐起身看向岑姣,有些疑惑,“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我们现在在梅山,这儿,是你的家不是吗?” 岑姣垂着眼,她悠悠叹了一口气。 开口说话时,带着浓浓的怅然,“是也不是。” “师父在骗我。”岑姣低声道,“她说,所有的神话故事都是真的,只是我不是什么天上的人,只是深山中的一族,岑姓一族避世不出,生活在会出现两地连接通道的地方。” “可是魏照,大禹治水的故事,是假的。” “你还记得,刻有禹敷土的青铜媭吗?桑寻精通古物的朋友已经研究过了,那是西周时候的东西,和大禹治水的时代差了太多太多了。” “可师父却说,所有的都是真的。她在骗我。” “或许……”魏照的心紧了紧,他看向面前看得出沮丧的人,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却又说不出来。 “她不想我回黔州去。”岑姣继续道,她抬头看向魏照,眸子晶亮,“我在想,她不想我回去,是怕我出事,还是怕我发现什么,会成为梅山,成为桑寻的敌人呢?” 轰隆一声,窗外惊雷落下。 大雨瓢泼,倏然而至。 像是头顶的阀门被人打开了一样,雨水在一瞬间倾泻而出, 山中终年不消的岚烟,也被这样大的雨冲刷得淡了两分。 岑姣抬眸看向窗外,梅山很少会有这样大的雨,大得像是在黔州的山里。 她回头看向了魏照,“我想,我不会成为桑寻的敌人的。” “什么?”魏照一愣,没有明白岑姣的意思。 岑姣对着他笑了笑,“除非桑寻杀了你。就像当年赵侍熊不顾我的阻拦,杀死了昭昭一样。” 魏照看着岑姣,他知道,这是岑姣将他划成自己人的意思。 他该高兴,可不知为何,看着面前的人,却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之前我们讨论赵侍熊的时候,魏照你说过,他是用一点真话,把其他的假话也变成真话。” “假设,我不是桑南的徒弟,在发现那个青铜媭后,我会做的,仍旧是去找熟悉古董的人去查青铜媭的来历,那时,我会发现,大禹治水是假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74章 “我想,我的母亲用了和赵侍熊一样的招数。” “她希望我查到大禹治水是假的,从而认为什么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神话故事。” “她似乎,不希望我找到真相。”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魏照问。 “现在?”岑姣站起身往外走,听到魏照的问题,她回过头,笑了笑,“现在当然是搞清楚顾姓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刚刚,我想到了一个或许与顾寻他们有关的故事。” “什么?” “——精卫填海。” 第63章 - 魏照被岑姣留在了里间,她自己去了外面。 顾也的母亲仍旧昏着,岑姣刚刚那一下,力道很大,显然躺着的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 而顾也坐在椅子上,桑寻正替他处理着伤口。 听到内间传来脚步声,顾也抬头去看,见是岑姣,他咬牙开口解释,“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岑姣没搭话,她绕到了顾也的身前,垂眸看向顾也的上半身。 那伤口,触目惊心。 从心脏下方一直到腰部,斜着下来,长长一条。 只是那样长的一道伤口,只有接近心脏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一些血渍,其他地方的皮肉,仍旧是晶莹剔透的。 而桑寻正在给顾也生缝伤口,银针过火,穿针引线,细密的针脚出现在了顾也的肚皮上。 只是桑寻的女红手艺显然有生疏,那阵脚虽然细密,排布起来,却是歪歪扭扭的,看着像是一条歪扭的蜈蚣。 岑姣看得皱眉,仿佛感受到自己的腰腹间的皮肉也被银针穿透。 她轻嘶了一声,“怎么没给他用点麻痹感知的药。” 桑寻哼了一声,她回头去看岑姣,手里的动作却仍旧是稳当,“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也要吃点苦头。” 顾也的脸颊上,挂着汗珠。 随着他的动作,泪珠滚落,掉进了衣领里。 实在是太痛了,顾也说一句话,便要歇上半天,好在最后,仍旧是在磕磕绊绊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 起初,顾也的母亲顾宜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 她也不用顾也照顾她吃饭,自个儿坐在桌边,吃完了晚饭,又起身去洗漱。 正如之前顾宜白独自一个人藏在山中时那样,她能够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顾也怕顾宜白无聊,所以给顾宜白打开了电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电视的信号似乎不是很好,多数频道都是兹拉作响的花屏,只有零星的频道有人像。 “妈,你在这儿自己看会儿电视,累了就去床上睡觉。”顾也小声道,他还有些事想要和岑姣商量,所以准备出门一趟。 只是,顾也刚刚走到门边,还没有推开门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卡卡的声响。 像是骨头被打破重组的声音。 顾也准备回头,只是脑袋还没有转过去,便察觉到耳边有风吹过。 是带有海水味道的风。 那种特有的,仿佛腌渍入味的咸腥气。 顾也心中打鼓,他下意识躲开,声音也随之发颤,“妈?” 可是,刚刚还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视的人现在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 而顾宜白的身上,更是开始往下滴水。 那股咸腥气正是从顾宜白身上传过来的。 顾也不知道顾宜白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这变化令他心惊害怕,顾也下意识想要将人先控制住。 只是比起顾也害怕伤到自己母亲的动作,顾宜白显然是冲着取他性命来的。 顾也甚至没有看清顾宜白的动作,他只觉得腰腹微微一凉,低头去看,才发现是顾宜白用锋利的指甲在他肚子上剖开了一个洞。 看到伤口,顾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痛,他退了半步,背靠着墙,才勉强支撑他站着,没有摔下去。 顾宜白瞥了眼顾也肚子上的伤口,头也不回地离开。 再然后发生的事情,岑姣他们就都在场了。 岑姣蹲在顾宜白身边。 顾宜白的身体看起来,比正常人要小上一圈。 可是白天见到她的时候,她却是正常的,也就意味着,这些变化,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发生的。 岑姣有些惊讶,她伸出手,捏了捏顾宜白的手臂。 骨头骤然收缩后,顾宜白的皮肉居然紧跟着产生了变化,而在她的皮肤外侧,则是多了许多黏液。 这些黏液很稠,所以可以挂在顾宜白的皮肤上,不往下淌落。 也有些黏,岑姣松开了手,感受到指尖沾染了黏液的地方有着黏性,将指头分开时,可以听到啵一声。而原先透明的黏液也会随着她的动作,产生白沫。 顾宜白身上虽然套着衣服,但岑姣并不怀疑,这样的黏液已经遍布了她全身,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见岑姣直接动手去碰那些黏液,桑寻有些担忧。 她站在岑姣一步外的地方,探头去看,“这黏液会不会有毒素?她身上带着的刀子上不是有毒吗?” 岑姣摇了摇头,伸手,翻出两只幼蜂。 幼蜂拍打着翅膀,发出嗡嗡声。 这两只幼蜂看起来对顾宜白身上的黏液很是好奇,扑闪着翅膀想要凑上去,只是黏液湿滑,两只幼蜂尝试了很久,都没能在顾宜白身上站稳。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75章 岑姣见状,抬手帮了它们一把。 只不过,岑姣不是将它们扶稳,而是抬手抓着两只幼蜂在顾宜白胳膊上裹了一圈。 顾宜白胳膊上的黏液将两只幼蜂包裹起来。 岑姣屏住呼吸低头去看,被黏液包裹着的幼蜂并没有因为缺氧而出现什么不妥,反倒依旧是摆动着翅膀,似乎并没有因为这黏液而产生什么影响。 桑寻有些惊讶,“居然不会窒息。” 岑姣回头看向桑寻,两人视线对上,桑寻会意,转身从后方的桌子上拿来一个水杯,杯子里还有半杯水。 岑姣抬手,将两只被黏液包裹的幼蜂丢了进去。 幼蜂很快沉底,大概过了两三秒,岑姣的猜测有了答案,这些幼蜂并没有溺水,反倒在黏液的包裹下,在杯底晃悠起来。 “找个大点的木盆,把她放进去。”岑姣开口。 桑寻点了点头,没问岑姣为什么要这样做,而是小跑着去找哑叔,看能不能找到个大的木盆出来。 顾也明白了岑姣的意思,他眸光闪了闪,有些不安,“能有用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岑姣道,外头又传来几道雷声,轰隆隆,像是在耳边炸开了一样。 桑寻很快带着东西回来了,哑叔和她一路。 哑叔扛着有人高的木桶进了房间,他的视线扫过房中众人,包括趴在地上,看着就不对劲的顾宜白。 【怎么会有……在这儿?】哑叔对着岑姣比划。 岑姣微微皱眉,她能看懂哑叔比划的大多数句子,可其中有几个动作岑姣却是看不大明白。 【你认识她?】岑姣问,【她是什么来历?】 【水鬼。】 哑叔的动作干脆利落又简洁,这次岑姣倒是看懂了。 水鬼? 可顾宜白分明是活着的,为什么会说她是水鬼呢? 似乎是看出了岑姣眼底的疑惑,哑叔补充道,【重新从水里上来,就不是人了。】 岑姣明白了过来,她对着哑叔道谢,而后又让他去休息。 哑叔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岑姣他们多加小心,便又冲进了雨里,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岑姣看向桑寻,“给木桶装上水,然后把顾宜白丢进去,要完全淹没她才行。” 顾也在一旁,他有些插不上话,可是听到岑姣的声音,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岑姣,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七七八八。”岑姣帮着桑寻把木桶推到了院子里,雨水很大,砸在木桶底面发出砰砰的声响,很快,那沉闷的声响变成了雨水砸在水面上辟里啪啦的声音。 这样大的雨,想要装满一整个木桶用不了多久。 顾也捂着肚子,走到了岑姣身边,他看向岑姣,嘴唇颤抖,“我妈是……怎么了?” “你之前不是和我说,顾家村,每有一批人到年纪,海底就会有相应数目的人出现吗?”岑姣偏头看向顾也,她眸光有些复杂,沉重,怅然,还有些许的同情。 “是。”顾也点了点头,他茫然无措地睁大了眼睛,“可村子里的人那么神秘,会有人从海底出现,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儿……” “更何况,不是都说海底有鲛人吗?”顾也盯着岑姣,仿佛期盼着她同自己说几句肯定的话。 可岑家只是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盯着顾也,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道,“等会儿就知道了。” 雨水很快装满了木桶。 其实岑姣只有七分把握,毕竟对于顾家人来说,用的肯定是海水。 可在梅山上,岑姣找不来海水,只能赌一把。 毕竟海天相接。 装满了水的木桶移动的过程中,有些水洒了出来。 洒出来的水缓缓朝着顾宜白的方向移了过去,顾也看着那移动的一摊水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我来吧。” 只见顾也放下了捂着肚子的手,他往前走了两步,将躺在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顾宜白被顾也抱着,小小的一团。 顾也停在了木桶前,而后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了过去。 顾宜白缓缓沉了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 房间里的人屏住了呼吸,直到水面上,有巨大的气泡翻涌上来。 顾也仿佛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无助又脱力地退了两步,直到撞上一个人才停了下来。 魏照从里间走了出来,他伸手托了顾也一把。 顾也这才站稳了,他看向魏照,想道谢,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岑姣听见声音,回头去看,见是魏照,微微皱眉,有些不赞同,“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还出来了。” “因为你的话,有些定不下心。”魏照在岑姣身侧站定,看向面前的水桶,“你说精卫填海,我有些想不明白。” “你是想说,村子里的人把尸体当作石头一样扔进了海里?” 岑姣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不过是一个藉着神话的壳子,行自己卑劣之事的族群。” 精卫原是炎帝的孩子,名为女娃,在东海游玩时,溺于水中,死后的女娃化作精卫,日复一日衔来草木石头,扔进东海。 “女娃死在水里,成了精卫。”岑姣低声道,“可是,精卫是不死不灭的。” 似乎是为了印证岑姣所说的话,刚刚一直翻涌着水泡的水桶忽然安静了下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76章 桑寻走近去看,等她看清水桶里的东西时,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顾宜白她……” 桑寻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能抬手指了指,“姣姣,你来看。” 比岑姣动作更快的是顾也,他几乎是飞扑到了水桶边,等他看清水中的人时,如遭雷击一般,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桑寻有些担忧地看向顾也,没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岑姣也看向了水桶底。 等她看清水底的人后,明白了为什么顾也桑寻会是这样的反应。 水桶底的人蜷缩着,与正常人无异,不像刚刚的顾宜白那样,整个人的身形缩小了一圈,像是山兽一样。 只是蜷缩在那儿的人,已经不是顾宜白了。 那不是顾宜白的脸。 ****** “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岑姣看向桑寻,“就先这样放着吧,等明天换个大些的木盆,将人放进去。” 桑寻点了点头,她看起来有些担忧,“姣姣,水里的人还是……”她没说下去,只是看了看顾也。 岑姣知道桑寻想要问什么。 只是她想,那个答案大概不能让顾也满意。 “岑姣。”顾也终于发出声音,他站直了身子,看向岑姣时扯出了一个笑,“今晚,我想在这儿守着她。” “我陪他一起守着吧。”桑寻紧接着道。 一来不让顾也独自一个人,万一他做出什么脱离掌控的事,难以收场。 二来,桑寻同顾也还是有些交情,这种时候,总不好放他一个人。 “行,那你们今天就在我房里吧。”岑姣将房间让给了顾也和桑寻,她自己则是抬手挡着身侧的雨走了出去。 魏照跟在她身后,“姣姣,你去我那儿吧。” 魏照住着的客房里面很简洁,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是全部了。 只是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个人都没什么困意。 岑姣坐在桌前,将之前找到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 她需要好好梳理一番从一开始,到现在的事情。 客房里有笔墨纸砚。 见岑姣蹙眉盯着面前的东西不说话,魏照将纸笔递了过去,“写下来吧,我和你一起分析。” 等岑姣接过纸笔,魏照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准备抬手给岑姣磨墨。“还真是奇怪,居然会准备笔墨纸砚这样有些麻烦的东西。” 岑姣抬眸看向魏照,“师父用惯了毛笔的。”她低声道。 宣纸在岑姣面前摊开,她在纸张中央,写下一个岑字。 或许,查到现在,很多事情已经不能仅仅去找和自己的关系了,而是要去看和岑姓,和那些与她为同族的人有什么关系。 岑的左边,岑姣写下一个赵字,右边,则是顾字。 她从顾也口中得知了几条比较重要的信息。 其一便是顾也的父亲是岑姓人,很有可能和岑姣有些关联。 顾也的父亲和顾宜白有过一段很好的日子,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开始争吵,而顾也的父亲也被关进了地窖里,一段时间后,消失了。 岑姣握着毛笔,皱眉看着宣纸上的字。 “很有可能,那个和顾宜白在一起的岑家人,已经被那个小岛上的人吃掉了。” “就像赵侍熊先前说的那样,他把我当作让他延年益寿的药。他那么笃定,显然对我可以作为药这件事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如果这样,顾家或许也知道这件事,他们和赵侍熊不同,有自己获得岑姓人的方式——”岑姣写下了顾宜白三个字,“甚至有可能不止一种方法。因为他们存在猎人,专门狩猎岑姓人的猎人。顾也就是这样的猎人,他们很有可能不知顾也这一个猎人。” “那就意味着,姓岑的,留着相近血的人,可能当真是延年益寿的补药。” 魏照在岑姣对面,听得眉头紧紧皱成川字。 如果是这样,那么岑姣现在,还要提防顾家的人,可那些人藏在暗处,可真是…… “魏照,不然我们试试是不是真的?”岑姣开口道。 魏照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面前的人。 只见岑姣忽然伸出手,露出一截白玉一样的胳膊,“我放点血,你喝了试试,看身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开玩笑。 魏照看向对面的人,满脸的无奈,声音却是很轻,“别胡闹了。” 他伸出手,想要将岑姣伸过来的手退回去,只是手掌触摸到微凉的皮肤,他却又像过了电一样,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岑姣并没有察觉到魏照的心思,她垂下眼,收了玩闹的心思,继续分析着眼前的情形。 “可如果岑姓人一直有这样多的敌人,自身又有成为药的可能,他们不可能没有提防。”岑姣皱了皱眉,有些疑惑,“我被赵侍熊带走时,六岁,还是个孩子暂且不论。单说顾也的父亲,跟顾宜白在一起时,已经成年了,难道他没有半点提防吗?” 岑姣伸手,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而后光当一声,脑袋砸在了桌上。 那声音,听得魏照都有些龇牙,他伸出手,托住了岑姣的额头,“想不明白慢慢想,还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怎么还拿自己的脑袋撒上气了?” “我就是想不通。”岑姣没将脑袋抬起来,她只是歪着头,余光看向魏照,“这样说来,岑姓人,就像是猎物,可你说我,先前好端端地活了二十多年,什么事儿都没有,根本没有人找上我。”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77章 “难不成,真像赵侍熊说的那样,因为他的庇护,我才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魏照的手掌宽大,托着岑姣额头的时候,指头还能触碰到她的耳朵。 见岑姣一副纠结极了的模样,魏照轻吁了一口气,指腹顺着岑姣的耳朵动了动,“想不通那就先放下,现在,我们手上不是还有顾也和顾宜白着两张牌吗?” “而且,到目前,岑姓人,我们只和岑如霜打过交道。”魏照帮着岑姣回忆,“你还记得狗儿山上突然消失的,可以镇压那些不渡魂的东西吗?那东西,一定是被岑如霜带走了。” “岑姓部落——”魏照用了部落这个词,“绝不会像我们现在掌握的那样孱弱。姣姣,你身上,也一定还有别的,我们没有发现的事情。” 岑姣抬起头,她额前的碎发有些乱,半遮住了星子一样的眼睛,“要想找更多的岑姓人,或许得去黔州。” “我是从黔州被带走的,顾宜白当年也是在黔州认识了顾也的父亲。” 可偏偏,桑南几番叮嘱岑姣不让她回黔州。 这事儿,魏照也知道,他看出了岑姣眼中的纠结,“那你怎么想?要回黔州吗?还是……” “事情肯定要查下去。”岑姣道,“只是在那之前,我要搞清楚师父为什么要骗我。” 岑姣重新拿起了笔,她抽出一张干净的宣纸,在宣纸的中央,写下了梅山两个字。 在桑南口中,与梅山有关的神话故事都与女娲有关。 一是女娲补天,二是女娲造人。 这俩一个和石头有关,一个和泥土有关。 精卫填海也和石头有关,只是现在看来,所谓的石头,更像是寿命到了尽头的顾姓人。 以至于岑姣看着梅山那两个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落在纸上了。 她委实有些害怕,害怕与梅山有关的那两个神话故事,也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版本。 岑姣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 她在梅山旁边写下了退化两个字。 “退化这个概念,是师父自己告诉我的。”岑姣低声道。 在桑南的口中,这是她的第二次退化。 成长退化。 再成长,再退化。 从时间的维度上来讲,退化这件事,将桑南的生命拉长到了普通人不可能达到的长度。 某种意义上,和岑姣对于顾姓人在海底中实现永生的猜测相似。 “只是,师父经历退化成长,她的记忆一直存在,而且听起来,她的寿命是有终点的,每一次退化,都有可能失败死去。” “至于顾姓人……”岑姣顿了顿,“顾也并不清楚其中的详情,但从他知道的那些事情推测,顾姓人很有可能没有这样的风险,至于记忆还存不存在,醒过来的人还是不是原本的人。” “都要等……顾宜白醒过来,才知道了。”岑姣的声音被拉长,屋外,雨似乎比先前要小了些,细细密密的。 原先被暴雨冲散的山中岚烟,也重新从土里生长攀爬,直到将这个梅山包裹。 第64章 - 雨一直没有停,淅淅沥沥的,绵延不绝。 早上六点的时候,天濛濛亮,岑姣醒了过来。山里温度本来就要低一些,加上雨,岑姣觉得自己的指头被冻得有些发僵。 昨晚,原本是魏照睡在床上的,现在,岑姣躺在床上,没见到男人的声音。 岑姣搓了搓手掌,起身出了房门。 长廊里,魏照站在尽头,正抬眸看着廊外的雨幕。 岑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神色微微有些怅然,在她的记忆里,梅山很少下雨,像这样会隔夜的雨,更是少之又少。 “姣姣。”魏照回过头,他看向岑姣,笑了笑,“他们已经将……” 魏照的声音有一瞬间停顿,“将顾宜白转移到了更大的木桶里。” 岑姣收回看向雨幕的视线,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面前有白色的雾气氤氲而起,“我过去看看。”她道。 岑姣找回去的时候,桑寻正趴在桌上,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一样。 而顾也,则是坐在一旁的木桶旁边,那木桶又大又高,几乎占了小半间屋子。 岑姣抬脚走了过去,顾也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他垂着头,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木桶,就算耳边响起脚步声,他仍旧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仿佛整个人已经完全僵硬,成了雕塑一样。 “你去歇会儿吧。”岑姣看向顾也,她微微皱眉。 面前的人,与先前那个,岑姣印象里意气风发的男人毫不相关。 也许是因为身上的伤,顾也整个人更苍白了——他原先只是白,现在整个人透露着一种将死之感。 顾也没动,只有轻轻颤抖的睫毛,表明他这个人,暂时还是活着的。 岑姣的视线从顾也身上移开,转到了一旁的木桶里。 木桶当中装满了水,顾宜白就平躺在里面,面容柔和,像是睡着了一般,只不过,那张脸已经不是顾宜白的脸了,甚至看不出半点相似。 水泡以平缓的速度飘上来,而后啵一声在水面破开,漾起一片涟漪。 “她什么时候会醒?”顾也忽然开口,没头没尾的,但大家都知道,他问的是躺在木桶里的人。 “我不知道。”岑姣道,她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声音有些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78章 现在,他们无计可施,就算岑姣对于这些事情,有着大概的猜测,可是真真假假,要等【顾宜白】醒过来,才能知道。 可是岑姣的回答,却像是击垮了顾也。 坐在那儿的人,突然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微微后仰,喘息声也变得粗重起来。 岑姣下意识退了半步,她看向顾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坐着的人在哭。 无声的哭,只是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告诉着房间里的每个人,顾也在哭。 桑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停在了岑姣的身侧。 岑姣看向桑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抬手拍了拍桑寻的背。 岑姣没有在房间里继续待下去,她转身出了房门,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上了。 魏照在走廊里站着,见她出来,微微抬眉,“怎么了?” 岑姣摇了摇头,“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这点伤,暂时死不了。”魏照笑了一声,“以前的时候,受过比这还要严重的伤,照样挺过来了。” 两人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受着绵密小雨影响,岑姣也有些懒洋洋的,听魏照说起自己以前受过比这还要严重的伤,才勉强有了些精神,她偏头看向身边的人,“你以前……” “以前遇到的危险,也不见得比现在要小,只是不那么玄乎。”魏照笑了笑,他很久没有想起过以前的事情了。 魏照以前所在的那个队伍,执行的任务,都是最危险的任务,随时可能和人发生火拚的那种。 在很长一段时间,队伍一直在边境地带。 那段时间,邻国一直不大安分,总有人想要穿过原始森林,偷渡过来。 魏照在那儿,守了近两年。 而保护一队科研人员的任务,是突然派发下来的。 在边境待久了的人,还有些疑惑,这科考队伍去的地方虽荒无人烟,可怎么说也是在那顶的黔州,不会遇上持有武器的偷渡者,居然要让他们这种队伍去保护。 “科考队,是进山考察什么?”岑姣忽然开口,打断了魏照的话。 “我不知道。”魏照笑了笑,只是那笑听着,有些勉强,“我们接到的任务,只有保护好科考团队这一条,至于他们是进山考察什么,我们一概不知。” 甚至于,他们到了黔州与科考队会合,才发现足足有三个队伍收到了保护科考队的任务。 那次进山,一共三十一个人。 科考队和另外两个小队,都是八个人,魏照他们队伍,是七个人。 “七个人?”岑姣有些疑惑,“你们怎么少一个人。” 魏照他们原先也是八人的小队,只是在前往黔州前,许承安离开了队伍。 虽说他们是纪//律//部//队,可因为执行任务的特殊性,如果想要转业,或者离队,只要提前打了报告,上面都不会加以阻拦。 “上次从川都脱险,我就是借的许承安的车,也不知道那小子受了什么刺激,这些年一个人住在山上。”魏照道。 两人说话间,到了厨房外。 虚掩着的门遮不住食物的香气,面食馒头特有的香味直勾勾往岑姣鼻子里钻。 她看向魏照,结束了刚刚的话题,“哑叔做包子馒头的手艺堪称一绝,你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魏照笑了笑,“哑叔将你们照顾得很好。” 提起哑叔,岑姣的声音柔和了些。 哑叔待她们,自然是极好的,桑南可不是什么会照顾小孩的性子,从前她刚上山,虽比桑寻要大,可左右都还是个孩子,她的衣食住行,都由哑叔包揽。 岑姣抬手推开了厨房的门。 土灶上,垒起的蒸笼往外冒着热气,混着食物的香气。 哑叔正坐在土灶后面生火。 等岑姣走过来,他站起身,对着岑姣摆了摆手。 意思是这边烟火呛人,让岑姣别靠近。 岑姣笑了笑,她勾着脑袋,从有些烫手的蒸笼里拿出两个包子,给魏照递了过去,自己拿着一个。 【哑叔,我们吃不了这么多,你不用做那么多吃的。】 哑叔笑了起来,他对着岑姣连连摆手,【你们难得回来,我要多给你们弄些吃的。】 魏照看不懂手语,只知道岑姣和哑叔两个人应该聊得很开心。 他低头咬了一口手里得包子,外皮绵软,内陷鲜美多汁,哑叔的手艺的确很好。 正当魏照准备低头咬第二口的时候,外面忽然砰一声—— 那声音极大,像是炮弹在山头炸开了一样。 岑姣身子一颤,险些抓不住手里的包子,她猛地回头往外看了过去。 魏照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岑姣,余光从哑叔身上扫了过去,有些……奇怪。 只是来不及细想,岑姣已经跑了出去。 魏照忙跟了上去,只是跨出厨房时,他仍旧回头看了一眼哑叔。 哑叔站在那儿,神色晦暗不明。 可他脸上并不疑惑,似是也听到了那声巨响,所以并不疑惑为什么岑姣会突然转身跑出去。 可哑叔不是天生听不到,这才不会说话的吗? 这念头从魏照心中一闪而过,他收回视线,跟上了岑姣。 桑寻也被那声巨响惊到,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视线同岑姣对上。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79章 “声音,是从那边山头传来的。”岑姣抬手指给桑寻看,是稍远些的山头,也属于梅山地界,白雾笼罩,经年不散。 桑寻一颗心,突突地跳,“这不对劲。” 岑姣自然也是知道,她思索片刻,“四合院不能离人,钱山还关在后头,修补阴灵牌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你得留在这儿。我上山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桑寻点了点头,“那姣姣你自己小心。” 岑姣点了点头,这事拖不得,她来不及准备什么,便急匆匆地要往发生爆炸声的方向赶。 魏照拉住了她,“我和你一起去。” 岑姣看向魏照,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你上不去。”她道。 桑寻提着伞追了出来,她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岑姣,“这雨奇怪得很,不知道竹林在不在落雨,你带上骨伞,安稳些。” 岑姣没有推辞,她接过伞,看向魏照,“魏照,你留在这儿,如果发生什么事,帮帮桑寻。” 不等魏照回答。 岑姣抬手推开了魏照拉着他手腕的手,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雨幕当中。 魏照看着岑姣的方向,直到人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转过头看向桑寻,“什么叫我上不去?” 桑寻瞥了魏照一眼,抬手指向不远处被山烟围绕的山头,“那儿的岚烟终年不散,除了我和姣姣这种拜入师门的,外人都上不去。” 魏照眼皮抬了抬,视线中被岚烟包裹的山头很大,近在咫尺的样子。 可是,望山跑死马,魏照知道,就算看起来那山头极近,实际上,在很远的地方。 “那儿,很危险吗?”魏照回头望向桑寻。 桑寻的视线也落在不远处的山头上,听到魏照的问题,她笑了笑,“那儿不算危险,可却十分寂寥。” 魏照微微皱眉,不大明白桑寻的意思。 只是桑寻也没有要解释的意图,她看向魏照,“你在这儿看着顾也吧,我去处理钱山。” ****** 山里的雨,多数打在宽厚的叶片上,这让雨声被放大了数倍。 岑姣握着手里的骨伞,伞柄上的凸起微微有些硌手,她只去过一次那个被岚烟笼罩的山头。 桑南说,那座山头,名为不入峰。 人不入,兽不入,鬼……自然也不入。 上次跟着桑南上到不入峰时,岑姣还小,那是她上到梅山的第二年。 桑南在接岑姣上山前,去起了一批遗骸。 那是从前战争遗落在外的遗骸。 魂魄入梦,撞醒了桑南,桑南这才去将那些骸骨找了出来,起灵回乡。 这种魂魄入梦的骸骨,是不能归乡的,只能埋到梅山上。 埋骨的地方,就在不入峰的山腰。 那儿,长满了竹子。 仿佛是一道分割线,往里踏一步,便是郁郁葱葱的竹林海。 也是在踏入其中的瞬间,岑姣周围的声音仿佛被抽走了一样,四周陷入寂寥。 死寂,伴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 岑姣打了个哆嗦,她抬眸看向前方,眼前郁郁葱葱的紫竹笔直挺拔,在那风中,轻轻晃动着,几乎遮挡了岑姣的所有视线。 岑姣打开了手中的伞。 这伞虽说是骨伞,实际上,伞柄,伞骨都是竹子做的,只是在伞面外,挂着一圈骨头雕刻成的珠子。 那些珠子,有些三五颗,有些七八颗,成串。 随着岑姣的动作,那些珠子撞在一起,发出叮当声。 可这声音却又传不远,仿佛只要传出伞面,下一刻就被抹除了一般。 有骨伞,在竹林中,不会被瘴气所迷。 只是即便如此,在岑姣穿过竹林的时候,仍旧目不斜视。 她心中分辨出正确的方向,垂眼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从那些冒了尖的笋子中间踩了过去。 穿过竹林。 可能用了半个小时,也许是十来分钟。 等四周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岑姣的背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不知道竹林中可能会发生什么,可正是因为这不知道,才让她感到恐惧。 只是这竹林,只是进入不入峰前的第一道考验。 岑姣记得,上一回跟着桑南时,穿过竹林后,会遇到蛇穴。 三角头,身上花纹漂亮的过山峰。 过山峰剧毒。 在穿过竹林后,岑姣便放出了山蜂驱赶,而她也加快了步伐。 在离开竹林后,雨声重新响了起来,细碎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很快,周围的岚烟变得厚重,岑姣抬眸去看,几乎看不到三米外的东西,只有一片白茫茫。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放缓了速度。 岚烟的厚重,意味着岑姣离不入峰的山头越来越近了。 不入峰的山头上,有一块人高的奇石。 当年,桑南领着岑姣上山,就是来拜那块奇石。 那时候,桑南只说拜过奇石,岑姣才算是梅山门下,现在想起来,那块奇石,或许与女娲补天的故事息息相关。 那块石头,与传说中的那块石头,一定有什么脱不开的关系。 ****** 钱山体内的不渡魂被桑寻一点点引了出来。 那些灵体在离开钱山这个容器后,被破损的阴灵牌吸引,尽数涌向了阴灵牌。 很快,有着裂纹的阴灵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恢复。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80章 钱山体内的不渡魂很多,桑寻将那些不渡魂全部引出来,大概用了五六个小时,等到她从关着钱山的屋子走出来,天已经微微有些黑了。 哑叔守在门外,见桑寻出来,忙迎了上去。 桑寻将怀里抱着的修复如初的阴灵牌递给了哑叔,她对着哑叔小心叮嘱,【放回原先的地方。】 哑叔点了点头,捧着阴灵牌,小心翼翼地走远了。 桑寻累极了,屋子里,钱山缩在角落里,一条命去了半条,只是现在,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再去对付钱山了。 桑寻锁了门,便回房休息。 桑寻屋子里的东西很多,乍一看,有些杂乱无章。 可她却是能在这杂乱无章中,找到自己要的东西。 桑寻坐在窗前,面前放着的水杯,水没了一半。 喝过水,坐一会儿,桑寻总算是缓过神来。 她看着窗沿上的盆栽微微有些出神。 窗台上摆着的那盆绿植,是桑南之前买给桑寻的。 桑寻照顾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东西长出来——甚至连野草都没有。 她不止一次怀疑,桑南一定是在土里做了手脚,这盆土,本就长不出东西来,纯粹是逗她玩儿的。 想起桑南,桑寻情绪有些低落,桑南离开前,并没有见她,也不知道受的伤重不重,还有离开前留下的那封信。 非要等土里有东西冒牙才让桑寻打开看。 桑寻长叹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想要拿水壶给那盆土浇浇水。 余光中,有绿色闪过。 桑寻动作一顿,她有些狐疑地转过头去。 那花盆仍旧像之前一样,好端端地放在窗台上,乍一看,也没有绿芽从里面冒出来。 桑寻整个人身子往前微微倾倒,她的眼睛几乎要落到盆栽里。 在被水打得有些湿的土壤下,绿色的,至少三分之一指甲盖大小的绿芽,藏在土壤下方,只有些许绿意泄了出来。 桑寻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般,在有些凌乱的桌面上翻找起东西来。 杂物当中,桑南留下来的信被桑寻找了出来。 果然,原先上方的封蜡竟是自己脱落了。 桑寻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信封里的信纸。 展开,一个又一个的字撞进桑寻的眼睛里。 …… “桑寻。”魏照敲响了桑寻的房门,他有些心焦,“天黑了,姣姣还没有回来,会不会遇上了什么事儿?” 屋子里半晌没有回应。 魏照等了一会儿,便又抬手,准备敲门。 只是手还没落下去,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桑寻沉着一张脸,开口时,语气也不大好,“不会有事的!”她道,眼睛微微瞪圆,声音中似是带着些许怒气,“这里是梅山,是姣姣的家,她怎么会在山里出事呢?!” 魏照愣了愣,他看向面前的人,微微皱眉,“你怎么了?” 桑寻被魏照的问题问得一愣,只是旋即又遮掩了过去,她垂下眼,“没事。”她声音不再像刚刚那样尖利,像是冷静了下来,“你别担心姣姣,在这山里,姣姣如鱼得水,不会有事的。” 说着,桑寻的视线越过魏照,她看向不远处的雨幕,低声道,“算算时间,她快回来了。” “再等等吧。”桑寻的声音越来越低,也不知是在和魏照说,还是在和自己说,“再等等吧。” ****** 天破了一个口子。 岑姣站在那儿,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前方,视线缓缓向上,直到停在了某个点上。 她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也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天,破了一个口子。 本该是一体的景色,像是图层出错了一样。 岑姣伸手,缓缓往前,刚刚触碰到出现分界线的地方,便有一股吸力缠上了她的指头,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顺着那处吸进去一样。 岑姣猛地收回了手。 她的心咚咚咚乱跳,像是要从喉咙里跃出来一样。 原先在山顶的石头消失不见了。 而在本该有石头的地方,空气出现错层,就像是上方的天空破了一个洞。 岑姣退了半步,她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象,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余光里,有一串小虫爬了过去。 那是一群蚂蚁,它们沿着空气,在往上爬。 岑姣终于吐出了那口堵在喉咙里的气,她往前走了半步,伸手想要去捞那群蚂蚁。 那声音,便是在岑姣伸手的瞬间响起来的。 “岑姣?”是一道男声,那声音从四面八方来。 岑姣在听到声音的瞬间警觉起来,她四下张望,想要找出声音的主人,可是四周除了她以外并没有人。 “还真是你啊——”岑姣指尖微微一痛,低头去看,一只飞蚁正在飞离。 有些痛的指尖上,有圆润的血珠涌了出来。 是刚刚那只飞蚁叮了岑姣一口。 “你是什么人?!”岑姣开口,她意识到了那人是通过这些虫子在与她对话。 “我是你舅舅。”那道男声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含混,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真是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岑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岑姣深吸一口气,她看向前方,刚刚那一串沿着空气向上攀爬的蚂蚁已经停了下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81章 那群蚂蚁纷纷转向岑姣,仿佛正在盯着岑姣一样。 “出来说话,不要装神弄鬼。”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岑姣下意识有些抵触,她皱紧了眉头,低声呵斥道。 “真是可惜,我现在去不了梅山。”男人的声音拉得有些长,“姣姣,我是你的舅舅,岑砀。” “如果你能活着离开梅山,可以来找我。”岑砀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在那群臭鱼的地方,我希望,在我离开前,能够见到你。” “你是什么意思?!”岑姣察觉到了那人对于这些虫子的控制正在减弱,她有些着急,声音高了些,“什么叫如果我能活着离开梅山?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 “岑姣,你该问问,梅山的人想要做什么。” “天若是破了,他们又要从什么地方,找来补天的石头。” 第65章 -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岑姣提着伞,出现在了四合院外。 魏照一直等在门口,见到岑姣,提着的心才松了松,他忙走上前去,“姣姣,没事儿吧?” 岑姣有些疲惫,她抬眼看向身侧的人,见是魏照,才阖了阖眼,“没事,桑寻呢?” “桑寻在处理钱山的事。”魏照道,眸子中的担忧并没有因为岑姣的没事淡去,他看着身侧的人,眉心皱成了川字,“你看起来很累,上山遇到什么了吗?找到声响的来源了?” 岑姣摆了摆手,她没什么力气去回答魏照的问题。 “我有些事要找桑寻。”岑姣抬脚朝着关着钱山的房间走了过去,察觉到魏照跟了过来,她开口制止了他,“是梅山有关的事儿,魏照,你别担心我。” 魏照停下了步子,没再跟上去。 他看着岑姣,心中有些打鼓。 岑姣的状态不对,桑寻也是。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才会同时有这样的反应,可究竟是什么事呢? 魏照抿了抿唇,他隐隐有些不安。 ****** 关着钱山的房间在角落,以前是个杂物间。 岑姣还没走到门边,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儿,是从屋子里飘出来的,“桑寻!”岑姣甚至等不及敲门,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开灯,随着房门被推开,月光倾落,让人能够看清屋里的场景。 岑姣看清了屋子里的场景,而屋子里的人自然也看清了来人是岑姣。 “救救我,救救我!”被捆住手脚的钱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哀嚎起来。 岑姣微愣,她下意识进了屋子,然后将门关紧。 啪嗒一声,岑姣抬手打开了屋子里的灯。 白炽灯的灯光洒落,刚刚看不清的东西,都变得清晰可见。 包括桑寻冰冷的脸,和身上沾着的血。 那血自然不是桑寻自己的。 灯光下,岑姣看清了钱山的状况。 他身上,缠着渔线。 那些渔线在钱山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 钱山不像之前胖乎乎的,在他体内的不渡魂被引出来后,他像是干瘪的气球一样瘦了下去。 只是原先那些被撑开了的皮,却是收不回去了,那些皮耷拉着,上面有着丑陋的纹路。 而现在,渔线让那些褶皱的皮重新舒展开,在渔线形成的格子里,钱山身上的皮微微舒展,被分成了一格一格的。 而原先白色的渔线已经大半被染成了血红,那是钱山的血。 在钱山腿边,还散落着一些烂肉,那是钱山身上被割下来的皮肉。 岑姣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看向桑寻,声音从牙缝里溢出来,“你疯了?!” 桑寻脸上也有血,应该是钱山挣扎的时候溅上去的。 只是比起她的脸,她握刀的手上,像是从血潭里捞出来的一样。 桑寻看向岑姣,她深吸一口气,“钱山本来就该死。” 听了桑寻这话,躺在一旁的钱山又鬼哭狼嚎起来,“岑小姐,你救救我,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疼得钱山有些迷糊了,“岑小姐,我是你的信徒,你怎么能放任信徒不管呢?” 岑姣听得烦,索性抬脚,给了钱山一脚。 呜咽声消失了,钱山的脑袋耷拉了下去,看起来晕了过去。 “他是该死。”岑姣看着桑寻,“你如果想要杀他,可以,但你不该凌虐他!” 桑寻没动,平日总是忽闪灵动的眼睛,现在微微垂着,不愿看向岑姣。 岑姣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去拿桑寻手里的匕首。“桑寻!像你这样,如果他吃不住死了,你就牵扯进了他的因果,为这样一个人,搭上自己,你是不是撞坏脑子了?!” “我没有。”桑寻抬头,她看向了岑姣,有些委屈,“狗儿山的那个东西——钱山口中的神石,那东西与钱山有过一段渊源,他一定知道要怎么找到那东西。我不逼一逼他,他怎么会说实话。” 岑姣盯着桑寻没有说话,一秒,两秒,久到桑寻有些按捺不住,她想要转过头,可肩膀却被岑姣重重按着。 “桑寻,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岑姣忽然开口,她盯着面前的人,“我回来之后,你什么都没问,难道你不想知道,不入峰上有没有什么不妥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82章 桑寻的脸越发苍白,她像是被岑姣的话戳中了一般,眨了眨眼,似是在祈求岑姣不要再说下去。 可桑寻的反应,却告诉了岑姣答案。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桑寻,声音略有些低沉,“峰顶的石头不见了,而且,我能感觉到,天像是破了一道口子一样。” 岑姣没有提那群蚂蚁,和那个自称岑砀的男人的事情。 她只是将不入峰上见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告诉了桑寻。 只是面前的人听到自己的话,并不惊讶,反倒有几分难过。 岑姣缓缓松开了按在桑寻肩膀上的手,她退了半步,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发出来的一样。 “钱山不是什么硬骨头,你这样逼问了他还是什么都不说,应该是什么也不知道。”岑姣叹了一口气,她看向桑寻,“我应该更早一点想到的。” 桑寻动了动唇,看着岑姣,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心里有了决断一样,“姣姣,我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岑姣看向桑寻,她声音平静,“要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另一个和我血脉相近的人,去当补天的石头?” “就算我没有办法,师父也一定有办法。”桑寻咬着牙,她眸光中,仿佛有火焰蹿了出来,她猛地伸手,拉住了岑姣的手腕,“姣姣,难道你当真觉得,我会用你去补什么天吗?” “我知道。”岑姣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抬手,掌心扣在了桑寻的手背上。 岑姣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看着桑寻,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你让我想想。”岑姣手中微微用力,她将桑寻的手轻轻推离,声音温和平缓,“桑寻,你让我想想。” 桑寻还想说什么,可是岑姣已经在抬脚往外走了。 走到门边,岑姣停了下来,她回头看向桑寻,抬了抬下巴,“别折磨他了。本来就没多少活头了,你这样审问他,免得背上人命因果。” 桑寻抿了抿唇,“知道了。”她答,“回头我会给他安置好,最后这几天,我不会再来折磨他了。” 而房间角落,刚刚清醒过来的钱山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便光当一声,脑袋又一次重重砸在了地上。 岑姣停下步子,回头看向了脑壳砸在地上的钱山。 钱山眼泪汪汪地抬起头,“两位,你们说我没两天活头了,是什么意思?” 他像是溺水的人,正拚命挥舞着手,想要抓住什么一般。 “我有钱,有很多很多钱,我都可以给你们。”钱山两只手前伸着,拚命够着离他有些远的岑姣,“你们要知道的事情,我都说了,一五一十地说了。” “不够的话,我可以从头再和你们说一遍。”钱山脸上,鼻涕,眼泪,额头上的血混杂在一起,看着狼狈又可怜,“二位行行好,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桑寻没动。 而岑姣,则是回过头,她停在了钱山身前。 钱山看起来,像是抓住了浮木一样,他脸上挤出难看又滑稽的,讨好的笑来。 “岑小姐,我知道你是个大好人,你心地善良,一定不会忍心看着我去死的。”钱山的手抓住了岑姣的裤脚,在岑姣的裤子上,留下了一个血手印。 “没人救得了你。”岑姣开口道,声音很轻,语气平淡。“钱山,在你和那块石头达成交易,利用别人的性命,为自己牟利的时候,你就是个死人了。” “不……”钱山愣住,他盯着岑姣,音节从他口腔中溢了出来,断断续续的,“不,岑小姐,那块石头,是你们的东西,凭什么你们活得好端端的,却要我去死呢?” 他们的东西。 岑姣微微一愣,她站起身,没有再看钱山。 那块石头,是岑姓人的东西吗? “你这个恶毒妇人!”许是见岑姣抬脚要走,又或是突然就明白过来,自己的确没救了的钱山,忽然摆出了一副狰狞的面孔,他盯着岑姣的背影,咬着牙,声音凄惨,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你这个毒妇,我就算死,也会诅咒你们,要你们像我一样,死相凄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岑姣回头看向钱山,她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钱山的诅咒。“那又怎么样呢?钱山,没有人会像你一样,像一只死狗,一点点烂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哪里。不过没关系,等死后你就会发现,你会永生永世被困在这座山里,直到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安息。” 岑姣和桑寻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屋子。 门在钱山的眼中被关上,他怔怔看着前方,眼底闪过怨毒,愤恨,最后是浓厚得几乎化不开的害怕。 桑寻想要同岑姣说些什么。 可是先她一步出了屋子的人已经大步离开。 桑寻追上去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她脑子里,全是那封信上的内容。 信上写,【阿寻,如果不入峰的山石不见了,那岑姣,就是新的山石。】 桑寻抬手按在心口的位置,她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天灰濛濛的,没有星星。 桑寻抬头去看,第一次发觉,梅山的夜竟是那样深,那样长。 ****** “姣姣?”魏照是在后院二楼露台找到的岑姣。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83章 岑姣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舒展开,抬头看着夜空,听到魏照的声音,也只是轻轻晃了晃躺椅,没有去看他。 魏照从侧边的梯子爬了上去,他看着岑姣,目光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你在山上遇到了什么?” 晃动的躺椅停了一瞬,岑姣悠悠直起了身子,她偏过头,看向一旁的魏照,眼眸中似有光亮闪烁,只是那光亮很快又灭了。 “在我二十二岁之前,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比我幸运的人,应该很少。” “虽然有血缘的亲人都不在了,可是赵侍熊对我很好,在我心里,他就是天底下最和蔼慈善的老人,可是二十二岁那年,他撕下了自己和蔼的面具。”岑姣的声音悠悠,夜风吹来,包裹着她的声音上下沉浮。 “那件事发生后,我难以说服自己同赵侍熊和解,我想方设法想要和他切割,和他划清界限。我劝自己,是我和赵侍熊的祖孙缘淡,可是,直到不久前,所有的一切温情被撕碎,真相赤裸裸地,让我不得不去面对。”岑姣叹了一口气,“赵侍熊对我,从来不是什么祖孙情,他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我对他来说,是行走的药材。”岑姣哧了一声,像是在笑,只是不知在笑人还是在笑自己。 “也许是因为二十二岁那年,赵侍熊在我心里,就开始破碎坍塌,所以知道这件事后,我的愤恨大过悲伤。可是梅山不一样。” “梅山是我的另一个家,桑南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岑姣的眼眸微微垂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那口气转为叹息。“之前察觉她骗我,我在想,或许她是有苦衷。” “可事实却是,桑南没有苦衷,她和赵侍熊一样,一开始接近我,都是有所图谋。”岑姣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声音从牙缝间挤出来,恶狠狠的,又有几分可怜巴巴的。 “我怎么就要姓岑呢?怎么就偏偏是我要掺和进这些事里去呢?”岑姣突然站起身,她支在栏杆上,转头看着魏照,“我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告诉过我任何事情,我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活到现在,然后他们啪一下出现,告诉我,岑姣,你不是我们的同类。” “我曾经最亲近的爷爷,他告诉我,从一开始,我就是一味药,他养大我,照顾我,只是为了有一天杀了我,用我的血肉入药,好让他延年益寿!”岑姣哈了一声,她回过头看向魏照,风吹动了岑姣的头发。 魏照连呼吸都变得平缓,他看着眼前的人,一颗心也跟着下沉。 惯常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人,现在站在两步外的地方,肩膀微微缩着,眼尾通红。 “我最信任,最仰慕的师父,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能用我去补劳什子天!”岑姣声音突然高了些,她像是在斥骂什么,“魏照,你告诉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要落到这种众叛亲离,孤身一人的境地?”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魏照站起身,他想要走到岑姣身边去,可岑姣却是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夜色中,两人面对面站着,魏照抿了抿唇,他看着面前的人,声音低沉温和,“岑姣,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不该用这些事情,去惩罚你自己。” 岑姣没动,她只是仰起头,狠狠眨了眨眼。 随着她的动作,岑姣露出了一截光洁白净的脖子,她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红绳末端,是一尾看着十分灵动的玉鱼。 魏照便是这个时候走到岑姣面前的。 他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拥抱前先询问过岑姣的意思,他只是垂下头,伸手,用力地抱住了面前的人。 魏照能够感受到怀里的人微微有些僵硬,只是她并没有挣脱,只是有些僵直地站着, “岑姣,我们走吧。”魏照手臂微微用力,像是要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当中,“我们离开这儿,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要了,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魏照说得急,那些话像是自己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地从他嘴巴里蹦了出来。 岑姣悠悠叹了一口气,她抬手轻轻推开了魏照。 “走不了的。”她声音很轻,面色已经变回了之前的那样,平淡清冷。“魏照,你还有六个葬身峡谷的兄弟,走?你走得了吗?” 魏照一愣。 他看向岑姣,眸光碎成了一片一片的,他看着岑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是啊,就算这段时间,跟在岑姣身边,遇到的事情接二连三,让他有段日子没有想起峡谷里的事情了,可正如岑姣所说的那样,他放得下那段过往吗? 他能够做到从此不再去想,为什么会全军覆没,为什么上头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封存档案不让深追。 似是早就知道了魏照的答案,岑姣笑了起来。 “更何况,我也走不了。”岑姣脸上的笑,有些疏离,像是破碎了被人重新拼凑出来的,一个有些扭曲的笑,“肖舒城死得不明不白,我和陈玉生这两年虽有些离心,可他同我,终归有一同长大的情分,他在峡谷里失踪,于情于理,我该找到他。” “更何况,赵侍熊方的势力依旧虎视眈眈。”岑姣眸光闪了闪,她悠悠叹了一口气,“小岛渔村除了顾也外,是不是还有别的猎人,除了顾也,是不是也有其他人发现我了,想要对我这个落单的岑姓人动手……” 岑姣最后才提梅山。 “桑寻是我的家人,师父不回来,梅山就要由她当家做主,如果山石找不回来,破口填补不上,或许桑寻的处境会变得危险。”岑姣抬眸看向魏照,“我不能让桑寻一个人去面对,我会想办法,帮桑寻,帮梅山渡过眼前难关。”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84章 魏照面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他看着面前的人,动了动唇,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可你师父留下的法子是用你去补,岑姣,到现在,我们都清楚了,你们岑姓人,在其他人眼里,是香饽饽,你们是灵药,是神物,每一个……每一个知道其中关节的人,都对岑姓人虎视眈眈。” 岑姣眨了眨眼,她看向面前的人,笑了笑,“我不是什么大圣人,虽说时常觉得这桩桩件件压得我喘不过气,倒也没有想过去送死。” “我准备去顾家村一趟。”岑姣看向魏照,见面前的人脸色一变,她继续解释道,“我在想一个事情,我……”她顿了顿,换了个说法,“岑姓人在众人眼中是香饽饽,他们的血肉可以入药延年益寿,那么骨头呢?” “人死后,总会腐烂,皮消肉烂,如果岑姓人当真可以用作补天的石头,那么最后留存下来的,只会是经年不腐的骨头。”岑姣微微垂眸,这件事,从她察觉到桑南的意图后便开始在想,她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对的,“如果骨头管用,魏照,顾也的家乡一定留有岑姓人的骨头。” “总不能那些姓顾的,连骨头都敲开吸了骨髓——”岑姣的眼眸微微发亮,“就算他们将骨头撬开吸了骨髓,也总能找到骨头渣子,如果找到了,梅山的事情,或许就能解决了。” 魏照看向岑姣,“如果找不到呢?” “就算找不到,也能找到另一个人。”岑姣道,“不入峰峰顶,我遇到了一个人操控着的虫群。” “那个人,说他是我的舅舅,岑砀。”岑姣眨了眨眼,“我不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十分神秘的人,但至少,如果能见到他,很多事情,就都能变得清楚,不用我们再抽丝剥茧地去猜测。” 魏照看向岑姣,他叹了一口气,顾家人的地方,龙潭虎穴,无尽深渊。 可是到了现在这种地步,龙潭虎穴也好,无尽深渊也罢,他们都得去闯一闯。 “我和你……”魏照正要说话,揣在口袋的手机却是嗡嗡震动了起来,低头去看,是许承安的电话。 许承安很少会联系他,魏照按响了外放键。 只听许承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电流声下,有些缥缈模糊,“阿照,你收到消息了吗?住在疗养院里的人,突然有一个清醒了过来。” 是当年活下来的,却变得痴傻的七个人中,有人清醒了过来。 魏照愣在原地,他下意识抬眸看向岑姣。 岑姣笑着替他做了决定,“去渔村的事,顾也和我一路,魏照你得回川都一趟。” 不等魏照拒绝,岑姣继续道,“当年你们是在峡谷里出的事,我们如今查下来,峡谷似是岑姓人的地盘,魏照,你得去见一见那个人。” 风大了些。 院子中,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岑姣没有再看魏照,她转头看向院中的那一口井。 盖在井口上方的石板正在震动,那里头,似乎有东西。 第66章 - “梅山山体圆润,山尖瘦削,四周围绕绵延不见尽头的高山。姣姣,你觉得梅山看起来像什么?” 面容稚嫩的小姑娘偏头看着身边的人,手里捧着西瓜,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坐在她身侧的女人嫣然一笑,“姣姣,你想,这像不像一座牢笼?” 牢笼牢笼,那么关押的究竟是什么呢? 那时候岑姣满心满眼都是手里捧着的西瓜又甜又脆,所以没有去追问。 而坐在旁边的桑南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直到现在—— 岑姣原先的情绪在一瞬间抽离,她回头看了眼魏照,来不及说什么,翻身从二楼跳了下去。 魏照跟在岑姣的身后,从二楼跳了下去,落地的瞬间,在地上滚了两圈泄力。 等他起身,岑姣已经跑到了正在嗡嗡作响的井边。 “姣姣!”魏照眼前有些发花,岑姣明明就在他眼前,他却觉得人像有些模糊,像是幻影一般。 来不及细想,魏照扑了过去,在眼前的人影彻底变为幻影前,抓住了岑姣的手腕。 而后,便是骤然袭来的失重感。 四周漆黑一片,只剩手中的触感。 快速下坠下,魏照说不出话。 只是手背上,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这点温度让魏照在失重感中迅速冷静下来,他手臂猛地发力,将与他一同下坠的人拉进怀里。 “我们应该被拉进了井里。”耳边传来声音,混着下落时空气的摩擦声。 岑姣也觉得突然,她察觉到院中那口井在震动,所以想要凑近查看,谁料刚刚靠近,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了过去。 甚至她是穿过盖在井盖上的那块青石板被拉进井里的。 最初的诧异之后,岑姣冷静了下来。 这大概又是被拉进了里世界,岑姣对此,心绪倒是没什么波动,她数次被拉入里世界中,想来应该和她岑姓人这件事也有关系。 只是魏照居然在她被彻底拉进里世界的瞬间跟了过来。 岑姣的心情有些复杂,却也有些安定,就好像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忽然有人托举住了她。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她冷静了下来。 魏照将她拉得靠近,呼啸的风也被隔开,岑姣这才能去放出手串里的小飞虫。 只是这种时候,想要以哨声控制小飞虫,着实有些难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85章 好在岑姣现在也不需要那些小飞虫替她做什么,她只是需要一些光源,好让她看清周围的情景。 小飞虫四散飞开的瞬间,魏照的声音在岑姣耳边响起,“小心,要进水了。” 岑姣没有来得及思考魏照这话的意思,便觉得自己脑袋上微微一重,她被人整个护在了怀里,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声音渐渐被蒙上了一层布,让岑姣有些听不真切。 水流涌了上来,将岑姣一整个包裹。 又是一阵水声,岑姣浮上了水面,魏照在她旁边,面色看起来有些凝重。 发出浅绿萤光的小飞虫朝着岑姣的方向飞了过来,照亮了岑姣周身的一片。 “有些奇怪。”岑姣抬头环顾四周,看清周遭情形后,低声道,“这里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小飞虫照着的地方是井壁,窄小的石砖垒在一起,石砖之间,长出了细细密密的青苔,那些青苔长得很好,每一片都微微鼓起,像是吸饱了水。 可是表里世界,不该一模一样才是。 往往里世界的东西,扭曲又怪异,空间也是,混乱堆叠。 岑姣顺着井壁转了一圈,她抬手,在那些青砖上一一敲过,声音瓷实,没有空包音。 “后面应该没有路。”岑姣看向魏照,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魏照看向岑姣,“你在这儿等我,我下去看看。”话音落下,魏照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井壁上的水珠缓慢却又规律地落进水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在这样的声音下,时间也被拉得漫长,岑姣在心里暗数着秒数,十秒,二十秒,四十秒,一分钟。 岑姣心中涌起些许慌乱。 她的水性不算好,现在,身上的衣服,头发都被打湿,贴在身上,冰冷刺骨,让她有些难以判断,自己的数秒是不是准确。 岑姣不知道一个人能够在水里闭气多久,她有些按捺不住,也吸了一口气,埋头进了水里。 这水有些浑浊,看不大清楚周围的东西。 岑姣一口气憋不了多久,很快就浮出水面,她咳嗽起来,抬手按在身侧井壁上,掌心下方的青苔被她压得淌出水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唯一的好消息是,看起来像是死水,里头应该没有鱼虾一类的活物,肉眼所及,也没见有水草。没有这些东西,这水里就生不出更大的东西,岑姣至少不用担心魏照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对付的。 就在岑姣再一次准备埋身下去的时候,不远处响起水声,魏照浮了上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看向岑姣,“我沉到了最底下,这儿应该有通道。” 井底的水流,有波纹。 说明这井底的水,并不是从地底渗出来的,而是存在一个通道,与地底湖相连。 上方的路被封死了,无论表里世界,就他们刚刚下坠的时间来看,要等外面的人想法子下来,岑姣和魏照很有可能泡在井水里失温出事,这种时候,上面走不通,只有想法子往下走。 只是想要下到最底下,找到通往地底湖的路,同样危险。 “我刚刚算过。”魏照看向岑姣,“我一来一回用来大约两分钟,我以前训练的时候练过憋气,在水里可以憋四五分钟,来回两分钟,我还有三分钟的空缺可以去找通道。” 魏照准备再下去一趟,等找到通道再上来,这样,岑姣就算水性不佳,也只需要憋一分多钟的气。 只是岑姣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下去。” “我们对于水流的流速,地底湖的情况都不清楚,如果你找到通道的时候,被水流冲走了该怎么办?这种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分开得好。”岑姣看向魏照,“况且我和你一起下去,你就可以省下回头的一分钟,找到通道的概率更高。” 岑姣说得在理,魏照知道,他只是有些担心,岑姣在水里太久,憋不住气会呛水。 “我憋气的能力没有你强。”岑姣看向魏照,“所以就算我缺氧陷入昏迷,魏照,你也不要管我,你要做的,是带我从井里离开,找到地下湖。” 见魏照满脸严肃地看向自己,岑姣继续道,“普通人缺氧昏迷后,通常脑细胞能撑四分钟。所以魏照,只要你赶在自己失去意识前找到出口,我就能活。” 魏照下意识想要拒绝,这太危险了。 万一他没有能找到地下湖的出口,万一找到了地下湖,却没有可以上岸的地方,他不知道该怎么救活岑姣,他不能拿岑姣的性命去冒险。 只是,不等魏照想好怎么说服岑姣,两边井壁再一次传来了震感。 这次的震感比起之前,更加明显。 井壁都被震得裂开,等到那震感退散,岑姣声音低沉了些,“水位在上涨。” 他们现在,只剩下一条路。 任由水位涨上去,他们推不开井口的青石板,只能被困死在井里,现在向下,还有挣扎的机会。 魏照整个眼球都憋红了,他伸手拉住了岑姣的手臂,“进水后,缓慢地吐气,你不要在意时间,也不用分辨方向,我会带着你下去。” 岑姣点了点头,示意为找自己知道了。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缓缓扎进了水里。 岑姣不大睁得开眼睛,她只能感受到水流冲上脸颊,向她身后涌过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86章 魏照的手,一直稳稳地拉住岑姣的手,甚至于,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是十指相扣。 岑姣感受到自己的耳朵里,传来沉闷的声音,他们应该已经下潜了一段距离,四周的水朝着岑姣压了过来,那些水仿佛要渗进岑姣的皮肤一样,这让她想要大口喘气。 仅存的理智让岑姣缓缓地吐出存着的那一口气。 只是也不知过了多久,岑姣一点都吐不出来了,憋住的那口气耗尽的瞬间,像是喉咙被哽住了一样,岑姣想要用力,却半点力都用不上。 缺氧带来的痛苦想要让岑姣大声喊叫,但她记得清楚,如果张嘴,井水就会灌进去,所以,无论多么难受,都不能张口。 魏照下潜的速度比他先前一个人时还要快些。 他拉着岑姣沉到井底,甚至没有花到一分钟的时间,水流是从其中一个方向涌过来的,魏照握紧了岑姣的手,轻轻拨开朝着他面部涌来的水流,朝着水流来的方向游了过去。 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一直轻轻给予回应,似乎是在安抚魏照的心。 魏照不知道是不是这井水侵蚀着眼睛,他的眼睛里,有些刺痒。 他眨了眨眼,屏气凝神,顺着水流的方向游了过去。 魏照在水底,发现了一片新土。 潮水推涌,昼夜不止,这才形成一片新土。 魏照抬手按在面前的沙土上,沙土松软并不夯实。抬手,手肘曲起,猛地撞了过去。 水中,力道有了形状,水纹一圈一圈地漾开。 沙土开始坍塌,魏照眼眸亮了亮,后头是空的,这是通往地底湖的位置! 魏照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被他拉着的岑姣。 他这才发现,岑姣已经双目紧闭,鼻翼前,没有水泡涌出。 心中一惊,魏照险些呛水。 只是同时,与他相握的那只手,轻轻抬起一根指头,羽毛搔痒一样,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动了动。 魏照一下冷静下来。 岑姣信任他,豁出命来得信任,他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魏照握紧了岑姣的手,转头看向面前被他搅得浑浊的水流。 魏照调转身子,撞了过去。 一下,两下,原先的潺潺细流陡然变急。 魏照身子一侧,转身将岑姣抱进怀里,而后迎着湍急的水流游了过去。 如破斧利刃,又如水中游龙,魏照托着怀里的人,猛地浮上水面。空气涌入魏照的鼻腔,因为闭气太久,使得鼻腔隐隐作痛。 魏照咳嗽两声,他将人托举出水面,朝着一侧的窄窄的平台游了过去。 老天终究还是眷顾他们两个人。 与院中那口井相连的,是个巨大的溶洞,这地下湖也只占了溶洞的一小部分。 岑姣被魏照先送上了岸,而他紧跟着翻身上岸。 魏照探身去看躺在那儿的岑姣,岑姣面色苍白,显然是已经溺水昏了过去。 这种时候,耽搁不得。 魏照伸手,重重按在岑姣的心口,他力道很大,躺在那儿的人甚至因为他的力道而微微震动。 一下,两下。 也不知多少下的时候,躺在那儿的人终于偏过头咳嗽起来。 魏照的力气也在这一瞬间被抽走,他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看向岑姣。 躺在那儿的人咳嗽了好一阵,吐出两口水来,有些迷濛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明。 岑姣醒了过来,睁眼看到的,就是坐在那儿,笑着,两只眼睛却又通红的魏照。 见岑姣坐起身已经恢复如常,魏照长吁了一口气,他双臂张开,后仰着倒了下去。 “让我缓缓。”魏照有些疲惫地抬手盖在了眼睛上,“姣姣,让我缓缓。” 劫后余生,失而复得。 魏照觉得自己大约再也不想经历这样一次了。 岑姣倒是丝毫没有自己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认识,她缓过气后,便坐直了身子,打量起四周。 任谁也想不到,山体之中,竟是有这样大的一处山洞。 尾巴上坠着光亮的小飞虫从岑姣手中飞了出去, 岑姣这才看清了周遭的一切,地下湖一眼看不到尽头,耳边水声淅淅沥沥,显然这水,是从别的地方灌进来的。 地下湖两侧,留有两处平台,而岑姣他们,现在就在其中一处平台上。 岑姣顺着山壁往里走了过去,走出一截,面前便出现了分岔甬道。 这山中甬道复杂,有可能钻进去之后,就迷失了方向,再找不到回头路。 所以岑姣没有钻进甬道,而是回头。 魏照已经缓过了气。 见岑姣从视野尽头出现,他缓缓站起了身,“怎么样?” 岑姣摇了摇头。“前面出现了分岔,我没有冒进。” 只是看起来,岑姣的脸色有些凝重,这件事情,当真有些蹊跷。 被拉入里世界,显然是有东西在作祟,可是他们进入里世界后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山中央的那东西,有些奇怪。 ****** 院中的那口井产生震动时,桑寻正和哑叔在一起。 她情绪有些低落,不想自己待着,所以就找到了在做活计的哑叔。 哑叔同她比划,桑寻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哑叔身边,替他打下手。 问了一会儿,见问不出什么,哑叔便也作罢,两个人安静地做着手上的事情,直到那震动传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87章 桑寻面色一变,她腾一下站起身,膝盖上放着的竹片纷纷落地,发出一阵声响。 “哑叔,是地震吗?”着急中,桑寻一下忘了哑叔听不到自己说话。 她问出了声,才反应过来。 只是这种时候,再同哑叔比划手语已经来不及了,桑寻抿了抿唇,抬脚准备往外走。 “是……院中的水井。”男人的声音在桑寻背后响起,沙哑,低沉,像是这黑夜凭空出现的鬼影发出的声音。 桑寻停下了步子,她诧异地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哑叔。 刚刚说话的人,就是哑叔。 哑叔也站起了身,他手上还握着劈竹子用的柴刀。 “你……”桑寻开口,她眸光闪烁,落在哑叔的身上,情绪复杂,“哑叔,你……你会说话?!” 声音又惊又疑。 “先去看井。”哑叔看了桑寻一眼,他大步往外走。 桑寻愣在那儿,哑叔还是那个哑叔,总是穿着深色的衣服,袖口裤脚宽大,只露出一截皮肤。 从桑寻记事起,哑叔就在梅山上了。 他和桑南一样,于桑寻而言,等同于亲人。 可是现在,哑叔却变得很陌生。 许是察觉到了桑寻没有跟上来,哑叔停下了步子,他回头看向了桑寻。 平日总是沉着冷静的人,此时此刻,眼眸中的情绪,竟是也有几分复杂,他望着桑寻,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先去看井,其他事,回头再说。” 桑寻收了情绪。她抬脚跟上了哑叔的步子。 从厨房到院子,没几步路,抬眼一看,就能将周围的一切收入眼中。 震感已经消失了,只有刚刚短短的一瞬间。 哑叔手里提着手电筒,手电筒的灯光煞白,比院子里那盏浅黄色的灯要亮堂多了。 在手电筒的灯光下,井边的一切,一览无遗。 桑寻绕着水井走了一圈,她抬手在水井上方的青石板上抹了抹,灰尘被桑寻抹开,一条很细很细的裂缝出现在她眼前。 “哑叔,石板裂了。”桑寻回头看向正走过来的人,这种时候,桑寻仍旧是下意识地依赖哑叔,就算她刚刚才发现,这个人隐瞒了自己能说话听得到这件事,将近二十年。 男人停在了井边,他抬手,在青石板上轻轻敲了敲。 嗡声漾开,既向上,又向下。 哑叔回头看向桑寻,“还好,底下的锁链没有断,阿寻,你去取符纸来,叫上姣姣,这青石板得修补一下。” 桑寻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她很快就拿了符纸回来,桑寻将手中的符纸递给了哑叔,“没有找到姣姣,魏照也不在,可能他们出去了。” 哑叔点了点头,他接过符咒,“我们先修补石板,等姣姣回来了,再进行最后一步。” 桑寻的脑子里满是疑问,她看向蹲在那儿,本该十分熟悉的人,抿了抿唇,“哑叔,你会说话,也能听得到?”只是这话问出来,又像是废话,桑寻有些沮丧,她垂着头,“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 哑叔没有抬头,他正抬手将符纸贴到青石板上去,听到桑寻的问题,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事出有因,阿寻,骗了你,哑叔很抱歉。” 桑寻仍旧是有些丧气,她眼眸垂着,长长叹了一口气,“哑叔,我只是觉得我们是家人,有什么不能说,要隐瞒的呢?” “师父是不是知道你会说话?”桑寻问。 哑叔轻轻点了点头。 见状,桑寻脸上的沮丧神色更浓厚了,“哑叔,我有些不明白,师父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总是有自己的考量。”哑叔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很快,青石板上贴满了符纸。 桑寻的视线落在青石板上,她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哑叔,这井里有什么?为什么刚刚会有那样强烈的震感?” “沧海桑田。”哑叔收回了手,他抬头看向桑寻,似是感慨一般,轻叹了一声,“在很早很早以前,梅山这块地,是汪洋大海。” 蛟蛇入海,化身成龙。 “这是一口锁龙井。” 听到哑叔的话,桑寻微微挺直了背,她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哑然。 龙这种生物,桑寻还不曾见到过,当然,她相信有龙的存在,只是如今,龙这种生物已经不会露面于人前,没有人知道这种生物藏身于什么地方。 而锁龙井,桑寻也听说过,那些锁龙井的真假,她不知道,只是那些锁龙井上方,都有锁链,传言里,锁链另一头,拴着龙头,如果你拽动锁链,下方井水会呈现翻腾之势,腥臭翻涌,龙吟阵阵。 可梅山的这口井,上方可没有什么锁链。 反倒是这块青石板,桑寻曾试过搬动,可任凭她怎么使劲,这青石板都纹丝不动。 “哑叔,这锁龙井和旁的地方的不同。” 哑叔眸光闪了闪,他轻哼了一声,“当然不同。” “别的地方,人锁龙,而这儿,是它自己想要将自己关起来。”哑叔视线渐渐移开,“阿寻,你以为梅山上,经年不散的雾气是从何而来?” 梅山本就是龙穴,而这些雾气,则是龙身上不断分泌出的液体,化为雾气,穿土而来。 “如果是这样,那刚刚的震动,是因为底下的龙在翻动吗?”桑寻眼眸亮了亮,“那我能下去瞧瞧吗?我还从没有见过龙——”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88章 “胡闹。”哑叔打断了桑寻的话,“底下那头蛟龙不认得你,见到陌生的人,你觉得它会做什么?” 桑寻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 哑叔的声音听起来,沙哑悠长,“蛟龙认主,可如果见到的不是主人,那自然是要动杀心。” -第二卷·雾里寻青完- 第三卷:沧海遗石 第67章 - 岑姣和魏照一前一后,两人沿着地下湖两侧的通道往深处走。 山体当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风通过蜿蜒扭曲的山道吹在岑姣和魏照的身上。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还湿着,风一吹,岑姣打了个哆嗦。 他们下来得突然,身上什么都没有带,现在一身湿透的衣服,也没有办法弄干。 魏照身上,倒是带了生火用的镁条,可这种地方,想要找到枯枝干柴生火,有些难上加难了。 “得想办法把身上的衣服弄干。”魏照看向岑姣,目光有些凝重,“一身湿透了,如果离开了这儿再生病倒也算了,就怕我们还没有找到出路,就病倒了,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岑姣看了眼魏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不幸中的万幸,岑姣身上的衣服单薄,捏在手里,薄薄的一层纱,刚刚还有些潮湿的衣服,现在已经半干了。 反倒是魏照,魏照的上衣是一件深灰色的卫衣,只是吸了水,深灰色变成了黑色。 岑姣微微皱眉,她抬手指了指魏照,“你先把衣服脱了吧,我身上的衣服倒是半干了,现在只剩头发有些潮湿。” 魏照抬眼看向岑姣披着的长发。 的确,岑姣一头黑发,很长,沾了水后,一时半会儿干不透。 魏照抬脚,走到了岑姣身前。 那风是从他们前方的山道里吹出来的,魏照站在岑姣身前,多多少少能替她挡一挡。 这种时候,两人之间倒也没什么扭捏的意思。 魏照抬手脱下了卫衣,也不知道这卫衣是什么材质的,吸饱了水,到现在仍旧满当当的。 岑姣倒没有脱掉上衣,她只是将衣摆系了起来,露出一截腰。 她抬头看向魏照,目光微微有些凝滞。 魏照背上的伤口,很多。 顾宜白之前留下的伤,还没好全,伤口处被泡得泛白。而那道刀伤下,是一个子弹伤,子弹伤应该是之前留下的,只留下一个圆形的,硬币大小的伤疤。 至于整个背上的虫咬伤,倒是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有仔细看的时候,才能看见残留的伤痕。 魏照回头时,正撞见岑姣复杂的眼神。 他笑了笑,转过身,“背上疤有些多,吓到你了吧?” 岑姣微微瞪眼,似是不想魏照察觉到自己的难过,她抬起头,轻哼一声,“这点伤痕,怎么会吓到我?魏照,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岑姣的声音渐低,她的视线落在魏照的胸前。 有一说一,魏照的身材很好,先前总是穿着衣服,所以岑姣还没有察觉,这人竟是一身的肌肉。 八块腹肌,正正方方的,一块都不少。 只是让岑姣声音越发低的,不是魏照这颇为赏心悦目的身材,而是在他的腹部,有一道横着的伤口。 那道伤口不算长,只是横在腹部正中央,显得有几分瘆人。 看那疤痕,这道伤应该是陈年旧伤。 似是察觉到岑姣的视线落在了腹部的伤口处,魏照开口解释,“这是我小时候弄伤的,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又是一阵风。 魏照挡住了大半的风,只是那风吹上岑姣半湿的头发时,仍旧有凉意从岑姣的脑门处弥漫开来。 岑姣眨了眨眼,心里有了决定,“你随身带着的匕首,借我用用。” 魏照从后腰摸出匕首,递给了岑姣,他有些不解地看向岑姣。 只是岑姣并没有解释什么,她接过了匕首,刀刃朝着自己。 魏照的匕首是开过封,很锋利,岑姣不过轻轻动了动胳膊,黑色的头发便从她指缝间飘落。 没用多少时间,岑姣原先的长发,就成了及肩短发。 岑姣将匕首还给了魏照,她抬手,顺了顺头发。 刚刚还潮湿的头发,一下变得半干。岑姣看向魏照,“走吧。” 说着,岑姣已经往前走了过去,她停在了分岔口,看着两截山道微微有些沉思。 魏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他右手背在身后,指尖上方,缠着一缕长发。 “从这边吧。”岑姣抬手,指向右边的山道,她回头看向魏照,“山道崎岖,进去之后,就没有回头路了,魏照,你跟我走吗?” 魏照笑了一声,他并没有迟疑,抬脚停在了岑姣身侧,“走吧。” 岑姣走在前面,她弯腰钻进了山道里。 选右边这条,没什么缘由,是岑姣的直觉,这种时候,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山道不算高,岑姣站直的时候,头皮几乎贴着上方山壁。 至于魏照,更是要全程低头弯腰,才能通行。 小飞虫飞在岑姣的前方,莹莹绿光勉强照亮了山道中的一小段距离。 山壁两侧,长有藤蔓,岑姣抬手在那藤蔓上轻轻按了按,这藤蔓活着,并没有枯死。 只是藤蔓不像那些苔藓类植物,没有阳光,理应活不下来才对。 岑姣压下心中的疑惑,埋头继续往里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89章 这山道黝黑狭窄,多待一分钟,便有一分钟的危险。 只是小飞虫常常一串,飞出去最远的,几乎已经飞到了岑姣的视野外,仍不见有飞虫回头。 这山道,竟是超出岑姣预料的长。 肩上忽地一重,是魏照伸手按在了岑姣的肩上。 岑姣有些疑惑,只是还不等她发问,便听到身后的人低声道,“小心些,这儿应该有蛇。” 魏照在藤蔓上,发现了蛇爬过的痕迹。 这种地方养出来的蛇,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毒不毒。 岑姣闻言唤来两只飞虫,飞虫萤光下,那藤蔓显得有些诡异。 藤蔓的叶片很小,只有尾指指头的大小,那些叶片簇拥在一起,成了一串挂在藤蔓的主枝上。 蛇的爬痕并不明显,要凑近了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岑姣抬手在爬痕上暗了暗,已经干涸了,看起来这爬痕有一段时间了。 她退了半步,嘶了一声,“从爬痕看,这条蛇个头不小。” 魏照忽然想到了流黄县遇到的那只白化巨蟒。 那天出事后,魏照和景区的人联系了,听说景区里有蟒蛇出现,负责人立马组了一个小队进溶洞查看。 只是他们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扫荡了两三天,并没有找到魏照同岑姣遇见的那条白化蟒。 如果不是魏照亲自送岑姣去医院处理的伤口,他都会疑心,是不是把溶洞里别的东西错看成了白化蟒。 魏照将白化蟒的事儿大致同岑姣说了说。 岑姣微微挑眉,有些疑惑,“后来进去的人,什么也没找到?蛇窝呢?蛇窝也没找到吗?” “什么痕迹都没有。”魏照眸光有些复杂,他叹了一口气,“还是说我们在黔州落水峡谷的时候,也被拉进里世界去了?” 岑姣摇了摇头,“如果那样,你应该进不去才是。” 的确,魏照算起来算是普通人。 他从没有接触过神神鬼鬼的东西。如果那条白化蟒存在于里世界,魏照不该被拉进去才是。 只是现在,去想当时那条白化蟒的来历也没什么用了。 他们现在被困在梅山的山道里,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什么时候能够出去,都还是未知数。 “蛇虫这些别担心。”岑姣低声道,“它们现在,大概是不会伤我的。” 那天与顾也比试后,岑姣觉得自己的身体又轻盈了许多,虽然没有再去试,可她确实直觉,御虫御兽一术,她正一天强劲过一天。 两人又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岑姣终于追上了那些飞在前头的飞虫。 那些飞虫盘旋在半空,没有继续往前飞。 山道被截空了。 岑姣微微皱眉,她扶着山壁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深不见底。 这山道的断口处太平整了,平整到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竖着的,不知多高多深的山道将岑姣它们所在的这条山道直接截空,路断了。 岑姣看着那些飞在她身侧的虫子略有些出神。 前方的竖道看不分明,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做出跳进去的决定,她们只能回头。 可如果回头…… 岑姣的神色更加凝重,刚刚她选右边,虽说大多是依靠直觉,却也有零星的判断依据。 从左右山道传来的风,不一样。 右侧山道吹过来的风,微凉,没有别的东西。 可左侧山道的风,却裹挟着淡淡的味道,那味道不大好闻,稍有些腥臭。 “没路了。”魏照低声道,他从墙上掰下了一截干枯的藤蔓,镁条用刀子轻轻刮了刮,火焰飞溅。 那截干枯的藤蔓很快就燃了起来。 魏照伸手,将那截藤蔓丢了下去,藤蔓下落的过程中就被燃尽了。 火光消失的瞬间,竖道下方传来成片的吱吱声,像是成群的东西扇动翅膀拍打空气呼啸而来。 岑姣面色一变,她抬手捂住耳朵蹲了下去。 “姣姣!”魏照有些紧张地去看岑姣,在他耳朵里,那突然响起的声音虽有些嘈杂,却远不到刺耳的地步。 显然,岑姣听到了更多他没有听到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岑姣才缓缓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 “是蝙蝠……”岑姣的声音有些弱,整个人仿佛有些虚脱,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听到了他们的啸叫声。” 蝙蝠的啸叫声常常用来定位猎物,只是这种声音,通常超出了人的听力范围。 所以魏照没有听到,只是不知为何,岑姣听到了,那声音着实太过尖锐刺耳,让她一时有些心惊肉跳,仿佛耳膜被刺穿了一样。 岑姣强撑着站起身,她拉住了魏照的手腕,“得回头。”她道。 蝙蝠这种东西,很特殊。 岑姣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操纵它们,而且在这样的山道里,这群蝙蝠的食物来源稀少,饿至极点的蝙蝠群,在定位到岑姣和魏照后,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在那群蝙蝠群眼里,岑姣同魏照,就是两坨可以供他们饱餐的肉。 岑姣拉着魏照在山道中狂奔起来。 啸叫声已经消失了,转而是空气被煽动时的簇簇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后猛地一停—— 紧跟着,便是砰砰接连撞上山壁的声音,那群蝙蝠已经钻进了山道!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90章 岑姣咬了咬牙,她忽然矮身,将手上的推了出去,“往前跑,我试着控制它们。” 那群蝙蝠的速度太快了,如果岑姣和魏照一起跑,那么迟早会被这群蝙蝠追上,为今之计,无论能不能行,岑姣都要试一试。 她于山道中央站定,转身看向黝黑来路。 无数抹黄色的光点在漆黑之处亮起,那些黄色光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多,那是黑暗中,蝙蝠的眼睛。 岑姣抬手,双掌相扣,捻诀御兽。 手动而心念动,心念动而风动。 岑姣猛地抬眼,几乎撞到她脸上来的蝙蝠总算是停下了动作。 只是下一刻,后方的蝙蝠发出尖锐叫声,那叫声在山道中传出去极远,让人的心脏也随之颤动。 太多了! 蝙蝠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蝙蝠这种生物,生长于幽深黑暗之处,与山中的虫兽不同,它们只臣服于自己,御兽者面对这种黑暗中长大的动物,同样束手无策。 而岑姣能够控制住其中一小部分的蝙蝠,已经是天赋异禀到了极致。 被她操控住的蝙蝠回身抵挡住了原先的同伴,一时间,尖叫声,翅膀的扑腾声混在了一起。 腥臭味弥漫开来,冲着岑姣的比肩,惹得人头晕。 “姣姣,蹲下去!”魏照的声音在岑姣身后响起。 岑姣来不及去想,本该已经跑远的魏照为什么又回头了,她猛地矮下身子。 在她头顶,有一团火焰飞了过去。 有火星子落在岑姣的腿边,她没有在意,而是抬眼死死盯着前方。 那团火焰落进了蝙蝠群中。 下一刻,轰一声,那团火焰炸开了。 热气扑面而来。 岑姣下意识闭眼,只是想像中的热浪并没有扑面而来,她肩上一紧,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爆炸声后,那群蝙蝠乱作一团,在山道中横冲直撞。 魏照站稳,他拉住岑姣的手腕,低声道,“走。” 在刚刚岑姣想要控制蝙蝠群的时候,魏照一路掰下了不少枯萎的藤蔓。 他将那些藤蔓编织成球,又将随身带着的打火机放在其中。 打火机被烧炸,火油也随着爆炸四散到周围的蝙蝠身上。 吃痛的蝙蝠同样开始乱飞,将火越传越广。 只是打火机里的火油量少,撑不了多久。 岑姣同魏照没有再耽搁,两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山道。 好在,那群蝙蝠似乎没有跟上来。 叫声依旧在很远的地方回荡,直到消失。 岑姣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些站不稳。 靠着山壁滑下去,她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魏照比起岑姣,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坐在岑姣身侧,心绪久久没能平复,直到两人的视线撞到一起,这有些安静的氛围这才被打破。 岑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起初只是无声地笑,紧接着才是笑出了声。 她抬手指了指魏照脸上的黑痕,半天才止住笑,“成花脸了。” 魏照抬手擦了把脸。 见岑姣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从那群蝙蝠底下逃出来,给你看个好东西。”魏照忽然道,他的卫衣已经半干了,被魏照套了回去。只见他抬手在卫衣口袋里摸着什么。 岑姣叫他的动作惹得有些好奇,直勾勾地盯着魏照的动作,眼眸亮晶晶的。 魏照伸出了握成拳的手,他看向岑姣,挑了挑眉,“饿不饿。”他问。 不问还好,听了魏照的问题,岑姣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光饿,还渴。 胃里闹腾得厉害,喉咙也是,干燥得快要冒火。 见岑姣点了点头,魏照这才张开手,是一块巧克力。 最常见的巧克力,长长的一条。 “岑姣同学临危不乱,奖励一块巧克力。”只见魏照抬手顺着巧克力上面的凹痕轻轻用力,他将掰下来的那一小块黑色的巧克力塞进了岑姣的嘴里,剩下的,又被他封好了开口,放回了口袋。 嘴里忽然有了味道,岑姣有些舍不得去嚼。 她在外面跑了一天,加上发生的各种事情,根本没有好好吃上一口饭,现在突然吃到一块巧克力,岑姣觉得自己忽然懂得了食物会给人带来快乐这句话。 她咬着那块巧克力,舌尖从上方轻轻扫过。 淡淡的苦味在甜味里弥漫开来,只是这苦并不让人难以接受,反倒中和了那股甜的腻味。 “怎么只给一小块,小气。”岑姣嘴里包着巧克力,说话时,有几分含混不清,她皱了皱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唾液也在味道的刺激下分泌出来。 无论是饥饿感还是口渴感,都疏解了不少。 魏照伸手,摸了摸岑姣的脑袋,“这是奖品,哪儿能一下发完。” 岑姣哼了一声,嘴巴里的巧克力也完全融化了,她有些意犹未尽地咽了一口口水,缓缓站起身,收敛了这些情绪。 显然,右边的甬道不能再走了,他们只能选择左边。 看着左边黑漆漆的山道入口,岑姣悠悠叹了一口气,她不大喜欢这种选择不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尤其现在这种情况,他们的确像是羊群一样,被驱赶着走一条她不想走的路。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91章 岑姣没有继续耽搁下去。 她看了眼魏照,而后弯腰进了左侧的甬道。 小飞虫再一次拖着发光的尾巴飞了出去。 绿光在岑姣眼前亮起来,而后又暗下去。 岑姣看清了眼前的山道,是蜿蜒曲折的。 短短几步路,恨不得弯出七八道弯来。 绕来绕去,绕得岑姣有些头晕。 直到耳边传来遥远的滴答声,那是水珠落下时发出的声音。 岑姣这才精神了些,她开口同魏照说话,“应该快转出去了。” 只是开口时,岑姣才发现自己喉咙疼得厉害,声音也有些沙哑。 那水滴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岑姣他们又转出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 光亮袭来的时候,岑姣下意识闭了闭眼,她心中提着的那口气,非但没有顺下去,反倒更堵了些。 左侧这一路,漫长的山道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虫蛇痕迹,也没有植物生长,就连苔藓这种阴暗处肆意生长的植物都没有。 太干净了,刚刚她触碰山壁时,也感受到山壁十分滑溜,像是有人将上面的凸起全部锉平了一样。 还有那弯曲的道路,像是人的肠子一样。 魏照的声音打断了岑姣的思绪,他的声音很低,仿佛是在与岑姣耳语,“这儿有人生活的痕迹。” 岑姣的眼睛这才适应了光亮,睁开了眼睛。 光是山壁中的植物产生的,那些植物乍看像是兰花,细细长长的叶片中央有细长的杆子,杆子上方,顶着圆形的花骨朵,光亮正是那花骨朵发出来的。 他们穿过山壁,到了一处很大的溶洞。 而这溶洞里,长满了这种花。 听清魏照的声音后,岑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视线所及的地方,没有人影。 只是魏照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岑姣被魏照牵着,躬身藏在一块石头后面,没有立刻往溶洞深处走过去。 魏照贴在岑姣的耳边,他示意岑姣往右前方看,“那儿是生火扎营的痕迹。” 岑姣眯了眯眼,仔细瞧着。 果然,魏照示意她去看的地方,花草歪斜,还有一堆黑灰,显然是有人在那儿休息生火。 可这山里,怎么会有人呢。 岑姣的脑子有些发胀,如果有人,那么拉他们进入里世界的人,会是住在山里的人吗? 两人在石头后面等了一会儿。 魏照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他对着岑姣做了个收拾,示意岑姣在石头后面等着,而他则是往有扎营痕迹的地方走了过去。 岑姣观察着周围的情形,警惕着前方随时会出现人的角落。 忽然,卡卡的声响让岑姣浑身的汗毛竖起。 那是很沉闷的声响,像是扳动原本契合的两块石头发出来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他们来路传来的。 岑姣猛地转头,她瞪大了眼睛。 来路的山道变了。 原先的山道出口很窄,人要侧身才能走过。 可是现在,岑姣看见的那条山道出口确实十分宽阔,能供两个人并行出来。 像是有小虫子爬上了岑姣的背,她死死看向新出现的山道出口。 黑暗中,有两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第68章 - 从黑暗处走进亮堂处,人的眼睛会因为不适应而有些发花。 岑姣便是藉着那几秒的时间,从石头后面闪身到了山道出来后的盲区,等那两个人刚刚从黑暗中走出来,她便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扑向了右侧那人。 只听哎哟一声,那人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溶洞里岑姣的存在,他摔倒在地,惨叫一声。 而岑姣手中的匕首,已经抵上了那人的咽喉。 “哎哟!”另外那人也受了一惊。 “不想他死,你最好老实点。”岑姣恶狠狠地抬头,只是刚刚看清另一个人的脸,岑姣的狠话便堵在了喉咙里,她认得那个人。 视线移动,看向先被她扑倒的那个人,岑姣同样有些失神。 这人,她也认识,甚至还有些仇怨。 是余唐的那位跛子李,后来跟着桑寻回到了梅山。 岑姣记得,桑寻提起过跛子李,她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岑小姐。”另外那个没有被岑姣制住的男人开口,岑姣认得他,是住在后山的那个李山,以前,他每个星期都要送一次干净新鲜的食材。“您怎么会在这儿?” 李山看起来很冷静。 他抬眸看向岑姣,眼中已经看不出慌乱了。 “这话该我问你们!”岑姣低声呵斥道,她手中的匕首微微抵上跛子李的脖子,很快就出现了血痕。 跛子李耷拉着脑袋,丝毫看不出上一次和岑姣交锋时的不羁张狂。 李山瞥了眼自己的弟弟,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岑姣伸手鞠了一躬,“岑小姐,我弟弟同你的恩怨是他糊涂,他如今已经知错了,还请你放过他。”说着,李山伸出手,“如果您不放心,可以用身子将我们两个人的手脚捆上,这样绝不会威胁到你。” 岑姣盯着李山,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偏头看向已经走了过来的魏照。 魏照明白了岑姣的意思,他走到了岑姣身边,用地上的柔软藤蔓将李山和跛子李捆了个结实。 跛子李全程都是耷拉着脑袋,只是在魏照走过来捆他的时候,他抬头看向魏照,脸上多了些意味深长的笑意。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93章 “我偷偷将他接到了山上,那时候,肉和尚还活着,听了李家的事儿,叹了一口气,说这都是命数。” 李山抬头看向岑姣,“李家的命不好,一家子不得善终。我们选中岑小姐,只是因为你的命格成谜,这样看不破的命格正能解我和弟弟的困境。” “李水在伤好得七七八八后,就离开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直到前段时间,出了事儿,我才知道,这些年,他竟是各处学本事,一直没有放下要夺取你命格的事情。” “岑小姐。”李山被捆着,动弹起来有些困难,但他仍旧是费尽力气跪了下去,他对着岑姣,语气恳切,“我知道,偷看你的八字告诉李水,让他起了坏心思,我罪大恶极,可我们兄弟二人已经领了罚,你不能杀我们。” 岑姣抬起头,她没再看李山李水这对兄弟,只是嗤了一声,“害人不眨眼的人,居然也是怕死的。” 她没有在李山李水面前再说什么,反倒是给了魏照一个眼神。 魏照会意,跟着岑姣去了稍远些的石头边。 岑姣微微皱眉,在李山李水看不清她表情的位置,岑姣的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如果这是监牢,那我们想出去,就难了。”岑姣低声道。 “不一定。”魏照瞥了眼不远处的两兄弟,他看向岑姣,“如果这是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那两兄弟见到我们,一定会十分惊讶。” “可是那个叫李山的,并不惊讶。而且从他的表情看,你出现在这儿,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里面,一定存在只有你能找到的出路。”魏照低声道,他看着岑姣,抬手,在岑姣的眉心按了按,“不着急,慢慢想,我去和他们套套话,你不能露怯,我却是可以的。” 岑姣需要保持自己在李山李玉心里神秘莫测的形象,魏照却是不需要。 他一个梅山外的人,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情有可原。 魏照走了回去,他在李山李水几步外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他手里捏着一把地上摘来的细长草叶。 魏照也不主动和李山李水打招呼,他只是低头用手里的草叶编著东西。 李山打量着魏照,他也有些拿不准,这个跟着岑姣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反倒是李水认出了魏照,就是那个暴打他的男人。 看见魏照,李水身上的关节便又隐隐作痛起来,他哼了一声,“你还跟着她呢。”声音有些凉,让人拿不准他的意思。 魏照抬眸看向李水,微微挑眉,“怎么,上次挨得还不够?” 想起上次的事情,李水脸色有些难看,可他又不愿意在魏照面前落了下风,饶是李山在一旁用眼神瞪他,李水仍旧是脖子一哽继续道,“你跟着她迟早害死自己。” “是吗?”魏照笑了笑,“不知道李先生这么厉害,远远地看着,就能看出我会害死我自己啊?” 魏照那意思,显然是看不上李水。 李水呼吸一滞,他脖子憋得通红,青筋都凸了起来,“不需要看,也知道你没有好下场,你以为进了这儿,你还有命活吗?” 魏照笑了一声,他走到了李水面前,盘腿坐了下去,和他面对面,“怎么着,你能在这里头活得好好的,我却不行?” 李水瞪着魏照,“我们被关在这儿,本来就出不去了。倒是你,要是跟着她继续往里,只会变成那东西的口粮——除了她们梅山的人,谁能从这儿走出去啊。” “李水。”见身边的人越说越多,李山忍不住开口呵斥。 李水却是有些不满地看向李山,“何必对他们那么小心翼翼的,我们被关在这儿,本就一辈子没有指望了。”李水的独眼翻了翻,眼白几乎要填满整个眼眶,他看向魏照,“你以为你比我们好到哪儿去?你跟着她,还不是落得个死在山里的下场。” “李水,闭嘴!”李山的声音更高了,像是厉斥。 李水这才看了眼李山,他重新垂下头,没再说话。 魏照看向李山,他笑了笑,“你这弟弟说那话什么意思,我会变成什么东西的口粮?” 李山眸光有些闪烁,他看看魏照,又偏头去看远处的岑姣,他笑了笑,打着哈哈,“岑小姐带你进山,自然是有她的考量,李水他说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您听着就当是个乐呵,别……” “我倒是想听听明白。”魏照笑着打断了李山的话。 李山再次抬眸看向面前的年轻男人。 这个男人对他们是笑着的,不像岑姣,冷着一张脸,将自己对他们的不满和厌烦一五一十地写在脸上。 魏照转向李山,“不瞒你说,我跟着她上山下海的,是因为有求于她。”魏照微微侧头,他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梅山的人,做事小心翼翼,说话也都打谜语,有什么关键的东西,绝不会告诉我这个外人。你告诉我些,我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李山看着魏照,眸光闪烁,他抿着唇不说话。 “善因结善果,你也知道,岑姣进来是有事要做,不像你们是被关在里面的。我要是经你一言指点,也安全离开了,说不定以后还有什么别的机缘在呢。” 李山深深吸了一口气。 像他这样的人,最是信这些。魏照说的话,无疑让他心动。 在这种地方,能遇上人,已经是老天恩赐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94章 李山看了魏照一眼,他压低了声音,“这山里,关着东西。” “小伙子,我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李山的余光瞥了眼岑姣,岑姣一直没有过来,似是在查看溶洞里的东西,“你是被岑小姐骗了。” “是吗?”魏照眸光微颤,他学着李山的样子,也压低了声音,“这山里,关着什么?” 李山的神色变得严肃,他摇了摇头,“只知道进了山,想出去,只有从那东西的巢穴经过,进了那东西的巢穴,只会成为口粮。” “岑小姐带你进山,是想推你当祭品,自己好全身而退呢。” “原来是这样……”魏照声音拉长,他忽然挺直了身子,“你们被关在这里头,也没有人看着你们,怎么没想着逃出去呢?” “逃?怎么逃?”李山苦笑,他看了眼李水,“我们兄弟二人说好了,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绝不会抛下另一个人逃命。” “更何况……”李山声音有些颤,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那东西不见得是一个祭品就能糊弄过去的,等入夜你就知道了。” 入夜…… 魏照抬头环顾四周,这溶洞是由不知名植物提供的光亮,分辨不出时间来。 他看过李山,身上没有可以分辨时间的东西,说明这山里,有什么别的,能够告诉李山现在的时间。 李山似乎将自己能说的,都告诉了魏照,他深深望了魏照一眼,而后缩了缩,靠着背后的石头,垂着头,不再说话。 魏照起身,找到了在一旁盯着溶洞壁出神的岑姣。 他将刚刚李山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岑姣。 “山里的东西,要吃人?”岑姣看向魏照,她微微挑眉,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那等等吧,等到入夜看看情况。” 溶洞很大,岑姣不敢往深了走,她和魏照一起回了李山李水被捆着的地方。 他们先前落脚的地方就在这儿,显然这一片区域是安全的。 见岑姣回来,李水偏过头去,似是不想同她对视,而李山,则是对着岑姣笑了笑。 四人之间大概安静了一两个小时,李山忽然挪动身子,看向岑姣,“岑小姐,时候不早了,我和李水今天还没吃过饭,你看能不能……” 听他这样说,岑姣也想知道李山李水被关在山中的这段时间,靠什么果腹。 岑姣看向魏照,“给他手上的绳子解了。” 李山满脸的感恩戴德,岑姣看向他,冷哼一声,“老实些,你敢动什么心思,就等着给李水收尸吧。” 李山连忙点头哈腰地同岑姣保证,“这是您的地盘,再借我几个单子,也不敢在你眼前动手脚。” 岑姣摆了摆手,示意李山去忙活去。 李山并没有走远,他在几米外蹲了下去,只见他从石块中翻找出一颗扁平的,藉着扁平的石头,将面前那株花从根部割了下来。 叶片分开堆在一边,扁平的石头没入圆形的花骨朵中,李山手腕微微用力,轻轻一滑,面前的花骨朵便被剖开了。 里头,有白色的块状物涌了出来。 李山用叶片托着那些白色的块状物回到了石头旁,他蹲下身子,点燃了火堆。 岑姣微微皱眉,她看着李山,抬了抬下巴,“这是什么?” 李山看了岑姣一眼,手里的动作没停,“这是我们平时用来果腹的食物,这种果子没什么味道,放在火堆里烘烤过后,口感会发生变化,吃起来,像是在吃芋头。” “虽然不大好吃,却不至于饿着。”李山用叶片将那些块状物包裹了起来,放进了火里。 而他则是守在火堆旁,是不是拨动两下,好让火一直燃着。 “你们只吃这个?”岑姣问。 李山摇了摇头,“平日空闲的时候,我们还会去另外相连的山洞抓些鱼虾虫子当添头——今天运气不好,没有抓到。” 还在回来的时候,被岑姣袭击,现在被看守着,什么也做不了。 绿色的叶片在火中很快被烤得焦黑。 李山将东西从火堆中巴拉开来,解开,里面的东西出现在岑姣面前。 的确就像是芋头一样,看起来粉粉面面的,有些噎人。 看着没什么胃口。 李山拿起一块,递给岑姣。 岑姣没接,魏照伸手接了过去。 李山笑了笑,“这东西吃起来没什么滋味,岑小姐有别的干粮,没必要吃这个,噎人得很。”他转过身,将剩下的东西一分为二,自己一份,李水一份。 李水双手还被捆着,吃起来时有些费劲。 魏照捏着那块东西,没动,等李水和李山都吃了大半,才掰了一小块放进了嘴巴里。 的确没什么味道,口感发粉,咽下去的时候,有些糊嗓子。 的确不好吃,只是吃了一小口,肚子里的灼烧饥饿之感消散了很多。 魏照分了一半给岑姣。 岑姣学着魏照的样子咬了一口,有些费劲地将食物咽下去后,她又看向李山,“你们……” 话还没说完,变故突生。 四下剧烈震动起来,不光上下震,左右也震。 这个溶洞,像是一艘被扔进汪洋大海的船,而现在,正是雷暴海啸。 有细小的石头落了下来,四周的声音有些嘈杂。 在这嘈杂声中,岑姣听到了李山的声音,“入夜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95章 第69章 - 最初的慌乱过后,岑姣很快冷静下来。 原先长满了溶洞的会发光的植物有一大半在刚刚的震动中耷拉了下去,光也随之变得黯淡。 昏暗中,岑姣看到李山和李水缩在石头后方,脸上没有什么惊惶失措,仿佛他们对这样的震动已经习以为常。 这应该就是他们分辨白天黑夜的方法。 岑姣伸手,在魏照掌心里轻轻抠了抠。 魏照明白过来岑姣的意思,他从岑姣身侧翻身出去,在震动中站稳身子,抬手一左一右,提溜起了李山和李水。 李山和李水瘦条条的,魏照左手右手各抓着一个,丝毫不显得费力。 这下,李山面上的神色才有些僵硬,他颤巍巍地开口,看向岑姣,“这是做什么?” 岑姣也站稳了身形,她回头对着李山嫣然一笑,“走吧,去找找闹出这样动静的东西。” 此话一出,李山的脸色难看得快要淌墨,他看着岑姣,挤了挤笑,可怎么都笑不出来,“岑小姐,这不是什么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别管闹出这样动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先瞧瞧这动静! 这样大的动静,难不成那东西的块头还能小吗?说不准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山兽呢! 李山的视线从岑姣身上扫过,有些昏暗的光线下,岑姣的神色晦暗难以分辨。 疯了疯了。 李山心里仿佛有一个念头在叫嚣,面前的人一定是疯了,怎么会想着去一窥那个怪物的样子呢? 他有些费劲地转动脖子,想要歪着去看提着他衣领的魏照。 “你和她说了祭品的事儿?!”李山声音有些尖锐,他失了一直以来的镇定自若,像是快要溺水的老鼠一般,挣扎着。 魏照瞥了李山一眼,没说话。 反倒是岑姣走到了李山面前,她示意魏照放下李山,“你带路,干脆些或许我心情好,只要你们带路,不用你们去当祭品。” 一边说,岑姣一边摆弄着手中的匕首。 李山咽了一口口水,他有些脱力。 他有别的选择吗?他没有别的选择! 比起李山表现出来的惊慌崩溃,李水看起来,倒是淡定很多。 他全程没有说话,那只独眼一直耷拉着,什么情绪都没有表露出来。 李山走在最前面。 岑姣第二位,她后头是李水,而魏照则是殿后。 震动并没有缓解,只是在这样的持续震动下,人的感官渐渐变得有些麻木。 李山和李水刚被桑南关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认命。 他认罚,却不认命。 所以最初的一段时间,他十分努力地寻找出去的方法。 梅山山体之中,山道复杂如同人类的肠道,蜿蜒扭曲。 李山他们不敢走远,且一个留在原地,另一个手上则是提着藤蔓沿着山道走出去。 只是,他们试过附近所有的山道,走出去一截后,都会遇到断崖,都是死路。 李山有些沮丧,所以,当山体震动忽然而至时,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 反倒是一直对于找寻出路兴致缺缺的李水。 在感受到震动后,便开始四下寻找,他很快找了回来,“哥,出现了一条新的山道。” 听了李水这话,李山就差仰头大笑。 这叫什么,天无绝人之路!梅山神秘,其内里山中囚牢的出口,自然更神秘。 这种不知因由的震动下出现的山道,很有可能就是出去的地方! 李山根本顾不上去思考这震动是怎么出现的,跟上李水就朝着新出现的山道跑。 这山道会四下挪动,是他们被关进来后,两三天发现的。 经过七天,李山李水发现了规律,这些山道是按照四天一轮换的规律转动着。 那些山道,李山已经全部走过了,尽头都是一样,无一例外。 可今晚出现的山道却是不一样,之前的那么多天里,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震动声。 许是因为心头重新燃起希望,李山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他跑得很快,这让跛腿的李水都有些跟不上他。 只是沿着山道跑了一小截,李山心中忽然咯登一声,他渐渐放慢了步子。 这次的山道里,怎么这么臭呢? 腥臭腥臭的,像是死了很久的鱼虾被堆在一处密闭空间发酵后散发出来的味道。 耳边,是断断续续的水声。 李山心里有些打突突,这水声听起来有些奇怪,不像是砸在水面上,也不像是砸在山壁上,那感觉让李山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阵阵地发痒长毛。 他走得越来越慢,这让原本落在他身后的李水追了上来。 “怎么了?”李水有些疑惑,他抬手拖了拖前方那人的手肘。 李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重叫声。 有些像是牛的哞哞声,却又不完全像。 更像是无数哞哞声堆叠在一起,最后形成的声音。 李山抿了抿唇,他看向李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按照他们的经验,山道都不会太长,闷头走不用多久,就能走到尽头。 李山将自己心中的不安压下,加快了步伐。 只是这山道很窄,越往里越窄,到最后,李山只能缩成一团,匍匐前进。 很快,前方就没有路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96章 出现在李山面前的,是个圆形的洞口,那洞口勉强能让一个人钻过去,李山蹲下身子,那股腥臭味更浓烈了,像是泡发许久的死鱼烂虾突然在他鼻子前炸开一样。李山几乎要叫那股味道熏得晕过去。 他抬手捂着鼻子嘴巴,小心翼翼地从那洞口处抬头去看。 李山看到了此生最惊悚的画面。 幽暗漆黑的山洞中,两个硕大的,能有人头几倍大的黄色眼睛,正将他直勾勾地盯着。 李山知道那是眼睛。 因为在那黄色的一明一灭间,李山见到了竖着的,布有棕色纹路的瞳孔。 眼睛都那样大了,那么眼睛的主人又会有多大呢—— 李山被这个念头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肉和尚圆寂前和他说的事情。 “山子,这山里关着个东西。” 现在,李山知道了,这山里,当真关着个东西。 他也知道了,这东西,难怪要关在这般神秘的梅山里。 李山掉头就跑。 那天之后,李山翻来覆去地想,总算将自己在梅山这些年听说过的事情,和昨晚漆黑中的一瞥对上了号。 这山里,关着个东西。 误入其领地的人,会被他吃掉。 想要毫发无伤地从那东西身边离开,只有带上祭品,在那东西享用祭品的时候,才能离开。 那之后,李山和李水约定好,他们不再去探查那个显然超出了他们原本认知的“怪物”。 而震动也是从那晚后,每天都会出现。 ****** 越往深处走,李山的腿颤得就越厉害。 他有些烦躁,只是着烦躁又不得不压抑着,不敢表露出分毫,生怕让岑姣发现,而挨上一刀。 都是他轻信了那个叫魏照的男人,怎么就将这事儿和盘托出了呢! 早该想到的,那个魏照一定会为了自己活命,而推自己和李水出去当那个祭品!果然是在这种地方关得久了,连脑子都有些转不动了,遇上这种事情,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后果。 李山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要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在死路中找到一条活路。 只是…… 李山猛地抬起头,他有些茫然地抬头四望。 岑姣发现了他的动作,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看什么呢!” “这……这不对啊。”李山喃喃,他回头看向岑姣,重复了一遍,“这不对啊,怎么一点儿都不臭呢?” “是这条山道没错,怎么一点儿都不臭呢?” 岑姣闻言抬头,她的视线越过了李山,落在了黝黑山道的尽头。 被拉进水井,后来又找到地下湖,再然后是遇到李山李水,这段时间里,岑姣一直断断续续地闻到一股腥臭味,只是那味道很淡。 只是现在看李山的反应,这山道里应该有很浓重的腥味儿才对。 岑姣伸手推了推停下来的李山,“继续走。” 李山苦着一张脸,看着像是随时会落泪一样。 他看了岑姣一眼,而后垂着头继续往前走,很快,四人就到了洞口前。 李山指着洞口处的一个白色记号道,“就是这里,上次来的时候,我留了记号。” 岑姣没动,只是抬眸看着。 李山看着当真是要哭出来了,“岑小姐,那东西就在里面了,求求你大发善心,饶过我们吧。” 岑姣回头示意魏照往后退,四人退到了稍开阔些的地方。 她伸手将李山推到了魏照身边,“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过去看看。” 魏照微微皱眉,他看向岑姣,“不带一个过去吗?至少……” 他话没说全,只是意思在场的几个人都十分明白。 带一个人过去,万一当真遇到难以应付的,也还有趁手的祭品。 岑姣看了眼李山,又看了眼一旁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李水。 “算了。”岑姣道,“赌一把,我给桑南递过拜师茶,怎么也算梅山人,关押在梅山山中的东西,高不到我头上去。” 听到岑姣的话,李山仿佛泄了一口气,他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魏照闻言没有继续劝下去,他看向岑姣,“五分钟,如果五分钟后你没有回来,我进去找你。” 岑姣点了点头。 她转身朝着洞口的方向走了过去,没有回头。 岑姣矮身钻进了山道出口。 耳边稀稀拉拉的水声越发清晰,却也有几分空灵。 四周漆黑一片,并没有李山所说的什么巨大的黄色眼睛。 岑姣放出小飞虫,贴着身后山壁行走。 小飞虫朝着前方飞去,岑姣也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前方是料峭悬崖。 上方,有水流疾驰而下。 水流击打在山壁上,巨大的落差形成了一处瀑布。 瀑布的水花飞溅,落在岑姣的脸上,微微发凉。 只是岑姣已经没有心思去管那飞溅的瀑布是从什么地方落下来的,或者说,她已经什么都没有心思去管了。 她的视线也好,思绪也好,全部都在前方。 那是个…… 岑姣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双大手捏住了,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放出去的飞虫,扑闪着翅膀悬浮在半空中,它们的光昏暗,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在那被照亮的一小片地方,是深灰色的皮肤一样的东西。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97章 岑姣甚至能够感受到那片深灰色的上下起伏,面前的东西,在呼吸。 岑姣想要动,可她双脚却像是被钉死在了地上。 她只能直勾勾地看着,脑子里,仿佛出现了一场海啸。 因为太久没有眨眼,岑姣的双眼有些干涩,她终于呼出一口气,抬脚,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能落脚的地方很窄。 就算岑姣已经万分小心了,抬脚的瞬间,仍旧是有随时朝着前方的悬崖滚落。 落石声被瀑布声淹没。 岑姣在崖边站定。 飘得稍微高些的飞虫落了下来,飘在了岑姣的身边。 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呼唤着岑姣。 那声音是不明意思的音符,是古老的,不知如何发音的吟唱。 吟唱呼唤声穿过了岑姣的耳膜,刺破了她的骨头,直勾勾钻进她灵魂深处。 岑姣缓缓伸出手,上方不知为何,突然有光倾落。 只一线的光,照出了水雾的形状,落在了岑姣的肩上。 岑姣站在光中,对着面前的那片黑暗,缓缓伸出了手——那是邀请的姿势,也是将自己献出的姿势。 此时此刻,做出这些动作的究竟是岑姣,还是潜藏在岑姣深处的,此刻才被唤醒的灵魂。 岑姣她分辨不出。 她清楚的知道,现在这种时候,应该退后,在不惊动那个东西的前提下,寻找出去的路。 可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控一般,对着深渊之中的巨物,缓缓伸出了手。 在岑姣伸手的瞬间。 原先没有什么动作的巨物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岑姣听到巨大的水声,也听到了吼声。 她身子僵硬,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直到…… 直到原先完全藏匿在黑暗中的东西,一点一点探头而出。 岑姣仰头向上看。 一颗巨大的头颅出现在了岑姣的视线里。 上方倾落而下的光,只能照亮那颗头颅的四分之一。 可即便只有四分之一,也足够岑姣认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是龙。 是十二生肖里,唯一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肖。 岑姣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震颤。 那不是害怕,而是潜藏在灵魂深处的共鸣。 龙头缓缓低了下来。 岑姣看清了,那龙头上,有很多伤痕,那些伤痕已经十分老旧了。陈年的伤疤沟壑横行,遍布在龙头上方。 岑姣手掌当中,微微一凉。 粗糙的触感顺着岑姣的掌心缓缓传遍她全身。 很奇怪,岑姣并不觉得害怕。 她看着面前的巨大龙头,反倒是从心里涌出了无尽的悲伤。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而后缓缓贴在了龙的身上。 这是一头青灰色的蛟龙。 岑姣在靠近的瞬间,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 是战争。 长相各异的人,骑在各种奇珍异兽背上,和拿着长矛石盾的普通人搏斗。 骑在奇珍异兽背上的人,长相都很奇怪。 他们有些人脑袋极长,全身生满羽毛。 有些人,浑身黑色,长相更像猿猴并非人类。这些人手中不拿武器,只是在对面的士兵接近时,张口喷出三米高的火焰。 有些人,赤裸上身,他们的胸口有一大洞。 这些人,站在队伍的最后方,手执弓箭,百步穿杨。 不止,远远不止这些。 三个脑袋的,去在三尾狐背上的人;一个脑袋三个身子的,身边跟着四肢比翼鸟的人;生长中仿佛智障了半边,只有一条胳膊,一只眼睛,一个鼻孔的人,他们骑着的马,老虎斑纹,也只有一只眼睛,一条腿。 还有,还有! 身形高大,好似一座小山的人,他们冲在最前面,脖子上缠绕着一青一黄两条蛇。 他们仿佛是这群长相奇怪的人群中,最骁勇善战的,他们直接冲进了对方的队伍,抬头就将最前面的人捏了起来,徒手撕成了两截。 岑姣仿佛正身处于这场怪异的战争中。 身边,有人骑着白虎嘶吼着往前冲过去——只是那人没有脑袋,上身赤裸,胸部长有两个细长细长的眼睛。 嘶吼声,叫阵声,混在一起,落入岑姣的耳朵里。 两方打得不可开交,似乎实力相当,不分上下——其中一方,多是奇人,可他们数量少,另外一方,看着都是普通人类,可他们数量多,乌泱乌泱的,一个人被那小山一样高大的敌人撕成两截,又有十个人冲了上来。 十个人被打倒,又有百个人冲了上来,络绎不绝。 这场战争,仿佛没有尽头,也没有输赢。 轰隆隆—— 雷云翻滚,雷鸣声从岑姣上方落了下来,她下意识抬头去看。 翻腾而来的黑云中,是龙! 耳边,是那些奇人的欢呼声!仿佛雷云中游来的龙,能够助他们一举拿下这场战争。 画面骤然消失。 岑姣双眼直勾勾地,有些出神。 她仰起头,看向面前蛟龙的眼睛。 那双黄色的眼睛,颜色稍稍有些浑浊,却又包含各种,岑姣读不懂的情绪。 岑姣的视线缓缓向上,现在再看,这龙身上的伤口,何尝不是像被刀枪斧戟所伤呢? 岑姣抬高了手,她的手掌顺着蛟龙头上的伤痕轻轻抚摸。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98章 龙吟声再次响起。 只是不似先前那般激昂,剧烈,反倒低低的,宛若啜泣。 岑姣将脸贴在了那蛟龙脸上,竟然也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悲怆,却随着这条蛟龙一同伤心落泪。 龙吟声渐渐变得凄鸣哀怆。 那声音已经不被拒在这一处深渊,而是顺着山体往外传去。 山内甬道听得到,山外也听得到。 山道中,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李水忽然抬起头。 他的那只独眼当中,情绪流转。 魏照自然也听到了那声音,他再顾不上李山李水两兄弟,转身朝着岑姣先前离开的地方跑了过去。 李水出声喊住了他,“魏照,你我之间几次交集,我送你一句话,岁运并临。” 见魏照没有停下来,李水声音高了些,他补充道,“岁运并临,不死自己,也死家人!” 魏照已经消失在了李水的视线中。 李山扶着山壁爬了起来,他握紧了李水的手臂,“走!” 两人朝着来路飞奔而去。 魏照的心快要从咽喉中跳出来了。 他钻过山洞,姣姣两个字堵在喉咙里,半点都吐不出来。 他僵硬在原地,缓缓抬头看向前方。 上方有光。 光落在岑姣身上,仿佛要将人从那细细的光束中带走一般。 而岑姣,坐在深渊中央。 她身下,是一条蛟龙。 岑姣,坐在那条蛟龙的脑袋上。 魏照连呼吸都忘了,他定定地看着岑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是下一刻,原先还在高处的岑姣忽然开始下坠! 魏照双目瞪圆,额角上的青筋暴起,他终于能发出声音。 “姣姣!”声音凄厉,好似泣血。 坐在蛟龙身上的岑姣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魏照看到她回头朝着自己看过来。 可是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现在却是无比淡漠。 岑姣看着自己,却又好像穿过自己的身体看向众生。 众生平等,他魏照,并不特殊。 魏照的心咚一下。 他有一种直觉,如果现在不追上去,那么他再也见不到岑姣了。 大脑已经跟不上魏照身体的动作。 他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朝着前方的岑姣扑了过去。 身子下坠的瞬间。 魏照看到岑姣的眼眸渐渐变得清亮,转而是惊惶失措—— 岑姣认出了自己。 魏照重重吐出了一口气,他正快速下落着。 只是下一刻,腰上一紧,他整个人被重重抛了上去。 彭一声,魏照觉得眼前有些发花,他被重重扔在了什么东西上。 眼前,一圈一圈的火花,让他有些看不清周围的东西。 只是腰上一紧,岑姣的声音在他身边嗡嗡响起。 “魏照,你疯了吗?好端端地跳崖?!你吓死我了!” 第70章 - 魏照想要抬手回应岑姣第一次的拥抱,只是刚刚动了动指尖,便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疼着。 刚刚那一摔,摔得有些狠了。 魏照光是吸一口气,都觉得胸肺之间抽着疼。 岑姣松开了魏照,她盯着面前的人,眼眶发红,声音连珠炮似地落下来,“你知道底下有多深,是什么吗?你就跳!魏照,你要是死在这儿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 魏照笑了一声,口腔之中,有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他伸出手,在岑姣眼尾轻轻按了按,“你担心这个?别担心,他们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就分开了,各自有了家庭,你不用和任何人交代。” 岑姣咬了咬唇,她盯着面前的人,心口有一股气,怎么都纾解不开。 听了魏照的回答,这气又要膨胀,又要熄灭的。 搞得岑姣整个人不自在极了,她瞪了瞪眼,“那我怎么办?” 等魏照略有些诧异地朝着自己看过来,岑姣又恶狠狠地补充,“你懂不懂因果,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出现在这里,如果你死在了这里,我就牵扯进你的因果了,我一辈子都不得安心。” 魏照轻轻叹了一声,他的手撑在两边,撑着他自己坐了起来,“那我赔你一辈子,能不能抵消?” 一时之间,四周只剩水声。 岑姣没说话,魏照也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岑姣才转过头去,只是耳尖微微有些红。 魏照不知是笑了还是叹了一声,他看向身下那只庞然大物,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这是怎么一回事?” 岑姣这才转过头,她清了清嗓子,抬手指了指两人下方,“蛟龙。” 魏照挑眉,示意岑姣继续说下去。 谁料面前的人盘腿坐了下来,摇了摇头,摊开手道,“我只知道这些了。” “听之前李山的意思,这蛟龙会将闯进来的人吃掉。只是看起来,他不像要吃你的意思。”魏照顿了顿,“甚至因为你,他还救了我。” 岑姣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眸亮晶晶地。 