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说话(骨科)》 1.睡客房 林敏树带着一股兴奋劲回到家的时候,诡异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非常安静。 安静到连他把鞋子放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孟姨?” 只有轻微的回声应答了他。 “爸?妈?”他上了楼梯,“管先生——林女士——管哲宇?林英?” 没人。 刚进门的那股兴奋劲逐渐冷却。 这是在搞什么?难道是因为他这次月考成绩考得太差了?不至于吧?林敏树百思不得其解,打开卧室的门,探头探脑,也没人。 “姐姐也不在……”这下真奇怪了。 林敏树打开手机给最上面的联系人发信息:QAQ 没回。 他又在家庭群里发了条信息,没人回。 他又给爸爸妈妈发了信息,没回。 林敏树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给孟姨发了信息。 这次回了。 孟姨:我们带芝芝出去吃饭了呀。你自己弄点东西吃吧。 “咚咚” 清脆的两声响起,孟云放下手机。 敲桌子的是坐在她对面的姑娘,顶漂亮。冰肌玉骨,轮廓分明,山根高鼻梁也高,脖颈纤长,所谓造物者炫技之作,最吸引人的便是她的眼睛——大却不圆润反而有些冷淡的猫似的形状,更拥有如绿松石一般清澈美丽的颜色。即使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也美得惊心,从进门起就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也正是因为这双略显锋利和攻击性的眼睛,使得周围的人只能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 孟云和她在这里坐了有一会儿了。刚刚她一直在发呆,此刻却嘴巴微微抿起,看向孟云的眼神像责备。 确实是责备。 但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刚刚去买奶茶的管哲宇和林英已经回来了。因为没有带林敏树,四个人的座位刚刚好,绕着一张小方桌。管哲宇去催菜。 林英则坐到位置上把奶茶分给两个人:“这是芝芝的,这是阿云的。” 林芝秋等管先生重新坐回位置上后,再一次敲了敲桌子。 因为并非包厢,这点声音虽然不大,邻桌的人却也能听见。这儿本来也是一家很有名的店,其他人一看这一桌虽然除了那个绿眼睛的以外看起来都不年轻,但长得都的相当优越,嘀咕了一句是不是在拍节目。 林芝秋看着他们三个人,以非常严肃的表情,比划了几个手势:【你们谁都不许偷偷搭理林敏树。】她又想了一下,可能是生怕没有威慑力,又比划:【不然我就讨厌你们。】 林英和管哲宇都比了个“OK”的手势,夫妻俩异口同声:“完全没问题。” 孟云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但也跟着表忠心:“不会再理他了!” 林芝秋非常满意,她今天势必要让林敏树明白什么是众叛亲离。 四个人慢悠悠地在餐厅里把饭吃完,看时间才六点半,又去商场逛了一下。林英和孟云一家店一家店给林芝秋挑衣服,对于时尚,管哲宇作为中年男人毫无造诣,只负责夸好看和刷卡。 后面逛累了又干脆去夜市买了些烧烤,因为不能给林敏树机会,所以在路上就吃完了。 四个人嘻嘻哈哈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一打开门就和两眼幽怨的林敏树撞了个正着。 如果怨气有实体的话大概已经把四个人淹没了。 管先生林女士孟姨三人自觉绕过他径直去自己的房间里洗漱准备睡觉。 林芝秋本来也要装看不见直接上楼,结果才上了几个台阶,就被林敏树从后扑到扶手上,吓得她下意识地扶了一下助听器。 林敏树怨气满满:“为什么不理我?” 林芝秋只觉得他在她耳边说话气息跟隔壁阿姨养的狗一样热,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面无表情:【自己想】然后就快步进了卧室。 林敏树能想的出来才有鬼,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要进去,结果林芝秋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然后他手机一响,林芝秋发来消息。 姐姐:你去客房睡。 2.那真的很可怜了 章素和岑喜山提着早餐第二天一起到班上的时候,被坐在门口熊猫似的林敏树吓了一跳。 他趴在桌子上,看起来不是很有人气。 章素惊疑不定:“兄弟你咋了?” “我死了,”林敏树气若游丝。 岑喜山“噗”地一声没憋住。下一秒林敏树抬头:“你笑了是吧?” 章素和岑喜山对视一眼,后者佯装正经道:“没有。” 林敏树才不管她是真笑还是真没笑,他现在急需一个人听他倒苦水:“我过得这么惨了你还好意思笑!” 岑喜山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我没笑。” 章素也挂好书包坐下:“所以怎么了?” “我昨天下午放学回到家,全家人抛弃我出去吃饭了,”林敏树委屈巴巴,“我都不知道我哪里惹到我姐了,她解释都不解释一下,晚上还把我赶出房间了。我给她发消息到晚上十二点半,她一条都不回我,凌晨一点的时候还把我拉黑了。我在客房根本睡不着——客房的床睡得难受死了。”越说越激动。 “情况听起来很复杂啊,”章素喝了口豆浆,“你一晚上都没睡?” 林敏树相当气愤:“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我姐为什么拉黑我,难道就因为我上次考试考得太差?” “噢,我想起来了,上次考数学的时候你睡着了。” 林敏树在学校成绩也是名列前茅,虽然没有他姐那么天才——连跳了两级高考时还是状元,现在已经在P大读大三了,学的还是像章素这种普通人压根无法理解的物理学。不过成绩再好,也扛不住造,数学大优势一放,成绩直掉一千开外,惨烈如斯。 章素和岑喜山好歹也跟他是五六年的朋友,对他家情况门清儿。林敏树的父母都是一个警察一个律师,都是忙碌的类型,也不爱给孩子压力。从小到大他的压力来源只有一个——那就是姐姐。偏偏姐姐还是push型的姐姐,从小学起就有考不到第一就不要进房门的规矩,不过好在这么多年林敏树也是有惊无险地保护住了自己和姐姐一起睡的资格。 会对林敏树的姐控属性感到奇怪的人是完全不了解他家的特殊情况,像章素和岑喜山两个人已经完全不会有什么特殊感想,还会指导林敏树如何讨姐姐欢心。毕竟女孩子永远更懂女孩子。 岑喜山露出心疼的表情:“那确实很可怜了。”这次林敏树失去的第一在她手上。 章素没察觉出学霸之间微妙的气氛,只是问林敏树:“所以你为什么考试时睡着了?而且你还旷了好几次课吧。” 一问到这个,林敏树的表情又变得纠结,支支吾吾起来:“忙一些别的事情去了。” “啥事啊比让你姐开心还重要?”章素更疑惑了。 林敏树不肯说。 章素沉默了会儿,问:“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恋爱”二字一出,林敏树的反应就变得特别大:“怎么可能?” “我随口一说,你这么急干什么?”章素反而更奇怪了,“这个东西又不是我猜出来的,很多人都这么想。” “谁乱造谣?” “all。”岑喜山笑了一下,画了一个大圈,“所有认识你的人都这么想。” 章素又吸了口豆浆:“兄弟,毕竟你这些天来,生物课语文课英语课起码旷了有十节不只,早自习还看见你迟到。之前喜山和秦臻还在网吧碰见了你,你不是从来不打游戏吗?谁把你带坏了?我们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你在外面认识了哪个妹妹。况且你最近天天盯着手机发呆那傻样确实跟个恋爱似的。” “况且,”岑喜山接过话头,“你学习不就是为了你姐吗?我们讨论之后,觉得只有可能是女朋友才会让你这么反常。……那个妹妹在哪个学校啊?” 林敏树摆了摆手,刚好秦臻来了教室,他顺便起身让了一下位置:“没有什么妹妹。” 秦臻坐在他旁边,捕捉到关键词,兴奋道:“你终于肯说你早恋的事了?那么可以把你姐的联系方式介绍给我吗?” 林敏树回头看他,面无表情:“我什么时候不是她弟了就有可能。” “切~”秦臻也没想过他会答应,毕竟刚认识时郁柏对林芝秋说了点冒犯的话当场被林敏树按着揍。 姐控的男人真不得了。 岑喜山却说:“秦臻你别灰心。说不定这周五就有机会了。” 林敏树:“?” “噢——”章素也想起来了,“这周五有期末联考备考家长会来着。老王会重点说一下上次月考的成绩和最近学生的学习情况。” 林敏树从小到大的家长会都是林芝秋参加,此刻可以说原地石化:“……我怎么不知道老王说要开会的事?” 岑喜山露出怜悯的神情:“你撬了生物课啊。” 林敏树:“……” 原本只是床位不保,现在是感情要出现裂痕了。 “想点好的,说不定你姐拒绝来给你参加家长会了呢?”岑喜山安慰道。 林敏树:“………………” 秦臻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的兄弟,我不会趁人之危的。” 林敏树反手把他按在桌子上,吓得秦臻连声喊“疼疼疼疼”才松开手。 秦臻对这种霸道的姐控行径嘀嘀咕咕,揉了揉被摧残的肩膀。 林敏树冷漠开口:“你有什么趁人之危的资本吗?” 秦臻感觉自己心灵也被摧残了。 3.狗挨打 虽然很挣扎,但林敏树还是撬了今天的生物课。 ……没办法,生物他本来就不爱上,更何况最近有任务,事急从权。林敏树觉得非常合理。 雅行外国语高中作为全市最好的学校,一天上个十小时的课,单休制,每天最后一节其实是自习,没有老师看管。过去的一年半,老王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林敏树坚持认为上次只是倒霉,不顾章素和秦臻的挽留,坚持要向岑喜山证明人不会一直倒霉,于是提着书包就溜出了教室。 雅外不仅上课制度宽松,校内防护设施更是典型的防君子不防小人,为了尊重学生连监控都只布设了走廊和一些重要的实验室或者多媒体室之类的,阴暗小角落完全是法外之地。而这两米的围墙对于林敏树这种一米八还打篮球的个子毫无任何作用。 围墙外边是条狭窄的巷子,随便哪边都可以走到他想去的地方。 林敏树轻松摸到墙顶,撑起手翻了过去,心里面还在想学校真该把这个东西好好增高一下了,踩到地上一转身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姐?” 