听了魏照的话,岑姣点了点头,“我触碰到蛟龙的时候,见到了一些场景。” “像是很古老的战场。”岑姣眨了眨眼,她在心中思索了一番,“看起来,像是蚩尤大战那个时期的战场,甚至可能更久远。” “其中一方,和普通的人类没什么区别,看起来就是那时候的普通百姓。另一方……”岑姣顿了顿,她叹了一口气,又连连摇头,“那可是长成什么样的都有,他们看起来身上有异能奇术。”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199章 “魏照,蛟龙让我看到这场战争,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岑姣抬头看向面前的人,脸上稍有些紧张。 魏照见状,轻笑一声,“你觉得它想告诉你什么?” 岑姣托着下巴,她脸上看起来有些纠结。“首先啊,我们查了这么多下来,心里也有数,我……或者说我所在的这一脉,肯定不会是正常人那堆的,很大可能,是另外一对的。” “结果呢?”魏照问道。 见岑姣看向自己,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魏照又补充道,“那场战争的结果,哪边赢了?” 岑姣放下了手,她坐得端正了些,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至少我看见的画面里,两方势均力敌,不好说哪方更厉害些,只是……” 岑姣顿了顿,她下意识将手放在了身下蛟龙的脑袋上,“在我看到的场景最后,有着异能奇术的那一方在欢呼,因为天上有蛟龙在云层中间咆哮。” “他们欢呼,或许是觉得蛟龙出现,他们有了压倒性的优势。”魏照轻声道。 可是,就如今看起来,蛟龙被锁在这种地方,岑姣所在血脉也避而不出,显然当年赢下战争的是普通人。 岑姣眼睛瞪圆了些,她身子微微前倾,凑到魏照身前,“你说,它让我看到以前的战争,是不是想让我感受到以前同类的悲愤,从而揭竿而起啊?” 魏照有些无奈地看向岑姣,他抬手,食指微曲,轻轻扣在岑姣的脑门上,“你还真是奇思妙想。” 岑姣闻言皱了皱鼻子,她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荒诞,可她想不通,为什么这头蛟龙会让自己看到那幅场景呢? 下方,有风灌了上来。 那风很大,吹得人脸发僵。 蛟龙下落的速度慢了下来,巨大的身子微微蜷起,尾巴轻轻晃动着。 光当一声,是锁链巨响。 岑姣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屏退,探头去看。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人粗的铁链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其中一端没入蛟龙的身体,另一端,则是没入了山壁。 蛟龙似乎已经降到了最底端,那锁链已经绷得笔直,随着蛟龙的动作缠在一起,发出声响。 他们到了地底深处。 蛟龙低下头,似是示意岑姣他们从它身上下来一样。 魏照先跳了下去,而后伸手去扶岑姣。 岑姣在地上刚刚站稳,便又急匆匆地回头去看那头蛟龙。 蛟龙身形巨大,它的身子全部藏在阴影里,只有一个脑袋留在外面。 只是光这一个脑袋,魏照也要抬起头,才能勉强看清蛟龙的鼻孔。他退了两步,心中轻叹了一声,他心底升起了无边无际的畏惧。 只是岑姣看起来并不害怕这头蛟龙,反倒在短短的时间里,与蛟龙建立了深厚的联系。 只见岑姣站在蛟龙前方,她伸出手,那头蛟龙便轻轻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回应岑姣一样。 魏照不由有些感慨,似乎这些动物,对于岑姣都十分亲近。 先前狗儿山的那只黑狗,那条大黑狗虽说在他们面前没有展露出什么,可光看它的年纪,以及能够在狗儿山那个地方,好端端地活那么久,显然很不一般。 魏照记得,岑姣和桑寻,说那只狗是狗灵。 至于面前这条蛟龙更不用提了。 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生物,在李山口中,可以轻而易举将人吞拆下腹的“怪物”,现在,在岑姣面前,却安静乖巧得像是家养的宠物。 魏照的视线移了移。 ……只是这宠物身上,拴着不知道多少根,有人那么粗的铁链子。 蛟龙抬起头,轻轻推了推岑姣。 似是再让岑姣往前走。 岑姣看着那双浅黄色的眼睛,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她转过身,朝着蛟龙示意的方向,抬脚走了过去。 蛟龙将他们带到了一处比较宽阔的地方。 看起来,在这里,蛟龙可以盘卧下来,只是不知为什么,在那之前,蛟龙总是停在上方,悬空着,任由那些锁链的重量都施加在它的身上,让他身上的伤口久久好不了。 岑姣走向的方向,有一处很浅的水塘。 水塘边上,从石头缝里,长出了杂草。 杂草上方,是成团的小飞虫。 岑姣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面漆那的草丛。 许是察觉到有东西靠近,杂草上方的小飞虫四散开来,有些一头扎进了水里。 水纹一圈一圈地漾开。 唰一声,有东西速度很快地从水塘中样窜了出来。 岑姣微微侧过身,她伸手,按住了那东西。 看着,是条黑色的小蛇,又细又短,只有岑姣小臂那么长。 小黑蛇看着并不怕人,就算被岑姣提在了手里,也没有什么慌乱的反应,反倒攀着岑姣的胳膊,脑袋搁在了岑姣的手掌上。 岑姣这才看清那东西的脑袋。 ——哪里是什么小黑蛇,明明是一条缩小了不知多少倍的蛟龙。 除了颜色,它和身后的那头蛟龙,一模一样。 岑姣伸出指头,在小蛟龙脑袋上方的两个凸起上轻轻摸了摸。 小蛟龙看起来舒服极了,仰起头,在岑姣手指下方蹭着。 岑姣动作慢了,它还有些不满意地张口在岑姣指头上咬了咬。 魏照心中一紧,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00章 一声龙吟在他耳边炸开。 魏照的心咚咚直跳。 他偏头看向不远处,大半个身子藏在黑暗中的蛟龙,没说话。 那龙吟似乎是在同小蛟龙沟通。 那头小蛟龙松开了咬着岑姣指头的嘴巴,晃了晃脑袋,然后缩到了岑姣的手掌当中。 岑姣低头看向刚刚被小蛟龙咬住的指头。 指头微微有些红,倒是不算疼。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身后那头被锁住的蛟龙,为什么会将她们带到这儿来。 这种地方,哪里能长出第二头蛟龙呢。 这条小小的蛟龙,如果一直留在这种地方,只会夭折。 难怪蛟龙的悲鸣哀戚,惹得山体震颤。 岑姣捧着那条小蛟龙,走到了大蛟龙的面前,她仰头看向面前的大蛟龙,低声问道,“你想我将它带出去?” 被锁着的蛟龙昂了昂头,黄色的眼睛上方,竟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岑姣心口被堵住,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脖子上方,挂着的小玉鱼一阵一阵地发烫,那热意吸引了趴在岑姣掌心当中的小蛟龙,只见那条小蛟龙身形敏捷地爬上了岑姣的衣服,然后在岑姣的脖子上饶了一圈,脑袋和尾巴,正贴在那块小玉鱼上。 被锁住的巨大蛟龙见状仰起头来。 它没有发出声音,可岑姣和魏照都听到了。 他们都听到了山外面传来的巨大雷击声。 暴雨倾盆,电闪雷鸣,仿佛要将梅山劈开一道口子一样。 龙威散开。 就连岑姣也退了半步,转头去看魏照,魏照虽还站着,可脸色却是有些苍白,鼻子下方,甚至有红色的液体滴落。 在龙威之下,魏照竟是流鼻血了。 蛟龙重新垂下了头,仿佛在邀请岑姣重新爬上去。 “还撑得住吗?”岑姣回头看向魏照,有些担忧。 刚刚,她的心也随着颤抖,这还是在她与着蛟龙,似乎有些联系的情况下。魏照不过是个普通人,又哪里承受得住呢? 魏照抬手擦掉了鼻血,他点了点头,“别担心,我没事。” 两人重新爬上来蛟龙的脑袋。 他们两个人,坐在蛟龙的头顶,地方竟是绰绰有余,由此可见,这条蛟龙究竟是多么的巨大。 比起先前的下落,上升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从他们下方,有浓厚的岚烟升腾而起,那岚烟纯白色的,带着些许水珠。 和平日在山中所见的岚湮没有什么区别。 魏照垂着眼,看起来像是在想些什么。 “姣姣,你觉得如果这条龙出现在外面,外面的人能对付得了他吗?” 听了魏照的问题,岑姣没有立刻回答,她思索片刻,才有些迟疑地开口,“现在有那么多的热兵器,什么飞机大炮导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岑姣用了应该这个词。 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蛟龙真正的实力究竟是什么样的。蛟龙无声悲鸣引来的雷鸣闪电,就连地底也能听到,如果它出现在外面,真的能够制服它吗?岑姣不确定。 魏照抬头看向岑姣,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那如果,是在没有热兵器的时候呢。”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所见到的那场战争,他们用的是……” “长矛石盾……”岑姣道,她看向魏照,重复了一遍,“那些人手里拿着的,是长矛石盾。” 岑姣也回过味儿来。 就算普通人人数碾压那些奇人又怎么样呢? 蛟龙会飞啊,它在天上,一个威压,便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那些仅仅是拿着长矛和石盾的人,又怎么会是它的对手呢。 更何况,岑姣抬手,轻轻摸了摸挂在她脖子上的小蛟龙,蛟龙是会繁殖的。 谁又能保证,那时候出现在雷云之中的,又仅仅只有一条龙呢。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看向魏照,“难道,那场战争,是那些有异能奇术的人赢了?”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这才会导致现如今,根本没有那些人的踪影,只有普通人的境况?” 魏照摇了摇头,他看向岑姣,“还有一种可能。” “那场战争,的确是普通人赢了。” “因为蛟龙,或是说能够控制蛟龙的那一族,临阵倒戈了。” “能够控制蛟龙的那一族,原先与地上的那些奇人是同盟,所以,那些奇人在见到蛟龙出现的时候,欢呼鼓舞。谁料,他们的盟军,在最关键的时候,倒戈了。” “如果那样,为什么蛟龙会被关押在这种地方呢?他们该是功臣啊!”岑姣仍有些不解。 魏照嗤笑一声,仿佛是在笑千万年前的人,“姣姣,人心难测。” “那场战争,人族一方虽说赢了,可他们同样见识到了蛟龙的可怖之处。” “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安眠,他们必须驱除异己,将所有的威胁都抹除,才会安心。” 岑姣也听明白了。 她叹了一口气,魏照说的,虽说都是猜测,却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只是现在,她还不知道,与蛟龙有关的一族,是不是与她的血脉相关。 “或许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岑姣想起了什么,她看向魏照,“你还记得吗?我再不入峰上时,与我通过虫子交谈的那个男人,他说是我舅舅。” “我从小就脱离岑姓人生活,自然不知道岑姓人的过往,只要我找到那个男人,一定能知道更多,更详细的情节。”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01章 这一天,不远了。 因为那头蛟龙,正在送他们离开山中监牢。 ****** 起初,桑寻和哑叔还能安心等着,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人便有些慌了。 岑姣不是乱来的性子,如果要离开梅山,她一定会告知桑寻和哑叔一声。 这么久还不回来,一定是出事儿了。 桑寻看着面前的那口古井,心脏一寸一寸地收紧,“哑叔,你说会不会……” 桑寻想说,岑姣会不会不小心掉进井里去了。 “不可能!”哑叔想也不想便反驳了桑寻的话,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急了些,哑叔转头看向桑寻,开口安慰道,“先进山找找吧。” 这一找,就是一天一夜。 桑寻和哑叔回到四合院的时候,都是沉着脸,看着有些狼狈。 顾也经过这两天的休养,精神好了些,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看向桑寻,“出什么事儿了?” 不问还好,桑寻尚且能撑得住。 可是这一问,桑寻便有些绷不住了,她动了动唇,却又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哑叔停在了井边,他沉默着抬手,一张一张地将那些符咒取了下来。 现在,只剩最不想见的那一种可能——岑姣和魏照,进了井里。 与井连通的地方是被封死的。 要想救他们,必须开井才行,哑叔动作的时候,有些恍惚。 可是,又怎么能不救呢? 岑姣是他们看着一年一年长大的,岑姣喊自己哑叔,陪自己聊天的时候,不比桑寻少。 就像桑南。 就算离开之前,给桑寻留下了,如果天破,姣姣就是补天石的叮嘱。 她自己,却也进了深山,想要尽可能地做出些弥补,就算天破,也不让两边失衡,不让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出现,给桑寻也好,给岑姣也好,更多的补救时间。 井盖不能开。 哑叔当然知道这件事,这是入住梅山者,需要铭刻在心上的事情。 顾也走了出来,他按在了哑叔手臂上,“你们打算就这样下去救人?”声音里满是不赞同,“太冒险了,你们这样非但可能救不出人,还有可能把自己折在里面,我通知人过来。” “不行。”桑寻打断了顾也的话,她看向顾也,眼眶通红,声音却是严厉,“外人不能进梅山。” 顾也有些无奈,“那让人送些装备来总行吧?最迟明天就能到,如果岑姣这么点时间也撑不了,或许也该改名了。” 桑寻和哑叔都知道顾也说的没错。 他们贸贸然下去,什么都不带,很有可能连自己都上不来,更别提什么救人了。 哑叔将符纸全部揭了下来,只是没有继续下面的动作,他看向桑寻,“等装备到,我们下去。” 顾也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哑叔,而后默默收回视线,摸出手机准备联系人。 他脱离顾家在外,自然要给自己找个庇护。 那群人,是官//方的人。 顾也有时候需要帮他们做些事情,而顾也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也可以找他们来帮忙。 当时在狗儿山上,后来的那些人,便是那群人。 等待的时间,总有些难挨。 桑寻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等到太阳升起,她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等天色亮了起来,桑寻便按捺不住了,她转头看向顾也,“装备什么时候上来。” “路上了。”顾也瞥了眼桑寻,“你们这下面,究竟有什么啊?我看你那个哑叔,满脸的紧张。” 桑寻瞪了顾也一眼,正要开口说话时,天边响起了轰轰雷声。 顾也和桑寻同时站起了身。 这雷不对。 下一刻,大雨倾盆。 雨珠很大,落下来的时候,又快又急,砸在人身上,几乎要给人的骨头砸断。 顾也感觉有些难以呼吸,他抬眼,看向那隆隆作响的雷云。 那朵雷云与山头很近,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来,然后将梅山炸个粉碎一般。 不光是顾也,桑寻也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感到恐惧。 桑寻不知道为什么,可她偏偏感到恐惧,那是从骨缝深处生长出来的恐惧,这恐惧打破她过往的骄傲和恣意,将她整个人打碎,踩扁,碾压,丢弃。 “先进去。”哑叔的声音穿过雨幕落在桑寻和顾也的耳朵里,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唯有一双唇,鲜红无比,像是染上了一层血一般。 哑叔抬头看向桑寻和顾也,“先进屋,这是龙威,你们撑不住,会受伤。” 直到雨停。 被困在山下送装备的人才姗姗来迟。 他们在四合院门口,遇到了赶回来的岑姣和魏照。 桑寻见到岑姣,便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扑了上去。 而魏照,则是看着送装备的那队人的领头人微微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了一声,只是眼眸当中,却又没有丝毫笑意。 “许承安,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71章 - 许承安看了魏照一眼,他没说话。 只是紧跟着,视线便又投到了岑姣的身上,那眼神意味复杂,似是探究,疑惑,还有一丝的恍然大悟。 岑姣下意识抬手摸上肩膀。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02章 只是原先盘在她脖子上的小蛟龙已经没了身影,只剩脖子上的那块小玉鱼仍旧隐隐发烫。 桑寻他们,已经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小姑娘眼眶红极了,也顾不上有外人在,挂在岑姣的身上,声音也有些哽咽,“姣姣,你吓死我了。” 岑姣抬手拍了拍桑寻的肩膀,算是安慰。 她抬眼看向同样有些焦急赶出来的哑叔,笑了笑,算是安慰。 顾寻也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看向许承安,两人视线交流过后,许承安转过身,吩咐与他一起上山的人先带着装备离开。 桑寻瞥了眼在场的众人,伸手拉了拉岑姣的手腕,“姣姣,我们回去说。”她低声到。 桑寻拉着岑姣还有哑叔,三个人回了四合院。 至于顾也魏照,则是很有眼色地没有跟上去。 “姣姣,你们去哪儿了?”桑寻刚刚在院中站定,便忙不迭开口询问岑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就差要开井下去找你们了。”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看向桑寻,轻声道,“我们是不小心被拉进了井里——应该是那头蛟龙做的。” 桑寻闻言眼眸瞪得极大,她看着岑姣,张嘴想要说话,却又半晌没说出什么来,她直勾勾地看着岑姣,脸颊因为岑姣口中的蛟龙儿微微有些泛红。 “姣姣,你见到了蛟龙?”略微低沉的男声在岑姣身后响起。 岑姣猛地转过头去看,是哑叔。 她讶然极了,比桑寻听到蛟龙的反应还要惊讶得多,“哑叔,你……你会说话!” 哑叔微微垂眸,脸上的情绪一闪而过,再开口时,声音中略带着些苦意,“骗了你们这么多年,真是抱歉。” 岑姣盯着哑叔,他有千千万万想说的,可是看着面前的人,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倒也不是词穷,而是很多的问题一股脑涌上来,几乎堵得她舌根发僵。 手臂上微微一重,是桑寻重新挽上了岑姣的手臂,“我那天听到哑叔说话,也吓了一跳。”桑寻声音顿了顿,而后看向哑叔,“只是那时候,担心你的事儿,没顾得上纠结哑叔这么多年装聋作哑的事情。” “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哑叔看了岑姣和桑寻一眼,他微微垂着眼,“桑寻,你刚刚被阿南接到山上来的时候,我的确听不到,也说不出话。后来,治了十多年才勉强能够听到,能够说出来。” “阿南叮嘱我要少用嗓子,加上这些年同你们比划手语早就习惯了。”哑叔悠悠叹了一口气,“便一直没有同你们说过这件事。” “哑叔是要瞒着我吗?”岑姣轻轻眨了眨眼,她嗓音微微有些发干,看向哑叔的时候,有些委屈,却又觉得这委屈来得莫名。“哑叔不想让我知道你能够说话,是不想我去追问你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受伤。”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有好奇,不会因为好奇去刨根究底,也就不会在之前,就发现你们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了,是吗?”岑姣问。她吸了吸鼻子,并没有落泪,只是鼻腔微微有些发痒。 哑叔猛地抬头看向岑姣,他摇了摇头,力道很大,仿佛是在十分坚定地反驳岑姣的话。 可等张口解释,却又发现无法替自己和桑南开脱。 从一开始,桑南替赵侍熊续上十五年的命,要他松口让岑姣上梅山,打着的,不就是万一梅山出事,岑姣就是活着的,能够填补缺漏的存在。 后来…… 无论后来的事情如何变化,假意如何变成真情,一开始他们抱着的念头,都无法辩解。 过了许久,哑叔才苦笑一声道,“阿南这些年,一直都在想法子找到能够替代你的东西。只是时间太短了姣姣,时间太短了。”哑叔抬眼看向岑姣,他眸光闪了闪,那张平日总是敦实稳重的脸上,竟满是痛苦,“姣姣,我们也好,阿南也罢,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 “不入峰上的山石消失,那是注定的事情。因为那块石头,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梅山,可如果镇山的山石消失,天破一个口子,姣姣,从前铁桶一般牢固的梅山,反倒会成为那些异兽怪物的通道。” “异兽怪物?”桑寻有些奇怪地看向哑叔,“什么异兽怪物?” 哑叔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详细解释,只是看向岑姣,“姣姣,你见到了蛟龙,应该知道那样的异兽,如果重新出现,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岑姣哈了一声。 是极为短促的气声。 过了好久,她才轻声开口道,“哑叔你和我说这些,是想我自愿的,去当那什么补山的石头吗?” “不,不是。”哑叔看向岑姣,他有些迫切地解释道,“姣姣,我只是想告诉你,阿南做这些是有苦衷的,这些年,她一直在找别的法子想要既保全梅山又保全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恨她。” “姣姣。”哑叔的声音中,竟是多了些祈求的底色,“你可以怪你师父,但你不要恨她。”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盯着哑叔,没动,也没说话。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开口,“师……她选中我,是因为我姓岑,因为我身体里流着的血吗?” 哑叔缓缓点了点头。 从他的口中,岑姣知道了更多有关岑姓人的事情。 岑姓一族很神秘。 这是梅山从一开始就记载在册的事情。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03章 薄薄的册子上,第一位成为梅山主人的人,只给后人留下了短短的一句话。 【岑人可安梅山。】 能够成为梅山主人的人,哪一个不是天赋异禀,哪一个不是世外高人。 可偏偏这样厉害的人,在外游历多年,却怎么都找不到岑人的下落。 他们只能从一些事情上,窥见岑人出现的痕迹。 比如那些能够影响人,受到供奉,便能实现旁人愿望的神物。 又或是那些生出灵智,寿命远超普通族群的动物。 这些东西上,事情上,都有岑人的影子。 所以,从第一任梅山的主人开始,每一任在外游历的同时,都会寻找岑人的下落。 有关岑人的消息,很少很少,只有只言片语。 这些碎片一样的信息,拼凑起来,才勉强能够窥得岑人面貌的一角。 岑姓人。 他们似乎天生就会得到各种动物的喜爱,在有岑人出没的事情里,那些开了灵智的动物,似乎都已认主,它们固执地留在原地,守着岑人留下来的东西。 任凭旁人怎么哄骗,驱赶,都不会离开。 就算有人对这些灵兽施展御兽之术,也毫无办法。 岑姓人还有许许多多的宝物。 这些东西,多数年代久远,可以追溯到那个神秘的夏朝,甚至更早。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神物流散在各地,它们或是给人带来好的影响,或者作恶。 可神物所在的地方,并没有岑姓人,梅山的其中一任主人,曾扎根一处有岑人物件的村子,生活了很久,终于从当地一位百岁老人的口中,知晓了一言半语。 那位老人告诉他,他们这个姓,这一批土生土长,不是外来的人,在很久很久以前,是岑人这个部落的信徒。 可想要问得再清楚些,那位老人确实也不知道了。 他本身就年纪大了,说上一会儿话,便要出神大半日。 再者,许是老人开了口,所以老人的孩子也和那位梅山的主人说了自己知道的事。 准确地说,他们告诉了梅山的主人,他们只知道这些了,不光是他们,老人也只知道这些。 或许很早以前的祖宗,曾经传下来过更多别的。 可是经过时间的冲刷洗礼,这么多年下来,也只剩下这一句了。 ——他们从前,是岑人部落的信徒。 那个村子里的人,供奉着的,属于岑人的东西,是银杏树。 那棵银杏树已经很多很多年了,千年的古树,至今仍旧活得好好的。 听村子里的人说,这棵古树,能够保佑来树下虔诚祈求的人,路途安顺,没有病痛灾难。 梅山主人见到的每一个,在古银杏树下许过愿望的人都是这样说的。 可是,若是这样灵验,早该传得到处都是,人满为患才是,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只有寥寥的人知道这件事呢。 村子里的人十分神秘地告诉她,这是古树的要求。 古树不让他们将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只有古树托梦,他们才能将事情告诉一个人。 这是这些年来,古树托梦的次数寥寥,自然知道古树灵验之处的人,少之又少。 那位梅山主人对岑人的存在进行了补充。 【岑人一族,身怀绝技,隐藏踪迹,不现于世。】 所以。 梅山这些年,在寻岑人安梅山这件事上,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就像那个曾寻访古银杏树的前辈所说的,岑人一族,隐踪匿迹,就算你耗费心机,窥得其中一星半点与岑人有关的事情,却仍旧不知道岑人存在的地方。 直到桑南这一代。 她见到过岑人,那是一个女人,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分别。 那个女人四处游历,像桑南一样,救了很多人,也解决了很多邪祟。 两人一起解决了一个祸事。 是成了邪的一只水牛,桑南很少遇到脾性与自己这般契合的人,所以开口问了名字。 “岑玥。”那个女人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当年的桑南浑身过电一般。 现在的岑姣也是。 她盯着哑叔,低声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岑玥?” 哑叔点了点头,“王月玥,意为神珠。” 岑姣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她眸光轻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哑叔,却像是知道岑姣想问什么,他看着岑姣,轻轻点了点头,“没错,她是你的母亲。” “她在哪儿。”岑姣低声道,声音却是有些急促,像是有些压不住了。 哑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阿南也不知道,她和你母亲同行过一段时间,后来,岑玥不辞而别,任凭阿南怎么找,都没能找到她的踪迹。” “只是,在岑玥之后,陆陆续续开始有岑姓人的踪迹。”哑叔继续道,“阿南追查之下,发现岑人总是从黔州一带出现。” “可是更多的,却是追查不到了。”哑叔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岑姣,神色晦暗不明。 岑姣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兜兜转转,竟是又到了原点。 “姣姣,阿南待你,或许起初是算计,可到后来,亦有真心。”哑叔看着岑姣,低声道,“你不用去管梅山的事,有我在,我有法子。” 桑寻看向哑叔,她微微皱眉,心中稍有些不安,“哑叔你有什么法子?祖辈们那么久都没有找出来解决方法,你却有办法?”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04章 哑叔笑了笑,一如过往那般,和蔼亲切。 他的目光从桑寻和岑姣身上扫过,像是在看自家的孩子一般,柔和又不舍。 “我的命,是岑玥救下的。当年为了让我活下来,岑玥曾喂我喝过一碗药。” “那碗药的药引,是岑玥的血。” “我可以代替姣姣,去守住梅山,虽不能保证其长久的安全,可是拖延个十几年,几十年,也不是问题。”哑叔看向桑寻,“这么长的时间,我们阿寻和姣姣,一定能找到别的解决办法。” 桑南离开前,哑叔便有这个想法了,可他仅仅开了话头,桑南便拒绝了他, 那时候,桑南在哑叔的小厨房,说了两遍不可以。 可是哑叔知道,桑南自己离开,而不是带着自己一起,那便是可以的意思。 桑南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做出决定,手心手背,她没有办法选出一边去送死,她只能按照祖训——岑人可安梅山。 那么,岑姣就是最恰当的选择。 可实际上,桑南在独自离开时就做出了决定。 哑叔看着岑姣一年大过一年,甚至岑姣还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女儿,又怎么会冷眼看着她去送死呢。 那天,桑南虽是说了不可以,可哑叔知道,她默认了自己的想法。 由自己,替两个小辈搏出一段喘息的时间。 “不行。”岑姣下意识否定,她抬头看向哑叔,深吸了一口气,“哑叔,我已经有别的办法了。” 哑叔一愣,他看着岑姣,半晌说不出话来。 岑姣转头看向桑寻,“我想了很久,血肉皮肤终究会烂,只有骨头经年不腐。” 桑寻眸光闪了闪,骨头这个词从她脑海中闪过,她觉得自己快要抓住什么了。 电光石火间,她猛地抬眼,与岑姣一起说出了解决之法的关键。 ——顾也! 是了,顾也所在的村子,这些年在外毫无存在感。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有了顾也这个不听管教,不怕死的刺头儿,或许桑寻和岑姣穷尽一生,也不会想到,在那个小岛上,会有解决问题的关键。 可偏偏,老天爷将顾也带到了桑寻身边。 而岑姣,又从顾也口中得知了,顾也的父亲,是岑姓人。 “姣姣,你的意思是,或许顾家村里,会留有岑人的骨头?我们只要将骨头拿回来,你就不会出事,哑叔也不会出事了!”桑寻越说越兴奋,几乎当即就要抬脚去找顾也,让顾也领着他们回村找骨头。 岑姣按住了桑寻,她看着桑寻轻轻点了点头,“那群人,总不能将骨头都硬啃了,就算骨头也煮了汤,总还会剩下骨头渣滓,只要能找回来,那就有希望。” 桑寻眼眸亮了亮,“姣姣,事不宜迟,我和你一起去。” 岑姣却是摇了摇头,“顾家村那个地方,神秘,不知深浅,人多了,反倒不好糊弄过去。更何况,你得留在梅山,万一梅山有乱子,你要帮着哑叔一起解决。” 岑姣说得有道理,桑寻心里明白,可她仍旧是皱紧了眉头,她抬头看向岑姣,“那只有你,顾也,魏照三个人去吗?” 桑寻说这话的时候,顾也魏照正跨过大门走进院子。 岑姣摇了摇头,“是三个人,但不是我们三个,魏照不去,我和顾也带着……”她顿了顿,“带着顾宜白回去。” 顾也听清了岑姣的话。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魏照,魏照神色微变,只是脸上最终也没有什么旁的情绪显露。 他抬脚走到了岑姣身边。 岑姣听到脚步声,回头去看,见识魏照,她抿了抿唇,下意识解释道,“魏照,你得回川都一趟,有人清醒了,你得去见一见。” 魏照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已经和许承安说好了,我同他一路回川都。” 魏照直勾勾地盯着岑姣,语气坚定,像是在同人保证。 只是也不知是对着岑姣保证,还是对着自己保证,“我会尽快处理好川都的事情,赶去同你们汇合。” “我不会上岛,会留在岸上,直到你需要。”魏照低声道,好端端的一句话,却被他说得像是什么情话一样缱绻。 岑姣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她抬手抹了抹鼻子,而后抬手,指节置于唇前,轻轻吹了一声。 蓝尾小鸟扑闪着翅膀落了下来,也不知先前停在什么地方。 岑姣将蓝尾巴小鸟放在了魏照的肩上,“之后我们用它联系。” 蓝尾小鸟并不怕人,站在陌生人肩膀上,并不露怯,反倒左跳跳,右蹦蹦,看起来,对魏照好奇极了。 而顾也,这时才回过味来,他看向岑姣,语气中有些奇怪,“你要和我回岛上去?岑姣,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岑姣撇了顾也一眼,“岛上的人放你出来,不就是让你捕猎岑姓人吗?” 顾也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你知道还要和我回岛上去?” “你将一个活的岑姓人带回了岛上,那些人,怎么都要给你奖赏吧?”岑姣微微挑眉,她抬手点了点顾也的肩膀,又越过他,指向不远处的屋子。 ——屋子里,顾宜白还沉在水里,悄无声息地躺在那儿。 顾也神色一变,他顺着岑姣的动作看向不远处的屋子,又回头看向岑姣,眸光闪烁,咬着牙,面上微微绷紧。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才从唇舌之间溢出来,“当年带着她从岛上逃出来,我就想到有这么一天了,我不会拿你去给自己换好处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05章 岑姣闻言,对着顾也翻了个白眼。 “你当我纯粹是为了帮你?我去岛上,有我自己的打算。” 顾也一愣,他有些狐疑地打量了岑姣一番,“岑姣,你想隐瞒身份上岛?不可能的,顾姓人能够闻出你们味道上的不一样,你瞒不过岛上的那群人的。” 岑姣摇了摇头,“我说了,你把我当作邀功的筹码带回岛上去。” 顾也闻言更加疑惑,“可你上了岛,只有死路一条,我一个人,没办法从岛上那么多人眼下将你带走……”他顿了顿,看了魏照一眼,“就算魏照及时赶过去,能够接应,单凭我们,没办法的。” “就算……”顾也绞尽了脑汁,抬手指了指外面,“就算算上那群人,首先,顾家村做的那些事,并没有暴露在外,他们不能参与进去,就算他们无视规定,无视可能造成的后果,铆足了劲儿也要救你,都不见得能以成事。” 岑姣摇了摇头,“我没说要人救我,我是去和岛上的人谈生意去的。” “谈生意?谈什么生意?”顾也十分疑惑,岑姣越说,他越摸不着脑袋。 可岑姣只是笑了笑,似乎没有要同顾也详细解释的意思,“编瞎话嘛,毕竟我是岑姓人,编起瞎话来,怎么都是能够唬一唬人的。” 岑姣并没有说自己“舅舅”的那件事儿。 顾也盯着岑姣,似是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什么,过来好一会儿,他才悠悠叹了一口气,“好,照你说的做。” 做了决定,顾也便回屋子去准备。 魏照也要动身回川都,他找到了岑姣,原先是要告别,可站在人面前,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反倒是岑姣,她伸出手,在魏照口袋里摸了摸。 那块被她吃了一半的,袋子也皱巴巴的巧克力,被岑姣捏在了手里,“之前吃了两块,发现味道还不错。” “魏照,来岛上接我的时候,记得带块巧克力。” 第72章 - 因为要带着顾宜白,所以岑姣同顾也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用来装着顾宜白的箱子是特制的,顾也每天都会换一次水,没在水里的人,皮肤白皙,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顾也会在晚上换水的时候,替人擦一擦身子。 仿佛睡着了的人身上仍旧覆盖着一层黏液一样的东西,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层黏液越来越薄,不像之前,厚厚的一层,茧一样将人包裹。 每次顾也去照顾顾宜白的时候,岑姣会站在旁边看着。 一天一天地,岑姣忽然发现,顾宜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 或许是因为接近大海的缘故。 岑姣看着脸色越来越好顾宜白陷入了沉思。 为了避开人的注意,岑姣和顾也多是走乡道。 两个人路上也没什么话好说的,顾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将顾家村的事情重复给岑姣听。 他怕自己遗漏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顾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离那个岛上的小渔村越近,顾也便越紧张,到最后,就连岑姣都察觉到了身边人浓重的焦虑。 “你怎么了?”岑姣坐在车顶上,手上托着顾也刚刚泡好的泡面。 吃了一路的泡面,岑姣现在对着手上的东西,着实有些提不起胃口。 见顾也有些坐立难安地在车边来回走动,岑姣索性放下了手里的泡面,开口问道。 顾也走来走去的步子一顿,他抬头看向坐在车顶的岑姣。 岑姣原先是长发,只是上回从井里逃脱后,又变成了及肩的短发,许是嫌弃低头时头发会左右晃动,岑姣扎了两个小啾啾,落在耳后,看着有些俏皮。 顾也看得出神,一时没说话。 岑姣伸手在车顶上按了一下,借力跳了下来,她伸手,在顾也眼前晃了晃,“傻了不成?” 顾也这才回神,他退了半步,看向岑姣,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 岑姣有些不耐烦,“顾也,这两天你总是心不在焉的,算起来,明天就能上岛了,你这样的状态,很有可能会拖累我。” 顾也神色更加复杂了,他看着岑姣,张了张唇,“岑姣,我就是怕,如果你出不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桑寻交代。” 他还记得,在离开梅山前,桑寻将自己堵在了墙边,恶狠狠地恐吓自己,让他一定要将岑姣好端端地带出海岛。 与其说是恐吓,不如说是恳求。 顾也从未见过桑寻这个样子,眼眶红透了,只有咬着牙,才能勉强让泪蓄在眼眶当中。 岑姣摆了摆手,“我有分寸。”她看着顾也,“回海岛后,你只需要顾好自己,并且准备好逃离就是了。” 顾也还想再说什么,可岑姣却是摆了摆手,显然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了。 她转身往车上走——这两天,岑姣睡在车里,顾也则是睡在临时扎的帐篷里。 “回海岛后,你最好寸步不离地守着顾宜白,我看她的脸色,像是快要醒了一样。 ”岑姣拉开了车门,爬上去前,她回头看向顾也,“如果你不想从此再见不到她的话。” ****** 顾家村所在的小岛很少与外界有联系,自然也没有大的轮渡往来接送。 按照岑姣吩咐的,顾也先一步回岛,他回去告诉顾村长,自己抓住了一个岑姓人,可那个人,却说要见村长,说是和他有生意要谈。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06章 至于岑姣自己,则是暂时留在陆地上。 一来,得留一个人看着顾宜白,二来,岑姣并不知道那个自称是自己舅舅的人,是不是当真胆子大到上了岛。 可是按照顾也所说,顾姓人可以闻出岑姓人血液的味道。 岑姣有些不确定,她的这个“舅舅”,是不是已经横行成了这样。 毕竟,他在梅山之上御虫,也不曾惊动到自己或是桑寻。 或许,自己的这个“舅舅”,当真有她不知道的神通呢? 上岛的地方,也是个小村子。 这村子里的房子修建得十分整齐,多是白色的二层小洋楼,一眼望过去,麦田成群。 临近码头的地方,有个小卖店。 小卖店是个一层的平方,门口牌子上的字歪歪扭扭地看不大清楚,红红绿绿的包装袋堆在窗口。 岑姣走到小卖店边。 还没靠近时,便听到了嗡嗡作响的电风扇的声音。 她抬眼从柜台往里看过去,电风扇看着有些年头了,杆子上附着着一层铁锈,风扇头呼啦呼啦转动着,发出嘎吱嘎吱声。 一个穿着蓝色短袖的人趴在桌子上,发出微微的鼾声。 岑姣伸手,在木板上敲了敲,那人被惊醒一般,弹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朝着岑姣看了过去。 “要买什么?”那人抬手擦了把脸,看起来清醒了些。 岑姣靠在柱子上,她抬手指了指堆在那些花花绿绿包装袋中的一块巧克力。 那人伸手将巧克力递给了岑姣,“六块,还要别的不要?” 岑姣摇了摇头,递过去一张十块的纸币,“我想问问你,你们这儿有没有姓岑的人家呀?” 男人掀起眼皮,他眨了眨眼,“小姑娘,你来找人啊?是不是找错地方了?”男人带有些许口音,他将找零的硬币递了过来,硬币稍稍有些沉,放到岑姣掌心时,她的手往下落了落。 “这儿没有姓岑的吗?”岑姣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间屋子,“我就是村里的人,从没听说过哪家姓岑的,就连娶回来的媳妇儿,都没有姓岑的。” 岑姣点了点头,又道了一声谢,她笑眯眯地看着男人,又继续问道,“那姓顾的呢?” “顾啊?”男人面上明显一愣,他偏头看向海岸线,抬手指了指,奴了一声,“姓顾的人都住在那边岛上呢。” 男人表现得似乎有些纠结,他看着岑姣,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反倒让岑姣有些好奇。 “他们,有什么不对的吗?”岑姣问。 许是岑姣问了,男人便不觉得自己是在背后嚼人舌根。他把椅子往前拖了拖,坐了下来,压低声音道,“他们有些奇怪。你说,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了,非要死守着岛上那一点的地方,也不知道那岛上有什么,我有时候上去送货,都要叫他们防贼一样盯着。”男人嗤了一声,看起来相当不满,“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岑姣眨了眨眼,同样看向海岸线,“都不下岛吗?” 男人啧了一声,“也不一定,也是有人出去的,只是少……不过倒也有在外头发达了的,县城里有家商场,老板就是姓顾,只是从没见人回来过,估计早就搬走了。” 岑姣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 男人絮絮叨叨了半天,才想起是岑姣先问了姓顾的人的事儿,他看向面前的人,有些疑惑,“不过小姑娘,我看你是从外面来的。”男人微微探头,看向不远处停着的车,“怎么会问起姓顾的事儿?” “哦——”岑姣笑了笑,她站直了身子,“我有个朋友姓顾,我是和他一起回来的。” 说话间,海面上,一艘小木船随着海浪一晃一晃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随着那艘船的靠近,隆隆马达声越来越响,男人见状嘟囔了两声,见岑姣要走,忽然又开口喊住了她,“小姑娘,上去转一圈就快下来吧,岛上的人对外人脾气都差得很,你还是不要久待。” 岑姣笑着对着男人摆了摆手,她朝着小码头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也站在船头,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身形高大,皮肤黢黑,逆着光时,岑姣几乎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那就是你说的岑姓人?”站在顾也右后方的人忽然开口。 顾也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我骗你做什么?嫌自己命长吗?” “是个女人?!”那人的声音里显然多了些惊讶,他的眸光直勾勾地落在岸边那个女人的身上,他下意识嗅了嗅鼻子,是岑姓人。 他闻到了血液的腥甜味。 “女人怎么了?”顾也心里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依旧垮着一张脸,冷声带着些嘲讽道,“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我找到的岑姓人是女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被顾也呛声的男人哼了一声,也不恼,他只是略有些轻蔑地嗤了一声, “你这个杂血,懂什么?” 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这才开口。 他看了顾也他们一眼,“行了,靠岸了。” 马达声渐渐变低。 顾也从船上跳了下来,他看着岑姣,没有靠近,而是看向和他一起的那两个人,“先去车上把人抬下来。” 一个人跟着顾也往车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另一个人则是站在岑姣几步外,直勾勾地盯着岑姣,并不掩饰眸光中的喜色。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07章 那视线盯得岑姣整个人都有些厌恶,她抬眸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岑姣的声音很轻,并没有什么凌厉的杀意,就那样轻飘飘的,一阵风一样,落在了男人的耳朵里。 男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看着似是在忍耐着自己的脾气。 很快,和顾也一起去抬箱子的人就回来了。 他们将顾宜白躺着的箱子放回了床上,他看向自己的同伴,微微皱眉,“顾一,上船。” 那个叫顾一的,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岑姣。 就算是被同伴喊上了船,也回头盯着岑姣。 另一个男人看起来不像顾一那样,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他走到岑姣的面前,伸出手来,“岑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岑姣微微挑眉,瞥了眼男人伸出来的手,抬脚,越过男人径直上了船。 那人垂在半空中的手停了好一会儿,才收了回去,他抬脚上了船,看了眼顾也,“走吧。” 顾也打燃了船上的马达,他想要和岑姣说些什么,可是船上还有别的人,他只能表现出相当不喜欢岑姣的模样,离得远远的。 “顾也说,你有事要和村长聊。”刚刚被岑姣落了面子的男人并不羞恼,反倒仍旧是笑着,露出两排象牙白色的牙齿,他走到岑姣身边,依旧尝试同岑姣攀谈,“只是不知道,岑小姐知道多少我们的事情,又有什么事儿,要与我们村长当面聊。” 岑姣双手撑在船边。 听到男人的话,她回头看向他,“你是村长?” “当然不是。”男人否认道。 岑姣嗤笑一声,脸上的嫌弃与看不起,明晃晃的,有些刺眼,“那我和你有什么可说的。” 男人脸色微沉。 只是比其他,那个叫顾一的男人更显得暴躁,他抬手指着岑姣,恶狠狠道,“你这个臭娘们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上了这船,你还有……” 男人的声音哽在了喉咙里,他伸出去的手指被岑姣伸手掰住。 直接向后折倒,几乎贴到了手背。 骨头仿佛都被岑姣掰断了,顾一痛呼一声,黑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他双目微瞪,眼珠子险些从眼眶中掉出来,“我杀了你!” 顾也脸色一变,下意识想要上前。 可刚刚站在岑姣身侧的人已经退到了他的身边,那人抬手拦住了顾也的动作。 “让顾一试试。”他说。 本就有些摇晃的船,晃动得更剧烈了。 顾一弓着身子朝着岑姣的方向扑了过去,活脱脱像是一头黑熊,生猛无比。 岑姣矮身躲过顾一的扑袭。 起先,她只是躲。 船上虽然地方不大,可她身形柔软动作又灵活,竟是左躲右闪,硬是没有叫顾一碰到她一下。 顾一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了,像是被打翻的油墨,他站稳,看向岑姣,“你只知道躲吗?!” 岑姣笑了一声。 船晃得厉害,可她却是站得极稳——只见岑姣伸出一根指头,对着顾一招了招。 是挑衅。 顾一本就是个沉不住的性子,岑姣这般,他更是被人掐断了理智,厉呵一声,朝着岑姣冲了过去。 他右手一抬,手里竟是攥着一把弯刀。 弯刀上方,日光滚过,发出熠熠刺眼的光。 顾也偏头看向身边的人,“顾一太过分了,如果将人伤到,我们没办法和村长交代。” 站在顾也身侧的人转眸,深深看了顾也一眼,他的声音略有些意味深长,“你带了人回来,不管是死是活,想要的东西,都会给你的。” 顾也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身侧那人幽深的目光,却又什么都没说。 他转过头,看向那两个人。 顾一的动作大开大合,手臂动作时,带有千钧的力道,几乎能将面前的铁板砸凹。 而岑姣,也不再仅仅是躲避。 她侧身躲过顾一挥来的一刀,顺势伸手一探,她整个人竟是只藉着右臂的力量,攀上了顾一的背,她踏在顾一的肩上,稳稳地。 就算顾也抬手去打,也不能撼动她分毫。 顾一看起来已经打红了眼,见抬手不能将岑姣砍下来,竟是挥着刀想要去砍岑姣的脚踝,仿佛就算将人的双腿砍下来,也毫不在意。 岑姣眸光微凝,刀刃寒光闪过时,她足尖一点,借力飞了起来,又在顾一脑袋上重重一踏。 她翻身落在了船上,手中伸出的那一点寒芒,竟是直指顾一的咽喉。 顾一看起来有些张牙舞爪的,他大口喘着粗气,却又因为抵上他咽喉的尖利而不得不停下动作。 直到这时,站在顾也身边的人才出声道,“好了,比划比划,不要伤了和气。” 岑姣回头看向那人。 那人看起来满脸无辜,他见岑姣朝着自己看了过来,抬手摊了摊,“岑小姐,您别和顾一一般见识。” 岑姣冷哧一声,她手腕一转,手臂往上一抬。 动作快到船上的另外三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顾一的惨叫声响起。 高高壮壮的男人抬手盖在右眼上,面目狰狞,有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岑姣一个抬腿,猛地砸在顾一的右肩上。 顾一本就因为吃痛有些注意不到周围的情况,骤然吃痛之下,他跪倒在地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08章 岑姣这才收回了尖端沾了血的簪子,她回头看向刚刚开口打圆场的男人,在笑,可声音里却不带半点笑意,“我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他先招惹我,那我就要废了他的一只眼睛。” 那声音,冷漠异常。 男人脸色变了又变,声音又冷了下来,“岑小姐,你上来先废我们的人一只眼睛,可不像是要谈生意的样子。” 岑姣瞥了眼跌跪在地上的顾一,嗤了一声,“这只是个教训。只要路上别耽搁,他那只眼睛,或许还有救。” 男人这才转头看向顾也,“加速,快点回去。”他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溢出来的。 顾也深深看了岑姣一眼,这才抬脚,朝着船尾马达的方向走了过去。 ****** 川都,疗养院。 清醒过来的人已经被送到了疗养院的单间,虽说那人清醒了过来,不再像之前痴痴傻傻的,可人却变得异常暴躁,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伤了四五个护士和医生。 为了疗养院工作人员的单间,人被锁了起来。 魏照看着门框上贴著名字的黄色牌子,停下了步子。 司兴文。 魏照记得这人,司兴文不是他们队里的成员,是另一个队的,也是当时参加任务的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当年不过刚刚成年。 按理来说,司兴文不该参加那次的任务。 可他是自己打报告申请参加的,后来执行任务时,听司兴文所在队伍的队员闲聊过,原来司兴文是顶他哥哥的缺。 他哥哥司兴武两年前执行任务出了事儿,就是在黔州。 司兴文想要离他哥哥最后待过的地方近些,所以申请参加了在黔州执行的任务。 那时候,司兴文是年纪最小的一个,看起来也是个毛头小子,短短的头发,毛茸茸的。 魏照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人被捆在床上,手脚都被捆着,可是显然,司兴文一直在挣扎,就算疗养院做了应对,他的手腕脚踝,被绳子捆住的地方被勒得通红,一看就是挣扎之下留下的痕迹。 魏照的视线落在了床上那人的脸上。 他愣了愣,有些没认出来。 之前司兴文和其他活下来的人一样痴痴傻傻的时候,魏照常会来疗养院看他们,那时候的司兴文,比起以前,要胖一些,也白一些。 可是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脸颊瘦削地向下凹陷,整个人泛着一股蜡黄色。 眼窝下方也凹陷着,一片乌青。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司兴文竟是瘦得脱了像。 察觉到有人进屋,原先直勾勾看着天花板的人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司兴文眸光亮了一瞬。 魏照心头一颤,他走到床边,“阿文……”声音颤着,有些找不准音调。 司兴文认出了魏照。 他开始发出声音,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像是某种古旋律的吟唱,又像是魏照听不懂的地方方言。 司兴文直勾勾地盯着魏照,他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高,到最后,躺着的人脸憋得通红,眼睛凸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因为用力过猛而从眼眶中落下来。 “阿文,你别急。”魏照按住了司兴文的手臂,却在触感传来的瞬间心中一惊。 与他手掌触碰的皮肤,宛若干枯树皮一样,皱巴巴的,贴在皮肤上,仿佛一点肉都不剩了。 “你是不是记得什么?”魏照看着司兴文,他弯下腰,将头贴到了司兴文的嘴边,“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兴文发出的声音,仍旧是刚刚那样的,怪异,扭曲,像是鬼哭狼嚎。 魏照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一小块被角,拼了命地去辨别司兴文究竟在说些什么。 在那些含混的,甚至有些难以辨认的声音中,魏照终于听明白了一些。 司兴文在让他逃。 魏照站直了身子,他看着司兴文,目光震颤,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而司兴文的声音,在魏照的耳朵里渐渐变得清晰。 “快跑。” “照哥,快跑,刑天拿着斧头追上来了。” 第73章 - 木船再次靠了岸。 岛屿边缘比海平面高出一截,一条绳子编成的垂梯半截没在海水里,随着海水的波动轻轻晃动着,打在崖石上。 顾一先爬了上去,离开前,他恨恨盯了岑姣一眼。 岑姣面色泰然,由着他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上面很快就传来声音。 似是有人被顾一的模样吓了一跳,正在开口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一的声音稍显得有些远,显然是人已经被上头等着的人簇拥着去处理伤口了。 上方有绳子被扔了下来,顾也和另一个男人弯腰将装有顾宜白的木箱子捆好后,抬手扯了扯绳子。 木箱子被拉了上去。 男人看向顾也,示意顾也先爬上去,顾也顺着绳梯爬了上去,紧接着,他又看了眼岑姣,“岑小姐,我们这儿穷,还请见谅。” 岑姣挑了挑眉,没说话,顺着绳梯爬了上去。 在岑姣落在岛上的那一瞬间,四周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禁止键。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岑姣身上。 那些视线灼热无比,仿佛要将岑姣烫穿一样。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09章 岑姣毫不在意地一一回望回去。 显然,每个人见到她,都显得有些惊讶,他们的目光在与岑姣的视线撞上后,迅速低头撤走,躲闪着不敢再看岑姣。 这些人的反应有些奇怪。 岑姣心中升起了些许疑惑,顾也先回来过,岛上的人应该在那时候就知道会有一个姓岑的人出现。 他们现在,个个表现成这样吃惊的模样,实在太过怪异了。 而且—— 岑姣回头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刚刚他们下船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有些奇怪,就和岛上的这些人一样,像是有些……不敢置信。 岑姣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自己的血液不该有什么问题,如果是他们嗅闻出来的味道有问题,那么顾也一早就发现了。 可显然,就连顾也都不明白岛上的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顾也原先落在后面几步,他顾不上旁的,走到了岑姣身侧,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岑姣眸光闪了闪,没做反应。 在别人看起来,就像是顾也从岑姣身边穿了过去一样。 人群后,一个穿着唐装的老头子沉默地看着岑姣。 他的视线里,带有审视,以及一丝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了的喜色。 岑姣停在了那个唐装老头儿面前,她没说话,只是微微挑眉,斜着眼看向面前的人。 唐装老头儿并不在意岑姣的不礼貌,他伸出一只手,“顾国强。” 岑姣没有同顾国强握手,只是哼了一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岑姣。” 顾国强并不在意岑姣的冷待,他乐呵呵地收回手,双手背在身后,“顾也那小子说,岑小姐你有一笔生意要同我谈,不知是什么生意。” “你们不是要吃人吗?”岑姣笑了笑,“我要骨头,肉分给你们。” 顾国强的脸色猛然一变。 他盯着岑姣,下意识看向刚刚走过去的顾也。 只是他自己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顾也又怎么会将这种事情告诉自己的敌人呢。 顾也告诉自己,他发现了一个岑姓人,同她交手之间发现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这才会在听那人说想要见自己时,动了将人带回岛上的心思。 顾也那个孩子,顾国强还是清楚的。 心高气傲,对着自己的敌人,还是明显强过自己的敌人,显然不会多说什么。 顾国强重新看向岑姣,带着些许审视。 在听顾也说,他遇到了一个岑姓人到现在,顾国强的情绪几经变化。 现在,狩猎难,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海里的那些人醒过来的时间变长了很多,而且最近这些年,常常有人变疯,或是海水里醒过来时缺胳膊少腿,这使他人手不够用,引外面的岑姓人进村的事情也变得困难。 顾也这个猎人,向来不称职,后来还带着自个儿母亲跑了,居然能够带回一个岑姓人,这当然令人感到高兴。 当人上岛,顾国强发现是个女人,顾国强便不仅仅是高兴了,他感到兴奋! 一个活着的岑姓女人! 他活了这么多年,轮换过那么多身份,可还没有尝过岑姓女人的肉味—— 毕竟岑人一族,以女为尊,每一个岑姓女人,都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他们远不是那些女人的对手。 一个普普通通的岑姓男人,血肉已经可以滋养他们整村的人了。 如果是一个女人,那效果滋味儿,顾国强想都不敢想。 只是,当岑姣说出第一句话。 顾国强心中的兴奋消散了几分,转为惊疑,他不确定面前的人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有哪些本事。 顾国强看着面前笑眯眯的人,心头微微有些打鼓,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僵硬。 顾一从屋子里冲了过来。 横冲直撞的,有些吵闹。 “国强叔,杀了她!”顾一冲到了顾国强面前,他脸上的伤被潦草处理过一番,白色的纱布盖在他的右眼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国强眉头微皱,他看向冒冒失失的顾一,低声呵斥,“胡闹!还不回去!” 顾一却是恨恨盯着岑姣,他牢牢站在顾国强面前,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听到顾国强的话,顾一仍旧没动,他只是转过身,看向被他挡在身后的顾国强。 “国强叔,她差点让我变成瞎子!”顾一抬手捂住了纱布,他另一只眼睛瞪圆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而有些神志不清,他看向顾国强时,竟也多了些恨意,“国强叔,姓岑的反正是要死的,让我给第一刀,有什么不行!” “我让你闭嘴!”顾国强猛地抬腿踹在了顾一的肚子上。 顾一猛地退了两步,险些撞上岑姣,好在岑姣侧身避过,才没被撞上。 只是后面跟上来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顾一栽在一个人身上,连带着摔了好几个人。 顾国强铁青着脸色,显然因为顾一的不配合而十分气恼,“把他带回去关起来,这些天别让他出来了!” 转头再看向岑姣,顾国强压下了脸上的情绪,他对着岑姣挤出一个笑来,“岑小姐,你说笑了,我们都是文明人,什么吃人不吃人的,这话,可不兴说。” 岑姣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国强。 顾国强心中有些烦躁,他没有和岑姓女人打过交道,怎么一上来,反倒失了分寸。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10章 只是他小心些,也是应当的,顾一虽说脾气暴躁,身手却是不错。 两人一见面就打上了,岑姣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顾一险些没了一只眼睛。 他们顾家人对付岑姓男人有一手,可那招拿出来对付女人,可就不太管用了。 心思转了又转,顾国强对着岑姣时,换上了一副笑脸,他微微侧过身,“岑小姐,今天不早了,我先给你安排个地方,好好休息。” 岑姣不置可否,她跟上了顾国强的步子。 却又在人步子稍显轻快后,开口道,“咱们不要遮遮掩掩了,彼此心里都和明镜似的,有什么好骗来骗去的呢?我同族的那些男人,不是死在了你们这儿,还能是哪里?” 顾国强步子乱了些。 他没有回头,只是仍旧往前走着,只是略有些乱了的呼吸声,让岑姣知道,她猜对了。 “你们的那些法子,对我同族的女人不管用,你也就别想着怎么对付我了。”岑姣笑了一声,她双手背在身后,走得稍快了些,与顾国强并肩,而不是跟在他身后。“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你瞧见那个叫顾一的了?” “顾一看着,就是个没脑子的,你能吩咐他做事,显然他有些可取之处,我猜猜——”岑姣故意拉长了声音,她瞥见一旁的顾国强脸色有些发青,心中大笑几声,面上却仍旧就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应该是你们岛上,比较能打的了吧?”虽是问句,可岑姣心中确实有九成把握,刚刚她扫过一眼岛上的村民,个个瘦条条的,看着就虚弱无力。 顾国强没有反驳,只是埋头往前走。 “他和我对上,可是碰都没碰到我,我若不是想着见面就杀人伤了和气,他受伤的地方,可就不是眼睛了。”岑姣往前走了两步,她突然回身,看向顾国强。 顾国强一个激灵,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岑姣,没有说话。 而原先一直带着疏离笑意的岑姣忽然冷下脸来,“我来这儿,倒也不是为了给那些人报仇,毕竟这么多年,他们谁是谁,我也不清楚。”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我不想着来找你们的麻烦,不见得别的人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岑姣缓缓眨了眨眼,眼眸如同一颗玲珑剔透的玻璃珠子,“你们当年偷走岑人的东西,代替填海的精卫,妄图超脱生死——” 顾国强的眼睛开始睁大,他定定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你们偷偷摸摸,欺瞒天地的行为,已经持续得够久了,顾村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已经有来找你们麻烦的岑人隐瞒身份上了岛呢?” “你们当年偷走的东西,或许早就被人记挂着,想要带走了。” 顾国强面色惨白,他退了一步。 岑姣直起腰,面上仍旧是刚刚那副表情,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赌对了! 狗儿山的那块石头突然不见时,岑姣就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那时候,只是猜测,后来在梅山上,听哑叔说了更多的,有关岑人的事情。 岑姣便觉得,狗儿山上的那块石头,原先也该是属于岑人的。 而岑如霜在那儿出现过,石头消失了,梅山山顶,不入峰处的镇山石也消失了。 这种种事情前后脚地发生,岑姣觉得,这是岑人在收回原先属于他们的东西。 至于岛上的人——他们与岑人的关系甚至更加紧密,在他们这儿,一定也有岑人的东西,那东西,对于他们来说,肯定很重要! 这种时候,岑姣只有赌一把。 她只有藉着顾国强不清楚自己的底细,将自己神秘莫测的形象立起来。 就像刚刚上船,她就藉着顾一,让其他人看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可以揉捏搓扁的软柿子,想要对她动手,总要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有那个实力! 眼瞧着顾国强一副吃了什么东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表情。 岑姣便觉得心里畅快,她直起腰,讳莫如深地看了顾国强一眼,而后转过身,不再提刚刚的话题,“顾村长,继续带路吧。” 过了好一会儿,顾国强才咳嗽两声,抬脚走到了岑姣的前方。 “这间屋子空置许久了,岑小姐你修整一番,晚上,我们已经准备了宴席。”顾国强道,只是现在,他脸上的笑已经变得有些差强人意,光是看就知道,他想要快些从这儿离开。 岑姣笑了一声,她看着顾国强,“顾村长,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刚刚和你说的那些话。” 顾国强深深看了岑姣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村子里聚集在码头的人已经四散离开了。 大部分人回了家,而一小部分,村子里说得上话的人聚集在了顾国强的家里。 所以,顾国强进门时,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 他脸色铁青地扫过那几个人,在其中一人要开口时,冷冷打断道,“进屋再说。” 堂屋里,摆着一张方桌,两侧是红木雕的椅子。 大伙儿坐了下来,家里的女人泡了茶,送了进来。 顾国强在上方坐下,他瞥了眼给众人倒茶的女人,低声吩咐道,“你去把大门锁上,注意着点儿,别让人听了墙根。” 女人倒茶的动作停了一瞬。 她没有立刻回答顾国强的问题,而是等堂屋里的每一个人面前都有了茶水,才放下了手里的茶壶,看向顾国强,道了一声知道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11章 女人出了门,顺手关上了堂屋的门。 吱呀声响起后,过了许久,才有人开口说话,“虽说是个女人,可她自己送上门来了,吃也是一样吃,有什么不妥的吗?” 率先说话的那人,吐出一口眼圈。 顾国强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的记忆也没有重置过,怎么能问出这种话来?!” 那人被怼了一声,面上有些讷讷。 “我们这些年,为什么只能对一些男人下手,你是半点不知道吗?”顾国强面色越发冷了,“我看是太久没有去过外面,已经忘了当年究竟是怎样的情形了!” 许是看出了顾国强情绪暴躁接近失控,有人灭了烟,“那个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不像是岑人里领头的,她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和你说了吗?” 顾国强的手放在椅把上,指头无意识地上下动着。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向几人中年轻一些的那个,“这两天,你什么事都不要管,去巢里,守着青雀神像。” 这话一出,堂屋里如同水如油锅,沸反盈天。 顾国强被吵得太阳穴突突跳。 他抬手,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都给我闭嘴!还有烟,都给我灭了!” 见顾国强发火,堂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丫头,是冲着青雀神像来的?” 只是刚刚问完,他又疑惑,“不应该啊,当年的事情,就连当时活着的岑人都不确定是谁做的,岑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像我们,寿与天齐,怎么反倒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找到我们了呢?” 顾国强摆了摆手,“现在不是去追究这件事儿的时候,总之青雀神像是重中之重,无论如何,都要守好,那是我们的基石,如果没有青雀神像,那一切就都完了。” “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刚刚被顾国强点名的那个年轻人站起身,他对着顾国强点了点头,满脸的严肃认真,“我现在就去,直到这次危机解除再回来。” 顾国强点了点头,他有些疲惫地抬了抬手,“行,你去吧。”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只是步子间,不大像年轻人,反倒像是蹒跚的老人。 顾国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开口道,“都已经多久了,怎么还没有适应。” 往外走的人步子一顿,等到再次抬脚,才是大步往外走,看不出怪异的地方。 男人出了门,靠在门边点燃了一支烟。 眯着眼吐出一口眼圈,余光瞥见身侧有人站着,转过身去看,是顾国强的老婆。 男人捏着眼,“婶子,你怎么在这儿?” 女人坐在方凳上,听到声音,她缓缓转头看向了男人。 动作缓慢又僵硬,像是个提线木偶。 见女人脸上扯出一个堪称惊悚的笑,男人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咳了一声,抬手指了指门,“我忙去了。” 等到走远了些,男人才低声骂了一句,“死老太婆,这外人就是不行,僵得跟什么一样。”他啐了一口,低头快步出了院子,朝着海边走了过去。 他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看到,刚刚他咒骂的那个死老太婆,在他离开后,脸上那诡异的笑久久没有放下来。 嘴角高高翘起,几乎要戳到眼角。眼尾的皮肤皱在一起,让人看不见她的眼睛。 她保持着这个笑,一直到天色渐暗。 屋子里的人终于走了出来,他们各个看起来面色都有些凝重,顾国强走在最后,他看着大家离去的背影,开口叮嘱,“晚上的宴席,你们收着点儿,别让人看出来。” 院子里,传来稀稀拉拉的应答声。 顾国强这才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女人,他走到女人身前,蹲下身去。 见女人脸上的笑僵硬地维持着,一动不动的,他叹了一口气,而后抬手,顺着女人的脸颊轻轻向下。 在他的动作下,女人终于没有继续笑着了。 “小菲,这具身体是不是用着不好了?”顾国强抬头看着面前人的脸,手上的动作十分温和。“没关系,等这次的事情了结了,我就能替你修补身上的破损了。” 被顾国强唤作小菲的女人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顾国强。 顾国强并不觉得那目光直勾勾的有些瘆人,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女人的脸颊,“今天晚上,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我给你带你爱吃的回来,好不好。” 小菲缓慢移动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答了一声好。 顾国强轻轻拍了拍小菲的背,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站到一半,忽然听到小菲继续道,“危险,要小心。” 顾国强原先有些紧绷的脸色柔和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小菲的手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 顾也和装着顾宜白的箱子一起,被人领回了原先的房子。 顾宜白连人带水,被倒进了院子里的池塘里。 顾也有些紧张,他抓住那人的胳膊,“不用给她送到海里去吗?” 被顾也抓住的人没说话,而是玩味地看了顾也一眼,而后嗤了一声,甩开了顾也拉着他的手。 顾也见状,正要追上去。 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两位老人,却是开口喊住了他,“顾也,还没闹够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12章 是顾也的外公外婆。 他们看起来,比起之前顾也离开时老了很多。 两位老人,也不知哪儿来得那样大的力气,竟是一左一右,控制住了顾也。 顾也想要挣脱,可那两双手,却是纹丝不动。 “你给我们老实一点!”顾也的外公双目圆瞪,他死死钳住了顾也,而后看向另一侧的女人,“把他关到地下室去。” 顾也想要挣扎,可两只手臂上,仿佛被铁钎钳制着。 他挣扎无果,只能想要用顾宜白打动他们,“你们让我守着我妈吧,我知道错了,现在只想守着她,哪儿都不去!” “一个残次品,有什么可守的。”顾也的外公冷哼了一声,他打开了地窖的门,将人推了下去。 顾也脚下骤然踩空,他直直掉了下去,摔在了地窖里堆起来的稻草上。 老人满脸的冷色,看向顾也时,丝毫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外孙子,反倒像是在看什么仇人。 “你老是在这儿待着,等村长的处置!” 第74章 - 顾村的宴席设在外面。 露天的宴席,圆桌放在桌子主道两侧,一长溜,红色的桌布盖在桌子上,随着风吹过来,轻轻飘动着。 顾国强亲自去请了岑姣,将人领上了主桌。 等岑姣到了宴席上,剩下的桌子都已经坐满了——岛上的人,有些黑,不知是不是海风吹得多了,要么像是顾一那种,身上油亮发黑,要么是那些老人,瘦削干巴,黑黢黢的。 岑姣的视线从这些人身上扫过,最后大剌剌地在主桌主座上坐了下来。 在她坐下来的瞬间,靠近的那些人,像是要站起来了一样。 顾国强摆了摆手,那转瞬即逝的紧张气氛才渐渐淡去,他笑了一声,在岑姣身侧坐了下来,“岑小姐,你先前说有人偷偷上了岛,怕是什么诓骗人的话吧。” “我们都是渔民,虽没什么本事,可是分辨你们岑姓人,还是有自己的一套法子。”顾国强笑了笑,他拿起了筷子,示意众人动筷,视线却一直黏在岑姣身上, 岑姣面上倒是丝毫没有露怯,她笑了笑,“我只说有人要来找你们麻烦了,什么时候说过他已经上了岛?” “再说了,我给你这个消息,显然不能叫那个人知道,如果他在,我又怎么会上岛呢?”岑姣拿起筷子,颇为嫌弃地扒拉了两下面前的咸鱼,“还是顾村长觉得,你们的人能打得赢我?” “那个叫顾一还有顾也的,两个人可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岑姣道,她环顾四周,状似无意地提起,“怎么没见着顾也还有顾一呢。” “顾一被罚去反省了。”顾国强道。 至于顾也,他忙了一下午,还没有顾得上去处理顾也的事,现在听岑姣提起顾也,他才想起这么个人。 视线在周围梭巡一圈,没见有顾也的身影。 岑姣微微挑眉,“怎么,顾也也被罚去反省了?因为没能杀了我?” 岑姣这话说得难听,相当于将顾国强身上的那一层面具撕了下来。 从一开始,顾国强表现的,就是不承认岑姣说的那些,就算彼此之间心知肚明,面上也都要否认。 这叫懂事儿。 可偏偏,这个小丫头,将不懂事写在脸上,她不顾头尾,甚至半点不怕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伸手将事情明晃晃地撕开,血淋淋地摆在桌上,让大伙儿一起看。 “岑小姐说笑了。”顾国强打着哈哈,他看着面前的人,深吸一口气,“也许是有些事儿耽搁了。” 顾国强的反应,倒是让岑姣有些意外。 她贴着对方的底线说话,做事,见没反应,便再深一截。可面前这人,却像是没有底线一样,无论岑姣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同岑姣打着哈哈,将当时的事情揭过去。 他是在害怕吗? 岑姣有些不确定,不过她没有继续试探下去,而是话头一转,“那就去催催,他和我还能过上几招,吃过饭,怎么也要松快松快。” 顾国强对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而后看向岑姣,“岑小姐,我安排人去找他了,咱们先吃饭。” 岑姣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各种菜肴被送上了桌,多数是海里的东西,蒸鱼,炖鱼,煮鱼;白灼虾,蒜蓉虾,油焖大虾。 还有些凉拌海蜇,海带贝壳一类的小菜。 压轴菜是一碗排骨汤。 顾国强拉住了送排骨汤上桌的人,小声吩咐,“留一碗个小菲送过去。” 他虽说是压低了声音,可岑姣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当顾国强叮嘱完送菜上来的人,正要坐正吃饭时,余光瞥见岑姣正偏头看着自己。 和岑姣这几番交道打下来,顾国强现在看见岑姣那双大眼睛就心里发怵。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岑姣一眼,“怎么了?” “小菲是谁啊?”岑姣问,她眨了眨眼,似是对这个小菲好奇极了。 “小菲是我的妻子。”顾国强道。“她不喜欢这种吵闹的氛围,所以没有来席上吃饭。” 岑姣发现,顾国强在提起小菲时,整个人的确变得柔和了几分。 她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去找顾也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顾也跟在那人身后,一瘸一拐的,脸上还有伤,看起来像是脸直接在青石板上蹭出来的伤口。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13章 岑姣叫顾也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看向顾国强,谁料顾国强脸上同样有些惊讶。 顾也抬手抹了把脸,他扫了眼岑姣,而后看向顾国强,喊了声叔。 顾国强摆了摆手,“怎么摔成这样了,今儿事多,我忘了和你说说你母亲的事儿了。” 顾也眸光闪了闪,没说话。 顾国强笑了笑,“你也别担心,宜白不会有事儿的,咱们岛上的事儿,你知道得不多,但你只要信叔一句话,她不会有事儿,你既然回来了,就安安心心住下来。” “……陪一陪岑小姐。”顾国强顿了顿,继续道。 他这话一出。 岑姣也好,顾也也好,都有些惊讶。 当然,两人面上都没显露什么。 宴席很快到了尾声,岑姣放下筷子站起了身,她看向顾也,“陪我松一松筋骨。”说完,岑姣才又转头看向顾国强,“顾村长,不妨事吧?” 顾国强摇了摇头,“没事儿,没事儿。” 只是当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他又吩咐人悄咪咪地跟了上去。 顾也走在岑姣身侧,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有人跟着我们。” “知道。”岑姣突然出手,她的手臂破开空气,发出飒飒声。 风也被搅动,彻底盖住了两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顾也明白过来岑姣的意思,抬手与她过招。 “顾也,我觉得你们这个村子吧——”岑姣顿了顿,她闪身躲过顾也推向她面门的手,“强弩之末了。” 顾国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本事。 岑姣不知道他活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脑子里的记忆是一直存在还是每换一张脸就会从零开始。 可是,岑姣清楚地发现,顾国强当真没什么本事。 不光是顾国强,这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什么本事。 要说身手,岑姣几次点出他们身手不行,顾国强脸色都十分难看——那是被戳穿后的难耐和愤恨。 说明这村子里,能打的,当真没几个了,毕竟顾一那身手,甚至不如赵侍熊身边的人。 顾也眸光闪了闪,他有些分神,一时没能避开,肩上重重挨了一下。 他吃痛,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顾也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我外公外婆,老了很多,但是力气却变得很大。” “他们想把我关进地窖。”顾也面上闪过一丝烦躁,“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他们好像很急切,想要通过将我关起来,去找顾国强讨要什么。” 岑姣停下了动作,她看向两人的来路,“行了,不用打了,那人走了。” 那人,是指跟上来的人。 岑姣啧啧两声,她转过身,轻声道,“顾也,你说顾国强是怎么想的,会让你和我单独待在一起?” 顾也摇了摇头。 “或许,是他太老了。”岑姣的声音被风吹得更低了些,“已经老到拿不准你我了,他知道,或许应该提防,所以派人跟着你我,可那人发现我们当真是打了一架,便离开了。” “顾也,你的……”岑姣顿了顿,她回头看向顾也,“这个岛上的,和你同宗同源的人,幽困在这个岛上太久了,他们早就变得迟钝腐朽。这座岛,快沉了。” 岑姣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那个“舅舅”,会丝毫不畏惧这样一座岛,以及岛上的顾姓人。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我之前,用话诈顾国强,看他的反应,这海里,应该有岑人的东西。” “那东西,应该就是岛上的人可以在海中获得新生的关键。”岑姣道,她看向顾也,在发现岛上的人是强弩之末后,岑姣决定速战速决,“我今天晚上会摸黑探遍整个村子,如果运气好,或许能够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等我拿到东西,我们就下海。”岑姣看向顾也,她顿了顿,“最好你能让村里的人同意,你陪你母亲一起入海,在我之前就入海。” “现在,比起岛上的人,我更担心我那个便宜舅舅。”岑姣叹了一口气,即便发现顾姓人没有那么棘手,心里依旧没有放松下来,她看着顾也,“就算他不动我,你一个顾姓人,能不能活还是两码事。” 顾也闻言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他上一次回岛时,只在外面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这次不一样,这次,顾也带着顾宜白,在海岛之外的地方,生活了很多年。 回来后,他的确发现了岛上的人,似乎远不像自己从前感觉的那样恐怖了,他们仿佛从云端跌入了泥沼。 从前让顾也觉得惊恐的人,现在再看,却也觉得不过如此。 顾国强就算掌握着他的命脉,就算掌握着天大的秘密,就算能够控制他体内的血液一点点干涸又怎么样呢?他已经开始没有办法掌控眼下的局势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岑姣的话。 顾也从前对于这个岛上的厌恶和恐惧都散了些,他开始去思考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许是察觉到顾也的情绪,岑姣朝着他走了过来。 肩上稍稍一重。 顾也抬眼,是岑姣右手虚握成拳,轻轻撞在他的肩膀上。 “也别太担心。”岑姣道,她面上没什么表情,“我上岛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现我可能比自己原先想像的还要强很多。”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14章 顾也有些想笑,可是却又觉得这时候,什么事都悬浮着,不曾落到实处时,着实不该笑。 他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岑姣,有些无奈,“岑姣,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的时候该多些表情。” 岑姣白了顾也一眼,她收回手,转身朝着自己暂时休息的屋子走了过去,还不忘抬手对着顾也摆了摆手。 ****** 宴席还没结束的时候,顾国强便有些烦躁。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烦躁,总归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揪着一样,不上不下的。 原先有岑姓人出现是好事儿! 可偏偏是个不知其深浅的女人,原先没和岑姣打交道时,顾国强还想着,女人又如何,就算岑人以女性为尊,岑姓女人到了他们手里,只会是大补的猎物。 可这个叫岑姣的,身手厉害,知道得也多,还带了个模棱两可的消息。 比起岑姣这个人,顾国强更担心青雀神像的安危。 顾国强藉着月光回到了家里,他有些疲惫地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这具身体,也用了很久了,最近这几年,总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脑子也不太清明。 顾国强悠悠叹了一口气,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了,他要亲自去挑选一具好的身体,到时候,被他挑中而没办法醒来的人,就委屈委屈,等他这具苍老的身体羽化蜕变后,再醒过来吧。 门外,传来敲门声。 声音打断了顾国强的思绪,他有些不满地抬高了声音,“谁啊?” “村长,是我们!”有些苍老的声音。 顾国强眼角嘴角都微微向下,有些不满道,“进来。” 是顾也的祖父祖母。 两个老人头发花白。互相搀扶着进了院子。 月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影子却很淡很淡,几乎要消失了。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吗?”顾国强的视线从两个人身上扫过,他想起先前顾也那一身的伤,“还有那个顾也,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不让人去宴上也就罢了,还弄得一身伤。” “是我们不会教孩子。”顾也的祖父忙道,他往前走了一小步,脸上的褶皱堆在一起,上面满是老人斑,“这不是想着,先把人关起来,等着您处置吗?” “处置?处置什么?!”顾国强哼了一声,“你是要告诉岛上的人,就算带回了岑姓人,立了这么大的功,也要受处置是吗?” “不,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老头儿连连摆手,却又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 顾国强又冷哼了一声,他看向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声音拉长了些,“我知道,你们为了什么来找我。” “是,按时间,是该你们到海里去了。”顾国强叹了一口气,“可是你们也知道,这几年,岛上出了很多事儿,下海老树出新芽是大事儿,我也是想着将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安排你们下海。” “可前两天,刚有一批人下去。”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太开口道,带了些许的埋怨。 顾国强眼睛瞪圆了些,他看向站在那儿的人,有些不满,“是,那你们也该想想,为什么我偏偏就落下了你们两个人!” “宜白这么多回了,就轮到你们两个养的时候出了岔子!也不说之前她想着放那个人走了,就说后来,喝了点汤,就疯了!那么多回,从来没出过事儿,就到你们这儿出事儿了,不是该给你们些教训?!” 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脑袋耷拉着,似是被顾国强教训得说不出话来。 顾国强见状,声音倒也不那么严厉了,他看着那两个人,“我们同宗同源的,虽说你们不记得了,可是咱们的交情,可是多少年了!这次,算是给你们两个一个小小的教训,等眼前的事儿解决了,我就会安排你们两个下水的。放心吧,都是一根藤上的瓜,罚过了,我就不会亏待你们。” 得了顾国强肯定的答覆,两个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顾也的祖父看着顾国强,咽了一口口水,小声道,“村长,我们也不是不识趣要来催你,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身上的变化着实有些多了,前两天,我轻轻一揭,腿上就掉下来一大块皮。” 顾国强瞥了眼院中的人,“行了,处理完眼前的事情,我会安排你俩下水的。这眼前的事儿,才是最紧要的,要是弄砸了,别说是你们,咱们整个岛上的人,大家过了几千年的好日子,都要到头了!” 许是顾国强说得严重,院中的两位老人连连点头,也不敢再说什么,互相搀扶着离开了顾国强的家。 等两个人走得远了,顾国强冷哼了一声,他锤了锤膝盖,站了起来。 眼里,满是对刚刚那两个人的不屑。 那两个人,他记得,从以前开始,就是两个不聪明的。 这么多年了,经历了这么多次,还是这么沉不住气,顾国强双手背在身后,心里盘算着。 这些年,海里常常出事儿,总找不着原因,前段时间,他又去翻了一遍从前的记录,发现岑人从前会做的一件事情,或许能让目前的情况出现转机。 ——祭祀。 想想也是,青雀神像保佑了他们这么久,也该给些上好的祭品,才能让神像的福泽绵延不绝。 他们这一脉,能够死而复生,生生世世不绝,也算是上好的血脉了。 若是以族中人的性命为祭,想来效果是最好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15章 顾国强心里有了盘算,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他抬脚往屋子里走了过去,“小菲?” 侧屋的灯已经关了,顾国强小心翼翼地推开屋子,藉着月光,看向靠墙的床。 床上的被子微微凸起,没有什么动静,像是人已经睡着了。 顾国强见状,没有再往里走,他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菲最近精神不大好,整宿整宿睡不着,今天既然这么早睡了,就不要再拉着她说话了,让她好好睡一觉。 ****** 岑姣准备等到半夜再出门。 只是躺在屋子里,百无聊赖,耳边水塘里的蛙叫声成片往耳朵里钻,吵得人也没办法安睡。 岑姣第一次在毫无缘由的情况下想起了一个人。 她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魏照的身影。 要是魏照在,这时候,一定会说些话,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岑姣蹭一下坐直了身子,她盘腿坐在床上,眉头微皱,看着面前的墙壁出神。 会想起魏照很奇怪。 想起魏照,不是为了正事,而是觉得这种时候如果魏照在,时间会过得更快,自己会觉得舒心一些,更奇怪。 岑姣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魏照,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声音。 她轻轻啧了一声,这岛上的人,还真是不入流,半夜想要过来偷摸做点什么,还提前弄出了声音让人察觉了,真是一群草包。 岑姣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卧室在二楼,她从窗户处翻了下去,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恰好叫响起的蛙鸣声盖了过去。 岑姣看向院子,院中,一个黑色的人影蹑手蹑脚,正伸长了脖子往屋子里看。 岑姣摸到了那影子的身后,冷不丁出声,“大晚上不睡觉,摸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那人被岑姣吓了一跳,猛地往前蹿了两步,却又左脚绊住右脚,摔在了地上。 岑姣微微挑眉,这人未免也……太草包了。 就算被发现了,怎么能慌不择路成这样。 她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扯住了那人裹在身上的斗篷,“说话,你鬼鬼祟祟,要做什么?!” 那人手上似乎没什么力气,岑姣没费什么劲儿就将斗篷扯了下来,看身形,是个瘦削的女人。 岑姣伸手按在了那人的肩膀上,掌心当中传来的触感,却让她一惊。 还不等岑姣反应过来,原先背对着她的人转了过来。 月光下,来人的脸被照得清清楚楚。 ——女人的脸裂开了,像是破损的陶俑一样。 字面意义的裂开了,这个女人的脸上,皮肤成了一块一块的,岑姣毫不怀疑,只要伸手轻轻一碰,那些皮肤,就会成片地掉落。 岑姣背脊有些僵硬,她盯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反倒是那个女人,打破了这份寂静,“他——” “他派人去海里了。”女人的声音有些僵硬,她盯着岑姣,缓慢地吐出字句,那些字一个一个地往外蹦,“守着东西。守着海里的那个东西。” 第75章 - 岑姣眸光闪了闪,他?是说顾国强吗?应该是顾国强没错,这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是听顾国强的安排。 守着的东西,是顾姓人以前偷走的东西吗? 岑姣心中接连升起几个念头,最终,视线落回了面前人的脸上,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个看起来有几分吓人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岛上的人吗?可岛上的人荣辱一体,她又怎么会这样跑到自己面前来,说出顾国强的安排呢? 蛙叫声重新响了起来,成片,钻进人的耳朵里,让人心生浮躁。 岑姣深吸一口气,她抬头环顾四周,夜风微凉,吹走一丝暑气,没有人在附近监视着自己,但外面仍旧是不安全的。 “进屋再说。”岑姣低声道。 她抬脚往屋里走,那个刚刚吓得摔倒在地上的女人,有些费劲地爬了起来,她十分缓慢地跟上了岑姣的步子,动作很轻,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进屋后,岑姣抬手打开了灯。 白炽灯的灯光照亮了整间屋子,也照亮了跟在岑姣后面,走路显得有些笨拙迟缓的人。 刚刚月光下,岑姣看着这人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脸裂开的女人。 可月光,终究是亮不过灯光。 灯光下,女人的脸整个暴露在岑姣的眼里。 这个女人很漂亮,是令人咋舌的漂亮。 就算脸上的皮肤皴裂,皮肤微微凸起,边缘呈现透明,显得有几分怪狰狞。 只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女人那勾人心的美丽。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闪亮,眼波流转间,又像是璀璨的玻璃珠子。 摄人心魄,让人移不开视线。 “你……是什么人?”岑姣迟疑着开口,面前的人,和顾姓人长得很不一样。 顾姓人多数长得粗犷,而且皮肤黝黑——只有顾也例外。 面前的人,皮肤白得仿佛透光。 岑姣直觉,这个女人,身体里装着的灵魂,躯壳里流着的血液,同顾姓人无关。 “我姓邵。”女人抬头看着岑姣,她缓缓眨眼,“邵芳菲。” 邵芳菲,芳菲,小菲! 岑姣瞳孔颤了颤,她看着面前的人,忽然出声,“你是顾国强的妻子?!”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16章 在听到顾国强的名字时,面前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平淡仰头看向岑姣的女人忽然冷哼了一声,她那一刻,仿佛变得鲜活,有了别样的情绪。 只是那情绪,是厌恶,是憎恨。 邵芳菲抬眼看向岑姣,她声音很低,“他们将东西藏得很深,在水里,只有跟上他们才能找到。” 岑姣心里迅速判断着邵芳菲的话,她看着面前的人,“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邵芳菲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明媚艳丽,又有几分癫狂。“我想死——” 她突然收住了笑,人也缓缓站直了,邵芳菲直勾勾地盯着岑姣,她面色忽然变得认真,“我想他们死。” 岑姣没有说话,她只是沉默地盯着邵芳菲。 她没有去问邵芳菲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也没有应承邵芳菲什么,而是抬眼,透过一旁的小窗看向外面。 过了好一会儿,岑姣才移开视线,她低声道,“你该回去了。” 邵芳菲闻言缓缓眨了眨眼。 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缓缓转身,朝着屋外走过去。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仿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三百七十八年。 岑姣没有说话,她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 “可我是千年前的人。”邵芳菲缓缓转过身来,她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出现在脸上,显得有几分难忍滑稽。“我死在了千年前,却又在不属于我的几百年后醒过来。” “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死去,可是这么多年了。”邵芳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将岑姣望着,不带任何情绪地望着,“岛上从没有外人来,甚至连出去的人都是寥寥。” 邵芳菲脸上,分明没有什么哀恸的神色,可是泪珠,却是顺着她皴裂的脸缓缓淌落。 那泪泛红,赫然是血泪两行。 岑姣视线闪了闪,她想要避开邵芳菲的视线,却又避无可避。 她来这儿,不是为了什么岑人丢掉的东西,她只是想要捡一些骨头渣滓回去,暂时解决了梅山眼前的困境。 带走对于顾姓人没有什么用处的骨头和带走顾姓人的命根子,着实是天上地下的难度。 就算岛上的人再怎么不如岑姣原先想得那么厉害,可如果可以避免冲突,自然还是避免冲突的好。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邵芳菲找过来,岑姣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她回去。 可现在,看着面前的人缓缓淌落两行血泪,岑姣却又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独自一个人,在不属于她的时空里生活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日要与害得自己面临这样境地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岑姣有些想像不出邵芳菲的痛苦。 她看着邵芳菲,眸光闪烁,牙齿咬紧了口腔中的软肉,她的舌尖死死抵着那块凸起的软肉,强迫着自己不要开口说话。 邵芳菲抬手,缓缓擦泪。 她笑了一声,指腹顺着脸颊,轻轻动着,她将血泪擦去,又将破损的皮肤往回推了推。 许是见岑姣的眉头微微皱着,邵芳菲摇了摇头道,“等到白天,我的脸就会好了。” “倒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这样难捱。”邵芳菲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看了眼岑姣,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她走得仍旧缓慢,看得出来,这副皮囊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岑姣不知道躯壳重生,会不会痛苦,可看邵芳菲的状态,她想那定然是痛苦的,还是十分的痛苦。 岑姣那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过了许久,她才听到自己僵硬的声音响起,“如果有机会,我会想办法让你解脱。” 邵芳菲的步子停了一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 只是邵芳菲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对着岑姣缓缓行了个礼。 那是过去的时候,大家闺秀会行的礼仪。 邵芳菲的动作没那么流畅了,却是十分标准。 她深深望了岑姣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整个岛上,只剩下零星的几家还亮着灯,这些灯光透过窗户变得朦胧,再也盖不过月光去。 岑姣看着月光照在邵芳菲的身上,将她越送越远。 直到邵芳菲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岑姣才退了两步,收回了视线。 她多了不该有的情绪。 邵芳菲的事情与她无关,理智一点,她不需要,也不应该去管邵芳菲的事情。 顾国强将邵芳菲一个许多年前的外人留在岛上,这么多年,一直用顾家的秘法给她续命,显然是极为看重邵芳菲的。 而且…… 岑姣垂眸,先前在宴席上,顾国强还记得让人额外准备一碗排骨汤给自己的妻子邵芳菲,显然在顾国强自己眼里,他与邵芳菲是一对恩爱无比的眷侣。 他们已经在一起上百年了。 岑姣觉得有些心慌,她先前,觉得顾国强不过是个活得久了,脑子已经不大灵光的老东西。 可是现在,丝丝缕缕的惊恐害怕之意,从岑姣心中缓缓升起。 她在惧怕。 顾国强这个人,远比岑姣所窥见的,更加恐怖。 他爱邵芳菲吗? 或许吧,可这爱,将邵芳菲囚禁在这一座岛上,孤身一人,凄凉痛苦。 岑姣缓缓闭了闭眼,等到再睁开眼睛时,心里有了决定。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17章 ****** 夜色浓厚。 岑姣藉着夜色遮掩,在岛上穿梭。 不知是不是一盏灯都没有的缘故,原先听起来有些嘈杂的蛙鸣此刻却又衬托得这座小岛越发静谧。 岛不算大,岑姣很快就在岛上转了一圈。 正如顾也之前告诉她的那样,这岛上没有墓地一样的地方。 岑姣藏身在一棵树上,树顶枝叶繁茂,她蹲在树干上,既能遮掩身形,又能眺望整座小岛。 这岛上不光没有墓地,也没有仓库粮仓一类可以存放物品的地方。 岑姣的视线缓缓移向远方,没有可以存放东西的地方,那么残留的骨头渣滓,会不会被扔进了海里呢。 毕竟,就连最重要的东西,顾姓人都藏在岛里。 岑姣的视线移向港口的方向,她这一路上,没有见到顾也,她并不知道,顾也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又预备什么时候下海。 岑姣眸光按了按,她伸手捏了捏口袋里桑寻给她准备好的符咒。 离开前,想着要去的地方四面环海,而岑姣的水性不佳,有避水符,万一落水,总不至于被淹死。 岑姣的视线落在海面上。 岑姣细细思索着邵芳菲告诉她的话——只有跟着顾姓人才能找到海里藏东西的地方。 照理说,被顾国强安排去看守东西的人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大海茫茫,岑姣就算在邵芳菲找到她的第一时间跳下海,也不可能在无边无际的海里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这个问题摆在明面上,邵芳菲不可能想不到。 就算她也因为这么多年的折磨而有些迟钝了,也该会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找到自己。 就算不能,也该出现在宴席上,越早告诉自己,找到那人的可能性才越大。 可邵芳菲没有,她甚至等到天黑全了,月亮高高挂起后,才找到岑姣,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岑姣的视线缓缓上移。 是圆月,月光洒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似是银箔洒落在海面上一般。 岑姣站起了身,她望向没有尽头的海面,水天相接,看得久了,人竟是也有些恍惚,有些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又是天。 水波轻漾,岑姣的眼睛有些发酸,她猛地抓紧了身侧的树叶。 她死死盯着前方的水面,发现了端倪。 一条浅浅的银线,在晃荡着的水面上,若隐若现。 得找人验证这件事。 岑姣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这时候,她又想起了魏照。 要是魏照在就好了,这样,岑姣就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是只有自己能够看到,还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那条银线。 不过,大概率是只有自己,或是说,只有岑人能够看到。 不然,顾国强就算老得已经没办法转动脑子了,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派人去守着那东西——这不是明晃晃地给人引路吗?! 岑姣的呼吸有些急促,她需要快点找到顾也。 只是,岛上的屋子大多都长一个样,岑姣置身其中,有些分辨不出哪间是哪间。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岑姣决定去下海的地方看看,她全程走小路,从别人家屋后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岛的边缘出现在眼前。 岑姣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余光便瞥见有灯亮了。 先是一户亮了灯。 而后是两户,紧接着四五户,然后是一排,两排,直到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 灯光之下,月色黯淡。 岑姣脸色白了一瞬,她下意识朝着岛边跑了过去,只是她还没有跑到地方,便见一个人冒头出来。 是个女人。 是个岑姣认识的女人! 岑如霜! 岑如霜见到岑姣,显然也愣住了,她漆黑的瞳孔落在岑姣身上,惊讶转瞬即逝,岑如霜移开了看向岑姣的视线,她看向岛上,见灯都亮了,眸子也微微亮起。 “别露面。”岑姣听到岑如霜低声道,那声音略有些沙哑。 岑姣有很多想要问的,可肩上却是一重,她被岑如霜推向了海里。 两人一人向下,一人翻身向上。 岑姣伸手在崖壁上稳住身形,海水拍打上岸,击打在她的脸上,她有些茫然,也有些不解。 岑如霜那时候在狗儿山上出现,听魏照提起过,她后来再上山的时候,车上坐着个男人。 那个男人,会是自己的舅舅吗? 那么现在,岑如霜来这儿,也是为了取回岑人的东西吗? 可若是要取回岑人的东西,也该悄咪咪的才是,她这样明晃晃地上岸,显然已经惊动了岛上的人。 岑如霜想要做什么…… 岑姣心中升腾起了一个不大好的念头。 她顾不上岑如霜刚刚的那一句别露面,手臂上微微发力,人重新爬了回去。 只是等岑姣爬上岸,已经不见岑如霜了。 离海岸边近的地方,并没有屋子,饶是如此,稍远些地方的嘈杂声仍旧有盖过海浪声的意思。 岑姣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 岑如霜这是要屠岛! 她不在乎自己这样堂而皇之地上岛是不是会引起岛民的注意,也不在乎要找的东西是在岛上还是在水里。 从一开始,岑如霜就是抱着屠岛的念头。 引起注意又如何,杀了就是。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18章 要找的东西不在岛上又如何,一个一个地杀过去,总有胆小的会承受不住,告诉她东西在哪里。 岑姣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她偏头看向灯光亮起的方向,心中只剩一个疑惑。 就算她心中对岛上人的实力有了一定的判断。 可是岛上的人数量占据了优势,如果让岑姣与全岛的人对上,她有把握全身而退,却没有把握可以打败每一个岛上的人。 岑如霜究竟是多么厉害,才能这样胸有成竹呢。 ****** 川都疗养院。 魏照靠栏杆站着,许承安站在他的对面,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谁也没先开口,直到关着的门被医生从里面打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抬手推了推眼镜,他看向魏照,“已经打上了镇静剂,病人安静下来了,你们要是想看他,等会儿可以进去。” 魏照站直了身子,他对着医生道了一声谢,只是面上的凝重并未消散。 医生对着魏照和许承安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忙别的去了。 司兴文的病房在尽头,医生离开后,目之所及便只有魏照和许承安两个人。 许承安瞥了眼病房门上的牌子,先开口道,“行了,从回川都起,你就一声不吭的,你可从来不是这性子。” 魏照抬眼看向许承安,他抬手,转了转手腕,开口时,声音却是有些怅然,“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和许承安,是从前那个队伍里,仅存的两个人。 之前,魏照不知道许承安为什么忽然离队,独自一个人住在郊外的山上,这么些年,很少下山。 只是他没有去追问什么,因为魏照自己追根究底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事,少一个人牵扯进来更好。 可是现在魏照突然知道许承安牵扯进的,或许是比自己更难理清的事情。 他看着面前的人,许久,才叹了一声,“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许承安摇了摇头,他对着魏照摆了摆手,“是我自己的私事儿,和你们山里发生的事也没什么关系。”许承安抬头看向魏照,“就像你不让我一起去黔州一样,魏照,我也不想你牵扯进我的那些私事中去。” “我会在梅山出现,算是个意外。”许承安眸光闪了闪,他笑了一声,“只是魏照,你原先只是查黔州的事,我虽然有些担心,却没有阻止你,因为我知道你的性子,也知道你有能力应付。”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件事远比你我想得复杂。”许承安微微皱眉,他盯着魏照,“或许你是时候放手了。” 魏照看着许承安,没有开口。 一秒,两秒。 久到许承安有些恍惚时,魏照才扯唇笑了笑,他抬脚往门边走,“我再去看一眼兴文,就是时候离开川都了,姣姣那儿,我不大放心。” “魏照。”许承安出声喊住了魏照。 魏照的手已经按在了门把手上,听到喊声,回头看了过来。 许承安面色有些凝重,“魏照,那个岑姣,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魏照回头看向许承安,没有说话。 只是他眸光平淡。 许承安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看魏照的反应就知道,他早就清楚自己同岑姣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仍旧是一头扎了进去,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和当年的自己一样。 “我知道。”魏照开口道,他看向许承安,笑了一声,“之前觉得自己能应付,谁知道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抽身了。许承安,我不可能看着岑姣一个人,我舍不得,也受不了。” “就算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你们仍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许承安的眉头皱起,他仍旧想要劝服自己的友人,即便他自己也知道不大可能。“魏照,我不想看着你沉沦进不可能有船通行的海里。” 魏照看向许承安,他微微皱眉。 许承安的话,隐隐让他有些不安,“你是什么意思?姣姣会出事?” 许承安长叹了一口气,他垂下眼,“我不知道她会遇到什么,但我知道,等到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她终究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魏照,你不是那个世界的人,你们之间就注定不会有结果。” 魏照闻言,面上的紧张神色少了两分。 他看着许承安,笑了笑,“不会的。”魏照道,他脸上的笑,恣意又张扬,满是少年人的意气。 许承安看得有些恍惚,面前的人,仿佛与几年前那个有些不服管教的少年合二为一,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他一样。 魏照微微挑眉,他抬了抬下巴,对着许承安,“走吧,我也要走了。” 说着,魏照推开了门,进了屋子。 许承安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喊住他。 司兴文是今天早上开始暴起伤人的,前一天魏照来看过他。 司兴文虽说不像之前那样痴痴傻傻的了,可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人很难理解,魏照回来的这一趟,收获并不算大。 只是那天已经不早了,魏照便先离开,准备第二天再来看一眼司兴文后,就离开。 谁料刚到疗养院,就听说了司兴文暴起伤人的事儿,他咬伤了早上来给他量血压的小护士。 魏照看过那护士手上的伤口,血淋淋的,别提多吓人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20章 那声音很轻,却又同惊雷落在耳边。 众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发觉,顾一那惨痛的呼喊声骤然消失了。 再去看,刚刚顾一倒地痛呼的地方,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人了。 那儿,只剩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 原本该顶着脑袋的脖子上方,空荡荡的,鲜红的血液缓缓弥漫开来,空气中,血腥味儿混着淡淡的腥臭味,冲进了每个人的鼻子。 顾国强站得靠后,有些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嗅了嗅鼻子,只觉得这空气中的味道冲人得很。 他伸手去抓站在前方的人,“怎么了?”顾国强问,他揪住前方那人的衣领子,声音有些高,“怎么了?!” 可是被他抓住的人,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个人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顾国强,他直勾勾地看向前方,而顾国强在将人拉得侧开后,也能从缝隙中,看清前方的情形。 那头黑色的,影子一样的猛虎,正端坐在众人面前,咀嚼着顾一。 脑袋已经被它嚼碎咽了下去,只见它伸出爪子,在那具无头尸体的肚子上轻轻一划—— 肠子心肺混着血液流了一地。 那只虎半点不挑,低头将那些脏器吃得干干净净。 牙齿咀嚼皮肉时,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那声音落在场上每个人的耳朵里,听得他们牙根发酸,浑身生痛。 岑姣也是。 她肚子里翻腾,血红色刺激得她双目刺痛,胃里翻涌着,晚上吃下去的那些东西,险些呕出来。 顾一不是什么好人,岑姣当然知道,甚至于,顾一不是什么正常人,岑姣也知道! 可是,顾一长得是人类的样子,无论他死而复生多少次,他在岑姣眼里,都是一个人类。 一个人,他可以遭遇横祸死去。 却不可以,像是一条臭鱼一样,被那地里长出来的影子猛虎一口一口地吞吃下肚。 岑姣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颤抖,她深吸一口气,狠狠闭眼,将刚刚眼前那摊挥之不去的血液从脑子里去除。 等到再睁开眼,岑姣虽面色仍旧苍白,却是能够强撑着在人群中找人。 她看到了顾也。 顾也皮肤不似岛上的人那般黝黑,所以一眼看过去,很容易从人群中看到他。 那只影子虎很快就将顾一整个吃下了肚。 岑如霜拍了拍手,她抬手,在人群中随手一只,“下一个,就他吧。” 而被岑如霜点中的那个人,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身下,腥臭一片。 顾国强多少是见过些大场面的,面色虽也被刺激得发白,却还不像其他人那样,站都站不稳。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其他人,上去把那个女人拉下来!” 岑如霜站在屋顶上,听到顾国强的话,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一样,眸光流转,笑眯眯地盯着顾国强。 众人冲了上去。 无论男女老少,都冲了上去。 岑如霜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仿佛是为了方便那些人抓住自己一样。 很快,一个人手上的棍子出现在岑如霜的脑袋后面,那人脸上神色狰狞,狂喜中又有几分癫狂。 他就要立大功了! 只是,岑如霜连头都没有回。 在她身后,四五条影子从地里生长出来,那些影子,也是兽王老虎的模样,只是比起那只巨虎,新长出的影子要小许多。 只是那些影子,就算小许多也足够应对岛上的这些人了。 顾也站在原地,他手脚发僵,像是被血液中刻下的恐惧控制在地上。 手臂上,忽地一暖,偏头去看,是岑姣。 岑姣握住了顾也的手臂,她抬头看向有些呆愣的人,咬牙道,“走!” 顾也脑子一片混乱,跟着岑姣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出去一截,顾也的脑子才清明了些,“我母亲还在箱子里,我刚刚才避开人,将她在箱子里装好,我得回去……” 岑姣步子一顿,她偏头看向顾也,却也知道,不带走顾宜白,顾也绝不会走。 她深吸一口气,“好,你回去接顾宜白,我去接另一个人——”岑姣声音顿了顿,“如果箱子碍事就不要用箱子了,我们离岛下海,在海水里,顾宜白不会出事。” 顾也看向岑姣,点了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消失在黑暗中。 岑如霜的突然出现,完全超出岑姣的预料。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的情况——自己那个便宜舅舅会怎么来这座小岛上拿走岑人的东西。 可唯独没有想过这种,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杀过来。 岑姣心口怦怦直跳,她决定带着邵芳菲一起走。 好在身上的避水符足够多,只是他们被逼着提前下海,或许等不到魏照的接应。 各种念头从岑姣脑子里闪过,她很快就到了顾国强的屋子。 顾国强的屋子比普通人的要大很多,院子里,种满了各色的花朵,现在夏季,一大半都开着,就算夜里,那些花朵半垂着头,也能闻到花香。 屋檐下,一双眼睛透着光,在夜色之中,盯着岑姣。 “岛上有些乱,我带你走。”岑姣看向邵芳菲,低声道。 邵芳菲眼睛瞪圆了些,她看着岑姣,“岛上怎么了?” 刚刚她在顾国强醒过来之前回来的,装作一直在屋子里睡觉的样子。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21章 邵芳菲只听到有人急匆匆地闯进了院子,一阵嘈杂声后,顾国强就跟着人离开了。 等顾国强走了,邵芳菲才爬了起来到了院子,她目光囧囧地看着岛上的灯光,没想到却等来了岑姣。 邵芳菲直勾勾地盯着岑姣,她对面前的人原本没什么期待。 准确地说,这么多年了,邵芳菲已经对谁都没有期待了,她听说岛上来了外人,还是和岛上的人,有仇怨的外人,她自然要去试一试。 可是见到岑姣的时候,她又有些失望。 来岛上的人,不过是个小姑娘,在她活着的那个时候,一个柔弱的女人,又能做什么呢? 岑姣看着邵芳菲,岛上发生了什么,一言两语间说不清楚, 可是邵芳菲的视线太热烈了,热烈到岑姣下意识将岛上发生的事情简明说了一遍。 邵芳菲看起来,很兴奋,她越来越兴奋了。 到最后,开口时,邵芳菲的嗓音都是沙哑的。“你说,有人来杀顾国强了?” 尾音上扬又扭曲。 邵芳菲伸出手,按在了岑姣的肩膀上, “他们在哪里?” 岑姣不明白邵芳菲想要做些什么,她没有回答邵芳菲的问题,而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这些现在不重要了,我们现在入海,没有人能拦得住。” 邵芳菲却是笑了起来,笑声中气十足,丝毫不像先前那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她缓缓推开了岑姣,精神前所未有的好。 “我不走了。”邵芳菲道,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天上最亮的那颗启明星,“我不知道你来岛上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那些死在岛上人手中的同伴敛骨,他们的残骨,都在海里。” 岑姣并没有自己猜测被验证的喜悦,她看向邵芳菲,“你要干什么?” “我要自己了结这件事。”邵芳菲抬手推开了岑姣。 她走到院子里,树下,是一把割草用的镰刀。 邵芳菲握住了镰刀,她的步子变得轻快起来,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只无比轻盈的蝴蝶,她行走时,不再像之前那样步履维艰,这具身体,仿佛不再是之前的陶俑,难以控制。 邵芳菲完全控制住了这具身体,直到这时,她才重新拥有了自己的身体。 镰刀在她手中,仿佛是一段绸练,是舞者最好的工具。 而现在,邵芳菲就是那个舞者。 等邵芳菲走出去了很长一截,岑姣才反应了过来。 她追了出去,可是邵芳菲走得很快很快,快出了人类不该有的速度。 岑姣追至半截,遇上了抱着顾宜白的顾也。 顾也见岑姣往回走,有些惊讶,“岑姣,你要去哪儿?” 岑姣看了眼顾也怀里的人,她抿了抿唇,侧着身,“你先去岸边,我得回去看……” 岑姣的声音淹没在喉咙里,她看着前方,瞳孔颤动,面容微微有些僵硬。 顾也从岑姣的脸上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去看。 有人的地方,便有影子。 可现在,眼前的那块地方,影子却是人数量的很多很多倍。 惨叫声穿过那些影子传到了顾也和岑姣的耳朵里,被稀释过千万倍。 饶是如此,那惨叫声依旧令人心颤。 成团的影子从地里生长出来,是各种各样的动物,那些动物将岛上的人团团包裹。 惨叫声,正是岛上的人。 顾也的心颤了颤,虽说他与岛上人关系并不亲厚,可那里面的人,他到底还是认识。 认识的人正在惨死,顾也心里怎么有些颤动。 黑影之中,有人踏在那些影子上走了出来。 是岑如霜。 岑如霜身上别说是伤,就连血都没有。 岛上的人,甚至没能近她的身。 岑如霜朝着岑姣的方向走了过来。 顾也有些紧张,他护住了怀里的人。 岑姣往前走了两步,算是揽住了岑如霜。 岑如霜的视线从顾也身上移开,落回了岑姣身上,她声音淡淡的,“你可以走,他不行。” 岑姣心提了提,她看向岑如霜,“你想做什么?” 岑如霜沉默片刻,开口时,没有正面回答岑姣的问题,“这是以前的恩怨,死在他们手里的同伴,不比这岛上的数量少,一报还一报罢了。” 岑姣盯着岑如霜。 岑如霜面上表情认真,不似说笑。 “你不问我是谁?”岑姣忽然道。 岑如霜的视线在岑姣脸上转了一圈,她笑了笑,“你也没有问我是谁。” 岑姣的话被哽了回去,她盯着岑如霜,从始至终都没有从顾也身前走开。 岑如霜瞥了眼顾也,摇了摇头,“虽说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叫魏照的不怎么样,可这次这个更不怎么样。” “他有一半岑人的血。”岑姣看向岑如霜,她抿了抿唇,“你要杀岛上的其他人,我拦不住,但顾也是我的同伴,你对他动手,我一定会对你动手。” 岑如霜眸光颤了颤,她又一次将岑姣上下打量了一遍,过了许久,才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你和你母亲很像,太善良了,不好。” 岑姣脸色一变,“你认识我的母亲?” 岑如霜闻言笑了笑,她眼眸闪亮若星子,“姣姣,我是你母亲带大的,我和你虽然不是亲姐妹,但论关系,你该喊我一声姐姐。”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22章 岑姣瞳孔颤了颤,上次见到岑如霜,虽感觉到她是自己的同类,但因为种种顾虑,岑姣没有同岑如霜表明自己的身份。 她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一回岑如霜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这一回,却又不假装了,毫不遮掩自己和她是有关系的。 只是现在,岑姣根本不在乎那些疑问了,她只想从岑如霜的口中,问到与自己的母亲有关的事,问出当年究竟自己为什么会被赵侍熊带走。 可是,岑如霜却是没有给岑姣再开口的机会,“你们走吧,我当没有见过他。” 岑姣闻言下意识看向顾也。 顾也与岑姣对视一眼,抱着顾宜白转身朝着海岸跑了过去。 岑如霜没有去追,她的视线落在岑姣身上,“你也走吧,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这岛上,现在都该离开了。” 岑姣咬了咬牙,她看着岑如霜,心绪有些复杂。 她能够感受到,面前的人对自己没有敌对的意思,非但没有,甚至看向岑姣时,还带有两分长辈才会有的慈祥,可是刚刚,也是她,也是现在这个和颜悦色,轻声细语的岑如霜,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地杀了那样多的人。 “有人说是我的舅舅,会来岛上。”岑姣语速很快,“他没来,你却来了,你是我舅舅的手下吗?” “不是。”岑如霜回答得很快,她微微皱眉,“我来岛上是他的意思,但我不是他的手下。” “姣姣,岑砀不是好人,你不要和他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岑如霜回头看了眼后方的影子,“你母亲当年将你送走,就是不想你参与进这些事情里来。” 岑姣心里咚一声。 她看着面前的人,张了张唇,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自己是被送走的,根本不是什么自己的母亲死了,赵侍熊才代为照顾自己。 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了岑姣的脑子,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那她知道,带我走的人,是为了用我入药吗?” “入药?怎么可能?!”岑如霜的反应有些激烈,她瞪圆眼睛看向了岑姣,“当年是你父亲带走了你,他在山上立下过誓言,绝对会保护好你,神明肯定了他的诚心,才放他和你下山的,怎么会要用你入药呢?” 一声剧烈的惨叫,打断了岑如霜和岑姣的对话。 两人同时看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顾国强竟然穿过了那些影子的围剿。 只是,他仰面摔倒在地上,在他身上,一个瘦弱的女人扑坐在他的腰间。 岑姣眸光闪了闪,明白了邵芳菲所说的,她要自己了断自己和这座岛的一切。 高高举起的镰刀,折射出寒光。 顾国强看着面前的人,他瞪大了眼睛,“小菲,你要做什么?!” 邵芳菲没有回答他,也永远不会回答他了。 因为她高高举起的手重重落了下去。 岑如霜眼瞧着顾国强断气,她啧了一声,而后转头看向岑姣,“你快走吧,岑砀应该很快就会上岛,如果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 第77章 - 岑姣没有再追问下去,她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将邵芳菲一起带走。 岑如霜并没有拦岑姣,毕竟在岑如霜眼里,邵芳菲并非顾姓人,是死是活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当岑姣对着邵芳菲伸出手去时,邵芳菲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小姑娘,你走吧。”她的声音也变得正常,不像是先前那样难以发声的沙哑。 脸上也是,那些破碎的皮肤,竟是缓缓变成了完好的样子。 岑姣视线缓缓向下,她这才发现,那把割开顾国强喉咙的镰刀,没入了邵芳菲的肚子。 透明而黏稠的血液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有着淡淡的咸腥味儿。 不正常的血液从邵芳菲的身体中一点点流了出来,她整个人却从破损的模样渐渐变回了原先正常的样子。 邵芳菲笑了起来,她的眉宇之间柔和下来,那笑明艳极了,让人几乎挪不开眼睛。 “谢谢。”岑姣听到面前的人对自己说,她没有能抓住邵芳菲的手。 坐在那儿的人,仰面向后摔了过去。 邵芳菲睁大了眼睛,看向夜空,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低沉,过了许久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声,“星星和月亮,没有以前看得亮了。” 她自己拯救了自己,解放了自己。 从现在开始,她的躯体,她的灵魂都自由了,她不会再被困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时空,困在这个方寸小岛上,她不需要日日夜夜受折磨,不需要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她厌恶的海水里,泡上很久很久,忍受锥心的痛苦。 她终于自由了。 岑姣看着邵芳菲在自己面前咽了气,她抬手,有些不太熟练地结起引魂的手印。 她很少做引魂渡魂的事儿,寥寥的几次,却都真心诚意。 她希望邵芳菲的魂魄,至少能够安息。 岑如霜没有阻拦或是催促岑姣,她只是站在一侧,定定地看着岑姣的动作。 岑姣背对着她,背影却有几分熟悉。 直到一抹流光没入黑夜,岑姣才站起身。 岑如霜开口道,“处理完了就快走吧。” 岑姣回头看了岑如霜一眼,没再说什么,她朝着海岸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23章 而岑如霜直到岑姣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走向那片黑暗。 黑暗之中,是地狱,即便是她,也想要在地狱外多待上一会儿。 顾也等在岸边,看到岑姣走了过来,他松了一口气。 