老王抱着保温杯站在门口,看到的景象就是林芝秋拉着林敏树的领带往前走,手法跟牵遛狗绳似的。 他原来教过林芝秋,虽然只是任课老师,但也对她颇为了解。平时无论发生什么事遇到多难的题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现在估计是怒火滔天。 林芝秋松了手,走到老王面前,比划了几个手势。 林敏树还在调整领口,内心哀怨自己这几天运气实在太差,猝不及防被亲姐手肘一怼,才老实当起了翻译:“我姐说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你天天坐办公室哪里麻烦了?” 老王才不搭理他后半句话,笑着对林芝秋道:“没有的事。” 林芝秋也笑了一下,继续打手语。 “我姐说她先带我回去。…好的姐姐,我们走吧姐姐。”翻译这句话的时候林敏树语气明显轻快了许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我本来就没给老王添麻烦…嗷!” 林芝秋没让他说完就狠狠敲了他一下,最后对老王挥了挥手,然后就拽着林敏树的衣服往前走了。 老王淡定地喝凉茶回办公室准备和其他科任主任共同分享好消息,林敏树平时在学校里胡作非为没人能管,身为生物老师的他和英语老师自习更是日常被逃,现在终于有人可以替天行道了。值得庆祝。 这边的林敏树被林芝秋扯着衣服往家的方向走。 林敏树偷偷摸摸掰开林芝秋扯住自己衣服的手,然后轻轻捏住。下一秒就被她发现了这个小动作,然后林敏树就感觉手里一空,握住的就只有空气了。 林芝秋回头冷冷地看向他:【不许牵我。】 林敏树感觉自己心既昨天晚上被赶出房间碎成一块一块之后现在要碎成渣渣了。只好紧紧跟在姐姐身后,又不敢挨太近。 家离学校并不太远,也在巷子里面,姐弟俩一前一后走到了门口。 林芝秋开了门,先换鞋走上了楼。林敏树也立马跟着她跑上去。管哲宇听到开门关门声,出房间看了一眼,只见到林芝秋一个背影和林敏树匆匆在后面追,明白了什么,又回了房间。 林芝秋先进了卧室,这次没把林敏树锁在门外。 姐弟俩两个人的卧室非常大,因为二楼除了这屋就只剩下一个客房和书房了。 他们的卧室更类似于一间套房,进门处就铺起了厚厚的地毯。右手边是衣帽间,里面都是姐弟俩的衣物饰品——主要是林芝秋的。正面是一扇飘窗,上面放的都是玩偶抱枕之类的,还有一个书柜和一张贴墙放置的梳妆台。左手边再经一道门才是真正睡的地方,浴室也在里面。两张床中间隔了一张矮矮的床头柜。靠右墙的是林芝秋的床,相比林敏树的床更旧也更大。 因为最早姐弟俩是一起睡的,后面才分成两张床。林芝秋因为认床特别严重,所以没有睡新的,这也是大学在外面租房而不是住校的原因。 最左边就是外延的阳台了,正对着院子里的几棵枇杷树,隔绝了可能有的视线。阳台上放了些花花草草,之前是林敏树照顾,现在林芝秋放假了她照顾。 林芝秋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漂亮的眼睛眼尾还有余红,她只要生气就会这样。此刻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敏树:【解释。】 林敏树低着头错开眼神不说话,都被抓现行了自然找补不回来。但是他想不明白呀,老王以前纯纯的撒手掌柜,班上之前有同学打架他都装瞎,没道理这次逃个课直接叫家长。他在心里嘀嘀咕咕,林芝秋一看那样就知道他根本没在反省,一下更气了:【为什么不上课?】 “…最近在做一些事。”林敏树含糊不清。 【什么事?】 “暂时保密。” 林敏树还是不打算说,但是瞟到林芝秋泛红的眼睛有点心虚,又看她指了一下自己,抬手正要摸鼻子,他一下猜到了林芝秋要说的话,直接闭上眼逃避。 下一秒面上扑来一缕风,混着林敏树熟悉的青苹果沐浴露气味,然后就是稳稳当当的一巴掌。 4.狗使坏 讲实话,林芝秋因出生起就身体不好常年没什么力气,所以这一巴掌几乎没什么感觉。但这是林敏树这么多年头一次挨打——如果以前被揪脸不算的话。 林芝秋看他半天不吱声,侧着个头,心里面也有点犹豫:不会真的打重了吧? 不至于吧?好歹也是篮球队里打过来的呢。虽然这样想,但毕竟是亲弟弟。她还是站起来倾身看了过去,脸颊只是有点泛红,估计没几分钟就消了。 林芝秋还没来得及生气,或者说,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圈套。刚刚还疑似受伤的林敏树就一手把她勾进怀里,“委委屈屈”地靠在她脖颈侧道:“姐姐居然打我。” 林芝秋被他蹭得脸一黑,完全受不了林敏树这副德行,刚刚后悔的情绪此刻消失殆尽,顺手另一巴掌就扇过来了。然而林敏树毕竟黏了姐姐这么多年,早有预料,另一只手及时握住了她,非常嘚瑟地捏了捏。 如果他真的是条狗的话,那估计尾巴已经摇到天上去了。 林芝秋现在真的是动也动不了,只能揪着眉生气,早知道应该多扇两巴掌的——林敏树蹭人实在不舒服。猫猫狗狗毕竟是毛茸茸的,但林敏树的头发半个月前刚按照学校的要求剃成了寸头,新生的头发又硬又刺,像在扎她。然而她除了冲他腰上来几拳什么都做不了,连那几拳的力气都小到可怜。 林敏树压根不知道他的头发已经被林芝秋列入十大讨厌物品排行榜里,他像那种还以为自己是幼崽体型的大狗,其实压得主人要起不来了。 林芝秋被他压得肩疼,还在想挣脱的办法,听到门口传来“咚咚”声。林敏树假装听不见,就想窝在姐姐旁边,然后就被她狠狠揪了一下。 林敏树:QAQ 门打开时,林英看见的就是自己这满脸不情愿的死儿子:“你这什么表情?”接着她探了探身,看向女儿:“秋秋,吃晚饭了。” 林芝秋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发个信息的事,”林敏树不满,揉了揉被林芝秋揪过的地方,在原地没有动,想等姐姐一起。 林英说:“我发过了,你们两个都没回我,我才上来看看的。” 林芝秋闻言摸出手机,果然有一条来自妈妈的未读信息,想起来刚刚林敏树耍的小伎俩,狠狠剜了他一眼。 接收到来自姐姐的责备,林敏树也只是傻兮兮地黏着她笑。 林英目睹全程,早就习惯了儿子天天冲姐姐犯傻,说起自己要交代的另一回事,看向林芝秋:“我和你爸还有你孟姨的休假马上就要结束了,孟姨明天走,我跟你爸后天回去。你之后三餐怎么办?”林英身为警察,因为早年受过伤,这些年已经从一线上退了下来,但接班人没有培养起来,还是很忙。管哲宇身为律师就更不用说了,其实没有闲过。这段时间都在家是因为大案子解决了,把攒的假期一起休了而已。 家里没有人,林敏树在学校吃,或者吃泡面,受影响不大。但是林芝秋身体不好,吃的饭不能随便。 她想了想:【我自己做吧。】 林英说:“你要是记得做那也没事,但我怕你忘记,那你到时候给自己定闹钟,要准时吃饭。” 林敏树在旁边插嘴:“我会提醒姐姐的。” 林芝秋横了他一眼:【你在学校不要玩手机。】 “欧~”林敏树面上答应,心里琢磨出了别的注意。他上学晚,迟到也无所谓,可以直接把早饭买了;中午趁午休时溜出来一趟,问题也不大。 说话间三个人走到楼下餐厅,孟云刚好从房间里出来。管哲宇把饭端到桌子上,林英和林敏树去帮他。 家里吃饭没有严格的秩序,爱怎么坐怎么坐,吃饭时说话也无所谓。但林敏树喜欢坐在林芝秋旁边嘀嘀咕咕,她嫌他吵之后就选择坐在了孟云和林英中间。 今天本也该如此,但林英也去端菜了,打完饭回来就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儿子抢了:“……” 算了。 吃过晚饭,按照顺序该林芝秋洗碗,但实际上名存实亡,早已变成了林敏树洗。今天也不例外。 林芝秋吃过之后就回了房间。虽然在假期中,但她也有事要做。同期的学生这个时候已经在准备实习,但她因为懒,所以就没找这些,主要是在忙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研究。因为不喜欢走来走去,虽然卧室里放了可以用的书桌,但为了方便林芝秋还是直接把笔记本搬到了床上。至于散不散热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林敏树上楼时她还坐在床上和计算机死磕,明明是同一串代码,在学校的时候还运行的好好的,到家里来又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死活测试不了。他一进来,就看见林芝秋趴在床上,胸前垫了一个枕头,两条伶仃的腿在空气里胡乱晃,睡裙落到了腿根。 今年的夏天虽至,却没有往年那么热,气温在二十四五度徘徊。卧室依着有几棵树遮蔽日头,屋里现在连空调都没开。 林敏树跪上床,挨在林芝秋的边上,想看看她在干嘛,结果一看过去屏幕上全是看不懂的东西,鼻端萦着的甜甜的青苹果香牵引着他的注意力往她身上集中。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她身上闻起来却更明显。林敏树忍不住又往她身边近了些,贴到她微凉的肌肤,才没有更进一步。 但是林敏树从小到大,和姐姐待在一起,不做点小动作就心里痒痒。就好像放根心爱的骨头在狗面前,虽然不会吃掉,但会忍不住舔来舔去。 人之常情。更何况,林芝秋虽然瘦,但也不锻炼,身上的肉都是软软的,体温又低,林敏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臂,又戳了戳林芝秋的脸。 林芝秋刚开始心无旁骛地在调整数据,计算结果,根本没注意林敏树的小动作。直到隐隐约约感觉越来越热,她才发现身边多出来的人。 她保存文件,关了电脑,斜眼看向林敏树,意思很明显:要干嘛? 林敏树一副无辜表情,显然不承认自己刚刚进行的骚扰。 5.保姆还是自己生的好 林芝秋白了林敏树一眼,侧腿对着他坐起来,右手指了指后颈。林敏树瞬间收到命令,飞快地坐到她后面,心里面庆幸还好姐姐不计较,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瞒,手上已经熟门熟路地给她按揉起来。 姐弟俩虽然同一对爸妈生的,但就像林芝秋遗传了姥姥蓝绿色的眼睛而林敏树毫无痕迹一样,俩人无论是体型还是体质上都差异巨大。 一是因为林英怀孕的时候还在一线出任务,结果就是不慎早产,林芝秋先天病弱。管哲宇照顾了一段时间,但他工作也非常忙碌,有推不开的责任,然后就找了一个口碑很好的保姆。这就是第二个原因了。 林芝秋并非是天生聋哑,是一岁半的时候发烧,保姆不管不顾才导致的。