岑姣停在了顾也身侧,她抬手指向幽深的海平面,“你能看到那条银色的线吗?” 顾也转头看向岑姣所指向的方向,摇了摇头。 岑姣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那条指引线,不是月光落在海面上形成的视觉差,那儿的的确确是有一条只有她,或是说只有岑人才能看到的指引线。 岑姣低头从怀里摸出避水符,在自己和顾也身上各贴了一张。 “走!”岑姣道。 出声的同时,岑姣抬手在顾也背上一推,两个人栽进了水里。 海水幽深冰凉,在入水的一瞬间朝着人包裹过来。 即便有避水符,岑姣仍旧是呛了一口水。 她皱着眉晃了晃脑袋,总算适应了在水中睁开眼。 跳进水里后,那道指引一样的银线,变得更分明了,那条银线在岑姣的视线里碎成了一条一条的光,那些光落在水里,似是游鱼,摆尾,游动。 引着岑姣往水深处去。 岑姣对着顾也比了个手势,便跟上了那些碎成片的光。 她很快适应了在水里游动,从一开始的略显笨拙,到现在显得游刃有余。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两人身边的小鱼消失不见了,在他们面前,是一处断层。 海里的断层十分危险,单凭肉眼,根本看不出那陡然下降的地方,水究竟有多深。 而那几条游鱼一样的光线,猛地窜进了骤然变黑的海水中。 岑姣停了下来,她定了定心神,而后回眸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顾也。 顾也对着岑姣点了点头,他抱稳了顾宜白,蹬动双腿,朝着前方断层游了过去。 只是刚刚游出浅水区,顾也便面色一变—— 这儿的水流陡然变急了! 顾也想要转身提醒岑姣小心,却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几乎是被那股水流带着往下快速落了过去! 在岑姣的视野里,顾也刚刚游到前面,便沉了下去。 所以,她游动时,多了些防备。 等急促的水流将岑姣包裹时,岑姣没有猛烈挣扎,反倒是顺着那水流的力道,快速向深海游了过去,而贴在她身上的避水符,发出莹莹光亮。 那水流很急促。 岑姣几次在水流中调整身形,才没有被巨大的水流冲得晕头转向。 好消息是那几条指引的光线一直在岑姣不远的方向,坏消息是岑姣没有找到顾也的身影。 她抬起头,想要看清楚。 可是刚刚抬头,岑姣便察觉到背后的水流力道极大,几乎能在一瞬间将人的脖子拧断。 好在岑姣反应迅速,她猛地低下头去,团成了一个圆形,水流拍打上来,岑姣觉得自己被推了出去,饶是已经做好了防护的姿态,依旧是被这水流冲刷得七荤八素。 只不过,岑姣感受到自己的右侧身体,接触到了实打实的地面。 等水流在身上的压迫感渐渐退去,岑姣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咳嗽两声,吐出了两口腥咸的口水。 环顾四周,岑姣发现刚刚的水流裹着她,撞开了一处空洞。 海水从空洞破口处灌了进来,积蓄到岑姣腰间后就停了下来,岑姣擦了擦脸上的污泥,看向四周。 这是个泥巴洞。 这很奇怪,岑姣伸手,在边上的山壁上抠了抠,是泥巴的触感。 可是在水底,泥土经过水流日日夜夜的冲刷,就算能够形成小土包,也不该形成这样空心的才对。 岑姣收回手,她的指腹轻轻搓了搓手上的泥沙。 微微有些沾,像是黏土一样。 这土包形成的空洞不宽,却很深,岑姣弯腰往里走。 里头,就没有水了,只有稀稀拉拉的水滴从上方渗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岑姣腿边。 “顾也!”岑姣步子一顿,而后朝着躺在地上的人跑了过去。 顾也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岑姣伸手摸了摸顾也的鼻息,好在人虽没有知觉,却还活着。 晃了晃顾也的肩膀,“醒醒——”岑姣皱眉,这人看着是受了极大的冲击力,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样子。 只是岑姣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等顾也醒过来了,因为顾宜白不见了。 没错,顾宜白不在顾也附近,而顾也的手,还呈死死抱着一个人的状态。 岑姣拔出簪子,在顾也手臂上狠狠扎了下去。 顾也吃痛,眼皮剧烈翻动着,岑姣见状抬手又是一巴掌。 躺在那儿的人脑袋被打得歪了过去。 岑姣的掌心也被震得发麻。 顾也终于睁开了眼,他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你这是带了什么私人恩怨吗?” “别贫了。”岑姣声音有些严肃,她站起身,“顾宜白不见了。” 顾也腾一下清醒了,他猛地坐直了身子,“不可能,我记得我拉紧了她的——” 岑姣对着顾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抬手指了指前方,与泥洞相连的通道前,有一串不大明显的脚印。 那脚印是新的,还有水渍,显然是刚刚才留下的。 可顾也昏着刚醒,岑姣也没有往里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24章 也没有其他人和他们一起下水,那么,只可能是顾宜白。 顾宜白一定是醒了过来,然后离开了。 顾也看了岑姣一眼,他脸色有些苍白,“我母亲醒了?”他低声道,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岑姣。 “她醒了,为什么没有喊醒我,而是自己离开了呢?” 可是这个问题,岑姣回答不了顾也。 她或许知道答案,但是岑姣也清楚,顾也同样知道答案,他仍旧要这样问出来,无非是不能接受心底的那个答案。 “跟上去看看。”岑姣道,她抬脚往通道走了过去,“见到顾宜白,就知道为什么了。” 通道不高,岑姣得弯着腰才能钻进去。 这通道也不长,两人大概走了十来分钟,耳边的水声渐渐变大了些。 脚底踩着的通道,也变得湿漉漉的,两侧的泥土都渗出水珠来。 岑姣看到了通道的出口,她加快了步伐,弯腰钻了过去,眼前豁然开朗—— 岑姣抬头看向前方,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艘很大的船,只是船只剩下前半截船头还在土沙子之外。 是艘沉船。 只是,比起这种地方会有这样一艘沉船更让岑姣感到惊讶的,是哪些沉船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人”。 那些人,似乎被气泡包裹着,遍布了船上的每一寸地方。 这半截沉船,是那些人的“巢”。 顾也跟在岑姣身后,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他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岛上的人。” 岛上,三十多户人家。 一户三世同堂,岛上一户人家是十五个人,三十多户人家,也就是四百五十人还多。 岑姣眼眸微垂,她在岛上见到了很多人,那天晚上的宴席,桌子浩浩荡荡地排开,两整排,几百个人是有的。 而面前的船上吊着的人,乍数起来,也有几百个人。 “是另一批。”顾也低声道,他朝着面前的破船走了过去,很奇怪,破船周围的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并不向岑姣他们站着的通道处涌。“岛上的人,轮换着入水,轮换着上岛。” 岑姣跟在顾也身后,她朝着破船游了过去。 刚刚远看时,只觉得挂在船上的人,密密麻麻的,很多。 可是现在靠得近了,才发现这些人是一排一排,十分有规律地挂着的。 他们身上包裹着一层东西,岑姣一排一排地看了过去,包裹着这些人的东西,在最外侧人的身上,是硬的。 可往里走,那些包裹在人身上的东西,渐渐变软,直到最里面的人,身上的那层包裹,几乎是黏液状,透明的黏液状,和之前顾宜白身上突然出现的一样。 岑姣停下了步子,她看向前方,之前消失的脚印又回来了。 只是这次留下的脚印上,已经没有多少泥了,而是半干的水痕。 这次的脚印,指向的是船舱。 岑姣没有冒进,一来,她不确定现在的顾宜白,是敌是友,是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二来,那几条指引着她的光亮碎片,正在船舱外打转。 这意味着岑人丢失的东西就在里面,在出事前,顾国强是派了人来守着的。 可是顾也显然冷静不下来了,他也看到了脚印,见岑姣没动,他便自己抬脚往里走。 岑姣拉不住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船舱里,有股霉味儿。 “妈!”顾也的呼喊声惹得岑姣心里一惊,她抬手掩住口鼻看向顾也的方向。 在顾也前方,顾宜白直勾勾地站着,她看向顾也,下一刻,视线越过了顾也的肩膀,落在了岑姣身上。 顾也冲到了顾宜白面前,他伸手按在了顾宜白的肩膀上。 眼前这个顾宜白,和顾也的母亲长得完全不像,可是这些天,顾也每次看着这张脸,都在重复催眠自己,这就是自己的母亲。 所以,就算对着这张几乎和他一样年轻的脸,顾也毫不迟疑地喊出了母亲。 顾宜白缓缓看向顾也,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顾也,像是看陌生人一样。 顾也心头一滞,这种可能他想过很多次了。 醒过来的顾宜白,不再是原先的那个顾宜白,他的母亲,在那个雨声潺潺的夜晚死去了。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顾也便听到面前的人,以一种扭曲的音调在喊他。 “阿也——”是顾宜白在喊他。 顾也心中升腾起喜意,“妈,你还认得我?!” 然而下一刻,顾也肩上一痛,“趴下!”是岑姣的声音。 岑姣从他背后扑了过来,重重撞在他的肩头,将他撞翻在地。 顾也整个人紧绷着,他抬眸看向顾宜白的方向,眼睛几乎要瞪得炸开。 顾宜白站在他刚刚站着的位置,身子趴伏着,瞳孔成了竖着的一条,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小兽。 她的状态和那天晚上一样。看起来,仿佛没有人的神智,力气却又极大,在她拳头抵着的船舱上,木头竟是出现了一道裂缝。 “岑姣,别伤害她!她刚刚认出了我!”岑姣的动作一顿,手中的簪子末端原先对着顾宜白的咽喉,听到顾也近乎哭泣的哀嚎后,手腕一转,右脚在顾宜白的肚子上猛地一踹,她闪身至顾宜白的身侧,想要控制住顾宜白的动作。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25章 谁料顾宜白直挺挺地受了一脚,纹丝不动。 反倒是岑姣的脚踝因为反震而一阵阵地发麻。 只是,顾宜白的目标不是岑姣,而是顾也。 她并没有去管对她出手的岑姣,反倒是朝着顾也冲了过去。 顾也看向朝着自己冲过来的人,咬了咬牙,没有躲闪,反倒是伸手抱住了来人的腰,“妈!是我,小也阿!” 可顾宜白看起来,可不像是听懂了顾也话的样子。 她张嘴就是一口,重重咬在了顾也的肩膀上——原先,是冲着顾也的脖子去的,如果不是顾也偏头躲过,现在,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应该被咬开了。 顾宜白咬得极狠极深。 岑姣抬手劈在她的肩膀上,顾宜白也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她仿佛想要活生生地将顾也咬死。 只见顾宜白猛地一仰头,而后啐了一口,一块肉被她吐了出来。 只是,顾也在外面的时间太长,回来后,顾国强还没来得及给他恢复的药,所以他肩膀处的伤口,只有很少,很少的血溢了出来。 顾宜白的动作放缓,她歪了歪头,眼眸开始抽搐,眼球仿佛要彻底翻转一样,眼皮也在剧烈地颤动。 岑姣抬手箍着顾宜白的脖子,将人猛地后拽。 原先,那抵抗的力道很大,岑姣拼尽全力,仍旧无法撼动顾宜白的身形。 可是,抵抗的那股力却忽然消失了。 岑姣并顾宜白两个人,猛地后仰,摔在船舱上。 “阿也?”顾宜白的声音响起,只是这次变得正常,她的眼睛也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是你吗?” 顾也松了一口气,他手脚并用地朝着顾宜白的方向爬了过来,“是我,是我。” 顾宜白爬到了顾也身前,她伸手去摸顾也的脸,颤颤的,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样,“阿也,你怎么长得这样大了。” 见顾宜白变得正常,岑姣才爬了起来,她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出声。 这种时候,她倒是也识趣,没有必要去打扰他们母子两个人。 左右她还要去找骨头,顾也和顾宜白,还有叙旧的时间。 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小鱼。 那些小鱼只有指头大小,成群在一起,绕着岑姣打转。 岑姣伸手,在其中一条的脑袋上轻轻抹了抹,得把他们下到海里来的消息传出去,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种生活在这片海水中的鱼类,总能找到出去的路。 那条小鱼在岑姣的指尖顶了顶,而后蹭一下破开水流游了出去,至于鱼群,也跟上了它。 岑姣身边,只剩那几条伪装成鱼的光线。 银光线条落在船舱的缺口处,那儿泥沙堆积,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了。 岑姣蹲下身,开始挖土。 也不知挖了多久,身边忽然多了一双手,是顾也。 岑姣回头,看到了顾宜白,她手里提着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桶,正在往外走。 “顾宜白——”岑姣出声,喊住了往外走的人。 女人听到声音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向了岑姣,那目光,让岑姣心中一颤。 这样的目光,她在不久前看到过,在邵芳菲的眼里。 邵芳菲握着镰刀出去时,也是这样决绝的眸光。 “你要做什么?”岑姣问。 顾宜白笑了笑,她抬手指了指外面,“外头的那些,早该死了千年万年了,我送他们一程。” “他们……”岑姣盯着面前的人,低声道,“是你的同族。” “同族……”顾宜白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听起来,满是嘲讽之意。 只见顾宜白缓缓摇了摇头,“我已经受够了每过一段时间,就去外面诓骗一个岑人回来。” “他们次次都会抹去我的记忆,次次要我在和那个岑人情深蜜浓的时候,强行让我记起自己身为顾姓人的使命,他们要我吃掉我恋人的肉,喝掉他的血,一次又一次,这岛上的人,全都是恶魔!早就该死了!” 岑姣先前有过些猜测,可是现在,听顾宜白这样直白地讲出来,仍旧觉得心惊胆战。 只是顾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触动,他忽然出声,打断了岑姣的思绪,“挖到了。” 泥沙之下,森森白骨。 岛上的人阿,他们通过某种手段,将岑人骗上岛后,分食他的肉,用他的血液做成菜肴入肚。 就连坚硬的,吃不了的骨头,都要埋进他们的巢。 让这些骨头,滋养他们巢穴中的卵。 岑姣觉得眼眸有些刺痛。 她有些喘不上气,岛上的顾姓人也好,他们的手段残忍,丝毫不像正常人。 岑如霜也罢,她虐杀岛上的人,同样视人命为无物。 岑姣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 岑人也好,顾人也好,显然,他们不能被归为人类。 他们更像是另外的物种,只是与人类相近。 那么自己呢?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是人,抑或是像岑如霜那样的怪物。 “岑姣?” 察觉到岑姣许久没有动作,顾也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岑姣猛然回神,她看向那些白骨,忽然蹲下身,抬手将那些骨头捡进怀里。 “捡上一些,我们就回梅山去。”岑姣低声道,“这岛上的事儿,与我们再无关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26章 顾也应了一声好。 他回来,本就是想要母亲醒过来,现在顾宜白醒了过来,也记起了自己,那么最要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顾也自然巴不得离这岛越远越好。 至于血液渐渐干涸的事情,等回了梅山,自然有解决的办法。 顾也蹲下身和岑姣一起捡骨。 只是,没捡起两块,便察觉脚下一阵天旋地转。 脚底在震动。 有什么,要出来了。 第78章 - 海边的小商店像往常一样,24小时营业。 其实像这样的小商店,没有什么营业的必要,可老板本身就住在商店里面,偶尔半夜也会有人想要来买上一包烟,所以这店就24小时开着了。 男人睡在小马扎上,用懒人神器固定着的手机正放着视频。 灯光突然照了过来,有些晃眼睛。 男人坐起了身。 还从没有过大半夜有人开车来买东西的情况。 车大灯的光有些晃眼,男人眯了眯眼,看向车灯的方向。 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走下了车,身形高大,面生,看着不像是本地人。 “你好,要瓶矿泉水。” 店老板揉了揉眼睛,他看向面前的人,弯腰去一旁的货架子上拿水,只是视线里还有些疑惑,“晚上可不能往海里去,看不清,危险。” 他以为这人是那些想要半夜来海边玩儿的人。 之前有段时间,很流行夜里赶海,来捡些被潮水冲上岸的鱼虾,后来出过一次事儿,夜里来海边的人就少了。 魏照接过矿泉水,听到店老板的话,他笑了笑,“没,我是来找人的。” 店老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将魏照上下打量了一通,“找人?我就住在这儿,你是找谁啊?说不准我认识呢。” 魏照拧开了水瓶上方的红色盖子,“一个比我年纪小两岁的女孩,头发到这儿,个子大概到我下巴。”魏照比划了比划自己下巴的位置,“应该是上岛了。” 一说上岛了。 店老板眼睛都瞪圆了些,上岛了的小姑娘,他记得,长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被岛上的人用船接走了。 “你是小姑娘的家里人吧?”店老板身子微微前倾,和魏照攀谈起来。“白天的时候,我儿子还劝了她的呢,让她别上岛。” “小姑娘没听,我运货回来,他和我提了一嘴,我这心里还记挂着这件事儿呢。” 听小卖店老板的话头,他似乎知道岛上不大安全。 魏照喝了一口水,他看向面前的人,“岛上怎么了吗?听说是个村子。” 那老板摇了摇头,脸上神色讳莫如深,“不好说,总之有些邪乎。” 魏照摸了摸口袋,将烟递了过去,“大哥,你和我说说,小姑娘不听劝,我知道得多些,才好劝她。” 烟圈在灯光下升起,手上捏着烟的男人微微眯了眯眼,“听说,岛上周围的海水有断层,水很深,几乎难见底。” “前两年,也是一群孩子,半夜来海边露营。”老板眯着眼,似是在回忆当时的事情,“那时候,海边游客多,不像现在,没什么人。” “那群孩子里,有个小姑娘是省游泳队的,也不知怎么想的,那天夜里就下海游泳去了,其他小孩在岸上给她录视频,算时间。” “海泳没什么的。那两年,下海游泳的人不在少数,也没有人出事,别说淹水了,就是被水母蜇,被海蛇咬的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可偏偏,那天那个小姑娘,游出去,就没能再回来。”老板没有再将烟放进嘴里,他只是捏着烟,火光闪烁,积蓄了一截烟灰,“她游出去太远了,一开始,大家只觉得她游得兴起,所以才往远处游了一截。可是看着她越游越远,岸上的人也有些怕,和她一起来的人开始喊她,想要将人喊回来。” 烟烫到了指头,烫得老板一个哆嗦。 他抬头看向魏照,笑了笑,只是那笑看起来有些疲惫。 “那群孩子动静很大,那天,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在露营——” “——我也在,有人露营,我店里生意还算不错,那天一直在忙,吵闹起来的时候,我还没有睡,就过去看……”老板看起来有些心慌,他抬手直接掐灭了烟,烫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听到那群小孩儿喊那个小姑娘的名字,他们冲她摆手,喊她别往前了,快往回游。” “我手上拿着个望远镜,我从望远镜里看——那小姑娘已经游得很远了,站在岸上看,只能看到一个很小的影子,我想着别是腿抽筋,游不动了,用望远镜看,看得清楚些。”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小姑娘还转过头,对我笑了笑。”店老板看起来有些恐惧,他打了个寒战,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那是个夏天,正如现在这般。 可是回忆起来,仍旧跟掉进了冰窖一样,让人通体生寒,止不住地发抖。 海水一层一层地砸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 小卖店老板将那个场景,记得牢牢的,就算现在回忆起来,所有的细节,他都能一一复数。 譬如,一共有几道浪过了那个小姑娘的脑袋,又是在第几秒时,那个小姑娘转身看过来的。 “她看着我笑。”店老板整个人都绷紧了,像是十分僵硬,他看向魏照,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看着我笑,然后猛地就被浪吞没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27章 “那天,岛上有船经过,他们看着那个小姑娘淹水的!”店老板有些激动,也有些气愤地手舞足蹈,“可他们偏偏不去救!甚至后来,一时没有船去捞那个小姑娘,他们也不愿意将船借给我们,去打捞小姑娘的……尸体。”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店老板缓缓吐出一口气,随着那口气,他的力气仿佛也被抽尽了,他靠着柜台,看着魏照,重申了一遍,“这岛上的人,平时不和外面的人打交道就算了,那种时候,都不愿意救人!这种人,怎么能和他们打交道呢。” 魏照眸光闪了闪,他和店老板又说了两句,便回到了车边。 站在车顶的蓝尾小鸟挺着胸脯,看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见到魏照,小鸟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在魏照身边绕了两圈,被飞向了海边。 魏照靠着车门站着,他小口喝着手中的矿泉水。 岑姣他们白日里刚刚上岛,自己来得还算及时,没有耽误太久。 在这乡下,一时也找不到住的地方。 魏照将手里的水喝完,上了车,准备在车上囫囵睡上一觉,等明天白天看看能不能上岛。 只是刚刚拉开车门,魏照还没有坐上车,远处的灯光便晃上了他的眼睛。 是四五辆车的车队。 车子停在了稍远些的地方。 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魏照抬眼去看,瞳孔微微放大,他见过人群中的那个男人。 在狗儿山,那个男人,是之前坐在岑如霜车上的男人! ****** 骨头险些从岑姣手里落下去,她抓稳了翻出来的白骨,看向顾也,“这些够了,先上去。” 顾也点了点头。 岑姣已经踢动双腿,朝着破船上方的洞口游了过去。 顾也吐出一口气,面前成片的气泡上涌,他正要跟上,脚腕却是一紧。 刺痛感顺着脚踝,传遍了他的全身。 顾也低头去看,那是一双干瘪的,如同枯枝一样的手,那手呈青黑色,上面布满了怪异的鳞片。 露出来的半截手臂上,还长有鱼鳍一样的东西。 泛白,末端又尖又长。 顾也猛地蹬腿,他可是那双手,力道极大,埋住手臂的泥沙不知是在力道的作用下,还是因为那来源不明的震动,正在缓缓塌陷。 那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了,这个长有人手,上面却遍布鳞片鱼鳍的怪物,要从泥沙下方爬出来了。 顾也眼睛瞪圆了些,他抽出后腰别着的刀,想要去劈开那只手,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又一只干枯的手从泥沙下方伸了出来,死死钳住了顾也的胳膊。 “顾也,偏头!”岑姣的声音在顾也身后响起,那一刻,顾也来不及多想什么,照着岑姣所说的去做了。 一把匕首,贴着顾也的耳朵飞了过来。 匕首破开水流 ,扎进了那条青黑色的胳膊里。 那条胳膊晃动了两下,力道松了两分。 趁着钳制住他的力气小了些,顾也猛地挣扎,挣脱了那东西的束缚,他朝着岑姣的方向游了过去。 沉船上放,有个破口。 岑姣已经游出了口子,见顾也跟了上来,她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不敢松懈。 刚刚被她击中的东西周围的泥沙,像是在被机器搅动,那些泥沙下沉得很快。 岑姣声音有些僵硬,她看向顾也,“走,带上顾宜白,快上岸!” 她直觉,泥沙下方的东西,绝不是什么轻易能够对付的东西,岛上的人,将巢穴安放在这儿,一定留有后手。 听了岑姣的话,顾也不再耽搁,他游出船舱,去找顾宜白。 岑姣殿后,她后退着往外侧游。 先前的震感已经消失了,下方的水一片浑浊。 被搅动的泥沙缓缓沉了下去。 岑姣终于看清了,刚刚抓住顾也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那是一个上半身为人形的怪物,一个浑身青黑色,身上布满了鳞片,长有鱼鳍的人形怪物。 那人的头很大。 准确地说,是脑门那一圈很大很大,像是被充了气一般,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怪异,怪异到,第一眼,让人认不出那是个人。 巨大的脑袋上方,顶有珊瑚。 暗红色的珊瑚间,有小鱼穿梭,那只怪物猛地仰起头,小鱼受惊,纷纷从珊瑚中游了出来。 岑姣看清了那个人形怪物的脸。 暗红色的眼睛,一半在大了几圈的上半张脸上,一半在普通大小的下半张脸上。 红色的瞳孔,有着复杂的花纹。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岑姣。 只见那怪物像是炮弹一样,朝着岑姣的方向冲了过来。 速度极快!快到人眼几乎看不清楚! 岑姣只能感受到水纹的波动,她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猛地一闪身,怪物撞了个空。 岑姣快速地想要拉开自己和怪物之间的距离。 可是不知为何,从那怪物出现时起,水中开始出现漩涡,岑姣四周都有力出现,那些力扯着她的四肢,让岑姣有些难以控制方向。 水流搅动,仿佛要将岑姣的手臂搅碎一般。 那只怪物没能撞到岑姣,很快又调转身形,看向了岑姣。 在它身前,水泡缓缓向上升起。 这只怪物,可以在水中呼吸。 岑姣忍痛挣脱水流,她往上方游,水里阻力太大了,她没有十足地把握去对付那只怪物,最好能到水面上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28章 这只怪物在水里呼吸,或许去到水面上,浓度骤然变高的氧气会让它不适应,岑姣的胜率会高些。 只是,那只怪物仿佛察觉到了岑姣的意图,鱼尾猛地一拍水,整个身子十分灵活地调转了方向,朝着岑姣撞了过去。 它下半身,是一截矫健有力的鱼尾,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埋在地里太久,鱼尾上,鳞片灰暗,上面长有青苔,并不似正常小鱼的鱼尾,有粼粼的光。 岑姣的呼吸更慢了些。 她躲不开——这是岑姣电光石火间做出的判断。 在水里,她绝不可能躲开这只怪物的冲撞袭击。 就算能躲过一次两次,反覆下去,力气耗尽,自己只会是这只怪物口中的食物。 不知是情绪的紧绷还是怎么的,岑姣感受到胸口的玉鱼挂坠一阵阵地发烫。 这微微的烫,让她越发冷静。 原先在水中泡得有些僵硬的身子,竟变得更加灵活了一些。 只可惜,饶是灵活了一些,岑姣仍旧躲不开那只怪物的冲撞袭击——许是刚刚岑姣的那一躲,提醒了这只怪物,现在,它那双怪异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岑姣,尾巴尖随之准备着摆动转向。 怪物手臂上,悲伤的鱼鳍全部张开了,白色的骨刺中间,是一层薄薄的膜,那膜挡住了水流,让怪物水中的动作丝毫不受水流搅动的影响。 岑姣深吸一口气。 她见过人杀鱼——用刀背在鱼脑袋上拍上两下,趁着鱼发蒙的时候,一刀斩断鱼尾,血就会从鱼尾处流净。 她手中,没有适合用来将面前这个怪物拍晕的东西,可是斩断它的尾巴—— 水流从岑姣脸颊流过,带动她散落的头发轻轻扫过上唇。 簪子锋利,如果可以扎进鱼尾里,岑姣有把握将那条鱼尾撕扯开来。 转瞬的工夫,那只怪物已经到了岑姣眼前。 岑姣抬起左手挡了一下那怪物一头撞过来的力,卡嗒一声,岑姣脸色几乎变得扭曲,手臂不断也骨折了。 胸肺之间,疼痛弥漫开来。 岑姣嘴角有血溢了出来,那怪物闻到了血腥味儿,眼底的猩红色更加分明了。 它死死盯着岑姣,抬手朝着岑姣的方向挥了过去。 骨刺末端坚硬无比。 如果扎进要紧处,岑姣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毙命。 只是,她并没有躲闪,左右左手已经受了伤,让这伤再重一些,也没有什么—— 岑姣猛地伸手,她的手掌穿过怪物手臂上的骨刺,死死握住了怪物的手腕。 掌心,也不知是血液还是怪物身上的黏液,那触感让岑姣的指头轻轻颤抖着,但她仍旧没有松手,只是死死抓住了怪物的手臂。 怪物抬手,想要甩开岑姣。 可是第一下抬手,它没能将岑姣甩开。 这让怪物隐约有些失控发狂。 自己的猎物,竟是有些超脱了自己的控制,这个认知,让怪物的眼睛愈发猩红,仿佛下一刻要滴下血来。 它奋力挣扎着,想要将死死贴在自己身上的人甩下去。 可是尝试了好几次,岑姣仍旧牢牢拉住了它的手臂——这得感激它手臂上的骨刺,那些骨刺扎穿了岑姣的手掌,牢牢地将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骨刺上方的细小倒刺扎进了岑姣的肉里,这让怪物难以甩脱岑姣,即便岑姣要承受数倍的痛苦。 剧烈疼痛的刺激下,岑姣眼眸也微微发红,她死死盯着面前的怪物,一寸一寸,离那怪物越来越近。 因为靠得太近,那怪物巨大健硕的鱼尾拍不到岑姣,不能将她掀翻。 可是这个距离,对于岑姣而言,却是正好的。 轮到她了—— 没有受伤的右手攀上了怪物的后腰,滑腻的液体让手掌向下的动作变得更为顺畅。 怪物吃痛,整个身体剧烈抖动起来。 它竟生生地将骨刺从岑姣的手掌中拔了出来,同时带出来了岑姣的一小块肉。 岑姣痛的几乎稳不住她的身子,或许是清楚的知道,如果此时退缩,她就不能活着离开这片海了。 那钻心的痛没能让岑姣松开握住簪子的手。 簪子被岑姣狠狠扎进了鱼尾后三分之一处的肉了。 岑姣低吼了一声,手臂猛地向下一拽—— 她能感受到簪子末端顺着鱼尾向下,割破鱼肉。起初有些阻力,可是越靠末端,便越顺畅。 那怪物痛击了,它在水中翻滚起来。 浅绿色的液体,从它鱼尾的伤口处弥漫过来,刚刚那些被惊动游走的小鱼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游了回来,它们围着那一片浅绿色的液体,似是怪物的血液是它们最美味的粮食一般。 岑姣整个人在颤抖。 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兴奋的。 她的右手被怪物的血液染成了深绿色,尤其是和鱼尾相贴的手掌内侧。 就算在水里,那深绿色的血液仍旧死死贴着岑姣的手臂,丝毫没有会被水流带走的意思。 也有一两尾小鱼被血液的味道吸引,游到了岑姣的手边。 岑姣这才看清,那些生活在珊瑚里的小鱼是透明的,能够看到一根鱼骨贯穿了整条身子。 小鱼的嘴巴里,牙齿尖利,密密麻麻的,看不清到底有多少颗牙齿。 岑姣忍住痛,游开了些。 这些小鱼舔食血液的时候,尖利的牙齿也会刮下肉来,岑姣可不想让它们吃尽了兴,连自己也一块分食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29章 原先凑在岑姣手边的几条小鱼原本还想跟上去,只是不知为何,刚游了两步路,便又猛地回头,窜回了那怪物身边,加入了同类。 它们顺着怪物破损的鱼尾,一点一点地将流出来的绿色血液都吞吃下肚,那些透明的小鱼,也被染成了深绿色,看着有些可怖。 不光如此,它们离那怪物的鱼尾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锋利的牙齿咬住了外翻的鱼肉。 岑姣没有停留,她转身往外游去。 刚刚那一遭,她耗费了太多的力气,不能再在这水里待下去了。 游出去很长一截。 岑姣才发现,顾也和顾宜白不见了,他们不再上方,显然是没有从水里游出去。 她回头看向被她甩在下方的沉船。 沉船上,那些吊着的人十分安静,好像刚刚的那些,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一样,而顾宜白站在那些人中央,直勾勾的,身边不见顾也的身影。 “顾也——”岑姣出声喊。 随着她开口,气泡从她面前缓缓升起,而后啵一声破开。 在水里,声音显得有些沉闷,远不像在空气中,可以传出很远去。 岑姣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 她咬着牙,心里咒骂了顾也两句,等从水里离开,她一定要给顾也两拳,这种时候,怎么能玩儿消失! 岑姣游向了破船。 原先背对着她站着的顾宜白忽然回过头来,岑姣的视线与她对上,动作停了一瞬。 顾宜白身上,开始长出奇怪的鳞片,就像刚刚那只从泥沙中出来的怪物一样。 那是什么? 难道,刚刚那只怪物,是顾家人变的吗? 可是顾宜白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变成怪物呢。 岑姣心中升起数道疑问,她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在稍远些的地方停了下来,她在找顾也的身影。 可是,还不等她的视线扫过一圈,猛然发现,那些吊挂在船上的人,都开始出现顾宜白身上的那种异化。 包裹在他们身上的黏液开始一片一片地掉落。 岑姣的心怦怦直跳,她强迫自己忽视那些开始异变的人,而是转头去找顾也。 得在这些人醒过来之前找到顾也,如果找不到—— 岑姣咬了咬牙,她做好了往上游的准备。 没有,没有,没有! 那些人中没有顾也,顾也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岑姣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他的影子。 来不及了,已经有人醒了过来。 岑姣动了动腿,在她转身往上游的瞬间,瞥见顾宜白愣愣看着船舱的方向。 岑姣心中一凛。 顾也会不会重新回到船舱里去了? 第79章 - 砰砰砰。 就在岑姣迟疑的那一瞬间,她身后传来三声巨响。 有人快速朝着她的方向游了过来。 那些人穿着潜水服,动作极快,像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不是岛上的人。 岑姣快速地做出了判断,岛上根本不会有这样先进的设备。 如果不是岛上的人,那会是自己那个“舅舅”的人吗? 岑姣心微微有些发凉。 岑如霜和她说过,她这个舅舅,着实算不上好人。 岑如霜虽对岛上的人下手狠辣,可她没有动岑姣,对岑姣,也称得上友善。 所以,她的话,岑姣还是相信的。 如果是她那个舅舅的人,岑姣的心缓缓下沉,她看着那三个快速朝着自己的方向游过来的人。 那三人看到了岑姣,他们没有停留,而是径直越过了岑姣,他们的目标是下方的破船。 岑姣眼眸微微瞪大,可是巢里的人已经活了过来,他们三个人当真能行吗? 很快,三个人干净利索的动作就打断了岑姣的思绪。 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把□□一样的武器。 动作间,箭羽飞了出去。 那些箭,并没有击中船上渐渐醒过来的人,而是在半空中炸开,成了一个巨大的网。 岑姣心中一惊,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 这三个人,要将沉船一整个捞起来。 岑姣下意识朝下方游了过去,手腕上却是一紧,回头去看,是个同样穿着潜水装备的人。 那双眼睛,岑姣却是熟悉,是魏照。 魏照伸手环住了岑姣,他的声音从潜水服背后传来,显得有几分空荡荡的,十分不真实。 但岑姣知道,那是魏照。 她松了一口气,原先被她强行忽视的疼痛裹挟而来,这让岑姣眼前有些恍惚,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 好在魏照托住了她。 “顾也还在下面。”岑姣道。 魏照带着人往上游,听到岑姣的话,他动作停了一瞬,只是很快又继续向上,“所有的顾家人都会被带上去,别担心。” 魏照的别担心,仿佛让岑姣吃下了定心丸。 昏睡过去前,岑姣只剩一个念头——还是和魏照一起做事的时候轻松很多,和顾也一起,累极了,半点都没有放松的时候。 ****** 岑姣是惊醒的。 醒来时,她看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出了半天的神。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岑姣猛地坐起身,却扯到了手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30章 “姣姣?”屋外的人听到声音,敲了敲门。 听声音,是魏照。 岑姣应了一声,没被推开了,岑姣抬眼去看,是魏照。 岑姣看了一眼为找,又很快低下头去看吊着绷带的左手以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手掌。 刚刚,她就是扯到了左手手掌,几乎疼出了一身冷汗。 魏照在床边坐了下来,他伸手过来,往岑姣嘴边塞了个东西。 岑姣猛地抬头,她下意识咬住了那东西,眼睛却是瞪圆了。 微微的苦意在口腔中弥漫开了,是块巧克力。 魏照看着岑姣,“别担心顾也,他在隔壁屋子。” 岑姣一时还没想起顾也,听魏照说起他,唔了一声,人还活着,那就没什么事儿。 “我们现在回岛上了。”魏照将床边的温水递给了岑姣,他低声将现在的情况告诉了岑姣。 那三个在水底下的人,的确是岑姣舅舅岑砀的人。 他们已经拿到了青雀神像。 “有顾家人和岑砀是一头的。”魏照道,他眸光闪了闪,悠悠叹了一口气,“村子里的人还剩下一半,由新的人坐镇,而新的坐镇人,就是那个和岑砀接头的顾家人。” 岑姣微微皱眉,岛上的人来去管得极严,怎么会有人能够避开顾国强与岑砀联系上呢? “听说,是之前离开村子的人。”魏照道,“这么多年,还是有人和村子闹翻离开的,不知那人是怎么与岑砀联系上的,总之现在,这个村子,或许要改姓岑了。” 岑姣缓缓眨了眨眼,她对村子的事情,倒没有那么在意,“骨头……” “收好了。”魏照知道岑姣想问什么,“在床尾的包里,别担心。” 岑姣的肩膀微微有些塌,她又松了一口气,抬眸看向魏照时,眸光也轻轻闪烁着,“那你呢,顺利吗?” 魏照看着岑姣,心几乎软成了棉花。 小姑娘受了这样惨烈的伤,刚刚经历了那样混乱的事情,却还记得问自己一句顺不顺利。 魏照抬手,替岑姣理了理头发,“没出什么岔子。” 谈不上顺利,毕竟司兴文虽说不是之前痴痴傻傻的模样了,可现在那样子,却也着实说不上正常,至少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但好在没有出什么乱子,他顺利地从川都离开,顺利地回到了岑姣身边。 这就足够了。 岑姣眨了眨眼,“你怎么会和他们一起出现?” 这件事,魏照也觉得奇怪,他微微皱眉,“因为岑砀他说,他认得我。” “他知道,我们是……”魏照顿了顿,“是朋友。” “也知道,你在海里,所以让我下去接你。” 听魏照这样说,岑姣也觉得奇怪。 岑砀为什么会认出魏照,要说他们在狗儿山上的一面之缘,可那时候,岑姣和魏照并没有在一起,岑砀没有同时见到岑姣和魏照,为什么会认为魏照和自己是认识的呢? 如果岑砀是直接认出了自己,岑姣还能解释成岑人之间的感应。 可是显然,魏照只是一个普通人,岑砀仍旧能够一眼认出他……岑姣抿了抿唇,她心中有些不安,却又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 门在这时又被敲响了。 “是谁?”岑姣开口问。 “姣姣,我是你舅舅。”外面的男人声音中,似乎带有笑意。 那笑意很浅很浅,不细听,几乎听不出来。 岑姣抿了抿唇,她看向魏照,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魏照抬脚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岑砀站在门边,正是闷热的初夏,他却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斗篷,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见是魏照开门,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看了魏照一眼,便抬脚往里走。 走了两步,他才开口道,“你们那个顾姓人朋友,也醒了。” 岑砀说的是顾也。 岑姣思索片刻,看向魏照,“你去看看顾也,问问他先前在沉船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照点了点头,“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喊我就行。” 魏照出门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岑姣和岑砀两个人。 岑姣看着面前瘦削阴柔的男人,心底并没有生出什么亲近之感,她静静看着岑砀,没有说话。 是岑砀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看着岑姣的那张脸,缓缓吐出一口气,似是在感慨,“你和姐姐长得很像,和小时候……”岑砀眸光微凝,仿佛是在回忆,“和小时候倒是不大像了。” “你小时候,圆滚滚的一张脸,现在瘦了许多。” 岑姣没有去接岑砀这十分温情的话,她盯着面前的男人,十分警惕,“你想做什么?” 岑砀闻言笑了起来,他眉眼弯起,声音中的笑意也变得浓厚,“姣姣,我什么都不想做,我是你舅舅,我只是想来看一看你,过得好不好。” 岑姣仍旧是盯着岑砀,她才不信面前人的鬼话。“你一直知道我?一直知道我在哪里?” 岑砀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被姐姐送走了,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才找到你的下落。” 岑姣敏锐地抓住了岑砀所说的那个找字。“你找我?你为什么要找我?” 岑砀笑了笑,“姣姣,我们缺人御蛟。” 御蛟? 什么蛟,蛟龙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31章 岑姣想到了那条暂居在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坠里的小蛟龙,也想到了梅山下的那条蛟龙。 只是她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仍旧是盯着岑砀,“那为什么当年……她要将我送走?既然要找我,她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 岑姣没有明说。 可她和岑砀都知道,这个她是指岑姣的母亲,岑砀的姐姐。 “因为她不想你回去。”岑砀看着岑姣,笑了起来。“姣姣,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注定会取代自己的人。” “就算这个人,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行。” 岑姣看着面前的人,没说话。 即便她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心里确实咯登一下飞速地下坠。 所以,那个女人送走自己,是因为害怕有一天自己和她争权吗? 岑砀似笑非笑地看着岑姣, “姣姣,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样的纷争,尤其是我们生活的那个地方。” 岑姣抬了抬眼,她长睫轻颤,眸光落在岑砀身上的时候,多了一分怯意。 倘若魏照在这儿,心里肯定要叹一声的——又演起来了。 “舅舅。”岑姣开口,她咬了咬唇,仰头看向岑砀,看起来无辜又可怜,“我不想参与那些斗争,我只是想好好活着,过自己的生活。”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不明来历的人打扰我的生活,我被迫走到今天这一步。”岑姣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上已经挂上了泪珠,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我只是想当一个普通人,可是赵侍熊不放过我,顾家的人也不放过我,还有……还有不知道什么人,派人打伤了我店里的店员。”岑姣垂着头,她小声啜泣着,声音几乎化成了一摊水,“我知道,我的店员受到的是无妄之灾,躺在医院里的人,应该是我。” 岑砀眸光闪了闪,他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放在了岑姣的头顶。 岑姣强压下心里的厌恶,没有转过头去。 她重新仰起头,眼尾染上了淡淡的粉色,“舅舅,你帮帮我吧,我害怕。” “姣姣,我们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会遇到现在的这一切。”岑砀的视线缓缓向下,他的指尖顺着岑姣的脸颊,最后落在了岑姣的下巴上,“你从小跟外人一起生活,自然不知道,岑人,是怎样的宝藏。” 岑姣从岑砀口中,知道了很多事情。 ****** 在很久很久以前,周朝往前很多很多年。 这片土地上,讲究人祭。 有人祭文化的文明不少,譬如阿兹特克,譬如玛雅。 只是阿兹特克人祭以及玛雅的人祭文明同这片土地上的人祭文明相当不同。 玛雅文明中,有人祭的景观建筑。阿兹特克人祭的仪式感和表演性也很强。 这些地方的人祭,都有景观,壁画作为佐证。 可查了这么久,岑姣并没有找到什么有关人祭的雕像,铸造或是绘画。 岑姣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岑砀看着她,嗤笑一声,“那些外族人,不过学了些皮毛,他们有祭无神,我们不一样,我们有神。” “神?”岑姣眼眸闪了闪,她盯着岑砀,想要从岑砀脸上看出些什么。 只见岑砀缓缓点了点头,他声音悠悠,并没有回答岑姣的疑问,而是话音一转,“姣姣,你读过山海经吗?山海经里,记载了各种各样长相各异的人,你不会觉得疑惑吗?为什么这片土地上,没有那样的人存在?” 岑姣并没有读过山海经。 但她见过岑砀口中,那些长相怪异的人,在梅山山中,见到蛟龙时,她眼前闪过的场景里,就有许许多多那样的人。 “外族的人祭就是从他们那儿,学到了一点皮毛。”岑砀叹道,“他们永远都学不到最关键的部分,因为……” 岑砀垂眼看向岑姣,一字一顿,“这世上,只有一个岑人部落。姣姣,我们生来就与旁人不同,我们的血脉高贵,能通世间万物,该算成……神脉。” 岑姣脸上的表情险些有些绷不住。 她仰头直勾勾地看着岑砀,眨了两下眼睛,才将眼底流露出来的表情压了回去。 在岑砀口中。 最初的那位岑人,也就是岑祖,是山生山养的神人。 他行走于世间,善行布施,仿佛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事情。 那时候,各个部落割据,他们长相不同,利益不同,自然每日里冲突不断。 岑祖的出现,结束了这样的纷争冲突。 因为他选择了其中一群人,而另一群人,自然敌不过有岑祖相助的对手,成了阶下囚,成了祭品。 久旱未雨,那便杀一批祭品,自然上苍垂怜,落下雨来。 瘟疫横行,再杀一批祭品,那要命的病症竟是无端消失了。 岑祖三年产一女,短短几十年间,岑人便成群结队了。 她们与外人通婚,只要是从岑女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有岑祖的血脉,也都继承了岑祖的能力,只是这些孩子里,女人的血脉为优,男人的为劣等。 在岑人的帮助下,原先那些人数稀少的部落,成了统治者。 而数量最多的普通人,成了奴隶,成了待宰的祭品,和猪牛羊一类牲畜,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是压迫久了,终究会有反抗。 有人逃走了,他们建立了新的城邦,开始尝试与原先的统治者对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32章 起初,那些普通人根本不是原先统治者的对手。 可是渐渐地,两方竟也能打得有来有回,直到爆发了一场生死之战—— 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当年的生死之战,应该是普通人占了上风。 只是……岑姣有些不解,按照岑砀的说法,岑人的部落在扩大,那么拥有岑祖力量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怎么会败给普通人呢。 “因为那时的族长,受那些普通人的欺骗,调转了立场,在生死之战上,帮了那些普通人。”岑砀低声道,他看起来有些严肃。 “只是那些低劣的奴隶,转头就驱赶了我们。”岑砀道,他抬眉看向岑姣,“我们一族,被赶到天梯上方,千年之久。” “直到现在……”岑砀看着岑姣,“他们仍旧在追杀我们,姣姣,你如今的这些麻烦,都是因为那些祭品。” “他们想要你身上的,属于岑人的东西,也想要将你这个人,成为自己的养料,自己的补药。”岑砀的目光越发灼热,他盯着岑姣,多了几分语重心长,“这些低劣的血脉,就该被吊在云间山头,成为祭品。” 岑姣眸光闪了闪。 她想起了肖舒城,肖舒城就是成了祭品。 岑姣缓缓垂下眼去,她声音里,依旧满是难过,可是被垂下的睫毛挡住的那双眼睛,确实没什么表情,冰冷一片,“可是舅舅,我的父亲是个普通人。” 岑砀看着岑姣的视线多了一些惊讶。 “那又如何,你是岑人生下的女儿,在那之前,也不是没有人与祭品产生感情生下孩子。”岑砀眸光微暗,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岑姣的肩膀,“姣姣,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回去,也随时可以取代你的母亲,成为岑人新的首领。” 岑姣抬起头,她看起来有些害怕,“舅舅,我不想掺和这些事情。” 岑砀拍了拍岑姣的肩膀,他抬头看向一旁的窗户,视线里,有些嘲讽,“当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你的亲舅舅,当然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岑砀没有再和岑姣说什么。 他只是叮嘱岑姣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屋子,处理别的事情去了。 在岑砀离开后,岑姣眸光变得冷了下来。 她对于千万年前的争斗,没什么感觉,对于岑人内部的争斗,也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她要给肖舒城一个交代。 还有陈玉生。岑姣的视线越发凝重,现在,她已经确定了,那日在山中,见到陈玉生跟着一群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沿着云梯向上,不是错觉。 陈玉生,就是被赶走的岑人当作祭品抓走了! ****** 魏照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岑砀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见魏照守在门口,岑砀微微挑眉,用略有些嫌弃的事前上上下下将魏照打量了一遍。 最后,岑砀的视线在魏照的脖子上停了一会儿,最后缓缓上移,落在了魏照的脸上,他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听起来略有些嘲讽,“原来是你啊。” 魏照微微皱眉,他看着岑砀,“你认识我?” 岑砀摇了摇头,“一面……哦不,两面之缘。”他收回了落在魏照身上的视线,抬脚往外走,“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和姣姣一起回去。” 魏照的哞色浓厚得如同一块化不开的墨。 他盯着岑砀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岑砀走起路来,有些吊儿郎当的,他的肩轻轻晃动着,脚尖微微踮起,脚跟仿佛永远落不到实处一样。 那走路的姿势,在魏照视线里渐渐模糊。 魏照有些恍惚,他在小时候,似乎见到过这样走路的人……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 魏照有些想不起来那时的事情,他只知道,似乎在那之后,他父母便分开了。 “魏照?”岑姣的声音打断了魏照的思绪,他回头看过去,岑姣靠着门边站着,正有些疑惑地朝着他看过来。 魏照的视线渐渐落在了实处,他看向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和你聊了很久,我有些担心,就在外面等着。” 岑姣对着魏照招了招手,“进来说吧。” 魏照往前走了几步,却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好在他反应极快,稳住了身子,身子只是微微有些前倾。 岑姣更奇怪了,她看向魏照,“魏照,你怎么了?” 魏照眨了眨眼,他看向岑姣,却又像是透过岑姣看见了一个圆脸的小姑娘。 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个有些破旧的熊玩偶。 那个小姑娘,就像岑姣一样,朝着自己跑过来,她们问—— 她问,“你没事吧?” “魏照?!”岑姣抬手按在了魏照的手臂上,魏照身上很烫,烫得她几乎一个哆嗦,“你在发烧?” 魏照摇了摇头,他缓缓站直了身子。 只是不知为何,脑子里似乎变得很不清醒,他时而看到现在的岑姣,时而看到那个圆脸的小姑娘,时而看到长头发的,初见时的岑姣。 周围的景色也在不停地变化。 魏照觉得自己在几个空间不停地穿梭。 岛上,山里,和一望无际的平原。 第80章 - “他怎么了?”顾也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伸手,帮着岑姣托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魏照。 感受到魏照身上的温度,顾也便也没有再问下去,他转头看向难得有些慌乱的岑姣,“应该是发烧了,我那儿有退烧药,先给他吃上再说吧。”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33章 给魏照吃了药,人很快就睡着了。 岑姣垂眸坐在床边,保持着一个姿势,许久没有动作。 顾也在岑姣对面坐了下来,他瞥了眼床上的人,“魏照是个普通人,这段时间跟着你,经历了很多,能扛到现在才生病,已经算是很硬朗了。” 岑姣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顾也。 顾也叫岑姣盯得心里有些发慌,他摸了摸鼻子,“现在病一回也好,免得之后挤压得更多,病得更重。” “在水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岑姣开口道,声音微微发冷。 顾也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岑姣开口,说的不是魏照而是自己。 只是听岑姣问起在海里发生的事情,顾也仍旧微微有些失神。 “她想和所有的顾姓人一起死在巢里。”顾也低声道,他略有些出神。 从船舱离开后,岑姣断后,他游到另一侧去找自己的母亲,却发现顾宜白正在将那些沉睡中的人身上的黏液剥除。 顾宜白的眼里,是几乎要翻天的恨意。 “只是后来,还没来得及动手,岑家的人就出现了。”顾也看向岑姣,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底有些许祈求,“我想带她离开这儿,去梅山住着,岑姣,你帮一帮我。” 岑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顾也,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 顾也看向岑姣,竟是显得有几分局促,岑姣往外走,只给顾也抛下一句话,“你看好魏照。” 顾也准备追上去,可是岑姣已经走远了。 岛上很安静,过分的安静。 那天夜里,修罗场一样的地方,血液已经干涸,变成了深黑色。 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捏着水管,似乎正准备清理那块被血浸泡的地。 看到岑姣走了过来,两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岑姣微微低头,仿佛是在打招呼,又更像是在行礼。 “岑如霜呢。”岑姣停在了其中一个男人面前。 那男人显然叫岑姣问得一愣,他猛地抬头看向岑姣,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她在海边。” 岑姣点了点头。 在去找岑如霜的路上,岑姣的思绪有些混乱。 她并不信任岑砀,岑砀说的那些话,她并没有全信。 可是,岑砀没有必要在岑人的来历上同岑姣撒谎,可同样意味着,岑姣想要给肖舒城讨个公道,想要找回陈玉生,必然要和所有的岑人——包括自己的母亲为敌。 岑姣并不知道岑砀口中的,有关自己母亲的事情几分真,几分假。 所以,她才会想要去找岑如霜。 在少有的几次交道里,岑姣能够感受到,岑如霜似乎更紧张自己的母亲,她虽然在替岑砀做事,却更在乎自己的母亲。 岑姣很快就到了海边。 岑如霜背对着她站在海岸线上,海水拍打上崖壁,落在岑如霜的身上。 岑姣停在了几步外,她看着岑如霜的背影,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吗?”岑如霜没有回头,但听她的话音,似乎知道来人是岑姣。 “我想知道有关我母亲的事。”岑姣道,她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岑如霜回过头来,她看向岑姣,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姣姣,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好了,她希望你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过开心富足的一生。”岑如霜看着岑姣,眸光深邃。 岑姣读不懂岑如霜的视线,却因为岑如霜的话嗤了一声,“开心富足?”岑姣晃了晃打着绷带的手掌,“这也是开心富足的一部分吗?” 岑如霜神色微变,她看着岑姣,眸光有些复杂,“她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 岑如霜似乎是想要替岑姣的母亲解释什么,可是岑姣却不太想听。 她开口,打断了岑如霜的话,“我想知道,肖舒城,陈玉生,是被她抓走当作祭品杀死的吗?” 岑如霜看起来,对肖舒城和陈玉生这两个名字有些陌生,她缓慢地眨了眨眼,而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姣姣,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岑如霜转过头去,她看向面前的大海,视线落在尽头的潮水上,看起来,有些惆怅。“岑人的东西,当年多数都流落在外,玥姐……”岑如霜声音顿了顿,“你母亲,并不想要将那些东西收回去,只是在找到那些东西后,派人看着。” “我在陈郡待了很多年,久到以为我会变成一个普通人,在陈郡老死。”岑如霜回头看向岑姣,她笑了笑,“只是很可惜,还是没有办法,那些东西,还是得全部收回去。” “为什么?”岑姣问。 她盯着岑如霜,不愿错过岑如霜一丝一毫的表情。 只是,岑如霜的表情,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怅然。 “为什么?”岑如霜重复了一遍岑姣的问题,她眯了眯眼,似是在思考岑姣的问题,“是岑祖的指示。” “岑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有什么指示?”岑姣刨根究底,她甚至不等岑如霜的话音落下,就又问出了新的问题。 岑如霜看向岑姣,她缓缓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对,是不解。 “岑祖早就死了。”岑姣认真道,岑人并没有死而复生的能力,无论他们多么厉害,拥有多少宝物,死了就是死了,没有重来的可能,包括最初那位岑祖。“她死了,在你们岑人被赶出这片土地前。”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34章 “我不是被岑祖选中的人,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岑如霜道,“你如果想要知道答案,只有去找你的母亲,我们的族长,你们是岑祖一脉下来的人。只有你们,每一代都生出了女儿。也只有你们,才是拥有最纯正血脉的人。” 岑如霜的话让岑姣无端觉得不舒服。 有什么念头从岑姣心中一闪而过,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抓住,便又听到岑如霜继续道,“你见到岑砀了?你舅舅。” “见到了。”岑姣眼眸闪了闪,“他说你们一直在找我,直到现在才找到我,他还说母亲送走我,是怕我长大后会取代自己。” “胡言乱语!”岑如霜冷哼了一声,提起岑砀时,她眼中并没有多少尊重的意思,反倒是厌恶,看不上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姣姣,你要相信,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的母亲更爱你了。” “如果你想见她,可以和我一起回去。”岑如霜道。 岑姣摇了摇头,“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她看着岑如霜,“只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回去的路。” “回去的路?”岑如霜缓声道,她看着岑姣,笑了笑,“于别人而言,那是很难找到的通道,可是岑姣,对于你来说,那是很容易就能找到的地方。” “你是族长的女儿,唯一的女儿,当你的血落入山里,天梯自现。” 岑姣觉得岑如霜说的话熟悉。 她看着岑如霜的嘴唇上下动着,词句落入她的耳中。 “山人落血,日暮生烟,星移斗转,云梯自现。” 岑姣盯着岑如霜,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如果是别的人想要找到什么天梯呢?” 岑如霜有些不解,她不明白岑姣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盯着岑姣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也有法子,只是这法子,我只听说过,日暮生烟,山人开路,以人为祭,血骨生菌,血菌入药,云梯自现。” 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岑姣心中裂开了。 不,说裂开也不准确,分明是有什么,正中岑姣的心口。 那天,陈玉生带着一张照片来找她。 照片上,照出的纸张因为上了年头,只能认出两句话来。 那两句,是山人开路,血骨生菌。 岑姣的眼睛突突地疼。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想要去回忆那天在山上,她流血了吗? 血落入山中,岚烟升起。 岑姣那天找到了血菌,可她明明没有用谁当作祭品,那天在山里的人…… 那天在山里的人是魏照,可是魏照好端端地在自己身边,显然没有成为祭品。 所以,从一开始,赵侍熊寻找血菌,就不是用来治病,而是为了找上去的云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哪一步出错了,岑姣带回去的血菌不管用! “姣姣?”岑如霜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人。 岑姣缓缓动了动眼珠子,等到看向岑如霜时,面上的情绪已经如常。 “这法子,知道的人多吗?” 岑如霜摇了摇头,“当然很少,可以说寥寥无几,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从小跟着你母亲。”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难怪。 难怪赵侍熊想找云梯,却舍近求远,放着自己这么个十分容易找到云梯的岑人不用,反倒舍近求远,用什么血菌。 岑姣看向岑如霜,“你们准备拿岛上的人怎么办?” “岛上的人已经死了一大半。”岑如霜道,她声音平淡,仿佛杀死着一半人的,不是自己一样,“剩下的人,如果不想变回最初的样子,只能听岑砀的,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岑姣微微皱眉,“最初的样子?” 岑如霜点了点头,她看向岑姣,“走吧,我带你过去看。” 岑如霜抬脚,沿着海岸线走着,岑姣迟疑片刻后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大概走了十来分钟,岑姣看到了被打捞上来的沉船残骸。 三两间屋子被推平了,原先是屋子地基的地方,放着那半截沉船残骸。 残骸前方,远些吊着的那些人已经被搬了下来,躺着放了几排。 那些人身上,都长满了鳞片,只是那些鳞片外翻着,露出了发粉泛白的皮肉,他们的皮肤略有些泛青,像那只怪物的皮肤。 岑姣沉默地站在那些人前方,她移开视线,看向岑如霜,“我在海底的时候,遇到了一只人身鱼尾的怪物,它的皮肤是青色的,长有鳞片。”岑姣顿了顿,她蹲下身去,指了指面前那人的手臂,“就像这样。” 岑如霜的视线看向岑姣指着的那个人,过了一会儿,她才道,“他们受到青雀神像的影响太久,但凡离开得太远,太久,都会失去神智,失去身为人拥有的一切,变成那样的怪物。” 岑姣缓缓站起了神,她看向岑如霜,两人的视线于半空中相接。 “姣姣,岑祖留下的宝物,很强大,但同样,也需要使用者付出代价。” “可你们要将青雀神像带走。”岑姣微微皱眉,“剩下的人,不是一定会变成那样的怪物吗?” 岑如霜摇了摇头,“青雀神像需要用水养着,岑砀会将那些废水送来给岛上的人,有那些水在,他们不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岑姣眸光闪了闪,“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35章 “或许有,但是姣姣,我不知道。”岑如霜叹了一口气,“你在担心你那个朋友?” 岑如霜对顾也有印象。 先前岑砀还没有到时,岑姣拦在了那个人面前,不让自己杀死他。 “他们想要离开这里。”岑姣道,她看向岑如霜。 岑如霜看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悠悠叹了一口气,“姣姣,岑人本身就是药。” 她没有明说什么。 岑姣确实什么都明白了,她看向岑如霜,真心实意道了一声谢谢。 岑如霜摇了摇头,“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岑姣有一瞬恍惚,她看着岑如霜,许久都没有说话。 ****** 也不知岑砀是怎么做到的,晚上的时候,那些躺在地上的人醒了过来。 新的,与岑砀有关的那个男人,召集了所有人。 那是顾姓人自己的会议,岑姣没有去。 她在房间里,盯着魏照出神。 认识魏照后,似乎一直都在奔走,难以应付的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所以,岑姣似乎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的时刻。 安静地坐在魏照身边,仔仔细细看他的长相。 在这之前,岑姣对魏照的长相,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长得不错。 只是现在这样看,岑姣才发现,魏照生得很白,却又不显得阴柔。 鼻子高挺,嘴巴的形状好看,睫毛也很长。 长得比自己认识的人都要好看些。 岑姣在心里更新了对于魏照长相的评价。 视线向下,是魏照修长的脖子。 喉结微微凸起,偶尔会动一动,岑姣的视线停在了魏照的脖子上。 在魏照喉结的边缘,有一颗红色的痣。 那颗痣不大,却又能看到边缘的红色微微淡些,中央的红色浓郁。 仿佛是被人点上去的一颗痣,墨水朝着边缘模糊。 岑姣微微俯身,凑近了些。 魏照醒过来时,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屋子里的灯光,而是细微的,洒在他脖子上的呼吸。 睁开眼,赫然发现岑姣凑得离自己极近,几乎是埋在自己的胸口。 魏照仿佛被轰一下点燃,他的脖子,耳朵,飞快地染成红色。 而岑姣的手,就放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地,微微有些凉。 像是一根羽毛,在魏照的喉结上,也在他的心上,轻轻扫动着。 “姣姣,你……”魏照出声,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岑姣猛地抬起头。 面前的人眼睛瞪圆了,看着颇有几分乖巧。 岑姣正研究着魏照脖子上的那颗痣,却被人抓了个正着。 她感觉脸上有些烧,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只能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你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就发烧了,身体太差。” 岑姣哼了一声,伸手去拿床边的水杯,“还是温的,先喝点。” 等魏照抬手接过杯子,岑姣又道,“饿不饿?我去给你找些吃的过来。” “我没事。”魏照抬手抓住了岑姣的手腕,他嗓子有些沙哑。 岑姣转头看向坐着的人,微微皱眉,“嗓子都这样了还没事?川都的事情很棘手吗?” 魏照指头颤了颤,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手,轻轻摇了摇头,“倒也不棘手,只是没什么进展。” “岛上的事情,怎么样了?”魏照又问。 “等顾也回来就知道了。”岑姣重新坐了下来,“岑砀——就是那个说是我舅舅的人。” 岑姣开口道,她习惯将事情一一告知魏照,“他似乎接管了这座小岛,他们杀死了一大半的人,留下了另一半的人,或许是不想引起岛外人的注意。” “我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岑姣眉心微蹙,她看向魏照,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在将岑人遗落在各地的东西带回去。” 魏照看着岑姣,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岑姣又将什么岑祖,人祭的事情,告诉了魏照。 在听岑姣说到人祭时,魏照的瞳孔颤了颤,他握着水杯的手有些发颤,几乎要抓不住杯子。 “你是说……用人当作祭品?”魏照的声音沙哑,又有些颤抖。 岑姣止住了话匣,她看向魏照,有些疑惑,“怎么了?” 魏照看着岑姣,不知是不是仍旧有些发烧,他总觉得自己眼前,蒙着一层淡淡的红色。 “姣姣,清醒过来的那个同伴,他总是在说意义不明的话。” “在我离开前,他问我,祭品,有没有送过去。”魏照深吸了一口气,他盯着岑姣,瞳孔轻颤,“姣姣,你说我的那些队友,会不会成了祭品,成了……” 魏照的声音沙哑极了,那些字,仿佛是在一个一个地往外蹦。“成了岑人的祭品。” 岑姣腾一下站起身。 她盯着魏照,呼吸变得急促,胸膛上下的起伏也变得明显。 魏照的视线落在岑姣脸上,他张了张唇,却又没有发出声音。 岑姣抿了抿唇,她盯着魏照,忽然有些急促地开口,“魏照,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敌人了。” 魏照一愣。 他停顿,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同岑姣说,他不想岑姣牵扯进自己的事情里去,可是想要找到真相,却又势必要将岑姣搅和进来。 可岑姣看起来,似乎有些气到了极点。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36章 她盯着魏照,声音发硬,“我是姓岑,可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岑姣说得很快,根本不给魏照打断她话的机会,甚至也越来越生气,只是这份生气,也不知道是对着魏照,还是对着自己,又或是对着岑姣也不知道的什么人。 “你现在,是觉得我因为我的姓,因为我身体里流着的血,应该要对你队友遭遇的事情负责吗?”岑姣咬着牙,她有些想哭,所以咬住嘴唇的力道更大了些。 也不知是不是咬破了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岑姣唇边弥漫开来,只是她恍若未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魏照,“也是,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和那些人是过命的兄弟,你因为他们迁怒我,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岑姣的声音忽然全部消失。 她手腕上一紧,整个人朝着魏照的方向,栽倒过去。 是魏照,他伸手拽住了岑姣。 他猛地将人拉至身前——那着实算不上是一个吻。 两个人的嘴唇撞在一起,牙齿磕在一起,尖锐的痛,仿佛磕掉了口腔中的一块肉。 岑姣仍旧睁着眼,她直勾勾地望着魏照,一时有些做不出反应。 刚刚,那如同烟火被点燃一般炸开的怒火,仿佛被人浇上了一盆水,猛地熄灭了。 她的心又开始跳动。 越跳越快,这很奇怪。 岑姣缓缓眨了眨眼睛,这样的跳动与她的愤怒无关,反倒像是因为另外的情绪。 另外的……岑姣不曾体会过的情绪。 两人分开了些,魏照脸上有些无奈,他望着岑姣,“姣姣,他们的事情怪谁都不能怪到你头上,你是无辜的,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牵扯进来。” 魏照抬手,在岑姣染了血的嘴唇上轻轻按了按,“下次,记得闭眼。” 岑姣这时才反应过来。 他们刚刚在这个混乱的岛屿上接吻。 而魏照说,下次,记得闭眼。 第81章 - 房间的温度在上升。 像是沸腾的水一直在往外冒着热气,那热气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地将整个屋子填满。 直到顾也门都没敲突然闯了进来。 温度骤然冷却。 岑姣咳嗽一声,回头看向闯进屋子的人,眉头微皱,眸光中有些烦躁。“你干嘛?” 顾也叫岑姣有些冲的语气问得一愣,他半只脚刚刚跨进屋子,视线有些茫然无措地看向坐在床边的人,“刚刚新接任的村长,说了一些事儿。” 岑姣抿了抿唇。 顾也说得倒也是正事儿,她转过身,抬了抬下巴,“坐下说吧。” “他们要放弃这个岛了。”顾也道。 这个他们,自然是指岛上还活着的人,“外面发展得很快,他用这个理由劝服岛上的人离开,只是……”顾也顿了顿,他眼眸微垂,情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多数人是被提前喊醒的,他们还不是很清醒,所以,接近一半的人没有表态。” “他们没有问岛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岑姣有些疑惑,岛上发生的事,称得上是巨变,现在,新的领头人和几乎灭了半座岛的人是一伙的,活着的人竟就这样泰然接受了?! 似乎是知道岑姣在疑惑什么。 顾也看向岑姣,嗤笑一声,“对于这岛上的人而言,只要他们不受影响便足够了。”顾也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们活得太久,早就丧失了生为人的思想,或者说……” “我们本身就是怪物,就算现在,披着人的皮囊,也仍旧是怪物。”顾也眸光闪烁,“是怪物,行事作风就永远不会变成人。” “那你之后什么打算?”岑姣看向顾也,“我和岑如霜提过了,你和你的母亲会离开这儿,无论真假,他们现在对我提出的事情,都会同意。” 顾也垂眸,他摇了摇头,“我不……” “你们去梅山吧。”岑姣打断了顾也的话,她看向面前的人,“岛上的事情了结后,我不能在梅山久待,我需要一个人,能够帮着阿寻。” 顾也看向岑姣,他眸光闪烁,没有说话。 岑姣看向顾也,“梅山气候特殊,你们在梅山待着,或许身上的痛苦可以减缓很多,之后,岑砀答应你们的水,我也会找他讨要——”岑姣顿了顿,她的声音严肃了两分,“但是顾也,我需要你答应我,倘若梅山有事,你要拼尽全力帮着阿寻,哪怕是死,你也要死在阿寻前面。” “你只要答应我这件事,那么顾也,我也答应你,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保你和顾宜白,没有异化的危险。”岑姣的表情十分严肃,她站起了身,对着顾也伸出了手。 顾也沉默片刻后,抬手,握住了岑姣的手。“好,我答应你。” 这便算是约定。 岑姣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让顾也和顾宜白因为顾人的身份而受苦。 而顾也,则是要拼了命去帮桑寻,就算死,也要死在桑寻前面,尸体也要替桑寻挡一挡。 两人相握的手很快就松开了。 岑姣垂了垂眼,她看了魏照一眼,“你们好好休息吧,岛上的事应该到尾声了,我们很快就会离开。” 仿佛为了印证岑姣所说的话。 岛上,彻夜通明。 醒过来的顾人,因为是被强行唤醒的,身上的异化还没有复原。 现在那些人,正飘在海里。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37章 岛上忙碌的人,多数是岑砀的人。 他们每家每户,进进出出的,不知是在找什么。 白天和岑砀在屋子里说过话后,岑姣再没有见到过他,现在入夜了,反倒在岛上见到了岑砀。 岑砀坐在岛中央那棵巨大银杏树的下方。 岛上分明忙碌极了,可他却格外的闲适淡然。在岑砀面前,摆着一个小方桌,桌子上,放有茶壶,茶水是滚烫的,还在氤氲热气。 岑姣并没有走过去,而是在稍远些的地方站着。 只是,岑砀仿佛感受到了岑姣的存在,他抬起头,对着岑姣扬起一个笑脸。 岑姣微微低头,等到再看向岑砀时,已经换上了那一副有些怯生生,想要亲近却又有些害怕的表情。 岑砀举了举手中的茶盏,似是在示意岑姣过去说话。 岑姣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到了小方桌边上。 “坐。”岑砀开口道。“怎么还没有休息,有什么心事,睡不着?” 岑姣抬眼看向岑砀,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像是在试探一样,“舅舅,梅山山顶的那块石头,也是你们带走的吗?” 岑砀挑了挑眉,并没有否认,“那是岑人的东西,如今我们需要这些,自然要一一收回。” 岑姣抿了抿唇,“舅舅,梅山的人,想要用我去补山上的石头。”她眸光闪了闪,眼眶有泪光闪烁,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委屈,“我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去,才来这儿找些岑人的骨头回去,想着用那些骨头,或许能替代我成为补天的石头。” 岑砀看着岑姣,他缓缓抬手,将茶盏置于唇边,小啜了一口,“那日在山顶遇见你……”岑砀的眸光幽深,“我还以为,梅山的人不知道你的作用呢?原来他们接近你,就是防着这一天了。” 清脆的一声响。 岑砀将手中的陶瓷杯子放了下来,他看向岑姣,阴柔的脸上满是笑意。“我可怜的小外甥女,这些年,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岑姣摇了摇头,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舅舅,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我避免这些事情吗?”岑姣脸上满是苦恼,她身子微微前倾,眉毛鼻子都微微皱起,“我不想再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了。” 岑姣低头,看向自己缠着绷带的左手,眼眶微微泛红,“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铁定要留疤了,这次运气好,是在手上,万一下次是在脸上怎么办呢?”说着,岑姣撇了撇岑砀眉毛上方的那道截断眉毛的伤疤,眼眶更红了,“舅舅,我不想脸上留疤。” 岑砀看了岑姣一眼,他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倒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啊,还是小姑娘的性子。” “也不怪你,你被普通人族养大,自然不像我们在天梯上生活的人,仍旧会在意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岑砀看向了岑姣,他似是有些感慨,只是这感慨里,也不知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姣姣,我们岑人的女人,是战士,是勇者,伤疤是勋章。” “只是,你从小就在外面,会有这样胆怯退缩的心思,也不足为奇,舅舅不会勉强你。”岑砀收回了视线,他声音平稳,“你不想要参与这些事情,也简单,只要将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还回去,就不会有人盯上你了。” 岑姣眸光闪了闪,东西,什么东西? 心中虽是疑惑,岑姣面上确实没有显露出来,她看向岑砀,怯生生地问,“可是,岛上的人不是可以闻出我们血液的味道吗?就算我将东西送回去,他们不是仍旧能够找到我吗?” 岑砀抬眼,他的视线落在半空中。 岛上的灯光偏黄,在夜色中晕出了光线的纹路,“姣姣,现如今,除了普通的人类,其他的都藏起来了,就算是顾姓人,他们先前,对你也没能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不是吗?更何况,现如今,这岛上的人,已经是上了岸的鱼,他们再翻腾不出什么水花。” “没有顾姓,还有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岑姣努了努嘴,她声音多了一丝娇嗔,仿佛已经彻底将岑砀看作自己人了,“舅舅,实话同您说吧,我这段时间追查下来,发现咱们岑人,就像是那些人的猎物。他们觊觎着我们的一切……” 岑姣顿了顿,“那些埋在破船底下的白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岑砀笑了笑,他的视线重新落回了岑姣的身上,“姣姣,祭品也是分上等,下等的。” “普通的人,是最下等的祭品。”岑砀道,他的眸光闪烁,落在岑姣身上,让她一阵一阵地发冷,“有些本事的,并非普通人的族群,则是中上等的祭品。” “可是祭品也不是傻子,总要下饵,才能让它上钩。”岑砀说得隐晦,可岑姣却是听懂了。 在其他人眼里,岑人是猎物。 可这所谓的猎物,不过是岑人自己放下的饵。 岑砀收回视线,他话音一转,“姣姣,这岛上的事情就快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 岑姣抿了抿唇,她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舅舅,我回去找找你说的,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我将那东西还给你。” “我以后,就想当个普通人。” 岑姣道。 “普通人……”岑砀重复了一遍岑姣的话,他仿佛在咀嚼这三个字,过了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看向岑姣,“也是,姣姣你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先前那个下海找你的人,是不是姣姣的男朋友?”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38章 岑姣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倒不全是假装,“舅舅别逗我了,我同他只是普通朋友。” 岑姣轻咳两声,平缓了心情,才小声道,“其实我有一个男朋友,只是他失踪很久了,在黔州。” 岑砀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他看向岑姣,重复了一遍,“在黔州失踪了?” “对。”岑姣没有去看岑砀,只是她藏在衣袖下方的手却是不自觉握紧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尽量不叫岑砀怀疑自己,“舅舅,我知道,我们岑人出世,都是在黔州出现,你在黔州一定有自己的门路,能不能帮我找找,他叫肖舒城。” “就算两年过去感情已经淡了,也总要将人找到才是。”岑姣叹了一口气,她看向岑砀,眸子晶亮,阙然欲泣的模样,“舅舅,你有听说过他的下落吗?肖舒城,舒适的舒,城市的城。” “肖…舒…城…”岑砀将这个名字在嘴巴里咀嚼两遍,他看向岑姣,笑了笑,“姣姣,要学会放下,那个叫肖舒城的,接近你,目的不单纯。” “你同他啊,你是饵,他是鱼。”岑砀顿了顿,他看着岑姣,轻声道,“现在,鱼已经被抓住了,你就别再等了。” 岑姣将惊讶,悲伤,不敢置信表演得淋漓尽致,她盯着岑砀,缓缓吐出一口气,哭腔有些明显,“舅舅,你是说……” 岑砀眯了眯眼,“我记得上次那个祭品,是个下等祭品,名字就叫肖舒城。” 岑姣垂下头去了,她的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看起来,令人心疼。 “舅舅。”岑姣吸了吸鼻子,她看向面前的人,眼眶红红的,“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岑砀挑了挑眉,示意岑姣只管去就是了。 岑姣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房间走。 等到人影在视线里消失,岑砀才看向一旁的银杏树,“准备偷听到什么时候。”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岑如霜从树上跳了下来,她还看向刚刚岑姣离开的方向。 岑砀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岑如霜耳边响起,“你瞧,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族长生下的女儿,她被普通人养大,早就没了岑人的心气,竟是为了一个男人,哭成那样——” 岑砀并不遮掩自己语气中的嘲讽,他看向岑如霜,“直到现在,你还认为我姐姐当年做的决定正确吗?” 岑如霜看了岑砀一眼。 很奇怪,岑姣在她面前表现得,和在岑砀面前表现的,完全是两个人。 岑砀同样抬头朝着岑如霜看了过去,“怎么样?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情,不再想想吗?” 岑如霜收回了视线,“东西回收得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一趟了。” “当然。”岑砀道,他继续慢悠悠地喝茶,“时间还多,不着急。” ****** 岑姣进了房间,她关上门后,才抬手将眼尾挂着的泪擦干净——用受伤的那只手。 果然是他们。 肖舒城的事情与他们有关,那么陈玉生定然也是被他们带走了。 看岑砀那样子,分明是看着肖舒城死去的。 泪水浸透纱布,刺激得伤口有些疼。 岑姣垂眸,解开了左手手掌上的纱布。她记得,先前在海里,她的整个手掌被刺穿了,倒刺没入肉里,又被狠狠拔了出来。 不过短短一天,手上的伤口已经长出了新肉,微微发痒。 岑姣看着手掌心长出来的新肉,新肉微粉,和旁边的皮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必然是会留疤的,可岑姣倒也不在意,手上的疤痕,只能说明她又化解了一次危机,这伤疤,是荣誉,是徽章。 岑姣甩了甩手。 她在桌前坐了下来,眼下,顾姓人的事情算是半解决了,至于梅山上的事情。 岑姣眸光闪了闪,刚刚她提起来岛上是为了找尸骨,岑砀并没有说什么,说明这件事,大概率是可行的。 既然可行,那么她也可以暂且放一放梅山的事情。 岑姣眸光微凝,刚刚,岑砀说,只要将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送走,那些盯上她的人就找不到她了。 那么,罗芍在花店里出事,是因为花店里有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吗? 岑姣微微皱眉,花店里,她一开始带去川都的东西不少,都是些小玩意儿,从小就有的不多,只有几样。 或许,该回川都一趟了。 很久没有去看过罗芍的情况,还有魏照先前说的,他那个醒过来的队员。 那人说祭品。 显然和岑人脱不开关系。 魏照两年前遇到的事情,和岑人脱不开关系。 岑姣眸光闪了闪,所以,自己的确是救下了四年前的魏照,四年前,与他们发生冲突的,应该就是岑人。 或许,那个科考队,就是被岑人所下的饵吸引,连带着被调去保护他们的小队,也成了鱼。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救下四年前的魏照呢。 因为她是岑人?因为她身体里流着岑人的血液?可是,她在山里的时间不算短,次数也不止那一次。 山里发生过的事情,定然不止魏照的那一件事。 为什么她只与四年前的魏照有了交集,还是彻底改变魏照生活的交集呢? 岑姣有些想不通。 只是,不能再去套岑砀的话了。岑砀看起来对她一口一个外甥女,可是岑姣心里清楚,岑砀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他在自己面前表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39章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有些累。 是那种,身上的担子轻了一些,却又远远不能彻底放松的疲累。 她趴在了桌上,桌子有些凉,那凉意顺着岑姣的脸颊传遍了她的全身。 岑姣缓缓眨着眼,岑砀那一通有关鱼和饵的话,让她有些耿耿于怀。 显然,这世上,就是有人天生会被岑人吸引,譬如肖舒城就是这样的人。 或许背后有推手,但不可否认,岑人天生就对这部分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么魏照呢? 岑姣缓缓坐直了身子,这个念头来得毫无道理,却又如同一双大手死死掐住了岑姣的咽喉,让她仿佛溺水一般,喘不上气来。 魏照,也是岑人想要钓的鱼吗? 而她岑姣,则是用来钩魏照的饵。 敲门声打断了岑姣的思绪。 “进来。”岑姣深吸一口气,将脑子里的念头强压了下去。 来人推开门,是魏照。 魏照看向岑姣,瞳孔颤了颤,“眼睛怎么红红的?” 岑姣抬手,又擦了擦眼角,“刚刚演戏正到兴头上,挤了点眼泪。” “之前……”魏照说得很慢,像是在研究措辞,他看着岑姣,脸上难得有些局促的神色,“刚刚在房间里,我……” 岑姣有些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魏照来找她,是为了刚刚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她退了半步,“刚刚……”只是刚刚了半天,都没有下文,岑姣觉得有些奇怪,刚刚魏照的行为,就是耍流氓,按岑姣的性子,怎么也要让他吃一番苦头才算数,可是刚刚了半天,岑姣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被什么莫名的东西夺舍了,让她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魏照,突然从怀里摸出手机,往前送了送。 岑姣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眼睛瞪圆,“这是什么?” 魏照按了两下屏幕,将熄灭的屏幕点亮。 岑姣低头去看,是银行app的后台。 “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魏照道,他抿了抿唇,“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山野民宿里,我当年民宿投了一笔钱,蔡哥一直说要给我分红,我没要,让他先用在店上,之后,我把你的卡给蔡哥,民宿的分红直接给你。” “等……等等。”岑姣有些跟不上魏照的思绪,她有些不明白,怎么就到了把存款信息给自己看的地步。 还有什么民宿的分红,怎么分红就要给自己了。 “还有。”魏照继续道,“我在川都有一套房子,全款买的,没有贷款,有两辆车,这些是我现在可以想到的全部。”他顿了顿,“也是我可以给你的全部。” 岑姣抬头,她看向面前的人,“你……你是什么意思。” 魏照眼尾微微向下,看起来,似乎有些沮丧,他低声道,“姣姣,很早之前,我就想和你说这些话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你吸引,后来,我也想过好多次这个问题,可是和你在一起越久,我就越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魏照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在乎自己为什么被你吸引,我只知道,我不想你受伤,也不想成为你的拖累,我想要足够强大,至少可以追赶上你,而不是只能远远看着你。” “我以前……”魏照顿了顿,他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眼里是笑,“以前年轻的时候,在队里,执行各种任务,还有各种训练,没空去想这方面的事情,后来,队长他们的事情压在我身上,让我更加分不出神去想这些事情,所以我不大知道,该怎么和自己喜欢的姑娘表露真心。” “我只能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我想要把这些都给你,不需要你答应我任何事情,我只是……” “不行。”岑姣终于开口,她开口打断了魏照的话。 魏照一愣,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眼睛也是,从刚刚带有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意,到现在蓄满悲伤,“我……我知道,肖舒城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 “和肖舒城无关。”岑姣摇了摇头,她看着魏照,十分认真,“我说不行,是因为一开始你被我吸引这件事很重要。” “魏照,我们必须弄清楚,为什么一开始,你会被我吸引。” 第82章 - “你是说,你上一次进山,救下了四年前中弹受伤的我?”魏照有些惊讶,不知是不是又提起了那时候的事,魏照觉得自己肩膀上的伤口隐隐发痒。 那时候,他的伤口的确是被简单处理过。 进山营救的人,也确实是在离原先扎营的地方有些距离的山林中找到的他。 他们推测,或许是山民救下了魏照,毕竟在这样的深山中,有不出世的村民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后来,魏照也尝试过去寻找,可是都没有什么进展,那座大山里,似乎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而现在,岑姣告诉自己,当时救下自己的是她。 而且是四年后的她。 这件事情曲折又离奇,十分诡谲。 这让岑姣刚刚的拒绝带来的情绪都变淡了两分。 “那时候……”魏照看着岑姣,眸光闪烁,“你怎么没有同我说呢?” 岑姣坐了下来,她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并不想将你牵扯进来,你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个萍水相逢,有些交集的陌生人。” “我的事情,难办。不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同样的,那时候我也不信任你。”岑姣看着魏照,她并没有隐瞒自己当时的想法,那时候,坐在魏照对面吃饭的岑姣,绝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人会一起经历这么多的事情。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40章 现在回头去看,时间好像并没有过去太久。 只是因为桩桩件件事情的堆叠,让这不算太久的时间,拉得很长很长。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房间里,只剩呼吸声此起彼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照才打破了这份安静,“姣姣,按照你所说的,你不是那个用来钓我的饵,你是救下我的人。” “如果不是你,我该死在了四年前,和我的那些队友一起,成为……祭品。” 两人的对话无疾而终。 他们讨论不出什么,眼下看起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等到第二天一早,岛上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前一天身上还有这鳞片,皮肤泛着青紫色的人,已经恢复如常,他们看起来个个垂头丧气的,跟在一个高个子男人后面,鸦雀无声,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高个子男人和岑砀在说着什么。 只是一个是坐着的,另一个是站着的,显然,岑砀的地位远远高过那个高个子男人。 顾也站在岑姣身后,他压低声音,在岑姣耳边低语道,“那个人,就是接任村长位置的人。” “听说,他要陆陆续续将岛上的人带出去。”顾也的视线落在那个高个子男人身上,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告知了岑姣。 岑姣点了点头,她偏头看向了顾也,“让你母亲收拾好东西,我们今天也离岛。” 岑姣的声音被拉得有些长,余光从不远处几个人身上扫过,“待得久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顾也点了点头。 顾宜白的精神不大好,她的脑子里,有很多的记忆。 那些记忆混杂在一起,虽说最后,是顾宜白的那份记忆占据了上风,但维持住,不受其余记忆的影响,已经耗费了顾宜白全部的精力,所以,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顾也这边去找顾宜白。 魏照停在了岑姣的身侧,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岑砀便走了过来。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看向岑砀,脸上多了一分讨好的笑意,“舅舅。”声音也甜,好像当真把岑砀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 “你们这是准备走了?”岑砀的视线从魏照身上扫过,魏照背着包,看起来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从岛上离开。 “舅舅,我们准备回川都去了,我要去找找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岑姣看向岑砀,她眨了眨眼,看起来有几分无辜,“舅舅,如果我找到了那东西,要怎么给你呢?我可不想再受那东西的影响,过不了安生日子了。” 岑砀眨了眨眼,似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如果姣姣当真不想管这些事,那就去这个地方吧。”他微微偏头,跟在他身后的人登时会意,抬手递过来一张薄薄的纸片。 纸片上,写有一个地址。 是手写的地址,端端正正的小楷,像是打印出来的一样。 “我不能在下面久待。”岑砀道,“你到这个地址去,他们可以联系到我,你将东西交给他们就行了。” 岑姣接过纸片,她扫了眼纸上的地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纸片收好了。 她仰头看向岑砀,“那就麻烦舅舅了,等我找到东西,就给舅舅送过去。” 岑砀点了点头,“那就祝我的外甥女,一路顺风,得偿所愿。” “谢谢舅舅。”岑姣笑,露出小半截虎牙,“我也祝舅舅,诸事顺利。” 只是这祝愿里,几分真又几分假,却又无人知晓了。 顾也很快扶着顾宜白走到了岑姣身边。 那个先前和岑砀说话的高个子男人也走了过来,他看了顾宜白一眼,然后又看向顾也,神色温和,“你们在外面有自己的去处也是一件好事儿,如果遇上了什么,也只管回来找我,咱们剩下的顾姓人,虽不再住在这个岛上了,却仍旧是一个整体,大家休戚与共,互帮互助。” 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话。 顾也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只是对着那个高个男人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 离岛的小船已经准备好了。 小小的木船,刚好能够坐下岑姣他们四个人。 船夫站着,是个顾家人,他虽说也是刚刚醒过来的,可瞧着,精神还不错。 他立在船头,将岑姣四人送离了岛。 魏照最先跳下船,他伸手,接住了岑姣。 然后是顾也,最后才是顾宜白。 顾宜白下船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说过话的那个船夫,突然开口喊住了她,“宜白。” 顾宜白缓慢地回过头,她看向船夫,没说话。 船夫的眸光有些复杂,他盯着顾宜白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都结束了。”他说,没头没尾的。 可顾宜白仿佛听明白了一样。 她看向面前的人,眸光闪烁,水光点点,双唇颤动着,却又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走吧。”船夫抬了抬头,他弯腰,调转了船头的方向,只是在船驶离岸边前,他又一次回头看向顾宜白,他重复了一遍,“顾宜白,走吧。” 直到那艘小船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顾宜白仍旧看着那个方向,她颤着唇,没发出声音,却有泪大颗滚落。 顾也握住了顾宜白的手腕,“妈,你认识刚刚那个人吗?” 顾宜白悠悠吐出一口气,她转头看向顾也,笑了笑, “认识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41章 那人,是顾宜白幼时的玩伴。 只是在很小的时候,不幸夭折了。 那时候,顾宜白并没有死而复生的记忆,她当真以为自己失去了最好的玩伴,伤心了很久很久。 所以,她的“父母”和顾宜白说,因为不忍她这么伤心,决定送她出岛念书,去城里念书。 这是岛上的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只是现在在想,或许她玩伴的死,本就是一件注定的事情。 他们需要一个缘由,一个可以敷衍,可以忽悠住年幼顾宜白的理由。 他们需要这样一个理由,将顾宜白这个饵,放出去。 “走吧。”顾宜白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头,看向了顾也,“我们走吧。” 四人朝着远离小岛的地方走。 白天,沙滩上有很少的游客,也有零星的游客站在小卖店外,似乎是在买些什么。 小卖店老板和他的儿子两个人忙碌着,一个人忙着将新进的货物点收入库,另一个人,则是忙着招呼客人。 店老板低头算着零钱,很快又抬头,将手里的零钱朝着面前的客人递了过去,余光里,海边有四个人走了过来。 看着有些熟悉,像是那天聊了几句的人。 那天…… 那个年轻男人没有和自己聊太久,后来又来了些游客,他们带着很好的装备…… “老板,再给我拿一包烟吧。”客人的声音打断了店老板的思绪,他应了一声,低头去拿烟。 自然,他没有看到从他店铺旁边经过的四个人。 那个让他有些担心的,上岛的女孩,那个和他攀谈过的男人,还有从岛上下来的人。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那个有些类似他梦魇的岛屿,渐渐不再有人住在上方。 岛上的人,如同一阵风,吹入了这个世界。 游走的水滴没入海洋,他们不再留在那个岛屿上,不再沉溺于自己的世界。 只是同样地,外人更难发现他们身上的秘密了。 离岸边越远,顾宜白的脚步便越轻快。 顾也同样是如此,不光是脚步轻快,就连一直被石块压着的心,都松快了不少。 几人很快就到了停车的地方,岑砀他们的车也停在那儿,黑色的七座车,排列整齐,像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怪物。 顾也先扶着顾宜白上了车,他回头看向岑姣,“谢谢你。” 岑姣瞥了眼顾也,她靠在车门上,眉尾微挑,“谢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 顾也却摇了摇头,“在海底的时候,你救了我好几次,那个……”他抿了抿唇,“那个完全异化的怪物,如果不是你挡着,我和母亲联手,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那个异化的怪物,岑姣也知道了他的来历。 是那个被顾国强派去守着青雀神像的人,他离青雀神像太近了,所以回归了原本的模样,也失了神智。 如果顺利,顾国强会在危险解除后,再将他带上来,用岛上秘制的药水泡一段时间,便又会变回人形,理智也会回笼。 只是可惜,顾国强他们,错估了岑人的厉害,他们在岑人面前,如同草芥一般渺小。 岑如霜一个人,杀死他们,如同碾死了微不足道的蚂蚁。 顾也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继续道,“还有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那个女人不会放我和母亲走的。” 想起那晚的岑如霜,顾也同样有些恍惚。 以前,虽然不喜欢岛上的人非给他安上个什么猎人的身份,可顾也一直觉得,岑人于他们而言,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就像他的父亲。 在顾也的记忆里,男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斯斯文文的,甚至看着有些弱不禁风。 所以后来,顾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岑人只是存在特殊,他们躲藏起来,就是因为对付不了外面这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人。 可那个晚上,岑如霜的举动,却是彻底粉碎了顾也的理所当然。 先前,在与岑姣尚不熟悉的时候,顾也十分自信,他觉得桑寻的那个小师妹,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只是后来,他与岑姣比画过后,顾也发现自己不是岑姣的对手。 那时候,他只觉得岑姣是特殊的,她在梅山学了不少东西,强过自己,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可见识过岑如霜后,顾也才恍然发现,岑姣厉害,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在梅山学过很长一段时间,而是因为她的天赋。 或许,在梅山的学习,还耽误了岑姣的天赋。 猎人?顾也心底叹了一声,哪里有什么虫子,能够去捕猎活生生的人的呢。 岑姣看了眼顾也,“用不着谢我,你回头多帮着点桑寻就是了。” 她只看了顾也一眼,便很快收回了视线,“但还是要恭喜你。” 顾也顺着岑姣的视线看过去,他胸口的那口气,缓缓吐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一声,那笑声是从胸腔之间溢出来的,“是啊,恭喜我,终于能带着我的母亲,离那座岛远远的。” 离那座,锁住他前半生的岛远远的。 “岑姣。”顾也突然出声,他连名带姓地喊岑姣,“我也祝愿你,也可以离那些锁住你的东西远远的。” “好啊。”岑姣笑了笑,这笑比起先前对着岑砀时,多了几分真心,“借你吉言,我也想尽快了结这些事儿。”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42章 视线尽头,岑如霜身后跟着一群人,朝着停车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些人抬着一个木箱子,那木箱子湿漉漉的,里面仿佛装了水,但一定不只是水,因为看起来很重,那几个人抬得很费力。 顾也脸色变了变,“那里头,装着的应该是青雀神像。” 看起来,顾姓人在距离青雀神像很近的时候,身体会受到影响。 岑姣站直了身子,她看向顾也抬了抬下巴,“你们先走吧,我和魏照很快跟上去。” 顾也点了点头,没有勉强,他上车带着顾宜白先走了。 那几个人,将湿漉漉的木箱子抬上了魏照旁边的一辆车。 他们将箱子装上车后,便又往来路走了过去。 只剩岑如霜一个人,她站在车边,看向岑姣,“姣姣。” 岑姣看向岑如霜,她对着岑如霜时,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人,无疑对自己充满着善意,可她却又同样狠辣残忍,岑姣不知该如何去看待她。 “你想要利用岑砀做什么?”岑如霜问。 她看出来了自己的意图。岑姣眸光闪了闪,她看着岑如霜,眼神里多了些许探究,岑如霜看出了自己的意图,却没有在岑砀面前表现出来。 岑姣没有回答岑如霜的问题,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岑如霜。 眼前这个人,和先前陈郡里见到的那个人似乎完全不一样了,那个岑如霜,冷冰冰,高傲又不羁。 可现在这个,看着岑姣的时候,满眼都是长辈才会有的温情。 “姣姣,之前在陈郡,我不与你相认,便是不想你牵扯进来。”岑如霜叹了一口气,“只是很多事情,都和我们当初想得不一样了,姣姣,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好。” 岑姣一愣,她没有想到岑如霜会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她以为岑如霜会阻拦自己,又或是以长辈的姿态教训自己,可她都没有,她只是那样,眸光幽深地将自己盯着。 她说,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 “只是姣姣,你要小心岑砀,他这些年,一直筹谋着夺权,虽然因为身份,他处处受到阻滞,但是族长最近的处境算不上太好,姣姣,你要小心。”岑如霜叮嘱道,“如果当真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难,你可以去黔州,进山,用我教你的口诀,我可以帮你,你母亲也是。” 岑如霜拉开了车门,她坐了进去。 车子被她发动,发动机发出轰鸣声,在那声音里,岑如霜抬眸朝着岑姣看了过来,她在笑,“姣姣,你同你母亲一样,有天赋,也有勇气,我想,你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岑如霜独自一个人开着车走了。 她的车里,放着这么多年来,顾家人珍视无比的东西。 岑姣有一瞬的恍惚,岑如霜不怕有人暗中盯上来抢吗? 可转念又想,也是,她根本无须害怕。岑如霜一个人,便敌得过很多人了,那些人,不是她的对手,至少在岑姣的眼中,在她能想像出来的人里,没有人是岑如霜的对手。 或许从前的师父可以,但是现在,桑南如何了岑姣并不知晓。 等到人都走了,魏照才摇下了车窗,他对着岑姣摆了摆手,“走吗?” 那些岑姣从海里挖出来的骨头,都在后座放着。 他们也要抓紧,往梅山赶过去了。 回梅山的路程,似乎变得很快,岑姣他们甚至在顾也之前回到了梅山。 四合院里,哑叔和桑寻都在。 见岑姣好端端地回来了,桑寻高兴极了,冲上前,将人抱住。 只是刚刚抱住面前的人,桑寻眼眶里便续上了泪。 “哭什么?”岑姣接住了桑寻,她轻轻顺了顺桑寻的背,而后看了魏照一眼。 魏照会意,将后座的骨头拿了过来。 “你看,我找到岑人的骨头了。”岑姣看向哑叔,哑叔身上有些伤,看起来,这几天他们在梅山,倒也不算好过。 岑姣抿唇,她轻轻推了推桑寻,而后将桑寻上上下下打量着。“也没有受伤,哭什么?” 桑寻清了清嗓子,她看了岑姣一眼,鼻头微微有些发红,“这几天没有你们的消息,我有些怕。” “没事儿,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岑姣对着桑寻摆了摆手,但就是这一摆手,让桑寻发现了岑姣手掌的伤口。 桑寻捉住了岑姣的手腕,她盯着岑姣的掌心,眉头皱紧了,“手上怎么了——” 她低头去看,岑姣的左手,掌心,手背,都有伤痕,显然是被什么贯穿了。 “新肉都长出来了。”岑姣抽了抽手,想要将手臂抽回来,只是桑寻拉得她极紧,岑姣没能抽回自己的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遇到了一条大鱼,一时没注意,让它的鱼鳍刺穿了。” 岑姣说得轻描淡写,可光是听她说,桑寻都觉得自己的手掌发痛。 她还想说什么,岑姣却是开口打断了她,“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上去吧。” 哑叔受了伤,显然这两天,山上多了不少难以应付的东西。 她们多耽搁一会儿,就更危险。 只是上山去,除了岑姣和桑寻,其他的人却是上不去了。 哑叔虽说没有再隐瞒自己能说话的事情,却仍旧有些沉默寡言。 只是魏照看起来,实在过于魂不守舍了。 哑叔清了清嗓子,放下了手里劈竹子的砍刀,“别走来走去了,她们上山要一会儿,不到天黑,回不来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43章 魏照这才停下了步子,他站在院子中央,有些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哑叔抬头瞥了魏照一眼,抬了抬下巴,“过来帮我理竹子。” “梅山上的女人,是来去自由的风。”哑叔叹了一声,“你啊,得学会等。” “我……” “我把姣姣当自家孩子。”哑叔将细薄的竹片捏在手上比对着,“姣姣的丈夫,自然也是自家孩子,以后,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 魏照脸上有些烧。 他不是什么腼腆的性子,在哪里,都很混得开。 可现在对着哑叔,却是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正尴尬着,外头突然传来车声。 魏照站起身,“应该是顾也他们回来了,我去瞧瞧。” 只是走出去没两步,魏照又停了下来。 那不是顾也他们开着的车。 第83章 - 那是一辆黑色的跑车,海市的牌照。 魏照停在了原地,海市来的车,赵侍熊的人吗? 可是岑姣分明说过,上了梅山,外头人的手,就伸不进来了。 因为近来接连发生的事情,魏照都有些忘了赵侍熊带来的威胁,现在,这辆突然上了山的车,让魏照有些迟钝地回忆起了那天夜里,赵侍熊对着岑姣下的死手。 哑叔察觉到了魏照的情绪,他站起身,低声问道,“怎么了?” 魏照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是……赵侍熊的人,他们……”声音只吐出半截来,因为从车子里下来的人,让魏照有些意外。 是赵明焱。 魏照对赵家的那些人,没什么好印象,赵明焱却是个意外,他知道,赵明焱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而且,赵明焱一直对岑姣很好。 可是,眼前的赵明焱,又让魏照察觉到两分陌生。 魏照和赵明焱并不熟悉,黔州的一面之缘后,两人再相见,却又好像在暗暗较劲,自然没有心平气和,能够互相了解的时候。 但赵明焱给魏照的第一印象,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 他还记得,每次见到赵明焱,他都潮得像是下一秒要上t台一样,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是现在,赵明焱身上,是满满的疲惫感,像是原先那个少年已经彻底消失了,现在的赵明焱,身上背着沉重且卸不下来的担子。 他抬眼朝着魏照看过去的时候,魏照甚至不敢认。 下一刻,魏照瞳孔骤缩。 因为赵明焱忽然抬手,朝他冲了过来。 赵明焱的路子和岑姣很像,轻盈又灵活。 只是比起岑姣,赵明焱的动作之间,显得有几分稚嫩,只是,赵明焱更为狠辣,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是冲着取走魏照的性命而来。 只是魏照的动作更为扎实,他不似赵明焱那般灵巧,却更有力量,两人一时之间,竟是也分不出上下。 哑叔原先想要帮一帮魏照。 可是,赵明焱一路而来的人并没有上来帮忙,所以魏照在察觉到哑叔的意图后,也开口制止了他。 哑叔倒是见过赵明焱。 从前总是跟着岑姣来,次次到了梅山,眼巴巴地送人上山。 这样一想,哑叔原先的动作倒是停了停,他提防着四合院外的人,余光去看魏照和赵明焱。 那时候教魏照格斗术的师父,醉心于传统武学,传统武术讲究个手是两扇门,全凭腿打人。 对着赵明焱,魏照并没有受力,右腿绷紧,重重踢上赵明焱,赵明焱抬手便挡,你来我回,院子里,落叶竟也被劲风扫得重新飞了起来。 赵明焱这样的转变,不过短短几个月,基本功自然不如魏照扎实。 几番过招下来,魏照便发现了赵明焱的动作稍显有些乱,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乱。 探爪—— 赵明焱下意识后仰躲避,然而,魏照真正的出招却是在腿上,他重重提上了赵明焱的腰。 那一瞬间,两人仿佛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赵明焱脸色变了变,他弯腰撤力,退了两步。面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去。 只是魏照仍旧有些惊讶。 他刚刚几乎用尽全力,以前在边境的时候,倒也有这样赤身搏斗的时候,通常这样一脚下去,对面的人不说半残,倒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站不稳。 可是赵明焱,偏偏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魏照看得清楚,面前的人只是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便又很快站直了身子,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这绝不是一个娇宠着长大小少爷,会有的体能。 魏照无比确信这一点,毕竟,在事发之前,赵明焱可从来都没有跟着岑姣他们一起上山跟人学习功夫。 赵侍熊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将赵明焱训练成了这样厉害的一个打手。 不仅如此,魏照眸光闪了闪,赵明焱身上,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姣姣呢。”赵明焱终于开口,他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完全不似从前那般清润。 “这里是梅山。”哑叔开口,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院子正中央,他虽穿着粗布麻衣,皮肤黝黑,手臂上还缠着绷带,可他抬眼朝着赵明焱看过去的时候,目光仍旧冰冷得令人胆寒。“你们擅闯梅山,想要做什么?” “无意冒犯。”赵明焱道,“我只是想要见姣姣。”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44章 “姣姣不在,请回吧。”哑叔瞥了眼面前的少年,他鼻头皱了皱,哞色微微变深。 赵明焱抬头,随着他的动作,先前遮住眼帘的刘海动了动,露出了原先藏在头发下方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竟是微微有些发绿。 光亮落在赵明焱的眼睛上,他的瞳孔仿佛受到了刺激,微微缩了缩,竟是从原先原型的瞳孔,变成了类似猫的竖瞳。 赵明焱微微闭了闭眼,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了握。 原先站在门外的几个人,似乎察觉到了赵明焱的变化,正准备抬脚走过来。 赵明焱没有回头,却仿佛后脑也长了眼睛一般,在那几个人还没发出声音的时候,便厉喝一声,“停在那儿!” 跟着赵明焱一起来的人,看起来很是惧怕他。 这一声厉呵下,他们竟是纷纷停下了步子。 车门被叩响。 车边的人退了半步,弯腰打开了车门。 有味道弥漫开来。 那味道很奇怪,不好闻,却又绝不能说是臭味。 赵明焱似乎也闻到了那个味道,他脸色微微变了变,只是转过头时,脸上便又只剩不耐烦,“这次的事情,我有自己的打算,用不着你来指指点点。” 魏照的视线落在那个从车里弯腰走出来的人身上。 他认出了那个人,是陈诺,那个后来追过来的女人,之前每次见到,陈诺都是穿着得体,一头短发显得干脆利落。 可是现在…… 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陈诺的脖子上,似乎盘桓着什么东西。 她包裹得很严实,朝着赵明焱走过来的时候,有些缓慢。 赵明焱看起来,似乎在陈诺从车里下来的瞬间变得有些烦躁。 他忽然抬脚,朝着魏照走了过来,“如果姣姣不在,我过段时间再来拜访。” “只是……”赵明焱忽然伸手,抓住了魏照的衣领。“刚刚那一脚,我还没有还给你。” 魏照看着赵明焱,没有还手。 在拳风贴着面盘而来的时候,魏照听到赵明焱压低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带姣姣走,他们带来了能克制姣姣的东西。” 半边脸颊传来微微的麻意。 魏照伸舌头抵了抵有些僵硬的口腔,血腥味儿在他的口腔之间弥散开来。 赵明焱已经转身走了,他伸手,扣住了陈诺的手腕,“走,姣姣现在不在,你要在主角到之前,就露自己的底牌吗?” 赵明焱一行人下山的时候,顾也正上山。 等顾也和顾宜白走进四合院的时候,魏照手里捏着冰袋,按在自己的脸上。 “刚刚的人……”顾也有些担忧地看向魏照。 魏照简略将赵家的事情提了一遍。 他并没有将赵家和岑姣之间的瓜葛告诉顾也他们,只说赵家的人和当初的顾人一样,想着将岑姣抓回去入药。 “车里的,不是人。”顾宜白突然开口,她一直安静地坐在顾也身边,所以当她突然出声,坐在那儿的几个人,动作都是一顿。 尤其是魏照,他的反应最大,几乎是猛地抬起头。 顾宜白看向魏照,她声音放轻,声音却是坚定,“车上的人,被寄生了。我闻得出那味道,在很久以前闻到过。” 魏照眸光闪了闪,他转头看向哑叔,“哑叔,姣姣她们需要多久才能下山?我有些担心。” 哑叔的眉头也微微皱起,他看向天边,“不好说,上山必经的那片竹林,是活着的,或许很快就能通过,或许要让姣姣和阿寻在里面耗上一整天。” 又过了一会儿,哑叔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别担心,只要山上的窟窿被填好了,那些人在梅山上,翻不出什么花来。” ****** 这次,竹林的雾格外浓厚。 岑姣和桑寻站在骨伞下,伞骨末端垂着的骨块当啷作响。 “山上出事后,山里的东西有些躁动不安。”桑寻低声道,她眼睛上方,蒙了一块素色的绸布。 在这种地方,如果桑寻不用素色绸布遮一遮,怕是一步都走不得。 梅山拘着不少魂,恶灵凶魂,沾着人命的,或者是精神力强大到即便是桑寻也觉得难以招架的。 原先,山上处处都是完好的,拘于其中的魂,翻不出什么花来。 可是,现在不入峰上的石头消失了,恶灵凶魂日日哭泣,桑寻和哑叔处理这些,有些应接不暇。 至于这竹林里,原本就是凶险至极,只有拜过梅山祖宗的人才能进的地方,此时此刻,更是如同无间地狱,万鬼哀嚎。 桑寻如果不用绸布蒙住她那双天生的阴阳眼,怕是刚刚进林子,人就要受不了了。 毕竟,就算岑姣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彻骨的凉意。 起初,只是凉,像是置身于巨大的冰窖,冻得瓷实硬挺的冰块贴在人的皮肤上,那寒意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了岑姣的皮肤,往深处钻,往她的骨头缝里钻。 到最后,就变成了疼,仿佛是锋利的刀刃顺着岑姣的骨缝一点一点往深处去。碰到筋腱时,刀尖轻轻一挑,就给挑断了。 岑姣脸色白了两分。 握着伞柄的手,微微蜷了蜷,眼前的浓雾仍旧浓厚得连光都透不进来。 桑寻握着岑姣的手腕,她察觉到了岑姣在轻轻颤抖,“姣姣?”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伸手拍了拍桑寻的手背,算是安慰,“竹林里的东西没有出来,我们快点出去,等东西归位,一切就都好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45章 桑寻应了一声。 两人加快了步子,不知是不是梅山从前的那么多任主人保佑,竹林这条路,虽走得艰辛,却没有出什么大的岔子。 踏出浓雾的瞬间,岑姣膝盖一软,险些跪到地上去。 桑寻忙不迭揭下了脸上的绸布,她看向岑姣,眸中闪过慌乱,手上的动作比她的脑子动得更快,在桑寻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伸手托住了岑姣的手臂。 岑姣垂着眼,她眼眸前方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看向桑寻,“我没事。” 可哪里又是没事的样子的。 桑寻的瞳孔轻轻颤动着,她眼前的岑姣,手臂上有细细密密的血线。 血线顺着岑姣的骨骼走向,血珠一点点沁了出来。 岑姣抬手顺着那些血珠一抹,血就晕开了,淡淡一层,微微发粉。 “怎么会这样?”桑寻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从竹林中过的时候,身体上是会有些不适,可岑姣是拜过祖师的,也没有死在竹林里,显然是祖师庇护,让她能够穿过白雾,不至于迷失其中。 但是,不该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才对。 怎么能流这样多的血呢,桑寻仔仔细细地找,却又找不到伤口。 岑姣胡乱擦了擦身上的那些血,她稍稍有些不安。 抬眼看向前方的不入峰,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心中的不安以及身上的疼痛强压下去,“走,先做正事儿。” 不入峰峰顶,空气中的断层仍旧清晰可见。 光线在断层处,显得有几分扭曲。 岑姣从包里,将那些发白的人骨捡了出来。 骨头很多,很杂,光看就知道,里头有不止一个人的手骨腿骨。 桑寻站在稍远些的地方。 她沉默地看着岑姣动作,心头微微揪紧,她们并不知道这个法子管不管用,只是现在,只能祈祷。 光落在岑姣的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浅色的光晕。 很快那些骨头就被岑姣堆叠放好,她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各位,大家算起来,是同族,也许追溯起来,你们可能是我的什么伯伯,爷爷的。”岑姣身上的血痕微微晕开,看着有几分渗人,可她站在光里,却又无端变得柔和下来。“我将各位从水里捡了回来,也算帮了各位,礼尚往来,还请各位也帮一帮我这个晚辈。” 她们上山时,哑叔在包里塞了一瓶烈酒。 拧开瓶盖,浓烈的,有且呛人的酒味儿扑鼻而来。 岑姣微微皱了皱眉,而后抬手,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酒。 烈酒烧人,口腔中的皮肉仿佛也跟着弹跳起来。 岑姣闭了闭眼,将一口烈酒咽了回去。 再睁眼时,岑姣的眼眸微微有些泛红,她握着酒瓶子的手微微一倒,透明的液体从瓶口落在了地上。 “我敬各位一杯,还请诸位帮帮我这个晚辈。” 岑姣抬手,掌心当中的血混着稀稀落落的酒水落在了那些骨头上。 一秒,两秒。 光开始发生变化。 桑寻盯着那些骨块,心快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那些骨头在光的照耀下,缓慢上升,渐渐变得透明。 空气上方的断层缺漏,渐渐消失了。 直到那缺漏完全消失,桑寻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她退了两步,这才发现自己的腿抖得厉害。 抬眼去看岑姣。 岑姣仍旧是以刚刚的姿势站着,光落在她的肩上,然后一点一点地向下,直到完全消失。 “岑姣承各位前辈的恩情。”岑姣开口道,她看着刚刚骨块所在的地方,现在,那儿的骨块已经消失了,只剩血迹和酒水将泥土浸透得有些湿润 。“之后,我会想法子找来各位的姓名生平,让各位受香火,以安息。” 话音落下,岑姣退了两步,她看向桑寻,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我们成功了!”桑寻伸手抱住了岑姣,比起岑姣,她与梅山的连接更深,所以,她能够感受到那些异变在消失。“姣姣,没事了!你不会出事,梅山也不会出事了!” 岑姣也在笑,只是比起喜极而泣的桑寻,岑姣显得冷静很多。 “阿寻,我有一个想法。”岑姣看向桑寻,她声音很低,却又带着一股坚定,像是在说一件已经经过深思熟虑的事情。 “我想让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回到该去的地方。”岑姣眸光微微有些闪烁,她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身上的疲乏如同潮水一般将她吞没。 她靠着石头坐着,偏头看向桑寻,眸光晶亮,“起初,我真的烦透了这些事情,我想,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我去奔波,去拚命?坏事不是我做的,好事我也没有享受到多少,何必要去管那么多的东西。” “只是,这个想法,在罗芍出事的时候,有了些许变化。” “罗芍是个很好的人,她比你大两岁,平时也喊我一声姐。”岑姣眯了眯眼,看起来,像是累得快要睡过去了一样,“平时咋咋呼呼的,从不嫌弃我话少冷淡,不光帮我把花店照顾得井井有条,还一直想要让我开心起来,拉着我和街上的阿姨打麻将……” 岑姣轻笑了一声。 看她笑,桑寻也笑,只是又努了努嘴,摇了摇头道,“想不出姣姣你和那些年长的人一起打麻将是个什么样子。”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46章 “我也想像不到。”岑姣道,她和桑寻坐在一起,彼此的温度互相传递着。 “昭昭出事时,我不知道背后有盘根错节的原因。” “肖舒城出事,我归结为他自己执拗,他不听劝,大家只是一程的缘分,怪不得谁。” “可是……”岑姣顿了顿,她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将头抵在桑寻的肩上,“可是罗芍出事了,我不能继续欺骗自己,这些人就是因为我出事的。” “因为我不该在这里长大,因为我的出现,他们才会出事。” “就算昭昭是想我救走她母亲,肖舒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可罗芍却是没有的,她从未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其他的东西。”岑姣叹气,“阿寻,我得做些什么。” 桑寻声音高了些,她不认识那个什么叫罗芍的,包括岑姣刚刚提到的昭昭,肖舒城,她都不熟悉,这些人对于她而言,和陌生人无异。 他们的死活,为什么会死,桑寻并不在意。 她只在意岑姣。“不行,你说你要把不属于这里的都送回该去的地方,那你呢?”桑寻挽着岑姣的手腕,力气大了些,“不行,我不允许,我不同意。” “我又没说我不回来了。”岑姣动了动眼皮,只是因为太累了,有些睁不开眼睛,“我只是想要,将通道封死。” 桑寻有些不解,她看向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她并不明白岑姣口中的通道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握了握岑姣的手臂,“姣姣,现在梅山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然你就留在梅山吧?只要在梅山,那些人,那些事就烦不到你的,等时间久了,这些事情自然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岑姣觉得自己快要睡过去了。她强撑着睡眼抬手捏了捏桑寻的手腕,“不会有事儿的,之前那么多事情,都过来了。现在,终于和岑姓人接触上了,不会耗费太多时间的。” 桑寻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垂着眼,将岑姣手臂上的血污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了。 岑姣的呼吸变得平缓,仿佛当真是因为这段时间太累了,所以只是在这儿坐着,就睡着了。 桑寻感受得到,梅山中所有的,生灵也好,魂体也好,都在渐渐变得平静。 她靠着岑姣的脑袋,竟是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 就像小时候那样,两个人跑上山玩儿,累得极了,就找一块平整些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觉睡到天黑,直到哑叔找上来,一左一右抱在怀里下山去。 桑寻总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 树影绰绰,桑寻睁开眼,发现在先前岑姣放骨头的地方,长出了一棵大树。 树干不算粗,叶片却大得不像样。 说是叶片,看起来却更像是攀着树干生长的苔藓。 苔藓一样的叶片,是荧绿色的。 桑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心绪平和,她转头想要去喊岑姣。 这时她才发现,岑姣这一觉,睡得过于熟了。 第84章 - 入夜后,岑姣和桑寻仍旧没有回来。 魏照有些等不下去了,他决定下山一趟。 顾也正要开口拦他,哑叔却是摇了摇头,那个叫赵明焱的小子回头与魏照再接触了一次后,魏照便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 与其让他在山上干等着,倒不如让人下山去把想问的问个明白。 虽说顾宜白说了,在那群人中有被寄生了的人存在。 可山脚,怎么说都是一个城市,他们不敢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 有时候,虫子可比人聪明多了。 毕竟人会意气用事,会冲动杀人,可虫子不会。 魏照心里,全是赵明焱那句,带姣姣走。 该信赵明焱吗?魏照有些不确定,如果是之前,他当然相信赵明焱,因为他见到过赵明焱担忧岑姣时的模样。 可是现在,魏照并不敢轻信赵明焱。 他一路飙车下了山,极高的车速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等车子驶进略显宽阔的街道,魏照才冷静了些。 他有些情绪上头了,不知道为什么,从岛上离开后,魏照心里仿佛有个时间再走,越来越少的时间让他心里生出紧迫感。 就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了,可他偏偏抓不住那是什么。 车子停在了路边,路灯的灯光倾洒下来。 魏照微微后仰了仰头,他闭了闭眼,将心里越发烦躁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太冲动了。 魏照深深吐出一口气,心情刚刚平稳,便感受到车盖上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有人丢了一块石头过来。 视线往前,黑暗中,穿着浅灰色连帽衫的男人正抬眼朝着魏照的方向看过来,绿色的瞳孔,格外引人注意。 是赵明焱。 魏照下了车,黑暗中的人朝他走了过来。 赵明焱的表情都写在脸上,这点倒和之前一模一样。 譬如现在,他满脸的烦躁不安,还不等魏照开口,赵明焱便有些急匆匆道,“这里不安全,你跟我走。” 魏照抬脚跟上了赵明焱的步子,他走得很快,魏照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街上拐来拐去,也不知拐了多久,走了多久,赵明焱总算停了下来,是个死胡同。 旁边似乎是个垃圾房,些微酸臭味从垃圾房里面传了出来。 赵明焱却像是丝毫闻不到一样,他看向魏照,满脸的焦色,“姣姣呢?”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47章 “她还在山上。”魏照看着赵明焱,漆黑的眼眸没有表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反倒是仔细观察着赵明焱的反应,“你们想干什么?” “得让姣姣离开这儿!”赵明焱很是着急。 看着,脸上的焦急神色,不似作伪。 “对于姣姣而言,没有比梅山更安全的地方了。”魏照看向赵明焱,“你们想要她的命,自然要把姣姣骗回来。” 赵明焱一怔,他盯着魏照,眸光闪烁。 他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情绪压了下去,“魏照,我把姣姣当自己的亲妹妹!” 赵明焱盯着魏照,他一字一顿,神色认真,丝毫不似在说谎话,“梅山是安全,可是他们将那棵倒吊青铜树挖了下来!” “我不知道那棵青铜树是什么来历。”赵明焱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起来,魏照看到,赵明焱的眼睛里,有绿色的流淌。“但是,爷……”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赵侍熊和他身边的人确信,那棵青铜树会对姣姣产生影响。” “他们就是要用青铜树将姣姣从山上逼下来。”赵明焱忽地往前,他盯着魏照,眼睛几乎要瞪得从眼眶中掉下来。“不用很久,魏照,没有多少时间了,带姣姣离开,我会帮你们拖延一段时间,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只要拖下去,姣姣就安全了。”赵明焱的声音忽然变低,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魏照,你相信我,只要拖一段时间,姣姣就彻底安全了。” “你什么意思。”魏照抓住了赵明焱话中的彻底两个字。 赵明焱的肩膀塌了塌,他忽然扯了扯嘴角,然后抬手,按住了自己的上下眼皮,轻轻一扯。 魏照的呼吸止了一瞬,他盯着赵明焱的眼睛,久久没有动作。 他不知道赵明焱的眼睛是发生了什么,但魏照清楚,那绝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眼睛。 赵明焱的眼睛上方,是细细密密的白点。 像是什么东西在他的眼球上产下了卵,现在,那些卵堆叠在一起,层层叠叠,光是看着,就让人汗毛竖起。 赵明焱松开手,刚刚那只眼睛又变得正常。 他看向魏照,眸光重新变得冰冷,“赵侍熊没有多少时间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惜牺牲我,也要将姣姣抓走。” “只要能拖到他死,姣姣就安全了。”赵明焱声音冰冷,口中说着的人仿佛不是自己的爷爷赵明焱,而是什么仇人一样。 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地告知姣姣,至于如何做,由姣姣自己安排。”他微微皱眉,“或许你应该和姣姣见一面,亲自和她解释。” 赵明焱一愣,他退了两步,整个人缩回了黑暗中。“如果你能说服姣姣,就直接走吧,以后……”他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以后有机会,会再见到的。” 远处,传来一声鸟鸣。 赵明焱整个人一凛,他抬脚往外走,“要快。”离开前,他叮嘱魏照道。 魏照回到了车里。 他心情有些复杂,抬手在身上摸了一通,没找到烟。 反倒是摸到了先前给岑姣带去的巧克力,掰下一块丢进嘴里——魏照没有嚼,而是用舌头将巧克力抵在口腔当中。 微微的苦味在口腔当中弥漫,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发动车子,往山上开了过去。 车子刚到半山腰,迎面来的是顾也。 魏照心中一紧,他从车窗探出头去,见到他,顾也面上紧绷的神色明显一松,“魏照,姣姣他们回来了,只是状况有些不对。” ****** 岑姣陷入了昏睡。 很奇怪,她呼吸平缓,面色甚至称得上红润,可就是醒不过来。 哑叔替她把过脉,岑姣身上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可他就是醒不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桑寻这一路上把人给领回来,折腾到现在,岑姣都没有醒过来。 倒有点像是上一次在余唐的情形。 魂魄离身,陷入昏迷。 可是那一次,岑姣的身子明显在变得虚弱,和这次不一样。 这次的岑姣,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身体并没有变得虚弱。 魏照伸手,替岑姣掖了掖被子,而后抬眼看向一旁的桑寻,“我要带她下山。” “什么?”桑寻一愣,她下意识拒绝,“梅山上是最安全的,你现在带姣姣下山,太冒险了,不是说赵家的人找来了吗?” 魏照抿了抿唇,他看向桑寻,将赵明焱同他说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我信他。”魏照道,“原本,我是想要将事情告诉姣姣,让她自己选择,可是姣姣现在的状况,印证了赵明焱的话是真的,山上不能待了。” “我趁夜带姣姣回川都。”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就现在的状况看,赵明焱显然是赵侍熊的代理人,他站在姣姣这一边,我们从梅山离开,被发现的概率小了很多。” “到川都后,如果姣姣醒了过来,那就看她的意思,如果没有……”魏照顿了顿,“我会带她去黔州,姣姣身上,有一个地址。那个地址,是姣姣的舅舅给她的。” 桑寻眸光闪了闪,她盯着魏照,眼中有些许无名火升起,“你要带姣姣下山也就算了,如果她不醒,你还要领她去找那些人?!魏照,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魏照并没有因为桑寻的而产生什么情绪波动,他只是平静地抬眸看向桑寻,声音平淡,“那你告诉你,你现在,有法子让姣姣醒过来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48章 桑寻一愣。 她盯着魏照,微微喘着气,却又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 她没有办法,在山上她试过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下山后,哑叔也用尽了办法,岑姣仍旧是昏睡着,丝毫醒不过来。 魏照见桑寻没有说话,他才继续道,“如果有的选,我不会去冒险。桑寻,险中求胜,是姣姣教我的,这一路走来,她哪一次不是在随时会丢命的边缘博一个出路?” “可是你一个人……” “除了我,没有人能这样做了。”魏照睫毛微垂,他轻声道,“桑寻,你和哑叔不能离开梅山,就算梅山现在面临的情况正在好转,但你们身上有你们自己的使命,就算你们再怎么担心姣姣,也不可能放下梅山的事情领姣姣下山。” “姣姣身边没有亲人,养大她的人,现在就在山下的城市里,想要取走她的性命。”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但我不像你们,没有那样重的担子背在身上,我可以陪着姣姣下山去。” “而且……”魏照顿了顿,他偏头看向岑姣,声音很轻很轻,近乎低语,“从岛上回来后,我开始频繁地做梦。” “桑寻,我怀疑我和姣姣的纠葛很早很早之前就产生了。”魏照偏头看向桑寻,“我注定会和她纠缠,会爱上她,会甘愿为她牺牲自己的一切。” 那纠葛,不是在四年前。 而是在更早更早的,魏照幼年时,去黔州的那一年。 ****** 岑姣醒过来的时候,有些分辨不出白天黑夜。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耳边的轰隆声是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时发出的声音。 直起腰时,脖子卡嚓卡嚓地疼。 岑姣偏头,看到的是魏照隐没在黑暗中,半明半灭的脸 “魏照?”岑姣有些疑惑,她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山上,和桑寻在一起。 听到岑姣的声音,魏照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岑姣,开口解释了现在的状况。 “赵明焱他们到了。”魏照道。 岑姣缓慢眨了眨眼睛,“赵明焱?” 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岑姣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魏照在说什么。 只是反应过来后,岑姣的第一反应是惊讶。 “怎么会是赵明焱?!” 赵明焱从来都是个小少爷,他根本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学过什么东西,赵侍熊怎么忍心,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魏照看向岑姣,他放低声音,“姣姣,赵明焱也许是出事了。” 岑姣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在车里渐渐变得明显,一呼一吸间,仿佛肺腑都在跟着收缩。 “出事了?”岑姣觉得自己的声音也有些扭曲,“他出什么事了?赵明焱不是来找我们吗?为什么会出事了?” “赵明焱说,他们将什么青铜树挖了出来,那东西会影响到你。”魏照解释道,他看向岑姣,眸光温和,安抚着岑姣的情绪,“你在山顶时昏睡了过去,桑寻和哑叔用了很多种法子都没能叫醒你。” 魏照缓声道,“所以,我决定听赵明焱的话,将你带离梅山的范围……”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高速公路边上的蓝色路标,“我们刚刚出去没有多远,你就醒了。赵明焱没有骗我,他……” “他还说,只要我们撑过这段时间就够了。”魏照的声音愈发低了,“他说,赵侍熊快死了。” 岑姣缓缓坐直了身子,她看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树影,略微有些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岑姣才转过头来,她看向魏照,小声问道,“赵明焱他出什么事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我见到赵明焱的一只眼睛里,像是长满了虫卵,白色的虫卵。” “而且……顾宜白说过一个词,她说,寄生。” 岑姣闭上了眼睛,她脑袋微微后仰,靠在了座位上。 脑子里,嗡嗡作响。 车流前方,服务区的标识牌正在闪烁。 魏照放慢了车速,拐进了服务区。深夜里,服务区里停着的车子都是大货车。 火车司机多数已经睡了,服务区里醒着的人很少很少。 魏照停稳了车,他转头看向岑姣,“姣姣,既然你醒了,那么之后的事情交给你决定。” “是回川都,然后按照你一开始的计划去黔州,还是回梅山去找赵明焱——”魏照看着岑姣,一字一顿,“姣姣,由你决定。” 岑姣抿了抿唇,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一般,“是赵明焱让你带我走?” 魏照点了点头,“是,他说他能拖延时间,只要拖延到赵侍熊去世,就没有威胁了。” “我相信他。”岑姣道,“魏照,我们按计划回川都吧。” ****** 虽说赵明焱说了会替他们拖延时间。 魏照和岑姣两个人回到川都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花店去。 岑姣去了医院,罗芍的状况好转了不少,已经从加护病房转入了普通病房,只是人依旧昏迷着。 她的父母一个留在医院照顾罗芍,做些手工针线活,挣一点零钱,另一个,则是早出晚归,去工地挣钱。 岑姣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去了医院。 罗芍在的病房很安静,阳光从窗户处洒落,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罗芍的母亲坐在病床边,低头缝着手里的东西。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49章 是十字绣的白布,她平时白天的时候,就绣些十字绣,多多少少能够卖一些钱。 听到脚步声,罗芍的母亲回头去看。 她一眼就认出了岑姣,急匆匆地站起身,满脸惊喜,“岑小姐,您来了。” 岑姣喊了一声伯母,视线飘到了病床上的罗芍身上,“罗芍最近还好吗?” “好多了。”罗芍的母亲连连点头,她将手里的针线十字绣放到一边,有些想要抬手去握岑姣的手,却又有些局促地在身上搓了搓,她半侧开身子,“岑小姐,您在这儿陪陪罗芍,我去给你打些热水来。” 岑姣笑了笑,侧身让罗芍的母亲走出了病房。 等到病房里只剩她和罗芍两个人,岑姣才取下了脸上的口罩,她看着躺在那儿的罗芍,轻轻叹了一口气,“瘦了。” 岑姣伸手,捏了捏罗芍的手腕。 只是躺在那里的人,并没有给出什么回应。 岑姣伸手,轻轻推了推罗芍的肩膀,“快醒过来吧,你不在,花店都没人看着了,店面空置着,一个月亏好多呢。” “岑小姐。”罗芍母亲的声音在岑姣身后响起。 岑姣回头看向她。 罗芍的母亲看起来仍旧有些局促,她将手里的暖水瓶放在地上,又从抽屉里翻出干净的一次性纸杯。 氤氲着热气的水装满了水杯,岑姣没有拒绝罗芍母亲的好意,她抬手,捧住了被子,热水的温度顺着掌心传遍她的全身,让她有些疲惫的精神松弛了两分。 面前的女人在口袋里摸索了许久,她终于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是她的手机。 “岑小姐,您给我留个银行账号吧,之前罗芍治病的钱都是你垫付的,这段时间,我和她爸爸也攒了一些,虽说还不能还上,但总归能先还你一些。” 岑姣本想拒绝,可是看着面前满脸恳切的人,她没有说什么,而是接过了罗芍母亲的手机。 只是她没有留银行卡,只是给罗芍的母亲留了个联系方式。 “伯母,我没有将银行卡带在身上,你们不用急着将钱还给我,先攒着吧,之后攒齐了可以联系我。”岑姣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动着,她很快就将自己的手机号在手机上存好,“发消息给我就行了,我看到后要是有空,会回来的。” 罗芍的母亲心里感激。 她连连点头,岑姣又回头看了眼罗芍,便也准备走了。 罗芍的母亲将人送到门外,心里直念叨岑小姐真是个好人。 每天晚上,罗芍的父亲在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后,赶来医院看望女儿。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带着在外面出租房做好的饭菜来找自己的妻子和女人。 “今天岑小姐来看了罗芍。”罗母开口道,“岑小姐真是个好人,我说要还她钱,她只说以后再说,这是怕我们手头紧,我们芍芍,运气还是好。” 罗父朴素又老实。 听到自己妻子的话,他刨了两口饭,“放心吧,这次的工程老板很快就会结款项了,之后咱们都把钱存着,等数目够了,就还给岑小姐。” “岑……”沙哑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音调稍显几分扭曲。 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在开口时,有些找不到自己声音一样。 “岑小姐?是说岑姣姐姐吗?” 吃着饭的两个人皆是一愣。 罗母最先反应过来,她看向病床,见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她连忙抬手去拍罗父的肩膀,“快去喊医生。” 她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芍芍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是好事儿,我得通知岑小姐。” 说着,罗母便伸手去口袋里掏手机。 手机刚刚摸出来,她便听到自己刚刚醒过来的女儿开口道,“我有事情要和岑姣姐姐说,妈,你把手机给我。” ****** 漆黑的花店里,只有微弱的光。 岑姣藉着夜色的遮掩,摸回了花店找自己小时候就有的东西。 她记得有一副蝴蝶标本是她小时候带着的。 可是货架上上上下下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记忆中的蝴蝶标本。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响了起来。 低头去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岑姣还没来得及接通电话,便听到花店外,传来极重的声响。 “魏照?!”岑姣开口喊本该在外面看着的人。 门外,魏照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别出来,是赵侍熊。” 赵侍熊是突然出现的。 他身形快得不像一个耄耋老人,夜色之下,鬼魅无比。 魏照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大力推了出去,他肩膀上,传来丝丝的疼痛,刚刚,赵侍熊的手仿佛钢筋一样,在他的肩膀上留下四道痕迹。 赵侍熊将魏照掀翻后,退了两步,而后快速朝着花店紧闭着的卷帘门冲了过来。 电话没有拨通。 罗母看向罗芍,小声道,“岑小姐现在应该睡了,芍芍,我们先让医生看一看你的情况。” 罗芍的脸色却是有几分认真,她强忍着头晕目眩,伸手从母亲手里将手机半抢了过来。 电话拨不通,那也要给岑姣发条信息。 【曾斯雅想要那个展示的蝴蝶标本,可是标本活了过来,飞到了人的身上,变成了文身。】罗芍用颤抖的,几乎提不起力气的手,在手机上打下这一行有些没头没尾的话。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50章 第85章 (加更) - 卷帘门凹了进去。 岑姣感受到手机又嗡了两声,只是她已经来不及低头去看了。 外面那个块头不算大的人的手,直接打穿了卷帘门。 那只手微微曲起,上方仿佛附着了一层东西,这让那双手变得格外坚硬。 岑姣按在卷帘门上,猛地一抬。 她先看到的,是靠着卷帘门跌坐在地上的魏照,岑姣眉心一凛,“进来!” 魏照翻身一滚,不远处的那团黑漆漆的人影抬头朝着他们看了过来,下一刻,刚刚还在几米外的人,忽然肩膀弓起,朝着卷帘门的方向冲了过来。 岑姣盯着外面,在魏照滚进来的瞬间,猛地抬手放下了卷帘门。 铿一声—— 那声音大极了,几乎是在耳朵边炸开的。 岑姣喘着粗气,她看向前方,卷帘门整个向里凹陷。 那个撞上来的人,似乎又在快速后退,只剩卷帘门前后震颤着,发出嗡嗡声。 魏照按着肩膀站起身,他看向岑姣,面上的疑惑有些浓厚,“他怎么会在这儿?!” 岑姣摇了摇头,她抬手拉住魏照,领着人半推半就地往里屋去。 里头有个小隔间,从窗户跳出去,能到店铺后面的小街。 窗户很小,岑姣抓起身边的椅子砸了过去,玻璃碎裂的声音有些刺耳。 “你先出去。”岑姣看向魏照,魏照刚刚那一摔,显然摔得不轻,缓了这么久,面色仍旧白得吓人。 在他们身后,卷帘门又被撞出了一声巨响。 岑姣在魏照背上推了一把,而后转身,朝着来路走了过去。 卷帘门已经被撞到完全凹陷。 月光从缝隙中洒了进来,岑姣看到赵侍熊以一种扭曲的,难以实现的姿势,从那窄窄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幽幽夜色中,岑姣看清了赵侍熊的脸。 她记得清楚,赵侍熊的眼睛,被她戳瞎了一只,在上次逃离岑姣别墅的时候。 可是现在,本该皱在一起的皮肉处,有一颗绿色的宝石镶嵌在眼眶之中。 眼眶处的皮肉溃烂,森森白骨像是有了生命的树木,生长,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将那颗绿色的宝石包裹得严严实实。 而在那颗绿色的宝石中,流光闪烁,似是有星子在其中流淌。 “姣姣。”赵侍熊嘴角勾起,像是一柄弯着的镰刀。“我找到你了。” 赵侍熊的声音里,伴有卡卡声。 像是无数甲虫排成一排从岑姣耳边排列整齐地爬过时会发出的声音。 赵侍熊冲着岑姣冲了过来。 花店里的花早就在之前就被清理干净了,只剩下瓶瓶罐罐。 赵侍熊一路上不避不让,他将自己面前的瓶瓶罐罐冲了个稀烂,碎掉的玻璃,陶瓷,扑了满地。 岑姣没有躲闪,她腰肢柔软,向后弯去。 手掌触碰到地上的尖锐碎片,指头一勾,一块三角形的陶瓷碎片被岑姣握在了掌心。 赵侍熊伸手朝着岑姣的脖颈袭了过去。 他的手臂上方,覆盖着一层棕灰色的东西,纹路复杂,且混有斑驳。 像是有锈迹的树干。 那双手,绝算不上是正常人的手,只是岑姣心里清楚,赵侍熊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正常人。 在很早之前,他就算不上什么正常人了。 眸光轻闪,岑姣没有再留情,她手中的陶瓷碎片锋利又尖锐,噗嗤一声没入了赵侍熊的脖子。 只是很奇怪,瓷片破开赵侍熊的脖子时,手中传来的触感并不是皮肤,肌理被割破,反倒像是什么树皮被隔开了一样,到后头,阻滞之感显得十分明显。 那块嵌在赵侍熊眼眶中的绿色宝石,光亮流淌,莹莹的光仿佛从宝石上方倾泻而下,落在了岑姣的眼睛里。 岑姣呼吸微止,她猛地吐出一口气,而后一抬头—— 重重撞在了赵侍熊的胸口。 “去死吧你!”岑姣咒骂出声,她用头撞这招用得出其不意。 赵侍熊根本没有想过岑姣会有这样的举动,所以并没有防备,整个人被岑姣撞得向后连退几步。 岑姣藉着这空隙翻爬起身,她抬脚重重踢在赵侍熊的肩上,本就有些站不稳的人,被踢得身形晃了晃,只听扑通一声,面前的人跪了下去。 地上的碎瓷片,碎玻璃,碎瓷片,扎进了赵侍熊的身体里。 只是一滴血都没有,就算赵侍熊身上多了那么多的伤口,仍旧一滴血都没有。 岑姣瞳孔颤了颤,她看着面前的人,呼吸声变得有些急促。 从前,她知道赵侍熊特殊,似乎一直在以人命续命,这些奇怪的术法让赵侍熊的身体变得奇怪,可至少,那时候他还会察觉到痛,会流血。 现在啊……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 刚刚她扎进赵侍熊脖子的碎瓷片还直挺挺地立在那儿,可看赵侍熊的样子,哪里像是什么感受到什么疼痛的样子。 再看他身上扎进去的那些碎瓷片,碎玻璃,这些东西锋利,却半点没有阻滞赵侍熊的动作。 而且…… 一点血都没有。 有点像是之前的顾也,伤口破了,却没有多少血流出来。 只是赵侍熊同他比起来,则是更显得诡异。 因为他一滴血都没有了,像是皮肤肌理都成了木头材质的一样。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51章 现在的赵侍熊,当真还能称为人吗? 岑姣不确定,但她的心里打了个突突。 而且,赵明焱说赵侍熊已经快死了,可是快死的人出现在了川都,离梅山那样远,独自一个人,以这样一种诡谲的状态。 岑姣仍旧相信赵明焱。 她与赵明焱说得上是一起长大,虽说这两年关系在岑姣的主导下渐渐变得疏远,可这并没有改变岑姣对于赵明焱的信任。 更何况,在梅山上时,她的确陷入了难以醒来的昏睡。 显然,赵明焱一行,的确是带着能够压制她的东西到了梅山的地界。 这是赵侍熊安排好的事情,是赵明焱知晓的计划,可是现在来看,这计划仍有后半截。 赵侍熊并非百分之百信任赵明焱。 他对赵明焱有所保留,所以,才在赵明焱面前,表现得自己快要死了一样。 只有这样,赵明焱才会铤而走险,想着替岑姣拖延时间。 在赵侍熊的计划里,赵明焱也是一枚棋子,还是一颗最为重要的棋子——他需要赵明焱去让岑姣从梅山上离开。 只有从梅山上离开,赵侍熊才有机会擒住岑姣。 若是岑姣留在梅山上,哪怕被压制得死死地也不下来,赵侍熊拿她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毕竟梅山上,不仅仅有岑姣一个人。 赵明焱站直了身子,他身上的斗篷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落在了地上。 那颗被白骨包裹的绿色宝石,像是一颗荧绿色的猫眼,正缓缓看向岑姣。 “姣姣。”赵明焱看着岑姣,他的脸上,满是贪婪,看向岑姣时,不再是从前装出来的温和慈祥,而是本身的欲望,对于岑姣的赤裸裸的欲望。 “这段时间,我真是相当的辛苦。”赵明焱抬脚朝着岑姣的方向走了过来,“既要提防明焱里里外外的小动作,又要稳住我这具风烛残年的身子,还要躲避那些人。” “只不过,苦尽甘来,姣姣,我还是找到你了。”赵明焱笑了起来,他的嘴角弯出了一个极大的弧度。“你躲不过的,从一开始,你就躲不过。” 岑姣的头发微微有些散乱,挡在了她的脸上。其中有一缕头发斜着半挡在了她的眼前,那一缕发仿佛将岑姣的视野也劈成了两截。 她眼中的赵侍熊是割裂的,仿佛被一把巨刃劈成了两半。 下一刻,赵侍熊的身影鬼魅已经从几步外停在了岑姣的身前。 他手背上的筋络完全凸起,看起来整个手臂都膨胀了数倍之多。 岑姣侧身躲过,她垂首割破手掌,鲜血溢出,只是在城市里,不会有万兽相应,岑姣只能寄希望于在这种小的街道上,能有些游蛇毒虫,至少能挡一挡赵侍熊。 可赵侍熊看起来,当真很不一般。 想来也是,就算他只是做了个计划欺骗赵明焱,可是濒死之事,恐怕也有七成真。 这是赵侍熊的最后一搏,他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压住在这上方。 岑姣眸光微冷,这世上,再横的人也怕不要命的,更何况,还是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不要命的东西。 鲜血洒落,赵侍熊也到了岑姣身前。 赵侍熊的力气很大,大到几乎完全压制了岑姣,他将人扑倒,任由岑姣握着手里尖利的簪子朝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狠狠扎了过去。 “你逃不掉的。”赵侍熊的面容有几分扭曲,他盯着岑姣,眼眶上的白骨开始生长——如同树根一样,开始抽枝发芽。新长出来的骨头,像是纠缠的藤蔓,朝着岑姣的脸。 末端是赵侍熊眼眶里的那颗荧绿色石头。 岑姣虽不明白赵侍熊眼眶里代替了他眼睛的那块石头究竟是从何而来,却有一种直觉,不能叫那诡异的,正缓缓生长的白骨碰到自己。 她低吼一声,一只手挡住了赵侍熊挥来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是整个手掌朝着赵侍熊的脸上拍了过去。 岑姣掌心当中,还有未曾凝固的血,这时候,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血珠被岑姣推在了赵侍熊的脸上。 那诡异白骨生长的速度显然变慢了下来,那颗绿色的,不知来历的珠子,也显得有几分黯淡。 赵侍熊发出一声惨叫。 只是他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见减少。 显然,他今日是拼了命,也要将岑姣拿下! 岑姣眼瞳剧烈震颤着。 那截白骨虽长得变慢了,可离岑姣的咽喉,也只剩些微的距离。 岑姣的瞳孔微微有些扩散,她放缓了呼吸,盯着那颗绿色的宝石。 再近一些,等再近一些的时候,她一定会将那块破石头剜下来。 卷帘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低吼。 只是岑姣与赵侍熊互相僵持着,谁都没能提前发现。 是魏照。 他绕了回来,一个飞扑,禁锢住了赵侍熊的脖子。 他手上握着的,是一把请人打造的弯刀。 不长,也就小臂的长短,有些微的弧度。 那弧度,用来割下人的脑袋,最为合适。 第86章 - 魏照的一双眼睛漆黑,他从后方扼住了赵侍熊的喉咙,手臂也因为用力而青筋毕现。 他死死咬住牙,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手中握着的利刃已经嵌入了赵侍熊的咽喉,只是那皮肤的肌理奇怪,不像是皮肉,与刀刃接触的瞬间就会被划破。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52章 魏照用了十成的力,仍旧觉得刀刃卡在什么东西上,难以动弹。 他低吼一声,眼尾都泛起些微的红来。 也不知是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魏照竟当真将赵侍熊卡的脑袋微微后仰。 岑姣见状,游鱼一样从赵侍熊的禁锢中逃离,她手中的簪子却是朝着赵侍熊眼眶中的那颗绿色石头刺了过去。 卡嗒一声,岑姣手中的簪子撞在了绿色石头的边缘。 围绕着绿色石头边缘生长的白骨,仿佛也察觉到了威胁,它们从原先垂坠着的形态,开始变得张牙舞爪。 白骨末端已经贴上了岑姣的手臂,顺着她的手腕向上攀爬,像是要将她整个手臂缠绕起来一样。 岑姣咬着牙将手猛地向下推。 白骨刺进了她的皮肤,岑姣能够感受到那些诡异的白骨正快速顺着她手臂的肌肉纹理生长,自己的血液,也成了这异物的供养。 只是到了这种时候,已经没有退缩的机会了。 簪子完全卡进了眼眶和绿色宝石之间,岑姣手臂猛地下压,只又是卡嗒两声。 岑姣手中骤然脱力,她手里的簪子断成了两截。 与此同时,赵侍熊眼眶中的绿色宝石也出现了松动。 魏照眼瞧着赵侍熊眼睛上长出来的诡异白骨刺进了岑姣的手臂,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又来的力气,竟是箍着赵侍熊的脖子,缓缓站起了身,他憋着气,脸色也微微发红—— 只听一声低吼,赵侍熊整个人被魏照掀翻了去。 弯刀也从魏照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与那声响交相辉映的,是圆形的石头往外滚出去时发出的一长串声响。 赵侍熊眼睛里的绿色宝石被岑姣挖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截,撞在了岑姣的腿上,才停了下来。 赵侍熊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他猛地撞开了魏照,魏照被他撞得趔趄两下,撞在了一旁的架子上,架子上方用来展示的蝴蝶标本掉了一地,玻璃框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成片的,只是仍旧有些盖不过赵侍熊的惨叫。 岑姣弯腰,将那块绿色的石头捞在了手里。 赵侍熊那个被白骨覆盖的眼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黑漆漆的洞里,有着触手一样,张牙舞爪的东西,像是虫子一样,仔细看,才发现,那分明是被分成了细长条的皮肉。 那虫子有一样的皮肉,微微泛粉,似是染着血。 赵侍熊满脸的痛苦,几乎让他整个人的五官都发生了扭曲。 岑姣握紧了手里的绿色石头。 赵侍熊紧盯着她,忽然大喝一声,朝着岑姣的方向扑了过来。 方才的一番激战,岑姣也好,魏照也好,皆是费尽了力气,现在看着赵侍熊朝自己扑过来,岑姣知道他是要来抢被自己捡起的石头,也知道,现在该往右侧躲避。 可偏偏,她的双腿仿佛灌了铅,牢牢地钉在地上,半点都动弹不得。 魏照想要去推开赵侍熊,仍旧是晚了。 变故是在这时发生的。 房间里,忽然无风自起。 岑姣听到了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下一刻,成群的蝴蝶从玻璃碎片中飞了起来。 是那些标本。 早就死去了的,被岑姣制成了标本的蝴蝶,重新展翅飞了起来,数量不多,却足够扰乱赵侍熊的视线了。 他刚刚的暴起,不过是强弩之末下的挣扎,这些蝴蝶的一打岔,让赵侍熊憋着的那口气泄了下去。 只见赵侍熊抬手捂住了他脖子上的巨大豁口,恶狠狠地盯了岑姣和魏照一眼,而后转身从被打开一条缝隙的大门钻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那些扑闪着翅膀飞起来的蝴蝶,也在一瞬间没了生机,如同秋日枯败的落叶一般,直直坠落在地面。 岑姣也是。 她撑着自己站着的那一口气也在一瞬间泄了个干净,她靠着墙壁滑坐了下去。 魏照喘着粗气走到了岑姣身边,他伸手,捉住了岑姣的右手手腕。 岑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仍旧死死抓着那颗绿色的宝石。 原先那些长在赵侍熊眼眶上的白骨有一半扎进了岑姣的手臂里,只是外沿的另一半,已呈灰败之象。 与其说,这是什么白骨,不如说是长相酷似白骨的什么植物,或是动物。 “没事。”岑姣没什么力气去抽回自己的手,也没有力气去处理手臂上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她只是靠着墙壁,微微闭眼,似是在缓神,“这东西应该是死了,影响不到我什么。” 魏照靠着岑姣身边坐了下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手上动作十分缓慢,“我帮你把它们挑出来。” 岑姣嗯了一声,由着魏照握着自己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动作着。 将那些东西拔出来,还是有些疼的,岑姣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皮肉被扯着变形。 只是比起刚刚的,现在这点疼,着实算不上什么了。 等到精神稍缓了些,岑姣才睁开眼,她看向自己的手臂,魏照一只手托着岑姣的手,另一只手则是小心翼翼地握着那些白骨的末端。 在他们脚边,有两根已经被魏照抽了出来。 岑姣垂眸去看,那白骨一样的东西,应该是某种植物,她伸手,拿起了其中一根。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53章 手里的东西变得很脆,丝毫没有方才长在赵侍熊眼睛上时的压迫感了。 岑姣的指头轻轻用力,指尖上的东西便碎成了两截。 这不是骨头的质感,更像是风干后的枝条。 是某种植物,只是这植物是生长在赵侍熊的身体里,还是因为这块绿色的石头才会生长…… 岑姣现在并不清楚。 她眸光暗了暗,将手中的绿色石头抬得高了些。 那块绿色的石头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岑姣的血,一抹艳红在那浓郁的绿意之间显得有几分刺眼。 握着那石头,岑姣觉得有些烫手。 只是比起手上的温度,她胸口项链要更烫一些。 暂住其中的小龙悄咪咪探出头来。 它不自个儿出现,岑姣险些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样个祖宗在。 伸出一根指头,在那小龙脑袋上推了推。 只是这种时候,也没有什么外人在,所以岑姣要没有让小龙藏起来,反倒由着它动作。 小蛟龙探出脑袋,它头顶的两处凸起微微有些发亮。 试探着晃了晃脑袋,发现岑姣没有要赶他回去的意思,小蛟龙的动作变得大胆了些。 在魏照眼中,这条小蛟龙,是从岑姣胸口的项链里面爬出来的,仿佛那条项链接通着异世的空间。 现在,这小蛟龙正在从异世空间爬出来。 它似乎有着明确的目标,攀上岑姣的手臂后,迳直朝着她手中握着的绿色石头游了过去。 另一边,魏照已经替岑姣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他站起身,去门边查看情况,至少要确认,赵侍熊是不是离开了。 只是…… 魏照眸光暗了暗,照理来说,如果赵侍熊还能被称之为人,那他应该死了,毕竟刚刚自己挥刀砍下去的时候,可是半点没有留情。 可他不光没死,反倒仍旧有挣扎的力气。 “姣姣,是不是该通知赵明焱。”魏照回头看向岑姣,却发现原本靠在墙上的人忽然直起了腰,正盯着手掌心。 小蛟龙已经盘住了那块石头。 那石头本身不大,也就眼珠子的大小,小蛟龙顺着石头的轮廓,能够盘上好几圈。 它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收紧,似乎是在捕猎。 岑姣屏住了呼吸,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小蛟龙动作。 她能够感受到掌心当中,那块石头的变化——似乎变得柔软了。 坚硬的外壳一点点变得柔软,难道,这也不是一块石头,而是某种动物的茧吗? 岑姣的手掌微微收紧,她正准备将那块石头拿得近些看个清楚的时候,盘着石头的小蛟龙,忽然张开口,动作很快,如同残影一样,将那块石头吞了下去。 岑姣眸光轻闪,她立刻抬手捏住了小蛟龙的脑袋。 可仍旧晚了些,小蛟龙已经将那块石头吞了下去,现在,正仰着头,很是无辜地将岑姣给盯着。 盯着盯着,小蛟龙的尾巴尖晃了晃,轻轻拍了拍岑姣的手腕。 岑姣手上的力道松了两分,只见那条小蛟龙又顺着岑姣的胳膊,游回了玉鱼里头。 玉鱼微微发烫,很快又凉了下来。 魏照声音微哑,“它吃了那东西?” 岑姣耸了耸肩,她站起身,朝着魏照的方向走了过去,“吃就吃了吧,这东西对我们没什么用,只是赵侍熊可能要头疼了。 ” 的确,赵侍熊那样大的力气,以及敏捷的身手,看起来就是因为那块“石头”。 那块,绿色的石头。 魏照眸光闪了闪,他看向岑姣,“赵明焱的眼睛……”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道,“也有些泛绿。”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抬手按了按眉心。“我知道了。” 原本的花店里面,一片狼藉。 岑姣从那些碎玻璃之间穿过,停在了那些蝴蝶标本前方。 她蹲下身子,将那些翅膀也有了破损的蝴蝶标本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柜子抽屉里。 这次回来,要找的东西没找着,反倒是遇到了赵侍熊。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情绪的起伏,倒也不算太过激烈。 也是,赵侍熊的事情,早晚都是要解决的,他们之间,总要有个了结。 况且,岑姣也有事情想要去问赵侍熊,毕竟从岑如霜的口中,岑姣知晓了,当年自己应当是跟着自己的父亲一起离开了岑人的地盘。 可是为什么,她会在赵侍熊的抚养下长大,她的父亲又去了哪里。 这些问题,或许只有赵侍熊能够回答她了。 两人之间,不可避免地仍旧要对上,只是也不知道,今晚的这一遭,究竟伤了赵侍熊几成。 ****** 梅山山脚的别墅区,没什么人住。 只是与往常不一样,这一晚,竟是有四五间别墅都亮着灯。 别墅区里,黑色的,挂有海市牌照的车排成了一长串。 穿着干净简练的男人在别墅里进进出出,他们四人一组,每一组都抬着看起来有些沉的箱子进了别墅。 赵明焱站在大厅里。 这间别墅仍旧是毛坯的,灰色的水泥地中央,颜色比起其他地方要深上不少。 那是水迹。 赵明焱看得想笑,他退了两步,背抵在墙上,当真笑出了声。 陈诺猛地回头,她眸光晦暗深邃,落在赵明焱身上,带有些许的警告意味。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54章 赵明焱这才收了笑,他看向陈诺,只是声音里,依旧满是嘲弄与不屑的语气,“陈诺,这是一棵用青铜浇筑而成的树,你就算给它浇水,也没什么用处,你还指望这棵青铜树能够活过来,给你开花结果不成?” 对赵明焱的嘲讽,陈诺并没有往心里放。 她只是冷冷地瞥了赵明焱一眼,“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青铜神树赐予你的力量。” 赵明焱面上的神色有些凝固,他的视线也变得冰冷下来,盯着那棵青铜树许久许久,他才抿了抿唇,开口道,“我爷爷人呢,上次见他,他状况很不好,这两天,我提出要见他,你都拒绝了,陈诺,你想做什么?” 陈诺依旧是那副神秘莫测的表情。 只是,她脖子上盘亘着的那些虫子,实在是太令人在意。 赵明焱的眸光闪了闪,他想要压住自己飘忽的视线,却又有些压不住。 就算这段时间,他经历了许多,被赵侍熊逼着,见到了很多很多他从未想到过的东西,他仍旧有些难以接受,面前的陈诺,这个活生生的人,需要与虫子相辅相成,才能活下去。 就算他已经熟悉了那股淡淡的,虫子的腥臭味儿,却在看到陈诺脖子上的虫子时,仍旧有些难以接受。 陈诺自然将赵明焱那飘忽的视线收在眼底。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去,而后对着面前的青铜神树跪了下去。 虔诚无比,好似面前的不是什么青铜树,而是一定能实现她愿望的神祇一般。 陈诺缓缓俯下腰去,她以头抢地,重重地。 爬满她身体的虫子,也因为这幅度极大的动作而有些躁动不安。 嗡嗡。 嗡嗡嗡。 那是虫子扇动翅膀时发出的声音,刺得赵明焱耳膜有些难受,刺得他的那颗眼睛也有些难受。 外头的人,正将源源不断的箱子送进来。 一个,两个,一排,两排。 直到最后,这幢毛坯别墅的一层,摆满了那样的箱子。 赵明焱抬手捂着自己的一只眼睛,他看向那些箱子,嗓子有些发紧。 他当然知道那些箱子里面装着什么,那些,是青铜树的养料。 只是啊,这些箱子方方正正,宽一米,长两米,正好可以躺下一个人。 不巧,赵明焱他知道,这一个个的木箱子里,躺着的,就是人。 这棵青铜树需要的养料就是人。 赵明焱的呼吸陡然变重了些,他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中的急躁难掩,“陈诺,你们够了。” 他放下手,整个人的脸憋得发红,看着有些恶狠狠的。 “我们不是已经计划好了,用姣……用岑姣来滋养神树,给爷爷续命吗?”赵明焱压低了声音,他停在了陈诺身侧,咬着牙,听着,像是恨极了,“你们何必再搞出这么多事来?!这么多条人命,你们也不怕惹得外面的人注意,到时候,甭管你们多么厉害,都一颗枪子教你做人?!” 陈诺缓缓直起了身子,她偏头看向了赵明焱,“你急什么?我们现在,不也还没有确认岑姣是不是被克制住了吗?” 赵明焱呼吸微顿,他原地转了两圈,看向陈诺,“不是你们信誓旦旦,说那什么东西,能让岑姣没有还手的能力吗?” “是啊。”陈诺走到了赵明焱身前,她仰头看向赵明焱,凑得极近,脖子上盘桓着的虫子扭曲狰狞,像是一条丑陋无比的伤疤,“只是,我们不知道,岑姣是不是还在梅山上,不是吗?小少爷。” 最后小少爷三个字,带着些微的气声。 赵明焱背脊一僵,他猛地抬头看向陈诺,耳边,是从身体里透出来的,咚咚的心跳声。 他嗓子发僵,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是你们说的,她在梅山上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不知道她在不在了。” 陈诺哼了一声,她眼眸中的情绪复杂。 只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那复杂的目光将赵明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她转头看向那棵青铜树。 “小少爷,时候不早了,你也是时候回去休息,等消息了。”陈诺道。 “等消息?”赵明焱感觉有些不妙,从刚刚陈诺与他说话时起,他就有些感觉不妙了,现在,这种不妙的感觉越发膨胀,仿佛一个不断变大的气球,几乎将赵明焱一整个包裹住了,“等什么消息?”他盯着陈诺,追问道。 陈诺不答,只是就那样笑眯眯的,有几分奇怪地盯着赵明焱,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赵明焱眼眶发烫,他觉得那只不算属于他的眼睛,几乎要完全超脱他的控制了。 他猛地伸手,按在了陈诺的肩膀上,“等什么消息?!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 “陈诺!我才姓赵,爷爷分明吩咐过你们,如果他不在,你们事事都要听我的安排,你究竟背着我做了些什么?!”赵明焱的情绪几乎失控,他捏着陈诺肩膀的手开始颤抖,手背上的骨骼微微凸起,显然用了极大的力。 “是。”陈诺由着赵明焱按住她,她眸光冰凉,“可是,我只听赵先生的话。”她说。 赵明焱感觉自己身边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离。 他置身于一片真空之中,难以喘息。 她只听赵先生的话。 那么,这是赵侍熊安排的事情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55章 赵侍熊早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对姣姣下手,他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想法子通知姣姣,让姣姣离开梅山,离开那东西的压制。 他就是要利用自己。 利用自己去围猎姣姣。 赵明焱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面色灰白难看。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或许,该在岑姣当时与他疏远的时候,就慢慢疏远的。 现在,他要成为害死姣姣的罪人了。 “谁去对付姣姣了。”赵明焱眼睛瞪得极大,他恶狠狠地看着陈诺,“这段时间,我见过了你们大多数人,你们根本不是姣姣的对手!” 赵明焱是知道岑姣的身手的。 他见过岑姣一个人,放倒四个大汉,在四招之间。 这段时间,他大概明白了跟着赵侍熊的这群人的实力,这些人硬碰硬,不会是岑姣,所以,他们才会找来什么可以压制岑姣的东西。 “我们不是。”陈诺缓声道,她看着赵明焱,眼底满是笑意,是嚣张的,难以自抑的笑意,“但是赵先生是。” 赵先生—— 赵明焱当然知道陈诺口中的赵先生是谁。 她口中的赵先生,是自己的爷爷,是赵侍熊。 可是,赵侍熊分明病得连床都起不来了,自从那次,在岑家别墅,姣姣伤了他的眼睛后。 赵侍熊的身体便一天差过一天,没两天,就瘦削得如同一具凹陷的尸骨。 皮包骨一样,躺在床上,连说话,都变得费劲。 也是那时,赵侍熊才做出决定,要赵明焱全盘接手他的事情。 也直到那时,赵明焱才知道,这些年,赵侍熊究竟在做些什么。 撇开那些不说,病成那样的,几乎连饭都吃不下的赵侍熊,当真能够自己去对付岑姣吗? 赵明焱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眼球微微发痒,像是那些仍旧是卵的虫子已经孵化出来,开始在他的眼球内侧爬行一样。 怎么不可能呢? 赵明焱想,他能够短短的几个月里,拥有这样多的力量,赵侍熊怎么就不能够独自一个人去对付岑姣呢? 第87章 - 赵明焱是在八岁那年见到的岑姣。 早在一年前,他就从爷爷的口中得知,自己多了个妹妹。 赵明焱有几分不满。 从他记事起就知道,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的爷爷,是海市数得上号的富商,身边的人,总是要捧着他的。 赵明焱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现在,这个家里,却要多一个小孩子,赵明焱有些不满。 八岁的少年,能想到的恶作剧,寥寥无几,更无伤大雅。 他特意让人抓来了一整盒的毛毛虫。 想着见到那个妹妹的时候,将整盒的毛毛虫,丢到她的身上去,他要看着那个小妹妹,哭得吱哇乱喊。 赵明焱做到了自己设想的。 他让保镖抱着自己放上了院子中央的大树树干上。 在那个小姑娘被牵着走到树下的时候,手里的盒子往下一倒,七八只又肥又绿的虫子掉在了那个小妹妹的肩膀上。 赵明焱在树上哈哈大笑。 可是笑着笑着,才发现树下,根本没有传来小姑娘的哭声。 探着头去看,赵明焱才发现,那个穿着小裙子,白得和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正面无表情地将肩上,头上的毛毛虫拿下来。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怕。 不光不怕,她每捡起一只虫子,还会伸手摸一摸虫子的脑袋。 这场闹剧,最后以赵侍熊冷着脸,不让人将赵明焱从树上抱下来,以至于赵明焱哭得撕心裂肺而告终。 只是,赵明焱倒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更讨厌岑姣。 或许是因为岑姣长得乖,又或许是因为小孩子之间,本就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那之后,赵明焱倒也没再找岑姣的麻烦。 只不过,岑姣对赵明焱一直冷冷淡淡的。 赵明焱倒也不在意,仍旧每天都要拉着岑姣出去玩儿——岑姣虽说不怎么搭理他,但总有那么两回,会同意跟着赵明焱一起出去转一圈。 所以,那次绑架的时候,岑姣也在场。 两个毛头小孩,被四五个大汉冲过来就扛上了车,全程动作十分迅速,甚至于赵明焱都没来得及扯着嗓子哭。 更别提在稍远些看着两个孩子的保镖了,发现不对赶过去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远了。 两个小孩子被关在车厢。 是个冷冻车,后车厢虽没开空调,但依旧是冷飕飕的。 赵明焱缩在角落里,怕得不行。 可是看一看身边岑姣,赵明焱又眨了眨酸溜溜的眼睛,把眼泪憋回去, 他是哥哥要是哭了,岑姣不是更加害怕了? 这个念头,直到两个人被一个高高壮壮的人抱下了车。 那个男人又粗又壮,看得赵明焱心里发怵。 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同人交涉,“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爷爷是谁吗?你们就敢绑我们?” 男人冷哼了一声,他瞥了眼赵明焱,粗声粗气,“就是知道你爷爷是谁,老子才会绑你们。” 赵明焱叫那个男人一凶,浑身一哆嗦,眼泪险些落下来。 他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抬手指了指岑姣,“你要钱,绑我就好了,她不是我爷爷的孙女,你给她放了吧。”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56章 男人哼了一声,没搭理赵明焱。 反倒是一直一言不发的岑姣,在听到赵明焱的话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光仍旧淡淡的,只是她从未这样认真地看过赵明焱。 这群绑匪的落脚地,是个偏远的村子。 平房看着有些破败,男人将两个人手脚捆起,推进了屋子,“给我老实待着,拿到了钱就放你们走。” 等人走了。 赵明焱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情绪,抽抽噎噎地,带着哭腔,“岑姣,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看到了他的脸,他一定会撕票的。” 撕票这个词,是赵明焱从电视里新学的。 岑姣看着赵明焱的眼神更奇怪了,“你这么害怕,刚刚为什么要让他放了我?” 赵明焱眼泪往下滚,哽咽道,“我比你年纪大,就是你哥哥,肯定要保护你啊。” 岑姣闻言没再说话,她转过头,看着面前的窗户出神。 赵明焱也不知道岑姣在想些什么,他再怎么强装镇定也压不下心里的害怕,一直抽噎着哭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岑姣突然蹦跳着站了起来,她跳到窗边,扯着嗓子喊,“叔叔——,叔叔!”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虽有些闹腾,却也不至于叫人厌烦。 很快,院子里就有了回应。 男人依旧粗声粗气的,“喊什么喊,叫魂呢?!” 他粗手粗脚地推开门,看向岑姣,“有什么事儿,闹腾得很。” 岑姣眨了眨眼,她本就生的白,现在唇上都没什么血色,看起来有些惹人怜爱,“叔叔,我想去厕所。” 男人垮着一张脸,“真是多事!”他咒骂两声。 岑姣眼眶红了,像是有些怕,“叔叔。”她带着哭腔,“求求你了,我想上厕所。” 男人冷着一张脸,只是最终仍是推开了门,一只手夹着岑姣,将人提溜了出去。 岑姣全程都很乖巧。 男人将她放在了旱厕门外,“快去。” “谢谢叔叔。”岑姣抬手,示意男人自己的手脚还被捆着。 男人虽然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抬手替岑姣解下了绳子。 一个女娃娃,就算不被绑着,又能翻出什么花来呢?就是跑,也跑不远。 “老实点儿!”男人恶狠狠地冲着岑姣道,“别想耍什么花样。” 岑姣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笑了笑。 …… 赵明焱在平房里等得都哭不出来了。 他有些心焦地想要跳到门边去看,岑姣出去太久了,一定是出什么事儿了。 赵明焱的腿被绑着,有些站不稳,他刚往前跳了两步,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门就是这时候被推开的。 赵明焱吓得一个哆嗦,可是抬头看清推门进来的人时,又愣在了原地,什么情绪都没了。 是岑姣。 岑姣伸着胳膊推开了门。 她和离开前没什么不同,还是那条白裙子,只是白裙子上,沾着血迹。 岑姣没有说话,她只是走到赵明焱身边,蹲下去解下了他身上的绳子。 “走吧。”岑姣说。 赵明焱半天缓不过神来,他愣愣盯着面前的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岑姣见赵明焱不动,微微皱眉,她伸手去拽赵明焱,语气有些凶,“快走。愣着干吗?” 赵明焱这才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握住了岑姣的手,发现身边人的手微微有些凉,还有些湿。 低头去看,才发现岑姣的手上有血。 “你……”赵明焱被岑姣拽着往外跑,他看到了院子里横七竖八的人,那几个绑来他们的大汉,倒在地上,身下有一摊血,没有半点动静。 赵明焱有些茫然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他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惊慌道,“你杀了他们吗?” 说罢,也不等岑姣说什么,又继续道,“姣姣,你别怕,到时候,就说是我杀的,我去坐牢,你别怕。” 岑姣瞥了眼赵明焱,“我没杀他们,只是给他们打晕了。” 是新学的,能够一下将人放倒的招式。 岑姣怕自己力气太小,不能一下将那些人放倒反而让那些人警觉,所以借助了工具,这才身上染了些血,看着有些吓人。 赵明焱呆呆愣愣的,现在回想起来,他已经不大记得那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他只知道,那之后,他格外亲近岑姣,甚至和赵侍熊说了,以后要娶姣姣当老婆。 只是他这个想法,在说出来的时候,就被赵侍熊很严肃地拒绝了。 “明焱,姣姣是你的妹妹,怎么能和你结婚呢?” 赵明焱倒也没有别的情绪,只是他一直将那句话记得很牢。 姣姣是自己的妹妹。 是救过自己命的妹妹,是一家人。 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该保护她不是吗?就算…… 就算那个要伤害姣姣的人是赵侍熊,是自己的爷爷,他也要保护好姣姣,才算尽到了做兄长的责任,不是吗? ****** 赵明焱面前,陈诺依旧用那种怪异的,令人心里有些不舒服的目光将他盯着。 赵明焱缓缓松开了手,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抬手,掣肘住了陈诺。 他的手臂圈着陈诺的脖子,手臂下压,让陈诺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个能够压制住岑姣的东西在哪里。”赵明焱声音冰冷,他不再像方才那样,惊惧害怕到声音颤抖。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57章 “你——”陈诺的声音顿在喉咙里,她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微微冰凉。 “要么带我过去,要么死在这里,你自己选吧。”赵明焱道。 他从未真正杀死过一个人。 可是,为了姣姣,他该有无限的勇气和果决的魄力。 因为在很多年前。 姣姣也是这样,双手沾血,将自己救出了泥沼。 赵明焱的手臂微微下压,他看着陈诺,低声道,“你应该知道,就算你再怎么被寄生,我划破你的咽喉,你也是活不了的。” “至于你身上的这些虫子,比起你的性命,或许新鲜的血液,更吸引他们。” 陈诺心中一凛。 赵明焱不是在和自己说笑,他对自己当真起了杀心。 “说话!”赵明焱声音发硬。 陈诺能够感受到自己皮肤正在被划破,她猛地抬手,声音有些急促,“我带你过去。” 赵明焱手里的力气这才松了两分,他抬手推了陈诺一把,“走。” 连排的别墅他们租了好几间。 其中一间,关着灯。 不像其他几间,灯火通明着。 跟着陈诺和赵明焱一起办事的人,并不敢掺和进陈诺和赵明焱的事情里面去。 是以,他们虽然看出两个人的行动似乎有些奇怪,却也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走上前去。 他们的任务,是守好屋子里的那些东西,至于其他屋子里的东西,与他们无关。 那么,他们就要做到,不管,不问,不听,不看。 陈诺在赵明焱的挟持下,推开了别墅的门。 屋子里没有开灯,所以开门后,赵明焱第一眼只看得到漆黑一片,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他只感受得到扑面而来的腥气,水腥气。 眯了眯眼,赵明焱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而那颗在赵侍熊的主导下而不大舒服的眼睛,传来刺痛感,那痛感牵扯着赵明焱的半边脑袋,让他不由皱眉低头。 陈诺似乎知道赵明焱会受到这样的影响,她轻哼了一声,“小少爷,你这样又是何必呢?赵先生已经下定了决心,你做不了什么的。” 赵明焱松开了对陈诺的掣肘,他知道,陈诺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陈诺这个人,什么都好,只是太听赵侍熊的话了。 听话到一种,扭曲的状态。 赵明焱一只手按着发痛的太阳穴,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向屋子中间。 陈诺并没有跟上来,她看着面前的人,眸光流转,轻声问道,“何必呢?” 赵明焱停在了那东西前面。 那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外表上看。 那水腥味就是从石头里面传来的。 赵明焱停在了石头前,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又迟缓,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呼喊着什么。 “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毁不掉这东西,也不可能破坏赵先生的计划。” 听着陈诺的话。赵明焱突然笑了起来,他看向陈诺,靠着那块石头,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总是赵先生长,赵先生短的,你跟着我爷爷,挺多年了吧?” 陈诺微微一愣,她看着赵明焱,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他突然开始回忆起了往昔,还是自己的往昔。 “他那个人,身边跟着的,能得他信任的,都是从小就跟着他的。”赵明焱手掌感受到身后的那块石头在渐渐变得软和,坚硬的外壳仿佛在他的温度下,软化下去。 “他格外信任你,说明你也是在他身边许久的人。”赵明焱盯着陈诺,他叹了一口气,“陈诺,你这么年轻,也很有能力,做什么不好,非要跟着老头子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明白什么?”陈诺似乎有些激动,她看着赵明焱,似乎是在强调,“如果不是赵先生,我早就死了,我替他卖命,是应该的。” 赵明焱嗤了一声,“老爷子这些年救了不少人,也资助了不少人,我可没见哪一个,像你这样的。” “陈诺,你有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吗?”赵明焱站直了身子,他的目光落在陈诺身上,轻轻扫了一圈,“你为了老爷子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把自己糟蹋成现在这副样子,值得吗?” “他给你什么,让你这样的死心塌地?”赵明焱是真的有些疑惑,陈诺对于赵侍熊的忠心,早就超脱了报恩的范畴,赵明焱是当真想不明白,如果是为了钱,陈诺的能力,无论去哪里,都能过得不错。 而且,赵侍熊的性子,赵明焱也清楚,如果陈诺不想沾手这些事情,他也不会强迫陈诺去做,毕竟公司里面,赵侍熊那些明面上的生意,总要一个合适的人去打理。 难道是为了一直活下去?就像赵侍熊那样,做这样多的事情,无非是想要拉长自己的寿命罢了。 可是,陈诺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又怎么会像赵侍熊那个年纪的人一样,追求什么长生呢?还是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给你下什么蛊了吗?”赵明焱问,“还是他用什么威胁你?陈诺,你还来得及。” “你懂什么?!”陈诺恶狠狠地将赵明焱的话堵了回去,她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说得坚决,也不知是说给赵明焱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赵先生是非常厉害的人,我崇敬他,所以替他做事,根本不存在你说的那些事情,赵明焱,你不要胡乱揣测。”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58章 赵明焱看着陈诺,他微微皱眉,“你崇敬他?陈诺你疯了吧?你再怎么崇敬他,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说着,赵明焱往前走了两步,他盯着陈诺,“你看看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你现在,还敢出现在外人面前吗?” “退一万步,就算你帮着赵明焱长命百岁了又能怎么样?你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别说长命百岁,就算能当神仙又能怎么样?!” 陈诺被赵明焱逼着退了一步,她眸光微闪,正要开口辩解时,变故突生。 赵明焱背后的那块石头,忽然裂了一条缝。 水腥味变浓厚了些。 陈诺脸色骤变,她忽然转身,往外跑去。 赵明焱脸色一变,正要跟上去的时候,又猛地停下了步子,他回头看向身后那块不知来历的石头,眼睛又开始隐隐作痛。 赵明焱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盯着石头上的裂缝,在那石头内里,仿佛有液体在流淌。 片刻后,赵明焱快步走到石头前方,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猛地塞进了那条缝隙。 那是他之前托人准备的小型炸弹。 赵明焱快步往外走,他刚刚出门,便看到陈诺行色匆匆地跑了回来,陈诺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阴沉,“赵先生出事了,我们要带着东西去川都。” 赵明焱一愣,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是吗?那是该赶去川都。” 他说。 身后的屋子里,传来巨响。 火光之下,巨大的冲击力将赵明焱和陈诺推得飞了出去。 陈诺在地上滚了一圈,飞快爬了起来,她盯着存放石头的那间别墅,面上的神色,有些许的惊疑不定,“你当真想要害死赵先生?” 赵明焱的背上,火辣辣地疼。 眼睛也是,疼得他几乎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他双手撑在地上,疲惫又畅快地吐出一口气,听到陈诺的话,他笑了起来,似乎很是解恨。 因为起初还是吸着气的笑,到后面,就成了畅快的大笑。 陈诺忍着疼,她看向听到动静赶来的人,“将小少爷带上车,所有的东西也都带上车,我们去下个地方。” “没用的。”赵明焱看着陈诺,“你是姣姣的手下败将,老爷子也是姣姣的手下败将,你们找来的能够压制姣姣的破石头,也被我炸了个稀烂,就算叫你们赶过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赵明焱肺腑也有些疼,他坐直了身子,看着陈诺,“赶过去给老爷子收尸吗?” “我这个亲孙子都没着急,你急什么?”他问。 陈诺盯着赵明焱,神色稍显复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垂下眼,低声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小少爷。” 她看起来,并不替赵侍熊担忧,面上的神色,甚至没有先前石头忽然裂开时紧张。 陈诺看着被人扶起来的赵明焱,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眸光微凝,“你就当是去给赵先生收尸吧,或许这样,您心里会好受些。” 赵明焱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了。 他盯着陈诺,想要从陈诺脸上,看出什么来。 可是,陈诺脸上沉静如海,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 赵明焱什么都看不出来,“从梅山去川都,要十几个小时的车程,陈诺,你赶不及的。”他说,只是心跳得很快,就连赵明焱自己都有些不确定。 陈诺回头看向赵明焱,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小少爷,很快你就知道了。” 赵明焱背上火辣辣地疼,疼得他抽不出力气来,只能由着两个人将自己扶上了车。 透过车窗,赵明焱见到一部分人留了下来处理刚刚的爆炸,另一部分人,则是又将那些箱子抬上了车。 那些人动作很快,没过一会儿,就将所有的箱子抬上了车。 最后被抬出来的,是用黑布盖着的青铜树,赵明焱听到有车按响了一声喇叭。 随后,他察觉到车子缓缓动了起来。 四周的黑暗愈发浓郁,赵明焱有些看不清周围的景色。 这不正常,玻璃窗外,所有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他的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仿佛被割裂了一样。 树影绰绰,仿佛是从地狱里生长出来的鬼手。 赵明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而陈诺的声音则是在前方响起。 “你就快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姣姣了。”她说。 第88章 - 将花店里的狼藉收拾得七七八八,岑姣和魏照才离开了花店。 魏照走路时的姿势有些奇怪,一瘸一拐的。 岑姣落后他两步,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 魏照受伤了啊。 先前他在外面等着,便已经被赵侍熊伤了。岑姣停下了步子,她盯着魏照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腿受伤了?” 魏照停住了步子,他回头看向岑姣,“没事,小伤。” 岑姣没动。 魏照见状,对着走在后面的人伸出手来,声音温和,似乎有些许笑意。 “怎么了?”魏照问。“我怎么记得,有人在岛上的时候拒绝了我,总不能是在等我牵着你走吧。” 岑姣看着魏照递过来的那只手。 手上有干涸的血迹,掌心末端到手腕处,一条血痕。 那痕迹暗红色的,有些刺眼。 岑姣眨了眨眼,她感觉自己手脚僵硬,连抬头的动作都变得有些艰难,“魏照,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受伤了,怎么没有和我说呢?!”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59章 甚至,自己刚刚也没有发现魏照受伤了。 在花店里的时候,甚至魏照一直在忙着替自己处理伤口,她丝毫没有注意到,魏照也受了伤,而且伤得还不轻。 刚刚对着赵侍熊的时候,岑姣倒不怕。 可是现在,却有些后知后觉地怕,只是,她有些消化不了这害怕的情绪是从何而来的。 而这消化不了的情绪,在岑姣的脑子里发酵膨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她盯着魏照的那一节手骨,半天没有动静。 魏照朝着岑姣走了过来,他走得有些慢,或许是因为腿上的伤口。 岑姣刚刚看见了,在魏照的右腿小腿上,裤子已经被血浸透了。 “真没事。”魏照停在了岑姣面前,他倒是从没有见过岑姣这样的表现,整个人紧绷着,眼眶红透了,像是陷入某种拔不出来的情绪一样。 “姣姣?”魏照声音里的笑意淡了些,他低下头,有些担忧,“你还好吧?” “我怕我会害死你。”岑姣忽然开口道,她没有抬头,视线仍旧是粘在魏照的手腕上,“魏照,我怕有一天我会害死你。” “你刚刚,已经从窗户离开了。赵侍熊的目标是我,他不会多此一举去找你的麻烦。”岑姣终于抬头,她看着魏照,声音发颤,“我身边的人……” “我身边的人,似乎都没有遇到什么好事。”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眼眸微阖,对着魏照,说出了自己害怕的事情,“魏照,就算我不想承认,但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就算要假装不知道,也不行了。” “肖舒城是因为我才会成为什么祭品,才会葬身峡谷,尸骨无存。” “罗芍是因为我,才会受到伤害,躺在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陈玉生也是,那一批孩子里,我同他关系最好,所以,赵侍熊才会让他进山的,他这才会失踪。” 岑姣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活了这么久,身边的人少之又少,甚至没有朋友,可即便如此,这些与我关系稍有些亲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魏照轻轻眨了眨眼,他眼底满是心疼。 他并不因为岑姣说的话害怕或是别的,他只是觉得心疼。 岑姣并不该经历这些,她从未做错什么,却要因为一些与她无关的,过去的事情,去承受这些事情。 “以前……肖舒城刚刚出事的时候。”岑姣眨了眨眼,有些用力,像是要将什么情绪压回去一样,“我真的觉得他活该,我劝了他那么多次,他偏偏不听,才会在峡谷里出事。” “但是怎么会不是因为我呢?”岑姣抬头,她一口气仿佛卡在了喉咙里,久久吐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他是被我这个饵抓住的鱼。” “或许陈玉生也是。”岑姣顿了顿,“他们……” 听起来,岑姣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是不是该这样说,还是该换一种措辞。“他们都是被我这个饵勾走的鱼。” “我和他们之间,有情分,可是……” 魏照看着岑姣,一颗心几乎化成了水。 而让他的心软和地不成样子的人,终于再次抬头看向了他。 “可是魏照,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们认识得并不久,可一起经历的事情却多了很多,我不想有一天,你也和他们一样,被我害死。”岑姣咬了咬牙,声音破碎着从牙缝之间挤了出来,“魏照,我不希望有一天……” 岑姣的声音忽然止在了喉咙里。 魏照弯腰抱住了岑姣,他手臂微微用力,将岑姣整个人都环在臂弯当中。 岑姣的脑袋抵在魏照的胸口,她能感受到魏照的心跳,强劲有力。 岑姣用力眨了眨眼,她不明白,为什么对着魏照的时候,分明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她已经担忧未来的可能了呢。 “姣姣,如果刚刚面对危险的是我,你会去而复返吗?”魏照问。 岑姣仰头看向了魏照。 远处,路灯的光落在她的眼睛里,碎成了比星星还要耀眼的光点。 魏照盯着岑姣,他没有开口催促,只是十分安静地等着岑姣告诉自己那个答案。 会去而复返吗? 岑姣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魏照将这个问题抛出来,她才第一次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岑姣许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魏照笑着叹了一口气,他抬手顺着岑姣的背轻轻拍了拍。 只见魏照抬手,握住了岑姣的手腕,灯光下,岑姣的手臂白皙光洁,只是在小臂上方,细看,有很小的两个疤痕。 是当时在山里,岑姣为了不让魏照被那条白化巨蟒咬伤,情急之下用手臂去挡,才留下的咬痕,现在,伤口早就不痛了,只是仍旧是留下了两道伤痕。 “那时候,你看我正烦着,都会下意识地救我。更何况是现在?”魏照道,他看着岑姣又叹了一口气。 这个小姑娘,一身冰冷的皮囊,却又有着最最柔软的心房。 “我会救你,就和你会救我一样,是本能的反应,不是权衡利弊之下的抉择。”魏照道,“更何况,姣姣,我喜欢你,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喜欢的人独自面对危险呢?” 魏照这人。 以前从没说过,可自打在海岛说开过自己对岑姣的感情后,便不再像之前那样,提起就从脸红到耳尖。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60章 现在他说起自己的情感,反倒一本正经,不再害羞只是多了几分认真。 “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一天,我会被你害死。”魏照道,“因为这句话,本身就是错的,我不会被你害死,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更何况——”魏照的尾音微翘,他声音略微变得有些不正经,夹杂有含混的,略有些暧昧的笑意,“能为了自己喜欢的姑娘死,不是壮烈又浪漫的死法吗?” 岑姣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她盯着魏照,眼尾还挂着泪,像是想哭又想要笑,还有些想要骂人。 “魏照!”岑姣有些气鼓鼓地喊魏照的名字,每一下都是重音,“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说这些。” 魏照抬手,替岑姣把眼角挂着的泪一点一点擦了个干净,“姣姣,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你不需要将我的性命背在身上。” “求生是人的本能。”魏照认真道,“我还想和你过平淡悠闲的生活,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拼尽全力地求生。”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真的死了。”魏照的手掌虚虚托着岑姣的侧脸,他眸光认真,“那也是我命该如此,和你无关。” “因为,如果当真有那一天,我知道,我一定是尽力活下去了,你也一定是尽力救我了。”魏照十分认真,甚至有几分严肃,“所以岑姣。”他连名带姓地喊岑姣的名字,这是自从他喊上姣姣后,就再也没做过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不需要自责,也没有必要自责,因为这件事和你无关。” 岑姣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很是不合时宜。 时间不合时宜,地点不合时宜,处境也不合时宜。 可是魏照是不一样的,早在桑寻指出,岑姣对着魏照的时候,多了不少人气儿时,岑姣就该察觉到的。 她的感情,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在她遭遇各种各样难以解决的时,突然对着另一个人产生了反应。 岑姣叹了一口气,她抬手自己擦了擦眼泪,然后突然伸手,抓住了魏照的手腕。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岑姣道,无比认真,“我和你保证,魏照,无论之后发生多少事情,无论处境多么艰难,我都不会让你出事儿的。” 魏照笑了笑,他伸手摸了摸岑姣的脑袋,“走吧,先回去将身上收拾干净,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岑姣站在魏照身侧,她自然地伸手扶着魏照的手臂,用自己的力气去撑住魏照,好让魏照的伤腿少承受一些伤害。 “先解决和赵侍熊之间的事情。”岑姣垂着眼认真道,“还有赵明焱,他身上不对的地方,总要替他解决了,他是无辜的。” 魏照眸光微凝,“要回梅山吗?” “不回去。”岑姣道,她的语气中满是笃定,“等着就行了。” 赵侍熊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岑姣身上,先前在花店,他没能如愿,如果赵侍熊当真是在寻求长生,一定会锲而不舍地尝试。 只是,赵侍熊眼眶中的那颗似乎给了他力量的绿宝石已经被岑姣剜了下来,赵侍熊想要重整旗鼓,势必要让陈诺赵明焱赶来川都,毕竟在梅山,岑姣有帮手,还是强劲的帮手。 在川都,岑姣没有桑寻和哑叔相助,对于赵侍熊而言,这种情况下对付岑姣要容易很多。 岑姣倒是不怕赵侍熊和陈诺。 她现在,唯一有些担心的东西,是那个会让她陷入昏睡的,赵明焱口中的可以克制她的东西。 得想法子应付那东西,不然要是陈诺他们带着东西赶来川都,自己不知不觉间昏睡了过去,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吗。 岑姣领着赵侍熊久违地回了自己在川都的家。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来,推开门,有淡淡的灰尘的味道。 “你在沙发上等我一会儿,我去拿药箱。”岑姣啪一声按动了门口的开关,好在还有电费,入户处的灯亮了起来,白色的灯光下,灰尘仿佛在舞蹈。 沙发上,被岑姣盖了一层白布,现在将布掀开,倒也没什么灰尘。 魏照腿上的血迹也已经干涸了,倒也不怕弄脏岑姣的沙发。 进屋后,岑姣就转进了卧室找药箱。 药箱倒是不难找,之前岑姣把药箱收在房间里,现在打开床头柜的柜门就看到了。 好在纱布有多的,消毒用的双氧水也还没有过期。 岑姣将东西拢在怀里,去了客厅。 魏照的裤子因为沾了血,已经和伤口处的肉贴在了一起。 岑姣用剪刀小心翼翼地顺着魏照伤口将裤子剪开。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魏照的小腿腿肚子,被贯穿了。魏照在受伤后,临时处理过一道伤口。 他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碎布,塞进了贯穿出来的伤口里,在压迫之下,血早早地止住了,也没有特别影响他的动作。 岑姣微微皱着眉,她握着小镊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抬头看向为找,岑姣咬紧了唇,“这不行,得去医院,万一伤口感染了……” “没事。”魏照伸手握住了岑姣的手背,“这种伤,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能处理。” 魏照道,他痛得腿上的肌肉也绷紧了,可偏偏手还是很稳。 他指导着岑姣替他清理伤口,剜去烂肉,又在外卖软件上买了些缝合用的东西。 等到岑姣在他的指导下,替他将腿上的伤口处理好,天已经濛濛亮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61章 岑姣一身的汗,浑身脱力。靠在沙发上,几乎累得抬不起手来。 反倒是魏照,虽说额角也有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失血所以有些苍白,可是看起来,反倒要比岑姣精神些。 他身子微微向后靠,看向岑姣,“现在,总能稍稍安心些了吧?我也不是什么瓷娃娃。” 岑姣这才支着手臂坐了起来,她看向魏照,生出一丝疑惑,“魏照,你从前究竟是做什么的啊?这样的伤你都不觉得有什么。” “被调去保护科研团队前,我们的那支队伍,在边境。” 与西南边境相接的国度,是个罪恶滋生的国家。 像这样的国家,由财阀军队把控,他们可不讲什么道德,一颗心全扑在挣钱上。 可是这个世界,吃苦可不挣钱,吃人才行。 可是弹丸之地,又能有多少供上位者吃的人呢。 魏照他们的小队那时候,就是和最穷凶极恶的人做斗争。 茂密的丛林里,总是危机四伏。 那时候,魏照受过的伤,比起现在,多太多了。 岑姣垂眸看着魏照被纱布包好的伤腿,抿了抿唇,“魏照,你怎么想着去做这样危险的事呢?” 魏照眸光闪了闪,他看向岑姣,笑了笑,“忘了,注定吧。” “注定我会做这些,注定我的事情和你的事情纠缠在一起。” ****** 眩晕感很快退散了些。 赵明焱晃了晃头,他看向窗外,两边的风景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是…… 川都。 他们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从梅山离开,到了川都。 赵明焱觉得自己的喉咙中泛起了一股恶心感,他有些恶狠狠地开口,“停车,我要下去。” 陈诺回眸看了他一眼,“等等吧,很快就见到陈先生了。” 陈诺所说的并非假话,他们一路上并没有绕路,没一会儿,就绕到了一处小区。 这小区不在市中心,乍看起来,里面没有一家是点着灯的。 甚至于,连个保安都没有,只有个象征性的,用来挡一挡车流的挡板。 第一辆车毫不在意地撞开了挡板,车流鱼贯而入,只剩被撞得歪过去的挡板晃了晃,在空中留下了几道残影。 赵明焱一下车,就吐了个昏天黑地,几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他扶着身侧的电线杆,半天才直起了腰。他看向身旁那栋从顶黑到底的高楼,直起腰,抬手擦了一把嘴。 “这是哪儿?” “赵先生给……岑姣小姐选中的墓地。”陈诺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明焱一眼,她抬手,按下了密码,打开了单元门。 电梯里面,只有昏暗微弱的灯光。 赵明焱看着陈诺按下了十八楼。 十八楼。 他心里轻呵了一声,而后闭了闭眼。 真是好一个十八楼。 叮一声,电梯很快停了下来。 这部电梯里,只有赵明焱和陈诺两个人,所以电梯门打开后,陈诺率先下了电梯,她往外走了两步,见赵明焱没有跟上来,才回头看过去。 赵明焱深吸一口气,抬脚出了电梯。 出了电梯,左手边就是两户人家,只是那两户人家的大门,被漆成了大红色。 在这夜里,那大红色显得有几分渗人。 拐过来,陈诺走向的方向,也有两户人家,其中一扇大门也被漆成了大红色,另一扇,则是有些奇怪。 大门顶着天花板,看起来,不像是木门或是什么金属门,反倒像是厚重的石头门。 陈诺停在了石头门前,她抬手,状似无章地叩了两声,而后,大门缓缓打开。 一股腐烂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 赵明焱皱眉跟了上去,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屋子中央床上的赵侍熊。 他认出那是赵侍熊,来自一种直觉,而非认出了那人的长相。 躺在那儿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的模样了。 根本就是一块烂肉,叫那几乎已经兜不住的皮,左右块右一块地兜着,勉强兜出了一个人形。 赵明焱觉得刚刚吐了个干净的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他退了半步,没有上前。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被折磨的,还是因为如今赵侍熊的模样吓得,赵明焱现在,竟是生不出什么痛苦伤心的情绪,他只觉得疲惫和厌烦。 相反,陈诺丝毫没有被床上的那一摊“人”吓到,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赵先生。” 呵—— 呵呵—— 呵呵呵—— 躺在那儿的人,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陈诺却像是完全听懂了一样,她伸出手,动作轻柔,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爱人。 她将勉强称得上“上半身”的,被皱巴巴的皮肤包裹着的烂肉一样的东西扶着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赵明焱叫陈诺的动作惹得惊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 如果陈诺和赵侍熊之间,是情人的关系呢。 虽然赵明焱想不通,他想不通陈诺对这个年纪都能成为自己曾祖父的男人为什么会产生别样的情愫。 但如果,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就能解释陈诺为什么愿意替赵侍熊做到这个地步了。 赵明焱的脑子飞快转动着。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62章 他对于奶奶全部的记忆,是那张老旧得发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就算有几分朦胧,仍旧看得出,只是个朴素憨厚的农村女人。 可是这些年,赵侍熊身边从来没有别的女人出现。 除了近些年,陈诺替他办事,深得赵侍熊信任,所以出现得频繁了些。 不算陈诺,赵侍熊身边的女性,居然只有之前的岑姣! 所以,赵侍熊那样信任陈诺,会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有特殊的关系吗? 赵明焱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眼眸发烫。 他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蹿了起来,烧得他整个人眼前都开始出现重影。 陈诺只比他大了不到几岁。 就算再怎么“崇敬”赵侍熊,也绝不会往男女之情上讲。 所以,是赵侍熊对陈诺做了什么吗? 在陈诺还小的时候,对她做了些什么,所以现在,陈诺才会近乎扭曲地替赵侍熊做事。 赵明焱有些控制不住他手掌的颤动。 他的指头,垂在腿边,不受控地颤抖着。 就算赵侍熊现在,已经成了一摊烂肉的样子。 赵明焱仍旧是觉得,他的爷爷,在这一瞬间,彻底烂掉了,由内而外地烂掉了。 第89章 - 岑姣只眯了一会儿就爬起来做准备。 虽说浑身都乏力着,可岑姣仍旧是强撑着精神爬了起来。 得快些将符咒准备好。 岑姣御兽御虫的能力在城市里受到很大的掣肘,而她运用符咒的能力又远远比不上桑寻。 想要尽可能地减少意外,岑姣必须提前做足准备。 天濛濛亮的时候,岑姣终于准备好了一沓符纸。 她身子往后靠了靠,正要伸个懒腰,只是手臂刚刚舒展开,指头便颤了颤。 酥酥麻麻之感顺着岑姣的指头蔓延至她的全身。 岑姣坐直了身子,她盯着自己的指尖,久久没动,直到门被敲响。 魏照不在,他刚刚出去没一会儿。 也不会是魏照,他出门前,岑姣将备用钥匙给了他。 如果不是魏照,现在,又会是谁敲响了自己的家门呢。 这个地方,知道的人并不多。 岑姣缓缓坐直了身子。 敲门声仍旧有条不紊地响着,一下一下,好像那个人极为有耐心,那个人丝毫不在意,屋子里的人是不是真的会过来替他开门。 岑姣站到了门后,她沉默地看着紧闭的那扇门。 门上,是她先前自己晒成的干花制成的花环,现在,在门板的震动下,那干花花环也跟着晃动。 从猫眼里,岑姣看到了敲门的人。 她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打开了门。 是陈诺。 陈诺和岑姣记忆里不大一样,整个人感觉身形变小了一圈,黑瘦黑瘦的,看起来,身上萦绕着一股与年纪不相符的死气。 岑姣看起来略有些警惕,她盯着陈诺,许久没有说话。 反倒是陈诺,看起来并没有要在这儿同岑姣动手的意思,她只是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赵先生想请你吃顿饭。” 岑姣有些想笑,她觉得荒谬。 请自己吃饭?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明明已经不死不休了,居然还能装作没事发生一样找什么来,说什么请自己吃顿饭。 吃什么饭?断头饭? 陈诺仿佛知道岑姣在想些什么,她缓缓打开了手里的木盒子。 里头,是一串沾血的佛珠。 岑姣第一眼见到那佛珠,有些陌生,第二眼时,认了出来,她下意识回头去看。 自己的那串,一直被她收在袋子里,好好地放着,现在,那东西好端端地躺在桌子上,丝毫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可如果,这串佛珠不是自己的,那么会是谁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让岑姣的心跳一阵一阵地发闷。 这佛珠,是赵侍熊求来的。 一共两串,一串,在之前闹掰之前,好说歹说给了岑姣。 另一串,从求来的那天起,就戴在了赵明焱的手上。 而现在躺在盒子里,上面沾血的那串佛珠,显然是被戴着很久了,微微发亮。 “你们……”岑姣开口,却觉得指尖的震颤越发明显了,连带着她半边身子都有些僵硬。“你们究竟做了什么?!”她几乎要说不出话,声音是挤压着从喉咙里冲出来的。“那是他的亲孙子,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陈诺并没有答岑姣的问题,她只是抬手将手里的木箱子塞进了岑姣的手里,“我来,只是给岑小姐传信。” “赵先生说,是家宴。”陈诺看向岑姣,“既然是家宴,还请岑小姐独自赴约。” “赵先生和小少爷,都在等着您。”陈诺说。 说完自己要说的话,送完自己要送的东西,陈诺便不再多待。 岑姣没有拦她,只是沉默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个木盒子,抬手,将木盒子里的佛珠手串取出来,死死捏在掌心。 岑姣想起了七八岁时的赵明焱。 在那之前,她很不喜欢赵明焱,只有平时想要买洋娃娃的时候,才会勉强跟着赵明焱出去转一圈。 那天也是,她看中了一个有半个她高的娃娃以及相适配的城堡。 只是还没来得及不着痕迹地将赵明焱带过去,两个人就被人掳走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63章 岑姣想要逃走,很容易。 就在她盯着车厢出神,想着等会儿怎么卸力滚下车才不会伤得太严重时,忽然听到那个她没考虑过的赵明焱哭唧唧地对着绑匪说,“你们放了她吧,她不是我爷爷的亲孙女,你们绑她也没用。” 岑姣收回了视线,她看着车厢顶发呆,心里哼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车子垫了一路,岑姣也忍了一路没有逃走。 她和赵明焱被关进了一间有些破的平房里。 赵明焱哭得岑姣眼睛疼,他一会儿说自己连累了岑姣,一会儿又说什么撕票什么的,乱七八糟,吵得很。 对付四五个大人,对于岑姣而言,有些极限。 但她同样,又有些兴奋,不久前,她才跟着教她拳脚功夫的先生学了一招。 人的脖子上,有一处血管,只要在极短的时间里阻止血液的流通,人就会一瞬间缺氧昏迷。 岑姣只对着木头人练过,对着真人,倒是有些拿不准。 只是她知道自己力气小,特意用了头上的发簪。 她的头发是被一根簪子盘起来的,那几个绑匪并没有去在意她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姑娘身上的头饰,自然也没有发现,岑姣盘头发用的发簪末端,尖锐得可以捅穿人的喉咙。 只是岑姣力气小,就算捅出去,也只是让那人流了些血,晕了过去。 岑姣处理完那几个绑匪,有些嫌弃地看了看手上和衣服上的血,她抬手擦了擦,见擦不干净,才抬脚去找赵明焱。 推开门。 赵明焱还在哭哭啼啼的,只是看到自己的一瞬间,眼泪挂在了睫毛上,眼睛瞪得极圆。 “怎么……怎么都是血呀。” “不是我的,是他们的。” “你……你……”赵明焱打愣很久,忽然抬脚走到了岑姣身边,他握住了岑姣的手腕,岑姣甚至感受得到比自己高小半头的男孩在颤抖,像是怕极了。 可是,赵明焱说出来的话,却不像是怕极了的样子。 “回头,就说是我杀了他们,我是哥哥,我去坐牢。” “他们没死,只是晕了。”就算现在想起来,岑姣仍旧觉得无语。那时候的赵明焱,也不知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到那样的话来。 掌心当中,佛珠微微发凉,抵在岑姣的掌心,凉意顺着她的皮肤弥漫至全身。 她并非孤单一个人。 岑姣想,她并非在这片土地上没有家。 她有一个哥哥,虽然相当不着调,说是哥哥,更像是总会闯祸的弟弟。 可无论怎么样,岑姣有一个哥哥,叫赵明焱。 她在这片土地上,仍旧是有家人的。 是她认为的家人,也是没有背叛她,对她毫无隐瞒的家人。 岑姣心中有了决定。 家人之间,总不能放下对方不管。 以前的时候,她和赵明焱之间,似乎总是赵明焱单方面地在维系着关系。 可是这一回,岑姣也想做些什么。 他们是家人,家人之间,不能只有一方付出。 岑姣要去救下自己的哥哥,要去了结自己和赵家的那些恩恩怨怨。 陈诺离开后不久,魏照就回来了。 他买了些吃的,只是进屋后,就发觉屋子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岑姣坐在桌子后方,已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灰色运动套装。 她盯着面前的东西出神,仿佛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回来了。 “姣姣?”魏照将钥匙和手里提着的面包放好,他看向岑姣,略有些迟疑,“怎么了吗?” 岑姣终于抬头看向了魏照,她将面前的木盒子往前推了推,“魏照,我得去救赵明焱。” 魏照眨了眨眼,“当然。”他立刻应了下来,“赵明焱为你做了很多事,我们当然要去救他。” 岑姣没有回应魏照,她只是那样,静静的,如同一朵夜里才会展开的昙花一样,静静地看着魏照。 或许,那视线里有一丝难过。 魏照不知道那是不是难过,岑姣也不知道。 他们只听到略有些沉重的吐息声后,是岑姣的声音。 “魏照,不是我们,而是我。” “是我要去救赵明焱,去解决这件事。”岑姣看着魏照,她声音很轻,却又认真且坚定。 “好。”魏照先是应,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慢慢放了下去,他仍是有些懵,可是看到岑姣面前的,先前并没有的木盒子,便又猜到了一切。 在他出去买东西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来过,来给岑姣送了东西。 视线落在木盒子上,是带血的佛珠手串。 这手串略有些眼熟,岑姣也有相同的一串,那么这一串,应该是赵明焱的。 赵侍熊用赵明焱来威胁岑姣,要她独自去赴宴。 在那一瞬间,魏照产生了按住岑姣,劝她放弃赵明焱的冲动。 可他知道,这不行,也不可能。 魏照看向岑姣,“赵侍熊是要你自己去?” 照理来说,赵侍熊知道,岑姣身边一直有个魏照,昨天晚上,也是魏照突然从后面扑上来,才给了岑姣喘息的机会。 如果,他是要对付岑姣,一定也会对付自己。 魏照觉得自己有些想不通。 岑姣并没有魏照想得那样多,她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低声道,“陈诺说,赵侍熊让她告诉我,这是家宴。”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64章 是家宴,那便没有外人。 以前的时候,一切都还其乐融融,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岑姣每年从梅山回去,赵侍熊总要张罗一顿家宴。 只有他们三个人,赵明焱和岑姣爱吃的菜都有,摆满了长桌。 或许,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晚餐。 岑姣抿了抿唇,她看向魏照,“我会把地点告诉你,我不确定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场面难以掌控,我会想法子在楼中制造出不得不让人离开的动静,到时候,你在外面接应我。” “好。”魏照应道,他仍旧疑惑赵侍熊要求岑姣独自一个人前去见面的举措,总不能是赵侍熊觉得,魏照并不会继续帮这岑姣,又或是他善心大发,决定不再追究魏照捣得这些乱? 岑姣察觉到魏照有些神游。 她盯着魏照好一会儿,以为面前的人是因为担心自己,所以开口宽慰道,“魏照,这不是坏事。” “我和赵侍熊之间,总要有个了结。” “现在,他这样大大方方地上门送来请柬,反而到了明面上,至少不用担心他躲在暗处,随时可能上来给我一刀子。”岑姣说着,叹了一口气,“赵家的这些事情,拖着,躲着,我心里总是吊着一块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砸下来,现在这样,也算痛快。” 许是说着又觉得自己过于悲观了,岑姣抬眼看向魏照,又笑了笑,“也别太担心,赵侍熊昨晚没有能杀了我,还被我挖下了他眼睛里的绿色石头,就算再怎么厉害,再有什么奇招,也不会强过昨晚去了。” “至于陈诺,她能御虫,可是她的御虫之术在我面前,确实不值一提。”岑姣微微挑眉,她眸光流转,有一丝狡黠笑意,“魏照,这局,我九成九赢了。” 魏照看着岑姣,见她笑,便也笑了一声。 他伸出手,顺着岑姣的脑袋,“我信你会赢。” “我找川都的朋友弄些东西来,到时候,万一场面当真难以控制,你就制造些动静,我……”他顿了顿,“我在外面接应你。” 两人商量好,魏照便给自己口中的朋友去了电话。 没过太久,房门就被敲响。 魏照打开门,许承安正站在门口,他先是瞥了魏照一眼,而后抬脚进了屋子。 许承安抬手从口袋里摸出个团团巴巴的塑料袋,看起来,里头装了东西的。 岑姣站在魏照身边,探头去看那个塑料袋,“这么小的东西,能闹出什么动静来?”看着有些不靠谱,也不知道有没有她以符咒引雷霆火焰来得动静大。 许承安瞥了眼岑姣。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扯了扯塑料袋,示意魏照自己去看那东西。 魏照伸手拨弄两下塑料袋,看到了那个只有拇指大小的东西,“行啊,连这东西都搞得到。” 许承安抬了抬下巴,他看着魏照,说出的话确实同岑姣说的。“动静别太大,回头不好收场。” “闹大了,就算是阿照也保不住你。”许承安道,他声音有些冲,像是对岑姣相当不满一样。 岑姣倒是不在意他语气里的冲劲儿。 反倒是魏照,他抬腿在许承安脚踝处轻轻踢了踢,许承安冷哼了一声,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先走了。”他说。 魏照送着许承安出了门。 岑姣则是蹲在茶几前,研究着许承安送来的小东西。 “是个小型炸弹。”魏照的声音在岑姣背后响起,他的手臂从岑姣的肩上抬了过来,看起来,像是将岑姣整个抱在了怀里。“按这儿,扔出去后三秒会爆炸,威力不大不小,制造出混乱的动静足够了。”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往常接触的,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先进的武器。 她指头蜷了蜷,将那东西收到了口袋里,而后忽地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岑砀想做的事情,大概率是做不成的。” 魏照一愣,没明白岑姣这话的意思。 岑姣转头看向魏照,她拍了拍身侧的地毯,示意魏照坐下来说。 等到人贴着她的肩膀坐了下来,岑姣才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向魏照,“我和他接触不多,但能看出来,他看不上你们这种普通人。” “岑砀有野心,我不知道他的能力配不配得上他的野心,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愿意被困在小小的一处地方。”岑姣的视线落在对面墙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岑人的底牌是什么,但是大抵和我的能力有些关系。” “御虫?或是御兽?”岑姣顿了顿,她悠悠叹了一口气,“可是时代变了,就算他们当真卷土重来,又能做到什么呢?” 所以,现在想,岑姣在不入峰上告诉桑寻的那个决定,不好说是为了保护更多的普通人,还是为了保护至少与自己是同一血脉的岑人。 魏照没说话,他只是伸手顺了顺岑姣耳边微微翘起的毛。“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岑姣歪过头,她盯着魏照,然后轻轻眨了眨眼。 屋子里骤然安静了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温度,好似也开始升温。 岑姣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明明和赵侍熊相约的事情已经近在眼前了,她现在,该心绪不宁,该四处乱转,总归绝对不该像现在这样,盯着魏照,然后心里生出,这人的鼻子真是高挺的感慨。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65章 颇有些…… 不合时宜了。 魏照有些疑惑岑姣怎么突然就没有声音,他微微侧过身,“怎么了?” 岑姣觉得自己被那股子热气整个裹挟了,她动作极大地坐直了身子,然后抬手推了推魏照,“等尘埃落定了,你再和我说一遍。” “什么?”魏照没有明白过来岑姣的意思,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岑姣偏头看向了魏照,“在岛上和我说的话,和我再说一遍。” 她顿了顿,眼睛微微眯起,“等尘埃落定之后。” “好。”魏照道。 如果有机会,尘埃落定之后,他会把那天在岛上的话,重新同岑姣再说一遍。 时间不早了,很快就到了陈诺通知岑姣赴约的时间。 魏照没有和岑姣前后脚的离开,免得有人暗地里盯梢,再出什么旁的岔子。 只是岑姣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小区后没多久,魏照也出了门,他没有走远,只是去了小区门口的奶茶店。 许承安长手长脚的,坐在门店有些小的奶茶店里,显得有些局促,见到魏照,他挑了挑眉,“什么话还要避开人讲?”他问,单刀直入,平白直叙。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魏照看向许承安,语气是少有的郑重。 许承安坐直了身子,他将面前的奶茶往旁边推了推,看起来有些疑惑。“什么忙,值得你这么认真地和我提起来。” “我想你帮我去一个地方,如果姣姣从楼里出来,你帮我掩护她离开。”魏照看着许承安,无比郑重,目光恳切。 许承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是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指节,他盯着魏照,沉默许久。 久到魏照眸光微微闪烁,他才缓缓开口,“你要去做什么?”许承安问。 “魏照,你可不是会把自己喜欢的人托付给别人的性子。” 魏照笑了笑,他看向许承安,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如果我没有事,当然会亲自去找姣姣,可如果我出事,也得安排一个人,去接应他。” “许承安,现如今,整个川都,没有比你更合适,更让我信任的人了。”魏照收了笑,他无比郑重道。 许承安盯着魏照好一会儿,才道了一声好。 魏照并没有和许承安在一起太久,在得到许承安肯定的应承后,便起身离开了。 他回了岑姣的屋子。 按照魏照和岑姣的约定,他会在岑姣离开后再等两个小时然后离开。 魏照坐在椅子上,他看着门,指节微曲,敲着桌面。 如果赵侍熊另外安排了人来对付自己,那么也是在岑姣离开后的这段时间最为合适。 他刚刚下楼,并没有待多久,十多分钟。 不至于错开那群人,现在就看他猜得是对还是错了。 这屋子里明明没有挂钟,可魏照仿佛仍旧听到了卡哒卡哒的,钟表转动的声音。 指节轻轻敲动桌子的动作猛然一停,魏照看向紧闭的房门,他们来了。 陈诺那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门的隔音分明很好,可却半分没有挡住陈诺的声音。 “魏照先生,如果不想引得周围的人都注意到岑小姐的特殊,还请你自己出来,和我们走一趟吧。” 魏照垂了垂眼,等到再睁开眼时,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赵侍熊的这些人啊,做事忒不地道了,从不想着光明正大,反倒总要用人在意的事情去威胁对方。 尘埃落定以后,姣姣还要回来生活,他又怎么能将姣姣的特殊之处,暴露在外呢。 毕竟,言语同样杀人。 魏照停在了门边,他抬手推开了门。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魏照问。 第90章 - 在还没有到达地方的时候,岑姣便感知到了什么。 她看着面前那栋高楼,有几分出神。 仿佛有什么,与她胸腔中跳动的那颗心脏,略有些呼应。 口袋里,贴着大腿内侧的符咒微微发烫。 岑姣眯了眯眼,她眼眶仿佛被一根针刺了一下,让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赵侍熊设下家宴的地方,可不一般啊。 岑姣垂着眼,抬脚朝着高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楼里,甚至还有几个楼层被租给了人开公司,衣着光鲜,打扮靓丽的人通过旋转门来来往往。 岑姣在门口站定,她抬眸看向最上方,许久没动。 负责开车的人走到了岑姣身后,他声音微哑,“岑小姐,赵先生他们在顶楼。” 顶楼…… 岑姣抬眼看了过去,这栋楼可真高啊。 可是,视线落到其中一层往上的时候,却是不知缘由地打了个寒战。 走进旋转门,岑姣停在了电梯前。 进去,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伸手拦了拦,他没有进电梯,而是替岑姣按下了24楼的按钮。 电梯门在岑姣面前渐渐关上,整间电梯里只有岑姣一个人。 电梯缓缓上行。 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岑姣觉得这间电梯上行得很慢。 从一楼升到二十四楼,用不上太久,可岑姣却觉得,每上升一层,仿佛都需要好几分钟。 越往后,这种缓慢的感觉便越明显。 岑姣退了半步,后脖颈的汗毛微微竖起,有些凉。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66章 她抬眸看着在电梯厢里被照出来的自己,忽然有了动作。 岑姣割破了自己的指尖,然后将指尖血抹在了眼皮上。 眼前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和那红一起出现在岑姣眼前的,是无数的人影。 岑姣退了半步,微微偏头,瞥见一只吊着舌头的女鬼,“劳烦让让,踩到您了。” 那只吊着舌头的女鬼头发披散着头发,眼睛瞪得很圆,仿佛下一刻要从眼眶中落下来。 她听到了岑姣的话,幅度极大地转过了脑袋——先拧了三百六十度,再微微偏向岑姣。 她知道岑姣看到了自己,所以在吓唬她。 岑姣抬了抬眉,然后微微抬头,和那长舌女鬼对视上了,“让让。”岑姣说。 那女鬼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当真往后飘了飘。 这只离岑姣最近的,几乎贴到岑姣身上的女鬼退开两步后,岑姣身边,多了一圈空间。 她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只是整个电梯里的鬼,都发现了岑姣能够看到它们。 几乎是在一瞬间,那些原先背对着岑姣的鬼魂纷纷转了过来,它们将岑姣围着,直勾勾地盯着她。 岑姣眼里,这些鬼魂皮肤青白,倒也没有长得格外吓人的,只是有一个,让岑姣有些在意。 是个小姑娘,死的时候,应该有些凄惨,半边脸都烂掉了,映射道鬼魂身上,那半边脸有些模糊,显得血淋淋的,有些吓人。 岑姣盯着那个小姑娘的鬼魂,那个小姑娘也将她给盯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二十四楼到了。 那些鬼魂在一瞬间消散,仿佛顺着电梯井跑远了,只剩那个小姑娘鬼。 岑姣往前走了两步,那只小姑娘鬼跟着退了两步。 岑姣并没有出电梯。 电梯门开了一会儿,便又缓缓关上,只是在快要合上的时候,仿佛感应到那个小姑娘鬼,缓缓打开了。 岑姣看着那个小姑娘,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小姑娘鬼魂忽然膨胀了些,她的声音不像是从岑姣耳朵外面传过来的,反而像是出现在岑姣的身体里。 “不要出去。”那个小姑娘鬼道,仅剩的那只眼睛盯着岑姣,黑黢黢的。 岑姣没有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什么恶意,她伸出手掌,虚虚落在小姑娘鬼的脑袋上方,“你死在这里?” 小姑娘鬼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问题,她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鬼的身形开始膨胀,似乎在下一刻就会超脱控制。 哒哒哒。 哒哒哒。 电梯外,传来脚步声。 小姑娘鬼身上的变化在一瞬间消失,她像是感应到什么十分令人惊恐的人,和刚刚那些消失的鬼一样,在岑姣眼前消失了。 电梯门正好打开。 岑姣抬眸去看,是赵侍熊。 很奇怪,和前一天晚上比起来,面前的这个赵侍熊看起来没什么不妥。 他身上的那些变化,似乎都消失了,只有盖在眼睛上的黑色眼罩,提醒着岑姣,一切都是发生过的。 争斗,厮杀,一切的一切不是岑姣的臆想,而是真实存在过的。 “姣姣。”赵侍熊笑了起来,很是温和,可是那温和的笑容落在岑姣的眼睛里,却又无端恐怖。“怎么不出来呢?”他的尾音微微上翘,像是有些疑惑。 赵侍熊的视线落在了岑姣沾血的眼皮上,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是看到什么了吗?” “一个没了半边脑袋的小姑娘。”岑姣抬脚走出了电梯,她站在赵侍熊身边时,已经比赵侍熊还要高上半个头了。 赵侍熊拄着拐杖往他来的方向走。 那是被装修成餐厅的大平层,硕大的,横着能填满整个厅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 岑姣看向餐桌边。 赵明焱坐在那儿,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昏了过去,没什么动静。 桌上的菜肴倒是出乎岑姣的意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菜肴,反倒很是正常,是岑姣和赵明焱爱吃的。 赵侍熊的位置在上首,赵明焱坐他左手边,那么他右手边的位置,就是留给岑姣的了。 和那时候,在赵宅的时候一模一样。 赵侍熊率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看向岑姣,见岑姣一直不动,他笑了笑,“怎么不做?这些可都是你爱吃的菜。” 岑姣缓缓拉开了椅子。 见她坐了下来,赵侍熊笑了笑,他抬手拿起了碗筷边的帕子,递给了岑姣。 “擦擦。”赵侍熊道,“那些脏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岑姣没有去接赵侍熊手里的帕子,她冷冰冰地盯着赵侍熊,“那些脏东西?你知道这栋楼里有很多鬼魂?” 赵侍熊并没有羞恼,他放下了手里的帕子,悠悠吐出一口气,“姣姣,人做大事,就不能拘小节。” “你很好,什么都好,就一点,太心软了。”赵侍熊叹了一口气,他眸光微眯,神色似乎在一瞬间变得锐利,却又很快缓和下来,“如果我是你,我可不会为了赵明焱,来赴这鸿门宴。” 岑姣的手放在膝盖上,她的指头微微有些发僵,像是一直在过电。 听到赵侍熊的话,岑姣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她重重吸了一口气,才没有让自己在赵侍熊面前失态,“他是你的亲孙子,你要对他做什么?!”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67章 赵侍熊闻言缓缓转头看向了一旁坐在椅子上的,一直低着头的赵明焱。 过了好久,他才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像是有些无奈,还有些……难过。 “明焱是我拉扯长大的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怎么能不难过呢?”赵侍熊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见他抬手,轻轻拍了拍。 清脆却又有些沉闷的拍手声响起。 紧接着,是一声有些猛的吸气声。 垂着头的赵明焱猛地抬起头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因为充血而通红一片。 “吃饭吧。”赵侍熊放下了手,他看向赵明焱,又转头看向岑姣,“最后一顿饭,总要好好吃。” “姣姣……”赵明焱总算缓过神来,他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岑姣,眨了眨眼,他那颗不大对劲的眼睛又开始发痒,痒得赵明焱想要伸手将眼睛直接抠下来。 “你没事吧?”岑姣开口,她盯着赵明焱,并没有动筷子。 “没,没事。”赵明焱放下了揉眼睛的手,他看向岑姣,挤出一个笑。 赵侍熊拿起面前的水杯,在桌上轻轻撞了撞,“我让你们吃饭!” 赵明焱终于看向了赵侍熊,他有些崩溃了,声音也变得沙哑,“你究竟要干什么?!” 赵侍熊用那只独眼看向赵明焱,他声音平淡,就像往常每一次和赵明焱说话一样,“家宴,不就是该好好吃饭吗?”赵侍熊反问道。 赵明焱哧了一声,“家宴?” “你说这是家宴?你将我逼成这样,对姣姣穷追猛打,锲而不舍,你有什么脸说这是家宴?!”赵明焱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间到达顶点然后爆发出来。他盯着赵侍熊,恶狠狠地,情绪仿佛具象化成了一头猛兽,随时随地要扑咬上去。 可是赵侍熊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他兀自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只虾,放在了赵明焱的碗里。 “明焱,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的。”赵侍熊道,“如果可以,你只需要当一个普通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怪我,命运使然。” “还有姣姣。”赵侍熊话音一转,他看向坐在另一侧的岑姣,脸上看起来,竟还有两分惆怅,“我原先,不想动你的。” “你父亲死前,那样惨烈地祈求我,祈求我给你一条活路。”赵侍熊叹气,他的眉眼微微耷拉着。“我看着他长大,看他那样,又怎么会没有触动呢?” “可是姣姣,这么多年,我再没有找到过第二个岑人。”赵侍熊眸光闪烁,“我原本想着,你长大了,或许有法子能领着我的人找到岑人的地盘。” “但我却没想到,你越长越大,看着好似听话极了,偏偏有自己的想法,我再想要将你拗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赵侍熊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看着你,就觉得我在看你的父亲,我就想到你父亲死得惨啊。” 岑姣眸光闪了闪。 对于父亲这个角色,岑姣并没有多少感觉,只是即便没有什么感觉,听赵侍熊说起这个应当和自己很亲的亲人,她仍旧是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垂眼。 赵侍熊看着岑姣,继续道,“姣姣,我的确骗了你很多事,但你父母的照片却都是真的。” 岑姣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捏紧了。 她不可控地顺着赵侍熊的话,想起了照片上那个年轻男人的长相,很清秀,笑起来的时候,甚至有几分腼腆,那双眼睛,温和极了。 “你的父亲与你的母亲,都姓岑。”赵侍熊道。 这种时候了,已经无谓去隐瞒什么东西了,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是时候说出来了。 赵侍熊自诩对岑姣还是有几分真情在的,就算要让她死在这里,至少也会告诉她她的身世来历。 “或许是因为这个姓,你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对没有详细记载的那段历史,有了相当浓厚的兴趣。”赵侍熊道,他眯了眯眼,似是在回忆。 他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就算是回忆起过往,都要在脑子里过上很久很久。 岑姣的父亲,岑向辰,因为那份喜欢,他自然而然地开始研究历史,研究那段被埋藏在时间长河里的历史。 赵侍熊与岑姣的爷爷奶奶,也就是岑向辰的父母接近,本就是有自己的考量。 那两位,研究人祭文化。 是哪方面的专家,赵侍熊则是自己研究,阴差阳错地,认识了他们。 岑姣的爷爷奶奶,是文人。 赵侍熊则是在他们面前放低了姿态,等到关系变得亲近,又出资给两位继续研究。 一转就是二十年,岑向辰也长大了,继承了父母的衣钵,甚至还发现了一些特殊的事情。 特殊的地方在黔州。 小伙子一头扎进了黔州的山林峡谷,别说是赵侍熊了,就连他自个儿的父母那两年也很少见到他。 “他在黔州待了十年,十年里,一共回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告知我们,他遇到了一个女人,他要和那个女人结婚。”赵侍熊道,他看着岑姣,并没有挑明那个女人的身份。 可是,就算他没有挑明。 岑姣也知道,那个女人,是岑玥,自己的母亲。 “你的爷爷奶奶,他们虽然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孩子进山一段时间,连人都没有带回来就说要结婚,只是他们开明,既然岑向辰看着像是认定了那个女人,他们便也接受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68章 “只是谁也没想到,岑向辰再次进山,直到六年后才出来,还带着一个小娃娃。”赵侍熊笑了一声,他的视线落在了岑姣身上。 岑姣知道,赵侍熊口中的那个小娃娃,就是自己。 “岑向辰带着你回了家,他烧掉了以前所有的研究资料,也不知同你爷爷奶奶说了些什么,他们决定不再研究那些东西。”赵侍熊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起来不光回忆起了那些事情也回忆起了当时的情绪,只听他冷哼一声,“我投入了那么多精力,那么多金钱,那么多时间,他们说收手就收手,真是想得美!”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了你是个香饽饽。”赵侍熊笑了起来,他哈哈两声,看着岑姣,眸光流转,“我啊,一直觉得岑向辰这个孩子,虽有些钻研的劲头,却不够赤忱。” “明明是去黔州调研调查,他倒好,和山里的丫头看对了眼,非要和人结婚,浪费时间。”赵侍熊啧啧两声,“谁知道,他娶的却是我梦寐以求的岑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闷声不响做大事的人。”赵侍熊摇了摇头,他声音微顿,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抬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岑姣的碗里。他看着岑姣,“只是,岑向辰将你看得很紧,就算是我想要接近你,他也以你身体不好,见多了人怕是要生病为由拒绝了。” “那时候我就在想,想要得到你,借助你的力量,必须将你养在身边。”赵侍熊道,“那时候,我对于岑人的研究,尚不够透彻,如果身边有个活生生的岑人,那于我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 “可是,只要你的父亲在,只要你的爷爷奶奶在,这件事就不可能成真。” “你害死了他们。”岑姣冷静道,是,她面上仍旧冷静,只是岑姣知道,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紧握成拳了。 她抬眼看着赵侍熊,忽然觉得,面前这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只有一个疯子,才会用这样炫耀的,用这样沾沾自喜的语气,在一个人面前提起,自己是如何杀死她的亲人的。 “你的爷爷奶奶,他们本来就很老了。”赵侍熊摇了摇头,“我只需要对岑向辰下手,就足够了。” “很奇怪,我以调研的名义请他来了川都,你的父亲并没有迟疑,甚至没有多问两句,就带着你来了。”赵侍熊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的手臂伸直,手掌一左一右地放在了桌面上。1 岑姣心中,忽然升腾起不大好的预感。 她的嗓子略有些发干,抬眼看向赵侍熊时,也隐隐约约有些喘不过气来。 “姣姣,你当时与我闹翻,为什么会想要来川都呢?”赵侍熊忽然开口提问道。 岑姣被赵侍熊问得一愣,她眼睛瞪圆,盯着赵侍熊,仿佛要从赵侍熊眼底看出一个答案来。 但是,赵侍熊面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波动,反倒是炯炯有神地盯着岑姣,他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姣姣,你为什么会想要来川都呢?明明在那之前,你从未来过这个城市。”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啊,她为什么会想要来川都呢?因为川都悠闲,离黔州不近不远吗? 不,不是的。 是因为川都冥冥中,在呼唤岑姣。 那是一种感应。 只是在这之前,在赵侍熊揭开迷雾之前,岑姣不知道这是一种感应,或许她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川都这个地方对于她而言,会有这样的感应。 “你的父亲,直到身死的那一刻,仍旧在求我。”赵侍熊叹了一口气,他突然站起了身。 只见赵侍熊拿上了一旁的拐杖,轻轻敲了敲脚下,“姣姣,你知道这栋楼吗?在川都,这栋楼算是半截烂尾楼,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封顶。” 岑叫盯着赵侍熊,只觉得有什么一直在刺痛着她的眼睛。 “因为这是我的楼。”赵侍熊笑了笑,“是我名下的楼,也是我准备好,等你的楼,和你的父亲一起。” 即便那段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了。 赵侍熊仍旧记得,在让岑向辰上车的时候,一路上都没说过什么话的男人突然看向自己。 “赵叔,就不带姣姣过去了吧。”岑向辰站在车边,他的手按在岑姣的肩膀上,笑了笑,面容有些苍白,“这孩子缺失了之前的记忆,有些认人,那种工作的地方,就不带她过去了,让她在酒店里歇着。” 现在想,或许那时候,岑向辰就意识到什么了吧,他解除了岑人,这么多年下来,再怎么单纯,也该知道了岑人的特殊之处。 赵侍熊答应了岑向辰的请求。 他让跟在身边的秘书领着岑姣回了酒店,只有岑向辰跟着赵侍熊坐上了车,他们的目的地,是那时候只有一个框架的高楼。 岑向辰什么都没有问,迳直跟着赵侍熊到了顶楼。 赵侍熊让身边的人暂时离开了,空荡荡的楼层里,只剩他和岑向辰两个人。 “向辰啊,你回来这么多天,我也没有问问你,你在黔州这么多年,都发现了些什么呢?”赵侍熊看向岑向辰,“黔州那地方,可从来没有发现过人葬坑。” 岑向辰笑了笑,他看着赵侍熊,“赵叔,您说笑了,我这半吊子的水平,到哪里能发现什么东西。” “这些年,姣姣便是我唯一得到的。”岑向辰道,“说了您别笑,有了姣姣之后,我才发现,成为父亲后,人的想法是会变的,我现在,就想着找个稳妥点的,能够好好照顾姣姣的工作。将她好好地养大……”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69章 “你可不一般啊。”赵侍熊没有什么心思去听岑向辰说这些,他打断了岑向辰的话,“能够和岑人结婚,还生下一个女儿带走……” “向辰,我追着岑人的线这么久,像你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岑向辰脸色微变,他看向赵侍熊,想要说些什么去打消赵侍熊的想法,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赵侍熊这样说,显然早就已经知道了岑人的特殊之处。 岑向辰的脸色,渐渐变得苦涩起来。 第91章 - 到了这种时候,岑向辰也好,赵侍熊也好,都无须再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岑向辰先变了脸色,这只修了个框架子的高楼,想要杀死一个人,或是想要和一个人同归于尽,最好的法子,就是一起从楼上落下去。 他也是这样想的。 在赵侍熊撕开面具后,他突然朝着面前的人扑了过去。 可赵侍熊早就提防着他。 在岑向辰有动向的时候,轻而易举地躲过,并抬手给了岑向辰的脖子一下。 岑向辰微微瞪大了眼睛,在这之前,他永远也不会想到,一个头发已然花白的老人,会有这样速度的动作以及强劲的力道。 岑向辰朝着前方摔了过去。 他的脸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呛住了他的口鼻。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岑向辰觉得鼻翼发痒,痒得难受。 他缓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 手臂被扯得痛,岑向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被吊着。 铁链捆在岑向辰的手臂上,将他整个人拽得离了地。 岑向辰微微喘着粗气,他抬眸看向面前的赵侍熊,那时候的赵侍熊只有两鬓有些斑白,看起来,精神矍铄。 见岑向辰醒了过来,赵侍熊往前走了两步。 这时候,他手上的拐杖更像是一种装饰,只见赵侍熊停在了岑向辰两步外的地方,他微微抬手,用手中的拐杖,轻轻戳了戳岑向辰的心口,“向辰,我看着你长大,这种时候,你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我,我给你个痛快。” “赵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岑向辰扯了扯嘴角,他看向赵侍熊,“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侍熊笑了笑,他看着岑向辰。“话说到这儿了,向辰,你觉得还有说假话诓我的必要吗。”赵侍熊缓缓张开了手掌,他的掌心当中,是一小块略显得有些斑驳的青铜碎片。 “你在岑人的地方许久,一定见过不少这样的青铜碎片,也该知道,我拥有一块,意味着我知道他们的事情,知道他们的能力,也知道他们的效用。” “当然,我没有要现在就用姣姣入药的意思。”赵侍熊继续道。 岑向辰几乎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姣姣,姣姣,面前的这个人怎么能像现在这样,装作和自己的孩子多么亲昵的样子唤她姣姣。 岑向辰觉得自己快要被恶心地呕出来了,可他对着赵侍熊,仍要扯一扯唇,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事情,“赵叔,是,我是骗了你,我不是和普通的山民结婚有了姣姣,姣姣的母亲姓岑。” “只是赵叔,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岑向辰咳嗽两声,他脸色更苍白了些,看起来似乎有些虚弱,“岑人是有些特殊的,可我一个外来人,就算与其中一位有了情愫还生下了姣姣,也不会让我接触到最最核心的东西。” 赵侍熊眸光闪了闪,岑向辰的这话听起来倒是不像假话。 就连他行事都是小心翼翼,无论多么亲近的人都不会知道他真正追寻着什么,又何况是岑人那样大的,绵延了那么多年的一个族群呢。 “赵叔,我也不瞒你说,我会带着姣姣离开她母亲,是因为岑人的血缘祭祀就要开始了,姣姣就快要六岁了。”