管哲宇当时气急了,把她和连带的家政公司都告进了牢里,为此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专门照顾女儿。不过林芝秋本身就是个安静的小孩,出生起只有基本需求需要处理时才会吱声。不能说话没有对她造成巨大的影响,毕竟戴上助听器之后也不是不能学着说,只是她不想。而林敏树的到来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他的出生本来不在计划内,夫妻俩对留不留犹豫了很久,因为确实指责摆在那里,没什么精力。后面确认了是男孩,留下的欲望就更低了。 但为什么林敏树最终还是被生下来了呢? 这还是从亲戚那里得来的灵感,说懂事的姐姐可以照顾弟弟,林英转念一想懂事的弟弟那也是可以照顾姐姐的。而且男生做保姆有天然的体力优势还抗造。家庭教育由管哲宇负责,更是无需担心。 马后炮一点的话,的确如此。至少全世界在记住林敏树的名字之前先记住了他是姐控,到底正不正常不好说,因为中式家庭根本没有几对正常的姐弟。 后出生的弟弟天生热爱户外运动,本来男性就在体格上就更占据优势,更别提环境还能够起到巨大的作用。林敏树初中就和林芝秋一样高,此后是身高差越来越大,到现在林敏树身高一米八七,体重一百五。光是坐着就高出林芝秋半个头,一手覆在她纤长的脖颈上完全可以握进手心。 林芝秋阖着眼,鸦羽般的睫毛点在卧蚕上,又有点困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即将往前栽下去的时候被林敏树单手接住,另一只手则握在她的腰上,让林芝秋往后仰靠在他身上。 但林芝秋的困意一触即散,真有地方靠着了又没有很想睡了。她这个角度能够看林敏树脸侧一道增生的疤痕,来自小时候的摔打玩闹。肉眼上已经很难区分差异,林芝秋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触感上还是很明显的。 林敏树被她摸得痒痒,放在她腰上的手也无意识收紧,林芝秋被捏得揪起眉,跪起身躲开。 林敏树手里空空的,不解地看过去,林芝秋做了几个手势,大意是去洗澡。他只好乖乖地“哦”了一声,心里面却想如果可以再跟姐姐待久点就好了。 浴室在卧室这一边确实很方便,但是衣帽间隔了一个小房间。在林芝秋找衣服的间隙,林敏树打开手机看了眼,老王在班群里发布了今天的作业。一下特热闹,求放过的表情包刷了满屏。作业虽然天天都有,但也天天有人抱怨,毕竟六门科目四张模拟卷,看着就累。而老王也是天天视而不见。 林敏树本来以为今天也是这样,但老王又补了一句,说某些人成绩好就飘,现在不知道排名掉哪里去了。 林敏树当然没有直接把问号打在群里,但还是疑惑了。 群里刹那间就安静了。 老王又道,说他原来带过的一个天才女学生,人家那么聪明连跳两级还是第一,作业也一次没落。 林敏树这次真要扣问号了。 老王可能是真的有点不太聪明,没发现过该天才女学生写的步骤和参考答案一样一样的。 因为那时候林敏树还在读初中,只能对着答案给他姐抄。 没等他发出三个问号,岑喜山就巨捧场地发了个“哇”的表情包,说学姐果然厉害。 林敏树:。 有人愿意当捧哏,老王就继续讲他的大道理了,当然,这次0个人在听。 林敏树听见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去外边把书包里的卷子翻了出来。作业的要求并非是今晚一定得完成,但至少要赶在老师讲到它之前。所以他不是很急,想了一下明天第一节课是数学,就先把数学卷子摸出来写了。 林芝秋今天没洗头。 林敏树看她出来时头上包着浴帽心里面掺进几分遗憾,又发现这条鹅黄色方领睡裙他似乎从来没见过,本来还自如转到着的笔缓缓停了,在试卷上留下一小道墨痕。 林芝秋没注意到他凝固的眼神,把浴帽放回置物柜后简单地擦了下手。把助听器收起来放在了边上,又打开了风扇重新躺到床上看手机信息。 卧室里除了扇叶转动的簌簌声就只有笔尖和纸张接触摩擦的擦音。但林敏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P点的运动轨迹方程上,而是在想那条睡裙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思来想去就只有昨天晚上全家人背着他出门这一个可能。 不过,这条裙子被林芝秋穿在身上确实很完美。她虽然性格很沉静,但看起来却很活泼,颜色鲜丽和她确实很相称。——姐姐穿什么都好看。林敏树如此想道,又琢磨出了点别的心思,打开手机备忘录记录下来,然后接着写剩下来的作业。 6.小狗的请求 继一巴掌之后,几乎无事发生。林敏树当然也没再逃课,但最近的几天回来得都有些晚。林芝秋淡淡地在脑子里记着,脸上不泄露出丝毫的异样。 林敏树没有再做之前的事,啄磨着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三十左右,剩下的高考假或者暑假搞都绰绰有余,但这几天又要处理另外一件事——如何让姐姐同意参加家长会。 林敏树睡过的这次月考是五月最后一场考试,从时间来看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并不重要,但是因为紧跟家长会,所以意义重大,即使岑喜山他们不说,林敏树也能想到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他在考场上睡觉时压根儿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完全是忙中出错,自己坑自己。 他从小到大的学习都是姐姐亲手抓,虽然并不严厉,但对他的成绩还是很在意——林敏树完全不敢想秦臻他们口中的那种可能,只能天天上网看女生论坛想办法。 家长会的前一天。 父母和孟姨开始忙之后,晚饭只有姐弟两个人吃,餐厅几乎没什么声音。林敏树吃完斗胆提出了本周五开家长会希望林芝秋能够参与的请求,果不其然被冷酷无情地拒绝:【不去。】 林敏树肉眼看上去就像一只耷拉了耳朵的狗。然而这件事他确实没有争辩的余地,林芝秋对他的容忍度随排名上升而上升,这个道理在他小学一年级考第一次试就知道了。 但是伤心归伤心,今天的碗筷他还得洗。林敏树自我安慰好在他已经有所预料。 林芝秋看了眼他黯然离去的背影,老实说,有点无奈。 她显然不会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因为本来就没问题。要求和规矩一直摆在那里,林敏树自己破坏约定。但是真要狠心惩罚,林芝秋其实做不到。就像她把林敏树关在门外还会把他要换洗的衣服给他丢到客房、扇一巴掌下一秒就会考虑会不会太过分一样,林芝秋能做到最狠心的惩罚也就是不搭理他,以及发动全家人孤立他。结果是维持不到一天。姐弟俩从小一起长大黏黏糊糊这么多年,什么都会告诉她的弟弟现在有事瞒着她,怎么问都不愿意说。 比起生气,林芝秋更多的是迷茫。 林芝秋因为五感本来就和常人不同,再加上学生时代都没有循着正常的轨迹来,所以没有正常的社交网络和熟人朋友。回想起校园时代,只能记得起写的题目。 至于所谓的同学,她一个都没印象。 而叛逆的“青春期”,林芝秋是没有经历过的——她本以为林敏树也不该有。 林芝秋破天荒地今天出门散步而不是上楼原地坐下。 五月的岐城尚且维持在二十多度,感觉不到任何内地的燥热,甚至风吹来还带着点点的凉意。 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了震,林芝秋打开软件发现自己特别关注的人“小岑”又发了条动态,文字内容是“明明只是晚到了三分钟TT”,图片则是一家店的某商品“已售空”的标识。背景里拍到了结账的队伍,里面有一个林芝秋相当熟悉的背影。 评论区点开一看,有人问:什么东西已售空 小岑还没有回复,也许是因为没看见。 林芝秋盯着那张图看了会儿,最终保存下来打开了地图软件打算识别一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答案也很快显示出来,是位于区中心的KnockKnock,一个专卖玩偶的店。APP还贴心地在logo旁边标注了新品上市,林芝秋点进去看,又显示已售空。 她关了页面,慢悠悠地溜达回家。 客厅里没什么动静,林敏树应该是上楼了。 但是林芝秋到房间里的时候,又没看见他的身影。进了卧室,她才听见一点点浴室的水声。 林芝秋坐到阳台的椅子上,眼神在手机屏幕上的论坛飘了会儿,旋即感到一阵热气袭来,接着脖子上就被滴了几滴水。她看都不看一只手抬起精准捏住林敏树的下巴,试图让他远离自己。然而林敏树真就跟狗一样用脸贴住她的手,林芝秋嫌弃地轻轻一巴掌拍过去,缩回手看向他:【滚远点。】 林敏树露出可怜的神情也没有博得姐姐大人的同情,麻溜滚去吹头发了。浴室里响起吹风机呼隆呼隆的声音,有点吵。 林芝秋心无旁骛地刷了会儿手机信息,坐得久了腰背有点不舒服,她动了动脚调整了一下姿势,忽然碰到一个毛茸茸的物体。她低头一看,是一只非常可爱的上学小狗玩偶,背着一个爱心小书包。 林芝秋拿起来放在腿上,仔细看了一下,书包是可拆卸下来的,而且可以打开。她掀开书包布,里面是一张字条:【求参加小狗的家长会?????】 说实在,字有点丑。 但林芝秋还是被逗到了。她斜眼看过去,林敏树站在阳台推拉门边,眼睛亮亮的,显然非常期待。 她想了想,这次先放过他,账可以留到之后慢慢算。 7.跟踪 “……卧槽,我真受不了林敏树这副端茶倒水献殷勤的样子!” 章素被秦臻夸张的表情逗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见。 “为什么不能让我来?”秦臻扼腕叹息。 章素:“………………” 秦臻的目光锁定在讲台边的林芝秋身上,她在和老王聊天,而林敏树则端着杯水跑过来递给她,还是温凉的。 林芝秋没接,毕竟说话费口舌的人又不是她,让他给老王。林敏树不给,就端在自己手上。显然两个大人目前在谈的和成绩无关,但林敏树也没走,就死赖着姐姐旁边。秦臻看老王那副乐样,应该是在忆往昔。 秦臻显然没把章素的无语当回事:“我也可以端茶送水啊。” 章素仰面倒在岑喜山身上:“我和你们这群痴汉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被岑喜山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推开。 “林学姐确实很受欢迎啊。” 章素转过头来才发现,岑喜山也在盯着林芝秋看:“……你们之前认识吗?” “国中时参加那个什么竞赛,在训练营里认识了一下,”岑喜山撑着下巴,“不过也只是一下,就加了个联系方式。