岑向辰顿了顿,他无比恳切地盯着赵侍熊,“她是一个残次品,赵叔,岑人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他们对待残次品的态度是销毁,是放弃。” “可是姣姣是我的孩子,体内流着我的血,我又怎么能看着她死呢?所以,这才带着她离开黔州。” “赵叔,事到如今,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了,若是姣姣没有残缺,我又怎么会带她离开她的母亲呢?” 赵侍熊没有接话,他沉默地抚摸着手腕上的一串珠子,仿佛是在思索着岑向辰的话。 滴答滴答。 时间一秒一秒地淌过。 岑向辰觉得自己被吊着的胳膊隐隐作痛,仿佛已经被拖拽地脱了臼。 赵侍熊终于有了反应,他拍了拍手。 有人从高大的柱子后走了出来,那些人沉默着将岑向辰放了下来。 岑向辰痛得有些龇牙咧嘴的,他坐在地上,半垂着头,“赵叔,即使我在黔州那么久,认识的岑人寥寥无几,除了姣姣的母亲以外,我几乎谁也没有见过。”他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想我们帮不了你。” “帮不了我?”赵侍熊重新在岑向辰面前坐了下来,椅子晃晃悠悠的,在赵侍熊坐下去的瞬间,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不,向辰,你当然能帮我,只要你能领我找到通往岑人族群的路,你就帮到了我。” 岑向辰苦笑,“赵叔,我每次都是蒙着眼过去的,如何能找到回去的路呢?” “至于姣姣……”岑向辰摇了摇头,他满脸的苦涩,“赵叔,我和你说句实话,姣姣的记忆一直在衰退,很有可能有一天,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赵叔,现在这种情况,我想要和姣姣好好生活下去,必然有什么和你说什么的。只是我当真帮不到你,姣姣也是,没什么法子帮到你。”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70章 说了那么多,最重要的就是这最后两句。 他帮不到赵侍熊什么,岑姣也帮不到赵侍熊什么。 赵侍熊今天这一招,着实出错了。 赵侍熊眸光微冷,他上下打量着岑向辰。话音一转,“这栋楼,是我请了好几个师傅选好的位置。” “这栋楼啊,在气脉汇集之地,只是还缺些东西镇一镇。”赵侍熊把玩着手上的佛珠,他本以为有关岑人的调查在岑向辰这儿,能有很大的进展,却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他现在,心情有些差。 地下室的暗房里,原本已经准备好了镇楼用的东西,可是现在,赵侍熊有些改了主意。 岑向辰不是说,他没有办法,岑姣也没有办法吗? 可是一个有一半岑人血脉的岑姣,无论如何,也比岑向辰要有用多了,赵侍熊本就想将岑姣占为己有。 只是在之前,他还没有想好是不是给岑向辰一个痛快。 现在,赵侍熊已经有了决定。 “向辰,我让人把姣姣抱过来吧。”赵侍熊道。 岑向辰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看着赵侍熊,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走几步,死死扣住了赵侍熊的手腕。 只是赵侍熊不过轻轻一挣脱,就将岑向辰的手给挣开了。 他居高临下地,瞥向岑向辰。 岑向辰有些瘦削的手腕轻轻颤抖着,他死死咬着唇,发白的唇瓣沁出了血珠。 “赵叔,姣姣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因为……” “因为我的身份,她已经承受了很多,我求您,放她一条生路吧。” 岑向辰的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 咚一声,光是听着就叫人龇牙咧嘴地感到痛。 “赵叔,您看在和我爸妈,和他们两位老人家这么多年的交情的份上,放过姣姣吧。”岑向辰抬起头,三十来岁的男人,眼眶红得快要滴血,眼泪仿佛下一刻就要包不住了。“我求求你,放过姣姣吧。” 赵侍熊并不应声。 他只是看着岑向辰一下一下磕着头,每一下都用了十成的力道, 很快,岑向辰的额头就磕破了,有血流了出来。 等到赵侍熊安排着过去接岑姣的人抱着穿着小裙子的小姑娘赶到顶楼时,岑向辰看起来有些可怖,额头上的血顺着眼窝鼻梁滴在衣领上。 岑姣被人抱在怀里,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看着岑向辰,伸手张开双臂,喊了一声爸爸。 岑向辰慌忙背过身去,他抬手有些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把,然后又用衣袖将血迹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头看向赵侍熊,“赵叔……” 赵侍熊抬了抬下巴,示意抱着岑姣的人将孩子递给岑向辰。 “你也别怪赵叔心狠,这也算是给了你们父女两个,告别的时间。”说着,赵侍熊站起身,似是往外走。 只是往外走时,给人使了个眼色,显然是要人暗中监视着岑姣和岑向辰的谈话。 “姣姣,还记得离开前,妈妈和姣姣说了什么吗?”等视线里的人走远,岑向辰将抱着的岑姣放在了地上,他伸出手,替岑姣理了理衣领。 岑姣安静地站在岑向辰的面前,她一双眼睛,葡萄一样,黑漆漆的,映出了岑向辰的脸。 听到岑向辰的问题,岑姣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岑向辰,然后抬手,用软乎乎的指头碰了碰岑向辰的额头,“爸爸受伤了。”她说。 说着,岑姣伸出手掌,便想要盖在岑向辰的额头上,只是,她柔软的掌心还没有碰到岑向辰的额头,她整个人就被岑向辰抱在了怀里。 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一般。 “爸爸受伤了。”那时的岑姣并不能理解岑向辰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她有些疑惑,却又因为被岑向辰整个抱在怀里,声音传不出去,只能顺着岑向辰的骨肉传到他一个人的耳朵里,“姣姣替爸爸治伤。” 岑向辰笑了起来,可是他却在哭。 刚刚,求着赵侍熊放过姣姣时,包在眼眶中的泪终于滚落。 三十多岁的男人哭起来,有种平静的崩溃之感,他并没有歇斯底里,手上轻轻拍着岑姣背的动作仍旧轻柔,像是往常无数次哄睡那样。 “姣姣,你要记得妈妈的话。”岑向辰抱着岑姣的力道松了些,“妈妈说,姣姣你是自由的,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岑姣很安静,她很安静地抱着岑向辰的手臂,看起来,似乎并不能理解面前的一切。 她由着岑向辰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想妈妈,也想哥哥。” 岑向辰低低笑了一声,他伸手摸了摸岑姣的脸蛋,“姣姣,如果一切顺利,你不会再见到妈妈,也不会再见到那个哥哥。” “同样的,你也不会再想起爸爸。”岑向辰的手掌,托着岑姣的脖子。 在岑姣的脖子上,被碎发遮挡住的地方,有一小块红色的胎记,那胎记像是振翅的蝴蝶。 岑向辰的指腹温热,轻轻摩挲着那块红色的胎记,他看着岑姣,笑了笑,可却是在哭,“姣姣。”他说,颤动的唇瓣半晌,才吐出姣姣两个字。 “姣姣。”岑向辰重复着岑姣的名字,“你记得,爸爸和妈妈永远爱你,无论何时,无论未来你所走的那条路,究竟有多么崎岖。” “爸爸妈妈都是你的后手,哪怕……”岑向辰松开了拖着岑姣脖子的手。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71章 从被抱过来开始,就一直很安静,像是半点没有感受到有什么要发生的岑姣,脸色微微发红,她伸手,有些胡乱地挥动着。 她在拨弄后脑勺的碎发,那些碎发被岑姣拨动,那块红色的胎记,竟是越来越淡,最后,与岑姣脖子上的皮肤,融为一体,再看不出来了。 “哪怕爸爸已经死掉了,仍旧在某一天,会成为你坚强的后盾。”岑向辰的声音如同呓语,他的唇贴着岑姣的额头,“姣姣,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而爸爸也永远爱你。” 他们的对话,赵侍熊只偷听到了一半,他发觉岑向辰在小声同岑姣低语的时候,便走了出来。 而岑姣也在这时哭闹了起来。 岑向辰满脸的不舍,却仍旧是缓缓松手,将哭闹的岑姣放在了地上。 岑姣哭得更加剧烈了。 称得上是嚎啕大哭,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变得沙哑。 赵侍熊的视线在岑姣和岑向辰身上,绕了一圈。而后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人将岑姣抱走。 “你和姣姣说了些什么?”赵侍熊问,“我很好奇。” 比起刚刚,岑向辰现在看起来变得坦荡很多,“只是一些父亲对女儿的叮嘱。”他道。 不等赵侍熊质疑什么,岑向辰便又继续道,“赵叔,我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应该知道,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而姣姣,是我这个普通人的孩子,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呢?” “当然,或许等她长大,会有她母亲的能力显现。”岑向辰顿了顿,他轻轻摇了摇头,“但是这些,谁有说得好呢。” 赵侍熊脸色微冷,“既然你到现在还是这样的说法,那么也不要怪赵叔拿你来镇这楼了。” ****** 赵侍熊停了停,他一口气说了太多,抬眸看向岑姣时,眼眸中的光也显得有些诡谲,“姣姣,你的父亲死得惨烈。” “这栋楼,如今二十四层。” “每一层的地板也好,墙壁也好,都混有他的血肉。” “人的骨头啊,硬。”赵侍熊摇了摇头,“可是再硬的骨头,在工业搅拌机面前,也会被搅成碎粉。” “你爸——”赵侍熊忽然转过身,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落地窗,“就被我捆在那儿,我让他看着自己的肉被一片片地割下来,然后扔进搅拌机里,变成分不出是什么的碎末。” “姣姣,你现在,可是站在你父亲的尸骨上。”赵侍熊回头看向岑姣,他在笑,那笑容令人胃里翻涌,几乎要让人呕出来。 岑姣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卡卡声,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微微发烫也有些发麻,浑身灌了铅水一样沉重,怎么都无法抬起手来。 “那时候,我纠结过时留下你,还是直接用你入药。”赵侍熊道,“谁知道,你大哭一场后,发起了高烧,烧了三天,醒过来后,没被烧成傻子,却是烧得连父母是谁,自己是谁都忘了。” “至于你的父亲,我用一个蹩脚的理由打发了你爷爷奶奶,他们受不住打击,加上这些年,本就年纪大了,疾病缠身,没两天也去了。” “那时候我就想,这应该是一个契机,是老天爷在提示我,应该收养你,无论岑向辰说的那些有关你的话是真是假,我至少要让你成为我的人,让你信任我。” “如果他骗我,等你长大,用来入药,也没什么损失。” “如果他没有骗我,你的确没有什么岑人的能力,那么我将你培养成替我做事的人,我依旧不亏什么。”赵侍熊摇了摇头,“只是我没想到,你竟是个白眼狼,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养了你那么久,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疼爱了那么久!到头来,一个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的小姑娘,就让你同我离了心!”赵侍熊哼了一声,“不过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岑向辰临死前说的那些,都是胡言乱语!你哪里是什么岑人的残次品,你分明拥有岑人的能力!” “也怪我。”赵侍熊摇了摇头,“梅山的那个娘们儿,以将你收入梅山为交换条件,替我续命治病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你不一般。” “如果那时候想到了,也不会拖到现在,让你害得成了这个样子。” 比起岑姣,最先按捺不住的反倒是一旁的赵明焱。 赵明焱忽地暴起,他背脊微弓,像是一只小兽,又像是什么灵活的虫子,朝着赵侍熊的方向扑了过去。 赵明焱眼眶发红,他死死盯着赵侍熊,“你怎么能这样?!” 可是,赵明焱并没有能碰到赵侍熊。 他跃至半空中,忽然身子变得僵硬,整个人直勾勾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岑姣呼吸一滞,她往前两步,却又在看到那缠绕在赵明焱身上的半透明丝线时停下了步子。 “他是你的亲孙子!”岑姣道,她看着赵侍熊,“你居然对他下手!” “如果,赵明焱还记得他是我的孙子,他今天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赵侍熊哼了一声,“他站在你那边,这些年,我自问待他不薄,让他要什么有什么,甚至细心替他谋划,想要将他送出去。” “可他又是怎么回报我的?”赵侍熊看向趴在地上的赵明焱,手掌微动,扯动了那些透明的丝线。 赵明焱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握住了,血管都被扯得移位,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72章 岑姣脸色白了一分。 她看向赵侍熊,“你让他走,这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吗?赵侍熊,你放赵明焱离开,我们留下来,解决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 谁料,赵侍熊却是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在大平层里回荡着,像是地狱里恶鬼的桀桀呼喊。 “岑姣,我是老了,不是傻了。”他收了笑,看向岑姣,“你如今,不是可以被我揉捏搓扁的小姑娘了,我心里,有着分寸。” 赵明焱的咳嗽声响起,他翻了个身,平躺着,大口喘着粗气。 “你放弃吧,那块你们找来想要对付姣姣的石头,已经被我炸了。”赵明焱用余光瞥向赵侍熊,他有些费劲地直起身子,嘴角微勾,“赵侍熊,你这个孙子,有些时候,还是有些魄力。” 可是,让赵明焱有些不安的是,在听到他的话后,赵侍熊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神色。 他只是冷冷地瞥向赵明焱,“你当这事儿,陈诺没有和我说吗?” “也就是你蠢,当真以为用来对付岑姣的,是那块破石头!”话音落下,赵侍熊手掌猛地一收。 那些缠绕在赵明焱关节上的丝线猛地收紧! 赵明焱甚至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来,他眼睛猛地瞪圆,喉咙里发出霍霍的吐气声。 岑姣朝着赵明焱的方向冲了过去,她抬手抓住了那些丝线。 那丝线质地很奇怪,也很锋利,在岑姣掌心中轻轻一划,便是数道血痕。 沾了血,那些丝线更加锋利,它们一寸一寸地嵌入岑姣掌心的皮肉,转瞬之间,伤口深可见骨! 而在赵明焱身边,漂浮着成片的血液。 他看着岑姣,眸光之中,有些痛苦。 岑姣已经忍痛将那些丝线隆在了一起,她盯着赵明焱,声音有些慌乱,“很快就没事了。” “还真是兄妹情深。”赵侍熊啧啧两声,“那么姣姣,你该很喜欢我给你准备的牢笼。用你哥哥的血肉,铸成的,可以困住你的牢笼。” 随着赵侍熊的声音落下。 那些漂浮在赵明焱身侧的血珠,朝着岑姣飞了过来,很快就将她围在其中。 第92章 - 赵侍熊脸上的笑意癫狂又扭曲。 岑姣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变得缓慢,像是空气中有一双无形大手捏住了她的四肢关节,阻止着她的动作。 冲破那股阻滞感时,岑姣明显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将她的皮肤划破了。 只是这痛暂且还能忍受。 岑姣咬牙,将心一横,抬手拢住了那些半透明的丝线,手里的刀刃微微用力,将那些被她拢在一起的丝线划断。 赵侍熊微微一愣,显然,他没有想过岑姣居然可以割破这些丝线。 至于赵明焱,在那些丝线被割断后,整个人痉挛着弯起了腰,他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仿佛已经痛到了极点。 赵侍熊反应很快。 在那些丝线被隔断后,他便扔开了手中的拐杖,朝着岑姣的方向扑了过去。 岑姣松开抓住那些丝线的手,掌心当中濡湿一片,血和肉,仿佛已经和那些丝线长在了一起,以至于岑姣需要将那些丝线扯下来。 不可避免地,那些丝线的末端,挂着些许肉碎血沫。 岑姣向右侧闪身躲开了赵侍熊推来的右手。 赵侍熊的动作虽快,却是比不上那天夜里,至少现在,他的动作在岑姣眼中时清晰可见的,并非快到满是残影,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岑姣的动作也变得有些迟缓。 她原本的灵活动作,变得有几分僵硬,一时之间,她与赵侍熊之间,竟是分不出高下来。 也不知赵侍熊是如何做到的,明明那天晚上,魏照在他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现在去看,已经见不到那伤口了,像是在短短的一天里,被人修补好了伤口,不光是修补好了伤口,就连外皮都半点看不出有破损受伤的地方。 岑姣知道赵侍熊行事向来小心稳妥。 昨晚他在花店受重伤,显然留有后手,只是那后手是什么,岑姣一时没想得到。 两人缠斗在一起,一时半会儿,竟是分不出谁占了上风。 赵明焱终于在那蚀骨的疼痛中缓过了劲儿。 他翻爬起身,看向了岑姣和赵侍熊的方向,缠斗这么许久,岑姣看起来身上多了些伤口。 是那些血液。 那些刚刚从赵明焱身体里飞出来的血珠,那些血珠绕在岑姣的身侧,大大限制了她的动作。 而赵侍熊,则没有半点顾虑,他每一下,都是冲着岑姣的命门,十足的力道,奔着取岑姣的命而去。 赵明焱稳住了身形,他朝着二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只是还没有走出去多远,便感觉到眼睛里痒极了,像是有什么,要从他眼睛里爬出来了一样。 岑姣听到了声音,她分出一分心神看向赵明焱。 见赵明焱站在那儿,抬手按在眼睛上,“赵明焱!”岑姣高声喊道,同时她应付着赵侍熊的攻击。 好在她身上虽有些挂落,却没有受什么致命伤。 “你走!”岑姣的声音有些急促,“你先走!” “走?”赵侍熊自然也听到了岑姣的话,他的声音有些扭曲,仅剩的那只眼睛,微微有些发亮,深蓝色的光在他眼眸中流转。“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73章 只见赵侍熊忽然后撤,他拉开了同岑姣之间的距离。 手中短刀一横,在赵侍熊的手掌中心,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并没有什么血涌出来,反倒是空气中,一股臭味弥漫开来。 岑姣瞳孔微微震颤。 她眼皮上方的血渍已经干涸了,所以在看到亡灵鬼魂的时候,那些亡灵鬼魂的身形边缘变得十分模糊。 像是水墨画上被人泼上了水,边缘向着外侧晕开。 岑姣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赵侍熊要在这栋楼里,困住那样多的亡灵鬼魂。 原先那些看起来似乎有些自己神智的鬼魂,已经完全受制于赵侍熊。 乌泱泱的,将整个房间挤满了。 岑姣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急促。 她从口袋里摸出渡魂符,右手举起,食指与中指相贴,举在眼前。 岑姣口中快速念着渡魂的咒语。 可是,太多了!太多了! 而且这些鬼魂的怨念极深,根本不是简简单单地死在了这栋楼里,分明是被凌虐致死的。 只有被凌虐致死的亡灵鬼魂,才会有这样重的怨气。 才会使得这些难以凝结出实体的亡灵鬼魂,得以在岑姣身上留下伤痕。 岑姣的右脸脸颊上,多了三道伤痕。 鲜血从伤痕处渗了出来,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带了些微的痒意。 岑姣快步后退,她拉上赵明焱,两人退至落地窗边,再无退路。 而那些乌泱泱的鬼魂,则是缓缓朝着他们的方向逼近。 赵明焱看不见那些东西,却能够感受到,那越发逼近的凉意,和几乎是从骨子里生长出来的刺痛感。 只是比起这两种感觉,赵明焱觉得自己的眼睛,痒得像是正有一颗种子在里面生根发芽,树根正顺着他眼球里的神经缓缓生长。 太痒了。 太痒了,太痒了! 赵明焱几乎要疯了。 他一只手按在岑姣的肩上。 岑姣用余光瞥向身边的人,见人大汗淋漓,情况与先前没什么好转,不由皱眉,“赵明焱,你怎么了?” 赵明焱深吸了一口气,他晃了晃脑袋,想要将眼睛肿的痒意甩出去一般。 “我帮你拖住他,姣姣,你从楼里出去,这楼里不对劲。” 赵明焱强忍痒意低声道。 “闭嘴。”岑姣低声呵斥道,“你帮我托着赵侍熊,只要能处理了这些东西,赵侍熊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赵明焱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赵侍熊已经扑了过来。 他见岑姣并没有看向赵侍熊,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只能将想说的话压了下去,转身挡住了赵侍熊。 赵明焱虽说看不到岑姣看见的那些东西,却也知道,那一定是不太简单的东西,所以岑姣才会这样严肃。 这种时候,赵明焱不指望自己能够帮到岑姣什么,只希望自己能够不拖她的后腿。 赵明焱背脊微弯,抱住了赵侍熊的腰。 他虽不像赵侍熊一般,有着莫名的力气来源,可胜在年轻,仍是有一身使不完的劲儿。 他低呵一声,竟是当真抱着赵侍熊的腰,将人推离了数步。 两人摔倒在地上,又抱在一起滚出去好几圈,才勉强停了下来。 赵明焱发现,赵侍熊的唇色有些发白。 只是同样的,当他看向赵侍熊的眼睛时,自己的那只眼睛里,痒意愈发明显了,当两人视线相接的时候,赵侍熊的脸色竟是变得有些红润。 噗嗤一声,像是什么穿破血肉的声音。 赵明焱下意识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岑姣。 岑姣的背抵在落地窗上,在她背后,落地窗上多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赵明焱眼眸微微瞪圆,声音卡在了咽喉中,有些喊不出来。 而岑姣,看起来也很惊讶,她盯着眼前,身子微微挺起,像是有什么被人从她身体中拔出来了一样。 血液顺着岑姣的动作飞溅出来,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落在地上,长长一条。 赵明焱心中咯登一声,他回头看向赵侍熊,只见赵侍熊似乎并不打算挣脱自己,反倒是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似乎……自己是赵侍熊力量的来源。 他想起了先前,赵侍熊说的话。 赵侍熊说自己是他给岑姣准备好的牢笼,可是岑姣在靠近自己后,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那些血珠,虽说有些限制岑姣的动作,却也没有什么致命的影响。 可是赵侍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意思,显然,那些血珠并不是他口中的给岑姣准备的牢笼,那么,他所说的牢笼又会是什么呢。 赵明焱猛地抬手,他几乎是反手将赵侍熊摔翻在地。 他垂下头,视线与赵侍熊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那一瞬间,辟里啪啦的声音贯穿了赵明焱的脑子,他想到了什么一般。 他身上唯一不妥的,就是那只眼睛。 赵侍熊那时候,对他的眼睛做了什么。 身后,岑姣处已经没有了声音。 赵明焱回头去看,只见岑姣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有几分扭曲变形。 不能这样拖下去了,至少,不能让赵侍熊继续控制着那些赵明焱看不到的东西,继续围剿岑姣。 赵明焱伸手捡起了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短刀。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74章 赵侍熊并没有阻拦他,而是冷冷地看向了赵明焱,声音越发扭曲,“你想杀我?”他说,“赵明焱,如果没有我,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你,你现在,竟是想要杀我?!” 赵明焱的呼吸声变得有些粗重,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几乎握不住那把断刃。 谁料,赵明焱手腕上猛地一重,是赵侍熊。 赵侍熊用他干枯的,如同鬼爪的手死死抓住了赵明焱的手腕,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赵明焱的腕骨捏碎一样。 赵明焱视线微颤。 他看向赵侍熊,却见赵侍熊用一种嘲讽的眼神将他盯着,“怎么?又不敢了?那让我这个做长辈的,再教你最后一件事!” 赵明焱的手臂猛地向下。 是赵侍熊的力带着他的手臂猛地向下。 手中利刃划破皮肤,刺入了深层的肉里,那感觉很奇怪,让赵明焱整个人的神经都变得紧绷。 只是很快,赵明焱就发现,刀子没入的伤口处,并没有鲜血涌出。 “你杀得了我吗?废物!”赵侍熊猛地抬脚,将赵明焱踹得后仰,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赵侍熊看向赵明焱的视线里,很复杂,“你一个没什么用的小少爷,就算这几个月我逼了你一把,又能如何?” 赵明焱的指头微微有些颤。 过了大约两三秒,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我刚刚,并没有想着要杀死你。” 赵明焱猛地抬手,他手中的短刃,折射出寒光。 赵侍熊愣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赵明焱要做什么时,已经晚了。 并不怎么叫他看得上的人,将手里的短刃,送进了眼睛里。 ——送进了那颗被他改造过的眼睛里。 ****** 亡灵鬼魂将岑姣团团围住时,岑姣说不上怕,她只是有些应接不暇。 面前的鬼魂各个看着都渗人无比,只是在岑姣眼中,这些鬼魂虽渗人,更让她有些难以平复情绪的,是这样浓重的怨气后,血淋淋的数条人命。 那些鬼魂的动作并不算快,她们一点一点地朝着岑姣的方向围了过来,像是打猎,要将岑姣彻底困死在自己的包围圈里。 岑姣凝神,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燃符渡魂。 虽说鬼魂的速度很快,可岑姣的动作却也不慢,很快,最靠近她的那一圈鬼魂便在燃魂符的作用下消失殆尽。 只是随着后方鬼魂的接近,岑姣的动作停了停。 是那个,在电梯里拦住她的小姑娘鬼。 小姑娘鬼看起来和刚刚没什么区别,岑姣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动手时,却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猛地震颤。 她有几分骇然抬头,方才的小姑娘鬼骤然膨胀成数倍之大,以至于她周围的鬼魂亡灵,在一瞬间被她的魂体碾压吸收。小姑娘鬼的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红光血气。 岑姣反应得很快。 在小姑娘鬼发生变化的瞬间,就将手中的符咒朝着小姑娘鬼的身上扔了过去。 然而,结果却有些让岑姣惊讶,她察觉到自己肩头一凉,整个人的身体也随着向后飞去。 后背被震得发麻,岑姣觉得自己的咽喉里涌上了一股子腥甜。 而后,那股没入她身体中得力,猛地撤离。 岑姣的身子随着那股力的撤离而微微抬起,她眸光闪了闪,触碰到了那只小姑娘鬼。 下一刻,她整个人仿佛被从这个时空抽离。 四周的声响开始发生变化,轰隆轰隆的声音吵得岑姣耳膜发烫,像是下一刻要炸开来一样。 轰隆隆。 轰隆隆。 那是机器轰鸣的声音。 岑姣缓缓站起了身,她低头去看,身上虽通,却见不到伤口。 而所处的屋子,也从原先的样子,变成了毛坯房的模样。 岑姣了然。 她触碰到了那只小姑娘鬼,也在那一瞬间,思绪被抽离,被带回了小姑娘鬼被困着的梦魇里。 这是因为那只小姑娘鬼的怨气太重了,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旧是难以消解这份梦境,此时此刻,在种种事情的影响下,才会让岑姣也进入梦魇。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脚,朝着发出机器轰鸣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声音,是从面前的一堵墙后发来的。 岑姣绕过那堵墙,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工业用搅拌机。 搅拌机里,是水泥一样的东西,有人来来往往,是当时建筑工人盖楼时的情景。 只是…… 岑姣眼眸微微缩了缩,工业搅拌机旁边的东西,刺得她眼眸生痛。 那是残肢断臂。 有人在这里,被肢解了。 岑姣下意识回头看向外面,漆黑一片,是夜里。 机器的轰鸣声暂时停止了。 岑姣听到有人说话。 只是那些声音上方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纱,岑姣有些听不清楚,只隐约听到什么赵先生。 这些人口中的赵先生,所指的应该就是赵侍熊。 岑姣微微皱眉,她朝着那些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可是没走两步,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堵空气墙,她再不能往前半步。 与此同时,机器的轰鸣声渐渐变得缥缈遥远。 周围景色扭曲变换,头晕目眩后,岑姣发现自己到了楼外。 黑色的车子停在路边,四五个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站在不远处,似是在对着这栋楼指指点点。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75章 岑姣微微眯了眯眼,她认了出来,那几个少男少女中,有那个小姑娘鬼。 只是这时候,她还不是小姑娘鬼,只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起来十分乖巧,有几分腼腆。 年纪虽不大,却也已经出落得大大方方,满身的青春洋溢,看着十分吸引人。 黑色轿车的门被人打开。 赵侍熊走了出来,是还有些年轻的,只有两鬓微微斑白的赵侍熊。 玩闹着的四五个少男少女看到赵侍熊从车里走了下来,纷纷变得乖巧。 那个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亮,最先朝着赵侍熊的方向走了过去。 岑姣跟了过去。 她听到那个小姑娘对着赵侍熊十分乖巧地喊了一声赵先生。 “小昕。”赵侍熊看起来十分和蔼,他抬手,摸了摸那个被唤作小昕的小姑娘的脑袋。 另外几个孩子也走了过来,他们对着赵侍熊,也喊了一声赵先生。 只是比起小昕,赵侍熊对另外几个孩子就显得不那么热络,他对着那几个孩子点了点头,神色冷了两分,“你们怎么也来了?” “赵先生。”小昕仰起头,“他们知道今天我过生日,所以放学的时候就和我一路过来了。” 赵侍熊点了点头,只是看起来,仍旧不算热络,他偏头看向车边站着的司机,微微抬了抬下巴,“今天院里不是有活动吗?我听院长提起过。” 岑姣大概弄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赵侍熊注资过好些孤儿院,这些孩子包括小昕,应该都是孤儿院里的孩子。 因为赵侍熊注资的关系,这些孩子对他很是尊敬,尤其是小昕,几乎是将赵侍熊当作自家的长辈在尊敬。 “我们想着给小昕庆祝生日呢。”有个孩子道。 赵侍熊瞥了他一眼,而后抬手指了指旁边的车,“我在饭店里给小昕准备了生日宴,我先让司机送你们过去,我带小昕还有些别的事情。” 显然,赵侍熊在这些孩子面前,还是有些威严的。 饶是那几个孩子看起来,似乎也心痒痒的,想要继续跟小昕一路,可听了赵侍熊的话,仍旧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一个两个的,三步一回头上了车。 等到黑色轿车行驶得有些远了。 岑姣看到那个叫小昕的小姑娘,有些紧张地抬头看向赵侍熊,“赵先生是不是不高兴了,是我不好,不该领他们过来的。” 赵侍熊抬手,摸了摸小昕的脑袋,“没事,走吧,我带你去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岑姣微微皱眉,她看到赵侍熊牵起了小昕的手,轻轻摩挲着。 那感觉,有些不大好,尤其是看到赵侍熊摩挲得十分认真,他的指腹贴着小昕手背的皮肤,缓缓向上。 岑姣的心,咯登一下,几乎沉到了谷底。 她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让岑姣整个人淹没进了黝黑的沼泽深处。 小昕已经被赵侍熊牵着手,走进了那栋正在施工的楼。 有些黑,小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害怕,“赵先生,为什么要来这栋楼呢?这栋楼还没有盖好呢。” “我准备,将这栋楼的其中一层送给你。”赵侍熊道,“你今天是十六岁的生日,虽说不是成年,可过了今天,也是一个大孩子了。” 小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即便看不见,岑姣也能想到,一定是赵侍熊说的送她一层楼的话,让小昕有些惊讶,也有些……害怕。 “赵先生,这太破费了。你资助我上学,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最珍贵的礼物了。”赵侍熊笑了笑,并没有接小昕的话。 他领着小昕上到了第十四层,“这层在中间,位置不错,你艺术细胞不错,以后这层楼,就留给你开画廊。” “赵先生,我那些,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爱好。”小昕眼睛瞪圆了,看起来亮晶晶的,“你不要这样破费。” 赵侍熊笑了一声,那笑声,仿佛是从胸腔处溢出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腻人,像是一块猪油整个糊在了人的喉咙里一样,“给你花这些,不算什么。” 一边说,赵侍熊的手一边顺着小昕的背缓缓向上。 岑姣呼吸微滞,她下意识想要冲过去,可是刚刚抬脚,才恍然记起,这只是困住小昕的梦魇。 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已经失去了将那个小姑娘,从赵侍熊手中救下来的机会。 所以,赵侍熊并不是一个只是因为追求长生而有些疯魔的人,他本身就是一块彻头彻尾的烂肉,从内而外的一块烂肉。 岑姣眼前,似有星光。 她身上,猛地一清,自打进楼后,就让她有些难以动作的,看不见的桎梏,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 浓重的血腥味冲入岑姣的鼻子,她整个人清醒了过来,而后猛地抬头,看向了赵明焱的方向。 第93章 - 岑姣的眼底发红。 她对于身体的掌控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正常,可是同样的,她眼底的那片红色,也开始越来越浓厚。 赵明焱是什么样的呢。 在岑姣的记忆里,赵明焱似乎一直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因为向来不缺钱,要什么有什么,所以赵明焱一直是娇气的,岑姣记得清楚,他怕疼极了,手上不小心剌出一道口子,都会呜呜喳喳半天,然后要岑姣领他去医院。 那种,晚去医院两秒就好了的伤口,赵明焱都受不了,又是喊痛又是怕留疤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76章 现在,赵明焱又是怎么能忍受那把刀刃刺破了他的眼球呢? 赵明焱从前,公子哥儿有的毛病他都有,什么端着也好,什么有些自恋也好,这些毛病,在他的身上是一个不落的。 可他倒也有这个资本,除了有钱,长相也属于好看的那一挂。 而赵明焱向来觉得自己长得好看,甚至几次同岑姣大言不惭,说自己的长相就算是当明星,也没什么不行的。 可是现在,那张好看白皙的脸上半边都是血。 因为疼痛,赵明焱脸上的神色有些扭曲,脸上的皮肉挤在一起,让那些淌下来的鲜血,在半边脸上,留下了鬼爪一样的痕迹。 不光是岑姣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受这件事。 赵侍熊也是。 赵侍熊先是愣在了原地,在赵明焱抬刀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面前这个叫他有些看不上的小孙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赵侍熊在察觉到赵明焱的意图后,后知后觉地想要扑过去阻止他。 他的表情甚至有些扭曲,伸出去的手,树根一样扭曲。 看到他的动作,赵明焱心中涌起了隐秘的快感,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也赌对了。 在刀刃抵上眼皮时,赵明焱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有些害怕,生理上怕,心理上也怕。 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半点都没有迟疑。 如果他猜对了,只有这样,才能让岑姣从如今的困境中解放。 赵明焱不想成为什么困住岑姣的囚笼,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解放岑姣的契机。 比起疼痛,赵明焱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视线的缺失。 很奇怪,被刀刃穿破眼球的眼睛,在第一时间,并没有失去图像,反倒是给那层图像,涂上了一层浅红色。 然后,视线中间的红色一点点加深,直到将图像彻底遮盖, 在那之后,才是从眼眶弥漫到全身每一处的疼痛。 匡当一声,赵明焱听到耳边传来声响,那是他握不住手中的短刃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岑姣喊他的声音,连名带姓,脆生生的,却又有些颤抖,像是带着哭腔。 “赵明焱!” 赵明焱跪在地上,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岑姣这个人啊,就是喜欢连名带姓地喊自己,开心的时候,想要求自己办事的时候,是略有些撒娇的音调。 不开心的时候,想要和自己拉开距离的时候,是冷漠又生硬的音调。 可赵明焱还从未听岑姣用这样的语气喊过自己的名字。 在颤抖,似乎在哭,连咬字都变得有些不清晰了。 血糊了满脸,好的那只眼睛,也被血挡得有些看不见了。 赵明焱感受到岑姣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你疯了?!”焦急的声音在赵明焱耳边响起。 他伸出手,摸索着握住了岑姣的胳膊,“姣姣,别怕。”他说。 “原本他们找来的,可以压制住你的石头,在梅山地界时,被我炸毁了。”赵明焱小声道,“他们不急,是因为我的眼睛里也有一块,现在,我的眼睛毁了,姣姣,赵侍熊他们没有能够压制你的东西了。” “闭嘴。”岑姣道,她咬牙看着面前的人,颤抖的手,有些控制不住。 她想要将赵明焱脸上的血擦干净,可是抬起的手久久放不下来,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擦,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保住赵明焱的眼睛。 赵侍熊并没有给他们两个什么喘息的时间。 他在发现赵明焱毁了那颗被寄生的眼睛后,整个人怒目圆瞪,披在身上的衣服也微微隆起,仿佛衣服下方的那具身体在一点点被充气。 赵侍熊掌心向下,按在地板上。 他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绵长悠扬,宛若什么奇怪的吟唱。 略有些刺耳。 那声音在赵明焱的耳朵里回荡,刺得他脑袋快要炸开了一样,他难以按捺得住,开始挣扎。 岑姣的手心托着赵明焱的下巴,“赵明焱!你忍忍。”她已经用了符咒贴在了赵明焱的身上,只要从这里离开,找到医生,说不定还有救。 可是很快,岑姣就发现了,赵明焱的挣扎并非因为不能忍痛。 而是他那只已经被血糊满,看不清情况的眼睛里,开始有白色的虫子往外爬。 那些虫子不大,也只有指甲的长短,白色的,依靠着身体的蠕动爬行。 只是,那些虫子虽然不大,却很多。 岑姣的声音哽在了咽喉里,她有些不明白,一个人的身体中,怎么能爬出这样多这样多的虫子。 那些虫子并不怕岑姣,它们仿佛感召到了什么,从赵明焱的眼眶里爬了出来,它们穿过血肉,身上却没有沾血带肉,仍旧是那副洁白的样子,只有背上,有一线荧绿。 岑姣抬手,手掌从两人腿边的短刃上抹过,鲜血涌出。 那血落在赵明焱的身上,那些虫子似乎退避了两分,只是仍旧在往外爬着。 浩浩荡荡的,几乎是一支军队,只是很奇怪,那些虫子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岑姣,它们朝着赵侍熊的方向爬了过去,顺着他的身体,缓缓向上爬。 岑姣松了松手,她将赵明焱在角落放好,而后看向赵侍熊。 赵侍熊也抬眼朝着岑姣看了过来,和刚刚那个看起来样貌仍旧有几分正常的赵侍熊相比,现在这个赵侍熊的脑袋大了两圈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77章 他的脸上,是青紫色的,仿若真正的地狱恶鬼。 只见赵侍熊弓着背,双掌贴地,那只独眼在岑姣身上流连,而后看向岑姣的身后。 岑姣感受到了风声。 略有些腥臭的,微凉的风,从她的后脑勺奔涌而来。 这栋楼里的亡灵鬼魂动了起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 岑姣立在风中,她双眼猩红,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她抬手,掌心当中的鲜血尚在流淌,于眼前轻轻一抹,岑姣面前的世界,被染上了一层淡粉色,粉色边缘,却又深红得有几分抓眼。 她回眸去看,那些恶鬼怨气,仿佛在空气中凝出了实体,那是锋利的风刃,似是想要用那风刃,将岑姣片成一片一片的。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将手中的那一串符咒,扔出。 不知为何,在那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的风中,这些符咒竟是每一张都十分稳固地飘在空中。 岑姣闭眼。 原先那些可怖的,长相怪异的恶灵鬼魂,在岑姣闭上眼后,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最前面的,是那个叫小昕的小姑娘。 那个叫小昕的小姑娘,睫毛上挂着泪,有些茫然无措地朝着岑姣的方向走了过来。 在她的头上,有一缕淡淡的光,顺着飘向了赵侍熊。 岑姣抬手,她用桑南教她的方法,一步一步,务必认真地开始渡魂。 渡魂通常分两种。 一种,化解了鬼魂的怨气,它们自然没了执念,执念一消,魂体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第二种,则是管你什么怨不怨气的,打散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魂体留存于世了。 然而,岑姣选择了第三种。 她与整栋大楼里的,现在出现在这一层楼中的鬼魂缔结契约,从现在开始,这些鬼魂无须再受制于任何人,它们与岑姣性命相接,岑姣将以自己的血肉身躯供养他们,直到时间流逝,它们与这世上的最后一丝连接也消失,这份供养才算停止。 如果桑南或是桑寻在这儿,看到岑姣的做法,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阻止。 这种事情,一旦开弓就再也没有回头箭了。 与这样多的鬼魂缔结契约,岑姣从今天起,就再没有安眠之夜了。 可是岑姣,向来就不是会瞻前顾后的性子。 现在,她并不想要耗费时间在这些鬼魂亡灵身上,她只想快点解决和赵侍熊之间的恩怨。 随着契约落定,岑姣缓缓睁开眼,她眼底,火红一片,似乎有红色的花朵,于她眼底绽放。 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符咒,被看不见的火焰点燃,一点一点消失在了那猎猎风中。 风皱止,连带着赵侍熊的声音一起。 岑姣缓缓回过头去,她看向赵侍熊。 赵侍熊的身体微微有些扭曲,他的脑袋贴在地上,背往上方凸起,仿佛骨头已经错了位。 他半张开嘴,正呼哧呼哧往外喘着气。 浑浊的眼睛里,映出了岑姣的身影。 岑姣抬脚,朝着赵侍熊的方向走了过去。 赵侍熊按在地上的手掌猛地发力,整个人像是一只青蛙一样,弹跳起来,反身攀在了天花板上。 那些白色的虫子爬满了赵侍熊的脖子,绿色的萤光线条连在一起显得有几分怪异。 赵侍熊盯着岑姣,当岑姣朝着他走过来的时候,整个人便飞扑了下来,像是某种特殊的蛾子。 岑姣并没有躲闪,她抓住了赵侍熊的胳膊,卸力之后,猛地一甩,将人重重甩飞出去。 赵侍熊重重撞在了墙上。 只是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不过在地上滚了一圈,立刻就重整旗鼓,朝着岑姣的方向扑袭过来。 赵侍熊的双手,变得干枯坚硬,仿若那双手本身就成了武器一样。 岑姣微微眯了眯眼,还有魏照腿上的伤,她还没有和赵侍熊讨回来。 赵明焱的那只眼睛,魏照受的伤,还有那些无辜死在赵侍熊手下的人,今天,她要一并讨回来。 那双干枯的,如同枯木一样坚硬的手臂缠上了岑姣的脖子。 岑姣微微有些窒息,可她却丝毫不见慌乱,由着赵侍熊缠住了她的脖子,她非但不避,反倒藉着赵侍熊的力迎了上去。 她与赵侍熊在一瞬间靠得极近,岑姣的指甲嵌进了手掌处的伤口,原本已经凝固的伤口被她抠烂,重新有血涌了出来。 血腥味儿让赵侍熊产生了些许的恍惚。 他那只浑浊的眼睛,视线转动竟是变得有几分缓慢。 岑姣看着赵侍熊,掌心被血浸染的那只手猛地前送。 她掐住了赵侍熊的脖子,也能感受到有白色的虫子顺着她手掌中心的伤口翻涌,滚动。 那感觉有些微妙,有些什么,几乎要冲破岑姣自己的掌控。 可岑姣并没有松手,她咬破了舌尖,疼痛让她变得清醒,视线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她看向赵侍熊,手中的力道微微加重。 “你追寻了岑人一辈子,研究了他们一辈子,妄图从岑人身上追寻到永生一辈子——”岑姣顿了顿,她的唇瓣被舌尖涌出来的血染成了鲜红色,“那你知不知道,岑人最大的能力是什么?” 赵侍熊浑浊的眸子渐渐变得有几分清明,他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缠在岑姣脖子上的手臂,渐渐有些脱力。 胸腹处猛地一痛。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78章 岑姣的另一只手,已经将自己随身戴着的簪子捅进了赵侍熊的身体里。 她望着赵侍熊的那只眼睛,声音平缓,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我能御兽,你妄图用一些虫子来压制我,赵侍熊,你未免过于自傲了。” 岂止是自傲。 在赵明焱的那只眼睛瞎掉之后,没有了那块绿色石头留下的残存影响,赵侍熊根本就不是岑姣的对手。 无论是力道还是技巧,都不是岑姣的对手。 而现在,那个低头看向自己心口位置的男人,呼吸声终于越发急促起来,他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赵侍熊看向岑姣,他眼眸颤动着,这楼里的鬼魂,是这么多年里,一点一点地攒下的,这些怨魂被困在这个地方,日日承受当日的痛苦。为的,就是要他们在这样的痛苦中越来越怨,越来越恨,只有这样,这些才会是能够驱使他们的赵侍熊的底牌。 可是那些鬼魂,竟是叫岑姣转瞬之间就化解了。 赵侍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察觉到自己与魂魄之间的练剑缓缓消失后。他选择第一时间对着岑姣出手,岑姣的拳脚功夫,他是知道的,饶是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不如从前,却也不见得会落于下风。 可是,现在的一切昭示着赵侍熊将一切都预估错了。 岑姣将人踩在了地上,她弯腰,拔出了簪子,簪子末端,沾了很淡的一层血色。 赵侍熊大口喘着气,他四肢并用,在地上缓缓挪动着,像是想要逃离岑姣。 可是,他同样能够感受到刚刚那些给了他力量的虫子,正在成片地逃离他的身体,怎么会这样呢。 赵侍熊有些想不明白。 他向后挪动的动作一顿,岑姣走到了他的面前,而后缓缓低下头,“刚刚那儿,是你还给昭昭的。” 昭昭是谁? 赵侍熊有些想不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岑姣那双眼睛反应了过来。 昭昭啊,那个小孩子,那个害得自己和岑姣反目成仇,一切都变得脱离他掌控的,山里的孩子。 赵侍熊想要哼一声。 那个孩子的长相,他早就不记得了,只隐隐约约记得,黑黑瘦瘦的,竹竿一样。 都是这个叫昭昭的孩子,如果不是她,岑姣也不会那么快脱离掌控,岑姣没有脱离掌控,他也不用这样仓促地执行一切计划。 这样想着,赵侍熊眼眸中,竟是升腾起了一丝怒火,是,都怪那个叫昭昭的,早知道,那时候改在岑姣认识那个叫昭昭的孩子前,就将她杀了,一个多事儿的扫把星! 只是这念头还没有落到实处。 赵侍熊的小腿上又是一痛,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痛呼,却又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是了,不知道岑姣是如何做到的,竟是让他身体里寄生着的那些虫子尽数离开了,自己本身的这副皮囊,本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那些虫子的寄生,自然是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这儿,是还魏照的。”岑姣声音依旧平淡,她的手握着簪子,恶狠狠地扎进了赵侍熊的小腿肚子,她的指头抵上了赵侍熊腿上的肉,粗糙得令人泛恶心。 扑哧一声。 岑姣拔出了簪子,她的视线缓缓向上,看向了赵侍熊的眼睛,忽地开口,“你还记得小昕吗?” 赵侍熊一愣。 也不是疼的,还是叫岑姣口中的这个名字惊的。 他的眼眸微微放大了些,盯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眸光才颤动起来。 小昕。 喔,他记得那个叫小昕的小姑娘,那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赵侍熊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重欲的人,或者说,他所有的欲望,都在研究岑人,追求长生这件事上。 所以,他对别的事情,或是别的人,没什么特殊的欲望。 小昕那个孩子,是那批收养的孩子里,最受赵侍熊喜欢的。 小昕长得很漂亮,是一种乖巧的漂亮。 十二三岁的时候,赵侍熊便发现了她的漂亮。 那时候,孤儿院的孩子们给他庆祝生日,他们偷偷排演了一出舞蹈。 小昕是压轴出场的,穿着一条……裙子。 赵侍熊记不太清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裙子了,只知道,那裙子衬托得小昕像是天上的仙女,和其他的孩子,更是格格不入。 那之后,赵侍熊对小昕便多了几分上心。 小昕也很乖巧听话,十分尊敬他,平时放假的时候,总是爱来陪着赵侍熊。 那时候,赵明焱的父母还活着。 他们见赵侍熊这样喜欢这个小姑娘,还动过收养这个小姑娘当女儿的心思。 只是赵侍熊拒绝了,对于小昕,他有自己的想法。 小昕十六岁那年,出落得愈发漂亮,原先身上的那一点孩子的青涩,蜕变成了少女的可人。 赵侍熊觉得到时间了。 可是,向来很乖的小昕,那次却很不乖。 她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在赵侍熊想要将人抱起来的时候,一向不忤逆赵侍熊的小昕,竟是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起赵侍熊来。 赵侍熊有些生气。 只是他的确喜欢小昕,即便生气,也没有立刻杀死小昕。 他只是将人关进了地下室,那个他用来存放祭品的地下室。 直到…… 赵侍熊的瞳孔闪了闪,他想起来了,直到赵明焱的父母车祸去世。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79章 他记得,他记得那天的咒骂里,小昕诅咒过他,诅咒他家破人亡。 都是她的错! 赵侍熊想,即便他知道,赵明焱的父母是发现了什么,在赶来川都的路上出的事。 可他们的死,就是小昕诅咒的错。 赵侍熊将小昕的半边脸都砸烂了,他摧毁了那张从前很是讨他喜欢的脸。 只是,为什么岑姣会提起小昕呢?那时候,她甚至可能还没有出生,更是无从知道小昕的事情。 岑姣蹲下了身子,她手中的簪子缓缓抵上了赵侍熊的右半张脸。 她掌心微微用力,赵侍熊的脸上便多了一道划痕,那划痕很深,破开了他脸上的肉,皮肉微微外翻,泛着微微的青。 “不光是小昕,死在这栋楼里的人,都在看着呢。”岑姣低声道。 她一下一下,动作不急不慌,每一下都划到最深处,几乎触碰到赵侍熊的头骨。 岑姣将赵侍熊的脸划了个稀烂。 她冷漠地抬眸看向赵侍熊仅剩的那只眼睛,低声道,“还有赵明焱的眼睛,赵侍熊,你也该还给他。” 躺在那儿的人忽然一个哆嗦,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或许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发出沙哑的音节来。 “你不能……不能杀我。”赵侍熊道。 他盯着岑姣,没说出一个字,都要喘半天的气,“你没有……没有发现陈诺不在吗?” 陈诺。 岑姣眸光闪了闪,手上的动作微顿。 “我是陈诺的爱人。”赵侍熊的话几乎让岑姣发笑。 爱人? 好一个爱人。 陈诺不过是另一个小昕,只是她蒙蔽于此,不知和小昕相比,谁更可怜。 “这样大的事情,她不在,只会是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 或许是说出了话,赵侍熊的声音越发流畅,他看着岑姣,继续道,“魏照在她手上。” “岑姣,你若是杀我,魏照会给我陪葬。” 第94章 - 赵侍熊是什么人,他察觉到了岑姣停下了动作。 虽说他半边身子已经疼得麻木了,现在,却仍旧是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 他盯着岑姣,为自己发现了岑姣的软肋而感到兴奋。 做大事的人,不能有软肋,就像赵明焱,是他的血脉又如何,是由他亲手带大的又如何?该舍弃的时候,仍旧是要毫不犹豫地舍弃。 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能够做成大事,才能够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绝境都有翻身的余地。 像岑姣这样的孩子,是不行的。 她有软肋,所以永远会被人威胁,只要被威胁,那便留有后患,棋局永远都会朝着赵侍熊的方向倾斜。 赵侍熊看着岑姣,他几乎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喜色。 他的脸上,几乎已经折射出了心中的狂喜之意。 见岑姣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缓缓直起腰来,额头几乎要顶上岑姣的指尖,“我如果死了,能有你的那个小男朋友陪葬,也不亏。” “岑姣,走到这一步,你还没有赢过——” 赵侍熊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他脸上闪过惊讶,骇然,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最终让他垂眸看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岑姣这一下,还不够深,没有立刻夺走赵侍熊的性命。 以至于,赵侍熊还有时间,来听岑姣说这些话。 “如果魏照死了,我用自己的命赔给他。”岑姣冷声道,“但今天,我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栋楼。” 话音落下,岑姣再次朝着赵侍熊的方向刺了过去。 赵侍熊瞳孔闪了闪,他没有想过自己的判断会有这样失误的时候,好在刚刚岑姣推倒他时,他摔到了一旁的桌边,那儿有个呼叫按钮。 守在楼里的人,并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所以不大好用。 不到万不得已,赵侍熊也不想去用,可是这种时候,赵侍熊已经顾不上去想,是不是会被人发现自己在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了,他猛地往前伸手,拍响了桌下的按钮。 报警声在岑姣耳边炸开。 她眸光闪了闪,快步走到了赵侍熊身边。 赵侍熊的这具身体在腐烂,就算岑姣不杀他,短时间内等不到陈诺来救他,也只有一个死去的下场。 只是他仍旧想要挣扎,仍旧想要搏一搏,搏出一个可能。 可偏偏,岑姣不叫他如愿。 只见岑姣捡起了地上掉着的短刀,比起簪子,短刀更易取人性命。 扑嗤一声,刀刃穿胸而过。 岑姣手中的短刃,将赵侍熊捅了个对穿。 赵侍熊的手还伸着,他吐出最后一口气,终于轰隆一声,砸在了地上。 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岑姣不再去管躺在那儿的赵侍熊。 她快步走到赵明焱身边,将半死不活的人扶了起来。 撞开门的人进来后,先是看向了倒在地上的赵侍熊。 只是等他看清赵侍熊的模样,登时愣在了原地。 赵侍熊自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只是看他那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刚死的人! 岑姣正想着该怎么对付这会儿冲进来的几个与自己没什么仇怨的人,几人身后,忽然有一道男声出现。 “用我带给你们的东西!” “往你身后扔!” 是许承安。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80章 许承安是魏照的朋友,岑姣虽不信许承安,却信魏照。 闻言,岑姣立刻从口袋里摸出那颗小型的炸弹,按照许承安之前教的,按下去,然后扔出去! 松开手后,岑姣扶着赵明焱往外跑。 只是两人还没有跑出去多远,便被震飞了出去。 岑姣倒是还能忍受,回头去看,刚刚那几个闯进去的人晕倒在地,看着没什么生命危险。 只是赵明焱的状况很是不好,他本就失血有些多,现在又受到了冲击,整个人脸色灰白,看着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了。 许承安抬手扶住了赵明焱,他看了眼屋内的情形,转头看向岑姣,“先走,这儿我会处理。” 岑姣点了点头,她跟着许承安下了楼。 一路上,岑姣都很沉默,许承安也是,他一路上,只是看了看岑姣,什么特别的话都没有说。 直到三人上了车,许承安才开口询问岑姣,“你似乎并不惊讶是我出现在这里。” 岑姣没回答许承安的问题。 她坐在后座上,兀自打开了药箱——她将自己身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道,等到伤口处理好,岑姣才抬头看向许承安,“赵侍熊死了吧?” 许承安微微一愣,他转过头,看向了岑姣。 他没有想过,岑姣问自己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一句。眸光闪烁,许承安缓缓吐出一口,“死了。”至少他刚刚瞥了那一眼,躺那儿那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更像是已经死了很久很久,“死得透透的。” 岑姣闭了闭眼,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她的神色已然如常,丝毫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我要去找魏照,他——”岑姣顿了顿,她的视线从一旁的赵明焱身上扫过,“他麻烦你了。” 许承安微微皱眉,他盯着岑姣,有些拿不准岑姣的意思。 “魏照让我来带你离开,我不能放你走,如果你出事,我没办法同他交代。” 岑姣抬了抬眼皮,她看向许承安,没说话,她只是那样平静地盯着许承安。 许承安低声骂了一句,他开了车门的锁,却又在岑姣准备推开车门时,开口道,“魏照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可能出事,所以才会将你的事情托付给我。” “赵侍熊死了,我可以安排你和赵明焱一起先去安全的地方去。”许承安叹了一口气,“如果魏照在这儿,他不会同意你现在去找他的提议。” 岑姣半只脚踏出了车子。 听到许承安的话,她回眸看了眼驾驶座上的人,“那只能说,你不了解魏照,至少不了解我面前的魏照。” 关上车门前,岑姣又深深看了赵明焱一眼,“赵明焱就拜托你了,等他醒了帮我告诉他,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会去看他的。” 许承安应了一声。 从车里下来的人已经走到了车头前。 岑姣抬手,将灰色卫衣的帽子套在了头上。 她微微缩了缩肩,抬脚朝着小巷子走了过去,这儿没什么人,小巷子里乍一看,十分冷清。 许承安沉默地看着岑姣走向那条漆黑的小巷子。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移开了落在岑姣背影的视线,他看向前方,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岑姣身上,似乎多了点先前没有的东西。 那是浓重的死气。 ****** 魏照坐在椅子上。 他双腿分开,左右脚踝上都被拴上了一条铁链子,铁链子的另一端没入地板,完全被浇筑进了水泥地面。 魏照的双手也被捆在身后,他不得不背脊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在他面前,是一棵巨大的青铜树。 那棵青铜树被放在一个巨大的鼎里,而那个鼎,就在魏照几步外的地方。 陈诺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别的事情,在将他带走后,就关在了这间屋子里,而后再没人出现过。 魏照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他被关着的房间——暂且先认为是个房间应该很大,也很空旷,那不知从哪儿来的水声,滴滴答答,有回声在他的耳边回荡。 灯光只照亮了魏照身边那一圈。 再往远些的地方,漆黑一片,仿佛一点光都透不过去一样。 被关在这种地方,最难熬的地方,在于把控不住时间。 或许你会觉得已经被关了很久很久,但实际上,才短短几分钟。 当时间被无限拉长,身体上的疲累也会被放大无数倍。 尤其是耳边一直断断续续传来水流声时。 魏照抬了抬眼皮,他看着面前的那棵青铜树,强迫自己不在这样的水流声中睡过去。 他的思绪有些涣散,直到稍远处传来脚步声。 魏照眨了眨眼,他抬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陈诺。 陈诺站在青铜树下,她穿着黑色的斗篷。整个人小小的一团,斗篷下摆一直轻轻晃动着,好像下面有什么一样。 魏照抬眼看向陈诺。 陈诺和装在鼎里的那棵青铜树,仿佛融为了一体。 魏照眼皮抬了抬,他看着眼前的人,感觉自己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有几分怪异之感。 陈诺冷漠地盯着魏照。 她也没说话,就是直挺挺地站在那棵青铜树下,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魏照。 魏照也没有开口,他冷静地看着陈诺,想要弄清楚面前的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81章 然而,变故在此刻发生。 那棵青铜树活过来了一样!本该固定的枝桠忽地开始疯长,叶片由小变大,枝桠朝着陈诺心口的位置飞速生长。 魏照瞳孔轻颤,他眼眸瞪圆了些。 陈诺仿佛丝毫不知道青铜树的变化,她仍旧站在那儿,动都没动。 “躲开!”魏照出声提醒。 陈诺的眼眸这才颤了颤,像是刚刚清醒过来一样,朝着右侧轻轻一闪,躲过了那生长过来的枝桠。 许是魏照出了声。 那青铜树停下了自己的生长,以一种张牙舞爪,枝桠乱飞的状态停在两人的面前。 陈诺轻轻喘着气,她胸膛微微起伏着,斗篷下摆摆动的速度更快了,甚至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魏照皱了皱眉,他看向陈诺,“赵侍熊古稀之年,寻什么长生也就算了,你正是年轻的时候,怎么也能因为什么长生将自己推到现在这个位置。” 陈诺冷冷地看了魏照一眼,她并没有回答魏照的问题。 只是她心中有些烦躁,这个问题,这几天里,不是只有魏照一个人问过他,赵明焱也问过。 两人措辞不同,语气不同,意思却是相同。 陈诺胸膛的起伏变得明显了些,她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了,皮肤上方,虫子的触角贴着皮肉缓缓爬动的时候,让陈诺身上仿佛过了一道电。 她似是有些什么别的情绪,却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 只见她转身走到了青铜树前,竟是自己抬掌,朝着那棵青铜树新长出来的枝桠重重拍了过去。 鲜血喷洒,落在青铜树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陈诺面不改色地退后半步,然后抽出了手,她的左手手掌被那青铜树的枝桠贯穿,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疮口。 魏照被陈诺的动作惊到。 他知道赵侍熊一行人是疯子,可是却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感受到他们究竟疯到了什么地步。 微微揪起的心脏上方,有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蔓延开来。 魏照眨了眨眼,他抬头想要去看清眼前的东西,却觉得那棵青铜树的影像变得愈发模糊。 陈诺回头时,便看到魏照脑袋一耷拉,整个人似是晕了过去。 她抬手拍了拍,阴影中出来了两个男人,陈诺抬了抬下巴,冷声吩咐道,“将祭品挂好,等赵先生回来,就可以进行仪式了,不要耽误赵先生的时间。” 那两人应了一声是。 然后走到魏照身边,一左一右地将人架了起来。 ****** 魏照知道,自己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觉,或是说回忆。 因为他认得那个在他前方走着的小孩,那就是小时候的他。 小男孩的身边,跟着一只看起来刚刚满月没多久的小狗,一人一狗冲在前面,在林子里上蹿下跳的。 在他们后面,跟着一对夫妻。 穿着防晒服的女人看起来十分温柔,看着小魏照上蹿下跳,也不开口训斥,只是略有些担忧地开口,“阿照,你慢些跑。” 魏照有些恍惚,他好像记起了什么。 他小时候,是和父母一起去过黔州的,只是这段记忆,在魏照那里,一直很模糊,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是去过黔州的,可是去黔州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魏照他都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自己和父母玩了些什么,也不记得在黔州见了些什么人,更不记得为什么,从黔州回去后,他的父母会决然分开。 就在魏照恍惚的瞬间,周围的景色发生了变换。 原先看起来还不算茂密的丛林陡然变换,四周的树木变得繁茂拥挤。 眼前的路,像是被什么一点一点地抹去了。 魏照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和小狗的叫声。 他循着那声音往密林深处走,耳边那哭声叫声和潺潺水声搅和在一起,惹得魏照有些分不清方向。 这声音本就有些吵闹了,隐约之间,魏照仿佛还听到了闲聊声。 像是在不远的地方,有人扎营一般。 那些声音,时而模糊时而又清晰,那些声音落在魏照的耳朵里,让他更恍惚了。 那些声音让他有些熟悉,畅快的大笑声,闲聊声,是他队友的声音。 魏照抬手掐了自己一把,好在,虽说是幻觉,他仍旧是能够察觉到疼痛,痛感让魏照清醒了些,面前有些模糊的环境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些闲聊声渐渐远去,仿佛刚刚只是魏照的幻觉。 可是魏照知道,那不是幻觉,那只是他一段记忆的投射。 但,如果那闲聊大笑声,是他记忆中的投射,那么那个小魏照经历的事情,也是自己记忆中的事情,而非杜撰出来的吗? 心绪微定后,魏照仔细分辨着小魏照的哭声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 等大致分辨出方向后,他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只是等他靠近,四处的景色又开始发生变化。 哭声也渐渐止住了,魏照听到有人声靠近。 “这儿有个孩子!”是个男人的声音。 魏照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只是很快,他就发现,他能看到这个回忆片段里的人,回忆片段里面的人并不能看见他。 说话的男人很快就靠近。 他一行是三个人,除了男人本身,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在魏照看清那三个人脸的时候,如遭雷劈,僵在了原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82章 男人的长相,第一时间只是让魏照觉得熟悉,可那个女人的脸,却是和岑姣很像。 魏照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岑姣,所以,他也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过来,那个女人是岑姣的母亲。 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男人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身上。 是个小姑娘,圆滚滚的,白团子一样。 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抓着个比她脸还要大些的棒棒糖。 魏照有些想笑,唇角颤了颤,却又觉得颇有些不合时宜了,他抬眼看向前方。 岑玥抬手,将岑姣接到了自己的怀里,她看向身边的男人,微微抬了抬下巴,“去把那个孩子拉出来。” 那是一个被杂草枯枝遮盖的山洞。 也难怪小魏照会掉进去,那儿极难看出是个山洞。 很快,岑姣的父亲就将小魏照从山洞里捞了出来。 小魏照看起来有些恹恹的,趴在岑姣父亲的怀里,连抬起眼皮都很费劲。 岑玥微微皱眉,她看向小魏照,“这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 这种地方? 魏照在一旁听得有些疑惑,他四下张望,就是普通的深山景色,要非说与他后来常去的深山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很安静,没有鸟虫的声音。 岑姣的父亲摸了摸小魏照的额头,“在发烧。”他说,语气显得有几分凝重,“得将人送下去。” 送下去? 是指送到山下镇上去吗? 岑玥摇了摇头,“最近族里事情太多了,不能横生枝节了。” 岑向辰闻言微微一愣,片刻后,他像是做出了决定,将小魏照放回了地上,“那就不管他了。” 岑玥没动。 她的视线落在小魏照身上,眼眸中闪过意思不忍。 在这个地方,不管这个小娃娃。 那么这个小娃娃只有两个结局,一是死在这儿,二是被其他族人发现,带回去,当成免费的祭品。 只是无论哪种结局,都是一种走向,那就是这个小孩儿会死在这儿。 被岑玥抱着的小岑姣忽然晃了晃胳膊,她手上巨大的棒棒糖险些握不住从她手中掉下来。 岑玥低头看向小岑姣,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有了岑姣,她不愿意横生事端,不想将岑姣搅进危险中去。 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岑玥都不想去赌。 只是那个走字,卡在喉咙里半天都没有能吐出来。 反倒是岑姣,忽然咿咿呀呀了起来。 听小岑姣发出动静,一旁的岑向辰眸光闪了闪,他有些紧张地走到了岑玥身边,抬手捏住了小岑姣晃动着的胳膊,“姣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只是虽说这样问了,岑向辰倒也没指望岑姣会回答自己什么,他只是有点担忧地看向岑玥,“这段时间,母亲有点过于关注姣姣了。” 他口中的母亲,是岑玥的母亲,也就是岑姣的外婆。 岑玥闻言眸光闪了闪,“她动了越过我将族长之位让给姣姣的念头,这念头,很难打消。” 岑玥看向岑姣的目光很复杂,温和担忧,搅在一起,最终成了一个母亲看向自己孩子时才会有的视线。 “族里如今是一副烂摊子,姣姣掺和进去,一辈子都毁了。”岑玥闭了闭眼,她叹了一口气,“还有些时间,我会想法子的。” 只是,刚刚这一遭,让岑玥下定了决心。 她要护住自己的女儿,那就不能救这个路上遇见的小男孩。 岑玥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她偏头看向岑向辰,“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岑向辰点了点头,没有再看一旁地上昏昏沉沉的小魏照。 只是两个大人抱着一个孩子刚刚转身,小岑姣便往后伸长了脖子,她藕段一样的手挥动着,对着魏照。 “哥哥。”小岑姣喊道。 岑玥和岑向辰停在了原地,他们有些惊讶地看向小岑姣。 小岑姣并没有因为他们两个的视线而停下自己的动作,反倒是手脚并用地从岑玥怀里挣脱,跌跌撞撞地朝着不远处的小魏照跑了过去。 四岁的孩子,走路都还有些跌跌撞撞的。 小岑姣一路上,身子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会摔倒一样。 可偏偏,就连手上的棒棒糖都没有掉到地上去。 她停在了小魏照身前,回头看向岑玥,“妈妈,救哥哥。” 魏照有些好奇,一个四岁的孩子,当真知道【救】这个字的意思吗? 只是这好奇,在他升腾起水雾的眼里,一点一点地消散。 原来,他与岑姣不是一见如故。 而是久别重逢。 第95章 - 岑玥没动,她盯着岑姣,片刻后,又有些讶异地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小魏照。 也不知小魏照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倚靠在身边那个,比他还矮上一头的小姑娘身上。 岑玥的视线缓缓落到实处。 只见她忽然抬手,一只半透明的蝴蝶从她掌心当中飞了出去,落在了小岑姣的肩上。 一秒,两秒。 所有人都没有动,直到那只半透明的蝴蝶在一起飞了起来,这一回,那只半透明的蝴蝶绕着小魏照飞了很久很久,久到四周天色似乎都渐渐变得黯淡,那只蝴蝶才终于落了下去——它落在了小魏照的肩膀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83章 和刚刚小岑姣身上的是同一个位置。 岑玥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看向一旁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岑向辰,有了新的决定,“把他先带回去……”岑玥顿了顿,“母亲那儿,我自己去同她说。” 魏照站在树丛之间,看着岑向辰转身抱起了小魏照。 他想要跟上去,却有些迈不开腿。 四周景色陡然变换,失重感骤然袭来,魏照感到自己猛地坠落。 原先变得有些昏暗的四周,天光大亮。 魏照感受到了颠簸,背部撞在小石块上,生疼。 他有些费劲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在被人拖行,拖着他的人是岑姣。 成年后的岑姣,还是长发。 魏照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他们刚刚认识……不,刚刚重逢时的岑姣。 他视线移了移,身上的各种感觉一瞬间消失,魏照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年轻些的,他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四年前的自己。 是岑姣不久前告诉他的那件事。 四年后的岑姣救下了四年前的自己。 魏照在一旁看着,看着岑姣满脸的狡黠,看着岑姣在听到那个魏照问她是什么人的时候,眼珠子轱辘一转,脸上带有一丝丝笑意回答他说自己叫山今。 山今,山今。 那不就是岑吗? 也只有四年前那个透露着杀气的自己,会相信岑姣的鬼话了。 四周景物的变化速度变得快了起来,魏照有些应接不暇。 但在那之后出现的,多是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是与岑姣有关的,让他记忆犹新,半点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直到魏照回到了岑姣的屋子里。 他看着屋子里的那个自己同岑姣告别,房门隔开了两个人。 四周骤然坠入黑暗。 那浓重的黑暗,仿佛光亮也刺不破。 而魏照,现在就被囚禁在这片黑暗中。 莹莹的光,从远处亮起,那些幽蓝色的光点,像是人们常说的鬼火,在空气中轻轻飘荡着。 而在那幽蓝色的光里,一条银白色的线,渐渐出现在了魏照眼中。 那线的光晕开,魏照仿佛能够听到叮铃一声,好似银铃骤响。 仿佛有什么在呼唤魏照跟着那条线走过去,更是因为现在,如果魏照不跟着那条银线移动,他没有别的选择。 也不知走了多久。 魏照眼前总算变得明朗开阔。 光亮,都是由那幽蓝色的光点提供的,魏照看到了一棵又粗又高的树。 那棵树的枝头上,挂有许许多多的铃铛。 铃铛末尾,挂着长方形的黄色符纸。 上面有黑色的墨迹,像是写了字。 魏照见过的。 那样的东西,他在那座岑姣带他去的小寺庙里见过。 那些长明灯下方,就挂着相似的东西。 魏照停在了树下,他伸手轻轻一捞,抓住了一个铃铛。 那铃铛下方挂着的黄纸上,写着的名字是岑姣。 魏照眸光闪了闪,他发现另一颗铃铛和他手中的这一颗缠绕在一起. 抬手捋了捋另外那个铃铛下方的黄纸,魏照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写有他名字的铃铛,和写有岑姣名字的铃铛,缠绕在一起,半点都分不开。 两个铃铛贴得很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让它们死死靠在一起。 魏照的心,微微沉了沉。 他与岑姣之间,一定还有别的联系。 这联系究竟是什么,魏照现在并不知道,只是他有些害怕。 他怕这联系有一天会害了岑姣。 魏照看着掌心当中的石头,他的呼吸声越发沉重。 直到一声清亮的,如同星光一样,刺破这份黑暗的声音响起,他才猛然回神。 掌心当中微微有些凉,魏照低头去看,那对铃铛已经消失不见了。 再抬头去看,面前的大树也缓缓消失了,黑暗被白光代替。 那白光越来越浓,越来越浓,直到将魏照的一双眼睛完全填满。 等到魏照适应了眼前的光亮,完全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悬空了。 他被吊了起来,吊在了那棵青铜树的一根枝桠上。 下方,只有陈诺一人。 陈诺跪在树下,看着虔诚无比,在她面前,三炷细香袅袅升起白烟来。 魏照并不觉得刚刚那一声清亮的喊声是他的错觉。 他抬起头,朝着前方看了过去. 岑姣穿着灰色的卫衣套装,帽子盖在脑袋上,脸都不大看得清。 但是魏照知道,那是岑姣。 找到魏照,花了些功夫,只是也没有岑姣一开始想得那么复杂。 这还要依赖于那些与她缔结契约的鬼魂。 那些鬼魂,有一部分,是由陈诺操刀杀死的。 人死之后留下的怨魂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它们很直接,只会将那个杀死自己的人当作仇人怨恨。 所以它们怨恨陈诺。 更因为怨恨,所以能够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感应到陈诺的位置。 只是从前,它们被困在那栋楼里,根本走不掉,现在,却是可以藉着岑姣的躯壳离开,岑姣要找陈诺,它们也要找陈诺,自然一拍即合。 陈诺所在的地方,是川都外的山里。 这山不偏僻,算是景区,蜿蜒的山道上,总有摩友三三两两。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84章 发动机的声音轰鸣,嗡嗡的,只是,这些骑着摩托车在山上驰骋的人,丝毫不知道,他们总是会经过的山腰的那间别墅地下室里,究竟有些什么。 岑姣是从后院翻进去的。 不知是陈诺太过自信,还是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完全相信的人了,整个后院,竟然没有把守。 岑姣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地下室的门。 她沿着台阶走到了最底下。 先是漫无边际的黑,然后是骤然出现的白。 最后,岑姣仿佛在光晕中看见了光晕中间的魏照,她下意识呼喊出声。 光晕中的人仿佛也在那一瞬间抬头朝着岑姣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岑姣眼中的光晕陡然消失,她的眼睛适应了地下室的光亮,自然也看见了陈诺。 陈诺缓缓直起腰。 她转向了岑姣的方向,看见岑姣时,她脸上的神色仿若打翻了的调色盘,复杂极了。 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什么别的。 “赵先生呢?”陈诺问,她盯着岑姣,像是丝毫没有想过出现在那里的人是岑姣一样。 而岑姣的出现,仿佛给了她当头一棒,她有些手忙脚乱地去口袋里翻找东西,似乎是想要找到什么证据,来支撑自己。 可陈诺越着急,手里的动作便越发变形。 岑姣很快就走到了陈诺面前,几步外的地方,见陈诺低头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岑姣抬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桃木小牌,她抬手,将那桃木小牌举了起来,对着陈诺,“你是不是很奇怪,明明在你看来,赵侍熊还活着,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人会是我?” “在赵侍熊用魏照威胁我的时候——”岑姣的指腹在桃木小牌上轻轻抚过,她声音很轻,“我就在想,你凭什么知道他是死是活呢?” “大约躲不过你们之间的魂魄有所感应。”岑姣吐出一口气,她笑了起来,“可是,对于我来说,让一个人死去,却拘下他的魂,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陈诺猛地抬起头,她死死盯着岑姣手中的桃木小牌,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杀了赵先生?” 尾音,已然有些扭曲了,沙哑到破音。 不等岑姣回答,她声音重了两分,“你杀了赵先生?!” 岑姣脸色一冷,“赵侍熊早就死了不是吗?他之前,受了那样重的伤,本就是黄土盖到了脖子的年纪,他早就该死了!” “几年前,甚至是十几年前,他就该化作一团灰烬!死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下!”岑姣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小牌,他的骨头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幽蓝的火焰攀上她手中的桃木小牌。 陈诺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她终于摸到了口袋里的挂坠,那挂坠是赵侍熊送给她的,赵侍熊告诉陈诺,她随时能够通过这个挂坠,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陈诺将挂坠当作定情信物,当作两个人之间心心相印,亲密无间的证明。 现在,她握着那个挂坠,感受到挂坠在掌心当中燃烧一般。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陈诺的眼睛里,映出了红色的火焰,她感受到了,她感受到了! 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赵先生,正在被一寸一寸地烧成灰烬。 岑姣不光杀了他的躯壳,还要将他的魂魄彻底摧毁! 陈诺感觉自己身体中的虫子,正在肆意疯长,她盯着岑姣的那双眼睛,几乎映射出了她内心全部的恨意。 只见陈诺背脊弓起,朝着岑姣冲了过去,她速度很快,又或是说,她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就算是岑姣,都没有反应得过来。 眨眼的工夫,刚刚还在好几步开外的人已经行至身前。 陈诺抬手,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上,竟是凭空多了一条链子一样的东西,定睛再看,哪里是什么链子,分明是黑色的小虫飞成了长长的一条。 那些小飞虫,排列成了长鞭一样的武器,由陈诺轻轻握着,朝着岑姣猛挥了过去。 等到岑姣发现陈诺的意图时,她已经有些躲闪不及了。 索性也就不躲了,岑姣猛地抬手,将手中的桃木小牌朝着陈诺的方向扔了过去。 陈诺眼眸瞪圆了些,她下意识撤力,想要收住手中的“虫鞭”,可是偏偏有些收不住了。 虫子被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 同样的,桃木小牌也被陈诺手中的鞭子击打得飞了出去,卡卡两声,本就被烧得很脆的桃木小牌从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缝。 陈诺的心也随之猛地一痛。 她盯着岑姣,恨极了,牙齿死死咬住,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眸光流转,陈诺忽地转身。 她要岑姣为自己的做法付出惨烈的代价。 作为祭品活着等待赵先生的魏照,现在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 陈诺眸光微暗,她身体中,飞出了许多的虫子。 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就算是岑姣,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是足以遮天蔽日的虫子,陈诺的身影叫那些小虫子包裹着,几乎都不大看得清,模糊极了,不像是个人影,反倒像是错觉下的剪影——由虫子堆叠成的剪影。 成群的虫子朝着青铜树飞了过去。 魏照自然也看到了下方的一切变故,他动了动被捆得极为结实的手腕,想要挣脱束缚,从被吊着的这样一个极为被动的状态脱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85章 可是绑着他的那根绳子,不知是怎么扣着的,魏照越挣扎,反倒绑得越紧。 到后面,几乎勒得他手腕发麻,轻轻一动,便是明显的刺痛感,虽然看不到,但是魏照能够感受到,他的手腕一定是被蹭破了。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魏照头皮发麻,他动了动身子,够了够腿,在他下方,倒是有一根青铜枝丫能够供他勉强站立。 抬头往上看,想要将手从绳子里抽出来,有些许费劲,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毕竟这棵青铜树,似乎在魏照陷入回忆的那段时间长大了许多,魏照被吊在其中一条侧着生长的枝干上,两边,倒是有不少疯长的细小树桠。 魏照看了眼下方。 岑姣从稍远的地方已经挡在了青铜树前。 ****** 岑姣只因为眼前的一切惊了一瞬,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陈诺放出来的这些虫子诡谲无比,不能让这些虫子靠近青铜树。 因为…… 岑姣略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眼身后那棵粗壮的青铜树,她感觉身后这棵青铜树活了过来。 不能让这些虫子靠近青铜树,岑姣不知道缘由,却又无端肯定。 她抬手划破了掌心——微微有些痛,短短的时间里,她的手掌已经不知挨了几刀。 等这件事解决了,一定要想个法子,能够让她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挨刀子。 这念头从岑姣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抬眼看向前方。 虫群之中,陈诺的身影变得清晰了些。 岑姣挥动割破了掌心的右手,血珠飞了出去,在空中又分成更小的血点子,宛若一张巨大的网,拦在了她的身前。 那些虫子压迫感十足地朝着岑姣的方向压了过来。 岑姣心念微动,欲从陈诺身上,抢夺那些虫子的控制权。 之前,她成功过一回。 陈诺对于这些虫子的掌控力,并不如岑姣那般强烈,岑姣上一次,只是凝神聚魄,就能够操纵那些虫子了。 只是这次,却有些不一样。 岑姣睁开眼,她眸光轻颤,带着一丝骇然。 她从这些虫子身上,感受不到陈诺的存在,她感受不到能够供她抢夺的力。 也就是说,根本不是陈诺在控制这些虫子,而是这些虫子在自己控制自己! 岑姣心中一凛,她抬眸看向虫群只见的陈诺。 心中的这个猜测愈发变得坚定,御虫也好,御兽也好,人总是占据主导地位的。 这并不是两者之间的对立,而是人的精神力要居于被御之物的上方。 这种情况下,人本身,会变得鲜明。 可是陈诺,却模糊得连自己都快见不到了。 她不是在御虫,而是受到了什么控制。 那些虫子正在与岑姣对抗,它们似乎有着很强的念头,饶是岑姣,也不能够控制它们,二者正僵持着。 而陈诺,则是在岑姣与那些虫子相抗衡的时候,鬼魅一般地游走到了岑姣身前。 岑姣眼眸微微瞪圆,她盯着面前的人,呼吸轻颤。 陈诺的喉咙处,出现了一个瓶口大小的疮口。 那疮口是粉色的,创面平整,像是自然凹陷下去的一般,但是岑姣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个疮口,是最近才出现的。 粉色的疮口中,仿佛有什么突然探了个头。 岑姣浑身一凛,电光石火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赵侍熊会对那个叫小昕的未成年小姑娘做出那样的禽兽行径,说明他本身就对未成年的女孩,对女童有着变态的欲望。 而像他这样的变态,又怎么会只对一个小昕动手呢。 岑姣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沉重,虫子的数量太多了,她感觉自己的鼻翼口腔都向外扩张地痛着,仿佛下一刻,血管就会爆裂,她的五官都会淌出血来。 饶是如此,心中的那个念头却是越发明显。 赵侍熊那样一个人,当真会彻底相信一个人吗?单单凭借浅薄易变的感情? 不,绝不可能。 赵侍熊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相信,又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外人。 都说至亲至疏夫妻,陈诺于赵侍熊而言,会是处在妻子那个位置上的人吗? 岑姣猜不会,如果赵侍熊当真将陈诺当作妻子,就不会让陈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所以,赵侍熊一定是对陈诺做了什么,才会让他那样信任陈诺。 也才会使得陈诺,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地帮着赵侍熊。 ——赵侍熊在陈诺身上下了蛊! 探头的虫子,就是蛊虫!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凝眸聚神,在陈诺经过她身前的时候,骤然出手! 左手伸出双指,双指并拢,朝着陈诺咽喉处的疮口。 与此同时,那些虫子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不再同岑姣纠缠对抗,它们一窝蜂地涌了上来,气势汹涌,仿佛下一刻能将人溺毙于虫群之中。 岑姣没退,她盯着陈诺,直勾勾地伸出手去。 指尖轻轻一探,便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岑姣右手手腕一翻,手中的簪子同时送了出去。 陈诺在察觉到岑姣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整个人猛地后仰,想要避开岑姣的手,却是叫岑姣勾住了衣领子,紧接着,便是剧痛传来。 陈诺喊叫出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86章 声音从最初的沙哑,渐渐变回了原先的音调。 岑姣握紧簪子,连退了数步,她的背,几乎抵上了后方的青铜树。 而那些看起来已然失控的虫子,更是朝着岑姣的脸飞了过来,这些虫子,本是低智的动物,做什么全凭本能。 可它们的本能要它们钻进岑姣的眼耳口鼻,通过她面部暴露在外的五官,钻进她的大脑里去。 岑姣屏住呼吸,她顾不上去管刚刚从陈诺脖子上的疮口里扯出来的东西,抬手咬破了拇指,硕大的血珠溢出,岑姣闭目想要重新控制住这些陷入疯狂的虫群。 她能够感受到指头上方微微发重,那些虫子嗅闻到了新鲜的血液,纷纷落了下来,它们吸食岑姣的血液,便暂时受岑姣的驱使。 虫群分作两批,竟是不管不顾地撞到了一起。 短短的功夫,地上便多了很多的虫子尸体,厚厚的一层,几乎盖住了石头砖块。 只是活着的虫子,仍旧很多,很多。 岑姣有些心凉。 正快速思考着对策,岑姣脖子上却是微微一暖,熟悉的味道从她后方拥住了她。 “回头,闭眼。”魏照的声音在岑姣耳边响起,岑姣来不及去想,被吊在上方的人是怎么下来的,便依着魏照的话去做。 魏照按在她脖子上的手也微微发力。 岑姣藉着那力顺势后转,整张脸埋进了魏照的怀里。 她看不到,却能感受到魏照的动作。 魏照扔出去了什么东西。 一秒,两秒,岑姣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爆炸声。 那爆炸声并不算大,只是紧接着,是辟里啪啦的,虫子被烧焦的声音。 这声音不绝于耳。 岑姣的呼吸越来越快,心却越发安定。 她紧绷的肩膀松了两分,回头去看。 漫天的虫群陷入火海,好似一场不会爆炸的烟花盛宴。 第96章 - 岑姣这才看向被她死死握在手里的簪子,簪子末端,戳着一个有成年人食指长,拇指粗的虫子。 那虫子是肉粉色的,背上有一截一截的纹路,腹部看起来十分柔软,像是毛毛虫一样,另一半,却又十分坚硬,像是蜈蚣,蝎子一类的虫子。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簪子重重下压。 簪子完全穿过了那虫子的身体。 那只虫子扭动起来,一开始的动作剧烈无比,几乎要撼动半截扎进砖块去的簪子。 岑姣稳住了手,半点没有松开。 很快,那只虫子扭动的速度变得慢了下来,直到最后完全停了下来——它死了。 在虫子咽气的瞬间,陈诺也仿佛被人抽了魂一样,身子一摊,倒在了地上。 岑姣松了一口气,她松开手,这才发现五根指头都在轻轻颤抖着,刚刚,她用了太大的力气,以至于五指的指骨发僵生痛。 魏照同样松了一口气,他半扶着岑姣,见人脱力在地上坐了下去,便也学着岑姣的样子坐在了地上。 岑姣看向魏照,她喘了两口气,视线微微下移,“你刚刚——”声音骤然停住。 魏照双手上的血红色有些刺痛岑姣的眼睛。 她身子微微往前,抬手抓住了魏照有些不自在地,想要藏到身后去的手。 “总不能真的挂在树上等你来救。”魏照小声道,他想要割破手上的绳子,只有靠青铜树锋利的树桠,可树桠也没有长眼睛,那种情况下,魏照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只割破绳子,不划伤自己。 “你都救了我那么多次了。”魏照看着岑姣的神情,注意着她的反应,小声道,“总不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岑姣眼睛瞪圆了些,她抬头看向魏照,微微鼓了鼓脸颊,“我们才认识多久,怎么就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了?” 魏照摇了摇头,他嘴角有一丝很浅的笑意。 视线落在岑姣的身上,温柔如水,那温润的水流,几乎要将岑姣一整个包裹起来。 岑姣被魏照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咳嗽了两声,偏头看向了虫群的方向。 那些黑色的小飞虫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还飞在空中了,地上,积蓄了厚厚的一层虫子尸体,连带着整个空气中,都是蛋白质燃烧的味道。 岑姣皱了皱鼻子,“你扔出去的是打火机?” 魏照点了点头,他的视线跟着岑姣落在了那些虫子尸体上,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效果比我预想的还好。” 那些虫子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几乎没有缝隙。 如果有火源,很容易烧出一个缺口来,只是魏照并没有想到,这种虫子十分易燃,竟然连绵着,几乎烧掉了九成的虫子。 岑姣看着地上厚厚的虫子尸体微微有些出神,她忽然转头看向了魏照,“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陈诺会来找你的麻烦?” 魏照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在你说,陈诺来给你送信,要你独自去赴约的时候,我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赵侍熊那样的人,绝不会放过我的。”魏照低声道,“如果他必然是要派人过来找我的麻烦,那我也无谓告诉你这些,那时候,去救赵明焱,解决赵侍熊的事情,更重要些。” 岑姣垂着眼,看起来似乎情绪有些不太妙。 魏照声音顿了顿,他看向身侧的人,小声道,“而且我知道,就算我对付不了陈诺,等你解决完赵侍熊,一定会来救我的不是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87章 魏照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偏头看着岑姣,声音有些发紧,“怎么了?我没事儿,真没事儿,手上的这些伤,都是小伤不会有事的。” “不是的。”岑姣的牙咬住了唇,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了魏照,“你知不知道,我在对赵侍熊下手之前,他告诉我,他死了,陈诺就会立刻杀死你。” “我听到了他的胁迫,可我仍旧是选择杀死了他。”岑姣缓缓吐出那口气,她的胸肺都叫这口气憋得生疼。“魏照,我想过的,也许我会赌错,也许我在杀死赵侍熊的同时也会害死你。” “可我仍旧那样做了。”岑姣的牙根有些发酸,不知为何,这种时候,她竟是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被放在命运天平上,和老天爷赌命的人也不是她,她是做出选择的人,是执旗子的人,为什么要觉得委屈呢? 可岑姣就是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委屈得快要落泪,委屈得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魏照,那种时候,我还是选择彻底了结我和赵侍熊的事情。”岑姣抬眸看向魏照,她的睫毛微微被打湿,沾在一起,有些卷翘,看着有些无辜,也有几分惹人怜惜。 “他的怪招太多了,之前那么多次交锋,每一次无疾而终后,再见到他,他都会变一个样子,就像是……就像是在和魔鬼进行交易,无论代价是什么,每一次他都表现出了比上一次更令人惊讶的能力。”岑姣吐出一口气,她声音里的颤音消散了些,仿佛渐渐变得冷静下来,她多了几分平静——她平静地和魏照讲,自己那时候做出这样选择的原因。 她平静地告诉魏照,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我不知道失去这次机会,是不是下一次他又会带着什么别的东西出现。”岑姣缓声道,“这一次,有赵明焱拼着自己的一颗眼睛不要也要帮我,下一次呢?下一次,我当真还能这么好运吗?” 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 因为岑姣也好,魏照也好,他们心中都有着清楚的答案。 那便是不会了。 赵明焱背叛了赵侍熊,那么对于赵侍熊而言,无论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变成一样的了。 再有下一次,他只会选择一个与岑姣毫无关系的人替自己做事,到那时候,岑姣是不是还能有掰倒赵侍熊的机会? 他们并不想要武断地做出一个结论,可是即便不说,岑姣和魏照都清楚,也许仍旧是有的,只是会更难,或许需要岑姣付出更多。 “我当时做出了决定。”岑姣继续道,她抬眼看着魏照。 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魏照的脸上,刚刚那股被她压下去的情绪,又在胸腔之间翻涌起来。 “我猜,陈诺判断赵侍熊死活的方式,并非依靠他的生理状态,而是凭借对他魂魄的感知。”岑姣放在身侧的手有些不自觉地捏紧了,“我将他的魂封在桃木小牌里,我想,只要这样,陈诺一时之间就不会知道赵侍熊出事了,而我,就能藉着这段时间,找到你,救下你。” 魏照望着岑姣,他掌心有些发痒。 面前的姑娘仰头朝着自己看过来,一双眼睛,湿漉漉水汪汪,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滴。 魏照想要抬手替岑姣将那两滴泪擦干净。 他不怪岑姣,那种情况,岑姣的选择无比正确,赵侍熊那种人,如果给了他喘息的机会,那只会后患无穷。 他们这一路走过来,跌跌撞撞,他们解决谜题又一头扎进谜题。 不能再给自己留下隐患了。 魏照为岑姣做出的决定感到欣慰,也因为自己心爱的姑娘有这样果决的魄力而隐隐有些开心。 魏照一丝一毫都没有因为岑姣在那种时候,在没有百分百确保自己安全的时候选择杀死赵侍熊而生气。 他在岑姣面前,向来是这样的。 就像现在,魏照非但不怪岑姣,反倒有些害怕自己沾血的手去擦岑姣的泪眼,会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岑姣也不知道自己希望魏照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只是,至少应该生气,就算骂她,抬手打她也没什么关系——无论是怎么样,都不该像现在这样,那样温和又无奈地看向自己。 岑姣看着魏照,她的情绪在心尖翻涌膨胀,直到彻底爆发—— 她忽然探着身子,亲上了魏照的嘴角。 魏照愣在了那里,脑子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应该做些什么的,魏照想,比如伸手抱住岑姣,又或是动一动头,加深这个吻。 可是,魏照的身体却僵在了原地,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如现在,他同样控制不住自己澎湃汹涌的爱意。 岑姣缓缓退开,她看向魏照,眼泪终于滚落,“但我在来找你的路上很害怕。” “我不敢去想如果我赌错了会怎么样,却又生怕我赌错了。”她吐出一口气,“我不明白,我做出的选择分明是最理智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呢?” 魏照脑内的轰鸣声终于停止了,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或许因为,你心里有我。”魏照道,他低声解答了岑姣的疑惑。 “姣姣,别难过,你什么也没有做错。”魏照就那样安静地抱着岑姣,什么别的事情都没有做,“就像那天我和你说的,姣姣,你无须将我的性命背在你的身上,只要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就行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88章 地下室里的安静祥和,被略有些嘈杂的脚步声打断。 岑姣微微有些紧张,她和魏照同时抬头朝着下楼的地方看了过去,等看清来人,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是许承安。 许承安率先看清了地下室里的情形,他微微皱眉,而后对着身后比了个手势。 脚步声消失,只许承安一个人先走了过来。 他的视线落在一旁没了动静的陈诺身上,停在了魏照面前,“没事儿吧?”许承安抬了抬下巴。 魏照笑了笑,他扶着岑姣站了起来,“暂时还死不了。” 听魏照这样说,许承安也松了一口气,他看向魏照,而后又看向两人身后的那棵青铜树,眸光微微有些沉重,“死不了就没什么大事儿,行了,你们先回去吧,这儿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岑姣眉毛一挑,她看向许承安时,脸上可丝毫没有方才的情绪了,冷冰冰的,冰山一样,让人难以靠近。 “你们处理?”岑姣倒也知道了许承安的身份,算是官方的人,官方也是知道,这人民群众里,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在的,所以,他们有一个组织,专门应对这些事情。 许承安正在往手上套手套,听到岑姣的话,他动作放慢了些,同样挑眉看了回去,“怎么?这么大一棵青铜树,不留给我们处理,难不成岑小姐您要将它搬回梅山去?” “你们现在来处理了,先前赵侍熊作恶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处理!?”岑姣声音更冷了些,她看向许承安的视线冰冷得几乎要将整个地下室冻住,“现在,现在你们倒是来处理了。” 许承安看向岑姣,他并没有因为岑姣的话而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他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岑姣。 “如果没有我们来处理,岑小姐,你现在该被逮捕,以杀人的罪名。”许承安缓缓套上了手套,黑色的皮质手套遮住了他一半的手腕,手套和皮肤之间严丝合缝,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我们之前的确没有做事,但很多时候,为了更多的安定,有些事情,只能你们这些深陷其中的人去做,我们能做的,只是替你们去收拾残局。” 岑姣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她盯着许承安,过了好一会儿,才偏过头去,只是声音还是有些发硬,“赵明焱呢?怎么样了?” “在我们安排的疗养院里。”许承安朝着青铜树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弯腰抬手,在青铜树的树干上轻轻敲了两下,而后回头看向岑姣,“人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那只眼睛保不住了。” “你要是想要去看他,我安排人送你们过去。” 岑姣没有立刻回答,她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照看了岑姣一眼,而后看向许承安,“那麻烦你了。”他替岑姣说出了想说的话。 怎么会不想去看一看赵明焱的情况呢?毕竟是豁出性命沾在自己这边的人。 或许岑姣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赵明焱,可是,总要去见的。 许承安点了点头,他抬脚往外走,“这儿的事情我们处理干净后,会通知你们,至于那棵青铜树……”他的声音顿了顿,许承安回过头看向岑姣,“照理来说,你解决了赵侍熊,这棵青铜树便归属于你了,如果可以,我希望等我们的研究人员研究完之后,再交还给你。” 岑姣对这棵青铜树,倒没什么非要带走的执念。 她只是有种直觉,这棵青铜树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的东西,就和之前狗儿山的那块活石一样。 “你们要是需要研究,那就留着研究好了。”岑姣停下了往外走的步子,她回头看向许承安,“只是提醒你一句,要小心这种东西,人心总是经不起蛊惑的。” 许承安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岑姣的这份好意。“岑小姐。” 他开口喊住了岑姣,“看过赵明焱,或许你该先处理一下你身上的那些东西。” 岑姣看了许承安一眼,她知道许承安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她没搭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告诉许承安,自己知道他的意思。 一旁的魏照听得稍有些迷糊,只是他并没有开口去问,只是深深看了许承安一眼。 许承安叫魏照那一眼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两声,抬手遮了遮。 魏照什么都没有问,他收回视线,跟着岑姣离开了地下室。 许承安给赵明焱安排的疗养院和魏照那些队友们,在同一个疗养院里。 疗养院的环境不错,中庭的院子里,有水,有树,有山。 赵明焱的病房在一楼角落,很安静,平时也没什么人会从那儿经过。 魏照将岑姣送到了病房门口,他停下了步子,看向岑姣,“我问过医生了,赵明焱的麻药效果过了之后就会醒过来,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他。” 岑姣抿了抿唇,她抬头看向魏照,“你不陪我一起去吗?”她问。 她有些怯意,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明焱。 魏照抬手替岑姣理了理头发,“里头那个,是你的哥哥,你总要自己去面对他的。”魏照说出了岑姣的心中所想,“别害怕,他在之前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医院里常有的味道。 酒精混着消毒水,冲着人的鼻子,让人有些头晕。 岑姣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89章 房间里是蓝白的配色,看着让人有些发冷,岑姣看向病床。 病床边,冷硬的,金属色的仪器发出固定的声响。 病床上的人闭着眼,似乎还没有从麻药劲儿里缓过来。 岑姣吸了吸鼻子,她走到床边,抬手轻轻戳了戳赵明焱放在被子上的手,“我都把魏照救回来了,你怎么还没醒啊?” 声音里,撒娇夹杂着埋怨。 岑姣垂着眼,她眨动着眼睛,想要让有些发酸发涩的眼睛缓过来。 她一直垂着头,直到耳边有声音响起。 “干嘛?你来我这儿罚站?”赵明焱醒了过来,他那只受伤的眼睛上方盖着纱布,仅剩的那只眼睛看向了岑姣,眼眸中,满是无奈。 岑姣抬头,她看向赵明焱,张口正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岑姣才低声道,“对不起啊。” 无论如何,赵侍熊都是赵明焱的爷爷。 赵明焱闻言白了岑姣一口,他有些费劲地想要坐起来。 见岑姣站着不动,他有些无奈道,“平时多么机灵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光看着,不知道搭把手呢?” 岑姣这才走近了些,她抬手,扶着赵明焱坐了起来。 赵明焱靠着墙坐好,他瞅了岑姣好一会儿,忽然抬手,掐住了她的脸,“诶,你那时候突然疏远我,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他的那些事儿?” 岑姣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他在山里枪杀了一个小姑娘。” 赵明焱脸上的表情,他眸光看起来似乎有些破碎,低声骂了两句后,他看向岑姣,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你怎么之前没和我说呢?” “你和他是一家人。”岑姣道,她在床边坐了下来,有些沮丧,声音也有些低沉,“我和他已经有了个不太好的收场,我不想和你之间,也闹得很不愉快。” “我和他是一家人?”赵明焱问,他轻哼了一声, “你这意思,是我们不是一家人了?” “姣姣,我小时候就和你一个人好,实不相瞒,我是想过以后要娶你当老婆的。” 听到赵明焱的话,岑姣猛地抬起头,她的眼里多了一丝警惕,看向赵明焱时,身子也微微后仰,一副防御的态势。 赵明焱见状嗤了一声,抬手在岑姣额头上敲了一下,“我说小时候。” “后来虽然没有那个心思了,可是从始至终,我都把你当作一家人,我和你之间,只是没有血缘的牵绊,可是感情并不比我和他之间的要少。” 赵明焱伸出去敲岑姣脑袋的手收了收,他的指头缓缓向下,停在了岑姣的脸侧,轻轻戳了戳。 “他做的那些事儿,说实话,死不足惜。”赵明焱低声道,他垂着眼,看起来,也不是毫不难过,“所以姣姣,我做出了选择,我早就知道你和他们两个人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所以,我不会怪你,你是被逼无奈,这件事情,本就是他紧追不舍,先动了害你的心思。” “我也知道,你不仅仅是我认识的那个岑姣。”赵明焱抬起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前虽说好几年没见了,可是这次再见到你,和上次我去黔州见到你时,你有很多的变化。” “你从前,恣意,任性,从内而外透露着一股子不羁。可是现在,却多了两分沉静。”赵明焱盯着岑姣,他的语气中有些心疼,“姣姣,这段时间,你是不是遇到了很多事情?” 岑姣略有些迟疑,只是看着赵明焱那认真的表情,她仍旧是轻轻点了点头,“是遇到了一些事情,只是很快就会解决了。你别担心。” 赵明焱闻言笑了一声,他对自己倒是有着清楚的认知,也从不觉得自己当真能够站在岑姣身侧陪她经历什么,所以,在听到岑姣的话后,他只是微微后靠,而后耸了耸肩,“忙归忙,记得来看我。” “也别总不要命地去拼。”赵明焱抬手指了指自己废掉的那只眼睛,“你哥我现在成了独眼龙,还等着你以后给我养老呢。” 第97章 - 赵明焱的精神仍旧算不上太好。 岑姣没有与他待上太久便离开了,魏照一直等在门外。 等到岑姣出来,他便立刻迎了上去,视线落在岑姣身上,竟是无端有些紧张。 岑姣被魏照盯得有些心生疑惑,她回望魏照一眼,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奇怪,“怎么了?” 魏照摇了摇头,没答岑姣的问题,他移开视线,看了病房一眼,开口时,转移了话题,“赵明焱还好吗?” 岑姣点了点头,“他对那只眼睛救不回来的事情,接受良好,对于赵侍熊的事情也是。” 魏照的手按在岑姣的肩膀上,“这间疗养院很不错,医生护士很细心,环境也很好,赵明焱在这里养伤,姣姣,你不用太担心了。” 岑姣长长吁了一口气,她看起来有些累。 就好像有什么从她身上抽离了一样,也是,赵侍熊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岑姣的身边。 无论何时,她都无法放下赵侍熊的事情。 这些事情,像是一团黑暗,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了,现在,这块吊在她脑袋上方的,随时随地会砸下来的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岑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疲累。 “对了,罗芍醒了。”魏照忽然想起了刚刚收到的消息,他步子放慢了两分,转头看向了岑姣。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90章 岑姣步子一顿,她猛地看向魏照,视线中,光亮闪过,带着一丝惊喜和不敢置信。 “你去看她的那天晚上,她就醒了,医院传来的消息,她恢复得不错,脑子里的血块,已经渐渐消失了。” 岑姣眼里的惊喜更加浓厚了,听到魏照的话,她有些不知该先迈动哪边的腿。 魏照笑了笑,他抬手,在岑姣额头上轻轻按了按,“走吧,我送你过去看她?还是你想要先回去休息?” “去看看她——”岑姣的声音皱止,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灰色的运动套装沾着灰尘血迹,看着,有些狼狈。 “算了,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再去医院吧。”岑姣道,她这样,也得亏来的是疗养院。 如果去了医院,怕是会有不明就里的人想着报警,到时候,又是一件麻烦事。还是先回去一趟,毕竟罗芍已经醒了,就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魏照点了点头,他抬脚走到岑姣身边,“走吧。” 两人往疗养院外走。 许承安派来送他们两个的人还在疗养院外等着。 正好,托人将他们送回去,免得路上惹人注意。 两人穿过中庭的小花园,疗养院的大门就在几百米外。 只是还没走到门前,两人身后,便有人出声喊住了他们。 准确地说,是喊住了魏照。 “魏哥!” 魏照转头,而后是岑姣。 “兴文?”魏照愣了愣,上次见到司兴文时,他因为会时不时地暴起伤人,所以单独准备了一间病房给他, 可是现在,司兴文却是自个儿在外面溜跶,不然也不会遇上魏照。 看起来,司兴文与正常人无异,甚至脸色精神比魏照都还好上两分。 “魏哥,你怎么来了疗养院没来看我?”司兴文跑到了魏照面前停了下来,他看起来,丝毫没有上一次那些不对劲的地方了。 魏照看着面前的人,他心中有些疑惑,可是看着司兴文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那股疑惑仍旧是被喜悦冲淡了,“我来这儿,是有别的事情,忘了你的事,不好意思啊——”魏照抬手,拍了拍司兴文的肩膀。 司兴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他在笑,那笑容,甚至还有几分灿烂。 魏照的目光落在司兴文身上,“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别的事情,看起来,你精神好了很多。” 司兴文点了点头,他脸上微微有些红,也不知是兴奋的还是什么,总之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亢奋,“我听医生说,之前魏哥你来看我的时候,我说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魏照摆了摆手,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岑姣,低声道,“这是从前和我一起在黔州执行任务的队友,他是另外一个小队的。” 岑姣没答,她紧盯着司兴文。 面前的人,面色红润,声如洪钟,看不出半点不妥。 可是岑姣偏偏觉得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而这时,司兴文也终于转头看向了岑姣。 也是他动眼睛的这瞬间,岑姣知道了她为什么觉得面前的人很不对劲。 因为司兴文有一种模仿感。 他从喊住魏照走过来,到刚刚和魏照说话时的动作,都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只是刚刚岑姣还没有明白这违和感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直到司兴文转头看向岑姣。 哪有人是先转动左眼,再转动右眼,最后再将整个脑袋转过去的呢? 岑姣心中咯登一下,她的动作比她的思绪还快,几乎是在司兴文转动第一颗眼珠子的时候就拉住了魏照的胳膊。 魏照察觉到手臂上一重,他一愣,偏头看向岑姣,下一刻,他整个人已经被拉得连退好几步。 这动静不算小,司兴文有些茫然地朝着魏照看过去。 只是这一看,魏照也察觉了不同。 因为司兴文的动作很僵硬。 像是什么不是人的东西,侵占了司兴文的皮囊,套着这一身皮,所以才处处透露出奇怪。 就算是从前的司兴文,没有生病的司兴文,有些腼腆,绝不会像刚刚那样与魏照交谈。 只是魏照的思绪仍旧有些凝固,他一口气堵在胸口,提也不是,落也不是。 他是被岑姣推开的。 下一刻,刚刚还喊着他魏哥的年轻男人,脸上,忽然出现了扭曲。 像是有什么,在他的皮肤下方咕涌着。 岑姣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这人对于魏照来说,一定十分重要。 至少,在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不能对这人下死手。 “帮我照看着赵明焱!”岑姣瞥了眼魏照,“这个人,我来应付。” 魏照脸色微微发白,他看向岑姣。 面前的人,眸光晶亮,朝着自己轻轻点头,“放心,我会尽量保住他的命。” 魏照点了点头,他朝着赵明焱的病房跑了过去。 见他要走,【司兴文】似乎有些失控,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魏照的胳膊,与此同时,几人脚底下的地面,开始发生震颤,地面上方开始出现裂痕,石块乱飞。 这下,不光是与【司兴文】最为靠近的岑姣和魏照发现了不对,疗养院里,渐渐有些混乱。 在外面等着魏照和岑姣的人也察觉到了疗养院中发生的一切,他慌忙往里进,只是还没跑到岑姣面前,就被从地里忽然伸长出来的巨大触手拦住了去路。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91章 岑姣眸光微凝,她看向那人,“去通知许承安,除了他们,别让人靠近疗养院。” 话音未落,【司兴文】已经到了岑姣身后。 他脖子上的皮肤也被刺穿了,尖利的刺,末端发白,只是刺穿【司兴文】的脖子后,并没有血液涌出来。 岑姣眸光闪了闪。 她有些怀疑,这个【司兴文】当真会活着吗? 一个人,脖子上有着大动脉,如果大动脉被割破,几乎要不了多久,就会死亡。 可现在,【司兴文】的脖子处,几乎被扎成了马蜂窝,肉眼可及,皆是窟窿。 面对这样的司兴文,岑姣不敢掉以轻心。 更何况,地里,正有东西在爬出来。 那不好说是什么,像是植物,又像是什么动物,总归从前没有见过。 【司兴文】的注意力并不在岑姣身上,他在脖子上,脸上都长出那样的尖刺后,一个反身,朝着魏照的方向冲了过去。 岑姣心中一凛。 这是冲着魏照来了。 为什么会冲着魏照来呢?是早年间魏照在边境处惹下的仇人吗? 不,不会是这样。 岑姣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样怪异的存在,还是出现在当年在黔州出事的人身上。 显然,这事情和黔州的岑人脱不开关系。 只是,那些人为什么要找魏照呢? 岑姣有些想不明白,只是这时候,也没有什么时间,让她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岑姣追上了【司兴文】,她抬手按在了【司兴文】的肩膀上,而后顺着他的胳膊猛地向下一拉,最终扣住了【司兴文】的手腕。 这人,不对。 岑姣的神色略有些凝重。 【司兴文】衣服下方遮盖着的地方,很是粗壮,像是有一大块肌肉。 显然不是一个常年住在疗养院的人,会有的肌肉量。 【司兴文】被阻拦了去路,整个人仿佛都变得暴躁起来,他猛地转身看向岑姣,探手去抓岑姣的胳膊,像是想要将人整个扔出去一样。 他力气极大! 这是岑姣的第一反应,好在她身形灵活,几番转折,并没有叫【司兴文】抓住自己。 【司兴文】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 不像是人会做出的动作,反倒像是什么动物凭藉着本能在冲撞。 岑姣躲避着【司兴文】的动作,她心头微沉,目光落在【司兴文】身上那些末端发白的尖刺上,脑子里,忽然有一个动物的名字闪过。 ——豪猪。 这些刺,像是豪猪背上的刺。 岑姣觉得荒谬。 一头豪猪,怎么能顶着人的皮囊做这些事情呢。 而【司兴文】则是看起来更加暴躁了,他的一双眼睛微微凸起,鼻翼往外扇动着,喷出湿漉漉的,温热的气息。 “要来不及了。”他说,口齿虽清晰,音调却有些奇怪,“祭品,要来不及准备祭品了。” 岑姣快速后退,她盯着面前身形愈发膨胀的“人”,心中一凛。 如果事情与岑人有关。 那么面前的【司兴文】被豪猪顶替了皮囊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岑姣接触过的岑人很少。 上一个,她大约知道对方实力的人还是岑如霜。 想到岑如霜在岛上做的事情。 岑姣的心沉得更厉害了。 她一面应付着面前的【司兴文】,一面观察着四周。 如果【司兴文】的状况当真如同岑姣所想的那样,那么那个操控着豪猪的岑人,一定就在附近。 疗养院里很乱。 这间疗养院,住着的,虽说都是些牵扯进玄乎事情的人,可是医生护士,却多是普通人。 现在,又正是太阳微醺,晒起来不会太热正正好好让人感到舒服的时候,不少护士正推着病人在中庭花园里晒太阳。 这突如其来的一遭,不少人身上已经挂了彩。 哭喊惊叫声,不绝于耳。 岑姣的视线快速混乱的人群中经过,而后蓦地一停—— 慌乱的人群中,有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槐花树下,十分冷静地朝着岑姣的方向看过来。 不光如此,那人还穿着黑色的斗篷。 黑色的斗篷,是岑人会穿的衣服。 岑姣抬眼看向那人,估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心算出时间。 来得及,只要她在三招之内制服那人,【司兴文】就赶不及追上魏照。 思及此,岑姣没有继续同【司兴文】缠斗下去,她猛地松手,转身朝着槐花树飞奔而去。 【司兴文】在原地愣了一下,而后转过身,朝着与岑姣相反的方向,也就是魏照刚刚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奔跑,那是兽类的奔跑。 槐花树下的人,注意力更多的是在【司兴文】身上。 岑姣靠近时,能够看到她双唇正上下动着,似是在轻念着什么。 那人不是没有注意到岑姣,相反,之前岑姣拦住【司兴文】的时候,她是注意到了岑姣的,只是,她并没有将岑姣放在眼里。 直到那个只是让她觉得有些眼熟的少女,手中的刀子抵上了她的咽喉,穿着斗篷的人,才缓缓挺直了背。 “让他停下来。”岑姣冷声道。 穿着斗篷的人止住了声音,“你是怎么靠过来的?”她是当真疑惑,自己分明在身边布置了结界,所以,就算看着岑姣放弃和【司兴文】缠斗在一块,转而来寻自己,她也丝毫不在意,她并不觉得这个小姑娘,能够近自己的身。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92章 可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却是昭示着她判断失误。 岑姣看清了穿着斗篷人的脸,她认得这人,却也正是因为她认得,所以才格外惊讶。 这人,是个明星,二三十年前的影后,这些年,不怎么出现在公众视野了,也渐渐没了消息。 可是岑姣看过这人演的电影,那时候,还觉得这个女演员的面相和善,惹人想要亲近。 现在,之前是在电视里出现的人忽然这样一副打扮,出现在这里。 岑姣连眨眼都忘了,她缓缓吐出两口气,盯着被她环住了脖子的人。 “你是……” “……岑帆?” 岑姣咬着牙,她余光瞥着不远处的【司兴文】,也顾不上岑帆的回答,手里的刀子微微向下,“我让你停下!” 岑帆没动,她盯着岑姣,眸光闪烁,带有岑姣看不明白的情绪。 岑姣心下一横,她手腕微转,刀刃对着女人的脖子重重砸了下去。 手臂上微微一紧。 岑姣脸色一变,转头去看,却又在看清是什么人阻拦住她时,僵硬地忘记了一切。 伸手拦住岑姣的女人深深望了她一眼,而后转头,看向身后跟来的人,“先将这儿的事情打扫了。” 女人头发很长,是卷发,烈焰红唇,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小背心,露出一截腰来,腰身线条分明,隐约能够看到肌肉的走势。 她眼眸漆黑,在吩咐完其他人做事后,看向了岑帆。 “你已经脱离了我们,不该这个时候出手。”女人双手一翻,将手里的双刀插回了腰后。 岑帆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轻轻摇了摇头,“你该知道,根本没有什么脱离不脱离的事情。” 女人眼尾微挑,她没有再与岑帆说什么,而是对着其他人抬了抬下巴。 其他人登时会意,将岑帆带走了。 全程,岑姣都是那样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仿佛被人抽走了魂。 女人吩咐完要做的事情,才回头看向岑姣,她眨了眨眼,风情万种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她看着岑姣,挑了挑眉,“姣姣。” 岑姣这才回过神来。 她怎么会认不出眼前的人呢!生下她的人,与她血脉最为相近的人,岑姣怎么会认不出呢?! 更何况,岑玥和岑姣在照片上看到的,几乎没什么不同。 四周的声音仍旧嘈杂吵闹。 可岑姣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整个人仿佛都被抽离了,除了直勾勾地盯着岑玥,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任何别的动作,都做不了。 她手脚僵硬,仿佛被钉死在了原地。 岑玥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她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岑姣身前。 她伸出手,像是想要去捏一捏岑姣的脸,可手伸出去半天,却又停了下来。 “都长这么大了。”岑玥叹了一声,她的手微微上移,放在了岑姣的脑袋上,“以前,都要人抱着走呢,现在都和我一样高了。” 可岑姣却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爆竹一样,她反应十分强烈地退了两步。 “你们要做什么?”岑姣开口,声音冷冰冰的,她盯着岑玥,声音略微有些大,像是在质问着什么,“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对疗养院的人动手!你们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一句接着一句的,都是质问。 岑玥收回手,她看着面前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因为岑姣的态度有什么不满,反倒是难得好声好气地解释,“这次的事情是意外,我们已经失去岑帆的消息很久了,并不知道她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算这件事情,是岑帆做的,那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岑姣微微有些哽咽,她咬着牙,不让不明缘由地想要从眼眶中涌出来的泪憋了回去。“你们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你们根本就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为什么这种时候会突然出现!” 岑姣有些激动,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脸色也有几分发白。 ****** 当外面的动静渐渐停了下来。 魏照才冲着坐在床上,脸色也有些难看的赵明焱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先出去看看。 