林学姐当时已经拿完奖了,所以没留在那儿。” 章素才知道他们俩也有过这一面之缘。 岑喜山揉了揉下巴,把目光一寸寸挪回自己的练习册上:“当时萧学哥也在,不过他走得晚一些。他当时在追林学姐。”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岑喜山的眉毛蹙了起来,透出一种微妙的嫌弃,最后下结论般:“他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你说的那个萧学哥不会是那个保送Z大最后放弃选择高考去P大的那个吧?” 章素大脑飞快地回忆了一下,检索出来了有可能的人物。林芝秋读高三的时候和现在隔了好几年,但因为太天才所以一直被宣传,倒也让学弟学妹们对她的读书情况如数家珍。当时竞赛结果出来,林芝秋秒拒了保送,她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读什么,所以不想被框得太死。而刚好萧繁也拒绝了Z大——当时就有很多人说他喜欢林芝秋,不过最后萧繁本人出来辟谣说只是因为更想去T2。 岑喜山在纸上勾出答案,看了她一眼:“对呀。但是他考到P大去也没用,学姐又不会搭理他。” 没想到谣言是真的。章素再次无语凝噎,一边想着幽怨地觉得凭什么这群人想拒就拒就因为他们聪明吗,一边想萧繁一副标准竞赛死宅男的样子,又觉得林芝秋不喜欢他简直太正确不过。 最好离得远远的。 家长会正式开始时,林芝秋就坐到了林敏树旁边。他把有靠背的椅子给了姐姐,但为什么不直接换位置,主要是旁边还有个男的对他姐别有居心。 而林敏树尽职尽责地挡在中间隔绝视线。 家长会没什么特别的事讲,可能最大的关注点其实是本来要对林敏树进行的批斗。但老王看在林芝秋的面子上含糊地提了一嘴带过去了,这让岑喜山非常失望。 不过她还是被着重表扬了一下的,为了凸显岑喜山的进取,老王还不无暗讽之意的阴阳了一句:“不像某些同学,以为自己聪明一点就不用上课了,一到自习时间就找不着人。” 林敏树纠纠结结地捏住姐姐的手,又悄悄地往林芝秋的方向瞄,被她抓个正着,收到一个带着薄怒的眼神,又自顾自地傻兮兮乐。 秦臻:? 林芝秋察觉林敏树的手又收紧了些,想挣出来,但他力气大,老师又在上面讲话,动作幅度太大不好。两个人来回角力无果,最后她放弃挣扎。 老王在上面慢悠悠地讲着期末考试注意事项和高二最后这段时间要做的一些准备,无非是套话。底下人听得躁动不已,教室后面都是絮絮的说话声。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起,神游天外的林芝秋骤然清醒。 林敏树拉着她跟其他人一起出去,跟林芝秋说已经定好了餐厅,直接去外面吃饭然后就直接回家。 昨天还没有夏日的实感,但是今天就感觉温度明显升上来了。林敏树又体温偏高,手心也是热的,没牵多久就覆了层汗。林芝秋受不了这种黏黏糊糊的感觉,但是想松又松不了,只能带着警告意味地看了林敏树一眼,后者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不过林敏树很快又调理好了,反正天天都能牵,还是姐姐心情快乐比较重要。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主要是林敏树负责说话,林芝秋看他一眼表示回应。春末夏初的阳光透过街边的香樟树,岐城永远没什么车辆,独处的气氛比前几天都要好。 然而林敏树不知道的是—— “这两个人闹矛盾了?中间快能插一个我了?” 章素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姐弟俩,中间最多五厘米,翻了个白眼。 她有时候是真不懂秦臻到底在想什么,你说他不喜欢林芝秋吧,这大中午尾随身后还把他们拉着跟变态似的;你说他喜欢林芝秋吧,学校论坛里就他带头分析林敏树其实是收养来的表面上是弟弟实际上是童养夫。 郁柏显然不会惯着秦臻,一巴掌拍向他后脑勺:“你长点眼睛。” 其实这次行动完全没有目的。 至少章素认为没有任何目的……以及意义。但神奇的是,在秦臻提出之后,除了岑喜山问了句“你看清楚了林敏树订的哪家餐厅没”外,其他人(指郁柏)连异议都没有。而岑喜山也是飞速答应了。 章素真疑惑了,觉得这世界怎么回事。 但无奈身处小团体之中,有些变态之事不想干也不得不干。 所以现在就是四个人跟在林敏树和林芝秋的后面,又故意抢在前面先进了餐厅,坐在门口等着两个人到。 林敏树推开玻璃门时就是一副这样的情景—— 秦臻和章素低着头假装玩手机,后者屏幕还是黑的;郁柏优雅地喝起咖啡,而岑喜山则装都不装一下直愣愣地看着他们。 林敏树松开门转身就想走,被林芝秋拉了一下袖子,对上她明晃晃的困惑,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就听见岑喜山笑吟吟地走过来:“好巧呀学姐。” 林芝秋对她笑了一下:【确实很巧。】 岑喜山眨眨眼:“学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人多热闹些。” 林敏树脸都黑了。 8.哪里不正常 好端端的二人约会临门一脚成了六人同学聚会——更可恶的是,姐姐旁边的位置被岑喜山率先占据,林敏树只能纡尊降贵坐到林芝秋的面前,然后幽怨地看着面前人。郁柏和秦臻不想触他霉头,被打事小丢脸事大,两个人便拉着章素联机打起游戏。 林芝秋没注意到弟弟一副要撒泼的表情,也没觉出来这绕着她围起的风波。专心在听岑喜山问志愿填报相关的问题,她似乎对P大的物理也很感兴趣,这刚好是林芝秋特别能说话的领域,因此解答得很详细。刚好岑喜山还会手语,就不用特地用手机打字。 林敏树:?▼ヘ▼ 岑喜山有些问题在林芝秋看来有点幼稚,比如她问物理学哪个方向就业范围比较广。林芝秋听完笑了一下,思忖着该怎么回答。这一笑不仅看得岑喜山有点发愣,坐在对面的林敏树也要闹了。 林芝秋在家时笑的其实比较多,但往往是因为林敏树逗她,很少会自己主动笑。 碰巧服务员端了菜上来,汽锅鸡、过桥米线、蟹白烧乌青菜……都是热的。林敏树眼疾手快,先林芝秋一步把菜取下摆好。 林芝秋见状就收回了手,看向岑喜山:【我觉得,都没什么前景。】 “咚”的一声惊得两人疑惑抬头,林芝秋只见林敏树摆着一副臭脸把捞汁粉丝按到她面前。林芝秋笑了一下,懒得说他,告诉岑喜山之后如果真的想学物理可以在手机上问她。林敏树看到这里才发现岑喜山居然还有他姐的联系方式,一时之间被雷劈的四分五裂。 他怼了怼郁柏:“岑喜山什么时候搞到我姐的联系方式?” “高一开学吧,”游戏局内战况激烈,郁柏无心回答,只随口道,“她知道我要到之后就来问我了,我就给了啊。” 郁柏算是这几个人里最活络的人,虽然来得玩,但是和谁都聊得来。初中读书时和林敏树还不认识但是已经听说了雅外有一个超级聪明的女生,还长得特好看,高一时费尽心思搞来了联系方式,企图发展一下关系。不料学姐还有个藏獒似的弟弟,还跟他一个班,搭讪遂失败。 一场游戏结束,大家皆动筷吃饭。 林敏树咬了一口西蓝花,满满的怨念:“你为什么要给她啊?” 虽然身处包厢,但餐厅走廊人来人往,走路声、轮子滚动声、碗筷清脆响络绎不绝,还有背景乐在垫着,隔了个位置就不容易听清。 “什么?给谁?”郁柏正夹菜,“哦,你咋这么在意?你们当时都认识三年多了,她居然连你姐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你不觉得这特不对劲吗?你说防我就算了我确实当时——但是连女的都不给我觉得有点过分了。而且人当时搞竞赛呢,主要是为了问题目。现在两个人不也聊得来吗?” 就是因为聊得来所以才不爽啊。林敏树气闷。 秦臻听见俩人谈话,安慰似的:“实在不行你今晚回家偷偷摸摸把岑喜山删了。” 林敏树看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很像神经病吗?” 章素瞥过来,听见这一句没绷住,刚好在吃双椒鱼片,被呛得猛猛咳嗽。林芝秋倒了杯牛奶推到她面前。章素忙礼貌道谢,生怕自己也被林敏树盯上。 神经病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们根本认知不到自己有病。 林敏树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秦臻听见他的话也被逗乐了:“还好吧,我没见过你们家这么和谐的姐弟关系。” “郁柏不也有姐姐吗?” 郁柏淡淡问:“你知道为什么我姐姓乐吗?” 林敏树之前对别人的故事不感兴趣,只知道郁柏原来真的和他姐打过架,不过他姐学了泰拳,没打赢。 郁柏说:“因为她高中就和爸妈划清界限了,成年之后就拿户口本自己去改名了,她自己一个姓。” 这个话题听起来就有点沉重了。 林敏树的社交圈一向比较小,同龄男生有姐姐的虽然多,但他对别人家里的姐弟关系一直只能停留在耳闻而无法理解也不能尊重的阶段。 郁柏没什么特别大的感想:“我和我姐关系还行,她下个月结婚我能去爸妈不能。不过也只是还行而已,——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不止我,大家其实都蛮想知道感情好的姐弟怎么相处来着。我之前也想和我姐打好关系,但是看到你……呃,还是算了吧。那些事还是让她对象做吧。”他还是做不到给亲姐做狗。 林敏树说:“我姐又没对象。” 但事情总要有人干吧。 “我觉得你妨碍到你姐找对——”秦臻不怕死地小声道,话还没就被林敏树一记眼刀临时改了措辞,“好吧,如果真的爱的话肯定不会被阻碍,你姐这么淡定估计也看不上谁。再说了,对象哪有家人重要。” 这一顿饭终于能和和平平地吃完了。 章素他们其实定好了饭后的行程:KTV,非常纯净绿色的那种KTV,只能唱歌的那种KTV,岐城特别准许未成年人进入也有严格监管之地。 林芝秋不会去这种地方,林敏树也三令五申强调没兴趣也不用改变行程请他们自己玩自己的,然后拉着姐姐跑了。 雅宁不小,别的地方建写字楼,它就建公园植物园。林敏树昨晚查了一下,对着论坛里的攻略挨个儿打钩,才发现还有很多没去过的地方。思前想后,先去逛逛湿地公园。毕竟春天是开花的季节嘛。 林芝秋对去哪儿无所谓,她不爱在这种休闲活动上浪费脑细胞,再者本来今天的主要角色是林敏树,她陪着他到处走走就行了。 路过一家奶茶店,队伍有点长,林敏树去排队,林芝秋在旁边坐着等他。午后天气有些热,但也有很多看起来和林敏树差不多大的人在外面乱逛。不过一家三口的比较多,像他们这种组合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林芝秋看来看去,发现都是爸爸妈妈带孩子,若有所思。 9.回家睡觉 林敏树买完奶茶出来时,看见林芝秋半眯眼倾着半身同一个小女孩说话,不知道讲了什么,林敏树只看见林芝秋点了点头,然后指了一个方向。 可能是游客问路。 毕竟这里也能算得上一个旅游城市,虽不是旺季,但也正常。到了夏天,那就是游人如织,穿梭来去。 林敏树追着林芝秋的视线看过去——小女孩蹦了一下,却转了个身朝着反方向小跑过去,扑到一个穿着长裙的青年腿上。两个人五官看起来有相似之处,但他不知道是母女还是姐妹。 林敏树提着奶茶走过来时小女孩又跑回来了,带着一个草莓味的甜筒,没给林芝秋拒绝的机会,一把塞给了她又跑回去了。 他看了一眼甜筒,又看向林芝秋:“喝奶茶还是吃冰淇淋。” 闻言林芝秋白了他一眼,舔了口冰淇淋。林敏树莫名看得心里不太舒畅,弯身凑过去,林芝秋觉得他带了一股热气来,撩眼瞪过去。她总是挑起的眼睛锋芒毕现,却因为人太温柔,早就丧失威慑。 林敏树嬉皮笑脸地冲她一呲,趁林芝秋还没反应过来张口一咬,大半个雪顶就这样没了。 林芝秋:? 她眨了下眼,看起来有点懵。下一秒反应过来后就是一巴掌拍到林敏树身上,力度不小,但他皮糙肉厚没觉得疼,反而喜滋滋地握住林芝秋落回去的手腕,挨到她面前:“没想到吧?” 林芝秋简直想又一巴掌扇过去,但她腾不出手,又说不了话。 林敏树还没觉得自己有多欠一般,盯着她笑:“我再给你买一个。” 林芝秋觉得他有病,丢了一个白眼过去,想直接走出奶茶店的范围。毕竟这里还有好些人,热气腾腾。甜筒没了一半,但味道没有打折,她也不是特别能吃冰的体质,这样想林芝秋似乎又能接受这个事实了……虽然还是有点为自己的冰淇淋无故逝去的半条命生气。 林敏树从后面跟上,最开始是捏着姐姐的腕子,他低着头目光黏在上面,觉得骨瘦伶仃的,于是又握住林芝秋的手。她在家几乎什么事都不做,读书时又没有别人那份认真,林敏树因写字而磨起的薄茧,她都没有,手心只有一种不算顺滑的柔软。因为还带着掌纹的摩擦。 走入香樟树的阴影里,无风的午后,空气里蕴着淡淡的樟木香。 这条路上人就很多了。随处是长木椅,虽然上面落了蓝色的果,但还是有不少人坐在上面。 很多人是牵着家里的小孩出来散步的,也有情侣拉着手并肩一起走。但少有和林芝秋、林敏树两个人这样瞩目的,她绿色的眼睛实在太罕见,颜色并不浅,但在阳光下时仍习惯性地半眯眼。荫处便没有这个必要,路人无意瞥见,总想多看两眼。 两个人五官上其实是有相似之处的,只是一双眼睛把差异拉得太大,多数人先入为主把林芝秋当作外国人或是混血儿,反而把他俩当成高颜值的小情侣了。 ——女方看起来有些冷淡的小情侣。 林敏树不知道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话要说,明明每天都在讲,今天出门林芝秋还在听他说话。 聊到昨天送的小狗玩偶,林敏树问她可不可爱。 背着爱心小书包的小狗当然可爱,林芝秋想了想点头。 林敏树邀功似的,说他提前十几天就在关注KnockKnock的发售信息了,不然根本抢不到。 事实上当天玩偶店虽然被堵得水泄不通,但林敏树借身高优势在一众女性之间率先拿下然后飞速结账走人,其实不算辛苦。 他描述得好像经历了什么千辛万苦似的,林芝秋不知道实情,想象了一下如果是她被挤在一群人之间,那画面确实很难接受。于是林芝秋对他笑了一下——带着点狡黠的,松开手对他说:【那你好辛苦噢。】 手语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语气词的,“噢”是林敏树自己加的。 林芝秋笑起来真是特别特别好看,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好看。因为她和姥姥长得实在是像,脸上很难找出可以说是圆润的线条,再加上总沾着病气而美貌太过,没有表情时总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但是笑起来就不一样了,笑的时候就有了活气,尽管表情变化也很小,但林敏树就是很喜欢。 如果是因为他笑那更是心花怒放。 ——况且这个笑和别的笑还不一样。不是对岑喜山的那种疏离的、礼貌的笑,是像猫儿一样可爱的、狡猾的。林敏树只觉得之前妈妈婉拒帮带朋友那只布偶猫时说得实在好,家里已经有一只猫了。 家猫比布偶可爱多了。 林芝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手伸过去,勾开袋子拿出自己的奶茶。 林敏树后知后觉提起来方便她的动作,看她捏着习惯抿着吸管喝起来,又见有些长椅上没坐人,问她要不要休息。 林芝秋一切随意,但确实很懒散,于是便点头答应了。让他把奶茶拿好,指了个人少的位置。 林敏树先几步跨过去,把香樟树的果实抚开。印象里这种蓝色的汁液沾到衣服上怎么洗都洗不去。 长椅因为设置得密,所以不长,供两个人坐略显勉强。林芝秋和林敏树相挨着,腿贴在一起,手也握着。她最开始还在享受春末夏初的美好光阴,但天气实在很好,又忍不住靠在林敏树的肩上泛起困意。 林敏树被靠着,没有想说的话也不安分,捏捏林芝秋的手,又揉揉她的脸。触感实在是太好,他揉了两下就不舍得放开,直到被林芝秋拍掉手,才遗憾放下。最后托在了她的腰上。 这么好的时候林敏树又不想去逛植物园了。 好天气就适合在家睡觉。 最好是抱着姐姐睡。因为她身上总是凉丝丝的。 10.老公请看! 最后还真演变成了回家睡觉。 午后人很少。巷子里大多数年纪很大的老太太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小憩。林芝秋一路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呵欠,眼睛都泛起了酸意。林敏树把奶茶丢了,这种东西只适合即时饮用,之后就喝不得了。他一路缀在林芝秋身后,像个会自动跟随的NPC,看她呵欠连天、眼角泛起红晕想着下次出门还是得把墨镜拿上。 客厅里静悄悄,透出一种沁人的冰凉。林英和管哲宇二人最大共同之处就是工作狂属性,只要休假一结束,日常工作到凌晨都是常见事。但管哲宇再忙都会回来休息,林英则为了方便会直接睡在家属院,姐弟俩没事也会和爸爸过去看看她。 卧室里更安静。 新的小狗玩偶放置在枕头边上,林芝秋慢悠悠背对林敏树躺了下去。她今天的衣服材质都很柔软顺滑,直接穿着睡也不硌人。林敏树则一手把玩偶提到边上,又把自己枕头放过去,然后卧倒在她旁边。 林芝秋没管他,刚摸出手机,就只觉腰上一紧,后颈一片热气——林敏树跟狗一样黏了过来。 她嫌热,想一脚把他踹下去,然而林敏树是个实心的,还特有力气。别说踹下床了,林芝秋被抱得连动都动不了。 她一向对自己的力量很有数,便不挣扎,点开备忘录开始打字:【现在、立刻、马上、松开!!】 林敏树闭着眼把脑袋搁在她脖子后面,自顾自道:“不松。” 他说话时一阵热气扑向她后颈,林芝秋只觉得发痒,不太舒服地敲字:【有点热。】 林敏树说:“那我开空调。” 他说开就开,一只手搂着林芝秋不撒开,另一只手轻车熟路从床头柜里摸出遥控器。窗户自动关上,窗帘也遮去一半光线。 冷气盈满卧室也需要花点时间。 林芝秋只觉得他身上太热,抱得又太紧,气闷:【你松开。】 林敏树不语,消极表达反抗。 林芝秋简直要气死,噼里啪啦:【你这样抱我不舒服。】 “那怎么抱?” 林敏树委屈耷拉的。他体型比她大出太多,本来就没有什么合适的抱法。明明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团吧团吧把她全部抱进怀里,现在怎么就不行。 林芝秋打字道:【不许抱。】 这三个字看起来有点绝情,林芝秋想了想,又补充:【我睡着之前不许抱。】 林敏树乖乖“哦”了一句,虽不情愿地松开手搭在后脑勺下,但心里面冒起开心泡泡。睡着之前不能抱的意思就是睡着之后可以抱。反正林敏树也不太困,那就等她睡。 林芝秋卷起被子往墙那边挪了些,林敏树再次被嫌弃,心里面哼哼希望跳过夏天赶紧到冬天。 还是冬天的时候最舒服。 岐城空气湿冷,开空调会干到林芝秋流鼻血。这个时候就靠一年四季体温恒定而且足够高的林敏树发挥作用了。 林芝秋显然是一个“没良心”的,对林敏树一向是用完就丢。天气一旦转暖那他该滚哪里去就得滚回哪里去。 得了林芝秋的命令,林敏树说不抱就不抱,但他也不闲着。悄悄握住林芝秋一只手,看她没有立马拿开就得寸进尺地扣紧。不知道为什么,并肩躺下而两只手迭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安心感。 林芝秋其实没有完全睡着。 她这张床相比林敏树那张确实大些,却也大不到哪里去——睡下两个人还是很拥挤。但她总觉得自己要是真太无情那林敏树估计会很伤心。 林芝秋虽然不会惯着他,但也不想看他难过。于是就默默随他去了。 不过这样睡着也确实舒服。林敏树身上散发的热量和空调的冷气中和形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氛围。 林芝秋睡着时就被林敏树抱住了。 林敏树把她当抱枕似的揉进自己怀里面,最后安心地靠在她的颈窝里睡着。 林芝秋睡觉其实比较乱。以往第二天醒来时,被子都要挪个九十度。但林敏树睡觉就没什么动作,他扒住林芝秋就不会再动。她反而在这种力道之下安静地睡了一下午。 醒来的时候太阳西斜,已经快要全部落到地平面以下。 林芝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六点。 她翻不动身,林敏树一条手臂搭在她腰部,一双腿又把她卡住。在这样紧密的力道里林芝秋感觉自己像一颗被蛇缠上的树,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费劲挣扎了一会儿,林芝秋好不容易挣出一个小小的空间,突然听见“嗡”得一声响,床也跟着震了一下。 她抬了下头,发现是林敏树的手机亮了。 其实弟弟的隐私她平时是不太关注的。 林芝秋自认为并不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然而想起来前段时间他的异常,林芝秋又感到好奇。 毕竟林敏树以前是什么事都会告诉她的。 所以……看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吧? 越过林敏树直接去看手机也不容易,毕竟她几乎完全被捆住了。林芝秋不得不把自己来,探身摸过去,她低头看了眼,心想林敏树应该不会乱动。 偏偏该配合的人此时很不配合地动了一下,林芝秋手一软,整个身体砸了下去,下巴磕在林敏树头顶。 然而他一无所觉似的,只是很自然地蹭了蹭,又睡过去。 