出了门,魏照才发现整个中庭花园一片狼藉。 只是虽有些狼藉,却已经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有人在中庭里将那些地上歪七扭八的奇奇怪怪的植物收走。 魏照第一眼就看到了岑姣。 岑姣站在稍远些的槐花树下,面色苍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打击。 他脸色微变,顾不上别的,朝着岑姣的方向跑了过去。 “姣姣!”魏照出声。 岑姣和岑玥同时抬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见到魏照,岑玥微微有些惊讶。 至于岑姣,看见魏照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魏照的方向走了过去,“我们走。”她道。 魏照的视线在岑姣和岑玥之间转了一圈,最后,他看向岑姣,低声应了一声好。 然而,岑姣刚刚抬脚,身子便晃了晃,整个人竟是朝着一边软倒下去。 魏照忙伸手托住了岑姣,他有些慌乱,“姣姣?” “她没事,只是有些承受不住身体里的那些魂体。”岑玥走了过来,她的声音响起,落在了魏照的耳朵里。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93章 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将倒在怀里的人打横抱起,站直后,看向了岑玥,“您是姣姣的母亲。”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岑玥笑了笑,“是,姣姣和我长得很像是吧?” 魏照的心颤了颤,“你来川都,是要带姣姣走吗?” 岑玥盯着面前的人,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岑姣。 岑姣窝在魏照的怀里,小小的一张脸泛着白,没有丁点儿血色,看着叫人心疼。 岑玥盯着岑姣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她重新抬头,看向魏照,“我不是来找姣姣的。” “在这里见到她,我也很惊讶。”岑玥顿了顿,她看着魏照,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离开黔州,是来找你的,魏照。” -第三卷·天石遗珠完- 第四卷:山水终相逢 第98章 - 魏照看着面前的女人,有些说不出话来。 只是说惊讶,好似也没有多少惊讶的情绪,更多的,则是疑惑。 岑玥看了眼魏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送姣姣回去休息吧,等我的事情处理完了,自然会去找你的。” 魏照抿了抿唇,岑玥的身份摆在那里,无论如何,他依旧是好声好气地应下了面前人的话。 他离开疗养院时,许承安正赶过来,两人在大门口碰了一面。 许承安看向魏照怀里的人,微微一愣,“她怎么了?” 魏照摇了摇头,“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疗养院里,人多又杂乱。” 许承安点了点头,他的视线越过魏照看向有些乱的疗养院,而后伸手拍了拍魏照的肩膀,“行,我这里的事情解决之后,就去找你。”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魏照带着岑姣回了自己的家。他也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好在屋子里并没有积下很多灰尘。 将岑姣放在了床上,魏照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只是在关门前,他沉默地看着岑姣许久,眼神中,眸光流转,复杂极了。 直到有风从窗户外灌了进来,魏照这才缓缓关上了门。 他去了客厅,将手机摸了出来,给许承安发去了一条短信。 【事情处理好后,给我打个电话。】发完消息,魏照有些疲惫地坐在了沙发上,他身子后仰,脑袋靠在靠枕上,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劲来。 倒不是因为这些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而是因为岑姣母亲同他说的那句话。 岑玥是来找自己的。 与此同时,出现变故的人是司兴文。 司兴文出事,难免让魏照想到四年前的那件事。 实际上,在魏照知道,四年前,救下自己的人是四年后的岑姣时,他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在四年前,他应该是死了的,如果没有岑姣那无视了时间的救助。 如果他该死却没有死,那么救下他的岑姣,是不是就牵扯进了这一段因果? 魏照闭了闭眼,他悠悠叹了一口气,他想不明白什么因果,只是之前所见,让他有些害怕。 他与岑姣,似乎命定就纠缠在一起,可是就目前看起来,因为这份纠缠,魏照才在四年前活了下来。 那么,他魏照,就是既得利益者,至于岑姣,那就成了付出代价的人。 岑姣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抵过救下一个本该死的人呢? 岑玥来找自己,会不会是为了这件事呢?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魏照的思绪,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许承安的电话。 接通后,许承安略有些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司兴文人不算有事儿。”许承安道。 魏照坐直了身子,他眼尾微垂,听着电话那头说了长长一串。 “我知道了。”魏照道,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 许承安声音顿了顿,他那边,有打火机被按响的声音,“魏照,那个叫岑玥的女人,临走前找我要了你的地址,你小心些。” 魏照眸光闪了闪,喉咙中含混两声,而后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你帮我照顾着司兴文。” 从许承安那儿,魏照知道了司兴文的现状。 ——人谈不上有生命危险,只是又变回了之前痴痴傻傻的状况。 魏照说不上高兴,却也说不上不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魏照总觉得,司兴文这样变回痴傻的模样,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可以保住一条命——这是魏照脑子里仅剩的想法。 挂断电话,魏照难得想要抽一根烟,只是刚刚从抽屉里翻找出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一盒烟,然而刚刚点上,阳台的窗户上便传来笃笃声。 有东西,敲响了窗户。 魏照捏着眼,抬眼去看,那是一只只有巴掌大小的鸟。 视线向下,楼底,隐约站着一个人。 从魏照的高度,是看不清那人的长相的,可是,那应当是岑玥,魏照想。 魏照转身去房里看了一眼岑姣的状况。 人正睡着,呼吸平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魏照没有吵醒岑姣,而是转身下了楼。 等在楼下的人果真是岑玥,看到魏照,岑玥笑了笑,“我是岑姣的母亲,岑玥。” 魏照沉默片刻,他看着面前的人,喊了一声岑伯母。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94章 岑玥笑了笑,她抬眼看向魏照,“聊聊?” 魏照点了点头。 两人并没有走远,而是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看起来,并不意外我会来找你。”岑玥开门见山,她点了一支细烟,夹在指间,烟雾缓缓上升,氤氲在空气之中。 岑玥点燃的这根烟,并没有什么冲人的味道,反倒是淡淡的薄荷香。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我并不知道。”魏照答道,他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像是刚刚进入学校的小孩子,有些许拘谨。“只是你来找我,我反倒有些放心。” “放心?”岑玥有些意外魏照的回答,她再次看向魏照,手里的烟燃烧了一大截。 “我知道了一些事情。”魏照思考着措辞,“我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姣姣,也见过……您。” 岑玥挑了挑眉,她没说话,可是反应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魏照,他所说的是对的。 “你小时候,的确误上了云梯,被我们捡回去照顾了一段时间。”过了一会儿,岑玥才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四年前,我在黔州的山里出过事儿。”魏照继续道,“是姣姣救了我,四年后的姣姣救了当时的我。” “我与姣姣之间,纠葛太深了。”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只是那一声叹息中,包含着复杂的感情,好像有些惆怅,却又好像掺杂了一丝高兴的情绪。 “前不久,我同姣姣表明心意……”魏照的声音低了些,在自己喜欢的人的母亲面前,说出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意,魏照觉得有些别扭,他咳嗽两声,将这份别扭压了下去,“姣姣拒绝了我,后来,她告诉我,她之所以拒绝我,是因为害怕有一天会害死我。” “姣姣和我说时,我还在心里想过,她怎么会那样想呢?何必要将我的命背在她的身上那样沉重。” “可是这两天,我却是有了这样的想法,如果我会害死姣姣那该怎么办呢?”魏照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最近知道的那些事情,让我感到害怕。” “如果姣姣之前救下我,导致我终有一天会害死她,我该怎么办呢?”魏照偏头看向了一旁的岑玥。 岑玥安静地望着魏照,她目光宛若幽深的海洋,深不见底。 魏照又叹了一口气,他松开了紧握成拳的手,“所以,您出现,然后告诉我,你来这一趟,是为了找我,我反倒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岑玥有些疑惑,她盯着面前的年轻人,目光幽深,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一般。 魏照坦坦荡荡地回望回去,他看着岑玥,“我同您没什么交集,就算小时候有一段被我忘记了的事情,但当年你让我下了山,现在,也不该有什么事情需要找到我才是。” “你来找我,更大的可能,是为了岑姣。” “姣姣是您的女儿,我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将姣姣送离黔州这么多年,可至少,在我与姣姣一同追查的过程中,我至少能够感受到,你不会害姣姣。” “所以,你找到我,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魏照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岑玥终于收回了目光,她看起来,竟是有些悲伤。 “魏照,我并不会逼迫你,就算我可以那样做。”她顿了顿,“如果我告诉你,你魏照不跟着我上云梯,姣姣很快就会死,你会怎么选择。” 轰鸣声从魏照的胸膛处弥漫开来,最后,他的耳朵里,他的脑袋里,都是那种轰隆轰隆的声响。 吵得他有些无法呼吸。 “是因为……”过了许久,魏照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看向岑玥,声音微哑,“是因为四年前,姣姣救下了本该死掉的我吗?” 岑玥眸光闪了闪,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魏照,我只知道你与姣姣的命灯缠在一处,现在,你的命灯火光通天,姣姣的命灯,却是强弩之末,快要熄灭。” “没时间了。”岑玥收回了目光,她看着不远处闪烁着的灯光。声音有些虚浮,“魏照,这件事的选择权在你。” 魏照沉默了许久,在虫鸣蛙叫中,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还有多久时间?” ****** 魏照回到房间时,岑姣已经醒过来了,正缩在沙发上。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回头看向门边,“你去哪儿了?”岑姣问。 啪嗒一声,魏照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去买了点东西,舒服些了吗?怎么醒了也不开灯?” 岑姣在灯光下眯了眯眼,她蜷缩在沙发上,脑袋搁在靠枕上面,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魏照看向岑姣,看起来,她醒过来后先洗过了澡,现在也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自己的一件白色t恤,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魏照走到了沙发边,他抬手试了试岑姣的温度,“疗养院的事情别担心,许承安那边处理得七七八八,没什么人受伤。” “之后,他们会将赵明焱他们都转移去更安全的地方。”魏照在岑姣身边坐了下来,他看着缩在那儿,闭眼假寐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别担心,赵明焱不会有事的。” “我想见一见许承安。”岑姣突然开口,她仍旧没有睁眼。 魏照伸手,他将一旁的毯子往岑姣身上批了批,“好,等你休息好了,我让许承安过来一趟。”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95章 岑姣看起来是真的疲惫,她靠在那儿,整个人仿佛被蒙上了一层什么似的。 也不知道岑姣有没有听到魏照的话,她没有回应什么,呼吸很快就又变得平缓,像是又睡熟了过去。 魏照坐在岑姣身边,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岑姣的身上,只在毯子从人的肩膀上滑落时伸手,替岑姣再一次掖好。 只是伸出去的手,却又久久没有收回来,魏照的指背从岑姣的眉峰起,缓缓向下,最后落在了她的下巴上。 过了许久,魏照才收回了手,他悠悠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同样往后靠了靠,闭了闭眼,像是同样疲惫极了。 虽说已经做出了决定,可魏照仍旧有些不甘心。 可那又如何呢。 无论自己四年前是不是被岑姣救下的,本就该还她一条命。 对于牺牲自己去救岑姣这件事,魏照并没有过犹豫。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和岑姣相处够,总觉得两个人应该顺利度过这些事情,然后有着平安安定的日子,漫长且让人满足。 可是偏偏,不如愿啊。 魏照想,他抬手,手掌盖在了眼睛上。 岑姣觉得自己一觉睡了很久很久,睡到自己整个人都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无措。 醒来时,鼻翼间全是米香。 魏照将手里的餐盘放在了桌上,看向了有些眨着眼坐起身的岑姣,笑了笑,“我给你做了些吃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奔波,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 岑姣披着身上的毯子,她光脚踩在地毯上,对着魏照的方向伸了伸脖子,“我想吃糖醋排骨。” 魏照抬眸看了岑姣一眼,将手里的粥碗往前推了推,“先喝粥,中午给你做糖醋排骨。” 岑姣轻轻哼了一声,她光脚走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魏照见状,有几分无奈,“我给你拿双袜子过来,光脚踩在地板上,也不怕着凉。” 岑姣没说话,只是接过粥碗,小口喝着。 魏照很快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蹲下身,想要替岑姣将袜子套上。 直到这时候,岑姣才缩了缩腿,她放下手里的粥碗,轻咳两声,看起来有几分不自在道,“我自己来。” 魏照将袜子递给了岑姣,“我已经问过许承安了,他中午的时候会过来。” 岑姣套好了袜子,比起昨天,今天的岑姣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之前的事情了,她哦了一声,低头喝粥。 喝了两口,岑姣又抬头看向魏照,“吃完早餐,我们去菜市场买菜吗?”她眼睛瞪圆了些,眸光闪烁,亮晶晶地,“我还有别的想吃的,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吧。” “好。”魏照应道,他将面前的小菜推到了岑姣面前,“等你吃完,我收拾好厨房,我就带你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你想吃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岑姣笑了起来。 她很少有这样笑着的时候,明艳又灿烂,丝毫不是从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岑姣喝粥的动作快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她放下手里空了的粥碗,看向魏照,努了努嘴道,“那不然让许承安晚些时候来好了,他中午来,不是来蹭饭的吗?” 魏照笑了一声,他站起身,抬手收拾面前的餐桌,“放心吧,他过来的时候我让他带些东西来,不会让他白吃白喝的。” 岑姣又滴滴哼了一声,可最终,仍旧是没说什么,跑回了沙发上坐着。 她重新翻起了魏照的相册,里头多数的照片,都有一只大狗陪着魏照一起照相。 岑姣的指头按在那只大狗的脑袋,“这只狗,是你以前养着的吗?” 魏照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过来,“是啊,前些年年纪大了,生了病没能救回来。” 岑姣闻言,眸光闪了闪,她声音有些惆怅,轻声念了一句可惜。 魏照手上还沾着水,他将手上的水珠擦干后走出了厨房,“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它最后生的是急病,没有承受太多的痛苦,也算是安安心心地走了。” 岑姣抿了抿唇,却没说话,只是看起来情绪也有些恹恹,不似刚刚那样开心。 魏照停在了岑姣身前,他伸手,捏了捏面前人的脸颊,“走吧,我们去菜场买菜。” 如果要找一个烟火气很足的地方,菜场这个地方,属于最好的选择。 每一间菜市场里,总是人潮鼎沸,菜贩肉贩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买菜的人,有些结伴,有些独自一个人。 他们多数手里都提着一个菜篮子,里头绿色的菜叶子半露头,显得整个菜篮子都满当当的。 岑姣起先还会绕开地上的坑,只是没一会儿,便不再在意地上的那些水坑烂菜叶,她左右看着,一会儿指挥魏照买两根水灵灵的黄瓜,一会儿又冲着肉铺老板上下比画,要一块上好的肉。 没走出去两步,魏照手里,就已经提了整整两大袋子的菜。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岑姣,“姣姣,这些菜别说是一顿了,我们吃上好几天都吃不完呢。” 岑姣却是一副不听的样子,她双手背在身后,瞥了眼魏照的侧脸,“今天吃不完,那就明天吃,明天吃不完,那就后天吃,总有吃完的时候呀,到时候,再来买新鲜的。” 周围有些嘈杂,这让岑姣的声音有些虚浮得叫人听不清,可魏照却又在那样的嘈杂中,精准地抓住了岑姣的每一个字。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96章 岑姣正言笑晏晏地朝着自己看过来。 “魏照,我觉得你手艺不错,就算吃上十几二十年,大概我也是不会腻的。”岑姣道。 魏照直勾勾地盯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好。”魏照道。 在菜市场逛了一段时间,魏照接到了许承安的电话。 三个人在魏照家外碰了面,看着魏照提了满手的东西,许承安挑了挑眉,看向了岑姣,“你们还真是悠闲,大早上还有闲心去买菜。” 岑姣瞥了许承安一眼,没搭理他,先进了屋子。 魏照看了许承安一眼,抬了抬下巴,“先进屋吧。” 是岑姣要见许承安,所以魏照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着菜进了厨房,将客厅留给了岑姣和许承安两个人。 许承安在沙发上大剌剌地坐了下来,他看了岑姣一眼,语气说不上多好,“你要进见我,为了疗养院的事儿?” 岑姣抬眉看向许承安,“岑玥为什么会出现在疗养院。” “她啊——”许承安坐直了身子,他看向岑姣,摇了摇头,“不能说,属于机密。” 岑姣闻言眸光一滞,再看向许承安时,眉心都皱紧了,“能有什么机密的?你们的人永远是在马后怕,等到事情发生了,有人给你们处理了,你们才会出现,岑玥她……我和她的渊源很深,我之前也算帮你们解决了一些事情,怎么就不能把她的事情告诉我呢?” 在听岑姣说自己同岑玥的渊源很深时,许承安脸上玩味地笑收了两分,他盯着岑姣,目光渐渐变得严肃,“你和岑玥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女儿。”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许承安,低声道。 许承安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 他盯着岑姣,唇动了动,“难怪两个人是一样的脾气。”他低声道,而后才清了清嗓子,用正常的声音对着岑姣道,“她是来和我们谈合作的。” “合作?”岑姣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条,她眉头皱起,盯着许承安,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许承安点了点头,他看着岑姣,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她是来和我们合作的。” 那个女人的原话,许承安仍旧一字不漏地记着。 “我可以同你们保证,天地相绝,再不相通。”岑玥说这话时,眉眼微微飞起,看起来恣意又张扬,轻松惬意地,不像是在说什么大事,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晴朗这种小事情。 可是什么【天地相绝,再不相通。】这种话,光是让许承安去想,他都想像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岑玥说,只要我们在找到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后送还给她,她便和我们保证,只要她活一日,就绝不会有岑人到他不该去的地方,做他不该做的事情。” 第99章 - 当魏照端着菜出了厨房,岑姣和许承安离得很远,岑姣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看起来,像是有些失神。 “怎么了?”魏照将手中的菜放了下来,他看向岑姣,有些疑惑。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她看向魏照,挤出了一个笑来,“没什么,只是从许承安那儿知道了一件事儿。” 魏照微微挑眉,示意岑姣继续说下去。 “或许,我们之后想要去黔州做的事情,不需要去做了。”岑姣顿了顿,“岑玥…岑玥和许承安说,她有办法以后让所有的岑人都安安分分地留在该留的地方,不会有岑人再出现在这片土地上,自然,那些属于岑人的东西,也不会再流落各地。”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她看向魏照,也有些说不清自己的情绪,“魏照,我不用再去追着那些事情了。” 魏照将之前岑姣点名要吃的糖醋排骨摆在了她的面前,听到了岑姣的话,他扯唇笑了笑,“恭喜你,姣姣,终于可以去过你想要的,自由的生活了。” 岑姣抿了抿唇,她抬眼看向魏照,“我准备见一见岑玥。” “我会从她的口中问出你四年前遭遇的那件事的真相。”岑姣顿了顿,“事情了结后,我想将花店搭理搭理,重新开业。” “好。”魏照点了点头,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岑姣。 不知为何,岑姣觉得魏照有些奇怪,可是这奇怪之感从何而来,她也不知道。 所以,只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询问面前的人,“魏照,你会陪我一起的吧?” 魏照笑了笑,他抬手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在了岑姣的碗里,“放心吧,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岑姣觉得魏照这话有些怪,却又一时不知道怪在哪里。 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默。 吃过饭,许承安就在岑姣的眼神威胁下,联系上了岑玥。 岑玥那头听着动静不小,只是在听到许承安说岑姣想要见一见她后,一阵骚乱过后,四周变得安静了下来。 “你说,姣姣想要见我?”岑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岑玥思索片刻,给出了一个时间。 至于地点,自然是岑姣定。 是在岑姣的家里,送走许承安,魏照便送岑姣回了自己家。 一回家,岑姣就一头扎进了卧室里。 魏照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到屋子里头丁零光啷的,又吵又闹的。 “姣姣?”魏照走到门边,小声喊了一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97章 屋里的人也不知回答了魏照一句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 魏照的视线被岑姣整个抓住,怎么都移不开。 房间里的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裙子的裁剪很好,衬得岑姣的腰身纤细,又有几分前凸后翘。 裙子的材质魏照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只觉得很顺滑,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上面的时候,又仿佛带上了细碎的星光。 “这样穿,在她面前,不会露怯吧?”岑姣问。 魏照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他看着岑姣,有些无奈,“姣姣,在她面前有什么好露怯的,她是你的母亲。” 岑姣抿了抿唇,她按在门边的手微微发力,指腹被压得发白。 “不想让她觉得,我过得不好。”岑姣低声道,她咬着牙,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较这劲儿。 魏照抬手,轻轻戳了戳岑姣的脸颊,而后低声道,“很好看,我虽然不是岑玥,可如果让我见到这样的你,再想起错过你的那十多年,我一定会有些懊悔。” 岑姣闻言抬手拍开了魏照的手,她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哼里面,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反倒有几分撒娇。 似乎也是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大了,岑姣没有再折腾自己,而是回到了客厅,东收收,西收收的,时间竟是就过去了。 房门被人敲响了。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站在门外的人,正是岑玥。 岑玥怔怔看了岑姣一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回了视线,看向屋子里。 魏照站在客厅里,见岑玥看向自己,他站直了身子抬脚往外走,“我去楼下给你们买点喝的,你们慢慢聊。” 岑玥侧身给魏照让出了路。 等到魏照进了电梯,岑姣才转头进了屋子,岑玥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 “姣姣,许承安说,你想见我。”岑玥在屋子中央站定,她看向不远处摆满了蝴蝶标本的工作台,笑了笑,“你同小时候一样,最爱折腾这些东西。” 岑姣忽地回头,她看着岑玥,语气稍稍有些冲,“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六岁前的记忆,我一点都没有留下来——” “所以,我不记得你说的这些,也不记得你。” “我要见你,只是想问你,四年前,害死魏照队友的人,是不是你们?” 岑玥眸光闪了闪,她看向岑姣,“当年那群科考队,惊动了山神。山神翻身,如果没有祭品,所有人都要遭难。” “那时候,情况紧急,只能从山里抓人当做祭品。” “那些人的尸骨呢?”岑姣追问。 岑玥深吸了一口气,“那些祭品,是……是我母亲还在时主导祭祀的,祭品的尸骨,自然随着你外婆一起下葬了。” “如果我想要将那些骸骨挖出来呢?”岑姣问道。 岑玥被岑姣问得一愣,她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深深望了她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如果你想要那些人的尸骨,我可以回去找个由头挖出来,送下来给你。” 岑姣注意到,岑玥说的是她去挖出来再送下来给自己。 岑玥并没有打算带自己回去,岑姣心里哼了一声,那破地方,她也不惜得回去。 “什么时候?”岑姣追问道。 “我会在一周后离开。”岑玥道,“回去后,我会在七天内让人将骸骨送下来。” 得到了确切的时间,岑姣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盯着岑玥,话音一转,“山神是什么?” “你可以将山神当作我们岑人的神。”岑玥道。 岑姣微微皱眉,“你说,岑祖?” 岑玥的声音微愣,只是看起来,她对于岑姣知道岑祖存在的这件事并不觉得意外,她并没有详细解释什么,只是模棱两可道,“你可以那样想,山神发怒,就算是岑人也承受不住,更何况是普通人。” “那年的那些科考队员。惊动了山神,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为什么会阴差阳错救下四年前的魏照?” 岑玥看向岑姣,面前的小姑娘一袭红裙,站在光里,这让她有些恍惚。 在岑玥的记忆里,岑姣还是个走路都有些摇晃的小姑娘,可是一转眼,竟是已经长成了这般模样。 岑玥微微垂下头去,她眼眶有些发酸。 若是要问她,后悔吗?后悔当年做出那样的决定吗?岑玥是不后悔的,她从来都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路是她自己选择的,无论怎样的后果,岑玥会全盘接受,绝不后悔。 可你要是问她,觉得可惜吗?岑玥想,是的。 这个世界上,与岑玥最亲近的人,一个是生下她的母亲,另一个就是由她生下的岑姣。 岑玥与岑姣,曾经血肉相连。 她看着岑姣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不会说话的小娃娃,一点一点地长大,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算过去了这么久,岑玥依旧记得从前看着岑姣一点点长大时,胸腔当中震荡弥漫的情感。 这份情感,就算到了现在,她仍旧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胸膛被这份感情完全填满。 岑玥轻轻吐出一口气,她垂下眼,将眼眸中的情绪压了下去,“因为你和魏照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岑姣皱起眉来,她有些不明白岑玥的意思。 什么叫她同魏照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98章 可是命运这种东西,岑玥也没有办法很好地解释给岑姣听,她只能抬头看向岑姣,而后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你们的命运纠缠在了一起,你身体里流着岑人的血,是岑祖的后代,所以,在那座由岑祖血肉化成的山里,你能够救下四年前的魏照。” 岑姣垂下眼,消化着岑玥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吐出一口气,算是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我以后,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吗?”岑姣问道。 这段时间的事情,让她怕透了,也烦透了。 她不想再像之前那样,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她,觊觎着她。 “当然。”岑玥回答得很快,她看向岑姣,一字一顿,像是一种保证,“等我回去之后,你的生活就会恢复平静,不会再有人发现你岑人的身份,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姣姣,你是自由的。” 岑姣没说话,她抬眸盯着岑玥,过了好一会儿,才嗤了一声。 “你当年不要我的时候,有想过我会落在赵侍熊的手里,九死一生,险些成为别人的补药吗?” 岑玥身侧的手颤了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过——” 她说。 岑姣听到自己的母亲,用冷静到近乎有些残忍的声音说道,“向辰同我在一起后,我就发现了他身边有一个赵叔,对岑人的事情追得很深。” “姣姣,我这不是辩解,只是在陈述事实。” “当年那种情况,只有送走你才是最好的选择,送走你,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活了那么久,我第一次发现,我可以这样爱一个人,毫无保留的,哪怕没有办法参与你的成长,也希望你能自由自在地长大。” “所以,我与你父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际上,就算你自己没有办法解决赵侍熊,他也没有办法真正杀死你。” 岑姣闻言缓缓叹了一口气。 她有些不知该对面前的人说些什么,她只能那样,安静地,不带什么浓厚感情地将岑玥看着。 过了很久,岑姣才开口道,“算了。”她说。 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算了。 所有的一切,都算了。 岑玥看着岑姣,似乎有满腔想说的,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眸光深邃。 只是岑姣已经站起了身,她看向岑玥,微微侧身,做出了送客的姿势,“我要同你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走吧。” 岑玥眨了眨眼,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起了身。 只是抬脚往外走时,岑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玉佩递向了岑姣,“这和你身上那块玉鱼本该是一体的,你脖子上挂着的玉鱼是虚体,这才是实体。” 说着,岑玥抬手想要将手里的玉佩递过去,只是还没有送到岑姣面前,岑姣便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退了两步,她下意识抬手按在了脖子上的玉鱼上。 岑姣呼吸止了一瞬,她的玉鱼里,有一条蛟龙幼崽存在。 她对岑玥并没有百分百的信任,下意识不想让她知道蛟龙幼崽的事情。 岑玥看清了岑姣退后的动作,她将手往外递的动作停了一瞬,过了一会儿,岑玥眼眸微垂,她弯腰,将手中的那块玉佩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这次回去后,我应当也不会经常下来了,如果你有事想要找我,可以……” “我没什么要找你的事情。”岑姣垂下眼,她放下了盖在玉鱼上方的手,“我们以后,就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关系。” 岑玥深深望了岑姣一眼,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也是,说什么呢?过段时间,她带走魏照,岑姣难道不会怨自己吗?有了感情,反倒让这份怨更加难以消解。 岑玥从岑姣家里走了出来,电梯口,她看到了等在那儿的魏照。 魏照看了眼已经关上的门,抬手按下了电梯下行键,“我送您下去。” 岑玥看了一眼魏照,她没有开口推辞。 电梯里,耳朵里是嘎啦嘎啦的声音,那是电梯的绳索滑动时发出的声响。 岑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姣姣问了我有关四年前的事情。” 四年前的事情,实际上那天夜里,岑玥已经同魏照说了个大概。 “她讨要了……你那些队友的尸骸。”岑玥半靠在电梯梯厢上,“我答应了她,之后会将那些人的骸骨送到黔州峡谷里。” 这也算是了了魏照一直以来的一个心愿。 他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也能够让自己队友的尸骸归乡。之前困扰他许久的事情,总算有了结果。 “我并没有告诉姣姣你要和我一起离开的事情。”岑玥看了魏照一眼,“要不要告诉她,由你自己决定。” 魏照深吸了一口气,没说什么,他送着岑玥出了电梯。 小区里,有好几个岑人等着岑玥,魏照见状没有再跟上去,只是在岑玥快要走出单元门的时候,开口道,“我不打算告诉姣姣。” 岑玥回头看向了魏照,她看起来并不惊讶。 魏照笑了笑,看起来有几分无奈,“姣姣的性子倔强,让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只会横生枝节。” 岑玥抬了抬眉,她对着魏照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别的。 等到岑玥的背影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魏照这才转身回了楼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299章 打开门,第一眼并没有看到岑姣,魏照有些疑惑,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玄关柜子上,“姣姣?” 回应声从里屋传了出来。 魏照抬脚走了过去,却叫眼前的狼藉吓了一跳。 原先岑姣的房间里只是衣服堆满了床,现在地上却又多了一些杂物。 魏照有些惊讶,“姣姣,你干吗呢?” 岑姣盘腿坐在地上,听到魏照的声音,她抬头看向门边,“我想把这些东西收走,以后……全换成新的。” 魏照走进了屋子,他抬手去拉岑姣,“怎么突然想起来收拾东西了?” 岑姣藉着魏照的力站起身,她微微低头,有一缕发落在了眼前,“我刚刚问过……”她顿了顿,“问了岑玥,她说之后,不会有人再发现我岑人的身份,我的生活也会变得平静,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有着未知的危险。” “所以,我也没有继续追问有关岑人的事情。”岑姣眨了眨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魏照,等我们一起把你队友的尸骨取回来送回家后,我们就不再管这些事情了好不好?” 魏照看着岑姣,他的胸膛之间,情绪流转,似乎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咽喉,让他鼻子发酸,说不出话。 半天等不到魏照的回应,岑姣有些疑惑,她微微皱眉,挑眉看着魏照,“怎么了?”只是问完,又觉得自己有些气弱,她哼了一声,“话虽这样说,你的事情我也管不着。” 魏照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手,在岑姣的额头上轻轻按了按。 “你啊,一点就着,我只是在想,之后你在川都开花店,我该做个什么样的工作呢。” 岑姣挑了挑眉,她哼了一声,开口时,声音里的喜悦却是有些压不住,“你不是有张卡,蔡哥每隔一段时间会把分成打给你吗?” 魏照看着岑姣,嘴角也多了一丝笑,“是——我还记得那张卡,我送给你了,只是被你拒绝了。” 岑姣哼了一声,她伸出手,手掌向上,“可我现在后悔了。”并拢的四指轻轻勾了勾,“现在,我又想要那张卡了,之后你就每天负责给我做饭吧,我给你发工资。” 魏照笑了一声,他并没有将卡拿出来,只是抬手在岑姣手掌当中轻轻一拍,“当然要给你,但是得过两天。” 魏照的声音变得沉稳,他看着岑姣,目光如炬。“我答应过你的,等事情了结,我会好好地,再一次将那些话说给你听。” 一抹红色顺着岑姣的脖子爬上她的耳朵。 只听她哼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转头去收拾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了两下,又转头看向魏照,“帮我一起收呀。” 他们没有再提岑玥的事情。 岑姣看起来整个人都变得舒展起来,她去看了罗芍。 罗芍见到岑姣,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哭得像是个孩子。 岑姣哄了她许久,罗芍的情绪才稳定下来,一番下来,惹得岑姣眼眶也有些红。 看着面前因为做手术而剃光了头发的人,岑姣声音微微有些哽咽,“都是我的那些事情连累了你,以后不会了。” 罗芍摇了摇头,“不是的,曾斯雅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接近我的,应该是我太笨了,才会让她成为我的朋友,还带她回花店。” 听罗芍说起曾斯雅,岑姣的眸光闪了闪,只是很快,她便抬头看向罗芍,摇了摇头道,“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了。” “可是……”罗芍有些迟疑,她的五官皱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纠结,“姣姣,那天明明已经成了标本的蝴蝶真的都活了过来,还飞到了曾斯雅的身上,变成了文身。” 说完,罗芍又叹了一口气,“这话现在说起来,我都不信,姣姣你不信,也是正常的。” 岑姣抓住了罗芍的手,她满脸认真,“我信你,罗芍,你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已经都解决了。” 罗芍信任岑姣。 那件事情,虽说实在匪夷所思,可听岑姣这样说,罗芍仍旧是认真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这事儿我以后都不再提了。” 只是紧跟着,罗芍眉头又皱了起来,“只是姣姣,店里出了那样的事情,花店什么时候能再开门呢?” 岑姣闻言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你放心,等你好起来了我再开店,等着你替我看着店里呢。” 罗芍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挺了挺胸脯,“就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店里的东西了。”她顿了顿,脑袋又微微垂了下来,“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 岑姣笑了起来,“没事儿的,你安心住着,我正准备去黔州一趟。” 听到岑姣说自己又要出远门,罗芍瞪圆了眼睛,“姣姣,怎么又要去黔州啊。” 她还记得,上次姣姣出了趟远门回来,整个人就丢了魂似的,之后就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许是见罗芍不安的表情太重,岑姣抬手替罗芍掖了掖被子,“放心吧,我和你保证,这次去黔州,我不会待太久就会回来的。” 第100章 - 再回黔州,物是人非。 离开川都前,岑姣倒是同岑玥又见了一面,这次,她是问陈玉生的下落。 只是比起上一次的坦诚相告,岑玥并没有告诉岑姣陈玉生的下落,她只是告知岑姣,如果有机会,陈玉生还是会回来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00章 得知陈玉生至少还是活着的。 岑姣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陈玉生同岑姣是单独的个体,陈玉生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情,岑姣并不会去干涉,于她而言,只要陈玉生还活着,就足够了。 岑姣想要放下之前的所有事情。 原先,她想要到岑人的地方去,将两方彻底隔绝开来。 可是,岑玥也说了,她可以保证,只要她活着,就不会再有岑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至于肖舒城,岑姣从岑玥口中问出了当年肖舒城失踪后发生的事情。 肖舒城的确是被当作祭品带走的。 上了云梯后,岑玥就将人带走了,她寻了个由头,将人关了起来,并没有行祭祀礼。 只是后来,岑人内讧,趁着内讧,有人将肖舒城带走,趁着岑玥因为内讧分心的时候,行了祭祀礼。 当时内讧的人,已经被岑玥解决了。 相当于岑姣想要替肖舒城报的仇,岑玥已经替她报过了。 桩桩件件,似乎都昭示着,岑姣应该放下过去的一切,不回头,往前走。 独属于岑姣的,自由的日子正在前头。 也不知是不是这样的缘故,岑姣再回黔州,不似之前那样紧绷烦躁,整个人都变得松弛下来,有了几分来旅游的意思。 机场外,蔡宇杰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见到魏照,蔡宇杰迎了上去,两人碰了碰拳,“好家伙,你这回在川都倒是留得挺久。” 魏照笑了笑,他并没有将之前的事情告诉蔡宇杰,所以,在蔡宇杰眼里,魏照这会儿,只是有些奇怪地在川都待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 可是没有回来是坏事儿吗? 不见得,蔡宇杰巴不得魏照不要再像之前那样,把山野当成自己的家。 只有魏照不再将自己困在黔州,困在山野,才说明他从四年前走出来了,只有从四年前走出来,魏照才能往前走,才能有新的生活。 “有些事儿,一直没回来。”魏照笑了笑,他手上提着岑姣的行李。 蔡宇杰这才看向了站在魏照身侧,戴着墨镜的岑姣,他感觉自己的牙有些疼,轻嘶了一声,“岑小姐怎么和阿照一起?又来玩儿啊?” 岑姣抬手拿下了墨镜,她看向蔡宇杰,笑了笑,倒是没有因为蔡宇杰语气中的那一丝揶揄不高兴,她仰起头,先是喊人,“蔡哥。”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蔡宇杰本身对岑姣的那些意见,一是这姑娘上次来,就惹了一堆麻烦,二是后来那些和这姑娘有关系的人,很是神秘,而蔡宇杰对这样来历神秘,又不知深浅的人,向来是敬谢不敏的。 只是现在,岑姣上来先喊了一声蔡哥,这倒让蔡宇杰有些不自在了。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咳嗽两声,“黔州这地界,阿照熟,你想去哪儿,就让阿照陪着你去哪儿。” 魏照笑了一声,他将身上岑姣的小包往肩上提了提,“这边空气好些,倒也没有想着特意去哪儿玩儿,就想让姣姣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好好歇两天。” 瞧着魏照那不值钱的样子,蔡宇杰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抬手从魏照手中接过一个箱子,“行了,先回山野吧,别在这儿杵着了。” 蔡宇杰接过的是个黑色的大行李箱,他心里原本有些准备,这箱子不会轻。 可当真拉着往外走,蔡宇杰却发现,这箱子轻飘飘的,仿佛里头什么都没有装,只有一个空箱子的重量。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魏照和岑姣,“这箱子怎么提起来这么轻,你们没装东西,用这么大的箱子做什么?” 岑姣走在魏照身侧,听到蔡宇杰的问题,她伸了伸脖子,探出头来看向蔡宇杰。 等到蔡宇杰看向自己,岑姣忽然勾唇笑了笑, “蔡哥,那个箱子你可小心点拿,里面装着一箱子会活过来的纸人呢。” 蔡宇杰一个激灵,背上寒毛直竖。 魏照抬手,轻轻按在了岑姣的脑袋上,“你啊,别吓唬蔡哥。”他看向蔡宇杰,“那箱子就是空的,这次来,要带些东西回去,所以带了个空箱子。” 蔡宇杰怦怦直跳的心脏,这才缓和了些,他抬手抚了抚胸,兀自念叨一句。 这个岑姑娘,当真是不该招惹才好。 可是再看,魏照和岑姣之间的动作亲密自然,分明是已经好上了! 蔡宇杰眸光闪了闪,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抬脚往外走过去。 山野里,虽说不是客满为患,倒也没剩几间空房了。 剩下的几间空房,都与其他房间相邻,算不上安静,魏照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岑姣,自己重新开了一间房。 傍晚,岑姣吃过晚饭,看起来便有些疲倦地回了房间休息。 蔡宇杰提着一打啤酒找到了魏照,见到他魏照也没说什么,笑了笑,便和人去了二楼露台。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是颇有默契地先各自灌了一听啤酒。 月色攀上枝头,蔡宇杰将手里的空啤酒瓶放在了桌上,他看着魏照,半挑起眉来,“看起来,你和岑小姐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事情,你和她现在,在一起了?” 魏照垂着眼,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啤酒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见魏照不说话,蔡宇杰有些疑惑地看向了面前的人,“没在一起?我看人小姑娘一点都不反感你的靠近,你小子,不是想当什么吃干抹净就闪身溜走的混球吧?”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01章 “蔡哥……”魏照有些无奈地抬起头,他看向蔡宇杰,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是那种人吗?” 也是,魏照从来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只是转念又想,他也没见魏照谈过恋爱,万一在恋爱这件事上,魏照就是个混不吝的呢。 这样想着,蔡宇杰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盯着魏照,声音冷了些,“我虽然觉得那个岑小姐奇奇怪怪的,不乐意你同人搅和在一起,和别人不管怎么说是个姑娘家,这种事情,天然就要吃亏些。你如果打算只是玩玩,我劝你趁早熄了这个心思……” 蔡宇杰越说越激动,他坐直了身子,整个人微微往前倾,“听到没有?” “蔡哥。”魏照打断了蔡宇杰的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现在就和姣姣求婚。” 蔡宇杰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他看着魏照,原先要说的话被魏照这一句想求婚全部堵了回去,“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你可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 魏照神色看起来有些黯然,他垂着眼,抬手拿起面前的啤酒,一饮而尽,“过两天,我得离开一趟,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确定呢。” 蔡宇杰闻言神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他看着魏照,眉心紧皱,“你要去哪儿?为了四年前的事儿?” 魏照含混着应了一句,他没有同蔡宇杰说实话。 毕竟自己离开的真正原因,谁都不能说。 蔡宇杰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着魏照,满脸的不赞同,“魏照!” 魏照抬眸看向蔡宇杰,蔡宇杰的视线在触及魏照略有些泛红的眼睛时,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蔡哥,我想请你帮个忙。”魏照开口道。 蔡宇杰又喝了一口啤酒,他看向魏照,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说。” “你帮我照顾着点姣姣。”魏照低声道,“姣姣很独立,但如果,如果有一天她遇到什么事儿了,蔡哥,能帮的还请你帮一帮她。” “要是……”魏照顿了顿,他重重吐出一口气,“要是有天姣姣认识了别的男人,还请蔡哥你帮着掌掌眼。” 蔡宇杰越听越觉得不对。 魏照这话说得,不像是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反倒像是人快死了,在交代后事。 “阿照,你没事儿吧?”蔡宇杰盯着面前的男人,抿了抿唇,“病了?还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你这话说得我心里惴惴不安的。” 魏照摇了摇头,他看向蔡宇杰,笑了笑,“蔡哥,你也知道那些事情危险,我总要想好所有的可能。” 蔡宇杰想劝魏照,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两人只是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酒来。 只是,等到蔡宇杰已经醉得有些迷迷瞪瞪的,魏照双眸仍旧晶亮,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醉意。 将蔡宇杰送去了房里,魏照站在走廊里吹了会儿冷风,才抬脚往房间走。 只是经过岑姣住着的房间时,门忽然被推开了,岑姣探出头来,她闻到了魏照身上的酒气,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皱起,“怎么喝了那么多的酒。” 魏照停了步子,他转过身,替岑姣挡住了夜风,“和蔡哥喝了一点,别担心,没醉。” 岑姣轻哼了一声,她微微侧过身,“先进来吧,我给你弄点温水喝。” 魏照笑了笑,抬脚跟着岑姣进了房间。 说是没醉,可魏照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岑姣身上时,仍旧觉得自己有些醉了,醉得有些不敢去看面前的人。 “姣姣,邀请一个喝了酒的人进自己的房间,很危险。”魏照道。 他垂着眼,没去看岑姣,却察觉到人穿着拖鞋走到了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岑姣有些疑惑地看着魏照,她将手里的水杯递了过去,“危险?你说什么危险?” 魏照一愣,他接过水杯,温热的白开水顺着他的咽喉流入胃里,只是似乎并不解渴,反倒让他愈发有些口干舌燥。 也是,就岑姣的身手,能从她那儿讨到什么好处的人少之又少。 倘若真有人心怀不轨地进了岑姣的屋子,岑姣要担心的,也是自己下手要注意着些分寸,不能将人打死或是打残了。 想到这儿,魏照笑了笑,他抬手将水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也是,总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你,但你实际上自己能够保护好自己。”魏照抬眸,看向岑姣。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灯,熏黄色的灯光洒在岑姣的身上,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光晕。 岑姣觉得魏照有些奇怪,却又找不到这种奇怪由来的原因。 她在魏照身边坐了下来,偏头看向身侧的人,“魏照,你还好吗?” 魏照半靠在沙发上,听到岑姣的问题,他微微挑了挑眉,“没什么事。”说着,魏照坐直了身子,他伸出手,顺着岑姣鬓角的头发轻轻动了动,“我回去睡了,你也好好休息。” “等等。”魏照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听到岑姣开口喊住了他。 回头去看,坐在那儿的人看起来整个人更加模糊了。 下一刻,略有些模糊的人忽然变得清晰,岑姣身上淡淡的花香味遮住了魏照身上的酒味,至少在魏照闻起来是这样的。 他感觉自己被岑姣身上的味道包裹。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岑姣凑过来,亲了自己一口。 咚咚。 咚咚。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02章 心脏都快要从胸膛里面跳出来了。 凑近的人已经离远了些,魏照感觉自己胸膛之中情绪在横冲直撞,他忽地伸手,将人拽得近了些。 呼吸交织。 岑姣身上,也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麦芽香味——那是白啤的味道,淡淡的,却让岑姣觉得自己有些醉。 魏照的动作原先轻柔,只是轻柔的吻细细密密落下去,渐渐变得有几分急促。 两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魏照的眸光越发清明,反倒是岑姣睁开眼时,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似是漾起了醉意。 魏照身子微微有些发僵,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岑姣,声音发哑,“不同你闹了,快休息吧。” 岑姣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略有些茫然的情绪才从她眼底散去,坐在那儿的人垂眸似是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拉住了魏照的手腕,“剩下的房间都很小,也吵,你今天就睡在这儿吧。” 说完,岑姣的脸上先染上了一层绯红,只是她有咳嗽两声,找补一般道,“从小岛上你告白到今天,也有一段时间了,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岑姣声音顿了顿,她眼眸瞪圆了些,盯着魏照,“只是你说好的,要再同我郑重说一次,可不能赖账。” “嗯。”魏照应了一声,他看着岑姣,满眼的爱意,“不会食言的。” ****** 在黔州的日子过得平淡,可岑姣也不觉得无聊。 蔡哥的厨艺很不错,岑姣每天吃得好睡得好,白天没什么事的时候,魏照就领着岑姣去附近的景区转转。 抱着游玩而不是做事的心态,岑姣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别提多么惬意了。 两人还重回了一趟落溪大峡谷,那条白化巨蟒倒是没见到,就连先前那么多的小蛇都一点踪迹都没有。 仿佛那时候的事情,都是一场梦一样。 从落溪大峡谷回来,岑姣有些累了,晚饭也没吃,迳直回了房间。 魏照送她回到房间,他看着人躺在了床上,眸光微凝,“姣姣,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岑姣眨了眨眼,她对着魏照点了点头,难得乖巧。 她的确是困了,沾上枕头,很快就睡了过去。 所以,岑姣并不知道,那天夜里,山野来了好几个客人,那些客人同她流着相近的血。 岑姣只知道,她这一觉,好似睡到了天荒地老。 睁开眼,天已经亮了,抬手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八点半。 她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 岑姣从床上爬了起来,魏照不在房间里,她洗漱一番,换了件黑色的连衣裙,揣着手出了门去找蔡哥讨吃的。 谁料看到蔡哥时,岑姣发现蔡哥的神色有些奇怪。 “蔡哥?”岑姣有些疑惑,她的视线转了一圈,发现没见到魏照,更疑惑了,“魏照呢?出去了吗?” 蔡宇杰咳嗽了两声,像是清了清嗓子,他背过身,没看岑姣,“他车停在外头呢,你去看看。” 岑姣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什么,转身朝着山野外面的停车场走了过去。 八点半,山野的客人多数还在睡着,停车场上也没什么车。 岑姣一眼就看到了魏照那辆黑色的大奔。 车子的后备箱还开着,岑姣朝着车子小跑过去,“魏照,你搞什么——” 声音皱止。 映入岑姣眼帘的,是装满了花的后备箱。 有些俗气。 却也让岑姣有些喜欢。 挡在那些花后面的白布被人轻轻扯开,成片的蝴蝶朝着岑姣飞了过来。 魏照的脸出现在了岑姣的眼底。 岑姣笑着退了两步,她看着魏照,“好俗气。”她说。 魏照从车里走了下来,他难得套上了衬衫这样显得有些正式的衣服。 看起来,魏照有些紧张,他双手背在身后,垂眸看着眼前的人。 “我不想同你说很多重复的话。”魏照看着岑姣,“可是姣姣,从我认清自己的心意那天起,我便无时无刻,不想要送你一枚戒指。” 岑姣眨了眨眼,风吹起她的头发,她鼻尖有些发酸,开口说话时,声音也有几分涩涩的,“魏照,哪有人告白送戒指的。” 魏照从口袋里取出了红丝绒的戒指盒,打开,银色的指环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中央。 “姣姣,这不是一枚需要你给出答案的戒指,这只是我给你的保证。”魏照将手中的盒子往前送了两分,他看着岑姣,眼眶也有些红。 准备这些的时候,魏照数次迟疑。 他不知道,在注定自己很快就会离开,几乎确定没有归期的时候,做这些是不是会让岑姣更伤心。 或许不该做这些,岑姣与自己之间的回忆越少,忘记自己的时间便越短。 可是,又怎么能不做呢? 魏照想,就让他自私一次吧,至少要让岑姣记住自己,无论以后,岑姣遇上什么人,爱上什么人,都不要忘了自己。 “这是我想要送给你的东西,姣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结婚了,那么对像只会是你。” “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除了你岑姣,再不会有第二个人。”魏照盯着岑姣,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或许誓言易变,但是姣姣,就算让我为你去死,我也甘之如饴。” 岑姣鼻子也有些发酸,她抬眼瞪了魏照一眼,抬手将盒子里的戒指拿了起来,“什么死不死的,怎么乱说话。”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03章 魏照笑了笑,他将盒子收好,看向了岑姣,“我在房间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可以去看看。” 岑姣闻言眼睛瞪圆了些,她转身又往山野里走。 只是还没走进山野的大门,便听到了魏照喊她的声音。 “姣姣。” 岑姣回头,魏照还站在刚刚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只是魏照喊住自己后,没再说什么别的了,他只是深深望着自己,而后抬手对着岑姣摆了摆。 岑姣觉得有些奇怪,却又想着快些看到魏照准备的其他东西,所以同样对着魏照摆了摆手,而后转身朝着山野小跑了过去。 穿着黑色裙子的人跑起来的时候,裙摆翩翩,像是一只黑色的蝴蝶,振翅飞向天空。 魏照说的东西,在房间的桌子上。 岑姣起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应该是刚刚她出去的时候,有人送进来的。 岑姣拿起那个封好的文件袋,有些奇怪。 文件袋里装着的,是房产证,银行卡,还有一份自愿赠与的协议。 岑姣心里咯登了一下。 魏照把他所有的东西都赠予了自己,是因为给自己送了戒指吗? 上一次告白的时候,魏照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存款,所以这次,他连房,车都赠予给自己了吗? 可是岑姣的心里,却是有一个声音响起,不是的。 那个声音告诉岑姣,绝不是这样的。 文件袋里,还有一封信。 岑姣的手有些发僵,她捏了捏,深吸一口气取出了那封信。 打开,是魏照的字迹。 【姣姣,对不起。】 这是岑姣看到的第一句话。 第101章 - 信上还写了很多东西。 写了两人这段时间的回忆,写了魏照的那一腔爱意。却是半点没提他要去哪儿,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岑姣觉得自己在被推着往外走。 黔州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的,不久前还是蓝天白云,瞥得见一抹艳阳,现在,视线尽头就已经变得黑压压的,好似有什么裹挟着黑云奔走而来。 蔡宇杰正在整理客人的信息,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 抬头去看,是岑姣。 他从未见过岑姣这副样子,准确地说,蔡宇杰见到的岑姣总是淡然的,没什么情绪。 可是现在,面前的人双目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样。 蔡宇杰吓了一跳,但很快明白了过来,应该是魏照走了。 他心里嘶了一声,对魏照有些许不满,出去办事就出去办事,哪怕危险,哪怕归期不定,也总要和人小姑娘说清楚,这样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只是心里虽这样想,蔡宇杰看向岑姣时,却是没说什么别的,他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停在了岑姣身侧,“姣姣啊,出什么事儿了?你先别急,慢慢说。” 岑姣站在那儿,她的双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看向蔡宇杰,缓缓吐出一口气,“魏照呢?”她问。 蔡宇杰走到了岑姣身边,他伸手,想要将人扶着至少先在椅子上坐下来。 可岑姣却是纹丝不动,她盯着蔡宇杰,整个人看着快要疯了,可声音仍旧冷静到令人心惊,“蔡哥,你不惊讶我问你魏照的事儿,他是不是和你说过,他要去什么地方?” 蔡宇杰又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眼岑姣,视线缓缓向下,落在了岑姣手里捏着的那一叠东西上。 “你也知道,阿照之前的队友们出了事儿。”蔡宇杰没敢和岑姣说,魏照和他交代的那些话,只能挑拣着将他觉得能说的说了出来,“他是个重情的人,这么多年都没能走出来,现在,虽说有了你,却也不能放着从前的人和事儿不管。” “他说找到了些线索,得去将从前的事情了结。”蔡宇杰顿了顿,他观察着岑姣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姣姣,他这事儿做得不地道,这样,我和你保证,等他回来,肯定好好教训他。” 蔡宇杰没说魏照说的那些什么,如果岑姣遇上了别人让自己帮着掌掌眼的话。 那些话,他都怕现在说了,面前的小姑娘承受不住晕过去,毕竟听起来,怎么都像是诀别的话。 蔡宇杰又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岑姣,小心措辞着,“姣姣,你也别太担心了,阿照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说不准没两天,人就回……” 蔡宇杰的话在岑姣转眸看向他的时候尽数咽了回去,他看着面前的人,抿了抿唇。 岑姣的声音响起,她盯着蔡宇杰,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说,魏照告诉你,他这次离开,是为了以前那些队友?” 蔡宇杰一愣,他看着岑姣,缓缓点了点头,“是,你也别怪他,阿照和那些人相处了很多年,那些年朝夕相对的,就算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不是?更何况那些人和阿照出生入死的,要是他真就不管那些人的事儿了,连拾骨归乡都做不到,那你也不会这样信任他对不对?” 蔡宇杰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话安慰着岑姣。 然而面前的人却是垂了眼,一直没再说话 ,直到有客人进了大厅。 是个背着半人高背包的女人,女人高高瘦瘦的,眉骨高挺,“退房。” 蔡宇杰哎了一声,他看了岑姣一眼,又抬手轻轻拍了拍岑姣的背,“姣姣,你也别多想,没事儿的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04章 话音落下,蔡宇杰又去招呼客人,“住得怎么样?”他脸上挤出笑来,“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住得倒是挺好的。”高个儿女人道,“就是隔壁住着的客人,半夜吵得很,像是在搬什么东西,一直到早上,天翻了白肚才消停。” 蔡宇杰闻言略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真是对不住,这样,我给你打个八折,当时装修的时候,只顾着风景了,没注意到隔音,回头我一定好好整整。” 高个儿女人倒也没有埋怨的意思,听蔡宇杰这样说,也笑了起来,“你这儿风景的确很好。” “昨晚虽说有些吵,但是其中一阵叮叮当当的,倒像是敲击古乐器的声音。在这山里住着,就是要有这样的风……”风味的味字还没发出音来,高个女人便手腕一紧,她低头去看,刚刚站在那儿和民宿老板说着话的女孩抓住了自己的手。 “你说,昨晚你房间旁边的客人,一直叮叮当当,搬着东西直到天亮?”岑姣盯着面前的高个女人,她在心里估算着时间,有些骇然地发现,正到了上次岑玥说的,她们回去的时间。 高个儿女人有些疑惑,只是岑姣长得好看,她倒也没有第一时间发怒,反倒是顺着岑姣的话说了下去,“是,好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我还觉得有些奇怪呢。” 岑姣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眨了眨眼,将眼眶里包着的泪憋了回去。 而后抬起头,将自己的整张脸露了出来,“那你有见到一个,和我长得有几分像的女人吗?长卷发,气质卓然。” 高个儿女人微微皱眉。 蔡宇杰见岑姣牢牢拉着客人的手,忙开口打圆场,“您别介意,她遇上些事儿,不是故意的。” 高个儿女人看了眼蔡宇杰,又看回了岑姣,她顿了顿,“你说和你长得像的人我倒是没有看到,只是看到一个长卷发女人的背影,气质就像你说得那样,卓然不凡。”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了判断,她松开手,看向女人,“多谢。” 而后又转身看向了蔡宇杰,只见岑姣将那一叠东西放在了蔡宇杰面前,“这些东西,是魏照的,还是由蔡哥你帮他保存吧,我还有些别的事情,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话音落下,也不等蔡宇杰做出什么反应,岑姣转身便要往外走。 蔡宇杰瞥了眼被岑姣放下的东西,什么房产证,转让合同的,看得他头大。 顾不上别的,将那叠东西先收到抽屉里放好。 蔡宇杰对着面前的人有几分歉意地笑了笑,然后朝着岑姣的方向追了过去。 “姣姣!”蔡宇杰从前不觉得自己的体能这样差,可硬是没能追上岑姣,直到岑姣进了屋子,他才算是将人堵在了屋子里,“姣姣,你这是要做什么?” 眼瞧着岑姣开始收拾行李,蔡宇杰觉得自己气都快要喘不顺了。 他抬手按着胸口,想让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下来,抬眼看向面前的人,蔡宇杰又叹了一口气,“魏照真没告诉我他去哪儿了,你要去哪里找他?” “我听魏照说,你前段时间才遇到了些事情,你就安心在我这儿住着,我不收你的房费,你乐意在屋子里上上网也好,或者待得闷了,出去玩玩也好,总归你放心,你在黔州这块儿的吃喝玩儿了,蔡哥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姣姣啊,我年长你几岁,见到的事情也比你多上一些,咱犯不着这会儿非要和阿照争这口气是不是?”蔡宇杰看着岑姣,可是岑姣的动作很快,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蔡宇杰不好上手去拉她,只能站在一旁,着急得很,“姣姣,你现在走,走去哪儿?” 岑姣收拾东西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她抬眸看向蔡宇杰,满脸的认真,“蔡哥,我有分寸,我也不是那种魏照走了我就不活了的性子,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 “你放心,我过两天就会回来了,我在黔州还有事情要做。”岑姣三两下就将衣服都装进了行李箱,她深深看了蔡宇杰一眼,声音平淡,“蔡哥,你别担心,我不会因为魏照的事情去寻死觅活的。” 饶是岑姣这样说了,蔡宇杰眉头依旧微微皱起,他看着岑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与岑姣本就算不上相熟,现在,你让他去劝一个非但不熟,还十分有主见的人,这又怎么可能呢? 蔡宇杰看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道,“姣姣,你既然说你有事情要做,那我不好拦你。” “我和阿照,是很多年的朋友。”蔡宇杰道,满脸的认真,“他离开前,托我照看你,所以姣姣,你如果有事,只管找我,能帮到你的,我绝不会推辞。” 岑姣眼睫颤了颤,过了一会儿,她才挤出一个浮于表面的笑,“多谢蔡哥,我记着你说的话了。” 蔡宇杰这才侧身让开了路。 岑姣对着蔡宇杰点了点头,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出了山野,岑姣眼眶中的泪才再也包不住,落了下来。 蔡宇杰刚刚的话非但没有让她安心,反倒让岑姣更加惊慌了。 显然,魏照同蔡宇杰说自己要出去办的事情,是用来搪塞蔡宇杰的。 而岑姣也能想到,魏照究竟去了哪里。 无非是和岑玥离开了。 岑姣拖着行李箱,她的眼泪在往下落,脸上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05章 滴滴两声。 岑姣身后传来车子的鸣笛声,回头去看,是蔡宇杰。 蔡宇杰从车里探出头来,“山野地方偏,你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去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车站还是机场?” 岑姣握着行李箱的手微微紧了紧,她眸光微微闪烁,过了一会儿,她提着行李箱上了车,“我要去流黄县。” 蔡宇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只是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启动车子,朝着往流黄县去的路开了过去。 流黄县离山野算不上太远,开车四十来分钟,就看到了流黄县的标牌。 等进了流黄县,蔡宇杰微微皱眉,他看向岑姣,“你要去流黄县的什么地方?” “监狱。”岑姣垂着眼,她没有去看蔡宇杰,声音平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蔡宇杰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将人送到了流黄县的监狱外,刚要开口,便听到了岑姣的声音从车外传了进来,“蔡哥,你回去吧,山野离不开人,你送我这一程,我已经很感激了。” 蔡宇杰看着岑姣,他想说些什么,却也知道,岑姣不会同自己说什么的。 好一会儿,他才叹了一口气道,“阿照的那些东西,我先替你收在山野,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再拿走。” “那些,是阿照给你的东西,你生气也好,不想搭理他也好,那些东西,也算是你的一层保障。”蔡宇杰语重心长道,“姣姣,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可能很多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真遇上了什么事儿,那也别怕,和哥说一声,我好歹开民宿这么多年,也认识了不少人,万一能帮上点什么呢?” 岑姣抬眼看向蔡宇杰,“多谢蔡哥,我心里有数。” 这一次的谢,多了几分真心。 ****** 想见监狱里头关着的人,倒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岑姣进去后,被告知得提前申请才行。 可是现在,岑姣的时间却是有些不够用的。 她出了监狱,先是给庙里去了一通电话,从小沙弥口中得知,魏照的长明灯还亮着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说明魏照还没有跟着岑玥上云梯。 “我要请你帮我一个忙。”岑姣对着电话道,“用之前我准备好的木箱子,将魏照的长明灯封好,寄到流黄县来。” 小沙弥有些奇怪,可是对于岑姣的要求,他自然会照做不会多问什么。 “岑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封箱子,找最快的快递,明天或许就能到流黄县了。” 挂断了给小沙弥的电话,岑姣闭上眼,想了想,给许承安打去了电话。 接到岑姣电话的时候,许承安有些疑惑。 “岑姣?怎么是你给我打电话。” 岑姣开口时,声音里满是哭腔,听起来无助极了,“许承安,魏照不见了。” “不见了?”许承安也是一愣,他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听电话那头的人不似往常的冷静,他整个人也坐直了身子,“岑姣,你先别急,魏照做事是有分寸的人,也许是有什么事情牵绊住了。” “所以,我想去问问被关在流黄监狱的人。”岑姣的声音依旧是抽噎着的,只是她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可是我现在想要进去,得申请后等一个星期,许承安,你能不能帮帮我?就算今天见不到,明天能见到人,也是好的。” “行,你别着急。”许承安答应得很快。 岑姣心里松了一口气,现在,她缺的是时间。 只是,她有些事情,必须从当年那个村子里的人口中问清楚。 许承安那边挂断了电话,他安抚了岑姣几句,让岑姣等他的消息,并一而再地保证,自己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岑姣握紧了手机。 她的指腹按在手机上,微微发白。 许承安算是官//方的人,如果想要避开等一个星期的程序,求助许承安是最好的法子。 但是岑姣直觉,许承安算不上喜欢自己,甚至于对自己是有些意见的,只是平时魏照在,所以他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 所以,对着许承安,岑姣只能率先示弱。 很快,许承安的电话就回拨了回来,“岑姣,我帮你问过了,你的情况特殊,可以不用等这么久。你现在进去,找到他们的工作人员,把电话给他,我会告诉他怎么做的。” 听了许承安的话,岑姣照做。 在工作人员接了许承安的电话后,又用桌上的座机拨通了电话,似是确认了什么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手机递还给了岑姣。 和手机一起递给岑姣的,还有一张探监申请表,“今天探视的时间已经过来,您先将表填上,明天安排您见犯人。” “我有两个想见的。”岑姣看向面前的人,“可以吗?”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您的情况特殊,是可以的。” 很快,岑姣就将申请表填好递了回去。 刚刚从监狱离开,许承安的电话便又打了过来,“怎么样了?” “申请表填好了,明天能见。”岑姣道,声音平淡。 “刚刚我没细问,魏照突然不见了,和流黄县监狱里的犯人有什么关系?”许承安问道。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电话那头的人有什么回应。 许承安微微皱眉,“岑姣?”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06章 “我不知道。”岑姣开口道,“只是我自己有些事情,想要从那些人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许承安从岑姣的语气中听出了敷衍的意味。 他皱了皱眉,“岑姣,你骗我?魏照人呢?” “魏照的确不见了。”岑姣没有欺骗许承安的必要,“我怀疑他和岑玥一起走了,在去找他之前,我必须确定一些事情。” “他和岑玥走了?”许承安的声音微微有些高,“怎么可能?岑玥说过要绝天地通,如果他跟着岑玥走了,那他还怎么回来?!” 可是,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许承安捏着手机,目光一点点地发紧。 岑姣在流黄县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旅馆开了一间房。 躺在床上,她倒是不困,情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岑姣只是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过了好一会儿,岑姣坐直了身子,她心里将魏照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再一次盘算了一遍。 岑玥已经将当年的事情真相告知了魏照。 魏照他们那一行人出事,是他们的研究触碰到了山神,岑人为了山神息怒,所以选择用他们去祭祀山神。 至于这个“山神”是什么,岑姣暂时不想去探究。 但她清楚地知道,魏照在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那些队友尸骸可以归乡时,是松了一口气的。 岑姣不觉得魏照跟岑玥离开,是因为当年他队友的事情。 总不能他觉得不忿,要一个人和所有的岑人拚命吧? 可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那么魏照会不声不响地离开,还是跟着岑玥离开,那只有一种可能。 ——因为自己。 魏照是因为岑姣,才会选择和岑玥离开的。 岑姣的眸光闪了闪,可是为什么呢?如果魏照不跟着岑玥离开,自己身上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岑姣悠悠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她暂时还想不明白。 但她直觉,这件事情和岑玥所说的,绝天地通息息相关。 魏照如果会出事,那一定会是在岑人的地方出事。 所以,岑姣想要找到他,救下他,必须通过云梯,上到岑人所在的地方去。 她之前,从岑如霜口中,得知过寻找云梯的方法。 可是,岑如霜知道的东西,岑玥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如果这件事情,岑玥当真知晓,又怎么会给自己找到云梯的机会呢。 岑姣必须另外找一个法子,避开岑玥他们,找到云梯,到岑人的地方去,然后找到魏照。 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帮到岑姣。 ——岑砀。 那个对自己的姐姐,也就是岑姣的母亲岑玥,多有不满的,岑姣的舅舅,岑砀。 岑玥想要断绝岑人下来的可能,岑砀定然是相当不满。 这种时候,如果岑姣能够出现,无论岑姣想要做什么,岑砀定然是乐意见到的。 只是,在去找岑砀之前,岑姣还有一些疑问想要解答。 显然,当年什么母亲被拐走的事情,是赵侍熊编出来的谎言。 至于那个在赵侍熊的谎言中,拐走自己母亲的村子,究竟又扮演着什么样的形象呢? 他们同赵侍熊又合作了些什么,和岑人究竟有没有关系…… 岑姣眸光暗了暗,原先,她已经不打算去追问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可是现在,却又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魏照留给她的信,被岑姣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那信皱巴巴的,也是魏照留下的东西里,岑姣唯一一件带走的东西。 第102章 - 姣姣,对不起。 聪明如你,看到了对不起三个字,是不是就知道了,我要做一些你不会允许的事情了? 落笔的时候,我有些不知从何写起。 与你相识,不过短短半年,对于我而言,与一生却也没什么不同了。 我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如同命中注定一般的,让我着迷,在意,直到再移不开视线。 现在回忆起来,被我记住的,我们的第一面,是你和陈玉生一起,从机场走出来,那时候的你,清清冷冷的,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坐在车里,一眼就认出了你。 诚然,你同陈玉生走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可我在山野四年,空闲时候去机场接过的客人,多不胜数,却没有哪一个人,似你那般,出现在我视线里后,我就再也看不到旁的人了。 那时候,我以为你与陈玉生是情侣,同你初次见面的我,竟是生出了嫉妒的情绪。 或许这样说,对陈玉生而言是一种冒犯,可我看到你们时,脑子里最根深蒂固的一个念头,竟是不该陈玉生站在你的身边。 只是姣姣,初见时,你对我的嫌弃之意,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 成年人总要识趣,加上我有事得回川都,所以自然而然地和你分别了,与此同时,我也觉得我对你的好奇与亲近,来得太过奇怪,我想要想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出现。 我没想过会在川都遇见你。 川都那么大,那样多的吃食店,我们居然在同一家火锅店里遇见了,姣姣,看到你的瞬间我就知道,栽了。 岑姣,那天我就知道,或许我栽在你身上了。 后来,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原先那些模糊不清的感情,渐渐变得清晰,明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07章 起初是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我想要和你一起去面对那些事情。 后来,喜欢却变得浓厚,成了无法割舍的爱,我怕自己成为你的拖累,害怕有一天你会因为救我受伤,甚至死去。 好在,有惊无险地走到现在,而我,也没有拖累你。 只是很可惜,姣姣,因为一些事情,我不得不离开你了。 正如离开前我同你所说的那样,送你的那枚戒指,只是我的保证,不是需要你的回答。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解决这件事,回到你的身边,所以姣姣,即便这样的话,光是写下来我都觉得快要难以承受,可是这些话,却又不得不同你说。 姣姣,我明白,你对我同样有着感情。 这几天的相处,对于我而言,已经是奢求,我无数次祈祷,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多一天,再多一天。 可是对不起,姣姣,我没时间了。 我离开后,你不需要等着我,就像之前畅想的那样,去过属于你的自由且不受拘束的生活, 姣姣,我很明白,我对你的感情,起于第一眼的兴趣,在我们的相处中日渐浓厚,我们的感情,与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 是纯粹且单纯的,不受任何影响。 所以姣姣,即便现在想起来,我都会嫉妒得发狂,我仍旧祝愿你幸福,饶是这份幸福,与我无关。 信纸已经有些皱皱巴巴了。 干涸的字迹在洇上水,仍旧会有一团一团的墨迹。 岑姣沉默地坐在桌子前,她将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到最后,她忽地伸手,像是想要将那封信团成一团,只是刚拿到手中,动作又变得轻柔。 岑姣坐在那儿,她将手中的信一点一点折好。 她应该是要死的,岑姣想,魏照未曾说过一句他要去做什么,可字字句句皆是告别。 魏照他代替自己去死了。 岑姣闭上了眼睛,只有眼尾有些发凉。 ****** 岑姣很早就醒了。 小沙弥寄来的箱子已经送到了流黄县上唯一的一个快递点。 岑姣将箱子取走,她在流黄县上租下了一间房,很简陋的一间房,岑姣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子。 微微的火光闪烁——魏照的长明灯还没有灭。 岑姣松了一口气,还好,她还有一些时间。 将长明灯在屋子里安置好,岑姣轻装去了监狱。 因为昨天的手续已经都准备妥当了,所以岑姣并没有等多久,就被领着进了探监室。 坐在探监室里的人抬头朝着岑姣看过来,男人瘦了很多,五官看起来也有些变了,只有那一双眼睛,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阿亮。”岑姣在阿亮的对面坐了下来,她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喊过他的名字后,没再说话。 那个叫阿亮的男人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他盯着岑姣,觉得岑姣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岑姣安静地等着面前的人回忆。 很快,阿亮的眼神从茫然变得清晰,他看向岑姣的那双眼睛,从疑惑到染上愤恨,“我记得你。”阿亮开口道。 岑姣勾了勾唇,她靠在椅背上,以一种由上而下的姿态盯着面前的男人,“既然记得我,那应该猜到我为什么来。” 阿亮眸光闪了闪,他看着岑姣,没说话。 可那双阴骘的眼睛,却像是要将岑姣吞吃了一样。 都是这个女人,要不是这个女人将事情闹大,村子里进行了那么多年的事情,怎么会暴露在外,他又怎么会被关在这里,都是被这个女人害的。 越想,阿亮心中的恨意便越发浓烈。 他盯着岑姣,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朝着面前的人扑过去。 可是,岑姣再开口时,说出的话如同一兜冷水泼在了阿亮的头上。 “你哥哥,前两年被放了出去。”岑姣坐直了些,她身子微微前倾,看着面前的人,“一个傻子,在你们这种穷乡僻壤,会过得怎么样?” 阿亮脸上的恨意渐渐淡去,他盯着岑姣,视线微微发直,“你要做什么?” “我可以给你一笔钱。”岑姣看着阿亮,她坐直了身子,“但我想要知道,你们和赵侍熊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阿亮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他盯着岑姣,想要说些什么,放些什么狠话,可到当真开口时,声音又有些虚,“你说真的?” “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岑姣的身子微微前倾,她盯着阿亮,“当年你们惊动了我,落得现在的下场,还不能让你明白,在我面前,你们根本就没有挣扎的机会。” 岑姣的话微微刺痛了阿亮的内心,他眼眶缩了缩,死死盯着岑姣,“你不过是命好!有个有钱的爷爷。” 岑姣眸光微凝。 显然,阿亮并不知道赵侍熊和自己身边的那些龃龉。 “所以呢,他和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村里以前挖出口井,我不知道那个井里有什么,只知道村里有那口井出现后,你们的人开始在村子里进进出出。” 只是更多的,阿亮也说不出什么了。 只知道那口井似乎对于赵侍熊而言很重要。 看起来,那口井应该也是特殊的存在,由来是因为岑人吗? 岑姣垂着眼,眼底的情绪一丝一毫都没有泄出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08章 可如果,这个村子里的人守着那样一口井,为什么还是过得那样贫苦呢。 住在那种,需要经过一线天才能到的地方,生活贫困,连吃饱都是艰难的事情。 赵侍熊不算是个好人,可是钱这种东西,赵侍熊向来是不缺的,他不该对这个村子里的人那样小气才是。 如果村子里的井对于赵侍熊来说很有用,他不会吝啬付给村民报酬。 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只是阿亮看起来,也只知道这么多了,他囫囵说着,颠来倒去的,都是些重复的话。 岑姣喊住了他。 阿亮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人,“你答应过我的,要给我哥一笔钱,保障他的生活。” 岑姣笑了笑,她上下打量着阿亮,薄唇轻启,“你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你们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做了那么多的腌臜事,凭什么还想要一个安稳的未来?” 阿亮的脸色突变。 他终于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会去管他哥哥的死活,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诓自己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他猛地扑向岑姣。 后面的看管人员很快走了上来,一左一右控制住了他。 岑姣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她动都没动,只是那样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 就在阿亮要被带下去的时候。 岑姣终于再一次开口,“你也好,你哥哥也好,绝不会善终。” 阿亮恶狠狠地盯着岑姣。 岑姣毫不畏惧,她回望回去,笑了笑,“我虽不擅替人看相算命,可你们,绝对不得善终。” 阿亮被推搡着送回了囚室。 很快,岑姣要见的另一个人就走了出来。 老人更显得瘦削干瘪了,裹在囚衣里,看着像是一具干尸一样。 那人,是村子的村长。 比起阿亮,村长似乎更淡定些,他看向岑姣的目光古井无波,好像并不在意,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当年害得他们做的事情暴露出来的那个人。 他也不奇怪,为什么岑姣会来找自己。 村长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像是情绪已经被抽离了一般,他不在意岑姣出现在这里,更不想去追究岑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侍熊死了。”岑姣忽地开口,她盯着面前的老人,老人脸上一丝一毫变化她都不想错过。 在听到岑姣的话后,村长的眼皮抬了抬。 他那一双眼睛浑浊,几乎看不透情绪。 “你来了这儿,自然是他死。”老头子咂摸咂摸嘴唇,吐出一句话来。 岑姣笔直的身子微微软了些,她盯着面前的人,忽地笑了笑,“那您胆子还挺大,知道我是什么人,当年还敢和他一起,差点儿弄死我。” 老头子瞥着岑姣。 他的表情依旧淡然,“你来见我,总不能是为了通知我一声赵老先生去世了。” “我们与赵先生的交易,早在当年他为了安抚你拿我们开刀的时候就结束了。”老头子咳嗽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声响,他对着一旁的地面啐出一口老痰来。 “当然不是。”岑姣摇了摇头,“我来,是想问一问你,村里的那口井——” 果然,岑姣问出那口井的事情,老头子的反应总算变得有些剧烈,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盯着岑姣,似是要将岑姣看透一般,“你怎么会知道井的事情?” 岑姣整个人更放松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头子,“我一直很好奇,赵侍熊与我撕破脸后,几次遭遇险境却又活了过来,不光活了过来,甚至于连伤口都好得七七八八。” “他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些呢?”岑姣看着面前的人,身子微微前倾,“所以,井里到底有什么?” 老人盯着岑姣。 他只是重重呼吸,胸膛剧烈起伏,却始终没有说话。 岑姣睨了他一眼,抬手敲了敲桌子,“你们当年昧下我们的东西,现如今我都找上你了,你还想隐瞒不成?” 这算是赌一手。 岑姣有九成九的把握,老头儿所在的村子,离岑人的地方那样近,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九成九都是岑人的东西。 “你莫不是以为,我们那么好说话,对待叛徒会轻轻放过吧?”岑姣歪了歪头,她盯着面前的人,眼底有若有若无的笑意。 谁料,老头子非但没有表现得惊恐,反倒有些愤怒。 是的,愤怒。 他身子前倾,几乎大半个人都压在桌子上,“叛徒?是山神选择抛弃了我们!” 山神—— 岑姣心中默了默,上次听人提到山神,还是从岑玥的口中。 她说,魏照他们所保护的科考队,惊扰了山神,必须开坛祭祀,送上祭品,才能让山神不动怒。 现在,这个村子里的老头子,却也提到了山神。 他盯着岑姣,咬着牙,像是将满腔的恨意嚼碎咬烂,“我们村子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守着那口井,从未想过做什么背叛的事情。” “可我们又得到了什么?”老头子盯着岑姣,他干瘪发皱的脸多了几分扭曲,看着岑姣时,竟是多了几分质问,“我们得到了什么?” 岑姣微微蹙眉,她看着面前的人,没有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09章 而老头子,似乎也不打算从岑姣口中得到什么答案,他坐回了椅子上,视线微微发直,他盯着岑姣,却又好像在透过岑姣看向什么旁的人。 “我们祖祖辈辈……”老头子的声音有些发哽,他眨了眨眼睛,过了许久才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祖祖辈辈都守在山里,守着山神赐下的肉井。” 岑姣面上不显,眼皮却是轻轻跳了一下。 肉井?那口井是活的吗? “可是,你们却抛弃了我们。”老头儿看起来有些颠三倒四的,一会儿说是岑姣他们抛弃了自己,一会儿又是什么山神无眼,从不垂怜他们。 老头儿越说越混乱。 岑姣却是抓中了其中的关键。 在老头儿看起来,所谓的山神也好,岑人也好,或许是同样的。 老头儿所在的那个村子里的人,和陈郡的老钱头一样,他们和那些钱姓人一样,曾经归顺于岑人,他们是岑人的附属,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因为一些东西联系在一起。 只是,或许因为陈郡离得远,所以,陈郡那地方,虽也有岑人这儿流落出去的东西,知晓的人却不多。 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什么岑人的。 只有极少数的,像是老钱头这样的人,仍旧知晓岑人的存在。 可是,流黄县山里的这个村子却是不一样,他们身处悠悠深山,环境逼仄,与外界的联系少之又少。自然流传下来的东西,保存下来的东西更多些。 岑姣托着下巴,她看着老头儿,“你们守着肉井,却过成如今这番情景,还真是——” “肉井?那肉井难不成又是什么好东西吗?”老头子的声音微微发尖,他打断了岑姣的话,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赵侍熊的下场不是摆在那儿吗?” “在那之前,我兢兢业业地守着肉井,按时献上贡品,又得到了什么?”老头子忽地往后一靠,他盯着岑姣,“所以,你们的信徒越来越少,你们终于坐不住了是吗?想着要来找回我们这些信徒了?” 老头子笑了起来,“从前觉得祭品不够好,所以从来不管我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我的孩子……我的儿子,病得那样重,我明明已经用他的姐姐,用留着我血脉的人当做祭品献了上去,仍旧没有人救下我的儿子。”老头子止住了笑,他看着岑姣,一字一顿,“无论你为什么找到我的头上来,回去告诉你的族人,我们绝不会再成为你们的信徒。” “那口肉井,没了我们的供养,又能坚持多久呢?连我们的供养都断了,你们又能坚持多久呢?”老头子的话,岑姣不大听得明白,但是,她已经问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和岑砀分别的时候,岑砀曾经给岑姣塞过一张地址。 那地址,可太叫岑姣熟悉了,在流黄县,不是山里的那个村子,而是另一个村子,要富足些。 现在想起来,那个村子,或许就是岑砀在岑人地盘外的根据地,离岑人的地方很近,倘若有人寻过来,也伤不到他分毫。 如果那个村子里的人,是岑砀的信徒呢? 那么,山里那个和岑姣渊源颇深的村子,又是信奉着哪一个岑人,听着哪一个岑人的安排做事呢? 岑人内部,有着很大的问题。 这点岑姣知道,现在,魏照是自愿跟着岑玥走的,而且,听她离开前的话音,岑人内部,似乎已经安定了下来,现如今由岑玥领头。 岑姣从流黄监狱离开了。 日光洒在她的身上,微微发暖,岑姣闭了闭有些干涸的眼睛,过了许久,她睁开眼,大步朝着马路走了过去。 她要上山一趟,瞧一瞧那肉井。 岑姣并不想与岑玥作对,可是现在,却又不得不这样做了。 单凭她自己,同岑玥作对,简直是天方夜谭。 岑姣不得不想办法借助旁人的力量,可是单单去找岑砀,岑姣却又有些不信任岑砀。 这种时候,若是能找到第三人,或许,才是最优解。 既能救下魏照,又能不让绝天地通的事情落空。 山上的村子,自从当年的事情发生后,多数青壮年的男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罪名被关了起来。 村子里的小一辈,也离开了不少,村子渐渐荒芜了下来。 倒还有人住在山里,只是很少了,多是些老人,女人。 岑姣花了大价钱,才找到了送她上山的向导。 只是那向导将人送过“一线天”,便说什么都不往深处走了,他的口音有些重,看着岑姣的时候,五官皱在一起,“村里不太平,要不是您坚持,我是不会送您过来的。” 岑姣闻言也不强求,她将钱递给了向导,翻身从驴车上跳了下来。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老头子说,祭品不够好,所以他用自己的女儿当做祭品,想要山神显灵,救一救他的儿子。 可是仍旧没什么用。 所以,老头因此怨恨,这才会背叛岑人,这肉井的秘密,才会让赵侍熊得了去。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有些想不通,如果血脉越接近岑人的人作为祭品,便算是更高级的祭品。 魏照一个外人,总不能因为同自己谈了恋爱,有几分情谊,就能变成高级的祭品吧? 难道岑玥让魏照和她离开,不是想让魏照当什么祭品?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10章 可如果,魏照不是抱着成为祭品的心思离开的,又怎么会留下近乎诀别的信呢。 岑姣觉得她面前的拼图缺了最重要的一块,她收回思绪,停下了步子,岑姣到了村子里。 多数屋子都已经废弃了,岑姣拔刀放血,血气引着她往前走。 在杂草丛生的地方,岑姣发现了那一口井。 从外面看,没什么不同,可是刚刚靠近,岑姣就闻到了浓烈的腥气。 第103章 - 那味道,是从井里传上来的。 味道有些奇怪,说腥臭,可往鼻子深处钻,却又不是叫人难以忍耐的。 岑姣刚刚割开了手掌,胡乱包着一层纱布。 现在揭开纱布,伤口处仍旧有血涌出来。 岑姣觉得自己的这一身血,还算是好用。 至少现在,血气引着她找到了这口肉井,她的血,也能够让着肉井的真面目,显露一二。 血珠滴落,砸向无边深井。 岑姣挑眉去看,那口肉井上方的空气渐渐有几分扭曲。 像是有什么,要从井里爬出来了一样。 岑姣退后半步,盯着肉井的方向,半步不退。 直到那扭曲渐消,那股奇怪的味道愈发浓郁。 岑姣脖子上的玉鱼开始发烫,那条小蛟龙似乎有些不安分。 岑姣能够感受到有东西在快速接近。 她盯着肉井的方向,在那团肉色的东西飞出来的瞬间,寄住在玉鱼里的小蛟龙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直接没入了那肉色的团子中间。 岑姣眸光闪了闪,低声道,“回来!” 小蛟龙看起来有些许不情愿,小蛇大小的蛟龙去时倒是气势凌厉,回来时,却又慢吞吞的,显然是不情愿极了。 岑姣没有再看小蛟龙,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不远处的肉球身上。 那块肉球很大,有壮汉的腰粗,上面的肉团看起来很有弹性。 乍看起来,像是一块肥猪肉被绳子勒成了一块一块的,每一块被勒起来的肉,都很是圆润。 而刚刚被小蛟龙一头贯穿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空洞。 岑姣盯着那块空洞。 只见空洞边缘的皮肉开始生长,没两分钟,那个被小蛟龙撞出的豁口便缓缓长上了。 这肉球,有再生的能力。 她微微眯眼,想起了赵侍熊身上的那些变化。 他数次受伤,却又在很短的时间里好起来,很难不让人想到这有着再生能力的肉井。 只是…… 岑姣呼吸微顿,她记得清楚,赵侍熊身上,有很多黑色的小飞虫,那些小飞虫和这肉井,和这块肉球又有什么关系呢? 岑姣盯着面前的肉球许久没有动作。 那颗肉球半浮在井口上方,缓缓动着,表面微微起伏着,像是在呼吸一般。 看起来,这颗从井里飘上来的肉球,对岑姣没有什么恶意。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岑姣抬脚朝着那口肉井走了过去,一步,两步。 岑姣同那颗肉球之间的距离,仅剩不到一米的距离。 就在岑姣抬手想要触碰那颗肉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 是有些苍老的女声。 “你找到肉井,是为了让我现身不是吗?” 岑姣抬起的手悬在了半空,她缓缓转身,看向了出声的方向。 是个头发斑白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有几分精致,不像是这山里的人,她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好,穿着一件藏红色的旗袍,旗袍贴合腰身,显得格外优雅。 “你是……”岑姣顿了顿,她缓缓收回了手,声音中多了一丝笃定,“肉井的主人。” 女人微微挑眉,她看向岑姣,抬脚走近了些,“算不上什么主人,这口井,只是和我一起的时间很长了。” 岑姣微微皱眉,她盯着面前的女人,没有说话。 女人停在了岑姣身前,她缓缓递出手来,“岑韶容。”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抬手握住了岑韶容的手,两人掌心相触时,微微的凉意顺着岑姣的掌心传遍了她的身体,“岑姣。” “岑姣?”岑韶容在听到岑姣名字的时候,微微挑眉,她轻轻歪了歪头,看起来有些许惊讶。 岑姣察觉了她的这一丝惊讶,她看着面前的人,“我的名字,让您很惊讶?” 岑韶容笑了笑,只见她走到了岑姣身侧,而后抬手在那肉球身上轻轻一拍。 原先浮出了井面的肉球,便又落了下去,岑姣并没有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很久很久后,只有簇簇风声。 “姣音,在岑人起名时,很少会用。”岑韶容转眸看向岑姣,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岑姣,话音一转,“你来找这口井,也是为了见我,现在找到了我,那就去我那儿小坐一下吧。” 岑姣盯着岑韶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道一声好。 山路崎岖,可岑韶容在其中,却似如履平地。 她领着岑姣,并没有走多远,两人就在山间见到了一个平房。 那是岑韶容隐居的地方。 推开院门,岑韶容抬脚走了进去,岑姣跟在她身后。 这的确是隐居,在这种地方,根本不会有其他人出现,岑韶容一个人生活在这儿,如果不是岑姣找上门来,根本不会有人打扰到她。 岑韶容示意岑姣坐了下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11章 她给人倒上了一杯花茶,“你怎么猜到这里,会有我这样一个人的?” 岑姣看着岑韶容,低声道,“我一路上,见到的与岑人有关的东西并不算多,但是在陈郡,有岑如霜在。顾人生活的岛上,虽没有活着的岑人,可我后来想,顾人分食岑人的血肉,所以岛上,总是有岑人的存在。” “总不能到了这村子里的肉井,就没有一个岑人看着了。”岑姣眸光闪烁,她看向面前的人,“我在来村子前,去找了村长,这村子里的人,似乎是背叛了岑人的信徒。” “可我有些奇怪,他们既然背叛了岑人,不再信奉山神,为什么不将那口井填了呢?” “一个有着再生之力的肉井,岑人当真就不管不顾了吗?任由这肉井被自己的敌人守着?”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我与岑人的接触不多,可这么久以来,我对你们的印象便是,扮猪吃老虎。” “我不信岑人当真会放着这样一口肉井不管不顾。” 岑韶容微微挑眉,对于岑姣的话,她并没有否认,便算是肯定了岑姣的猜测。 “我的确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岑韶容道,她叹了一口气,眸光凝在半空中,“从前住在县里,后来住进山里。我也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岑人了,没想到今天见到的,却是个在下面长大的小姑娘。” “你来找我,想做什么?”岑韶容看向岑姣,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岑人之间,很少来往,你不远万里找上门来,一定是有事情要求我了?” “我要上去。”岑姣道,她看向岑韶容,“岑玥不会让我找到云梯的,但我有不得不上去的理由。” “岑玥……”岑韶容眸光闪了闪,她看着岑姣,没说话,似是在心里衡量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扯了扯唇,“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你,去和族长作对?” 岑姣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把握,甚至在您出现前,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是不是能在这儿,找到一个什么机会。” “但我有不得不上去的原因,所以哪怕希望渺茫,我也必须去做。” “如果我不出现呢?”岑韶容问道,她看着面前的人,有一些好奇,“如果我不出现,你打算如何?” “将那井挖了。”岑姣道,她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肉井是岑人的宝物,岑人可以对肉井不管不顾,可若是眼看着这井被毁,应当是做不到的。” “到时候,总能逼出一两个人来。” 岑韶容看着岑姣,眸光轻闪,她对面前的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她已经一个人生活太久了,有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可是岑姣这个人,却有些不一样,让她古井无波的生活,泛起一片涟漪。 “你要上去,为了救人?”岑韶容坐直了些,她的双手交叉,放在膝头,看着岑姣,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也是,离开上面的岑人,我没见过想要回去的,除非为了救人,不然为什么要回到那个鬼地方去呢。” 岑韶容的声音拉得有些长,有些字音像是从她齿缝之间溢出去的一样。 岑姣的视线有些恍惚,她有些不确定,岑韶容当真会这样轻松地帮自己吗?两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始谈条件—— “如果你帮我,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岑姣双手微微握拳,她看着岑韶容,“你生活在下面,如果要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如果要别的,只要我能做到,我也——” 只是,不等岑姣的话说完。 岑韶容的声音便将她想说的话完全打断了,“我不会帮你。” “我出现,只是不想你去打扰那口肉井。”岑韶容看向了岑姣,她的面色冷了下来,不似方才那般温和,抬眸看向岑姣时,眼底也多了一份冷意,“岑玥要做的事情,我知道一星半点。” “她想要断绝上下来往的可能,将岑人那些流落在外的东西收回。”岑韶容眸光闪了闪,她笑了一声,“这不是什么好主意,可是对于这些年越发不安定的岑人而言,却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关键的时候,她带走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东西,都有她的用意。”岑韶容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看向岑姣时,眸光有些冷淡,“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想要帮你去破坏岑玥的计划。” “我与你,虽然初相识,但我劝你一句,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吧,有些时候,未来很多年的安宁,就是要靠人命堆出来。”岑韶容一字一顿,仿佛给岑姣宣判了死刑一般,“岑姣,生死有命,该信命。” 岑姣已经知道了岑韶容的态度。 她眼睫微垂,倒也没有特别失落,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见到岑韶容,已经是相当的顺利了。 岑韶容不愿意自己上去,可仍旧是有人想要自己上去的。 见岑姣未曾说话,岑韶容以为面前的人想通了,她身子微微前倾,“岑玥的决定,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多数岑人脱离这个世界太久,就算让他们再回到地上又怎么样呢?他们已经习惯了上面的那种生活,习惯了高高在上,以人祭祀的生活,又怎么可能习惯得了下面的生活呢?”岑韶容轻轻叹了一口气,“世事变化无常,就算一部分到了下面的岑人可以弄出小打小闹的动静又如何,如今,早就不是岑人的天下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12章 “难道,还能回到最初不成?”岑韶容摇了摇头,“岑玥的做法,无疑是最好的办法,既能绝了下面那些摸到一星半点,觊觎着岑人东西的那些人的念想,又能让岑人内部,一些不甘生活在上面的人绝了不该有的心思。” “至少这样,可以少死很多人……” 岑姣忽地抬头,她打断了岑韶容的话,“岑砀,我的舅舅,一直不满岑玥的做法。” 岑韶容一愣。 岑砀这个名字,于她而言有些陌生,也是,族里的男孩子,向来是没什么本事的,自然让人记不住。 这是这个名字,陌生中却又有几分熟悉。 当年她还在上面的时候,那时候的族长是岑玥的母亲,老族长是有两个孩子的,那是一对双生胎,一男一女。 女孩儿,就是岑玥。 而男孩儿,就是岑姣刚刚提起的岑砀。 老族长的儿子…… 岑韶容的眉心微微皱起,就算再怎么没本事,也还是有三两下的。 这些年,倒也是听说岑砀做了一些事。 现在岑姣提起岑砀,岑韶容交叉相握的手微微紧了紧,她盯着面前的人,“你要做什么?” “在来这儿之前,我已经给岑砀的人送去了口信。”岑姣笑了笑,“我之前,和他打过一次交道。” “我这个舅舅,似乎一直想着重新回到下面来。”岑姣抬眸看向岑韶容,“岑玥现在想要彻底断了两方的来往,你觉得,他当真不会做什么吗?” 岑韶容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她盯着岑姣,有些不确定面前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被岑玥带走的人,我一定要救。”岑姣看着面前的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也可以和你保证,岑玥想要做的事情,不会落空。” 岑姣看着面前的人,她笑了笑,站起了身,“我只是希望您帮一帮我,我不信任岑砀,却也找不到什么能替我做事的岑人了。” “原先,我的打算是逼一个岑人露面,让她要么替我做事,要么就杀了她——”岑姣看向岑韶容,“但是,您刚刚说的话,让我知道,至少,你也是希望岑玥的打算成真的。” “如果你想要岑玥成事,那你一定要帮我。”岑姣看着岑韶容,她笑盈盈地,抬起手晃了晃,“当然,你不愿意也不行了。” “刚刚我们在肉井前面走了一圈,我已经发现了,你的性命与肉井相连——”岑姣顿了顿,她手掌当中,是个很小的按钮,看起来,是用来操纵什么东西的按钮。 “您在下面生活了这么久,应该知道,现在,有很多威力巨大的炸弹。”岑姣依旧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就算肉井有再强大的再生能力又如何,一颗不行,那就是两颗,两颗不行,三颗,总能在肉井复原前,将那些东西,炸成碎肉,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净。”岑姣的声音顿了顿,她看着岑韶容,“我的确没有什么能够信任的岑人,但是不巧,普通人里,倒是有些人让我信得过,更不巧,这些人,同样也想救下魏照。” 岑韶容的面色微微发白,她盯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 她整个人松弛了下来,笑声也由浅变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了笑,“你想我做什么?我已经老了,就算我想要帮你做,也不见得能够帮上忙。” “我只需要你在恰当的时候给岑玥传个口信。”岑姣看着面前的人,“等我将人救走,岑砀准备起势的时候,我需要你去通知岑玥,让她阻止岑砀。” ****** 山林中,许承安一张脸垮着,神色算得上极为难看。 顾也已经在村子里绕了一圈,没见到岑姣,他的表情也微微有些凝重,走回桑寻身边,他眉头皱起,“姣姣不在这儿。” 桑寻正蹲在那口肉井边。 她对这口明显是活着的井充满了好奇,听到顾也的话,桑寻微微挑眉,面上倒不见有什么紧张的情绪,“放心吧,姣姣只是通知我们过来守着这口井,她有分寸的。” “你当然不担心。”许承安冷着一张脸,表情凝重得几乎结冰,“现在不见了的是魏照,你担心什么?” 桑寻站起身,她依旧一袭红裙,听到许承安的话,瞥了眼他,“你整天垮着一张脸,对这个不满,对那个不满的,真是不知道谁得罪你了。” “阿寻。”顾也拉住了桑寻的胳膊,这种时候,自己人先吵起来总归是不好的,顾也想要拦一拦。 可是桑寻那个脾气,如果顾也能拦得住,她也就不叫桑寻了。 只见桑寻一只手叉着腰,双目微微瞪圆,盯着许承安,“魏照这事儿,你怪谁都怪不到姣姣身上去!” 桑寻护短,可她却也说得没错。 魏照忽然离开这件事,他根本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岑姣也是被蒙在鼓里,又怎么能怪岑姣呢? 可许承安却是冷哼了一声,他盯着桑寻,“怪不到岑姣?” “岑姣这种人——”他顿了顿,往前走了半步看向了桑寻和顾也,“你们这种人,一开始就不该招惹我们这样的普通人。” “岑姣难道是第一天知道自己特殊吗?”许承安盯着桑寻,“你们难道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接触的,所处的世界,和我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吗?” “如果早就知道了,那就不该再来招惹。”许承安的目光越发冷凝,他看着桑寻,却又像是在透过桑寻看向什么别的人,“如果岑姣一开始没有来招惹魏照,那么现在,魏照也不会莫名其妙跟着岑玥离开。”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13章 桑寻看着面前的人,忽然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明白了。” 她看着许承安,目光渐渐多了一丝不屑,“你看似是在说魏照,实则在说自己。” “许承安,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你和我们分明没什么交集,为什么对我们好像从一开始就有很大的意见。”桑寻哼了一声,她盯着许承安,“感情是将你自己的经历,怪到了我们的头上。” “许承安,我告诉你,你当我们是自愿去接触这些事情的吗?不说我们,只说姣姣,直到不久前,姣姣才知道自己身上的那些破事。” “你非要找个人怪是吗?”桑寻步步紧逼,她眸光冷硬,像是要将面前的人生吞了一样,“如果你非要找一个人去怪,那你去怪老天爷,去问问他,为什么这世上,竟有一部分人天生就生活在怪力乱神之中!” “你说,如果姣姣不去招惹魏照,魏照就不会出事了是吗?”桑寻嗤了一声,她看着许承安,眸光闪烁,眼底满是不屑,“许承安,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是姣姣去招惹魏照,还是魏照去招惹了姣姣?” “更何况,魏照自己身上,不也有着可能会给姣姣带来麻烦的过去吗?!”桑寻缓缓吐出一口气,“与其在这里将事情推给姣姣,不如抓紧去将村子里剩下的老人孩子疏散出去。” “这口深井是活着的,现在它安静,可不代表姣姣找回魏照后,它还会安静如此!” 许承安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确有些失态了。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许承安双眸虽仍旧通红,却不似方才那般控制不住情绪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了颤,“疏散的事情我会安排,这次的事情没有放到台面上来,能不闹出动静是最好的。” 桑寻瞥了许承安一眼,“姣姣的事情,我比你上心。” 三人身边,那□□着的深井,仿佛在呼吸一般,发出很浅很浅的呼吸声。 那一呼一吸间,山风猎猎。 好似一早编织而成的网,现在正在缓缓收紧。 桑寻的有句话,说得很对,若是要怪,只有去怪老天爷。 只有去怪,那将两个人死死纠缠在一处的命运。 第104章 - 岑砀最近有些焦头烂额。 原先,他被岑玥派出去收回几样岑人的东西,他心中还有些沾沾自喜。 现在,岑人内部动荡,岑玥无人可用,只能信任依赖自己。 可是,只是下去一趟的功夫,岑玥竟是就解决了内部的混乱,岑砀原先安排好的钉子,竟是被岑玥没耗费什么精神就拔了出来。 这让岑砀愈发暴躁起来。 尤其是当他回到上面后,也不算是被软禁,确实被明里暗里地看管起来。 显然,他那个姐姐,并不信任自己。 岑砀有些烦躁,所以,当有信传来时,他第一时间是发火,屋子里的茶盏水壶,能砸的都被砸了个稀烂。 送信进来的人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走上前,面色凝重,“砀哥,下面送信上来了。”送信的人面色虽然凝重,眼底确实闪烁光亮,压都压不住。 岑砀眸光一凝,他看向来人,“下面来的消息?东西找到了?还是岑姣将东西送过来了?” 来人摇了摇头,他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岑砀接过,三两眼就看完了传上来的消息。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向进来的人,“你来的时候,有尾巴没有?” “砀哥你放心,我是避开那些人的。” 岑砀这才抬眼道,“晚上弄出些动静来,我得下去一趟。” ****** 从岑韶容处离开后,岑姣拐去了岑砀给她的地址。 在她过去之前,已经送了信过去,想来现在,岑砀已经收到了她想要见面的请求。 山路并不好走,等到岑姣回到镇上,又找到那个同样偏远的村子,已经不算太早了。 村口亮着一盏灯,白色的灯光略有些晃眼睛。 岑姣下了车,送她来的司机见岑姣一个人,略有些担忧。 他看着岑姣,口音略有些重,“小姑娘,地儿没错吧?要是错了,我给你拉回县里,只收你一分钱。” 岑姣摆了摆手,她对着司机笑了笑,“没错,我舅舅在这儿呢。” 她虽然没有看到,但已经感受到了岑砀的存在,那密密麻麻的,几乎遍布在四周每一寸空气中的压迫感。 岑姣知道,岑砀已经在等着她了。 岑姣停下了那只有一个灯泡的路灯下。 一秒,两秒,有脚步声传来,抬眼去看,正是岑砀。 和之前见到总是西装笔挺的岑砀不同,今天的岑砀,穿着便于动作的黑色运动套装,脚上踩着一双马丁靴。 他走动时,踩在地上的枯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岑姣眨了眨眼,眼眶几乎是在一瞬间红了,她看向岑砀,像是看见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舅舅,您一定要帮帮我。” “瞧瞧这可怜劲儿。”岑砀似笑非笑地看着岑姣,他半挑了挑眉,“怎么了这是,火急火燎地让我一定要同你见上一面。” “妈妈……”岑姣咬着唇,看起来满脸的无措,她吸了吸鼻子,可泪珠仍旧滚落,抬眸看向岑砀时,满脸的无辜,“妈妈她带走了魏照,舅舅,你帮帮我,我很喜欢魏照,我想将魏照找回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14章 岑砀哦了一声。 长长的一声,尾音在空气中转了几个弯,他看向岑姣,“姣姣,我姐姐带走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救下的。” 岑姣面上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茫然,旋即又有些惊慌起来,“舅舅,我知道您神通广大,一定有法子可以救下魏照的,是不是?” “姣姣,你母亲,我的姐姐,她是岑人的族长。她做出的决定,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尊重支持。”岑砀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想事情有转机,除非有新的族长出现。” “可是姣姣,岑人族长势必要从姐姐的孩子中选出来,她只有你一个孩子,岑人中,已经没有人能够从她手里抢过族长的位置了。”岑砀走近了一步,他低下头,看着岑姣,目光灼灼。 岑姣缓缓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什么一般,声音有些激动,“舅舅,我可以的。只要我当上族长,不就能救下魏照了吗?” 岑砀没说话,他仍旧打量着岑姣,像是想要看穿面前人的皮囊,看透她的灵魂一般。 面前的人,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回答的缘故,看起来变得焦急起来。 岑砀手腕一紧,低头去看,是岑姣伸出双手,抓住了他,“舅舅,我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只想救下魏照,至于族长的位置,我不在意,哪怕是之后我还给妈妈也是一样的。” “傻孩子。”岑砀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着面前的人笑了笑,然后伸手,顺着岑姣的脸颊抚了抚,“算了,谁让我只有你一个外甥女呢,这件事,舅舅给你想法子。” “你先放宽心,还有一段日子。”岑砀道,“普通人被带上去,通常都是成为祭品的命,只是祭祀这事儿,也不是说开始就开始的,总要准备上一段时间,敬告岑祖山神后,才能开始祭祀的仪式,所以别担心,你的小情郎,现在还是活着的。” “安心在村里睡一夜,明天会有人来接你。”岑砀道,“现在,姐姐不让上面的人随意走动,所以明天来接你的人,会走一条有些险峻的天梯,那人不是岑人,是个普通人,他的血能够遮盖住你血液的存在,不会让上面的人察觉有岑人召出了云梯。” 岑姣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拉紧了岑砀,“舅舅,您不是也要通过天梯上去吗?我可以同您一路,我不会胡乱行动,惹人注意的。” 岑砀那只被岑姣握住的手微微发紧,他眸光颤了颤,落在了半空中。 呵,山人落血,云梯自现。 可这落血有用的,向来只有岑祖那一脉的女人,只有最纯正的岑祖血脉才能引出云梯。 可正是有着最纯正血脉的女人,他的亲姐姐,却做出了最愚蠢!最伪善的决定。 倘若不再让岑人入世,他们只能永永远远,世世代代困在那一方贫瘠又险峻的地方,放着大好河山不要,却偏安一隅,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岑砀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他看向岑姣,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舅舅总要先去替你安排一番,别怕,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来找你。”他说。 岑姣这才松开了手。 岑砀拍了拍她的肩,朝着黑暗中的人抬了抬下巴,那人走上前来,看向岑姣,“屋子给您准备好了。” 岑姣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那人走远了,等到完全看不见岑砀,她脸上的神色才渐渐淡去。 领着她的人微微弓着身子,给岑姣准备的屋子似乎是在村子深处,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村中小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岑姣鼻翼前,有淡淡的腐尸味道,她皱了皱眉,开口时,声音里却满是无措,“婆婆。”先唤了一声前方的人,“这儿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别多问。”那个领着岑姣的老太太并没有回头,她半佝偻着背,对着路边的人比画了两下。“这村子里的事儿,以后砀爷会告诉您的,现在,您就安心过一夜,等明天接你的人来吧。” 岑姣闻言应了一声。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一旁紧闭的黑色大门上扫过,大门两侧,是两个有半人高的铜狮子,那铜狮子双目瞪圆,看着龇牙咧嘴,有几分吓人。 岑姣收回了视线,觉得有些奇怪。 通常来说,镇宅用的石狮子,口中都会叼一个尺寸正好,取不出来的圆球。 可这两头铜狮子,确实没有叼球的。 怒目圆瞪,龇牙咧嘴,看着有几分凶神恶煞,不像是镇宅的祥瑞,反倒像是什么凶兽。 那个领着岑姣的老婆婆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工夫,便领着岑姣走过了那间黑洞洞的屋子。 岑姣没有回头再看,就算那里面再怎么奇怪,现在也不是去追究的时候,她收回了视线,跟着老婆婆到了村子最远处的屋子。 是个平方,又矮又破的。 岑姣倒是没有表露出什么嫌弃的意思,她对着领她来的人轻轻点了点头,“多谢婆婆您了。” 老太太瞥了眼岑姣,“您喊砀爷一声舅舅,便无需同我这样客气,安心住着吧,晚上听到动静,也不用害怕,不会有东西来打扰到你的。” 岑姣点了点头,面上满是柔弱,“谢谢您。” 心里,却是将老太太说的动静暗暗记下,既然她这样说,想来今天晚上,也不会太平,应该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动静。 岑姣眨了眨眼,她对着老太太笑了笑,转身进了屋子。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15章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许久没有进过人的霉味。 岑姣咳嗽两声,这霉味比刚刚的腐尸臭味要好忍受些。 腐尸的臭味…… 岑姣眯了眯眼,是村子里的人在将死去的人制成腐尸吗? 只是,空想也想不出什么。 岑姣在床边坐下,她不打算躺下休息。 毕竟这个村子实在是太奇怪了,在这种地方,绝不能掉以轻心。 老太太口中的动静很快就出现了。 卡卡卡卡的,像是有什么压路机在外面的小道上来回碾动。 似乎还有人声,声音细碎,不大听得清是在说些什么。 岑姣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她抬手,揭起了窗帘一角,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将岑姣盯着。 岑姣吓了一跳,窗帘布也从她手里滑落。 只是这一下,反倒让外面盯着岑姣的人略微安心,是那个领着岑姣来的老太太。 岑姣退了半步后也反应了过来。 那个领她过来的老太太从一开始起就不信任她,面上装作走远了,实际上在暗地里偷偷盯着岑姣。 现在,岑姣想着从窗户处偷看的事儿,不就被抓了个正着吗。 只是被抓住偷看,岑姣倒也不惊慌,外面那样大的动静,她会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想来,那个老太太也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会守在外面,免得屋子里的人因为好奇,撞见什么不该被她撞见的东西。 岑姣呼吸沉了些。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窗户,片刻后,窗边传来笃笃两声,紧接着,便是那个老太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岑小姐,你好好休息吧,好奇心害死猫。” 最后的尾音微微上翘,像是一条小蛇,直勾勾地钻进了岑姣的耳朵里。 岑姣微微敛眉,她坐在床边,眼眸中的神色一点点地没去。 村子里的人铆足了劲儿,不让岑姣知道村子里的秘密。 眼前这种情况,倒也不是非要弄清楚这村子里的怪异之处。 等之后,岑玥总会处理的。 只不过…… 岑姣抬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脖子上。 在那截修长洁白的脖子上,被碎发遮挡的地方,有块指甲大小的,形状十分像是蝴蝶的胎记。 这块胎记,是前段时间才被岑姣发现的,在她拥有的那些记忆里,似乎并不存在这样一朵胎记,只是,这胎记,却让岑姣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的时候,罗芍说,店里的蝴蝶标本活了过来,变成了文身——在曾斯雅的身上。 曾斯雅和张帆。 岑姣眸光闪了闪,曾斯雅和张帆是同乡。 魏照后来告诉过岑姣,曾斯雅和张帆都是从黔州流黄县出去的。 想起那天“死而复生”的岑姣,鼻翼前,那股腐臭味道,变得浓烈了些。 岑姣眸光闪了闪,这味道,和当日曾斯雅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非要说,那便是村子里的怪异味道更加浓烈些,而曾斯雅身上的味道则要淡上很多。 所以,当时曾斯雅的事情,会是岑砀的手笔吗?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消失了。 似乎整个夜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岑姣没有再想着出去看看,方才那些究竟是什么动静,她靠在床头,闭眼休息,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 嘈杂声后,便是寂静。 在那深沉的寂静之中,有虫鸣蛙叫响了起来,由远及近,将整个人吞没。 天濛濛亮的时候,便有人来敲了门。 岑姣睁开眼,她开口应了一声。 外面的人听到她的声音,抬手推开了房门。 最先进屋子的,就是昨天盯着岑姣的那个老太太,老太太和昨天同一个打扮,一双眼睛微微抬起,盯着岑姣,“砀爷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岑小姐,收拾收拾吧,天若是大亮了,路便不好走了。” 岑姣起身往外走,她瞥了眼外面,月亮还挂在天上。 而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向四点的方向。 老太太见岑姣走了出来,便也转身往外走。 昨天是夜里,岑姣看不大清楚,今天藉着熹微晨光和未散的月光,才勉强看清了老太太的动作。 她走路时有些奇怪,双脚仿佛没有离地,却又没有发出鞋子在地上拖行时会有的沙沙声。 就连从松软的土路上走,也没有留下半点脚印。 岑姣收回了视线,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也是,和岑砀关系这般紧密的人,又能正常到什么地方去呢。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魏照。 很快,视野尽头就多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很高,寸头,套着一件皮衣,靠在一辆有些破旧的皮卡上,手里捏着一根烟。 烟雾袅袅,从男人指尖缓缓向上流淌。 岑姣眯了眯眼,她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仿佛有些睁不开眼。 “人到了。”老太太出声道。 靠着皮卡车的男人转过头来,他的声音比起他的视线先一步落在了岑姣身上。 “走吧,天亮了路——”声音卡住,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岑姣的动作突然快了起来,她越过了前面的老太太,迳直走到车边,“是要上车吗?” 男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扔掉了手里的烟,他抬脚,将还燃着的烟踩灭,然后转到另一侧上了车。 车里安静,车外安静。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16章 只有轰隆隆的,发动机的鸣响声。 直到车子开出去很长一截,直到村口那盏路灯被远远甩在身后,岑姣才悠悠开口,“能耐啊陈玉生。” 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驾驶座上的陈玉生猛踩了一脚刹车,破皮卡猛地停在了有些泥泞的小路上。 “姣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陈玉生转头看向岑姣,他眉尾的那道伤疤看着颜色淡了些。 岑姣收回了落在陈玉生眉尾的目光,她看向前方,“不是说天大亮之后,路不好走吗?开车吧,有什么,路上说。” 陈玉生的呼吸有些重,他盯着岑姣,没动,过了好一会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填满了整个车子,“姣姣,岑砀让我来接的人就是你吗?” 见陈玉生似乎势必要问出个一二三来,岑姣脸上稍稍有些不耐烦,她抬眼看向了副驾驶的人,“陈玉生!” 陈玉生知道,这是岑姣不想解释时会有的反应。 他闭了闭眼,脸上染上了一丝倦怠,但终究开始重新发动了车子,车子驶出了村子,驶出了小路,拐上了一条山路。 “姣姣,你知不知道岑砀是个什么人?知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岑姣收回了落在陈玉生身上的视线,她声音发硬,“知道,现在该我问你,陈玉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给谁做事啊?你一个普通人,掺和进岑人的事情中做什么?你明明是跟着岑玥上去的,怎么现在又在替岑砀做事?” 岑姣的几个问题连珠炮似地扔在了陈玉生身上。 她呵了一声,似是嘲笑,“陈玉生,怎么着,你现在是在当无间道吗?小时候一起看电影,看得上瘾了?!现在,也想要自己体验一番了?” 到最后,语气中是压不住的怒气。 陈玉生的眸光闪了又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一口气道,“姣姣,你不该掺和进来的。” 陈玉生没有回答岑姣那连珠炮一样的问题,他看着前方的路,过了一会儿,继续道,“我送你出黔州,岑砀那儿,我会想个借口糊弄过去。” “姣姣,这件事情,岑玥会解决的。”陈玉生瞥了眼岑姣没有什么表情的侧脸,“和你有关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已经不需要再掺和进这些事情里去了。” “你在川都那个花店,不是开得挺好的吗?”陈玉生叹了一口气,“上次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因为不想理这些麻烦事,凶得恨不得将自己家变成命案现场,怎么这会儿,明明与你有关的事情都已经了结了,为什么还要牵扯进来呢?” “岑砀已经没什么机会了,岑玥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很快,那些与岑人有关的,波谲云诡的事情,都会被埋藏。姣姣,你自由了……” “岑玥带走了魏照。”岑姣深吸一口气打断了陈玉生的话。 车子再一次停了下来。 陈玉生有些茫然地看向岑姣,他视线轻颤,过了一会儿,才想了起来,岑姣口中的那个魏照是谁。 “魏照?”陈玉生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显然,他并不知道与魏照有关的事情。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她盯着陈玉生,“你为什么会突然在峡谷里失踪呢?” “我见到了你上云梯时的情形,你是自愿跟着岑玥走的。”岑姣道,那天,那个领着陈玉生的女人虽说蒙住了脸,只留出了一双眼睛。 可岑姣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是岑玥。 “陈玉生,你一直替赵侍熊做事。”岑姣看着陈玉生,她眉心微皱,“在我一开始发现赵侍熊在做什么的时候,我在想,是不是他派你去的呢,想要派你深入内部,好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后来,赵侍熊被我重伤,到现在死去——”岑姣顿了顿,她看着陈玉生。 果然,在陈玉生听到赵侍熊已经死了的消息时,面前的人瞳孔一瞬间睁大了些,过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自作孽,不可活。” 岑姣闭了闭眼睛,她再次看向陈玉生时,眸光复杂,满是不解和疑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岑玥一起离开。” 陈玉生看着岑姣,他抿了抿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姣姣,这些事情,我以后会解释给你听的,我也好,岑玥也好,我们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岑姣哈了一声,她看着面前的人,“是,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唯一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相信我,站在我身边的人,也被你们这群为了我好的人带走了。” “陈玉生,魏照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无论你帮不帮我,我都要找到他。” 第105章 - 魏照进过很多次峡谷。 却从未在雾气这样浓厚的时候进过峡谷。 雾气蔽目的时候,在本就视野不佳的峡谷里更容易迷失方向。 加上这种无人的深山,谁都不敢在没有办法判断方向的时候进山。 只是,岑玥领着魏照进山的时候,正是山雾最浓的凌晨。 岑玥只有一个人,早些时候,那些和岑玥一起回到黔州的人并没有和他们一路回山里去。 魏照没有多问什么,似乎是知道了前路是什么,所以他反倒很平静。 在山里左拐右拐地,饶是魏照,也很快迷失了方向。 只是岑玥看起来心中自有方位,她一路上都没有停下来分辨过方向,只是闷头往更深处走。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17章 这让魏照想起了刚认识岑姣时,岑姣自己一个人进山的时候,想起岑姣,魏照的神色柔和了些,嘴角也多了笑意。 岑玥虽一直在带路,倒是也一直关注着魏照,见魏照神色微微染上笑意,她挑了挑眉,“怎么了?”问了一句,不等魏照回答,便又继续道,“想起姣姣了?” 魏照看向岑玥,他笑了笑,没否认,“姣姣第一次一个人进山的时候,也是什么装备都没有,那时候,我还说了她一顿。” 岑玥闻言也笑了笑,“岑人在山里,天生就知道往哪里走,就算是第一次进入的深山同样如此。” “姣姣虽然一直在外面长大,可是,她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却替她记住了一切。”岑玥道,提到岑姣,安静的两个人总算有了共同的话题。 “姣姣小时候,她的祖母……”岑玥顿了顿,“也就是我的母亲,就已经很属意她了。” “她说,姣姣是天命。”岑玥的视线些微有些发直,她轻呵了一声,“天命?什么天命?我的女儿,才不要背负着那些莫须有的名头,然后被推搡着,去当什么替死鬼。” 魏照眸光闪了闪,他看向岑玥,视线里多了几分郑重,“如果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了,姣姣当真就安全了吗?不会再有奇怪的事情找上她,也不会再有乱七八糟的事情烦着她?” 岑玥停下了步子。 魏照看向站在几步外的人,岚烟白茫茫的,晨光只穿得透半分。 岑玥站在岚烟当中,竟有几分模糊,好似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片山头一样。 “是。”岑玥回头看向魏照,她眸光微凝,仿佛是在看魏照,又好像是在透过魏照看什么别的人,“很快,所有的事情都将尘埃落定。” 魏照没有说话,他看着岑玥,而后视线缓缓移动,看向岑玥身侧的岚烟。 岑玥也收回了视线,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曦光,而后抬手,在匕首上方轻轻一动。 岑玥指尖,有血涌了出来,血珠滚落,渗进了山中土壤。 魏照眼眸闪了闪,他看到,与地面相接的那些岚烟,渐渐被染上了一丝红。 那红色越来越浓厚,直到将视线里的每一寸都染得发红。 耳边,有轰隆雷声响起。 魏照下意识抬眼去看,视线尽头,黑云呼啸而来,裹着隆隆雷声。 可是,他们头顶的天空,确实亮得令人心惊。 岑玥收回了手,她抬眼朝着魏照看了过来,“你还有后悔的机会。”岑玥说,在她身后,云层翻涌,堆叠之中,竟是成了一条云梯。 直到这时,魏照才第一次对于盘古开天辟地,分出天上和地下这件事情,有了切实的感受。 那云梯,就是天上和地下之间的纽带。 而打开这条纽带的人,是岑玥。 岑玥站在那里,仿若与天地同色。 魏照有一瞬恍惚,他盯着那条云梯出神。 过了许久,岑玥又开口道,“魏照,踏上云梯你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现在,是你仅剩的,重新做出选择的机会。” 魏照的魂魄仿佛在此刻回笼,他看向岑玥,笑了笑,“只要我和姣姣的命数是此消彼长,那么现在,我就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 话音未落,魏照已经抬脚踏上了云梯。 一步两步,每一步他都走得踏实又稳健,没有半点迟疑。 岑玥看着魏照的背影,略有些出神,似乎有些许恍惚。 只是那恍惚一转即逝,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魏照待岑姣,的确是一片真心。 只是这一分真心,却让岑玥有些恍惚。 早在岑姣出生时,她与岑向辰便开始替岑姣谋划,他们希望岑姣可以自由,可以不受拘束,可以平安康健地火一辈子。 所以,在见到魏照的那天。 岑玥在发现魏照与岑姣互有牵扯的时候,便做出了决定。 岑玥跟在魏照的身后,她半垂下头,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苦涩,刚刚,自己那样冠冕堂皇地询问魏照,是不是显得有几分虚伪呢? 分明她心里清楚,魏照不会选择退却。 只要是为了姣姣好,魏照就一定会踏出那一步,坚定且不迟疑地踏出那一步。 岑玥清楚,只是这份清楚,不是因为她相信什么真情无敌。 而是当年,在捡到魏照的时候,她就已经给魏照下了蛊。 蛊虫在魏照的身体里栖息,安睡,直到某一天遇到岑姣时,那只蛊虫才会顺着魏照的肌肉纹理,钻进他的心脏,肆意生长。 有蛊虫在,魏照就一定会选择以命换命。 踩在云梯上时,人并没有什么实感,反倒有种飘浮在空中的不真实感。 那截云梯看着很长很长,可当真爬起来,却又好似没有耗费多久的时间。 很快,魏照就停下了步子。 他下意识低头去看,下方,是寂寥的云层,哪里还看得到什么山尖峡谷。 那一瞬间,魏照有些恍惚。 仿佛他没有到什么云梯之上去,仍旧是身处峡谷之中,只是从一个山头,走近了另一个更高的山头。 只是很快,魏照就知道不是的。 绝不是这样的,因为在他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 绿色的,到人脚踝的绿草轻轻摆动着,偶尔被风吹得倒伏在地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18章 是一片绿海,而那倒伏着的绿草,则是草浪,接踵而来,魏照仿佛能听到草浪飒飒的声音。 草浪之中,有好些白色的动物肆意奔跑着。 那是……羊? 只是当魏照看清那动物的模样,便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绝不是羊。 至少,不是魏照见过的,熟悉的羊。 那些动物的身子圆滚滚的,脑袋也是羊头的模样,偏偏脑袋上方顶着的角,却像是鹿角。 岑玥停下了魏照身侧,“上面虽不如下面那样地大物博,却也过得还算不错。” 风从二人之间吹过,有小孩子手里捏着风车跑来又跑去,笑声贯穿在风声之中,有种安定之感。 许是魏照眼眸中的讶然太过明显。 岑玥垂头笑了笑,她偏头看向身侧的人,“怎么样?是不是同你想得很不一样?” 魏照的眼眸轻闪,他缓缓点了点头,“与我想像中的,很不一样。” 如果不是岑玥站在他身边,如果不是这一路以来,魏照见是了太多与岑人有关的东西,他绝不会想到,这一处安谧的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会是岑人世代生活的地方。 像那样神秘的,充满各种诡谲故事的族群,生活的地方,魏照下意识认为该是灰濛濛的,是黑色的,有火山也好,熔岩也好,总该让人看着就想到恶鬼,想到魑魅魍魉,想到各种各样怪异的传说。 可偏偏,他们生活的地方,是那样的正常,正常到会让人觉得,在此生活的人,与他们没有任何不同。 “岑人特殊。”岑玥道,她伸手,亲昵地摸了摸领头那个小孩的脑袋,抬脚领着魏照往草浪深处走。“在有文献记载的朝代之前,世上有两种人。” 魏照回过神来,他看向岑玥,“我知道,我和姣姣也查到些东西。” “姣姣曾和我说过,她在恍惚之间,看到了一场大战。” “一场普通人类,和长相奇形怪状的人兽之间的战争。” 岑玥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轻叹一声,“是,那场战争,异人惨败,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同普通人类争夺地盘的能力了。” “姣姣没有看到那场战争的结局。”魏照顿了顿,“在她见到的画面最后,异人仿佛等到了自己的援军,从天而来的援军——他们本就占据优势,等来援军后,本该大胜。” 岑玥回头看了一眼魏照,她轻轻摇了摇头,“异人等来的不是援军。” “因为当时的岑人,叛变到了普通人族那边。”岑玥眸光轻闪,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你猜猜,为什么身为异人的岑人,要叛变转头去帮普通人族。” 魏照轻轻摇头,“或许,是和你现在想要绝天地通一样的原因。” 岑玥嗤了一声,她收回了落在魏照身上的视线,大步往前走了过去。“魏照,你要知道,人总是自私的。” “异人之中,岑人虽有大能,却也不是什么碾压之势。”岑玥眯了眯眼,“当年那些异人,各有各的本事,你要说岑人能够稳稳压所有异人一头?” 岑玥顿了顿,她摇了摇头,看起来,脸上有些许不屑,“不见得。” “但如果,其他的异人都被赶走了,都被远远地赶出这片土地呢?”岑玥眸光变得幽深,“与普通人族比起来,岑人拥有着压倒式的力量,我们可以御虫,可以御百兽,就连生活在雷电之中的蛟龙也供我们驱使,区区一群脆弱又渺小的人族,又能在我们面前翻出什么花来呢?” “这才是当年,岑人的族长,选择背叛其他异人的原因。”岑玥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不知是在叹谁。 魏照眸光闪了闪,显然,就如今岑人的处境,以及那只被压在梅山下方的蛟龙来看,岑人当年预想的事情显然没有发生。 他们原本想要赶走其他异人,而后凌驾于普通人族之上,成为拥有绝对力量的王者,但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事情发生了变化。 “可是,我们的祖先千算万算,却是算漏了一件事。” “普通人族惧怕其他异人,难道,就因为岑人的长相普通,就不惧怕了吗?” “他们想尽办法,与岑人接近,为的就是驱赶其他异人,难不成到了岑人这儿,他们就能安心与岑人相处了?” “痴人说梦!”岑玥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她轻呵了一声,话音一转,“魏照,你知道我又为什么要绝天地通吗?” 这一回,魏照开口时变得迟疑,“或许是因为岑人式微,现在,下面发展得太迅速了,你们就算可以御兽,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对普通人类,有着强大到几乎是压倒性的力量,相反,你们对于很多人而言,充满了吸引力,譬如……譬如岛上的顾姓人。” “现在,你们最好的选择,是将自己隐藏起来。” “说对了一部分。”岑玥道,“只是你说普通人类……” “虽说现在不似从前,但要说惧怕普通人类到要将所有岑人掩藏起来,倒也没有到这样的地步。” “毕竟,知晓岑人的普通人,终究是一小部分,甚至于,我与你们也有零星的联系下面的人,大家达成了一致,只要不将事情闹大,那么便当作不知道有我们这一撮人的存在。” “我想要绝天地通,更重要的是因为,当年被赶走的另外一小部分异人,他们要回来了。”岑姣声音微微有些发紧,“我不能让他们找到岑人的痕迹,所以,必须将岑人的痕迹藏起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19章 魏照眸光微微闪烁,他觉得自己快要抓住事情的关键了,却又好像差了点什么。 他盯着岑玥,抿了抿唇,“所以,将岑人痕迹藏起来的关键,是姣姣?” 岑玥只是看了魏照一眼,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眼底,似乎有着浓到化不开的情绪。 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没有再问,只是看向岑玥,“所以要怎么做,才能将岑人的痕迹完全遮掩?” “开坛,祭祀,请山神。”岑玥道。 ****** 陈玉生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车子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凝重, 岑姣看了陈玉生一眼后便转头看向了前方的山路,“陈玉生,你知道我的,我决定的事情,任谁来都不会改变。” “我没有要同岑玥作对,我只是想找到魏照。”岑姣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她低喃道,“我只希望能够找到魏照,陈玉生,你说,这些事情关他什么事儿?总不能因为那时候我一个人摸进山,他不放心去找了我,就彻底陷入这泥沼,要死在这泥沼里吧?” 陈玉生没说话,他盯着岑姣,眼睛里,竟是浮现出了悲哀的神色。 过了许久,陈玉生才出声,“姣姣,你是不是怪我之前帮着赵侍熊劝你?还是怪我之前替赵侍熊做事?” 岑姣摇了摇头,“赵侍熊已经死了,从前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在我这里,什么都不算了。” “更何况,陈玉生,你根本就不欠我什么。”岑姣看向陈玉生,她眼底有些许无奈,“所以,就连你也不应该在这里。” “不是的,姣姣。”陈玉生盯着面前的人,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此刻却是有些无奈,“我同你,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如果能够帮到你,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会帮你。” 陈玉生向来沉默寡言。 小的时候,刚刚被赵侍熊领养的时候,陈玉生又瘦又矮,还不爱同人说话,自然被同龄的孩子孤立。 孩子之间的恶意,或许并非有意的。 可那恶意之深,与成年人相比,却也是不遑多让。 在岑姣出现之前,陈玉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没有人同他说话,一起生活的那些孩子,见到他,脸上总会有厌恶的,嫌弃至极的表情。 就算是偶然碰到了陈玉生,那个不小心碰到他的小孩子,会动作神态十分夸张地擦手,然后又怪叫着跑去洗手,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厌恶之意。 那时候,陈玉生总是一个人呆呆坐在角落里,抬头看着天。 他想,自己应该是很脏很脏的一个人,不然,为什么其他人都要这样对待自己呢。 直到岑姣出现。 岑姣和陈玉生不一样,她是被众人捧着的小公主。 所有人都知道,岑姣虽然不姓赵,却不是住在孤儿院,而是住在赵宅里。 那个赵先生的孙子,小霸王赵明焱,将岑姣当作自己的亲妹妹,就算他不上山学什么手脚功夫,也要在山下守着,等着岑姣。 每个人都想要和岑姣做朋友。 可是岑姣对谁都是淡淡的,直到那天,看到午饭的时候,陈玉生手里的肉包子被几个被他高壮的男孩抢走。 陈玉生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抢走食物的事情。 他的目光空洞洞的,盯着抢走他包子的人许久,而后默不作声地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是个有些清脆的女声。 陈玉生下意识停下步子,可是停下步子的时候,却又有些不自信,怎么会有人让他等等呢?在这里,怎么会有人和他说话呢? 可是下一刻,陈玉生便察觉到身侧多了个人。 他条件反射地退开,有些惊恐地看向身侧,是岑姣。 陈玉生认识岑姣,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小姑娘,和他这种烂在泥里的人,是不一样的。 “我……”陈玉生开口,可是我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的眸光闪得极快,整个人像是破碎的陶俑,虽说站在岑姣面前,却已经碎成了粉末。 说不出话,陈玉生转身便想逃离这里。 可是,他的手腕上却是一紧。 微凉柔软的手,扣住了陈玉生的手腕。 岑姣拉住了陈玉生。 只是,还不等岑姣说什么,便有其他人拉住了岑姣,“别碰他,他可脏了。” “对,又脏,又有病。” 陈玉生的眼睛转得更快了,他看向出声对着岑姣的那个人,眼眶通红,泪几乎要落下来。 可是,手腕上的力道却是一直没有松开。 “他脏?”岑姣并没有看向陈玉生,她看着其他的人,声音平淡,“我看你们没比他干净到哪里去。” 其他人脸上有些尴尬,也有些不服气。 似是想要说什么,可是碍于岑姣的身份,又不敢说什么。 岑姣回头看向陈玉生,她微微皱眉,“你不饿吗?他们抢你的东西,你就抢回来。” 陈玉生缩着肩膀,他盯着岑姣,没说话。 岑姣拉着陈玉生走到了餐桌边,她将自己的餐盘送了过去,“我吃不了这么多,这些给你。以后,他们如果抢你吃的,你就抢回来。” 陈玉生被岑姣按着在桌边坐了下来,他拿起包子,放进嘴里,眼泪混着被他吞吃入腹,让这已经有些凉了的肉包子更难吃了。 可是,在那之后,陈玉生再没吃过那样令他记忆深刻的包子。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20章 岑姣瞥了眼旁边看着的人,微微皱眉,“你们站着不动,是想在我面前欺负他吗?”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总归人一个一个地走开了。 最后,只剩下一边落泪吃包子的陈玉生和看着陈玉生的岑姣。 岑姣看着陈玉生,面上的表情并不见得有多么亲近,反倒同样冷淡,“你叫什么名字?” 陈玉生愣愣的,他捏着半个包子打了个嗝,“陈……陈玉生。” 从那之后,那些人不再欺负陈玉生了。 甚至开始有人想要与陈玉生做朋友,可陈玉生仍旧寡言,他对待其他人,表现得像是个哑巴,从不说一句话。 他只跟在岑姣身边。 即便岑姣对他依旧是冷冷的,陈玉生也不在意。 后来,不是没有人对陈玉生说过,岑姣当时维护他,只是觉得他像是可怜的小动物,才动了恻隐之心。 可是,被当做小动物又怎么样呢?在岑姣身边,哪怕当一只摇尾的小狗,也总是好的。 “姣姣。”陈玉生终于出声,他看着岑姣,用近乎请求的语气道,“你已经自由了,不要再牵扯进来了。” 岑姣盯着陈玉生,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魏照对我情谊深厚,我绝不可能放任他不管。” 陈玉生闭了闭眼。 他知道,他知道,岑姣身边那么多人,魏照是独一份的不一样。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可如果,这份情谊是因为蛊虫呢?” “什么?”岑姣一愣,她看着面前的人,眼底有些茫然。 “我说,如果魏照对你的在意,对你的不离不弃,他的那一份让你动容的情谊,是被蛊虫影响的呢?” “姣姣,或许魏照这个人,对你没有半分情谊。” “只是他身体里的蛊虫,让他做出了这些事情。” 第106章 - 岑姣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她盯着陈玉生,过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气——仿佛溺水的人,她有些直不起腰,只能抬手按住什么,才能大口呼吸。 陈玉生没有骗她。 岑姣知道,岑姣也相信。 可如果,陈玉生没有骗她,那么刚刚什么蛊虫,又是什么呢? 岑姣哈了一声,她觉得自己的鼻腔被水呛到了,呛得她整个脑袋发酸发胀。 蛊虫……蛊虫! 难怪,难怪岑玥根本没有担心过魏照会不跟着自己走。 难怪,难怪魏照的信里写,他从见到自己那天起,就觉得亲近,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自己。 难怪,难怪魏照总是那样坚定地相信自己,毫不退缩地站在自己身边。 岑姣又哈了一声,她觉得有什么揪着她的心脏,让她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抬手轻轻砸了砸心口的位置,轻微的震动在她的胸腔处嗡鸣,让她整个人都被那震动影响得微微勾起背,挺不起腰来。 陈玉生从未见过岑姣这副模样。 他有些担忧地伸手扶住了岑姣,“姣姣,你说魏照对你有情谊,所以你要救他,可是那情谊是蛊虫的影响。” “这是他的命,姣姣,别管了好不好?我送你下山去。” 陈玉生的手臂上传来力。 岑姣缓缓推开了陈玉生,她直起了腰,看着前方,声音微微有些发紧,“陈玉生,天要亮了,我们要尽快上去。”她顿了顿,才继续道,“陈玉生,我要救他,不仅仅因为他对我的情谊,更是因为,我对他也有一份情谊在。” 陈玉生早就有过猜测。 可是现在,听岑姣这样认真地说一遍,他仍旧如同过电一般,愣在那儿,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岑姣开口催促,“陈玉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陈玉生看着岑姣,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闭了闭眼,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车子重新启动,往山上开去。 陈玉生的声音在岑姣耳边响起,“可是姣姣,如果你要救魏照,或许岑玥想要做的事情就做不到了。” 岑姣垂着眼,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紧。 陈玉生看了岑姣一眼,见岑姣没有说话,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破旧的皮卡爬上崎岖的山路,山路又陡又颠,可那辆破皮卡反倒有几分如鱼得水,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很快,破皮卡就走到了路的尽头。 陈玉生停了车,他绕到车边,在两侧的树干上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岑姣也下了车,天边是濛濛的亮,隐隐约约,似乎有黑云从山里生了出来,正朝着他们所在的山头缓慢飘过来。 陈玉生看向岑姣,他的声音在这雾气中,也显得有几分虚浮。 “姣姣,你想好了吗?”他问。 岑姣没有回答陈玉生的问题,她只是看着陈玉生,过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匕首借我用一下。” 陈玉生拔出了别在腰后的一把短刀。 刀刃上,沾染着陈玉生的温度,微微有些暖。 陈玉生将短刀递到了岑姣的手中,他看着岑姣,低声道,“这座山头,是岑砀的,从这里上去后,会有岑砀的人来同我们接头。” 陈玉生抓紧时间,将上面的事情大致同岑姣说了一遍。 “岑人之中,分为两派,其中一派人想要回到地上去,另外一派,则是想要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陈玉生握住了岑姣的手腕,“岑玥趁着岑砀在下面的那段时间,处理了一大部分和她作对的岑人,只是岑砀的身份特殊,而且一直以来,他行事小心,不曾落下什么能让岑玥抓住的把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21章 “岑玥只能在他面前扮弱,在诓得岑砀下去寻物后,趁着这段时间,削弱了岑砀的势力。”陈玉生看着岑姣的动作。 在短刃划过岑姣掌心的同时,他的手也递了过去,两人的血融在了一起,落进了地里。 岑姣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她看向陈玉生,“你卧底在岑砀那儿,为了什么?” “岑玥担心岑砀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所以让我潜伏到他的身边。” 岑姣闻言微微皱眉,她的视线顺着两人淌落的血珠看向脚边的土地,“为什么是你?” “姣姣,岑玥虽是族长,行事却并不方便,她需要一个外人,一个不会被岑砀注意到的,却又是他需要的外人替自己做事。”陈玉生缓缓吐出一口气,“她为了你能自由自在地生活,我也是。”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自然会一拍即合。”陈玉生的指腹贴着岑姣的手背,他轻轻点了点指头,示意岑姣看向两人的腿边。 原本干净清明的山上,渐渐有云雾升腾而起。 那云雾是浅色的,像是用很细的喷头制造出的水雾,微微的凉意贴着岑姣的脚踝,然后缓缓上升,攀爬上她的小腿。 耳边,雷声像是拔地而起的一般,轰隆隆,由远及近,沉闷得让人心肝发颤。 岑姣眯了眯眼,眼前的天幕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开了。 有些窄的云梯在那浅色的云雾之间缓缓出现,岑姣脸呼吸都放缓了,她盯着面前的变化,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会吓到面前的云梯。 陈玉生握了握岑姣的手,当岑姣偏头看向他时,笑了笑,“走吧,姣姣。” 原本,现在他该给岑玥送去消息。 只是现在,陈玉生不是再站在岑玥那边了。 他站在了岑姣的身边,陈玉生盯着身边的人微微有些失神,站在岑姣身边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吗? 如果,如果他帮着岑姣上到上面去,帮着岑姣救下魏照,那么以后,岑姣会遇到什么事情呢?她可以平安健康地过完这一生吗? 这些问题只是在陈玉生脑海中一闪而过。 能怎么办呢?陈玉生想,自己永远没有办法选择站在岑姣的对立面,哪怕站在对立面的初衷是为了岑姣好。 从岑姣伸手拉住自己的那天起,陈玉生便永远只能站在岑姣的身侧了。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抬脚沿着云梯向上。 踩上云梯,脚下有些虚浮,心里却是落到了实处,岑姣眨了眨有些发酸发烫的眼睛。 “陈玉生,你是什么时候和岑玥联系上的?”岑姣问。 陈玉生跟在岑姣身后,听到岑姣的问题,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你和赵侍熊闹翻之后。” 听到陈玉生的话,岑姣看起来有些讶异,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那个时候你们就联系上了?” 陈玉生应了一声,“赵侍熊一直想要在黔州峡谷里找到些什么,那时候你和他刚刚有些龃龉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黔州附近替他做事了。” “那时候……”陈玉生顿了顿,“赵侍熊同我说的是,黔州的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 在见到岑玥之前,陈玉生非常信任赵侍熊。 所以赵侍熊说,要找的东西对于岑姣而言很重要,他便立刻信了。 陈玉生在赵侍熊的授意下,要将黔州峡谷里,每一寸的地貌山形都记录下来。 这是一件大工程,且相当危险,往峡谷深处去,指南针一类用来定位的电子工具都会失效,更别提,在那样人迹罕至的地方,是不是存在什么致命的动物,或是植物。 所以,在岑姣与赵侍熊来往甚少,却又没有明面上闹翻的那几年,赵侍熊交代给陈玉生的任务,并没有什么进展。 然而,对于陈玉生而言,却不是没有什么收获,至少,他认识了岑玥。 陈玉生是在县里买物资时遇到岑玥的。 只一眼,陈玉生就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和岑姣有莫大的关联。 她们很像。 不知道是不是陈玉生的眸光太过强烈,岑玥走到了他的面前,开口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知道你,你是岑姣的朋友。” 听陈玉生说起他与岑玥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岑姣的视线轻轻颤了颤,她看向前方,声音也有些发紧,“你和岑玥,那么早就遇见了?” “是。”陈玉生没有再隐瞒什么,他垂着眼,跟在岑姣的身后,两人耳边,是飒飒风声席卷而来,“遇见岑玥后,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岑姣觉得有些奇怪,“既然你知道了一些事情,为什么之前,还来找我,让我替赵侍熊去找什么血菌?” “就算我不去,也会有别的人去川都找你。”陈玉生道,“不如就由我去,至少我自己清楚,我不会伤害你。” “而且,让你去黔州的事情,岑玥同样也交代过,一定要让你去一趟黔州。” “只是一开始我还奇怪,为什么要你去黔州,现在却是想明白了。”陈玉生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只有去黔州,才能遇上魏照。” “只有遇见了魏照,魏照体内的蛊虫才会……” “够了。”岑姣忽然出声打断了陈玉生的话,她的声音有些急促,呼吸也是,像是有什么在背后追赶着一样,“之前的事情,我不用知道得那么清楚。” 陈玉生收声,他有些失神地看着岑姣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了一句好。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22章 脚下的动作变快了些,陈玉生三两步就走到了岑姣身侧,“姣姣,快到了。” 他们走的,是偏山。 陈玉生暗暗记下了位置,这一处地方,是岑砀让他来接人前才告诉他的。 这也是岑玥安排陈玉生跟在岑砀身边的一个原因。 得从岑砀口中知晓他所有的通路。 只是现在…… 陈玉生微微皱眉,如果帮着岑姣将魏照救走,这些通路当真能被全部封上吗?他心中有些怀疑。 这些顾虑,陈玉生并没有和岑姣说清楚。 他心里清楚,这些话,现在同岑姣说了她也是不会听的。 现在,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踏过最后一截云梯。 岑姣眼前的景色骤然变化,迎面而来的,是淡淡的热气,混着火山灰的呛鼻味道。 她抬手遮住口鼻,转头看向陈玉生,“岑人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深黑色的石头凌乱地堆叠在一起,地面也都是焦黑色的石块,寸草不生,看着,像是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灾难。 “这儿是禁地。”陈玉生道,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两块丝质的帕子,递给了岑姣一块,“掩在脸上,我们要快点从这儿离开。” 岑姣闻言没有多问什么,她学着陈玉生的样子将那块帕子盖在了脸上。 陈玉生看起来面色稍稍显得有些凝重,他对着岑姣轻轻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起来。 岑姣跟在陈玉生身后,倒也面前能跟上陈玉生的速度。 甚至于,岑姣还有余力回头再看一眼被甩在身后的景色——不怪她一开始有些惊讶,这片地方,乍看第一眼,像是到了地狱。 轰隆两声。 地面相接的地方,仿若是深紫色的天幕,而现在,泛白的闪电将天幕撕成了好几片。 脖子上的玉鱼也好,耳后的胎记也好,都在这闪电声中隐隐发烫。 岑姣下意识抬手按在了玉鱼上,掌心微微有些凉意,岑姣知道,那是玉鱼中的小蛟龙正在轻轻用脑袋顶着岑姣的手掌。 岑姣的指腹在玉鱼上摩挲了两下,里头的小东西变得安静下来。 可是,岑姣自己心中却是有些许不安,她回头去看,闪电先落下,而后声音才传进了耳朵里。 那响声,震得人耳膜发痛。 岑姣收回视线不再去看,她加快了步子,跟上了陈玉生的步子。 自从走过云梯,陈玉生看起来整个人变得有些急匆匆地,他数次抬起胳膊,去看手腕上的那块古董表。 似乎是在确定时间。 岑姣追了上去,她看向陈玉生,“怎么了?” 陈玉生眉头微微皱紧,“岑砀说了,会有人来接应我们,现在时间快到了,我没有看到有人打开禁地的出口。” 岑姣闻言同样抬眸朝着陈玉生所看的方向看了过去。 刚刚,她的注意力全在后方的闪电上,现在才注意到,两人前方也是一片连着地面的淡紫色天幕。 抬头环顾四周。 将注意力从焦黑的地面转到了头顶。 或许因为天穹泛着浅紫色,所以很明显,可以看出来像是有一个罩子,罩住了这一片地方。 岑姣眸光轻闪,难怪陈玉生说这儿是禁地。 现在看清楚了全貌,反倒不觉得那是天幕,反倒更像是一层结界,可是这结界上方,轰隆隆的雷声又是从何而来呢? 陈玉生停下了步子。 他们没有路了,眼前,就是刚刚见到的浅紫色天幕。 岑姣抬眼朝着前方看了过去。 一缕一缕的,像是一团一团被打散了的棉花糖,而细细的闪电,将原本是白色的这团云,染成了浅紫色。 陈玉生忽地退了退一步,他抓住了岑姣的手腕。 岑姣被陈玉生抓得手腕生痛,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却发现陈玉生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惊恐的神色。 “姣姣,里面有东西——” 仿佛是为了印证陈玉生的话,岑姣的余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那是…… 蛇吗? 岑姣转头看向了刚刚余光瞥见东西的位置, 和刚刚她见到的没什么区别,好像那潜藏其中一闪而过的东西,只是岑姣的错觉一般。 正在岑姣犹豫的时候,陈玉生似是看到了什么,他猛地抓住了岑姣的手腕,声音中却是松了一口气,“我看到岑砀的人了。” 岑姣被陈玉生拽着,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顺着陈玉生的视线看过去,岑姣见到了岑砀派来接应他们的人,是个女人,穿着黑色的斗篷,大半张脸都被遮盖着,看不清样貌。 女人对着陈玉生和岑姣招了招手,“从这儿走。” 定睛再看,女人身后有一条极窄的通道,紫色的流光包裹着那条通道,像是急坠的流星。 陈玉生将岑姣先推出了那条通道,他回头看向女人,目光微凝,“怎么现在才来?” 女人殿后,等三人离开禁地后,她才转身,抬手在通道两侧之间轻轻挥动,只见动作间,通道渐渐合拢了。 岑姣看向了那个女人,没说话。 “今天族长那边忽然召集了所有的人。”女人看向岑姣,“你就是族长的女儿?” 岑姣微微抬眸,“岑砀呢?”她并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 女人见状,眼底倒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她深深望了岑姣一眼,然后抬脚往外走,“他在等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你,就是那一阵冬风。”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23章 女人打哑谜一般,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陈玉生抿了抿唇,他扣住了岑姣的手腕,两人落后两步,他有些担忧地看了岑姣一眼。 他的任务,只是将岑姣带上来。 原先,陈玉生是该将岑砀的筹码扣下的—— 可是现在,因为这个筹码是岑姣,所以陈玉生非但没有将人扣下,反倒是将人送了上来。 至于岑砀想要用着岑姣这个筹码做些什么,陈玉生并不知道。 ****** 岑人沿袭了过去的习惯,以家庭为划分,住在一个又一个的蒙古包里。 而中间最大的那个蒙古包,现在坐满了人。 大部分是女人,少部分是男人。 岑玥坐在上首,魏照并不在其中。 岑砀坐在岑玥下首的右侧,他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姐姐,族中可从没有撅了陪葬坑的传统。” “你今天,说要挖了陪葬坑,若是母亲知道了,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岑玥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敲动着桌面,她笑了笑,挑眉看向岑砀,“人死都死了,残魂也入了祖灵,你在这儿谈什么死不瞑目?” “今天,我请各位过来,不是征求各位的意见,不过是通知一声。”岑玥的声音微微发冷,“既然我已经坐稳了族长这个位置,那么岑人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决定。” 蒙古包里,寂静一片。 没有人开口反驳岑玥的话,只偶尔有一两声瓷质茶盖碰到茶碗发出声音。 “既然阿玥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按你说的做吧。”最先开口的,是个年长些的女人,女人的头发稍稍有些斑白,坐在靠里的位置,手里捏着一截水烟。 她巴咂巴咂两口,吐出一截白雾,看向岑玥道,“挖陪葬坑这事儿,没有先例,可是岑人里,阿玥是最通晓岑祖心思的,既然决定了要挖陪葬坑,那选个好的时辰,点了香火,着人动手吧。” 有一个人开口了,那便接二连三都是应和声。 只是,在这应和声中,岑砀忽然笑了起来,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向刚刚开口应和岑玥的年长女人,“易婆婆,您有一句话说得不对。” “当年我母亲最属意的人选,可不是我姐姐。”岑砀坐直了身子,他手里捏着一块木雕,缓慢把玩着,“您应该还记得,我母亲属意的人,分明是姐姐的女儿,我的小外甥女,那个叫岑姣的小丫头。” 岑姣这个名字从岑砀的口中吐出来后,岑玥缓缓坐直了身子,她紧盯着岑砀,微微皱眉。 这些年,岑玥虽没有和岑姣一起生活,却是一直知晓,岑姣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像前段时间,岑姣在从岑玥口中知晓,事情即将告一段落后,她什么都没有问,她丝毫不在意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也不想去弄明白,什么岑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当年那场战争又是什么结局。 岑姣从始至终,就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中来。 可是现在,岑砀口中说出岑姣的名字,岑玥有些不安。 岑砀回来后,岑玥就派人将他好好看住了,这段时间,他没有机会去联系姣姣,更没有机会去蛊惑岑姣。 可现在,岑砀仍旧说出了岑姣的名字。 那意味着,是姣姣自己找到了岑砀。 是为了……魏照吗? 岑玥眯了眯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盯着岑砀,没有出声。 岑砀看着岑玥笑了笑,“说起来,我记得从前岑人子嗣丰满的时候,选族长是要看谁能御蛟的。” “只是后来,每一代有资格成为族长的女人越来越少,御蛟这事儿,也很多年没有人提起过了。”岑砀顿了顿,他看着自己的姐姐,轻声道,“只是当年,母亲亲自给姐姐的女儿起了个名字。” “岑姣——字虽不同,音却相近,或许当年,母亲就是预先得到了岑祖的指点,才会给姣姣起这样一个名字呢?” 第107章 - 岑人与各种兽类亲近,御兽也好,御虫也好,虽不分个高低,但是在岑人内部却也有不成文的看法——能控制的兽或是虫越稀有,越厉害,便说明这个人的能力越强,与岑祖的联系越紧密。 然而,各种异兽之中,唯有蛟龙不太一样。 因为蛟龙很少认主,岑人这么多年来,一代又一代地传承,能够御蛟的人也是越来越少,直到最近几百年,几乎没有人能够御蛟。 岑砀的话,让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他笑盈盈地看着岑玥,被伤疤截断的眉毛微微挑起,看向岑玥时,丝毫不曾掩饰眼底的自得,“姐姐,你应该知道,我在下面寻我们的东西时,与姣姣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 “不巧,不久前,姣姣托人给我带了个口信,她说想要回来。”岑砀的身子微微前倾,他盯着岑玥,一字一顿,“既然姣姣回来了,那么这族长的位置,是不是该再斟酌斟酌?” 谁也没有先说话。 毕竟刚刚岑砀提起了御蛟一事,现在开口辩驳,反倒像是在替族长心虚。 “既然人回来了,总要先带回来见一见。”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份安静。 岑玥与岑砀同时抬眼去看,说话的人,是坐在角落里的,已经很多年都不曾回来过的岑韶容。 岑韶容穿着一件旗袍,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起,察觉到那两道视线,她笑着抬起头来,“无论族长的位置是不是要再斟酌,自家的孩子回来了,总要领给我们看一看不是?”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24章 岑玥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正要说话,却叫岑砀抢了先,“容姨这话在理,我的人已经去接姣姣了,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 ****** 岑玥那头自家的会议,魏照自然是不好参加的。 他独自一个人在一间偏小的蒙古包里待着,里头有些岑姣旧时的照片。 照片半是黑白半是彩色的。 只是无论是黑白还是彩色的,照片中央的岑姣都可爱得让人转不过眼去。 往后翻,多了一些合照。 魏照眼眸微垂,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和岑姣的合照。 小时候的那段记忆,魏照并没有回忆起来。 虽说现在魏照已经确定了,当年他的确是与岑姣一起,在这个地方生活过一段时间,可是仍旧是想不起一丝一毫有关那时候的记忆。 甚至,照片里还有那只后来陪伴他长大的狗狗。 只是照片里的狗狗,还是一只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狗。 魏照看着照片微微有些出神,忽地听到外面有些许嘈杂,人声脚步声混在一起,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魏照将相册收好,起身往外走,他停在了窗边,抬眼往外看过去。 有很多人聚在一起。 魏照在人群中央看到了岑玥,岑玥对面的那个人,他也认得,岑砀,那个和姣姣打过交道的岑人。 岑玥面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凝重。 反倒是岑砀,脸上一直蒙着一层淡淡的,令人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的笑意。 魏照心中咯登一下,岑人的事情他并没有完全了解,但是据他所知,岑玥已经稳定了大部分局面,可如果稳住了局面,岑砀和岑玥的表情不该是这样的。 “来了来了——”魏照听到外面有人喊了起来。 岑玥一个眼神递了过去,出声的人便又立刻噤声,只是看表情,显然有些压不下激动的情绪。 魏照转身出了蒙古包,他循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先看到的,是一个他熟悉的人——陈玉生。 陈玉生看起来比那时候瘦了些,他走在前面,肩膀轻轻晃着。 魏照的视线里,陈玉生越来越近,而跟在他身后的人,也越来越近。 可是越近,魏照的视线便越模糊,他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清来人了。 破碎的光,遮住了魏照的眼眸。 岑姣站在了众人面前,她的视线没有落在岑玥和魏照身上,而是径直看向岑砀。 岑砀嘴角含笑,他对着岑姣招了招手,“姣姣,过来。”他看着岑姣,等到人在自己身侧站定,岑砀才继续道,“今儿在这儿的,都是你的长辈,先认认人。” 岑姣闻言看向面前的人,她脸上端着乖巧的笑,“各位好,我是岑姣。” 年长些的女人凑近了些,她们围着岑姣,时不时有人抬手捏一捏岑姣胳膊手腕的。 岑砀也被那些年长的女人挤得退了几步,站得离岑姣远了些。 他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了岑玥的身上。 岑玥察觉到了岑砀明晃晃的目光,她回望回去,盯着自己这个双生弟弟,微微皱起眉来。 而岑姣,则是乖巧地应付着那些对她很是感兴趣的女人。 她的余光瞥见了站在稍远处的魏照,抬头去看,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岑姣能够看清魏照眼眸中的情绪变化,在她面前,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眼眶竟微微有些泛红。 岑姣缓缓眨了眨眼,而后收回了视线,她感觉到自己胸膛下方,一阵阵刺痛。 魏照的情绪澎湃又复杂,就算是隔了有一段距离的岑姣,也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可是这些情绪,都是因为一只小小的蛊虫。 岑姣垂下眼,她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耳边,那些女人似乎是在问她什么问题,岑姣有些听不清楚,她眨了眨眼,想要将身体中那股奇怪的,快要不受控的感觉压下去。 “行了,孩子奔波一路终于回了家,让人歇会儿。”岑姣手臂上微微一紧,她抬眼去看,是那个女人,那个守着活井的女人,岑韶容。 岑韶容将岑姣拉到了自己身边,她看向众人,“不急于这一时,就算要看看这孩子能不能御蛟,也该让人先休息一天。”岑韶容的声音顿了顿,“好不容易回来了,总要让她们母女聚上一聚。” 岑韶容的这话不无道理,众人纷纷应和。 她低头看了岑姣一眼,而后抬手在岑姣背上轻轻拍了拍。 岑砀想要跟上去,岑韶容却是开口拦住了他,“岑砀,这御蛟一事是你提出来的,这事儿阿玥不好主持,你去准备准备吧。” 岑玥看了岑韶容一眼,没有出言反对,算是同意了岑韶容的提议。 她的视线从岑砀身上扫过,而后落在了岑姣身上,“你跟我来。” 岑姣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开口顶撞,而是抬脚跟上了岑玥。 岑玥起初的速度还算正常,只是很快就变成了大步走。 她的步子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在奔跑。 岑姣跟着岑玥,进了一间蒙古包。 岑玥胸膛微微起伏,她重重喘着气,似乎是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过了许久,岑玥才抬眼看向岑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岑玥问道。 岑姣看向岑玥,她眸光微凉,“你为什么要带走魏照?”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25章 岑玥眸光紧了紧,她盯着岑姣,张了张唇,却丢了声音。 等到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时,才发现嗓音沙哑得吓人,“姣姣,难道你想要被困在这种地方,一辈子背负着莫须有的重压,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吗?” 岑姣盯着岑玥,两人的视线相撞,她并没有躲闪逃离,只是那样冷静又冷漠地盯着岑玥。 岑玥闭了闭眼,她深吸了一口气,“姣姣,我是你的母亲,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岑玥骤然收声,那句为了你好,不光砸在了岑姣的身上,也重重砸在了岑玥自己的心里。 岑姣看着岑玥,她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曾到达眼底,“为了我好。” “可是,你所谓的为了我好,就是将我送走,让我在一个对我虎视眈眈另有所图的人身边长大,你的为我好,就是一早准备好一个人,给他下了蛊虫,等着蛊虫见到我后苏醒,然后操纵着那个人代替我去死,是吗?” 岑玥脸上的神色略有些痛苦,她盯着岑姣,“姣姣,我是你的母亲,我也是岑人的族长,绝天地通这件事情,势在必行——”她顿了顿,“魏照本就该是一个死人,是你强行救下了他,现在,他只是偿还欠你的那一条命。” “如果我非要带走魏照呢?”岑姣看着岑玥,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姣姣,想要绝天地通,必须要有珍贵的祭品。”岑玥看着岑姣,说出了她先前想要隐瞒岑姣的事情,“你和魏照,魂魄共生,此消彼长。那个祭品,不是魏照,就会是你。” “你们之间,只能活一个,必须要死一个。”岑玥长叹了一口气,她眸光闪烁,落在岑姣身上,“我不带走他,难道看着你去死吗?” “你出生后,我去了很多地方。”岑玥闭上了眼睛,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口气到最后又化作了绵延不绝的叹息,“见了很多人,爱你的,想要救下你的,活人也好,死人也好,我见了很多人,想了很多办法,可是姣姣,我要救你,也要保证岑人的安全,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这是必要的牺牲。”岑玥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岑姣,眸光闪烁,眼底闪过一丝悲痛,“就好像那时候,我让向辰送你下去,难道我不知道他很大概率会死吗?我知道,却没有别的办法,这就是牺牲。” 岑姣眼眸微垂,“牺牲……,可你从未问过我的意见。” “你从未问过,我是不是想要活下去,即便不能和自己的父母亲人生活在一起。”岑姣猛地抬眸看向岑玥,“那时候,就算我还小,你不需要问我就能替我做出决定,可是现在呢?” “岑玥,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穿着小裙子,要由你抱着的小姑娘了,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判断,你为什么在做出让魏照替我去死这个决定前,没有想过问一问我的意见呢?”岑姣嗤了一声,她站起了身,“你没有问我的意见,现在,我同样不需要去听你和我分析什么大道理,我要魏照活。” 岑玥盯着面前的人,她喊了一声岑姣的名字。 岑姣往外走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站在那儿,背脊挺得笔直,却没有回头。 “姣姣,会死很多人的。”岑玥看着面前人的背影,声音里满是疲惫,“岑人也好,以前被赶走躲起来的异人也好,还有很多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普通人,会死很多人的。” 岑姣抬脚继续往外走,跨出去前,她回头看向了岑玥,“可我只是不想魏照替我去死,如果,你当真将我看做自己的孩子,那当我求你,解了魏照身上的蛊虫。” 岑玥看向岑姣,她眸光复杂,直到岑姣低头钻出了蒙古包,她才微微闪着视线,闭上了眼睛。 岑姣刚刚从岑玥处离开,就遇见了一个预料之中的人。 魏照站在岑姣几步外的地方,盯着岑姣,沉默没有说话。 岑姣抬眸看了魏照一眼,而后抬脚,便想要从魏照身边走过去。 魏照抬手,抓住了岑姣的手腕。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仿佛都憋着一股劲儿一样,谁也不想先泄了这股劲儿。 可是显然,在岑姣面前,魏照什么都憋不住。 在发现魏照的手腕被他抓得微微有些泛红时,魏照手上的力气便松了松,他开口,唤了一声姣姣。 岑姣回头看向魏照,恶狠狠地,不像之前,总是含羞带怯,有一丝小姑娘的情愫包含其中。 她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魏照,一句话也不说。 “姣姣,为什么呢?”魏照看着岑姣,他眼底,有痛苦有不甘,也有一分茫然,“不告而别是我不好。” “可从前肖舒城不听你的劝,非要进无人峡谷,你并没有想着要进峡谷救他——”魏照顿了顿,他盯着岑姣,缓声道,“你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来找我呢?” 岑姣浑身一颤,她猛地抬头看向魏照,声音依旧恶狠狠地,“我不想欠你的。” “魏照,你以为你这样做多么深情吗?”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她盯着眼前的人,眉头微抬,轻呵了一声,“我告诉你,你会这样做,不过是因为体内的蛊虫。” “你这个傻子,你知不知道自己被岑玥骗了?”岑姣盯着魏照,她双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魏照都明白,可是连在一起,却又让魏照有些费解。“从一开始,她就选中你替我去死了,你身体里,被她下了蛊虫。”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26章 岑姣又笑了一声,只是,她的嘴唇微微勾起,分明是笑着的模样,那双好看的眼睛,却是盛满了晶莹的水珠,分明是在哭。 看着岑姣落泪,魏照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双无形大手揪紧了,他下意识抬手,想要去擦岑姣眼角挂着的泪,只是他伸出去的手,被站在那儿的人侧身躲过。 岑姣眨了眨眼,她盯着魏照继续道,“魏照,你不是也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第一眼见到我,似乎就注意到我了,为什么第一眼见到我,就不可控地关注我,在意我。” 魏照眉头微微皱紧,他盯着面前的人,“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岑玥在你体内下了蛊虫,你遇见我后,蛊虫苏醒,你的情绪动作,都会由蛊虫控制!”岑姣打断了魏照的话,而此时,岑玥也走了出来,她停在两人几步外,抬眼朝着他们看了过来,岑姣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岑玥。” 话音落下,岑姣抬手挣脱了魏照拉着她的手。 岑姣偏头深深看了魏照一眼,而后抬脚走向在更远处等着她的陈玉生。 魏照下意识抬脚想要跟上去,可是却被岑玥喊住了。 “魏照。”岑玥出声,魏照有些茫然地回头看向了岑玥,他牙关咬得极紧,看向岑玥时,一口气有些包不住。 “姣姣说什么蛊虫……” “是真的。”岑玥打断了魏照的话,“我会替你将蛊虫取出来。” 魏照皱了皱眉,“可是现在姣姣掺和进来了,当务之急,是将姣姣摘出去。” “摘出去?”岑玥看向魏照,她看起来有些许疲惫,风吹动着岑玥垂在身侧的卷发,“魏照,从她出现在这儿的那一刻起,就证明我的筹谋没有用了。” “我希望她一生自由。”岑玥叹了一口气,面上不知是喜是悲,“但是却忘了,选择让你活下去,也是她的自由。” “我会替你将蛊虫取出来,或许有些疼,但很快就过去了。”岑玥看向魏照,“至于别的事情,等取出蛊虫再说吧。” 只是等取出蛊虫,岑玥看了魏照一眼,那一眼她很快就收了回去。 等取出蛊虫,那些对于岑姣的感情也会被一痛剥离,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不会再去想姣姣该怎么办,他只会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说不上多在意的人,出现在这里。 魏照并不信什么蛊虫不蛊虫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对于岑姣的感情是因为什么蛊虫的影响。 但是显然,岑姣已经认定了魏照的所有表现,都是因为那一只蛊虫。 魏照垂眼思考片刻,等到再次看向岑玥的时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取出蛊虫需要很长的时间吗?” 岑玥瞥了魏照一眼,她摇了摇头,“很快。” 下蛊的时候,以心头血为引。 取出蛊虫时,同样要以血为引,岑玥用短刃割破了魏照的十根指头。 等到鲜血涌出来的时候,魏照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疼痛,他抬眼去看,指尖血落在了岑玥送过来的白瓷小盘里。 魏照看向白瓷小盘,盘子中央,他的血液凝成了一汪血泉。 岑玥将白瓷小盘放在了桌面上,她握住短刃,手腕一转,她掌心也被割破,血液落进白瓷小盘,与魏照的血融在了一起。 岑玥抬头看向魏照,“蛊虫往外爬的时候,会有些疼。” 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点了点头,示意岑玥自己知道了。 一秒,两秒。 时间一点点过去,岑玥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讶异。 什么都没有发生。 岑玥忽然放下了刀,她伸手攥住了魏照的手腕,将魏照刚刚被割破了指头的手拉到了自己的眼前。 伤口已经微微凝固了,不见血往外涌出来。 岑玥猛地抬头看向岑姣,她眸光闪烁,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听起来,岑玥的声音有些扭曲破碎。 魏照也睁开眼,他看着岑玥,从岑玥的反应上,猜出了什么。 “我体内,没有蛊虫?”虽说是疑问句,魏照的声音却又显得有几分笃定。 岑玥看向魏照,“你体内,怎么会没有蛊虫呢?”她有些疑惑,“当年你小的时候,是我亲自给你种下的蛊虫,怎么会不见了?” 魏照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刚刚的事情,却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的脑子里,并没有幼时登上云梯的记忆,那段在黔州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他只记得,从黔州回川都后,自己感情向来不错的父母,就分开了。 在他们分开之前,将魏照带回了乡下姥姥家。 魏照对于乡下的生活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似乎不大愉快。 为什么会不愉快呢?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大抵只有疼痛,能够让他留下不太愉快的念头。 魏照看向岑玥,他笑了起来,“或许,蛊虫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我父母察觉,他们找人取出了我身体里的蛊虫。” 岑玥没有说话。 她重重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面前的人,“所以,你……” 魏照抽回了手,他摊了摊手,“我对姣姣的感情,由浅及深,我清楚感受到情感的变化,感受到感情一天一天地变浓,又怎么会是因为什么蛊虫呢?” 岑玥退了半步,她盯着魏照。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27章 过了好一会儿,她苦笑一声道,“罢了,都不重要了,姣姣有她自己的决定。” 魏照垂着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看向岑玥,“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姣姣。” 岑玥微微一愣,她看着面前的人,有些不明白魏照的意思。 “就让姣姣以为我体内的蛊虫已经取出来了吧。”魏照看向岑玥,“我会留在这儿,等到祭祀那天,偷梁换柱。” 第108章 - 陈玉生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人,目光中有些担忧,“还好吗?”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陈玉生眼眸中的担忧神色更浓了些,他看着面前的人,缓 听了陈玉生的话,岑姣微微皱眉,她抬眼看向身侧的人,眉头皱得极紧,“岑砀想要做什么?” 声道,“岑砀让我同你说一声,御蛟的事情不用担心,他已经都准备好了。” 陈玉生摇了摇头,他并不能回答岑姣的问题。 岑砀的最终目的,或许他们心里都清楚,那便是取代岑玥成为新的族长,只可惜,因为他的身份,并没有同岑玥相争的资格,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要控制岑姣与岑玥相争。 岑姣在岑砀面前表现的,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小姑娘。 岑砀如今也是没有了退路,不得不抓住岑姣这个唯一的变数,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如果在尘埃落定后,岑姣忽然同岑砀翻脸,岑砀那个疯子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看向陈玉生,“那个村子里的人,很古怪。” “你知道那个村子里究竟有什么吗?”岑姣问道。 陈玉生摇了摇头,他苦笑一声,“姣姣,岑砀并没有百分之百相信我,我虽替他做了一段时间的事情了,可岑砀那个人,为人做事十分小心,那个村子,向来是他的底牌,就算是我,也不知道村子里究竟有什么。” 岑姣闻言叹了一口气,她抬眸看向陈玉生,笑了笑,“算了,到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玉生看着岑姣,没说话。 岑姣盯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道,“陈玉生,你答应我一件事儿呗。” 陈玉生眨了眨眼,他看着面前的人,有几分不解。 岑姣又深深看了陈玉生一眼,她一字一顿,“等明天的什么御蛟结束之后,你带着魏照离开。” 停了停,似是想了想什么,岑姣又补充道,“别回来了。” “你们离开这儿,别回来了。”岑姣重复了一遍,盯着陈玉生,似乎是在等他的一个答案。 陈玉生抿了抿唇,他摇了摇头,“我可以帮你把魏照送下去,但是姣姣,我……” 岑姣没有等陈玉生将话说完,她收回了视线,兀自往前走了过去。 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声,岑姣知道陈玉生跟了上来,“陈玉生,你知道吗,为了帮我,赵明焱瞎了一只眼。” 陈玉生的呼吸一滞。 他和赵明焱的关系说不上多亲近,只是两个人却也因为岑姣的缘故相熟,总是高高在上,飞扬跋扈的小少爷瞎了一只眼会是什么样子的,陈玉生有些想像不出来。 “前段时间,我知道了一些事。”岑姣缓慢眨眼,她的声音放缓,不知是在说给陈玉生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肖舒城被我吸引后,一头进了峡谷,最终成了岑人的祭品,根源在我。”岑姣道,她苦笑了一声,声音中有些无奈。“就算我不愿意相信,可那就是事实,我本就是岑人放出去的饵,或许岑玥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确是为了我好,为了我能够不受岑人各种各样事情的拘束自由自在地活着,可是,她的这个决定,的确是将我这个饵放进了海里。” “我这个饵,钓起了肖舒城,钓起了赵明焱,也钓起了魏照和你。”岑姣顿了顿,她偏头看向陈玉生,“至少,你和魏照得全须全尾地从这件事情中抽身吧?不然陈玉生,我真的要恨上自己了。” 陈玉生向来嘴笨。 他想要和岑姣说,这本就不是他的错,现在,他陈玉生站在这里,是因为他自己想要站在这里,想要站在岑姣的身边。 可是,岑姣的目光落在了陈玉生的脸上,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岑姣,仿佛也看透了陈玉生心中所想一般,她继续道,“陈玉生,有些事情注定要我自己一个人去做。” “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注定由我自己一个人去走,只是一开始的我,不甘又贪心,这才会让你们接连牵扯进来。现在也是时候终止这个错误了。”岑姣顿了顿,她声音里并没有什么沮丧之意,反倒有些许笑意,“陈玉生,就当我求你——” 陈玉生停下了步子,他看着岑姣的背影,瞳孔震颤。 岑姣也停下了步子,她回头看向陈玉生,“当我求你,明天的事情了解后,你和魏照一起离开。” 或许知道陈玉生在顾虑什么。 岑姣笑了笑,她收回了视线,看向面前几乎没有边界的草场,“至于我,我会想方设法活下来,离开这儿的。” “就算……就算希望渺茫,陈玉生,你该知道我的,身上一股倔劲儿,想要做的事情,总会想方设法做到的。”岑姣抬手搓了搓微微有些发凉的手臂,“如果你们依旧牵扯其中,我反倒顾首顾尾,如果你们从这件事情中抽离,我倒是可以放开手脚,说不定,能够搏出一条生路来。”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28章 陈玉生开口时,声音都发颤。 他盯着面前的人,往常的硬汉,现在看起来跟要落泪一样,“姣姣,我——” 岑姣转头对着陈玉生摆了摆手。 她似乎不想再就这件事讨论下去了,她希望,也祈求陈玉生那样做。 岑姣知道,陈玉生没有办法拒绝自己的请求。 就像是陈玉生也知道,他没有办法对岑姣的那一句,当我求你视若无睹。 直到现在,陈玉生也明白了过来,在他想着无论如何自己都会站在岑姣身边时,岑姣也已经想好了,这件事情,绝不要叫陈玉生和魏照掺和其中。 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一步,好像所有的旗子都被摆上了该在的位置。 执棋的手,终于缓缓落下,在此刻,此时,此地。 ****** 岑姣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没有人交代,她住的地方,也被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岑砀来过一趟,被岑玥的人拦住了。 岑姣倒是不在意这件事情,她自己坐在蒙古包里,东摸摸西看看,倒是对岑人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岑人用的东西,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比较起来,要显得老旧很多,蒙古包里贴着的画报,桌上摆着的收音机,已然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了。 显然,岑人和下面一直是有断断续续的联系的,只是最近这几十年,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联系反倒减弱。 相反,开始有少部分岑人逃离上面,他们藏到下面去,在人群中,隐匿自己的踪迹。 譬如那天在疗养院忽然动手的,前影后,岑帆。 想起岑帆,岑姣眸光闪了闪,她想起许承安不情不愿告诉自己的消息。 岑帆在疗养院动手,并不是因为谁的授意,而是脑子里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念头。 岑姣听到时觉得奇怪,她问许承安,是什么念头。 许承安满脸的严肃,他盯着岑姣,“岑帆说,这个念头已经出现了很久了。出现在十多年前,一开始,这个念头只是偶尔出现,可随着时间的推进,这念头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到现在,那个念头几乎时时刻刻都抓紧了她的脑子,让她片刻不得喘息。” “岑帆说,那个声音在喊饿。” “她们……”许承安顿了顿,他摇了摇头,“不,或许该说你们,岑姣,你们的祖先,你们的神明,在喊饿,他渴求着祭品。”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手里拿着一组俄罗斯套娃,套娃外壳的漆面微微有些掉色,看起来有几分斑驳。 取下一个娃娃,又是一个一模一样地,只是要小一圈的娃娃。 一个接着一个地取下来,能在桌上摆成长长的一排。 越小的娃娃,显得越新一些,和最外侧的那个大娃娃,便越发不像。 岑姣盯着那娃娃出神,以至于有几分困倦,她靠着厚厚的垫子,睡了过去。 这一觉,岑姣睡得并不安稳,她置身于一片黑暗中,却又能够感受到,那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静悄悄地盯着自己。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几乎完全隐没在这片黑暗里,可岑姣就是知道,她知道,那双眼睛确切的方向,也能感受到,那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似乎是在观察着自己。 岑姣下意识想要靠近那双眼睛。 那并不是什么无缘无故地心理上的亲近,更像是身体上的下意识靠近。 就好像,她们本就是同源而出,现在在这片黑暗中遇见,自然想要靠近。 那是,同类之间的吸引。 岑姣抬脚往黑暗深处走。 走着走着,身边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便越发得重。 就好像,随着她的深入,原本的一双眼睛,变成了无数双。 那些眼睛藏在岑姣身边,交错着睁开,看向岑姣。 岑姣被那些视线,盯得周身有些发冷。 她抬手,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胳膊,想要让因为发冷而微微有些发紧的胳膊放松下来,只是抬手的瞬间,岑姣摸到了手腕上的串珠,她的动作微微一愣。 而后,黑暗中,响起了两声脆响。 紧接着,便是悠悠地光,点点的光从岑姣身边亮了起来,尾巴上坠着绿色萤光的小虫飞了起来。 浅绿色的光照亮了岑姣身边的一块地方,那些光亮,向着四周散去。 岑姣抬眸去看,黑暗中,她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雕像。 那不是实体的雕像,更像是光与暗的交织下,由光影形成的雕像。 岑姣停在了原地,她看着那些光影雕像,连呼吸都忘了。 那些光影雕像的身形,样貌,岑姣太熟悉了,因为她每一天,都能从镜子里看到相同的一张脸。 那些雕像,是岑姣的模样。 都没什么表情,唯有那一双双眼睛各含情绪。 那些人,是自己的样子,却又不是自己。 岑姣心中升起了这样的念头,她重新抬脚,从两侧光影雕像中间的那条通道,往深处走去。 这条路,很长很长,长到岑姣有几分怀疑,自己是不是鬼打墙了。 可是,两侧那造型不一样的光影雕像又让岑姣心里清楚,前面仍旧有路,她还没有到停下来的时候。 直到…… 两侧的光影雕像动作趋于统一——都成了臣服下跪的姿态。 岑姣抬眼往前方看了过去。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29章 那是一个极大的光影雕像。 几乎有二层小楼那样高,雕像的脸,终于不再是岑姣自己的脸——因为那个雕像并没有五官。 可即便没有五官,岑姣仍旧是感受到了那巨大雕像的视线,慈悲的,痛苦的,复杂到让人品不出究竟掺杂了哪些情绪。 岑姣觉得自己的肩上有些重,像是有什么正压迫着她跪下来。 可岑姣不愿跪,也不想跪,她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任由肩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几乎要将她的骨头压断。 岑姣哽着一口气,抬头看向面前的巨大雕像,硬是顶住了肩上的力道,没有跪下去。 一声悠悠的叹息在岑姣耳边响起,那叹息声极大也极为悲痛,几乎要让岑姣落下泪来,岑姣并不清楚自己这股落泪的冲动从何而来,不像是情绪从心底升起,反倒像是被强行要求落泪。 “你是谁?”岑姣深吸一口气,将这悲恸的情绪压了下去,她看向上方,盯着面前的巨大光影雕塑。 雕塑脸上,原本是空白的一片,没有五官样貌。 可当岑姣出声后,那空白的脸上,竟是缓缓长出了眼睛,鼻子,嘴巴。 那张脸,不是岑姣自己的脸,是岑姣从未见过的一张脸。 饶是雕塑长出了脸来,仍旧没有声音回应岑姣。 只是岑姣身后,有风吹来,那是不知来路的风,像是从地狱吹上来的风,带有刺骨的凉意。 岑姣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了那光影雕塑的下方—— 岑姣看见自己的手,穿过了光影雕塑。 而穿过光影雕塑的那一部分手臂,似乎也不再是实体,反倒像是虚幻的光影。 隆隆两声。 岑姣却觉得自己仿佛在这一刻经历了千万年。 她怔怔抬头看向上方的光影雕塑,想要后退,却动弹不得。 这儿是众神殿,也是囚笼地。 那每一尊雕塑,内里都住着岑姣祖先的魂魄,他们身死,魂却不灭,困在这里,清楚地感受着时间流逝。 一天,一月,一年,十年,百年,千年,万年。 直到现在,一个尚未死去的岑人,流着与她们极为相近血液的岑姣,闯进了这里。 岑姣几乎忘了呼吸。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也会在这里,耗上千年万年的时间,就算身体腐烂,灵魂依旧会被困在此处。 她忽地明白了,自己方才那落泪的冲动是从何而来。 手臂蓦得一紧。 岑姣身边的光亮迅速褪去,她坠入黑暗,一口新鲜的空气猛地撞进岑姣的鼻腔,她坐直了身子,猛然睁开了眼睛。 握着她手腕的人,是魏照。 魏照站在床边,正盯着岑姣。 岑姣的思绪有些混乱,她重重吐出一口气,见到魏照,她下意识地像之前那样,身子往前,像是想要从魏照身上,获得些许力量。 只是,向来只会迎上来,朝着自己坚定走过来的魏照,却是在岑姣凑上前想要抱住他腰的时候,退了半步。 岑姣微微一愣。 手臂上的力道也在这时消失。 岑姣低头,她手腕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是刚刚魏照握出来的红痕。 魂魄仿佛此刻才回到肉身,岑姣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魏照现在,身体里的蛊虫应该已经被取出来了。 诅咒一样存在的蛊虫从魏照身体中离开了,那么魏照之前对自己的感情自然也…… 不出岑姣所料,魏照开口时,没有问她刚刚怎么了,只是有几分冷淡道,“什么时候将他们的尸骨挖出来?” 岑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魏照口中的他们,是自己那些死在岑人手中的队友。 “我……”岑姣开口,声音有些虚弱,她停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明天之后,我坐上族长的位置,自然会将那些人的尸骨挖出来。” 魏照闻言微微皱眉,他盯着岑姣,“你要当岑人的族长?” “是。”岑姣答道,她看向魏照,面前的人很少会用这样的声音同自己说话,像是在和陌生人说话一般。 岑姣觉得有些烦闷。 可是转头一想,换作是她,怕是连这样好好说话都做不到的。 岑姣抬头看向魏照,她笑了笑,“你放心,蛊虫的事儿当是我欠你的,等将尸骨挖出来后,我会让陈玉生送你离开。” 只是,魏照的表情并没有像岑姣所想的那样松弛下来,反倒皱得更紧了,他盯着岑姣,目光直勾勾地,像是有些生气,“你要做什么?” 岑姣收了笑,她看着魏照,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魏照,那是我的事情了,和你无关。” 魏照险些被岑姣的这一句与他无关气得破功。 他盯着面前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有让自己失态,“岑姣,不管怎么说,我们一路走到现在,我不会放你一个人不管的。” 岑姣觉得有些莫名,她站了起来,抬脚往外走,“魏照,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岑姣想说如果不是蛊虫,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能说出那两个字,最终,她只是抿了抿唇道,“之前你算是帮了我不少,所以你同伴的尸骨,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送下去的。” 岑姣被魏照盯得更烦躁了。 她不想和魏照继续再这样纠缠下去,既然,彼此都已经清楚明了之间的情感纠葛是因为一条蛊虫,又何必再纠缠呢?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30章 岑姣停下了步子,她回头看向魏照,“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没有直接开口赶人,只是也就差直接开口请人走了。 魏照盯着岑姣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抬脚出了蒙古包。 或许是因为岑玥的授意,魏照进进出出时,并没有人上前来拦他,他有些漫无目的地走了两圈,最后又停在了岑姣那间蒙古包外。 蒙古包里的灯还亮着,印出了岑姣的身影。 魏照盯着那道影子微微有些出神,人站在风中,也成了雕像一般,许久都没有动过。 “魏照?”陈玉生的声音打断了魏照的思绪。 魏照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陈玉生的方向看了过去。 陈玉生走到了魏照面前停了下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只是,不等魏照回答,陈玉生又继续道,“你想要因为蛊虫的事情来怪姣姣?” “姣姣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陈玉生急匆匆道,他盯着面前的人,有几分不满,“甚至,我遇见她,得知她是为了你才继续掺和进来后,才将你体内有蛊虫的事情告诉了姣姣。” “我想让姣姣放弃救你,因为你对她的情谊根本就是假的,不值得姣姣放弃已经到手的安定生活来救你。”陈玉生呵了一声,他抬眸看向魏照,“你知道姣姣怎么同我说吗?” 魏照看向陈玉生,他面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可呼吸之间却有一丝颤抖。 “姣姣说,她来救你,不是因为你对她的情谊,而是因为她对你的情谊。”陈玉生眼眸微垂,“姣姣待谁都冷冷淡淡,偏偏在你身上栽了,你现在,还要在她最难的时候来责问她,魏照,你当真没有心。” 魏照移开了视线,他重新看向了岑姣所在的蒙古包。 “我没有要来找姣姣兴师问罪。”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盯着蒙古包上映出来的岑姣的身形出神,“我只是有些睡不着,所以出来转转。” 陈玉生微微皱眉,盯着面前的男人,觉得有些奇怪。 魏照并没有回头,只是话音一转,“姣姣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这儿,她突然回来,会不会不习惯,做噩梦?” 虽然不知魏照为什么这样问,陈玉生摇了摇头,“岑人十分看重血脉之间的联系,明面上,绝不会有人想要对姣姣做什么呢。” 魏照沉默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向陈玉生道,“放心吧,我不会去烦着姣姣的,我只是想在这儿站一会儿,吹吹风。” ……顺便,守着姣姣。 刚刚,他的姣姣分明梦魇了,姣姣在这里不安心,魏照想要守着她。 只是这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除了夜风和星光,谁也不知道魏照是怎么想的。 第109章 - 吟唱声在清晨的时候就笼罩了岑人生活的那一片地方。 岑姣在那之前就醒了过来,只是等她收拾好走出蒙古包,岑玥岑砀一行已经等在了外面。 岑玥脸上画有水彩,两边脸颊各有三道。 像是羽毛,又像是什么图腾。 见岑姣走出了蒙古包,岑韶容走了过来,她今天穿着黑色的旗袍,上面的花是用金线绣出来的,看起来低调又隆重。 扫眼再看,几乎每一个岑人的穿着都很正式,就连岑玥也是。 岑姣之前见到岑玥时,面前的人总是穿着便于动作的衣服,可是今天,却是少见得穿着有些正式——不是裙子,可衣服显然是成套的,大红色,艳得人眼眶发烫。 那颜色艳丽,却又不俗气。 岑玥穿上,整个人像是一朵绽开的花。 先前,岑姣并不知道所谓的御蛟有多么隆重,现在却是多多少少知晓了一点。 每个人都表现得这般看重,想也知道,这刺的御蛟,在岑人之间,算是重中之重。 岑韶容抬手在岑姣眉心轻轻一点,微微的凉意顺着岑姣的眉心传遍她的全身。 岑姣抬眼看向岑韶容,岑韶容见状低声解释道,“蛟龙是神兽,鲜少轻易认主,就算是擅长御兽的岑人之中,也稍有能够御蛟的,从前,岑人人数众多,子嗣丰满,能人也多。” “每一任族长,都会从有资格的人中选择能够御蛟的。”岑韶容收回手,她从怀里摸出一把巴掌大小的银镜,递到了岑姣的面前,“只是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过了,甚至于蛟龙生活在禁地之中,连唤都唤不出来了。” 岑韶容示意岑姣去看镜中的自己。 岑姣低头看向镜子,镜中映出了她的脸,和往常一样,只是眉心当中的那一点红显得有几分妖娆,而这几分妖娆让岑姣的面容与往常比起来有几分不同。好像多了些什么,而这多出来的一点点东西,让岑姣觉得自己有些陌生。 “走吧。”岑韶容抬手拍了拍岑姣的肩膀,她掌心有些暖,温度透过布料传到了岑姣的身上。 岑姣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岑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停在了岑姣面前,“姣姣。”岑砀开口,他嘴角噙着笑,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岑姣的额心,“别怕,有舅舅在呢。” 看起来,活像是全心全意替岑姣考虑的和蔼长辈。 岑姣对着岑砀笑了笑,她表现得相当信任岑砀,直到视线撞上人群中的魏照,她的眼底的笑意才散去了些。 魏照的视线一直在岑姣身上。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31章 那视线让岑姣有些看不明白,明明蛊虫已经被取出来了,魏照为什么还要用那样的视线看着自己呢? 那视线让原本还能装作乖巧懂事的岑姣脸上的神色有些破碎,有些假装不下去。 她只能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到魏照一般。 只是,岑姣脸上的表情,都叫岑砀看了去。 岑砀若有所思地看了魏照一眼,那眼神略有些玩味地落回了岑姣身上。 对于岑姣同魏照的事情,岑砀知道得不多,只隐约听说了几句,似乎是岑玥在魏照身上下了蛊虫,因为蛊虫,魏照对岑姣极好,自己这个傻外甥女动了心,才发现都是假的。 只是,这感情是假的才好。 岑玥这蛊虫下的,真真让他这个弟弟感到心里畅快。 只要岑姣同岑玥不对付,那么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阻力就会越小。 岑砀眯了眯眼,他抬手拍了拍岑姣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很是温和,“姣姣,别担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等到了禁地,你只管用御兽的法子呼唤蛟龙,会有蛟龙出现,认你为主的。” 岑姣若有所思地看了岑砀一眼,却又在岑砀看向她前收回了视线,轻轻应了一声好。 岑姣有些怀疑岑砀的话。 他当真能够将蛟龙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吗? 可是,岑玥也好,岑韶容也好,在她们的口中,蛟龙与岑人之间,并不是什么主仆的关系。 同普通的御兽御虫不同,蛟龙之余岑人,是平等的存在,甚至于,地位隐隐高于御蛟的人。 如果岑砀当真有叫蛟龙认主的本事,又怎么会迂回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因为岑姣主动找上门来,他现在被逼得退无可退了呢? 岑姣并没有想明白其中关键。 很快,他们就到了禁地。 禁地之处,雷云阵阵——姑且将那些一团团雾一样的东西当作是云,云层之中,浅紫色的流光乱窜。 人声安静下来。 岑玥走上前去,她回头看了岑姣一眼,而后抬手,伸进了那团雷云当中。 岑姣觉得脖子上的玉鱼微微有些发烫。 她抬手,轻轻按了按玉鱼,里面的小蛟龙仿佛感受到了岑姣,温度渐渐降了下去。 岑姣这才抬眼看向岑玥的动作。 只见岑玥指尖仿佛是在舞蹈一般,云层当中的紫色流光,小鱼一样朝着岑玥的手掌游了过来,那些紫色流光绕着岑玥的手掌舞蹈。 轰隆隆—— 雷声由远及近,在场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面前的云幕。 似有什么,在云层之间翻涌搅动。 有东西过来了。 在队伍最前面的岑玥和岑姣最明显地感受到了四周气流的变化,淡淡的水汽包裹着动物身上的气味扑面而来。 岑姣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又觉得云层之间的东西呼唤着她,这让岑姣双腿定在原地,几乎有些难以动弹。 不光是她,所有人仿佛都动不了了,被定在原地一样,他们只能僵着身子,看向面前的云层。 云层雾气厚重,让人有些看不清其中的东西。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看到了一头巨兽扭着身子朝着他们的方向快速靠近。 肩上一紧,岑姣下意识偏过头。 人群后方的魏照不知怎么挤到了最前面,护住了岑姣的肩膀。 这一转头的工夫,岑姣听到了欢呼声,以及一声兽鸣。 回头去看,巨大的蛟龙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 岑玥唤来了蛟龙,那头巨大的蛟龙身上,仿佛藏有紫色的闪电,动作之间,电闪雷鸣,云层当中的浅紫色流光,更是四处乱窜。 只见岑玥抬手,在那头蛟龙的脑袋上,轻轻碰了碰。 蛟龙又叫了一声,而后快速游走,面前雷光四溅的云层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好似方才那头若隐若现的蛟龙,只是众人的错觉一般。 岑砀抬手推了一把岑姣。 岑姣身子一歪,从魏照的怀里往前走出去两步。 魏照心中一紧,下意识喊了岑姣一声。 只是他的声音,很轻易地被岑砀的声音压了过去,“姣姣,别怕,进去。”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去看魏照,迳直抬脚朝着面前的云团走了过去。 她抬手,轻轻按在了云层上方,流光四处窜动着,动作比刚刚更快,更急。 与此同时,刚刚温度渐渐冷下来的玉鱼,猛地变得灼热,甚至有些烫人。 岑姣觉得心口的位置被烫得生疼,她的手颤了颤,险些收回来。 她眼眸抬了抬,看向面前的云团,指尖仿佛过电一般。 有什么正在快速接近岑姣,同样的,岑姣胸口那块玉鱼里的小蛟龙,也愈发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冲出来。 然而下一刻,这种奇特的,并不让岑姣觉得心慌的感觉急转直下,仿佛有一阵阴风陡然将她包裹,岑姣颤了颤,她想要抽回手,却骇然发现,那云团死死扣着她的手腕。 下一刻,一股寒意涌上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那是死亡带来的威胁和恐惧。 岑姣眼眸颤了颤,她看向前方,连呼吸都忘了。 巨大的腥臭味冲破云团,猛地冲进岑姣的鼻翼,还不等岑姣做出反应,便听到岑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些急促。 “姣姣,御兽!”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32章 岑姣下意识抬手结印,她反手握住了数缕紫色流光,抬手轻轻一扣,便拨开了眼前遮挡视线的云团。 那是一条蛟龙,一条已经死去的蛟龙。 岑姣见过活着的蛟龙,刚刚在云团中若隐若现的也好,之前在梅山底被关了不知多少年的也好,甚至是玉鱼里那条小蛟龙也好,身上都没有死气,这些蛟龙靠近岑姣时,带着一股特有的气息,这气息不算难闻,让岑姣不由自主地心生亲近和敬畏,或许,这是岑人的血脉导致的。 可是,现在那条朝着岑姣而来的蛟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蛟龙! 不光是岑姣,所有人都发现了一点,众人脸色皆是一变,只有岑砀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意。 岑玥反应极快,她原本已经退开了好几步,在云团开始变幻的时候猛地朝着岑姣的方向冲了过去。 可岑砀拦在两人之间,察觉到岑玥动作的瞬间,他抬手拦住了岑玥,“姐姐,那是姣姣唤来的蛟龙,岑人的规矩,这种时候,你不该上前。” 岑玥眼眶微微发红,她盯着面前的人,眼眸中的恨意丝毫不曾遮掩。 她铆足了劲要走到岑姣身边去,可岑砀同样,下定了决心,要拦住岑玥。 两人拳拳带风,颤抖在一起。 直到两三声惊呼骤起! 在那惊呼声下,是突然炸开的云团! 浅紫色的流光缠上了岑姣的身体,她仿佛整个人被禁锢住了一半,那条已经死去的蛟龙,瞪着发灰的,边缘呈暗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将岑姣盯着。 那头蛟龙身上的皮肤已经腐烂了,脑袋上,更是有一大块,皮肉烂得干干净净,露出一截森森白骨。 湿漉漉的鼻翼几乎顶到了岑姣的脑袋,水汽混着臭味,熏得岑姣整个人脑袋微微有些发懵。 下一刻,她看到眼前的蛟龙张开了嘴,朝着她的脑袋冲了过来。 岑姣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是挣脱了身上的束缚,她身子一弯,躲过了那条蛟龙的血盆大口,而后又猛地往前一撞,整个人重重撞在蛟龙的下颚处。 只是岑姣这一下,反倒是激怒了那头显然不正常的蛟龙,四周云团发出辟里啪啦的声响,有热风扑面而来,带有淡淡的硫黄味。 和岑砀缠斗在一起的岑玥面色微变,她躲开岑砀的肘击,转身看向后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其他岑人道,“禁地不对劲,退——” 仿佛为了迎合岑玥的话。 人群后方,传来呼喊声,“族长,族长!出事儿了!来了好多怪物!” 怪物? 岑玥心中一凛,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岑砀。 岑砀仍旧是那一副笑吟吟的阴沉模样,他并没有因为所谓的怪物而产生什么情绪波动,眼眸当中,反倒情绪愈发激烈起来,像是等了很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般。 “退回去!”岑玥心下一横,她手中短刃出鞘,朝着岑砀的咽喉砍了过去,在这之前,她从未动过要杀了岑砀的念头,可是现在这一刻,岑玥却有些后悔,她盯着面前的人,自己这个双生弟弟,分明就是个魔鬼,早在之前,发现他有自己筹谋的时候,就不顾姐弟之情,该杀了他才是。 刀刃带着寒风与血气。 岑砀的眸光也微微发暗,他看着岑玥,闪身堪堪躲过致命一刀。 只是咽喉虽说没有被划破,可肩上却是挨了重重一下。 岑砀吃痛,脸色发白。 鲜血从他肩头溢出,染红了衣服,也染红了岑玥手中的短刃。 不知是不是血腥味的刺激,云团之中,那条怪异的蛟龙的翻动变得剧烈起来。 岑姣原本已经抬手抓住了它的脑袋,猝不及防被一顶,整个人的五脏六腑仿佛也被顶得移位,口腔中,血腥味儿弥漫开来,岑姣抬手擦了擦唇角。 她已经完全被撞进了云层之中,指腹上,沾着血。 有云团缓缓将岑姣包裹,那条蛟龙盯着岑姣,鼻翼前喷洒出厚重的气体。 刚刚那双还是灰白色的,看起来像是死了很久的一双眼睛,微微有些发红,是很深的猩红色,从眼球下方,缓缓上升,遍布了整个眼球。 岑姣心中一横,她划破掌心,鲜血涌出,刺激着面前的蛟龙。 这蛟龙看着不对劲极了,可这种时候,除了尝试控制住这头蛟龙,岑姣别无他法。 掌心血甩到蛟龙脸上的瞬间,岑姣眼前,走马灯一样,有数个场景轮番出现。 她的呼吸声陡然变得急促,视线下意识越过面前的蛟龙,落在了不远处的岑砀身上。 这头蛟龙,是被岑砀创造出来的。 蛟龙这种生物,生活在雷电云层中,在岑人的地盘上,只有禁地这一处地方,有着供他们生活的云团。 只是,老天爷总是公平的。 蛟龙这种生物,寿命极长,相应地,它们很难生下幼崽。 尤其在这样局促的地方生活,就算生下了幼崽,大半也会早早夭折。 死去的蛟龙,尸体会沉落,它们的尸体会从云团中落下去,落在地面上,落到之前岑姣看见的那些火山岩上去。 岑砀就是从那儿,从那些尸骨之中,找到了这条蛟龙。 彼时,这条蛟龙刚刚死去,只有成年人大小的身体尚未完全僵硬。 岑砀将蛟龙尸体带了回去,他“救活”了这头蛟龙。 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就算对于有着许多本事的岑人而言,也是一件称得上天方夜谭的事情。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33章 人死魂散身灭。 就算用一些法子拘住了魂,一副已经死去的身体,只会渐渐腐烂。 岑姣眼眸闪了闪,她看向面前的蛟龙,胸腔中仿佛发出了共振。 这头蛟龙,正在腐烂不是吗? 且不论蛟龙脑袋上那样大的一个腐烂疮疤,就算是它的身上,也是左一块右一块的青黑溃烂,皮肉更是腐烂地沤出了脓水。 岑姣感受到了这样一个腐烂躯体下方的灵魂。 她咬牙抬眸看向面前的蛟龙,岑姣心里明白,她没有办法控制这样一头蛟龙。 因为这具腐烂身体中的灵魂,是扭曲的。这具灵魂,早就死在了很多年前,它的一切,都停留在了那个力气生命渐渐消散的午后,可是现在,却有人强行让它该消散的灵魂聚成一团,困在这样一具身体里面。 逃脱不得。 这条蛟龙死时,年纪不大。 它并不能理解这一切,所以现在,它更不可能理解岑姣想要控制住它,安抚住它的意思。 只见蛟龙仰起头,发出一声怪叫。 岑姣思绪归拢,她的身子猛地向下一沉。 岑姣的唯一优势,在于她很灵活。 在云团之中,岑姣只有那头蛟龙的脑袋大,她左右躲闪,可以躲进蛟龙的视野死角。 可是显然,这头蛟龙并没有那个同岑姣周旋的耐心。 四周的云团仿佛也因为蛟龙心绪的变化而产生变化。 那些浅紫色的流光渐渐连到了一起,成了一条一条的闪电。 岑姣眸光闪了闪,在身侧传来辟啪声的时候,她猛地往前一扑,刚刚她站着的地方,火光四溅,云团都被炸得膨胀开来。 回头去看,蛟龙仰起头,似是在酝酿着,要一击将岑姣毙命。 岑姣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手上却开始动作。 她回忆起了方才岑玥的动作。 别说是她,就算是在场的所有岑人,都不见得能够应付这样一头蛟龙。 这种时候,岑姣不想去想岑砀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为什么分明需要自己这个“傀儡”,却又像是现在这样,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全呢? 岑姣猛地睁开眼,她看向岑砀的方向,在她身侧的云团成了一丝一丝的,绕上了岑姣的指尖。 下一刻,云团外的众人,纷纷停下了动作。 不光是岑人,还有那些突然出现的“怪物”也是。 原本颜色稍显幽深的云团,被刺眼的白光照亮。 “姣姣!”魏照一直注意着云团处的情况,只是岑姣先前被云团整个包裹,这让魏照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刚刚,他一直想要凑近,可是刚刚靠近,便被强烈的电流阻挠,半步都靠近不了。 现在,白光骤现,不光险些闪瞎众人的眼睛,也让那有些浑厚的云层变薄了些,魏照隐隐约约能够看见岑姣的身影。 他再顾不上别的,抬脚跨进了云团。 刚刚的电流消失了,魏照脚底像是踩上了棉花,他晃了两下才稳住身形,抬眸看向岑姣所在的方向,魏照愣在了原地。 岑姣身上镀了一层光。 她站在那儿,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周身的光芒,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模糊,像是…… 像是降临世间的神祇。 魏照心里咯登一下,他觉得自己要失去岑姣了。 魏照跌跌撞撞地跑向岑姣,他伸手,够住了岑姣的胳膊。 岑姣这才看向魏照。 她的视线从上方落了下来,落在了魏照身上。 那是没什么情绪的视线。 直到视线落到魏照的眼睛上,岑姣的眼眸才闪了闪,好似从刚刚的半空,落回了原地。 岑姣看向魏照,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眸光便是一紧。 她伸手拉了魏照一把,魏照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劲力甩来,紧接着,便是踩在了坚硬的东西上,那东西在动。 那是一条,比那头被岑砀强行复活的蛟龙还要大上一圈的蛟龙。 蛟龙整体,是银白色的,看起来矫健极了。 现在,那头蛟龙驮着岑姣和魏照,在云团之间穿梭。 岑姣瞥了一眼魏照,才看向前方。 那头蛟龙已经将原先的那头远远甩在身后,而那头被强行复活的蛟龙看起来,已然被激怒了,跟在岑姣他们后面,像是想要追赶上来。 魏照轻咳了一声,他压低了声音,将云团外的事情简略告知了岑姣。 “外面多了很多活死人。”魏照道。 那些人看起来是普通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脸色铁青,身上有着淡淡的腥臭味儿,那些活死人显然已经没有了人的理智,他们前赴后继,只要不是整个人被彻底粉碎,无论是断手还是断脚,又或是脑袋被割下来,都不能阻挡他们往前的动作。 “看起来,岑砀是想要彻底掌控岑人,而不是通过你。”魏照抬手遮了遮唇,他的嗓子微微有些哑。 岑姣抿了抿唇,她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有些担心地看向前方,岑砀如果想要彻底掌握岑人,为什么要让岑姣同岑玥比赛御蛟嗯?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又筹谋着什么? 岑姣的视线越过云团,落在了岑人的禁地,禁地之中,风声潇潇,看得久了,让人的眼珠子都有些刺痛。 第110章 - 身下银白色的蛟龙忽地加快了速度。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34章 岑姣蹲下身子,她看向魏照,低声道,“抓紧。” 魏照闻言照做,他矮下身子,一只手按在银白蛟龙的背上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护着岑姣。 两人靠得很近,呼吸纠缠在一起,连带着心跳声也渐渐趋于一致。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有些疑惑,“你怎么会进来?” 魏照手臂一紧,他垂眼看向岑姣的后脑,张了张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只是岑姣看起来也没有打算让魏照回答自己什么,她又继续道,“岑玥之前对你下蛊,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你被拉进来也正常——”岑姣的声音顿了顿,她自顾自道,“我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 魏照要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没说什么。 银白蛟龙速度极快,在云团之间快速穿梭。 在它们身后,那头已经疯狂的蛟龙紧追不舍,岑姣抬手放在了银白蛟龙的背上,她垂着眼,面上的表情稍显清肃。 不知为何,魏照总觉得身边的人似乎有些不对。 就好像岑姣还是岑姣,可是身体当中的那具灵魂,却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尤其是岑姣眉心的那一点红色,似乎比起之前,更艳丽些,艳得岑姣整个人都有些失色,仅剩那一点红色,还存在着。 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将心中隐隐的不安压了下去,全神贯注看着岑姣的身影。 云团仿佛膨胀开来了,这是蛟龙生活着的地方,淡紫色的流光轻轻飘荡,偶尔会落在蛟龙背上,翩跹跳动。 他们身后,传来兽鸣。 显然,那条追着他们不放的蛟龙,情绪已经累积到了顶端。 岑姣回头看了过去,浑身泛着青的蛟龙周围围绕着一圈黑气。 她能从那黑气当中,看到逝者的怨愤。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站直了身子,立在蛟龙背上,安静地看向身后的蛟龙和那一团团的黑气。 岑砀是怎么将这头已经死去的蛟龙复活的呢? 老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老话还说,以形补形。 想要一个已经消失的生命重返世间,自然需要更多的生命去填补其中的空缺。 以命换命。 可哪有那么多蛟龙能让岑砀来以命换命,就算是有活着的蛟龙,岑砀哪里又能轻易地对付得了那蛟龙呢? 那只有再退一步,没有蛟龙的命,那就换人命吧。 若是杀了岑人会引起族中的警惕,提前暴露自己的计划,那就杀普通人好了。 毕竟,世界上的普通人就和虫子一样多,每天都有人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死去,岑砀杀一些人又如何呢?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仿佛感受到了那些死人的怨气,那些怨愤,恨意,愤怒,涌进了岑姣的胸腔。 死去的人,是谁的父母,是谁的孩子,又是谁的妻子丈夫,是谁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可是,岑砀不在乎。 岑姣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她掌心的伤口滴下血来。 血落在银白蛟龙的背上,银白蛟龙仿佛也察觉到了岑姣的情绪,它翻转两圈,发出一声长鸣。 岑姣看向了魏照,她忽地抬手,似是扯下了一片云团,而后轻轻一推—— 魏照被猝不及防地推出了云团,他快速下坠,却又察觉不到下坠时的风。 因为他整个人都被那团被岑姣扯下来的云团包裹,说是云团,更像是微微发白的气流,那气流拖着魏照,让他得以安稳落地。 魏照看着岑姣在自己的视线里越来越小。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岑姣怎么就能操纵那些云团了呢? 茫然之后,便是后知后觉的怯意。 只是不等那怯意弥漫,魏照便感受到了血腥味的涌动,回头去看,岑人分作两派,多数人在岑玥身边,少数人簇拥着岑砀,只是,在岑砀身后,有一时说不出数量的活死人。 地上,腐烂的肉泥炸开,深红色的肉泥被血液完全浸泡,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水坑。 看起来,两方似乎实力相近,一时之间,分不出什么胜负。 魏照站起身,他大口吐气,眼前被血腥味撞得微微有些发花。 显然,岑砀的目的,是要靠这些活死人压制岑人,从而掌控所有的岑人。 可是活死人这一杀招,定然不是一天两天能准备好的,岑砀必然准备了很久,可如果他的杀招是这个,为什么又要提出让岑姣和岑玥比试什么御蛟呢? 岑砀究竟要利用岑姣去做些什么? 魏照觉得自己就快想到了,可是在最关键的节点,偏偏又有一层雾蒙在上面,魏照听不到四周的声音,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喘息声越来越粗,越来越粗,潮水一般,仿佛要将魏照吞没。 眸光轻闪,魏照猛地抬头,他朝着岑玥的方向跑了过去,却猛地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岑姨——”魏照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在耳膜边炸裂开来一样,“快从这儿离开!” 岑砀直到进了禁地,直到那头明显是经过他改造的蛟龙出现,才放出了这些活死人。 显然,这禁地里,一定有什么,能够让活死人的能力提升的东西存在。 魏照站稳了身子,他大口喘着气,眼前有淡淡的水雾。 四周看起来,岑人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反倒是岑砀的那些活死人,死伤惨重。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35章 可是岑砀看起来,可不像是处于劣势的样子。 他嘴边一直噙着笑,那笑淡淡的,却又带有几分笃定的意味。 魏照想起了在岑姣完全被云团包裹前,岑砀喊出的那句御蛟。 心中的不妙之感越发浓厚,他看向抬眼朝自己看过来的岑玥,声音沙哑,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快领着大家从禁地离开!” 岑玥心中微微一凛,她深深望了魏照一眼,而后抬手,对着身边的人做出一个后撤的手势。 岑人开始缓缓后退,岑砀见状,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只见他对着身边的几人耳语了什么,原先那几个护在岑砀身边的,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忽然散开。 他们退到了云团前方,与那云层靠得极近。 魏照眸光闪了闪,他盯着那几个人,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 下一刻,魏照的瞳孔猛地瞪圆,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呼吸骤然停住。 散开的五个人,从身后抽刀,丝毫没有迟疑地割开了自己的咽喉,鲜血喷洒了一地,就连那浅色的云团,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意。 在那几个人抽刀自刎的瞬间,岑玥终于明白了岑砀想要做什么。 岑砀用岑人的性命为祭,请山神开眼,站在他那一边。 岑玥盯着岑砀,她抬手,示意站在自己身边的岑人停手。 岑砀的声音终于在安静下来的禁地外围传开,“我们是同族,我无意要你们的性命。” “从始至终,我想做的,要做的,不过是领着族人回到我们的地盘上去,而不是被困在这种地方,年复一年,什么都做不了。” 岑玥眸光闪了闪,她露出一截腰,腰线上的肌肉上挂着汗与血珠。“岑砀,你以为就算我们回到地上去,就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吗?” 岑砀看向自己的姐姐,他嗤了一声,眸光中满是不屑,“姐姐,你妇人之仁,那些劣等的人族本就该臣服在我们的脚下,你一退再退,现在,还要彻底绝天地通,岑玥,若是让你继续当这个族长,岑人只会走向灭亡。” 岑玥看着面前的人,她没有说话。 岑砀的视线从岑玥身上扫过,他看向岑玥身后站着的人,目光微凉,“大家都知道,当年异人之中,岑人能够独当一面,能够在异人中也高高在上,正是因为我们可以御蛟。” “可是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能够御蛟了。”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这么一句。 的确,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岑祖的血脉,仍旧是一天天地淡去,同样,能力也是。 甚至于,所有岑人都默认,已经没有人能御蛟了,像岑玥那样,能够将蛟龙呼唤而来,已经是岑人之中的佼佼者。 岑砀却是哼了一声,“我既这样说,自然是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法子——”他环顾众人,声音平淡,说出的话,却令人心惊胆寒,“我无意伤害你们,只要你们在这之后,听我的差遣,岑人的未来,由我决定,我自会让蛟龙放过你们。” “如果你们执意要站在她的身边——”岑砀声音顿了顿,他面上的表情变得有几分扭曲,“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光是听你说,谁知道你有什么本事。”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 这种时候,自然每个人都是想要活下来的。 可是岑砀光是这样说,却不见做到什么,又凭什么要他们去相信一个没什么本事的男人呢? 岑砀呵了一声,只见他退后几步,踩在了地上汇集出的小血塘里。 岑砀抬手,按在了云团之上。 顷刻之间,电闪雷鸣。 地上的碎肉开始震动,那些碎肉像是虫子一般,缓缓聚集到一处,然后汇集成一个不成人形的肉块,血红色的肉块鼓动着,朝着岑人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岑砀睁开眼,他将手猛地一抬,云层之中,传来蛟龙吼声。 他回头看向后方的人,“岑人从前御兽,讲究一个与兽心意相通,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变了。” “只要能操控住兽,用什么法子,又有什么区别呢?”岑砀笑了起来,“我献上祭品,让蛟龙与我合作,又何尝不是御蛟。” “今天,我便叫你们这些妇人之仁,揣着毫无必要的良善的人好好瞧一瞧,什么才叫真正的御蛟!” 蛟龙嘶吼声越来越近了。 在场众人几乎叫这吼叫声惹得面色发白,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蛟龙性平和,很少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听着那样尖锐可怖的嘶吼声,就算是将蛟龙视为自己人的岑人,难免也心惊肉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惧怕,那是与生俱来的惧怕,潜藏在血液当中,直到现在,才翻涌出来。 那头正在腐烂的蛟龙,冲破云团,像是想要冲到岑砀身边去一样。 岑砀转头看向众人,脸上的笑再压抑不住,他挥了挥手,像是想要让那头已经震慑住众人的蛟龙再往外些。 然后,轰隆一声巨响,那是巨大的蛟龙身体砸在地上的声音。 岑砀的背影在那一瞬间变得僵硬,他缓缓转头看了过去,那条,由他用秘术救活的蛟龙,重重砸在地上,龙须碰到了岑砀的脚踝,口鼻前,喷出大量的热气。 岑砀退了半步,他看起来身形有些晃动,像是站不稳一样。 他盯着面前那条正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一双眼睛,像是被勒住了咽喉一样,充血泛红。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36章 那双眼睛正瞪着岑砀,那不是臣服于岑砀的视线,而是充满了怨恨地,死不瞑目地盯着岑砀。 岑砀在这之前从不怕的,可是被那双眼睛盯着,却无端有些害怕。 蛟龙重重摔落,禁地里的岑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只有岑玥。 岑玥下意识抬眼看向云团后方。 银白色的爪子在云层之间,若隐若现。 岑玥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向下,单膝跪地,那是臣服的姿势。 见岑玥有了动作,剩下的人有一学一,纷纷单膝跪了下去,对着那团云层,对着……岑砀的身后。 银白色蛟龙的身形渐渐变得分明,连带着站在蛟龙背上的岑姣也是。 岑姣立在龙头上方,她身边,还飞着一条胳膊大小的小蛟龙。 小蛟龙也好,下方巨大的银白色蛟龙也好,都规规矩矩,乖乖巧巧地在岑姣身边待着。 就算,这样的景像他们只在传言里听说过,只在记录里看到过,在这一刻,众人仍旧是知道了,这两条蛟龙,臣服于岑姣。 蛟龙选出了新的主人。 他们也拥有了新的族长。 岑玥缓缓低下头去,心中的情绪五味杂陈。 她的女儿,站在那里,那样的高贵,她打心底替她开心,也替她骄傲。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那么多年的筹谋,无非是希望岑姣可以自由地,不受拘束地生活,这一切就都落空了。 岑玥垂下眼,她的眼眶不受控地发紧,泪珠几乎要滚下来。 没有用了,她那一切的筹谋,一切的计划都没有用了。 她的女儿,仍旧是走上了这一条路。 第111章 - 一片人单膝跪地。 在跪倒的人群中,站着的魏照就变得格外显眼。 他紧盯着岑姣的方向,眼前是成片的水雾,站在蛟龙背上的人,翻身跳了下来,岑姣停在了岑砀身后几步的地方。 岑砀退了半步,他的视线缓慢地从那头蛟龙的尸体上移开。 倒下的蛟龙,尸体腐烂得很快,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一摊血水。 岑砀眼球微微凸起,他死死盯着岑姣,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落出来。 这怎么可能?! 岑姣是岑玥和外人生下的孩子,她的血脉那样不纯正,怎么可能可以御蛟呢?! 这件事情,完全不在岑砀的计划中,在他的筹划里,先前那四个岑人以命祭龙远远不够,他们还不算最好的祭品。 最好的祭品,得是岑祖最纯的那一脉。 岑姣,就是岑砀准备好的,最好的祭品。 他要让岑姣死在龙穴,祭祀给山神。 只有这样,这头死而复生的蛟龙,才能真正蜕化成龙,为自己所用。 可是现在,显然,岑姣唤出了真正的蛟龙,那头银白色的蛟龙飘浮在空中,垂头看着岑砀。 岑姣并没有同岑砀说什么,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岑砀面前,看了他一会儿后,抬眸看向了岑玥。 岑玥站起了身,她神色复杂地走向岑姣。 她停在了岑姣身前,而后抬手,解下了腰间挂着的一串珠链。 珠链是由红绳穿着的,上面挂着拇指大小的,十分圆润的玉珠。 岑姣看着岑玥,没什么动作。 而岑玥,则是低眉将那珠链系在了岑姣的腰上。 等系好,岑玥才退了半步,她看向岑姣,眼眸中的情绪复杂,“现在,你是我们的新族长了。”岑玥道,她看着岑姣,没有再唤一声姣姣。而是无比郑重,还有些许不舍。 岑姣垂眸看向腰间的珠链,她看向面前的人,正要开口,身侧的岑砀忽然有了动作。 只听他嘶吼一声,那些原本已经停下了动作的活死人忽然疯了一样,朝着岑姣的方向冲了过来。 然而,岑姣甚至没有动,她身边漂着的那条小蛟龙,却仿佛一支锋利的箭飞了出去。 小蛟龙的动作很快,众人只能听到飒飒风声,等到声音停下,那些之前烂成了肉块都还攀爬挪动的活死人纷纷倒地。 禁地之外,狼藉一片。 岑姣抬眸看向一旁的岑砀,终于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冷清,不带一丝情感,“把他关起来。” 这是岑姣做的第一件事,至于第二件—— 岑姣抬眸看向了其他人,一字一顿,“我要挖开所有的人祭坑,引火烧骨,从现在起尘归尘,土归土。” 众人骇然。 饶是岑姣成功御蛟让众人惊叹,可是挖开所有的祭坑,可不是先前岑玥说的那样,只是挖开其中一座,取出极小部分的尸骨。 那是挖开所有的祭坑。 这是一件十分不敬先祖的事情,别说是祖宗震怒,就是山神怕是也要被岑姣的做法惹怒。 山神一怒,血流千里。 岑玥看着岑姣,她瞳孔轻颤,似是明白过来岑姣想要做什么一般,久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可即便岑玥不说,仍旧是有人提出了异议。 毕竟岑姣说出的这件事,太令人震撼了,震撼到让人不得不忽视刚刚岑姣可以御蛟的事情。 “这太冒险了!”那人抬头看向岑姣,眼里全是震惊,“每一个祭品坑,都伴有主坑。” “你这样,这和要挖了历代族长的坟有什么区别?!”那人的胸膛起伏着,或许是岑姣提出的事情太过令人心生惊骇,这让那人都忘了惧怕,“岑祖的墓当年被迁至禁地之内,难道你还要进入禁地,挖了岑祖的墓不成。”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37章 “有什么挖不得的?”岑姣抬眸朝着那人看过去,“等外面的祭祀坑挖完,我会深入禁地。” 那人被岑姣的话惊到,愣在原地,她死死盯着岑姣。 岑姣的话让众人皆是沉默。 所有人盯着岑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不敢置信地盯着岑姣。 有人缓缓站起身,刚想要开口,云团之间那条银白色的蛟龙,动了动,雷声轰鸣,将那人的声音尽数压回了肚子里。 岑姣抬眸扫向眼前的人,“若是有人不同意,大可以取代我来坐这个族长的位置。” “你这是惊扰先祖!不同意的不是我们,而是先祖的亡灵!” 岑姣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抹笑,那笑艳丽至极,让人移不开视线。 “先祖不同意……”岑姣嗤了一声,她的眸光在那人脸上落定,“如果他们不同意,便让他们自己来找我吧。” 岑姣的视线扫向身侧,她看着满地的狼藉,“留两个人处理了这儿的烂摊子。其他的人,去准备挖祭品坑的事情。” “一个小时候,开坛点香。”岑姣声音顿了顿,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动土!” 没有人再反驳岑姣什么。 众人安静了下来,他们看着上方的人,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有了动作,人群窸窸窣窣地后退离开。 岑砀被人反剪了双臂带了下去。 陈玉生看了岑姣一眼,而后走到了魏照的身边,他压低了声音,“等你要的骸骨被挖出来后,我送你下山。” 魏照眸光闪了闪,此刻思绪终于回笼,他看了陈玉生一眼,眉心微蹙,“你送我下山?” 陈玉生同样抬脚往外走,他应了一声,视线落在岑姣的身上。“是,早点下山,早点了结这件事。” “姣姣让你送我下山?”魏照追问道。 陈玉生有些奇怪,他不明白魏照为什么要这样追问下去,回头有些疑惑地瞥了魏照一眼,“怎么了?”他问。 魏照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唇色稍有些惨淡,“姣姣想要做什么?” “她……”陈玉生顿了顿,话到嘴边转了个圈,“你不是看到了吗?她在岑人面前成功御蛟,自然要留下来当岑人的族长。” 魏照眸光微微闪烁,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像是飘在半空中,有些落不到实处去,“她当岑人的族长?需要付出什么?” “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陈玉生回过头,他大步往前走了过去,声音落在身后,落进了魏照的耳朵里。 魏照有些喘不上气,他的背脊也有些挺不直一般,只能微微佝偻着腰,他大口大口地往外吐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让他在这里站稳,而不是摇晃着栽倒。 短短的时间里,事情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魏照眯了眯眼,他抬脚追了上去。 他追上了岑玥。 见到魏照,岑玥眼眸中也闪过复杂的情绪,她看着面前的人,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你——” “姣姣想要做什么?”魏照有些急匆匆地,他打断了岑玥的话,盯着岑玥时,眸光深沉。 岑玥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姣姣打算做什么。” “只是,如果没有这些变故,我也是要领着你去禁地的。”岑玥抬眼看向魏照,“只有在禁地,才能够做到我说的绝天地通。” 魏照脸色骤变,他盯着岑玥,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姣姣仍旧要继续你原先绝天地通的计划吗?” 魏照的声音顿了顿,他看着岑玥,并没有等岑玥回答,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苦涩起来。 他想起来了,在之前的时候,在还没有遇见岑玥的时候,岑姣不就是想要让上面的人和下面的人再也没什么纠葛吗? 现在,或许岑姣知道了更多的事情,她对于绝天地通这件事,也有了更具体的计划。 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感受着自己的胸腔震鸣,抬头看向岑玥,分明就在眼前的岑玥却又在那一刻离得极远极远,远到魏照几乎看不清楚她,“我要和姣姣一起进禁地。” “姣姣并不知道我身体里没有蛊虫。”魏照缓了缓,他轻声道,“在姣姣眼里,我会想要以命换命,是蛊虫的影响,所以,她不会防备我在关键的时候与她以命换命。” 魏照抬眼看向岑玥,他咬着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岑姨,您帮我想个法子,还有,得将绝天地通的方法告知我,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什么时候替代姣姣。” 岑玥盯着魏照好一会儿,她有些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两人之间,安静得有些让人心里发慌,尤其是魏照,他感觉自己快要抓不住什么了。 直到岑玥的声音响起,魏照才觉得自己踩在了地上。 “禁地中,埋有岑祖的骸骨。”岑玥眸光微微有些闪烁,“族志上记载着,岑祖死后,血脉力量被她的女儿继承,岑人的族长,只能从有着最纯正的岑祖血脉的人中选择。” “成为了族长的人,会渐渐获得自己姐妹的力量,最终,成为可以独当一面,护岑人安全的族长。”岑玥顿了顿,她叹了一口气,视线落在半空中,没有什么落点。 “而每一任族长死后,传言里,魂魄都会收归禁地。”岑玥看向魏照,她笑了笑,只是那笑看起来不达眼底,“想要绝天地通,只有活身入禁地阴魂殿,阴魂殿被关上后,天地之间,自然再不相通。”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38章 ****** 许是那头银白色的蛟龙太过骇人,饶是众人对岑姣要挖祭祀坑的事情有些不安,仍旧是以最快的速度搭建好了祭台。 