林芝秋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困意,只觉得恼火。一时想把这个罪魁祸首揪醒,但是看了眼近在眼前的手机。 ——先看了再把他揪醒也行。 锁屏页面因为隐私设置只显示了联系人昵称是“柚子好吃喵(在线时间8:00—22:00)”,但内容没有显示。 林敏树的手机之前就录了她的指纹,所以根本不用猜密码。真要猜的话也没什么好猜的,八位数,无非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生日连起来而已。 林芝秋点开软件看了一眼。 柚子好吃喵(在线时间8:00—22:00):【我来啦!】 柚子好吃喵(在线时间8:00—22:00):【老公请看!】 林芝秋:? 【柚子好吃喵(在线时间8:00—22:00)撤回一条消息】 柚子好吃喵(在线时间8:00—22:00):【老大请看!】 林芝秋猛地按下息屏。 ……青少年早恋已经都这样了? 11.信息铃 黑色屏幕反射出林芝秋茫然无措的眼神,她无意对上自己的目光,又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对面撤回了,但是那两个刺眼的字深深地印在了林芝秋的脑海里。 她自认为并不是死板封建的人,或者说,他们家一直是自诩开放而包容的。 但有些称呼对于这个年纪是不是又有点……为时尚早了呢? 林芝秋少年时期天资远超众人,优秀者自然从不缺倾慕之人,但大多心里有数,止乎唯美情书。读大学了又开始专心跟着导师打工,选修课不去,必修课也可能不去,周一到周五只有自习室和办公室才可能找着她,周六日则去兼职。和同学几乎没见过面,什么树洞、论坛,一概不知。 负责和学校联系的账号每天塞满了男的女的好友请求,然而她八百年打开看一次,仅限班委艾特全体成员时。 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芝秋刚上大一时兼职收银员,和负责制作的同学成为了朋友。那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谈恋爱也风风火火的,林芝秋无意看过她和新认识的男友约会,进展很快……分得也很快。 其实理论上来说,高二生和大一也就一岁的差距,实质上几乎没有区别。 ……所以高中生这样,倒也正常? 但这事林芝秋根本不愿细想。 因为林敏树不是那样的人。思忖着,把手机放回去,翻了个身把自己手机找出来。 点开和林敏树的聊天框。 比起林芝秋这种手机掉了也要隔一天才能发现,林敏树算是上网频率高了。初中时和同学一起玩,晴天出门打球,雨天就在家打游戏。 她上翻了翻,在校期间林敏树几乎每日十几条信息,还是被林芝秋多次警告不许带手机去学校之后的结果——放假时则一天几百条。林芝秋都会看,回复就看心情了。林敏树毫无意见,但有时候林芝秋不搭理他久了,会委屈地直接打视讯。 有次视频通话打过来的时候,林芝秋在自习室里,因为没带耳机,所以没接。后面补了个电话回去的时候,林敏树刚好在洗澡,手机搁在外面,也没接到。为了以后不让这种事发生,林敏树要求林芝秋随身携带耳机,林芝秋也不甘示弱,要求他洗澡也得带手机。 林芝秋其实很少分享日常,她是个很遵循惯性的人,对新事物不会拒绝,但不会主动尝试。而林敏树每天则有滔滔不绝的新鲜事要说,但没提过任何恋爱的问题。 林芝秋放下手机,有些气闷。 她确信自己的记忆毫无问题——这恋爱总不能是在她放假回来之后谈上的吧?确实前面有一段时间,林敏树整个人都怪怪的。 但是…… 林敏树对她可以说从无秘密可言。 如果谈恋爱是他这么多天不好好上课、成绩下降、对她不说真话等一系列的真实原因的话。 林芝秋隐约觉得怪异,或者说,无法接受。 她决定等林敏树醒来仔细问一问他。 谈恋爱不是不行,但是谈恋爱了也不可以翘课,不可以退步,更不可以对她说谎。 没有这种道理的。林芝秋轻轻地翻了回去。 这点微小的动静不知怎么惊动了大睡特睡的林敏树,林芝秋明显感觉箍在她身上的腰又紧了些。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和体型一样已经初具成年男人的气息。无论是高挺的鼻梁还是瘦削的下巴和明显的骨骼线条,几乎都看不出以前的样子。 明明十五岁的时候都还有婴儿肥。 唯独眼睛始终没变,线条圆润而下垂的,看着其实有点可怜。不过这一点可怜,在闭上眼之后也不见踪迹了。 林敏树睡得太安逸,林芝秋则看得不爽。 她费劲吧啦地挣扎了半天,终于把自己从林敏树的围困里解救了出去。 林芝秋穿着单薄的夏衣站在床边,空调冷气扫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温度打得太低。 林敏树抱着枕头,大部分身体都裸在外面,毫无感觉似的。 林芝秋在心里狠狠道了句“冷死你”,抱着手机和电脑去了卧室外面。 她提前休假,但也不能够真正的休闲。实习可以不去,因为林芝秋本来就对什么大厂不感兴趣,觉得耗费精气。但也有别的事要做。前段时间把几次实验报告和大二期间参加的志愿活动经历重新整理后发给了导师,还要督促他写介绍信。导师虽一天到晚在钓鱼,看邮箱还算频繁,之前许诺的事,他基本已经做好。 林芝秋放下心,随手翻出一本教材,打算接着之前的工作,把剩下来的公式继续用求和记号证明。 焦躁的心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平静。 不知多久过去,天色暗下。林芝秋起身按下按钮。台灯打开的“咔哒”声掩盖了更细微的动静,林芝秋听不见那些声音,也从来没在意过。 刚低下头写字时,她就感到有人从后袭来。 林芝秋听不见不代表不灵敏,更何况这把戏林敏树玩了不知道多少次。 她往左一躲——没躲过,还是被林敏树捞住了。林芝秋被迫坐在软凳上,只感觉山似的一具沉重的身体压过来。 林敏树才醒,还有些困,但不想再睡了。只是靠在她颈边蹭了蹭,也忍不住闭上眼埋在颈窝里。 为什么姐姐身上青苹果味就这么浓呢?他明明也有天天用。 林芝秋对他的忍耐力在看见信息时跌至零,现在越想越有跌破的趋势,被他蹭得心烦,一巴掌把他拍走。 当然也没留下什么红印,但是林敏树被打得特别委屈,蹲在她旁边,却因为体型太高大也到了林芝秋的腰。 林芝秋看了一眼他,以前林敏树这副狗样她还能觉得可爱,现在只剩下了烦:想把他直接丢进垃圾桶的那种。 但秉持有问题就要解决,她抬手:【你最近——】 手势还没打完。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短暂的音乐,是信息铃。林芝秋拿起来看,发现还是两个不同的人发来的。 林敏树好奇谁发过来,但她没给他看的机会,握起手机就走到了边上。 ……好吧,姐弟之间也不是什么都要说。林敏树只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头像,自我安慰。 他姐不是静音爱好者吗? 那铃声怎么有点耳熟? 怎么和他给林芝秋设置的信息铃声一样? 12.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解锁屏幕,发来消息的是导师和岑喜山。林芝秋先点了前面一个,跟她说一些资料上的照片不够,还需要再补充一些,然后让她把雅思的成绩证明交上去。 她余光瞥到林敏树试图偷看,果断把手机一挡,迅速地回了句“好的”,然后看岑喜山的消息。 她就不一样了。林芝秋不挡了,林敏树瞄过来嘟囔:“……想请教物理问题?——她哪来这么多问题要问?” 林芝秋懒得理他这股劲儿,告诉岑喜山有的话直接发就可以。 岑喜山表达了几乎感谢,又发了一个可爱的柴郡猫表情,发了一句“我还有一件事想说”。眼前逐渐有阴影靠近,林芝秋回了个问号,忽然抬起下巴。 林敏树偷瞄躲闪不及,被她当场抓住:【偷看我发信息?】 他瞥见林芝秋挑起的眉毛和眼睛,一点也不怯地弯着腰凑到她面前:“不给看吗?” 那双绿如宝石的眼睛一下近了许多。 林芝秋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不给。】她绕过他林敏树回位置上,然后对他道:【赶紧复习你的科目去。】 林敏树才不会去,搬起一张矮了许多的凳子坐到她旁边,心里面想谁会把这么重要的时间浪费在高考身上—— 林芝秋只道:【你不去我也不会给你看。】然后就伏在桌子上,继续写自己的证明过程。 林敏树看着她的耳朵,白腻而薄的,挂着绿色外壳的骨导助听器。早期骨传导耳机并不流行,在林芝秋把头发扎起来露出助听器的时候,林英担心过会招来歧视。不过她实在担心过度。进入特殊小学之后,孩子们学会基本礼仪知识之后,长得那么漂亮的小芝秋戴奇怪的东西也只会被认为是小众特别的装饰品。 林芝秋八岁时人工耳蜗技术臻于成熟,林英问她要不要装。毕竟助听器会掉,睡觉时就要摘,每隔几年还需要更换,没有那么方便。 林芝秋拒绝了。 她说,有时候也不是很想听见一些声音。 管哲宇认为这是因为林敏树天天哭,称他一哭林芝秋就摘助听器,显然就是觉得他太吵,对他烦得不得了了。 五岁的林敏树闹得更厉害,并告诉他爹:就是因为姐姐听不到才这么吵。 管哲宇脑子转半天反应过来了儿子是纯膈应他们,大为光火,却又实在做不出揍人的事,主要揍了这死小孩还会跑到姐姐面前卖惨。再仔细考虑之下,提起林敏树丢进了巷子口的垃圾桶里。 并禁止所有人去捡他。 林敏树,一个从小到大都非常爱干净和姐姐共有一套洗漱用品的好宝,就这样遭到了比“被皮带抽得像陀螺一样旋转”更严重的家庭暴力。 但他被丢那一下也属实是蒙了,人还没桶高的年纪,被迫待在里面。 最后是林英把他捡了出来。 林芝秋放学时找了她。 这场家庭闹剧始于管哲宇认为姐弟毕竟性别不一样,也到了应该分房睡的年纪。然而林敏树死活不乐意,扒着床单不允许,管哲宇难得专横,硬是给他全换了。 林敏树在家里闹,无用。隔了一天是礼拜一,林芝秋去上学,林敏树继续闹。这次从巷子口哭得巷子尾,哭得其他邻居纷纷过来劝说毕竟孩子喜欢黏着姐姐就让让他吧,性征都没发育出来呢防什么。管哲宇觉得当然不行,这是原则问题。遂做出垃圾桶扔儿子。 林芝秋回来之后让林敏树去洗澡,管哲宇和林英重新聊了一下,觉得现在还一起睡也不是不行,毕竟俩人工作忙真经不起小孩这么折腾。儿子简直是报应来的。 不过这些事,林敏树大都印象不深。他不关心自己小时候究竟出过什么糗,也不在乎以前怎么闹。反正姐姐也不在意。 对他来说只要目的达到就行。 原本的卧室并没有这么大,都是把二楼的房间打通了,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林敏树八岁和姐姐分床之后还会偷偷半夜翻上去,当然,也是被管哲宇突击抓了好几次。 