岑姣被岑韶容领着去换了一身衣服,是岑人传统的服装,暗色的布块拼接成了一套衣服,上面缝着叮当作响的银饰铃铛。 岑姣露出一截腰线,珠链挂在她的腰上,微微下坠。 等岑姣到了祭台,已经有人准备好了祭祀用的香火,三炷细香被人双手捧着递给了岑姣。 岑姣微微垂眼,她接过香火,在火苗上方停了停。 很快,三炷细香就被点燃了,袅袅的白烟缓缓向上,岑姣双手捏着香,她对着虚空拜了三拜,“若是各位有什么不满,那也只有忍忍了。”岑姣的声音顿了顿,她笑了一声,“实在忍受不了的话,那便亲自来找晚辈吧,毕竟这坑,今儿我是挖定了——” 岑姣的声音很轻,却又掷地有声。 她退了两步,将手里的三支细香插进了面前的烛火台。 “挖!” 祭祀坑方方正正的。 沿着祭祀坑的边缘挖起来很快。 很快,祭祀坑两侧,就堆起了一片土。 有人从坑里爬了出来,手里捧着几块骨头,那些看起来像是兽骨。在他后面,有人捧着一个头骨爬了上来。 被挖出来的骨头被推在祭祀坑的右侧。 最先挖出来的是一只狗的尸骨,岑姣在头骨上,见到了之前在陈郡看到过的图案,显然,这只狗与陈郡的那几只黑狗有着莫大的关联。 坑里的人继续往下挖,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便又有骨头被人捡了出来。 最先挖出来的,腐烂得还不够彻底,淡淡的腐臭味弥漫开来,岑姣瞪圆了眼睛看过去,她认出了,那是肖舒城的尸骨。 在那截手骨上,还留着肖舒城的手表,只是银色的手表已经有些泛黑了,表针也早就停止了转动。 岑姣眨了眨眼睛,她转头看向陈玉生,“你下去之后,帮我把肖舒城的尸骨送回余唐。” 陈玉生道了一声好,他看着越来越多的白骨被人挖了出来,微微皱眉,“姣姣,你要不要去歇一会儿?” 岑姣摇了摇头,他们身边飘起了细雨。 在坑底挖土的人有些迟疑,其中一个爬了上来,看向岑姣时,脸上的神色多了些许惊惶,“族长,下雨了,不吉利。” 岑姣瞥了眼那三支细香,在雨水下,袅袅的白烟散了些。 “继续挖。”岑姣冷声道,只见她走到了细香前,割破指头,将鲜血滴了上去。 只见原先有些发暗的细香,烧得通红,丝毫不像是要被雨水浇灭的模样。 岑姣看了过去,她抬了抬下巴,“给我挖!” 许是见面前的人脸色实在是难看,岑姣眸光闪了闪,抬脚朝着祭祀坑走了过去。 只见岑姣翻身跳了下去,她从一个人手里接过铁锹,将白骨之间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拨开。 不过三十来分钟。 祭祀坑外,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列出了整整三排的白骨。 看得岑姣触目惊心,眼眶发紧。 第112章 - 第一个祭祀坑挖到最后,撞上了棺木。 棺木是深红色的,沾了雨水,颜色愈发地深沉,让人的视线有些挪不开眼。 岑姣看向那棺木,这座祭祀坑,坑主是上一任……不对,应该是上上任族长,是岑玥的母亲,岑姣的外婆。 她的视线,落在那棺木上许久许久,才缓缓移开,看向一旁的骸骨,“将棺木抬到禁地外去,其他人继续去第二个祭祀坑。” 众人已经从一开始的略有不安,到现在几乎麻木了。 对于岑姣所说的,去挖第二个祭祀坑,没有人再提出什么异议。 岑姣落在最后,她抬脚,走到了那一排一排的白骨前方。 陈玉生已经将肖舒城的尸骨收敛好了,原本一百多斤的人,到现在,用一块不算大的白布就能完全收拢好。 察觉到岑姣停在了自己身侧,陈玉生回头看向她,“姣姣……” 只是喊出名字后,陈玉生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节哀吗? 陈玉生觉得,现在的岑姣,包含的情绪,并非只有悲哀这一种,反倒是掺杂了很多很多,他说不明白,说不清楚的情绪。 岑姣看向了陈玉生,她眸光轻闪,开口时,听不出什么情绪,“肖舒城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陈玉生微微皱眉,他盯着岑姣,声音颤了颤,“姣姣,事情……” 岑姣打断了陈玉生的话,看起来,她不想再说下去了。岑姣只是抬眼,看向了陈玉生,“陈玉生,你答应我,一定要帮我把肖舒城的尸骨送回余唐。” “我会安排人送你们下去。”岑姣转过头去,她看向了站在微微细雨中的魏照。 魏照立在第二排的白骨前方。 岑姣知道,那些,应该是他队友的尸骨。 第二层挖出来的尸骨,多数是完整的,不像肖舒城的尸骨,是被分成了很多很多块。 岑姣轻轻眨了眨眼,她抬脚,走到了魏照身侧,“我会引火焚骨,骨灰会还给你,由你带下去。” 魏照转头看向岑姣,他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吐出一口气,然后猛地转过头去,他的视线落在那些白骨上,森森白骨,魏照分辨不出谁是谁,可却又知道,这里躺着的人,都是曾经与他并肩作战,无比亲近的人。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39章 他们从前并肩作战,惺惺相惜。 现在,却是一个站着,一群躺着。 这一刻,魏照有一丝愤恨,愠怒。 只是转头看到岑姣的那一瞬间,他便又冷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事情到了这一步,怨恨谁,恼怒谁,都是没有用的。 岑人以人祭祀的这件事情,自古有之。两方人的习惯也好,文化也好,差得太多太多了。 魏照在此刻,明白了岑姣为什么在之前,就已经想要让两边不再相通了。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岑人在上面,过他们的生活,而普通人,则是在下面过自己普通的生活。 没有什么巫术玄学,也没有什么怪力乱神。 不再互相影响,也不再互相觊觎。 魏照闭了闭眼,他的呼吸变得平缓下来,退后两步,停在了岑姣身侧,“现在正在落雨,能够将这些白骨焚烧成灰吗?” 岑姣抬头看向上方,细雨落在她的脸上,微微有些凉,过了一会儿,岑姣才开口道,“可以。” 原先守在这一处的岑人已经离开得七七八八,放眼看过去,只剩岑姣同魏照还站在这白骨堆中。 只见岑姣微微仰着头,双眸紧闭着,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细雨中,魏照感受到了风吹了过来,紧接着,便是愈来愈近地雷声。 是那头银白色的蛟龙。 魏照微微瞪圆了眼睛,有些讶然地看向那在雨雾间驰骋,奔腾而来的银白蛟龙。 雷电落了下来,微雨中,白骨上方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 岑姣在这时睁开了眼,她看着那些火焰在她眼底闪烁,跳动,似是一场盛大又令人心惊胆寒的舞蹈。 远处,岑玥看到了幽蓝火焰,也走了过来。 她停在几步外,直到火焰将那些白骨一点点吞没后,才低声道,“姣姣,我想同你聊一聊。” 岑姣回眸看向岑玥。 岑玥站在雨幕中,女人看起来有些疲惫,她站在那儿,岑姣看过去时,恍惚之间,好似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过了许久,岑姣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她哑着嗓子,轻轻道了一声好。 一回生二回熟。 很快,第二个祭祀坑就挖干净了,紧接着就是第三个,第四个—— 原先偌大且平整的地方,变得坑坑洼洼,稍远些的地方,更是堆满了白骨。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些。 岑玥站在岑姣身侧,她看着那些白骨,睫毛轻轻颤动着,“震撼吧?” 岑姣沉默着,她的视线从那些白骨上方闪过,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让人惊骇。” 是啊,这么多的白骨,意味着死了如此多的普通人。 岑姣与他们并不相识,可是想起来,或许自己的出生,是因为这样多的人死去,她便有些喘不上气来。 “很久以前的时候,祭祀坑的大小,是如今的十倍百倍。”岑玥呵了一声,“我在族志上见过,从白天开始杀起,杀到晚上,刀刃卷边,都才堪堪杀了一半的祭品。” “从前,那些被当做祭品的普通人,和牛羊也没什么区别。”岑玥眯了眯眼,她抬手,凌空写了一个卯字。“族志上写,卯万人千羊,以祭岑祖。” 岑姣转头看向岑玥,她眨了眨眼,并不知道那个卯是何意。 岑玥收回手,她看向面前虚空,“卯字看起来,想不想将人对半剖开,而后悬挂起来。” “这是过去常用的祭祀方式,在祭品活着的时候下刀,从咽喉处缓缓向下。”岑玥顿了顿,“在祭祀前,还要给祭品喂特制的药水,要让祭品在清醒的情况下,感受自己被剖成两半,内脏混着血落一地。” “等到祭祀结束,祭台之上,往往是血流成河,除了红色,没有其他的颜色。” 卯万人……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难怪后来的普通人联合起来与异人对抗。 异人之中,也不是只有岑人一族以人为祭。 如果所有的异人,在祭祀时,都像这样,用万人祭祀,用不了多久,所有的普通人都会成为异人的奴隶,随时随地可能会被当作祭品带走。 这样的生活过久了,不是走向灭亡,就是走向反抗。 千万年前的普通人,选择了反抗。 “当年,异人为什么会输呢?”岑姣问道,那时候,贴身肉搏,像她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些异人,各个都强过普通人不知多少。 “因为我们的祖先,选择了与普通人合作。” “世上的异人太多,那么我们岑人就算与兽相通,也很难一直处于高位。”岑玥眯了眯眼,“因为岑人的倒戈,异人大败,异人中,有一大部分部族被斩草除根,就此灭亡。” “也有一部分异人,被驱赶。”岑玥看向岑姣,这些原本她不想告诉岑姣的话,被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想隐瞒的,想说谎骗过去的,都被岑玥一一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和魏照之前去各地调查,知晓了盘古开天辟地的事情。”岑玥顿了顿,“世间混沌,一分为二,轻为天,浊为地。” “天上,是我们后来被驱赶后,栖息的地方。” “可是除了天上地下,还有地底,还有水中,甚至还有天外——”岑玥顿了顿,“当年的异人之中,除了岑人实力强劲外,还有其他的异人亦有岑人这样的能力。”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40章 “天地五行,金木水火土。” “岑人占土,占了其他四个的异人,被驱赶多年,被囚禁多年,你猜,如果有机会,他们会不会想要卷土重来?”岑玥看向岑姣,她面上的神色平静,只是语气中,有些许无奈。 岑姣没有回答岑玥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眨了眨眼睛,“所以,你想要绝天地通,是想要保护岑人?” 岑玥知道,自己的女儿聪明伶俐,自己只说个头,她便能想到尾。 “姣姣,你上来之后,见到的,只是很小很小一部分的岑人。”岑玥顿了顿,“在远离这些祭坑的地方,还有很多的岑人,那些岑人并没有很强的御兽御虫的能力,甚至其中的一大部分,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他们耕地种禾,自给自足,过得日子,虽平淡无趣,却也简单富足。”岑玥看着岑姣,她眉尾微微舒展,提起那些岑人,岑玥的表情都变得柔和,“我小时候,曾经在他们那儿生活过一段时间,姣姣,那是我这一生,最满足简单的时候,我必须保护他们。” “我不曾与其他异人打过交道。可是,这些年来,山神频繁预警,显然,那些曾经遭到岑人背叛的异人,正在卷土重来的路上,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或许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也有可能我死后才会出现。” “可是,至少我要做些什么。岑人的力量在衰减。”岑玥看向岑姣,她的眼眸中,盛满了悲哀的神色。“可是姣姣,岑人的力量在衰减,你却能够成为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个可以御蛟的人。” “甚至,你还有一半的血脉是普通人,你的父亲,并非岑人,而是普通人。”岑玥顿了顿,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一般,垂下眼去,“想要将岑人藏起来,只有将所有上下的通路都堵死,从此,除了那些零星的,逃离了上面的岑人外,地上,再也不会有岑人的痕迹。” “如果幸运些,或许这百十来年里,那些异人都还不能卷土重来,这样,外面的岑人也可以寿终正寝,他们死后,岑人的痕迹便被彻底掩埋了。”岑玥顿了顿,“只要这样,至少不用担心我们的族人,遭受无妄之灾。” “想要绝天地通——”岑玥顿了顿,她看着岑姣,眼眸中的痛苦神色几乎要溢出来,“要么,需要成千上万的祭品献给山神,献给岑祖。” “要么,需要一个最好的,最高贵的祭品。”岑玥定定地看着岑姣,过了许久,她同岑姣一起开口。 “你就是那个最好的祭品。” “我就是那个最好的祭品。” ——两人的声音绕在一起,而后又一起消散在风中。 “可这,与魏照又有什么关系呢?”岑姣过了许久,才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看向岑玥。 “自你出生,我每天都在做同一个梦。” “我梦见小小的你,被挂上祭祀台,梦见身边的人,用锋利的刀刃,将你剖成两半。” “只有一天,我没有做那个梦,那天夜里,我梦见领你下了山。”岑玥微微眯眼,她陷入了回忆,“所以第二天,我和你父亲便抱着你,想要下去一趟,我们没有想着一定要发生什么,只是想着,万一下去一趟,能有什么提示呢?” “那次,我们还没有完全下山,还在上下的连接处时,就遇到了魏照。” “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不该出现在那种地方的,可他偏偏出现了,不光出现了,还与你有着万千纠葛。” “我不知道那纠葛从何而来,为何产生,却是能够看到,你们的生命纠缠在一起。”岑玥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想,那是你的转机。魏照就是你的转机。” “果不其然,领着魏照上山后,我用你们两个人的血浇灌了岑人的同生树,同生树表明,你们两个人,此盈彼亏。” “所以,魏照死,你便能生。”岑玥顿了顿,她看着岑姣,一字一顿,“如果魏照代替你进到禁地,姣姣,他同样也是极好的,可以让山神,让岑祖满意的祭品。” “姣姣,我只有这三个选择。” “成千上万的无辜性命,你,以及魏照。”岑玥叹了一口气,“就算你恨我,怨我,我仍旧是会选魏照去当这个祭品。” “可是……” “可是现在,选择权已经不在你的手上了。”岑姣接过了岑玥的话头,她看起来很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既定的命运。 “魏照四年前本该死的,可我救下了他。”岑姣顿了顿,“既然我救下了他,就不会让他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妈妈,魏照是无辜的。” 岑玥身形猛地一怔,她抬头看向岑姣。 岑姣没有看到自己,岑玥只能看到岑姣的侧脸。 “妈妈,我喜欢魏照,如果可以,我不想去管什么岑人的死活,可我知道,我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岑姣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原先,我只是不想要天上地下再有什么接触,再有无辜的人死去,可是先前在禁地,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蛟龙的影响,我似乎…多了一份责任。” 岑姣顿了顿,仿佛自己也有些不确定,“我需要护着族人的安全,我的能力,是岑祖传递下来的,我得到这份能力,便要承担责任,付出代价。” “所以,我不会让岑人有事,我会将岑人好好地藏起来。我也不会让魏照有事,妈妈,我那样难得才确定自己爱上了一个人,当我求您,安排魏照和陈玉生下山吧。”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41章 第113章 - 岑玥看着面前的人,那一瞬间,她有些许恍惚,耳边的声音,与另外一道有些低沉的男声融为一体。 “岑姨,你帮我瞒着姣姣蛊虫的事儿吧。我想要同她一起去禁地,在关键的时候,李代桃僵。” 两个人,声音不同,说出的话也不同,可意思却是一模一样。 一个想要对方生,另一个却想要替对方死。 岑玥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看向岑姣,“我会安排他们下山的,只是姣姣,倘若魏照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 岑姣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让陈玉生带魏照下去的,如果魏照不愿意,陈玉生会强行将人带走。” 岑姣口中的强行,是指让陈玉生打晕魏照,用简单的木板将人拖着就下了山。 他们下山时,没有人来送他们,只有一个跟在岑玥身边许久的人,替他们打开了下山的云梯。 陈玉生拖着魏照,一步一步,走得极缓。 也不知走了多久,陈玉生手上的重量忽地一轻,他步子微顿,回头去看,魏照醒了,已经手脚并用地从木板上爬了下去。 魏照坐在云梯上,他眉头皱得极紧,抬手按在后脑上,整个后脑勺顿顿地疼,牵扯得他整个人,每一处神经都发痛。 他记得,是陈玉生同自己说,有事情要说。 然后呢? 然后他出了蒙古包,在等陈玉生的时候,就没了意识。 魏照一只手按在后脑勺,掌心感受到微微的凸起。 他顿了顿,明白了过来,抬眼去看,陈玉生已经停下了步子,正转头看向他。 “姣姣让你带我下山?”魏照问,只是虽是问句,却又务必笃定。 陈玉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看着魏照,叹了一口气,“姣姣希望你活下去。她希望我们可以活下去。”陈玉生顿了顿,他看着面前的人,重复了一遍,又强调了一遍。 魏照盯着陈玉生,他没再说什么,而是站了起来,他抬脚往回走。“你走吧,我要回去找姣姣。” “魏照!”陈玉生往前跑了两步,他喊了魏照一声,声音发紧,“我答应了姣姣将你送下山去,你还有这些骨灰得送回去,魏照,走吧,姣姣已经做出了决定和选择。” 魏照没动,他垂眸看向陈玉生,“同姣姣认识以来,所有的事情,我都是听她的,我无条件地信任姣姣,站在姣姣的背后。可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听她的。” 陈玉生没说话,他抬眼看向魏照,眸光闪烁,过了许久,他才缓声道,“姣姣希望你活下去。” 陈玉生猛地抬头,他盯着魏照,平日混混似的人,这一刻,眼眶通红,看着竟是有几分声嘶力竭,“魏照,岑姣她求我,我和她认识了那么久,她从来没有求过我,可是在上面的时候,她求我,她求我救你,求我带你下山去,求我把你从这件事中剥离出去!” “魏照,岑姣她求我,我没有办法不答应她,我答应了她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只见陈玉生往上走了两阶,他盯着魏照,“今天,除非我死在这里,否则你不能往回走半步。” 陈玉生整个人矛盾极了,他既害怕自己不能将魏照带下山去,可心里却又有着一丝丝隐秘的期盼,如果魏照回去了,是不是就能换回姣姣。 可是,如果姣姣回来了,自己又要怎么和她解释,怎么面对她呢? 陈玉生的手臂绷紧了,肌肉凸起,成了一块一块的,他的呼吸声很重,每一下都重重地,像是要将什么从肺腑之中吐出去一样。 魏照看了陈玉生一眼,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往云梯上爬。 陈玉生追了上去,“魏照!”他抬手,想要去抓住前方的人,可是下一刻,眼睛却是猛地瞪圆,陈玉生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扭曲,“魏照,快停下,上方的云梯在消失,你回不去了!” ****** 岑人禁地外面,整整齐齐摆了两排棺椁。 越往里,棺椁的红色便越深沉,最后的那两个,几乎已经是黑色的,看得人眼眸中如同染墨一般,化不开来。 只有岑姣和岑玥进了禁地。 岑玥看着岑姣的背影,她会同岑姣一同进到更深的地方去,那是禁地之中的禁地。 禁地外围,是因为这里是蛟龙生活的地方,云团之中,充满了闪电,寻常人如果靠近,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穿过厚厚的云层,就到了第一处禁地。 里面,到处是发黑发红的石头,温度也比外面要高上不少,像是深入了火山之中。 岑玥走到了岑姣身前,她看向前方,轻声道,“在那儿——”只见岑玥抬手指向前方,那是一处黑漆漆的山头,山头的形状让岑姣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她眯了眯眼,片刻后,有些许恍然一般地松开了微微皱起的眉头,那座山头的形状,和梅山上,不入峰的形状十分相似。 不,不该说相似,该说是一模一样。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盯着那山头微微有些出神。 她走到这儿,走到这一步,仿佛是被人推着的,按照一条画好了的路线走过来的。 仿佛,从她出生时起,这一刻便注定了。 岑姣眼眸微垂,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想要自由自在的,像一只山中野蝶一样,不受任何拘束,可偏偏,这件事似乎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42章 和梅山不入峰这样相似的山头,难道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岑姣想,或许从一开始,那个什么山神,或是说岑祖,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一切。 只是,岑祖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岑姣,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岑姣有些想不明白,只是,走到这个地步,她想得明白也好,想不明白也好,都没什么用了。 这最后一颗棋子,已经落在了棋盘之上。 岑姣和岑玥两个人都很沉默。 直到两人行至山洞入口,尚未靠近,岑姣便察觉到了热风从山道内吹了过来,扑面而来,吹得人脸颊生疼。 岑玥往前走了半步,只见她抬手在山洞入口处凌空点了几下,那股热流猛地散去。 岑玥侧身看向岑姣,“可以进去了,只是姣姣,这一处禁地,就算是我,也不曾进去过,等进去之后,要多加小心。” 岑姣点了点头。 岑玥见状转过身去,抬脚往洞口走了过去,只是她抬起腿,却放不下去。 岑玥有些疑惑,她退了半步,看向眼前空空荡荡,没有半点遮挡的山洞入口,“怎么会这样?我分明按照族志上所写的,揭开了入口的禁制。” 入口的禁制被揭开后,应该可以自由通行了才是。 可是现在,岑玥很明显地感受到了阻滞,她想往前走进山洞,有一股无形却难以挣脱的力阻止着她。 岑姣见状,往前走了两步,“怎么……”话还没说完,岑姣的身形猛地晃了晃,山洞中,恍若刮起了大风,那风吸力极强,攀上了岑姣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里扯了过去。 岑玥眸光颤了颤,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岑姣的胳膊,可是,她伸出去的手却是被阻挡住了,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丝毫都喊不出来。 她与岑姣之间,分明什么都没有,可她伸出去的手,半点都碰不到岑姣! 岑玥没有办法穿过那片阻拦着她的空气!她拉不住岑姣,一如之前,她耗费心思,也救不下岑姣一样。 岑玥有些失力,她跌坐在地上。 “玥姐!”女人的声音在她后方响起,岑玥有些失神地回头去看,是岑如霜。 岑如霜背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岑玥眼眸颤了颤,是魏照,是本该下山去的魏照。 岑如霜跑得很快,十来秒,就跑到了岑玥身边,她弯腰想要将跌在地上的岑玥扶起来,“玥姐,你没事吧?” 魏照的声音同时响起,“姣姣呢?” 岑玥没有回答,她只是看向山洞洞口。 魏照会意,他抬脚朝着山洞走了过去。 “等等。”岑玥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看到魏照的身形在山洞入口处晃了晃,消失了。 岑如霜握住了岑玥的手臂,她低声解释,“是我拦住了下山的陈玉生,将魏照带回来的。” 岑玥看向岑如霜,她看起来很疲惫,也没有什么精力去质问岑如霜,为什么要将已经下山的人带回来。 “玥姐,姣姣不能一个人进去,只有和魏照一起进去,才有生路。” “生路?”岑玥有些不解地看向岑如霜,岑如霜是她看着长大的,岑玥信任岑如霜,知道她的性格,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岑如霜绝不会自作主张。“你是说……” “玥姐,这些年,你的筹谋我都知道。”岑如霜垂着眼,她看着面前的人,眉心微皱,“我在陈郡那么多年,没什么事情要做,所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玥姐,你说从前每晚都会出现的,困住了你好多年的噩梦,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是岑祖现身,给自己的后辈一些预警吗?”岑如霜顿了顿,她看着岑玥,抿了抿唇,“还是从一开始,岑祖希望的,就是您将姣姣送下去呢?” “我同姣姣有过几次接触。”岑如霜低声道,“她在下面长大,虽看着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可却有一颗极为善良的心。” “她经历的事情,见到的人,让她坚定了绝天地通的想法。”岑如霜顿了顿,“可这些念头,如果不是将她送下山去,是绝不会有的。” “如果没有将姣姣送下山去……”岑玥顿了顿,她看向岑如霜,眸光闪烁,仿佛想到了什么。 “玥姐,我们谁也不知道,岑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只知道,岑人的生命,能力,皆来源于岑祖。”岑如霜握紧了岑玥的手臂,她看着面前的人,眸光微微发紧,“所有的岑人,于岑祖而言,都是她的孩子。” “为了救下多数岑人,岑祖不得不选中姣姣,可是姣姣也是她的孩子,所以,岑祖选中了魏照。”岑如霜扶着岑玥站了起来,她看向面前的山洞,“陈郡的神石被带回来之后,一直没什么反应,我守着那块石头许久,不知是不是整天盯着那石头上面刻着的名字,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儿。” “重要的是名字。” “姣姣和魏照纠缠在一株共生树上,我们先前看出来的是此消彼长,一生一死。”岑如霜顿了顿,她看着岑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可是玥姐,共生树是岑祖留下的最后一件宝物,它的名字也是岑祖亲自取下的,共生共生,只有他们两个一起,才能有一条生路。” 或许是牵扯其中,所以岑玥有些看不清。 现在,听岑如霜这样说,岑玥才有些缓过神来,她不希望岑姣被岑人的事情束缚,不希望梦中,岑姣成为祭品,被剖成两半告慰山神岑祖的事情发生,所以,她做出了送人下山的事情。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43章 如果不是这些年,其他异人异动频繁,岑玥想,她永远不会再见岑姣。 她只会暗中关注着岑姣,在岑姣当真解决不了麻烦的时候,替她清理身边的麻烦。 可是偏偏,岑玥越不想要岑姣掺和进来,到最后,岑姣仍旧是一脚踏了进来,坚定且没有退路。 她爱岑姣,一心一意想要岑姣成为自由的蝴蝶,飞出这片牢笼。 可偏偏,在那只蝴蝶身上,从一开始就拴着一根绳子,那是岑玥没有办法对抗的存在给岑姣拴上的绳子。 岑玥哈了一声,她有些站立不住,只能倚靠在岑如霜的身上。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些年里,不是没有岑人与外面的人产生感情,可是那些人里,多半没有个好结局,极少数的,好好生活在一起的人,也子嗣艰难,更少的,生下了孩子的岑人,几乎都是男孩。 所以,在遇到岑向辰时,岑玥从未想过他们会那样顺利。 几乎没有什么阻力,就算自己的母亲一开始已经给岑玥物色好了成婚的对象,却也在岑向辰被岑玥带回去后,一夜之间,就松了口风。 现在想起来,岑姣的出生,或许就已经在岑祖的计算中了。 岑祖需要这样一个人,来替她做一些事情。 而这个人,就是岑姣。 所有的事情,不过是岑祖面前的棋盘,所有的人,不过是岑祖手中的棋子。 就算,岑祖早在很多很多年前死了又如何。 如今岑人中的宝物,哪一个不是岑祖创造出来的,他们身体里的力量,哪一份不是从岑祖那儿流传来的? 在岑人的世界里,岑祖不光是盘古,更是女娲。 创世神,又怎么会被生死拘束呢? 第114章 - 岑姣被刮起的风吸入山洞时,倒是没有怎么慌乱。 在她被银白蛟龙带着在云团中深入的时候,岑姣也有这样的感受,细微的风从不知什么的地方从下方吹了过来,而后将岑姣整个人包裹。 四周分明没有什么变化,可岑姣却是觉得,周围似乎多了许多虚幻的东西。 在云团之中,在凛凛风中,有一双眼睛,静悄悄地,安静地看着岑姣。 那双眼睛无处不在,视线几乎将岑姣完全包裹。 所以,在那时候,岑姣就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在等着自己。 所以,山洞外的禁制,岑玥可以解,可她却进不来。 只有岑姣,才是被那个“人”邀请的客人。 四周的黑暗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岑姣那股风托举着下坠,直到风停了下来,她人才停了下来。 四周有些逼仄,黑暗完全糊住了岑姣的眼睛。 即便如此,仍旧能够感受到逼仄,两侧的水汽翻涌上来,惹得岑姣的手臂微微有些颤,她的胳膊也在一呼一吸之间寒毛束起。 抬手在手腕上的串珠上转了转,绿色的萤光飞了出去。 两侧是山壁,长满了青苔。 岑姣按了按右侧的山壁,指腹处传来的触感,让她的呼吸都停了一瞬,山壁是软的。 那触感很奇怪,不是泥土的松软,更像是人的皮肤,柔软又有弹性。 岑姣收回了手,光亮照亮了她眼前的那一片山壁,山壁上方,长满了青苔,那些青苔颜色深绿泛黑,根系发达,显然在这里,长得格外茂盛。 在岑姣刚刚按下去的地方,青苔微微向下凹陷,只是这凹陷,在呼吸之间就缓缓变了回去。 岑姣收回视线,她看向前方,这是一条非常狭窄的通道,狭窄到她都有些怀疑,如果自己身形再大一些,是不是就会被卡死在这通道里了。 身后,是浓烈到令人难以忽视的视线。 岑姣深吸一口气,强行忽视了后背上的那灼热的视线。 她抬脚,朝着山道尽头走去。 身边的水汽越来越浓,走到后半截时,岑姣眼前,几乎全是水汽凝结成的白雾,堵在她的鼻腔,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许艰难。 好在,终于见到了出口。 岑姣抬手在山壁上扶了一把,侧身钻出了山道。 眼前骤起的光亮,让岑姣下意识闭眼。 闭上眼睛,手底的触感就变得越发明显,岑姣过电一般收回了手,她的指腹抵在一起,轻轻摩挲两下,指腹当中的水汽被她捻开。 岑姣睁开眼,她下意识看向刚刚自己钻出来的山道。 可是山道已经闭合了,饶是如此,岑姣仍旧清楚地感受到了,那山道是活的。 与其说那山道是活的,不如说岑姣现在所处的地方,这个就连岑人也不能进入,外面由蛟龙守着的禁地,是活的。 岑姣松开了手,她抬眼看向眼前。 白色的光是从头顶的位置倾落下来了,洒了岑姣满身。 这场景,让她有几分恍惚。 她见过的,那时候,肖舒城的魂魄带出了她的魂魄,在黔州的山里,岑姣落入山洞,她见到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天光从山洞口倾洒而下,光微微晕开,让人有些晃神。 只是不全一样。 岑姣的视线缓缓向下,光亮之中,一尊巨大的佛像安然坐在其中。 光亮镀在佛头上方,让佛像看起来更显慈悲。 岑姣抬脚,朝着那佛像走了过去,走近,岑姣才发现,这佛像大得离谱。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44章 她站在佛像前方,甚至只能看到佛像盘坐莲花座的一叶花瓣。 岑姣仰头看向上方的佛像,佛像垂着眼,像是在看岑姣,又像是没有在看岑姣。 岑姣抬手,轻轻按在了那一叶莲花花瓣上。 下一刻,仿佛有什么贯穿了岑姣的心口,像是一股气流一般—— 岑姣微微有些吃痛,只是低头去看,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 收回手,她下意识想要后退,耳边却忽然传来劲风。 岑姣侧身躲过,那是一条白化巨蟒。 巨蟒身形虽大,动作却极为灵活。 岑姣退了数步,她双手撑在地上,勉力维持住了身形,抬眼去看,却觉得那巨蟒有几分熟悉。 ——那时候,她第一次钻进峡谷里头那个被封起来的溶洞时,遇见的就是这样一条巨蟒。 冥冥之中,巨蟒迎她走上这条路,也等在了这条路的尽头。 只是现在遇到这条巨蟒,岑姣心中不似从前那样慌乱了。 那时候,她还未曾熟练掌握御兽,只能同巨蟒硬碰硬——硬碰硬下,也不曾落什么下风。 现在,自己练蛟龙都可以御,何况一条巨蟒。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抬手朝着巨蟒探了过去。 只是动作刚刚做了一半,岑姣的动作便猛地一滞,她的脸色也猛地一变—— 她的力气被凭空抽走了一半。 岑姣的心咚咚跳了两下,不光是她的力气,岑姣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自己与动物的感知都在一并褪去。 就连手腕串珠里的小虫,都有些不安分地轻轻撞动着珠串,那些先前飞出来替岑姣照明的小虫,更是不知去了哪里,这是从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巨蟒轻吐蛇信,竖瞳棕黄色的,纹路在硕大的眼珠中弥散开来。 岑姣轻吐一口气,她猛地收回动作,整个人向着后方闪去。 巨蟒仿佛察觉到了岑姣的意图,朝着岑姣的方向飞扑过去,宛若一道闪电,快到人看不清它的动作。 岑姣抽出短刃,咬紧了牙关。 在这种地方,躲不掉的,看起来,那条巨蟒十分熟悉这儿的地形,在这里,它的行动也十分敏捷,仿佛丝毫不受庞大身躯的影响。 蛇尾重重拍上岑姣的腰。 岑姣觉得自己的腰快要被拍断了,口腔中,血腥味弥漫开来,她闷哼一声,压下疼痛,整个人扑了过去,抱住了蛇尾,手中的短刃,也顺着蛇鳞,狠狠向下。 巨蟒吃痛,身子扭动得更加剧烈。 岑姣整个人几乎要被掀飞出去。她的后背重重撞在了佛像上方,岑姣耳边,传来一阵阵的卡嗒声。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声音是什么,整个人便朝着下方重重落了下去。 岑姣落在了佛像托着的手掌当中,几番下来,岑姣偏头,吐出了一口血,鲜血洒在了佛像肩上,在血色之中,佛像外缘那一层浅灰色的外壳缓缓掉落,露出了玉制的内里。 这让佛像身上沾着的血,越发刺眼。 巨蟒攀上了佛身。 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将岑姣杀死。 岑姣扶着佛像站起身来,她有些茫然,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推手做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总不能是想让自己莫名死在这个地方吧? 岑姣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她盯着那条快速向上攀爬的巨蟒,视线一错不错。 下一刻,岑姣整个人向下飞扑过去。 巨蟒同岑姣撞在了一起,岑姣手中的短刃已经没有了章法,而是胡乱扎在巨蟒的背上。 只是每一下,岑姣都要将手里的短刃送到最深处,才算罢休。 喘息声充斥着岑姣的耳朵,她眼前有些发花,耳边也传来嗡鸣。 嗡嗡声中,一个男声则显得分外明显,“姣姣,低头!” 岑姣听出了那是魏照的声音,她来不及去想为什么魏照会出现在这里,便下意识低头按照魏照所说的话去做了。 嗖嗖两声。 岑姣察觉到与自己纠缠在一起的巨蟒身子紧了一下,又猛地僵硬了。 缠着岑姣的力道骤然消失,她松了一口气,光当一声扔开短刀,坐在了地上。 岑姣眼前不知是汗还是血,总归遮住了眼眸,让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务。 只是,她能听到,也能感受到魏照停在了自己的身边,然后蹲下身子,抬手替自己擦着脸上的脏污。 “你怎么……”岑姣刚刚开了个口,便听到魏照略有些疏离的声音,“之前我们约定好的,我帮你,你替我找到我同伴的尸骨。” “现在,你已经做到了答应我的事情,我总不能食言。”魏照收回了手,他垂眸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岑姣,眸光轻闪,“不管怎么说,我总要和你一起走到最后一步。” 岑姣闻言嗤了一声,她抬手推开了魏照,而后有些晃悠悠地站起身,“魏照,我进来是要死在里面的,就算你跟进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魏照微微垂眼,睫毛遮挡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就算是这样,也要送你到最后,当时答应你的事情,才不算食言。” 岑姣回头看了魏照一眼,眸光流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回视线,似乎是笑了一声,“好啊,那就当送我最后一程呗。” 岑姣不再看魏照,她看向面前的玉佛,没再说话。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45章 魏照看着岑姣的背影,低声道,“玥姨同我说,想要绝天地通,需要到禁地中心去,那儿有岑祖相,岑祖相上,附着有山神,只要献上祭品,山神就会答应你的一切请求。” “是。”岑姣走向玉佛,她微微低头,四下张望着,似乎是在找着什么。 只见岑姣蹲下身子,抱起了一块大石头,而后朝着面前的玉佛,重重扔了过去。 只听匡当一声,玉佛的莲座,碎了一道口子。 下一刻,地动山摇一般,岑姣同魏照的脚下,骤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将两人吞没。 等到两人消失在缝隙中,那口子又缓缓阖上了,地面轻轻上下翻涌着,像是人吃饱后的呼吸。 岑姣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惊慌,她抬手碰了碰胸口的玉鱼,下一刻,有风从下方涌起,将她同魏照两个人托举着,减缓了两人下坠的速度。 在魏照出现后,岑姣发现自己先前被抽离的力道也好,或是与蛟龙之间的感应也好,都渐渐恢复了正常。 那轻柔的风托着岑姣和魏照缓缓落在了深处。 两人抬头去望,都没有说话。 魏照是被震惊到失语。 而岑姣,却是因为熟悉而沉默。 面前的场景,她见过的,就在不久前,那些跪着的雕像,在他们左右一字排开,几乎看不到尽头。 岑姣抬脚跟了上去。 魏照回过神来,他跟在岑姣背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侧的雕像。 那些雕像是没有脸的人形,皆是跪姿。 雕像周围,环绕着淡淡的蓝光,那些蓝色的流光四下穿梭着,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四周有树,有石,有水。 只是树叶多数是暗蓝色的,石头的形状怪异诡谲,似是凶兽恶鬼。 两侧的雕像,仿佛是在这样一片光怪陆离的地方圈出了一条小路,指引着岑姣和魏照,往更深处去。 那些流光四处乱窜着,偶尔有一两个,停在岑姣和魏照的身边,似是有生命一般。 这让魏照想起了人的魂魄,就好像这里,存着成千上万的魂魄,现在,因为有外人进来,所以它们好奇,靠近,观察。 岑姣抬手随手就捞住了一簇流光,那簇流光在岑姣手掌当中挣了挣,没挣脱开,动作变得有些僵硬,刚刚还是十分灵活的流光,被岑姣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僵硬的树干一般。 岑姣顿了顿,她松开手,流光直勾勾地落了下去。 只是还没落到地上,便哧溜一下,小鱼一般跑远了。 像是个顽皮的孩子。 岑姣见状,不由轻笑了一声。 这是这时候,笑声又显得有几分不合时宜。 魏照看向岑姣,在岑姣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视线温和,“你知道这些是什么?” “知道。”岑姣道,“这段时间,不知是不是回到了岑人的地方,我身体里流着的血,让我知道了很多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这些流光,是死去的人,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点东西。”岑姣看着眼前小鱼一样游弋着的蓝色流光,她眸光暗了暗,“岑人,本该渡灵的。” “就像梅山的前辈,像我师父,像桑寻那样,渡灵。”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笑了笑,有几分无奈,“难怪,梅山会留下与岑人有关的记载。” “不光是需要岑人骨,更是因为,这渡灵的本事,本就是从岑人这儿学去的。” 岑姣声音微顿,她抬眸看向面前那簇流光,那一抹流光一直漂在岑姣不远处的地方,像是与她十分亲近。 岑姣不知道这一簇流光属于哪个已经离开她的人。 只是那簇流光接近她时,岑姣越发觉得心绪平静,她回头看了一眼魏照,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快到了。” 魏照原先并不知道岑姣所说的快到了是什么意思。 可是,当那棵被流光簇拥着的巨大青铜树出现在魏照眼前时,他便知道了岑姣所说的快到了是什么意思。 那棵青铜树太高了,高到抬头去看,也看不见尽头。 密密麻麻的蓝色流光盘踞在那棵青铜树上,这让这棵青铜树从远处看起来,有着蓝色的树冠。 魏照知道,是这儿了。 他该成为祭品的地方,该替岑姣结束这一切的地方,到了。 魏照抬脚,朝着青铜树的方向走了过去,“这棵树,我好像见到过。”魏照道,他低声同岑姣说着,不想让岑姣察觉到自己的意图。 只是没往前走两步,腰间忽地一紧。 有人从后面抱住了魏照的腰。 魏照听到岑姣的声音从自己身后响起,“其实,你并没有被蛊虫影响,是不是?” 魏照一愣,他不明白岑姣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她。 “魏照,我不是傻子,你看向我的那双眼睛,从未有过变化。”岑姣忽然笑了起来,笑靥让魏照转不开眼去,他张唇想要说什么,可是刚刚还在自己一步外的人,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 背上,微微有些暖。 是岑姣的脸贴在了魏照的背脊上,“所以,你去而复返,是为了替我去死吗?” 岑姣问道。 只是,岑姣似乎也并没有想着从魏照口中听到什么答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够了,魏照,你去而复返,的确帮到了我。” “现在,送到这里,足够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46章 岑姣的话像是一张大网,攀上了魏照的心脏,他猛地反应了过来。 魏照下意识想要挣脱开岑姣,朝着青铜树的方向飞奔过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身侧的流光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那些流光将魏照和岑姣包裹,像是海里的游鱼,成团,成片。 魏照有些惊慌地转身低头看向岑姣。 岑姣在笑,可是她胸口的位置,却是有大片的血弥漫开来。 魏照掌心微微一凉,岑姣将什么塞进了他的手中。 他想要抓住岑姣的手腕,伸出去的手却是落了个空。 他在向上,他离自己的姣姣越来越远。 直到眼前一黑。 魏照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115章 (作话有番外的内容和安排) - 魏照是在山野醒来的。 守在屋子里的人是个生面孔,见到魏照醒过来后,便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没等魏照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蔡宇杰便急匆匆地进了屋子。 不光是他,蔡宇杰后头,还跟着许承安。 蔡宇杰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在床边坐下,看着魏照,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总算醒了,阿照,你昏迷半个月了!许承安非说不用送你进医院,我真是……” 魏照抬了抬手,他看向许承安,目光直勾勾地,“姣姣呢?” 蔡宇杰的话微微一顿,他面上的神色转为担忧,看了一眼许承安后,又回头看向魏照,过了一会儿,他抿了抿唇,站起身,“我去给你弄点米粥,你们俩有什么话,好好说。” 蔡宇杰不大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是前段时间,魏照忽然在落溪大峡谷里被人发现后,陆陆续续有几拨人来了山野,从那些人的反应看起来,大抵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 他对这些事情倒是不好奇。 只是…… 蔡宇杰站起身,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阿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总归人活着就有希望,你们好好说,有什么事儿别急。”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屋子。 蔡宇杰离开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魏照盯着许承安,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姣姣呢?” 许承安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闭了闭眼,终于开口,“半个月前,你出现在落溪大峡谷时,被我们收押着的属于岑人的那些东西,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活性。” 魏照微微皱眉,他盯着许承安,没有打断他的话。 许承安继续道,“与此同时,被我们发现了的,岑人上下的地方,也都发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天翻地覆的变化?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许承安看向魏照,“你上去过,应该知道,岑人可以通过云梯上下,只是,在我们知晓的,可以出现云梯的地方,地形风景全部变掉了……” 许承安看着还想说些什么,可魏照却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管这些,我问你,姣姣呢?” 许承安望着魏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我以为你早该知道,岑姣已经死了。” 魏照想要扑过去抓住许承安的衣领,可是他躺了太久,猛地动作,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从床上滚下去。 他伸出的手只能抓住许承安的衣摆,魏照低着头,他看到自己的手背青筋凸起,“你在骗我,是不是?” 许承安抬手按住了魏照的肩膀,他迫使人抬头看向自己,“不是我说的,是岑玥递来的信。” 魏照浑身猛地一滞,只是很快,他跟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你说玥姨?那现在,是不是还能回去?” 许承安知道魏照说的回去,是回到哪里去,他沉默地盯着魏照,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是,岑玥在信里说明了,从这之后,将不会再有岑人的消息,也不会再有新的岑人在下面出现。” “岑玥说,岑人的新族长岑姣,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给了岑祖。” “她以血肉祭奠岑祖,以一身岑人的骨血安抚了山神。”许承安顿了顿,他看到自己的友人面色变得苍白难看,这让他有些说不下去,许承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魏照,岑玥让我告诉你,岑姣死后,你和她的共生缘便自然而然地消失了,你不需要因为她的死感到愧疚。” “那是岑姣自己的选择,与你……” “闭嘴。”魏照咬着牙,他猛地推开了许承安。 “魏照,早在我第一次见你和岑姣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有些人,你从接触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许承安看着魏照,他声音微微有些严厉,“魏照,你想怎么样,我管不了你,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就算岑姣没死又怎么样?你上不去,她下不来。你不如当她是死了,难过两天,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 蔡宇杰端着粥碗回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狼藉。 魏照有些颓然地躺在地上,嘴角还乌青着,而许承安靠着一旁的桌子站着,看起来脸上也有伤。 蔡宇杰给吓了一跳,“你们俩干吗呢?”将粥碗放下,蔡宇杰看向魏照,他抬手将人扶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魏照却是摆了摆手,“我没事,蔡哥,你让我静一静。” 这种时候,蔡宇杰也没有办法同魏照再说些什么。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47章 ******* 魏照醒来后,在山野里不见人,待了三个多月。 这三个月里,来来去去不少人,桑寻顾也,赵明焱陈玉生,就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方可都赶来看魏照。 魏照谁也没见。 旁人倒还好,桑寻气得在山野里破口大骂,任谁拉都拉不住。 可任由桑寻怎么骂,魏照依旧是谁也不见。 好像岑姣走了,连带着魏照的魂也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现在这个魏照,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蔡宇杰虽也痛心魏照这样,可是想想,怎么不难过呢? 左右只要魏照不寻死,在山野这样待着就待着呗,反正魏照也有山野的股份,他在这儿待着,不寻死觅活,也是一种胜利。 这三个月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都是来看魏照的。 每次,蔡宇杰都是好声好气地同人解释一遍魏照现在的状况,又拍着胸脯保证,在山野,不说别的,至少不会饿着冷着他,既然人现在情绪低落,就让他自己待着,好好缓一缓,说不准过段时间,人就缓过来了呢。 只是,这次找上门来的人,仍旧是让蔡宇杰有些惊讶。 那是个小沙弥。 小和尚穿着灰色的僧袍,看起来有些怯生生地,抱着怀里的东西,东张西望着,看起来,有些拘谨。 蔡宇杰一开始以为是来玩儿的,可是看小和尚的表现,又不像是出来游玩的样子。 “小师傅,你有什么事儿吗?”见小和尚东张西望的,蔡宇杰主动开口询问。 小沙弥抱紧了怀里的东西,他快步走了过来,看向蔡宇杰,“请问,这儿有一个叫魏照的先生吗?” “找魏照的?”蔡宇杰有些讶然,他看着面前的小和尚,轻声细语地解释道,“魏照他遇到了一些事儿,这段时间来了不少人,他谁也不见。” 小沙弥脸上却是有些认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有关岑小姐留在我们庙里的长明灯。” 蔡宇杰心里咯登一下,小沙弥提到了岑姣。 而且看起来,并不像之前那些认识岑姣的人一样,知道岑姣出事儿了。 蔡宇杰让小沙弥等一等自己,去了魏照的房间。 魏照坐在床边,三个月没有搭理过自己,他的头发长了不少,胡子也长长了很多,乍一看,都叫人要认不出来。 “阿照,外头来了个小和尚。”蔡宇杰道。 魏照眼皮抬了抬,没动。 “他说,岑姣留在他那儿的长明灯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长明灯? 魏照坐直了身子,好像到这一刻,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呼吸。 姣姣的长明灯,一直是点不燃的。 还能出什么问题呢? 魏照猛地站起身,险些有些站不稳。 蔡宇杰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见人要往外冲,伸手将人拉住,“先收拾一下,你现在这样,见客人,不好。” 胡子倒是好处理,只是半长的头发有些不好打理, 魏照随意拢了拢头发,便急匆匆地出了屋子,找到了等在外面的小沙弥。 小沙弥见到魏照,先是一愣,而后才站起身,“魏先生。” 他险些有些不敢认,面前的人,瘦了很多,看起来,满脸的疲惫,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姣姣的长明灯,有什么问题?”魏照盯着面前的小沙弥,声音发紧。 蔡宇杰从后面赶过来的时候,魏照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又哭又笑的,给他吓了一跳。 小沙弥站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蔡宇杰忙走了过去,“怎么了?” 魏照一脸的泪,可偏偏又在笑,看着像是疯了一样,他盯着蔡宇杰,“蔡哥,我得走了。” 蔡宇杰瞥见,魏照怀里抱着的箱子装着一盏油灯,油灯的火苗很小,轻轻跳动着。 ****** 魏照带着长明灯就去了梅山。 桑寻和顾也不在山上,是哑叔出来招呼的他。 哑叔见魏照小心翼翼地捧出了岑姣的长明灯,也愣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站起身,“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个人。” 魏照原本以为哑叔要找的人是桑寻,谁料片刻后,是个看着七八岁的小孩子走了过来。 那小孩儿魏照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似是从前见过的。 等小姑娘走到桌边,魏照才反应了过来,应该是桑南。 桑南之前到了关键的一截,进山闭关,现在出来了,她活了下来。 “咦,这是姣姣的长明灯。”桑南看着那长明灯,她没有看魏照,“姣姣的长明灯一直是点不燃的,怎么现在点燃了呢?” 魏照嗓子微微发紧,他盯着桑南,“照顾这些长明灯的小沙弥说,是半个月前,这盏灯自己忽然就亮了起来。” 桑南闻言唔了一声,她抬眼看向魏照,看起来对魏照不算热络,倒也没什么情绪,“你怎么看?” “我在想,姣姣会不会没有死,不然长明灯怎么会亮呢?!” 桑南点了点头,“的确,死人的长明灯是不可能被点亮的。” 魏照闻言重重吐出一口气,他眼眶通红,眼泪几乎即刻要滚落。 只是碍于在桑南和哑叔的面前,他深吸了几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 “魏照。”桑南孩子模样的时候,声音脆生生的,可是语气沉重,与这具小孩子的身体,十分不相符,“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姣姣就算没死,就算长明灯亮了,你也不见得能够再找到他。”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48章 “绝天地通,岑人的那些东西消失,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想要……” 不等桑南将话说完,魏照便苦笑了一声,“我明白的,我不会让姣姣的心血白费。” “只是,如果知道了姣姣还活着,我总算有了一个念想。”魏照小心翼翼地将长明灯收好,他抱着那个盒子,对着桑南和哑叔深深鞠了一躬,便下山去了。 哑叔想要喊住魏照。 桑南却是瞥了人一眼,哑叔登时噤声,只是等了一会儿,又有些不解,“姣姣如果还在上面,长明灯也该点不燃才是。” 现在长明灯点燃了,显然人正在与他们同一维度的世界。 桑南摆了摆手,“不知道是不是又重来一次,我这回看魏照这小子又不喜欢了,谁知道他能记得姣姣多久,要是连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都等不了,也不值当。” 哑叔抿了抿唇,他看着桑南,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什么。 只是两个人看起来,都很高兴。 岑姣活着,还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姣姣现在在什么地方,至少,这是一件好事儿不是吗? ******* 自打魏照见了那个小和尚,离开了山野,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蔡宇杰偶尔会收到魏照的消息,听说他先是回了川都,花了一大笔钱,说是投资了一家花店。 只是人却又没有在川都待着,说是现在和许承安做着一样的事儿。 蔡宇杰有些担忧,那个许承安,他不熟,可是看起来,做的事情也很危险的样子。 前段时间,魏照回来过一趟,人看着有了些精神气,只是身上也多了不少伤。 没待两天,人就又走了。 蔡宇杰有些烦,这个魏照,简直就是半点交代都没有。 只是,看着魏照好歹能走出去了,蔡宇杰打心里也觉得开心。 事情总算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魏照走后没两天,蔡宇杰便又头疼了起来,这两天,总有个山里打扮的小姑娘,背着人高的背篓来找魏照。 蔡宇杰和她好声好气地解释了,魏照来去不定,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他。 小姑娘每次都乖巧地点头应下,只是第二天又同一时间找了过来。 一次两次的,蔡宇杰也有些头疼。 小姑娘应该是山里的孩子,说话时口音很重,只能简简单单地同蔡宇杰沟通两句,瘦瘦小小的一个,背着那样高背篓,蔡宇杰都看得头疼。 他和小姑娘几次三番地说好,如果联系上魏照,一定会告诉魏照她的事情。 小姑娘仍旧是答应得好好的,可第二天又准时准点地出现。 劝也劝不住,蔡宇杰索性每次都花钱收了小姑娘背篓里的野菜。 小姑娘更高兴了,每天来得更早了些,这一持续,就持续了小半个月。 这天蔡宇杰像往常一样,早早地等着小姑娘,他昨天去了镇上,给小姑娘买了些故事书,想着今天给人带回去。 只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过去半个月,每天比闹钟还准时的小姑娘。 魏照到山野的时候,正看到蔡宇杰没头苍蝇似得在山野外面来回乱转。 见到魏照,蔡宇杰忙迎了上去,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魏照。 魏照闻言也没有耽搁,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转身回了车上。 越野车上山,倒是耗费不了多久的时间。 只是蔡宇杰还要顾着店里,只能将小姑娘之前和他闲聊时画出来的地图交给了魏照。 只是那地图是简笔画,有些难以辨认,好在魏照对于这山里的几处村子,心里倒是有数,对照着手里的简笔地图,倒也大致有了个方向。 再往深处去,车子就用不上了,魏照下了车,徒步往深处去。 一路上,魏照倒是注意着周围的坑洞,细细搜寻过去,没见有小姑娘的痕迹。 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 魏照略有些着急,他加快了搜寻的动作,得赶在太阳落山前赶到村子,如果小姑娘今天当真出了门,那就得找更多的人手来搜山。 下午些的时候,魏照听到了远处有山歌传了过来。 他加快了步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是个背着背篓的小姑娘,手里拿着镰刀,一边挖着野菜野果。 “诶——”魏照喊了一声。 小姑娘停下了动作,朝着魏照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是每天去山野的那个小姑娘吗?”魏照问。 小姑娘盯着魏照,一秒,两秒,忽地笑了起来,“我认得你,魏照哥哥。” 魏照盯着面前的人,微微一愣,他确信自己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可看小姑娘的表现,半点不像是认错了人。 “魏照哥哥,你等等,今天姐姐和我一起出来了哩。”小姑娘的口音微微有些重,魏照还没有弄得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面前的小姑娘已经转身跑远了。 这儿,离魏照记忆里的一处山村不算远。 魏照索性抬脚跟了上去,天黑之前,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村子。 村里有炊烟升起,年迈的老人坐在村口,正低头择菜。 有些瘦的老黄狗趴在老人身边,听到脚步声,晃了晃尾巴,并没有站起来。 小姑娘几乎是跑进村子的。 “姐姐——”小姑娘连背篓都没来得及放下,“你看我找到谁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49章 “今天出门晚了,没去山野,反倒遇到魏照哥哥了勒。” 魏照的步子放缓了些,他停在了门口。 院子里,有个坐在木头轮椅上的女人,女人抬眸看着跑进来的小姑娘,笑眯眯的,头发长大了胸口,披散着,只别了一个蝴蝶形状的发卡。 咚咚。 咚咚咚。 魏照疑心自己是在做梦,他不敢再动,生怕再走一步,面前的人就会从梦里消失,他就会从这个美梦中醒来。 他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岑姣了。 就连梦里也见不到岑姣,饶是白日里表现得好像已经从岑姣的事情中走了出来,可实际上,每天夜里,魏照都难以入眠,思念像是蛛网,捆着他,不放过他。 可是,坐在那儿的女人,太瘦了,比起分别那日,瘦太多了。 魏照有些不确定,这真是梦吗?为什么自己的梦里,姣姣这样的瘦弱,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呢? 坐在木头轮椅上的人,视线越过面前的小姑娘看向了魏照。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现在,呼吸都痛。 可是看到魏照,她仍旧是想笑,想要畅快地笑,又想要哭,痛痛快快地哭。 可是呼吸重一些,便牵扯得她身上到处在疼。 岑姣吸了吸鼻子,声音微微有些低,“怎么一段时间没见,都长出白头发了。” 魏照下意识抬手摸向鬓角。 白发已经长出来很长一段时间了,他醒过来后,每一个星期,原本一头的黑发,就有一半发了白。 后来他开始做事——和许承安一样,接触着这些事情,魏照想着总要做这些事情,才有可能有一天,能够找回岑姣。 在外面做事,总要收拾自己,所以魏照隔一段时间会去补上黑色。 只是这回,他是临时的行程回山野,还没有来得及补色。 魏照本不在意,现在却有些后悔。 早知道,该补补色的,姣姣虽从没说过,但魏照知道,如果不是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姣姣一开始的态度,定是会更差的。 岑姣看着面前的人,见人半晌没有动作,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眶通红,已经落下泪来,她叹了一口气,又轻哼了一声。 “魏照,你……” 可是,还不等岑姣将话说完,面前的人便大步走了过来,原先是小步走,后来变成快跑。 熟悉的气息在一瞬间将岑姣笼罩。 环抱着岑姣的那双手颤抖着,魏照什么都没有问,他不在意为什么姣姣会死而复生,不在意姣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深山里。 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是他的姣姣,现在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好端端地在自己的怀里。 魏照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声音放轻放缓,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声音高一些,就让怀里瘦削苍白的人受伤。 “岑姣,谢谢你。” 岑姣感受到自己的肩膀微微有些濡湿,她听到魏照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姣姣,谢谢你愿意回来。” ——正文完—— 第116章 番外一 番外一 旧事 - 岑姣和魏照进入禁地后。 岑玥有些失神,就算从岑如霜口中得知,只有两个人一同进到禁地,便有一条生路。 那一刻,岑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外面的棺椁,还需要自己才能镇得住场子。 等情绪平稳,岑玥将所有的情绪摒去,她叮嘱岑如霜守在禁地外,自己则是去收拾眼下的残局。 姣姣从御蛟,到挖开所有的祭祀坑,再到进入禁地,中间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 大多数岑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岑姣究竟做了什么。 更多的人,还处在被御蛟之事惊艳后的茫然状态中。 挖开祭祀坑这事儿,是岑姣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快刀斩乱麻,以不允许被反驳的态势做出了决定。 挖一个,算不上什么。 可是全部挖了出来,祭品全都一把火烧了,这种事情,等岑人反应过来,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岑玥从禁地里走了出来,她要将那些排得整整齐齐的棺椁处理好。 只是刚刚从云团中走出来,岑玥便停下了步子,她抬眼看向面前紫色流光飘动的云团,那条银白色的蛟龙,在云团深处,若隐若现,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岑玥。 岑玥脚步微顿,她往前走了两步,仰头看向了面前的那头银白色蛟龙。 蛟龙身上,留存有姣姣的气息,是那头认岑姣为主的蛟龙。 岑玥盯着面前的银白蛟龙,略有些奇怪。 看起来,这头蛟龙似乎是在等岑玥,岑玥伸出手,想要轻轻去触碰银白蛟龙的脑袋,只是面前的那条蛟龙微微偏头,躲过了岑玥递过来的手。 岑玥略有些出神。 蛟龙性灵,面前的银白色蛟龙,看起来已经是成年许久了,最起码,也已经活了几百年。 岑玥盯着面前的蛟龙,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直到…… 热气从外侧翻涌而来。 云团之中,蛟龙翻动身形,搅得流光熠熠。 雷声滚滚,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倾泻而来的。 守在禁地外的人,有些惊惶失措,“落雷了!” 岑玥深深望了面前的银白蛟龙一眼,而后转身,出了云团。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50章 不等岑玥看清眼前的东西,扑面而来的,先是热浪。 她微微定神,看向前方——雷落在了棺椁之上,那一尊尊棺椁,成了一团团火焰。 有人慌乱地凑到了岑玥身边,满脸的惊惶,“这……这是……” 岑玥抬手摆了摆,示意无须说什么,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棺椁被火光一点一点地吞没,那火焰一点点地升高,沸腾,最终在岑玥眼眸中,炸了开来。 过了许久,岑玥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盯着面前的那些棺椁,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 “等火灭……”岑玥顿了顿,等火灭又能怎么样呢? 尸骨在这天火之中,化作灰烬,和棺木烧成的灰混在了一起,灰白黑色的灰烬纠缠在一起,任谁也分不清哪些是骨灰,哪些又不是了。 岑玥悠悠叹了一口气,她抬眸看向身侧的人,低声道,“让人去宗祠等着,事已至此,算了吧。” 岑玥身边的人脸色纷繁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好。 岑玥等在那成片的火焰外,直到火焰燃尽,面前只剩风吹便散的灰烬,才抬脚,缓缓往外走。 只是,还没等岑玥走出去,便听到耳边轰隆隆的雷声来袭。 她有些许恍惚,心脏处,仿佛有一根线牵着,猛地绷紧,扯得岑玥心脏抽痛,就连站也有些站不稳。 岑玥膝头微微一软,她摔了下去,双臂撑在地上,才没让人一整个栽在地上。 饶是如此,耳边的雷声依旧一声接着一声,紧接着,便是滂沱大雨。 云梯之上,很少落雨。 上一次落雨,是岑玥的母亲去世时,那是微微细雨,算是送岑玥的母亲,这位老族长一程。 可这次的雨,却像是要将岑人的地盘整个淹没一般。 大得闻所未闻,从未见过一般。 岑韶容冒雨找了过来,她将岑玥扶了起来,看着岑玥苍白如纸的脸,嗫嚅许久,仍旧是问出了想问的问题,“姣姣呢?” 岑玥没答,可是她的脸色却是回答了一切。 岑韶容的视线越过岑玥,看向后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吸了一口气道,“先回去吧。”岑韶容低声道,“这样大的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怕是所有通道都要关上了。” 这一场雨,下了整整三天。 岑人生活的地方,湿漉漉的,积存着汪汪水塘。 雨停那天,岑玥终于出了屋子。 这三天,岑人心中都在打鼓,新族长刚刚当了不过一天,就进了禁地,不见了踪迹,离开前,还挖了所有祖宗的坟,祖宗的棺材尸骨,也在天火之下付诸一炬。 再加上这连绵不绝,像是要将天淹了的雨。 岑人个个都是心头惴惴,不安极了,仿佛有一把铡刀,悬在他们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来,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一般。 新族长没了消息,众人自然希望岑玥可以站出来,定一定众人的心。 可偏偏,岑玥从禁地出来后,只见了几个人,便闭门谁也不见。 一天还能等。 第二天的时候,多数人都按捺不住了,至于第三天的时候,更是有人想要闯进岑玥的房间,将人拉出来,想要给大伙儿一颗定心丸吃一吃。 还是岑韶容拦住了众人。 岑韶容虽说很多年都没在上面了,可是当年,活井却是由她所掌控的,活井是个厉害的宝物,众人还是要给岑韶容一点面子。 好在,第三天半夜的时候,雨停了。 雨停后,岑玥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穿着白衣,不着粉黛,看着有些憔悴也有些许悲伤。 也有一部分岑人回过神来,虽说上面几乎不下雨,却也有过下雨的时候。 譬如老族长去世的时候,又譬如,老族长的前一任族长去世的时候。 只是从前的雨,是微风细雨,缠绵个一天半天也就停了。 这次,却是滂沱大雨,下足了三天。 岑玥看向面前众人,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回禁地一趟——” 只是话未说完,看起来同样有些憔悴的岑如霜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了她面前,“禁地没了。” 禁地没了? 什么叫禁地没了? 分明没有什么动静,为什么存在了这么多年的禁地会没了呢? 岑玥微微闭了闭眼,只是看起来,她的情绪不再像三天前那样,起伏明显。 她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眸中,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她看向岑如霜,轻声答了一句知道了。 除了她,在场的人里没有人说话。 禁地没了。 而新族长岑姣进入禁地后,就再没有别的音讯,且大雨下了三天。 这些事情堆在一起,只指向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岑姣死在了禁地里。 而那场几乎要淹没所有的大雨也有了解释,岑姣可以御蛟,她死后,蛟龙悲泣,自然会有这样大的雨。 岑玥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她转身去了祭坛。 下了三天的雨,祭台高台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可是岑玥走近时,仍旧闻到了铁锈一样的味道。 那是血迹经年累积后留下的味道,就算这三天里被大雨冲刷,也依旧冲不掉那股刺鼻的血腥味。 岑玥抬脚,一步一步踏上了阶梯,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岑玥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是在那些没什么特殊能力的岑人群中生活的。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51章 直到她十来岁,才被母亲接回了身边。 两方岑人一同生活在上方,可是两方人的生活方式天差地别。 岑玥在那群淳朴,自耕自牧养活自己的人群中长大,却又回到了寻找祭品,献祭给山神岑祖的人群中。 她仿佛被割裂开来,一半的她想要对抗自己的母亲,另一半的她却又不得不听她母亲的话,去做岑玥不想做的事情。 岑玥的母亲常常教导岑玥,她的使命,是要保护好所有的岑人。 或许是看出了岑玥的纠结,岑玥的母亲告诉岑玥,岑人的命就是这样的,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留着不一般血液的岑人,注定要背负起更重的责任。 “阿玥,我们的祖先遭遇背叛,被驱赶至此,我从未想过,能够带领他们回到地面上去,可是至少,在我活着,在你活着的时候,要护岑人无虞。” 警示从那时就已经出现了。 这是注定的事情,岑人的力量,来源于岑祖,可是距离岑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成千上万年,岑祖的力量越来越弱,能够独当一面的岑人也越来越少,可偏偏,岑人的血肉,对于其他人而言,依旧是宝物一样的存在。 不说其他异人,就是普通人,随着时间的迭代,总有一天,岑人会迎来自己的灭顶之灾。 所以,岑玥从回到自己母亲身边后,便想要找到一个能够护住岑人,一劳永逸的法子。 她的确有了眉目,既然岑人如今在上面生活得好好的,只要彻底绝了上下之间的往来,不就不会有人能够找到岑人了吗?随着时间流逝,岑人的事情也会渐渐淡去,直到她死后的不知多少年,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有过岑人一族,至此,岑人便彻底安全了。 只是,绝天地通,又怎么可能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呢? 岑人想要在两地之间来往,需要有着岑祖力量的血液与大山相容,那血液可以唤来云梯,云梯连通两边。 虽说如今,岑祖的力量越发稀薄,可是能够唤出云梯的人却也不算是少数。 在岑玥着手寻找线索的十来年里,倒是有不少岑人上上下下。 岑玥起初,是在上面寻找线索,云梯之上,地方很大,有山有水,就算是岑玥,走遍岑人的每一处地方,也花了很多年。 她隐约察觉,绝天地通的方法,在禁地。 可是禁地外,有着禁制,虽然族志上留有揭开禁制的法子,可是岑玥去试过,没什么用处。 那便是没有到时候。 禁地没有到被打开的时候。 云梯之上,岑玥有些找不到法子了,她决定下去一趟。 只是,岑玥刚刚下去没多久,就在山林之中,遇到了一个男人。 岑玥发现,那个男人所在的团体,似乎是在山中寻找着什么。 岑人来往上下的通道,都是在这山里,现在,岑玥在这深山无人区遇到人,自然觉得奇怪,她偷偷躲在暗处,观察了那群人很久。 很快,岑玥就发现,自己最先见到的那个年轻男人,在团队里,似乎地位有些怪。 别的人看起来很是尊敬他,却又暗地里似乎在提防着她。 岑玥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想过要管什么闲事,她观察了那个团体一段时间后,发现他们的确是在寻找岑人的下落,便打算制造些动静,将这些人吓走。 在这山林之中,寻来一些猛兽毒蛇还是比较容易的。 只是岑玥准备动手的前一晚,她暂住的山洞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男人看起来有些拘谨,也有些许不安,唯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子,岑玥从未看过那样明亮的眼睛。 “我发现你好几天了——”男人开口道,他站在山洞口,盯着面前的岑玥,声音微微发紧,“别担心,其他人不知道你的存在,你……” 岑向辰的视线环顾山洞,山洞里并没有日常生活需要的东西,显然,这个偷偷观察了他们好几天的女人并不是山民,而且,从女人的打扮和长相来看,她绝不会是山民。 岑向辰的话还没有说完,刚刚还站在几步外的人便瞬移到了自己面前。 他微微后仰,下意识举起双手,片刻后,岑向辰才意识到,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抵在他的咽喉上。 岑向辰咽了一口口水,他看着面前的人,小声道,“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他们今天要往这边迁移营地,你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发现的。” 那是岑玥同岑向辰的初见——岑玥绑了岑向辰。 她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男人,只能将人先绑走了。 岑玥刚刚下来,没两天便又带着男人上去了。 很少有普通人被带上岑人的地盘。 一般被带上去的人,都是祭品,只是这些年,祭品越发难寻了,岑玥轻轻松松就带回来一个,着实让知晓的岑人感慨了一番。 岑向辰被关了起来。 岑玥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男人看起来不惊慌也不害怕,甚至还转头安慰岑玥,他让岑玥不需要担心,他不会想着逃跑,而那群和他在一起的人,也并不知道岑玥的存在。 因为觉得岑向辰奇怪,所以岑玥同他的接触多了起来。 她从岑向辰口中,知道了很多地上的事情,起初,岑玥还总是板着一张脸,装作一副严肃极了的样子,可是很快,她便露出了一丝小姑娘的情态,听岑向辰说到好玩的地方,会眨着一双大眼睛,弯着眉笑。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52章 两人熟络了起来,岑玥也知道了,岑向辰一直在研究的,并不是岑人,而是在寻找那些史书上没有记载的东西。 直到那时,岑向辰才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儿我看着不像是深山里,倒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岑玥没有回答岑向辰的问题。 只是这个问题,让岑玥开始考虑要怎么处理岑向辰这个人。 只是这件事显然不是能够简单解决的,岑玥有些后悔,之前自己没有想清楚,就将人带了回来。 一个被带上来的普通人,是绝不可能被放走的,可是要让他成为祭品吗? 岑玥没什么好的主意。 她只能把岑向辰带在身边,那段时间,岑人中逃到下面去的人数骤增,岑向辰跟在岑玥身边,竟是也帮她解决了一些问题。 感情的产生自然而然。 或许,对于岑向辰而言,在那个星光闪烁的夜里,他见到树丛中若隐若现的岑玥时,就已经丢了一颗心。 与普通人在一起的岑人有,可是,像岑玥这种,几乎已经是默认的下一任族长的,留有岑祖血脉的人,却是从没有与普通人通婚过。 岑玥有些惴惴不安,只是她的性格,倒也不是会不告而别,搞什么私奔的性子。 索性找到了当时的族长,也就是岑玥的母亲,她将自己对岑向辰的感情告诉了母亲。 不出岑玥所料,自己的母亲第一反应是发怒,只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她只让岑玥第二天将岑向辰带来让她瞧一瞧。 岑玥倒是有些警惕,可她的母亲却是冷笑着看向她,“你当我是什么小人,会骗你将人带过来然后杀了吗?” 岑玥垂眼,她答应了母亲的请求。 出乎岑玥所料,第二天,自己的母亲见过岑向辰后,竟是立刻就转变了态度。 她同意了岑玥和岑向辰的事情。 那时候,岑玥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有这样的态度转变。 直到后来,她与岑向辰告慰先祖,算是结为夫妻,岑玥才渐渐明白过来。 在她生下岑姣后,噩梦便夜夜寻来。 她每晚都会梦见自己的女儿,被吊在祭台上,成为山神岑祖的祭品。 岑玥直到这时才知道,这不是什么毫无由来的噩梦,而是她窥见的一线未来。 她的女儿,在未来的某一日,会死在祭台上。 很奇怪,分明刚生下岑姣没多久,岑玥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分给了她大半,这世上,没有一个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可以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走向灭亡的终点。 之后的事情,便是遇到魏照,发现魏照与岑姣的性命纠缠。 从那时起,岑玥就想着要怎么让岑姣与岑人的事情分离。 魏照跟着他们在上面待了一段时间,大约有小半年,当岑玥确信魏照和岑姣的性命纠缠在一起后,她才让人将魏照送了下去。 在魏照离开前,岑玥在魏照身上下了一只蛊,这让魏照忘记了这半年来的事情,却又能保证,当他再一次遇到岑姣时,会不受控地爱上岑姣,愿意为了岑姣牺牲自己。 接下去,就是要将岑姣送离。 因为岑玥发现,自己的母亲似乎更属意岑姣成为新的族长,岑玥并不确定,有没有成为祭品的族长,但她直觉,姣姣必须离开岑人的地盘,越远越好。 送岑姣离开,岑向辰是最好的人选。 他是岑姣的父亲,同岑玥一样,深爱着岑姣,为了岑姣,就算献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在岑向辰离开前,岑玥替他占过一卦,是死卦。 岑玥几乎要崩溃,反倒是岑向辰比她要冷静些,他大概猜到了是谁会对自己下手。 那个在他遇到岑玥前,一直给他们家提供资金支持的赵叔。 可是那反而是对岑姣最好的选择。 赵侍熊一直对岑人充满好奇,如果遇见岑姣,他一定不会轻举妄动。 这保证了姣姣可以好端端地长大,如果等姣姣长大后,赵侍熊想要动手,那至少,能够磨炼一下姣姣,这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至于一点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岑向辰和岑玥算了很多,他们占过很多卦,卦象上,看不到太远,但至少可以确认,岑姣下去之后,能够好端端地活到成年。 而岑玥,则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寻找绝天地通的方法。 岑玥停在了祭台中央,思绪回笼。 岑向辰同她告别那天,没有哭,他只是抱着岑姣,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岑玥。 他告诉岑玥,他会铺垫好一切,让岑姣就算是跟着赵侍熊,也可以平平安安地长大。 他让岑玥不要哭,更是告诉岑玥,两人相识相伴的这六年,对于他而言,足够了。 只是很可惜。 可惜命运的作弄,他们并不能相守,可是为了他们的女儿,就算不能相守又如何。 岑玥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挖了出来,她跪在了祭台中央,半垂着头。 “对不起。”她声音喃喃,“姣姣她自己选择了那一条路,我拦不住,向辰,我拦不住。” 她拦不住,也不能代替岑姣去成为祭品。 因为从一开始,被岑祖,被山神看中的,就是她的女儿。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骤然刮起。 岑玥抬起头来,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向了原先禁地的方向。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53章 原先的禁地,总是泛红,映衬着周围的空气也泛红。 可是现在,却是淡淡的蓝。 岑玥盯着那片蓝,略有些出神。 “玥姐!”是岑如霜飞奔了过来。 岑玥缓缓回头去看。 她看到岑如霜怀里抱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石板。 岑玥认出了那块石板,那是先前在陈郡的石板。 岑如霜停在了岑玥面前,她大口喘着气,抬手将石板递向岑玥。 “玥姐,以前的时候,在石板面前许愿的人,名字会出现在石板上。”岑如霜看向岑玥,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在之前,这块石板一直在我身边,我确定,上面绝对没有姣姣的名字。” “可是刚刚,姣姣的名字出现了。”岑如霜抬眼看向岑玥,她一字一顿,认真极了,“姣姣绝对没有死,因为这块石板,不同死人做交易。” 第117章 番外二 长生树 - 流光贯胸而过时,岑姣没觉得有什么疼的。 她往下坠,魏照往上。 魏照严厉的惊惶失措,痛苦不安竟数被岑姣收入眼底。 对着魏照,岑姣想要笑一笑,可是身上的力气似乎被周身的流光抽走了,她就连动一动唇也变得十分困难。 太累了。 岑姣想,她整个人后仰,却又叫那团流光拖住。 她的思绪往黑暗中落,可还没有被黑暗完全包裹情绪,便又被什么拉扯着朝着光亮的方向去。 烦人。 岑姣啧了一声,死也不让人死个痛快。 周身的浅蓝色流光不知是不是被她胸口飞溅出来的血染红了,半截红色,半截蓝色,看着有几分怪异。 岑姣就在这种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里,被那些流光拖拽着坠入了最深处。 黑暗,幽蓝纷纷褪去,只剩一片雾霭茫茫的白色。 岑姣双臂张开平躺在地上。 一秒,两秒…… 或许是过去了两三分钟,躺在那儿的人终于晃悠悠地坐直了身子。 岑姣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地低头去看胸口的位置。 血看着已经止住了,只是衣服前胸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染,看着有些骇人。 岑姣盯着自己的伤口一会儿,有些想笑,她是当真有些想不明白老祖宗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在云团中与银白蛟龙共感的时候,岑姣能够感受到,自己的那位老祖宗,对于绝天地通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乐于见到这件事情的发生…… 更有可能,绝天地通这件事情,本就是那位老祖宗一手安排的。 不然凭什么在岑人的力量逐渐衰减的情况下,她岑姣偏就不一般,不光能够御兽,甚至可以轻轻松松地御蛟呢? 岑姣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幸运之子,是颓势下的异类。 所有的不寻常,一定都是有迹可循,是旁人的机关算尽。 被人当作棋子的感觉,不好受,岑姣也不喜欢。 只可惜,面对执棋的人,岑姣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她捂着胸口的位置缓缓站了起来,抬眼去看,是苍茫的白色。 玉制的佛头随意丢在地上,堆在两侧,杂乱无章。 岑姣走动时,心口的位置扯得微微有些疼,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死了,没有人能够在心口被贯穿后,还能好端端地站起来,除了有些疼以外,没有半点不妥。 起初两步还有些趔趄。 到后面,岑姣便已经松开了手,她抬脚,快步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两边的佛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到后面,那些佛头东倒西歪的,眼睛却又纷纷看向岑姣,无端平添几分诡谲。 岑姣的手垂在身侧,她看向了视野尽头。 那是一棵白色的树,虽是白色,可岑姣却又觉得,那该是青铜铸成的树,树干枝条上,该有着青铜的疮疤。 岑姣停下了步子,在那棵白色的树下,有一个人坐着。 是个女人,披着长发,不着粉黛,穿着麻布的裙衫,光脚踩在地上。 可是岑姣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分明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遮挡,可是岑姣就是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 女人坐在树下,她左手握着一块木头,右手捏着一把刻刀。 随着她的动作,木屑飞舞。分明没有风,可那些木屑却像是翩跹的蝴蝶,飘在半空,围绕在女人的身边。 岑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她看着那个女人,没有说话。 她看不清女人的脸,也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人,可是偏偏岑姣心里对女人的身份有了肯定的答案。 岑人的一切来源于岑祖。 没有人知道岑祖来自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她一身的本事从何而来,甚至于连岑祖的死亡,都显得奇怪又瑰丽。 传言里,岑祖陨落那日,山河移转,沧海桑田。 这样一个人,一个能够影响岑人那么多年的一个人,当真会那样死去吗? 岑姣不确定。 她盯着面前的人,略有些出神,或许当年,岑祖的确死去了,可死去的只是那一具□□。 女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木雕,她朝着岑姣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的脸上有五官,可那五官上方,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似的,岑姣怎么都看不清那张脸。 “过来。”女人开口道。 她的声音有些空灵,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涌进了岑姣的耳朵里,那声音让她一个激灵,浑身的寒毛都随之竖起。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54章 岑姣抬脚,往树下走了两步,只是刚刚走出去,便又下意识回头去看。 在她身后,那片白色苍茫被染成了红色。 那红色,是鲜血的颜色。 岑姣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她看向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她的手掌一直在淌血——即便没有伤口。 树下的女人,似乎也移转视线,看向了岑姣垂在身侧的手。 只见她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岑姣面前。 像是山脉之间的轻风冲着岑姣的面庞吹来,岑人生来便与土地亲近,所以那微凉的风并不让岑姣觉得奇怪,反倒让她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只见女人停在了岑姣半步外的地方,她抬头左看看,右看看,似是在寻摸些什么。 只见她抬手,从头顶的枝干上摘下了什么。 岑姣看向女人的手掌,那像是树上长出的果实,又像是一团泥土或是一朵云。 总归,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在女人的手掌里,被她捏圆搓扁,像是一块橡皮泥一样。 “抬手。”女人道。 岑姣下意识照做,掌心微微有些凉。 女人将那东西按在了岑姣的手掌上。而那向下淌落的血,也渐渐止住了。 女人仍旧没有停下动作,她捏了捏手里的那一团东西,伸手伸向岑姣心口的位置。 凉意顺着岑姣的心口传遍她的全身,这让她身上的疼痛褪去,只剩冰冰凉凉的感觉,非但没什么不适的地方,还让人感到格外舒适。 岑姣无端想起了女娲造人的神话故事。 女娲用泥土捏出一个又一个的人来——岑姣眼眸轻颤,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嗓子发紧有些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人,就和女娲造人一样,她正在用这树上长出的东西,修补岑姣身上的伤口。 “你……”岑姣开口,可说出一个你字,却又半晌不知道该问什么。 女人垂眸在岑姣身上缝缝补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腰,坐回了树下。 风吹过,吹得女人的头发轻晃。 而岑姣的话,终于被风送到了女人耳边,“你是岑祖?” 女人抬头看向岑姣,她笑了笑,并没有否认,“坐下吧。”岑祖道。 岑姣胸膛之中,仿佛有什么在不受控地膨胀着。 她是已经死了吗?岑姣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她一定是已经死了吧,所以才能在这一片虚无中,见到千万年前的岑祖。 岑姣想明白这件事后,心口仿佛有一股气堵着,让她的咽喉鼻翼变得酸涩,像是有什么要喷涌而出一般。 她吸了吸鼻子,咬着牙不让自己的声音变形,“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我要做的事情,你都已经做到了。”岑祖道,她看着岑姣,眉目舒展,过了一会儿,她又继续道,“你死后,血肉补天,天的缺口被补上了,岑人自然也就安全了。” 血肉补天! 这四个字在岑姣的脑袋里叫嚣着,她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梅山上的奇石,师父曾经半真半假地同她说,那是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 可是奇石消失,接替奇石镇山的,是岑人的白骨。 而现在,她死了后,绝天地通。 所谓的绝天地通,根本不是抹除所有连接上下的通道,而是她的肉身,将天地之间的缺口全部补上了。 是,女娲补天是真。 只是女娲或许只是一个代称,补天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娲。 “为什么是我?”岑姣仍旧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她盯着眼前的人,一口气堵在心口,险些提不上来,“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岑祖仿佛听到了什么令她疑惑的问题,她重复了一遍岑姣的话,顿了顿,才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为什么,岑姣,这是你的命数。” “你出生了,那么这个人就必然是你。”岑祖道,她看向岑姣,目光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别的情绪,“岑姣,你怪不了任何人,我给了你本不该属于你的力量,你自然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岑姣哈了一声。 “可你们谁问过我了?”岑姣腾一下站起了身,她盯着岑祖,一字一顿,丝毫不曾遮掩语气中的厌恶憎恨,“你们谁问过我了?我想要这样的能力吗?强加给我的东西,反倒成了我的责任?” 岑祖并没有因为岑姣的质问而产生什么别的情绪,她只是有些悲悯地望着岑姣。 岑姣在那样的视线中站着,所有的情绪烟消云散。 现在,已经都没有意义了。 如果她还活着,自然要让面前的人给自己一个答案,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搏一搏。 可是,岑祖说明了,她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再去追究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岑姣深吸一口气,而后扑通一声坐了下去,她抬眸看向面前的人,“你说我已经死了,那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岑人死后,魂魄不散。”岑祖道,她上下打量着岑姣,“岑人魂魄入阴魂殿之前,总是要来见一见我的。”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没有再说话,盘腿坐在地上略有些出神。 魂魄入阴魂殿后,会怎么样呢?她的思维,感知还会存在吗?阴魂殿于她而言,会是囚笼吗? 这些问题,搅得岑姣鼻翼发酸。 而岑祖似乎也看出了岑姣的担忧,她低声道,“不用太担心,天地相绝,阴魂殿很快就会消散,你也好,已经死去的岑人也好,魂魄都会消散。”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55章 岑姣抬眸看向了岑祖,她明白了些什么。 绝天地通,不光是为了保护活着的岑人,更是要解放从前的,已经死去多时的岑人。 岑姣不敢细想,如果是她清醒地被困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什么也做不了,相当于囚禁,她会变成什么模样。 岑祖看着岑姣,她也许久不曾与其他人,相处这么久的时间了。 她看着岑姣,从很久很久以前—— 就算到了现在,岑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从她记事起,似乎已经与山脉,与山兽相通,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山兽替自己做事,那时候,世间还存在许多异兽。 岑祖起先,并不算显眼。 毕竟那时候,部落割据,部落之中,异人不少。 一个独行的岑祖,算不上什么。 只是很快,一个强大异人的出现就引起了各部落的注意,岑人在很短的时间里数量激增。 “那些岑人,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呢?”岑姣问。 “那些,都是我创造出来的,我的一截骨头,埋进活井,不出三月,就能长出一个人来。” 活井。 岑姣想起了岑韶容守着的那口肉井,她有些想像不出,那口井竟是有这样的力量。 “只是那□□井,早就消失不见了。”岑祖顿了顿,她摇了摇头。 岑姣虽看不清岑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或许岑祖脸上满是无奈。 “岑人的力量注定渐渐消失。”岑祖道,“只是,当我明白过来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我已经没有能力去为了后世,寻求一个稳妥的未来。”岑祖轻轻叹了一口气,“山河移转,于我而言,所有的岑人都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血肉所化,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也希望,痛苦的人可以解脱。” 只是,等了很久,岑祖才等到合适的人,合适的时机。 从前,有合适的人,时机却不合适,那时候,岑人的力量衰减不算明显,而岑祖也尚且背负得住阴魂殿的怨恨与不满。 现在,也许不是合适的时机,可于所有人而言,是最好的时机。 阴魂殿那些不灭的魂魄,无数个日夜的囚禁,让他们原先对岑祖的信仰臣服,变成了憎恨埋怨。 每一份恨意都压在岑祖的身上,倘若有一天,她承受不住这份怨恨,具体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那大体不会是什么好事。 寻常普通人的怨愤死后化灵,尚且会惹起纷乱。 更何况是岑人死后的怨愤,经年累积,倘若有一天,岑祖再背负不住这份怨恨,那将会是滔天大祸。 岑姣盘腿坐在岑祖身边,她叹了一口气。 算了,岑姣想。 她认命了。 事已至此,那就算了,总归自己解决了很大的麻烦,算下来,自己是赚的不是吗? 岑姣微微侧头,看向了身后的白色大树。 那白色的大树竟是染上了淡淡的绿色。 直到整个树根都被染上绿色,岑姣才反应过来,她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了,丝毫没有变化。 岑姣看向低头摆弄木雕的岑祖,“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岑祖这才抬眸看向岑姣。 这一回,岑姣看清了岑祖的面容,是个长相清冷的女人。 岑祖盯着岑姣,她眉尾微挑,眼眸中,眸光闪烁。 岑祖没有说话,只是落在岑姣身上的视线,缓缓后移,落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在看清身后的大树树根被染上绿色后,岑祖的脸上,微微有些愣住。 她缓缓起身,停在了树干前。 只见岑祖抬手,按在了树干上。 岑姣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却直觉同自己有关。 岑祖忽地回头看向岑姣,“将手给我。” 岑姣虽不明白岑祖的意思,却是照做了。 岑祖猛地抬手攥住了岑姣的手腕。 岑姣面色微变,握住她手腕的那双手,力道极大,握得岑姣疑心自己的腕骨要被捏碎了。 她嘶了一声,看向岑祖,“怎么了?” 岑祖抬眸盯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面上似笑非笑,盯着岑姣的视线微微闪烁,“你没死?” 岑姣一愣。 她盯着岑祖,有些疑惑,“我没死?” 紧接着,岑姣心中又是一紧,“如果我没死,是不是绝天地通的计划失败了?” 岑祖的面色微冷,她盯着岑姣,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岑祖才缓缓摇了摇头,“我能够感受到,缺口正在被填补。” “天地之间的缺口,正在被堵上。”岑祖看着岑姣,略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向身后渐渐染绿的高树。 “岑姣,你同什么人,烙印过吗?” “烙印?”岑姣愣了愣,她有些晃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在余唐的事情,那时候,未免她在肖舒城的魂魄那儿遭遇危险,她曾和魏照缔结烙印,建立了联系。 当时,滴有他们二人血液的桃木小人,现在应该仍旧封在盒子里,由桑寻保存着。 岑姣的呼吸声重了些,她看着岑祖,轻轻点了点头,“有过。” 岑祖闻言眸光闪烁,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一个人待得太久了,竟是没有分得出你是半人还是游魂。” “只有活人到了此处,长生树才会变绿。”岑祖转头看向那绿了一半的高树,她声音悠悠地,“岑姣,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56章 岑姣微微一愣,她有些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能愣愣地盯着岑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那我能离开吗?如果我离开,会有什么影响吗?” 岑祖没有回答岑姣的问题,她转头看向岑姣,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岑姣,或许死去的人,会更轻松一些。” 第118章 番外三 - “死人或许更轻松?”岑姣有些不解地重复了一遍岑祖的问题,她盯着面前的人,片刻后,忽然有些了然。 岑姣一死,能解决两个问题。 一是她的血肉骨头会逐渐填补上下之间的通路,以保岑人之后的安全。 二是岑姣能解放阴魂殿里被困了上万年之久的魂魄。 如果她没死呢? 如果岑姣好端端地从这儿离开了,那么要怎么才能填补上下之间的通路,又要怎么让阴魂殿的那些人解脱呢? 岑姣的呼吸微滞,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脸色些微有些泛白。 过了好一会儿,岑姣才吐出一口气,声音发紧,“如果我想要活着离开,需要做些什么?” 需要做些什么? 无非剔骨放血,再以魂魄渡灵—— 岑祖往前走了半步,她抬手,指尖轻轻按在了岑姣的眉心。 岑姣嘶了一声,她皱了皱眉,却没有后退躲开。 眉心的刺痛一阵一阵地,朝着她周身蔓延,起初倒也还能忍受,只是很快,那疼痛像是从血管里在往外涌,一阵一阵地,惹得人头皮发麻,浑身僵硬。 再然后,疼痛往心口处弥漫。 岑姣有些喘不上气来,她盯着面前的女人,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然是大汗淋漓,发白的唇边有鲜血溢出。 在岑祖收回手的瞬间,岑姣的力气仿佛也被尽数抽走,她再也支撑不住,栽倒下去。 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岑姣伸手撑在身侧,勉强稳住了身形。 岑姣能够感受到岑祖略有些悲悯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猛咽了一口口水,抬眼看着面前的人。 “如果你想要活着离开,要遭受比这艰难数倍的痛苦。”岑祖的声音顿了顿,她望着岑姣,声音略有些悠长,“刚刚那一点,不过是九牛一毛,岑姣,你当真能够承受得住吗?” 岑祖声音落下的瞬间,她抬手缓缓推向岑姣的脑袋,她眼眸中的悲悯神色愈发浓厚了,“岑姣,刚刚的痛苦于你而言,已经难以忍受了。” 岑姣咳嗽了一声,她撑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只是她仍旧是缓缓站起身,岑姣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鲜红的血将发白的唇染红,显得有几分艳丽。 “总要试试。”岑姣开口道,她看着岑祖,声音虽轻,却又无比坚定,“受不了了再死,总好过临死那一刻后悔。” ****** 想要活着离开这里,需要岑姣剥离出一部分血肉。 于普通人而言,这是天方夜谭,是痴人说梦,可是对于岑人而言,只要能够忍受那莫大的痛苦,那么这件事情,倒也不是不能实现。 想要剥离出一部分血肉,需要将全身的骨肉泡软。 这一步,倒也不算疼,在岑祖准备出来的那口井里,岑姣有些忘记了自己究竟泡了多久。 只知道砖缝之间,从无到有长出了苔藓。 时间久了,岑姣觉得自己是从这水里生长出来的女鬼,湿漉漉的,几步开外的地方,就已经弥漫着一股水汽。 疼倒是不疼,就是骨缝之间,都是刺骨的冷。 像是将淬火的东西猛地置入冰窖之中,滋滋往外冒着凉意。只是这样还不够,还要加更多的冰,潮湿与寒意几乎将岑姣浸透了。 可这,也仅仅是开始。 泡过水后,人会被吊起,就吊在那棵绿了半截的大树上,在这个地方,没有阳光也没有风,可被吊在枝干上,岑姣仍旧觉得自己被吹得没了半条命。 只是她越虚弱,面前的那棵长生树,便多了一截绿意。 听岑祖说,只要这棵树绿到顶,那么事情就成了七八成。 岑姣一天天地虚弱下去。 只是相应地,那棵岑祖口中的长生树,一天绿过一天。 因为身体上的虚弱,岑姣有些没有办法仔细计算时间的流逝。 她陷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等到那天岑祖将她从树上放下来时,岑姣已经记不清楚究竟过去了多久,她平躺在树下,有些倦怠地睁开眼,看向面前的高树,那绿已经蔓延至树冠,在这白色苍茫中,这抹绿,成了最抓眼的存在。 岑姣盯着那抹绿好一会儿,才转眸看向身侧的岑祖。 岑祖盘腿在岑姣身侧坐下,面前的人瘦了很多,脸上没什么血色,这让那双眼睛愈发明亮。 岑姣比岑祖预想得更能坚持。 在水里泡着的那段时间,比起生理上的痛苦更令人难以承受。 岑姣必须清醒着,感受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被剥离,她清楚地感知着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地消散。 当昏迷的时间变长,清醒的时间变短后。 人的心气儿也会随之被一点点地磨灭,岑祖本以为岑姣撑不下去的,没想到,面前的人和最初那天比起来,没有半点不同,至多看着憔悴了许多。 只是,现在开始,岑姣才真正意义上的要去忍受身体上的疼痛。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57章 经过这些天的浸泡,岑祖手里的刀划过岑姣皮肤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半点阻碍。 岑姣是清醒着的,她垂眸去看自己的腿。 一道狭长的伤口随着岑祖的动作出现——没有血涌出来。 伤口处的皮肉微微外翻,近乎透明,若是只看伤口处,根本分辨不出,那是属于人的皮肉。 疼痛也并非一开始就感受到的。 起初,只是微微地痒和麻,像是有什么在伤口处舞蹈一样。 再之后,才是细细密密地疼。 只是那疼痛尚且可以忍受,岑姣这些年,受过不少伤,这点疼于她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值得一说的事情。 直到—— 直到岑祖手中的匕首微顿。 岑祖也好,岑姣也好,同时感受到匕首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被泡了这么多天又吊了这么多天,岑姣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许转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匕首撞上的是什么。 那是她的骨头。 是一截坚硬的小腿骨。 岑姣清楚地感受着自己的骨肉被一点点地分离。 她平躺着,没有再看。 耳边,只有滋啦滋啦的声音。 岑姣看着上方,脑子里忽然闪过庖丁解牛这四个字。 滋啦—— 有什么贴着她的皮肉轻轻一划。 那依附在骨头上的皮肉就被轻而易举地分离。 滋啦滋啦。 疼痛终于将岑姣一整个吞没,犹如忽然涨起的潮水。 岑姣疼得晕了过去,又醒了过来。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舌尖,不让自己喊出【不然杀了我吧。】【我不干了。】诸如此类的话。 到最后的时候,岑姣感受到岑祖抬手在她腿上重重一按。 那是没有办法描述的疼,岑姣感觉有腥咸味在她口腔中弥漫开来,魂魄仿佛置身于无尽的白中,那白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直至吞没岑姣的整个世界。 死了算了。 岑姣想,果然,想要活着,比死要艰难,要痛苦百倍。 只是好在,这也是最后了。 岑祖往岑姣口中塞了个什么东西,岑姣泛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好像随时会死去的人,在这时,被注入了一线生机。 岑姣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 岑祖坐在她不远处的地方,听到呼吸声变重,抬眼朝着岑姣看了过来,“你醒了。” “还要做些什么?”岑姣开口问道,只是声音沙哑,像是被汗水浸泡太久而失去了原本的声音一般。 岑祖的目光在岑姣脸上落定,她看着面前的人,笑了笑,“我剥离了你的一部分骨头和皮肉,这些,可以代替你继续填补上下的通道。” “现在,就只剩那些魂魄了。”岑祖看着岑姣,她声音微顿,“原本你作为最好的祭品,能够让我借助山峰的力量,将所有的魂魄送离,可若是你不死,我的力量不足以……” “不对。”岑姣哑着嗓音开口,她盯着面前的人,双手撑在身侧,让自己勉力坐直了身子,“岑祖,一个死人,怎么能称得上最好的祭品呢?” 岑祖微微一愣,她盯着面前的人,一秒两秒,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笑意。 而岑姣的声音,则是在这时继续响起,她继续着自己刚刚的话,“一个活着的祭品,难道不比一个死去的祭品好上千百倍?” 岑祖低低哈了一声,她看着面前的人许久,才半低下头,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没错,一个活着的你,才是最好的祭品。” 只见岑祖缓缓站起身。 岑姣眸光轻闪,面前的人一直是略有些模糊的,像是被一团光笼罩着,叫人不大看得清她的全貌。 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却变得十分清晰。 仍旧有光落在她的身上,那光将岑姣面前的人衬托得愈发高洁,仿若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走出来的神祇。 岑姣知道,那是岑祖的力量在一点点地充盈,只有她的力量一点点地回到身体中,她的外貌才会愈发清晰。 岑祖停下了步子,她垂眸看着岑姣,“可你成为活着的祭品,需要同我一起背负那些痛苦。” 岑姣笑了笑,“人活着,总有各种各样的痛苦,只是现在,比起逃避那些痛苦,我更希望我能够活着。” 岑祖叹了一口气,她蹲下身子,抬手握住了岑姣的手掌,“能够见到你,我很开心。” “你离开后,算不上是岑人了,你的力量不会像从前那样强盛,你醒过来后,每年的同一时间,都会感受到钻心的疼痛,那是幽魂凝聚出的苦痛。”岑祖盯着面前的人,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悠悠,似是在感慨,“但你还活着。” 是啊,照理说,自己应该是个死人了才是。 岑姣眸光也闪了闪,只是阴差阳错之下,她竟然有了一丝生的希望,这从老天爷手里偷来的机会,总要付出一点什么才让人安心。 岑祖俯身,抱住了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长者对于晚辈的拥抱,她活了太久太久,也一个人太久太久。 岑姣的出现,让她久违地想起了从前作为人的那段时间。 所有的岑人,对于岑祖而言,都是自己的孩子。 这里面,自然包括岑姣。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58章 岑祖松开了手,她抬手在岑姣的后脖子上轻轻按了按,“回去吧。”她说,“岑姣,你已经做到了作为岑人需要做的事情,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了。” ****** 岑姣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脸上的痒意惹醒的。 她有些费劲地眨了眨眼,半晌才睁开眼,细细密密的雨落在了岑姣的身上,山里泥土,青草的味道涌入岑姣的肺里。 岑姣用两分钟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在山里,岑姣直觉,自己应该是在黔州的那些成片的高山里。 如果是之前,岑姣当然不会觉得担忧,将她放进怎样的山里,她都能好端端,活生生地走出去。 可是现在…… 岑姣的呼吸微顿,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双腿。 虽说岑祖说过,她身体里被剥离的骨头等上一段时间会长出来,可是现在,岑姣显然不能控制自己的双腿。 也就是说。 岑姣现在双腿断了,在没有人烟,身上没有东西的深山里,还下着雨—— 岑姣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冷。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平躺下去。 虽说力量不如从前,但是控制一些小虫飞鸟总还是可以的。 阿水每天都要进山采野菜菌子。 那些野菜菌子,会被村里的叔伯带出去,换些钱回来,那些钱能让自己病弱的母亲活下来。 只是今天有些奇怪,阿水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排小鸟飞在她的头顶。 身边也是,各种各样的虫子,总是特别的多。 等阿水坐在树下休息的时候,一只小鸟落在了阿水的肩上,那只小鸟低下头,用鸟喙轻轻碰着阿水的肩膀。 “你想让我去哪里吗?”阿水有些奇怪。 谁料那只小鸟又飞了起来,在阿水面前转了几圈,像是想要领着阿水去什么地方一样。 阿水虽有些害怕,可看面前的小鸟毛茸茸的一团,一双眼睛豆子一样黑漆漆的,便又忍不住跟了上去。 只是,等她跟着小鸟到地方的时候,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 阿水有些垂头丧气的,她盯着那只小鸟摇了摇头,“我还要去摘菌子呢,不然……” 话音未落,一道女声骤然打断了阿水的话。 “你是这山里的山民吗?” 阿水吓了一跳,她跳着退了好几步,视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时,阿水才发现,茂密的灌木丛中,躺着一个人。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阿水眨了眨眼睛,她盯着那人,有一瞬间,阿水觉得是山里的小兽成了精怪,要来吃她了。 只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阿水对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受伤了。”岑姣看着阿水,“你能帮一帮我吗?我的……”她顿了顿,“等我好了,可以付给你报酬。” 阿水力气很小,她只能拖着岑姣走上一段时间,又歇上一段时间。 岑姣的双腿在地上拖着,难免撞上尖锐的石头。 微微的疼刺激着岑姣的神经,她抬头,看向上方藏在枝丫后方的云。 真狼狈。 岑姣在山里的时候,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可是,又真好啊。 岑姣想要笑,就算这样狼狈,她也想要笑。 因为她知道,这每一步,都是朝着新生活的一步。 第119章 番外四 新生 - 阿水费尽了全力,勉强在天黑前,将人带回了村子里。 阿水的家里,人不多,只有父亲母亲和她自己。 因为阿水久出不归,她的父亲已经换上衣服准备去找她,只是还没出门,就遇上了大汗淋漓的阿水。 阿水的父亲迎了上去,他后知后觉地看到了阿水拖着的人。 见父亲疑惑地看向自己,阿水小声解释着,这是她在山里遇见的姐姐,受了伤。 朴实忠厚的中年男人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帮着阿水将人抬进了屋子里,然后又急匆匆地去找住在稍远地方的村医。 当岑姣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微黄的灯光略有些晃眼睛,她眯了眯眼,看向身侧。 床边坐着个头上包着布巾的女人,女人很瘦,手臂枯枝一样,略有些粗糙的皮肤贴着岑姣的手腕,微微有些刺人。 岑姣下意识想要收回手臂,只是还不等她有动作,那个在山里遇见的小姑娘从侧边探出个脑袋,“姐姐,你别担心,嬷嬷有些本事的。” 岑姣轻轻眨了眨眼,最终放在身侧的手只是轻轻动了动,并没有抽回来。 面前这个黑瘦黑瘦的女人,应该是山里的村医,一般这种地方的村医,总有些自己的本事。 只是…… 岑姣眸光微黯,她的双腿,应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那个被阿水称作嬷嬷的中年女人松开了握着岑姣的手,她身子微微前探,抬手在岑姣身上摸了摸。 只见女人站起了身,她退了两步,对着守在门边的男人用方言说了些什么。 岑姣听不明白这山里的方言,只是从阿水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可以看出,绝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果不其然,阿水的父亲低着头同阿水说了些什么后,那个将自己救回来的小姑娘就眼泪汪汪地走到了床边,她看着岑姣,还没说话,眼眶就先红得不像话了。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59章 “怎么了?”岑姣开口,她笑了笑,“总不能是我没几天活了吧。” 阿水闻言,泪珠子滚了下来,掉线的珠子一样。 她哽咽半天,抬手摸了摸眼睛,“姐姐,你是不是被什么害了,嬷嬷说你浑身是伤,就算好好养着,以后也有罪受了。” 这当然不是村医的原话。 那村医说的是,这个姑娘,浑身的骨头看着都像是断了,五脏六腑都是伤,不好治。 对于这件事,岑姣倒是不觉得惊讶,她有些费劲地抬手,拍了拍阿水的手背,“死不了,只是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了,等我好一些,想办法联系上朋友后,会给你们报酬的。” 阿水摇了摇头,“我在山里遇到姐姐,说明我同姐姐有缘,更何况,妈妈从小就教我心存善意,能够遇到姐姐,救下姐姐,是老天爷的示意。” “姐姐你别担心,安心在这儿先住下,别的事情等好些了再说。” 岑姣的确有些支撑不住。 她身上的这些伤,倒不用刻意去治疗,岑姣需要时间去修复。 在阿水家的那段时间里,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岑姣几乎有二十二个小时是昏睡着的。 醒来的两个小时里,阿水在家的时候,她会将村医嬷嬷准备好的药温好给岑姣喂下去,然后再给岑姣喂些肉粥。 阿水不在家的时候,则是阿水的母亲做这些事情。 阿水的母亲沉默寡言,她只会说当地的方言,所以不太能同岑姣沟通,可是在岑姣为数不多的清醒的时间里,她总是看到阿水的母亲看着自己偷偷抹泪。 阿水一家淳朴又善良。 岑姣在偶尔清醒的时间里总是会想,老天爷对她,总还是有一分善念在的。 人总是又好又坏,在山里这样与外界联系极少的地方,这好与坏更是被无限地放大。 岑姣在这之前,总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像要差一些,那些事情,偏偏都找上了她,可是现在看,原来是将这运气放在了这里。 大约过了小半年,岑姣总算是精神了些,也总算可以坐起来和阿水多说上两句。 在岑姣能够坐起来后,她便想着是时候联系桑寻他们。 只是桑寻远在梅山,就算是托阿水去镇上给桑寻打个电话,可按照桑寻那神出鬼没的性子,十有八九是联系不上的。 可是除了桑寻的电话,岑姣脑子里搜刮了一圈,也没能想起第二个人的电话号码。 阿水看出了岑姣的为难,主动将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姐姐,我不用去镇上那么远,从山上下去,半日的脚程,有间民宿,我可以去那里借电话给你要找的人打过去。” 岑姣眸光闪了闪,她坐得直了些,盯着阿水,“你说,有间民宿?那家民宿是叫山野吗?” 阿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摇了摇头道,“我不记得那间民宿叫什么了,只是这附近,离得最近的就是那家了。” 岑姣有些想笑,可是笑起来又牵扯得浑身的骨头疼。 她微微佝偻着身子,一只手抓着身侧的床单,“阿水,你帮我一个忙。” 从那开始,阿水便每天雷打不动地背上背篓下山一趟。 好消息是那间民宿的确就是山野。 坏消息是,就连蔡宇杰也联系不上魏照。 阿水第一天回来后,岑姣也想过,是不是就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蔡宇杰,如果知道是自己,蔡宇杰一定会立刻赶来将自己接走的。 只是,岑姣并非不信任蔡宇杰,她只是仍旧有些担心。 她现在,保护自己都有些费劲,万一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引来了觊觎岑人的人,阿水一家该怎么办呢? 还是等见到魏照才最稳妥。 阿水虽总是跑空,却也不着急。 她很喜欢岑姣姐姐,最近这段时间,岑姣已经能坐起来,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了,精神好的时候,还会教自己很多事情。 阿水私心里希望岑姣能够在自己家住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是,在见到魏照的那一刻,阿水仍旧十分开心。 岑姣曾用烧黑的木头在地上画出过魏照的样子,她的画工很好,阿水一眼就认出了魏照。 太好了。 见到魏照的那一刻,阿水由衷地替岑姣高兴,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岑姣每天都在想念魏照。 就算以后,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姐姐又怎么样呢? 姐姐那样的人,本就不该在这山里,她该振翅飞出这片山,回到她的世界去。 回忆起来,那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岑姣坐在院子里,膝盖上,放着阿水母亲不知从哪里翻来的故事书。 阿水的母亲坐在远些的地方,手里的动作不停,因为天渐渐冷了,她想要给岑姣打一件毛衣。 岑姣有时候在想,如果一直联系不上魏照,在这里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静谧安宁,仿佛没有半点烦恼。 只是,当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时,岑姣第一时间,仍旧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不敢认。 视线缓缓向上,落在魏照的脸上。 魏照的长相并没有变化,还和从前一样,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往那儿一站,身高腿长的,像是什么要走t台的模特。 可是岑姣眼前氤氲开来的朦胧水雾,仍旧是没能挡住眼底撞进来的白色。 怎么短短的时间里,面前的人,鬓角都花白了呢?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 第360章 熟悉的气息将岑姣笼罩。 岑姣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是寒暄,不是说自己的事,而是带着一丝哭腔去问保抱住自己的人,“怎么头发白了这么多。” 魏照并没有回答岑姣的问题,而是接连说了几声谢谢。 院子里,一只鸡冠艳红的公鸡跳上了一旁的棚子的塑料顶,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 像是往常的每一个傍晚,也像是往后的每一个傍晚。 - 既然找到了岑姣,魏照自然是要将人带走的。 只是夜里山路难走,所以魏照决定休息一天,第二天在联系上专业的救援人员后,再带着岑姣回家。 阿水的父母给魏照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只是这种时候,魏照又怎么可能离开岑姣半步。 岑姣的精神看起来也好了很多,她躺在床上,偏头看着魏照,魏照也低头看着岑姣,两人谁都没说话。 微黄的灯光洒满了整间屋子。 岑姣打破了这份安静,她抬手戳了戳魏照的手臂,“阿水去了山野很多趟,都没有遇见你,蔡哥也说联系不上你,你做什么去了?” 魏照抿了抿唇,他在床边坐着,抬手握住了岑姣的手。 他将头靠在岑姣的手背上,声音很低,“许承安遇到一些事情,我帮着他解决,那儿没什么信号……”魏照声音顿了顿,他有些后怕地吐出一口气,“还好任务完成得早。” 岑姣却是微微皱眉,她盯着魏照,“许承安?你怎么还替他处理什么问题去了?” 魏照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他脸上满是苦涩,“我总想着,要做一些能让我靠你更近些的事情,姣姣,我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 岑姣没说话,她盯着魏照,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偏过头去,低声道,“蛊虫不是都给你取出来了吗?怎么还傻乎乎的,这蛊虫这么厉害?” 魏照摇了摇头,“我身体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蛊虫。” 岑姣听到这话,倒也不觉得惊讶。 之前的时候,她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魏照看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如果之前岑玥当真从魏照身体里取出了蛊虫,怎么会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岑姣垂着眼,她微微侧过头,没说话。 魏照看着岑姣的侧颜,有些喘不上气,面前的人瘦了很多,这段时间,显然不好过极了。 到现在,魏照并不想去问岑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想在意为什么都说岑姣没得活了,她却独自一个人出现在了深山里。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岑姣她的确活生生地,好端端地回到了自己身边。 魏照的头低了些,他的额头抵在岑姣的肩上,“姣姣,以后不管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魏照低声询问,声音中多了几缕恳求。 岑姣感受到肩膀上传来微微的湿润,她抿了抿唇,将鼻腔中的酸涩压了回去,“以后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魏照,我应该已经算不上是岑人了。” 魏照微微抬起头,他看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好,那我们以后都不管这些事情了。” 岑姣回来的事情,很快就通知到了所有人。 蔡宇杰靠在门边,挑眉看着山野的院子又被先前见过几面的人填满了。 只是上一回,各个板着脸,对魏照没个好脸。 这次,却是一个比一个高兴。 在桑寻那些同岑姣寒暄的时候,魏照并没有非要凑过去,他靠在厨房的门边,守着炉灶上的中药。 那药是村医嬷嬷原先给岑姣写的方子,用的都是些山里挖得到的简单药材。 魏照托人看过药方,这方子是温养的,可以继续喝着。 这两天,魏照除了煮药的时候,根本不会和岑姣分开。 直到桑寻他们赶来了,魏照才有了单独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蔡宇杰看着满脸温和的魏照,啧啧两声。 魏照回头看向蔡宇杰,笑了笑,“蔡哥。” 蔡宇杰摆了摆手,他倒是不想去问岑姣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毕竟看与岑姣关系好的那群人,一个比一个高深莫测,这样高深莫测的人,蔡宇杰还是想着少接触为好。 他就是有些担心自个儿的兄弟,这一回,他是眼瞧着魏照没了半条命一样,再来一次,蔡宇杰生怕这人撑不下去。 “阿照,你们之后什么打算?”蔡宇杰问道。 魏照守着药罐,听到蔡宇杰的问题,他动作顿了顿,回答时却是半点没有迟疑,显然是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南姨说,姣姣最好在靠水的地方休养。”魏照口中的南姨就是桑南,“我已经选好了地方,是个小岛,等姣姣稳定些,我就领她住到岛上去。” “姣姣的情况,怎么也要养上三五年。”魏照垂着眼,他轻声道,“等姣姣好了,我就领着她四处转转,她想做什么,我就陪她做,想去哪里我就陪她去。” 大江南北。 只要有岑姣的地方,那就是魏照的心归之处。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 <a href="" title="东方玄幻" target="_blank">东方玄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