这场闹剧一直到林芝秋来初潮才结束。管哲宇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把林敏树拎走进行性别教育。至于为什么不对林芝秋进行性别教育,到底是哪个闹着要一起睡的他当爹的还不知道吗? 不过现在管哲宇也当上撒手掌柜了。他逐渐从女儿的态度里悟出了一点纵容的意味,并且通过他高超的情商自我安慰,刚和林英恋爱时想过要养狗,现在怎么不能说是一种得偿所愿。即使狗不认他们。 林敏树对自己抗争多年的结果非常满意。 他十分安心地躺在了林芝秋腿上。 很奇怪,可能是因为此刻和血管只有皮肤与衣服之隔,于是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青苹果的香气怎么会那么甜呢? 林敏树埋进林芝秋衣服里。 纯棉的材质总是柔软的。当然,姐姐的肚子也是—— 下一秒他就被林芝秋揪起来了。 揪耳朵的揪。 林芝秋的眼神冷冷地看下来,虽然力气不大,但很有威慑。 林敏树不明白:“我又做错什么了?”他寻思他最近乖巧又听话,什么也没干呀。 这句话倒是把林芝秋点着了。高中早恋在他们家其实无可指摘,影响成绩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管哲宇当年追着林英跑的时候都差点一千名开外。 这不是一个批评林敏树的好理由。 林芝秋没有琢磨出别的好点子,于是说:【你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她起身试图走开,被林敏树一把拉住抱回腿上。 他比林芝秋高,双手虚虚环住她,下巴也搁在她头顶。声音从上方闷闷地传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骨导助听器收集的声音带起轻轻的振动从颅骨传向内耳。 林敏树说:“我犯了什么错你总得告诉我吧。我又不能读心。” 林芝秋半天没反应。 林敏树低过头看她反应,开始卖可怜:“对吧对吧?” 13.怎么又是家长会 林芝秋撇了下嘴角,把林敏树推开了一点:【你保证你会说实话吗?】 “我又没骗过……”林敏树脱口而出,紧接着想起不久前做的事,又生硬转折道,“我保证。” 后面这三个字倒是掷地有声。 林芝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那双眼睛确实写满了“我很真诚”四个字。 她突然对这个问题丧失了兴趣。于是拍开林敏树的手起身,说:【算了。】 林敏树乖巧地跟在林芝秋旁边:“你问什么我都会说的。” 两个人出了卧室,林芝秋发觉外面的空气温度刚刚好:【我知道呀。】 林敏树等着她说下一句,结果楼梯都下完了还没等着。他刚准备问林芝秋,还没开口,就看见她比划:【去做晚饭。】 林芝秋看他挨过来欲说还休的样子,轻轻踢了他一脚:【这件事比我饿肚子还重要吗?】 好像还真没有。 林敏树老老实实滚去做饭了。 接下来的这几十天里,姐弟俩关系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管哲宇偶尔提早下班回来赶晚饭,只负责吃还不洗碗,顺带还让林敏树体验了一把什么是区别对待——饭是他做的没错,但菜是林芝秋点的。然而管哲宇看一桌子重油盐菜,只针对林敏树进行批评。 所谓“你姐姐要吃什么你就给她做吗?说了多少次对身体不好”,而真的当林敏树把做饭大权交给他时,当晚的菜也没有出现什么变化。 林敏树心想呵呵了,家里能够对林芝秋勇敢说“不”的人还没出生。 岐城温度持续攀升,虽然是温带海洋气候,但到了六月中旬也不免达到三十四五度。林芝秋不耐热也不耐冷,卧室里空调温度常年维持在舒适的二十六摄氏度,除了买菜几乎都没怎么出门了。有时候菜都不用她买,林敏树放学回家路过贸易市场顺便买回来。 夏天到来了警察局的工作量反而上升,林英更是忙得不着家,管哲宇反而休闲了许多。 温度终于在林敏树期末考试结束后的家长会当天达到了最高。 尽管前一天晚上林敏树对林芝秋进行软磨硬泡希望她去参加家长会,林芝秋确实答应了,然而当天中午林敏树一看温度猛猛从34跳到了38,还是心惊了一下。 果然。 林敏树放假家长会出席的人是管哲宇。 比起林芝秋,他对于林敏树的同学来说可算上一个陌生人。但他毕竟是做律师的,不得不说在长岛范围内还具有一定名气,班上不少同学的家长都和他认识。 其间还有人见了管哲宇,欠欠地对林敏树道:“原来你有爹啊——” 林敏树挥了一拳回去表示礼貌。 然后坐在位置上发呆。 秦臻决定充当一个知心人,问:“你姐咋没来?” “天气太热了,”林敏树趴在桌子上,“她不想出门吧。” “那你丧成这样给谁看?”秦臻“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又发生什么矛盾了。” “你怎么不知道想点好的?” 秦臻“呵呵”一笑:“不是我说,这班上就没几个男的希望你和你姐好知道不?” 林敏树哪能不知道呢,不过向来都是见一个揍一个:“那没有办法,我就是和我姐好。” 他说这话没避着人,“好”这个字又有多重语义,岑喜山路过听见,随口道:“你姐以后还会和别人好的。” 林敏树看她坐回位置上:“不会的。” 老王此时和别的家长聊完学生的成绩问题走入了教室,瞧了瞧黑板,意思是家长会要开始了。 管哲宇坐到林敏树位置边,地方狭小,束手束脚的坐都不舒服,老师的长篇大论他也听不下去,毕竟他又不读高三。思忖了一会儿,管哲宇摸出手机去骚扰老婆。 秦臻妈妈也回来了,在和岑喜山的妈妈聊天。 秦臻说:“你总不能阻止你姐谈恋爱吧。” 林敏树刚坐正了,听完他这句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和岑喜山口中的“好”是这个意思。 他露出很奇怪的表情:“其实我一直都不理解你们为什么会觉得一个随时可以换的对象会比不能换的家人更重要。” 林芝秋从小到大虽然都没对恋爱展露过一丝兴趣,但有的是爱好。幼儿园时喜欢玩玩具车和芭比娃娃,小学时喜欢去宠物店里薅猫猫狗狗,初高中时迷上电脑游戏,现在只爱躺着。每个时期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也很少发生什么旧情复燃的状况,更何况每个时期都有林敏树的参与。林敏树还小的时候看着她玩,能走路了就和她一起玩,再大一点就自己给她买然后和她一起玩,现在也可以陪她一起躺着。 秦臻听完大草,然而独生子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好吧,那你和你姐好一辈子。” 这话林敏树觉得说得很好。 “不过,”秦臻又想出来了问题,“你这么想你姐也这么想吗?没有别的意思啊,我觉得女孩子还是比较恋爱脑一点的。万一她碰上了喜欢的人呢?” 林敏树笃定道:“不会有的。” 秦臻摸着下巴,不知道究竟是想怂恿还是想怎么样,高深莫测般:“等你真遇到这种情况就来不及了。” 林敏树无法想象什么人在林芝秋心里会和他一样重要,更别说超越。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是无可替代的,再怎么吵架闹矛盾因为血缘关系也是不可能分离或者冷淡的。林芝秋不小心被刀片划伤林敏树都会跟着一起痛,这种亲姐弟之间的心理感应别人怎么能够比得上呢?林敏树哼哼唧唧地想,他和姐姐一起睡觉的时候别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老王在台上终于结束了他的演讲,家长会才真的要进入正题了。 章素和秦臻在下面递纸条,不外乎是吐槽班主任年纪越大话也跟着多了,想当年还是个沉默内敛的小哥。 这当年应该是十几年前了。 按照雅外惯例,高二升高三的暑期缩减了十几天。八月中旬他们就要返校,参加高三的研学。所以开学的时间不一样,老王把这件事强调再三,并且声明高三开学考试非常重要,涉及到保送名额,希望孩子们在家能够认真复习。 然后说起期末考试的成绩,第一个“林”字出来的时候,林敏树感到了一阵杀人的视线。 秦臻和章素两人非常自觉地向后靠了靠。 岑喜山撑着耳侧: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jpg 然而下一秒老王补充:“……这次是全校第二,也是很好的成绩。” 林敏树:? 林敏树是班一校二,那岑喜山的排名还要再往后。 这次的第一不在他们班。 秦臻和章素本来不参与这场第一角逐战,但这下也有些好奇了。 老王站在讲台上,把底下的小小骚动尽收眼底:“这次的全校第一是从禹城二中转来的,在隔壁班。你们感兴趣可以去和她交流下。提这一点,是希望同学们不要对现在的成绩自骄自满,要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继续努力。” 林敏树:。 14.白毛? 家长会结束时,秦臻说想去隔壁班看看第一是谁,岑喜山和章素随后响应,于是都让家长先走了。 林敏树本来不想去,毕竟他和其他人不语,家里有姐姐在等。 然而秦臻盛情难却,说白了就是硬扯,再加上他自己心里也有那么一丢对新第一的好奇,就让管哲宇先回去了。 林敏树所在的班级为A200,对面是语文办公室,隔壁其实是厕所,再往前走才是同学口中说的“隔壁”:A201。学校以极大恶意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可以说上与世隔绝的环境,但说实话用处不大。 A201人多,教师略大一些。班会还没开完,一行人假装路过,靠在走廊边上。 郁柏人脉不错,向前和窗边坐着的女同学打招呼,问她第一名叫什么,坐哪儿,长什么样。 女同学显然被问了很多遍这个问题,扫了林敏树他们一眼:“第一名叫孔嘉琪,嘉奖的‘嘉’,美玉琪。今天没来。” 郁柏大为佩服,雅外和别的偏素质教育学校不同之处在于特爱开家长会,查得比上课还勤,说是什么要构建家校联盟之类的。转学生一来考了个第一,家长会也没来,那必然是很有实力了。 “我们班主任说她是二中来的,你知道她为什么转过来吗?”章素也托起下巴挨着窗台问。 因为高考制度不同,岐城和禹城要学的东西略有差异——指数学,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甚至禹城还比岐城多一门电脑技术课。 女同学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孔嘉琪之前在搞数竞的,CMO金牌但差一点,没进国集。不过她数学之外的科目也很好,嗯……英语作文将近满分。”剩下来的吹捧她及时收住,毕竟面前还有俩都拿过第一。 林敏树站一旁听,没注意到后面的话,重点放在前面的CMO上了,心想难怪这人敢转过来。 CMO,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往上的还有世界数奥,IMO。 打这玩意儿要学的东西就和岐城教材《初等数学之旅》里涵盖的知识点差不多了,甚至因为是竞赛,题目难度比较陡峭而不像岐城高考题一样缓慢上升。既然能考到差不多国集的水平,那在岐城数学考上一百四可以说没有问题。 而林敏树,说实话,数学水平在尖子生中比较尴尬,目前处在一种不会拖后腿的水平。优势全是物化拉起来的。 如果转学生其他科目能力和他差不多,那第一确实只能拱手相让了。 不过好在他这人对于排名没什么追求,考第一和第一千只要林芝秋对于后者接受良好不把他赶出家门都无所谓。这东西就跟浮云似的,指不定高三谁突然发力就冲上来了。 他在学习上和他姐区别挺大。林芝秋看着淡淡的但是什么都要争一口气,也确实天赋卓绝什么都争得到。高中看似不写作业,实则把精力都留给了真正的问题。这种学习态度,林敏树下辈子都赶不上。不过他心安理得得很,一个家里也不需要那么多聪明又漂亮的人,大事一人拍板有助于家庭和谐,多好。 郁柏这位女性朋友显然也是个非同凡响的八卦王,即使孔嘉琪转过来只有短短三天,她就已经摸清楚了孔嘉琪的各科目水平和联系方式。 事情问到了,郁柏他们就消停了,他还多要了一个孔嘉琪的账号。林敏树在旁边看着,相当于只是来这边打了个转,急着回家,就先走了。在路上时他还想着,这事在网上聊也差不多,早知道让他们自己去打听了。 不过这也不妨林敏树开开心心拎着包回家。 暑假虽然作业不少,但是休闲时间也多。他回想了一下之前在论坛和公众号上浏览到的一些岐城和岐城附近地点景区信息,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规划。 小群里岑喜山艾特全体成员问他们最后一道大题各多少分。17分的大题,章素和秦臻都是三四分。 林敏树打开查分宝看了一眼,回了一句:七分。 林敏树:从我第二问算出来要求142的平方剩余我就知道出问题了。 其实他这次数学考得还行,大抵是因为径直放弃数论之后,仔细检查了前面,总分是132。 那转学生铁140往上了。 岑喜山调查完每个人的最后一道大题得分之后就把话题转到了暑假去哪儿玩,不要和研学地点撞上了。章素秦臻各列出两个地点,于是郁柏发起了一个四人投票,默认林敏树不参与。 林敏树看了一下,就把手机揣回兜了。 路不远,一会儿就到了家。 林敏树开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还没来得及困惑,先看见的不是姐姐,而是一个陌生女孩。 对方握着水杯刚好路过,看见他也是一惊。 他走进玄关,在沙发上锁定了林芝秋——旁边那白发男的谁? 陌生女孩终于发现情况有点诡异了,主动打破尴尬:“咳咳,你好?” 她一出口,沙发上的两个人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林敏树得以看清楚那白毛长相,主观上说全是问题。 看起来就很不正经! 林芝秋也看见了林敏树,她笑了一下,招手让他过来。 林敏树飞快跑到她旁边坐下,才发现林芝秋和白毛之间的距离也不近,中间还放着个沙发枕。 很轻的“咣当”一声,陌生女孩坐到了几案另一边的沙发上。 林敏树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发现他坐下时比那白毛矮一点。 林芝秋显然没这种感觉,只是介绍:【这是我弟弟。】 这更让林敏树意外了,之前岑喜山会手语就让他很惊讶了,面前这白毛居然也会。岐城最近是开了什么手语夜校拼团报班打八折吗? 林敏树礼貌自我介绍。 面前这白毛细微地皱了下眉露出几分意外的神情,显然他以为姐弟俩都有同样的困难,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你好,我叫言择文。选择的‘择’,文学的‘文’。” 白毛名字还挺好听。 但无法改变他在林敏树心里不端庄的形象。 坐另一边的女生也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孔嘉琪,嘉奖‘嘉’,美玉‘琪’。” 15.一年之后你别哭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道理。 林敏树疑心这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阴谋。几十分钟之前还活在女同学口中里的人呢,居然就这样蹦跶到了他的面前。 林芝秋笑了一下,指了指孔嘉琪和林敏树俩人:【你们两个现在是同学吧?】 林敏树不好说他确实去打听了,显得很八卦,只能装作茫然。 气氛并不沉默,言择文告诉孔嘉琪林芝秋在说什么,然后道:“嗯,刚刚转过来,在A201班。” 林芝秋看林敏树一点表示都没有,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他掌心。被敲的人低头看她,很客气而漫不经心:“那欢迎你到雅外来。”他目光全在姐姐身上,才发现她比平时少戴了一只助听器:“怎么只戴了一半?” 毕竟林芝秋听损很严重,只戴一半削弱得很厉害。 虽然能看出来她和言择文、孔嘉琪两个人都不是很熟,但不仔细听别人说话这种不礼貌的事林芝秋也不会做。 林芝秋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孔嘉琪先开口了:“早上骑自行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你姐姐了,还不小心把助听器撞坏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具体描述,但说话很真诚。毕竟早上她骑单车的时候神游天外,才有此一遭。 林敏树听得冒火,低头一看发现林芝秋今天穿长裤,看不了现在的情况,这下看眼前两个人就更可恶了,难怪今天是管哲宇过来:“伤得严不严重啊?腿怎么样?” 从小到大家里人对林芝秋可真是含嘴里怕化了碰手上怕摔了,一点小磕小碰都不敢。除了初三中考后因为想读公安大学让林英带她练过一段时间,身体上真没吃过什么苦。 孔嘉琪闻言替她先答了:“我哥给她处理过了,你不用担心——他就是我哥。”她指了一下言择文。 林敏树一时不知道先气把他姐撞了的孔嘉琪还是先气负责伤口处理的言择文,揪着林芝秋的衣服带子,整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好,对着姐姐道:“我待会儿再看看吧。”外人在场还是不方便的。 孔嘉琪像没觉出这种不信任的背后分明的边界线,又或者是单纯想帮言择文说话:“我哥是警校毕业的,他包扎伤口的水平还是很好的。” 林敏树还没来得及质疑为何警校可以染白头发的时候,言择文先解释说:“我已经毕业了,并不是警察。” 林敏树心里咯噔一下,可能是因为林芝秋一向传承的老林家的血脉,也和林英一样从小就对警察事业颇感兴趣。然而身体摆在那里,林英从来不允许她接触这些,即使是同事进门都得换便服。 不过没事,只是警校毕业,没有警察这个身份吸引力打五折。 然而林芝秋一反以前对别人的态度,第一次在谈话中表现出兴趣:【哪所警校?】 言择文只是笑了一下:“公安大学。”说起来很奇特,他看上去挺不近人情的,笑起来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感。 那笑落在林敏树视线里特别扎眼。 这人故意的吧,故意说他姐的梦校,纯纯的勾引。 林敏树在心里面已经把言择文的小人扎了个几千遍。 然而言择文看不出他幽怨的眼神,林芝秋则根本没看见:【那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她刚打完手势,言择文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敏树“唰”得一下起身:“我上楼写一下作业。” 看不顺眼他还不能走吗? 林芝秋只是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解释说她弟经常这样。 孔嘉琪躺在单人沙发上回消息回得不亦乐乎,从林敏树上楼气呼呼的背影里品出了一点乐趣:【我第一次看姐弟俩关系这么有意思的。】 峤:【听你讲确实很有趣。】 她觉得言择文对林芝秋的态度有点不一般。虽然她确实很漂亮没错,但孔嘉琪觉着她哥不是这么肤浅的人。至于林芝秋的态度——孔嘉琪虽然不懂手语,但至少能从她微微前倾的姿势里看出来她对于言择文不是无动于衷。 如果能解决一下她哥的终身大事,那孔嘉琪转学过来也不完全是坏事。 楼上的林敏树在激情打字吐槽楼下那白毛。 老王在班群里已经发布了作业,但没人一回到家就会打开课本,基本上都在线。 秦臻:【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 林敏树:【?】 章素:【唉,别人防黄毛,你要防白毛】 郁柏:【早点醒悟过来也好,你姐姐不会永远都在你身边~】 郁柏:【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还不如撮合我和你姐?起码我们知根知底不是?】 林敏树:【滚】 林敏树:【你们都滚】 岑喜山:【警校生毕业不做警察能去干啥?别是被开除了吧,染头发就挺不正经的,还是这么招摇的颜色】 林敏树仿佛找着了知音。 林敏树:【确实】 郁柏:【你俩现在有一种浓浓的嫉妒感~唉~】 秦臻:【你也去考公大吧 @林敏树】 林敏树:【?我目前没有这么宏大的梦想】 能被他姐喜欢当然很不错啦,公大和P大还都在首都呢。但是读公大付出的代价是电子产品严格管控,每个月放一天假……林敏树实在无法想象这种生活。 之前林芝秋在内地读书的时候见不到面,就靠每天上网叭叭一会儿充电呢。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像橡皮糖一样黏着他姐就完了,大学自然也要跟姐姐一起。 郁柏他们自然知道林敏树打什么主意,也非常的不客气。 郁柏:【希望一年之后你不要回群里哭诉你姐嫌你烦。】 林敏树觉得这太恶毒了。 这不仅是看低他对他姐的爱也是看低他姐对他的爱,总而言之根本就是不把他们牢固姐弟情放在眼里。 就在林敏树啪啪敲字欲回击时,郁柏下一条消息就弹出来了: 郁柏:【我没有恋姐癖,你的攻击没啥用。】 林敏树顿了一会儿,最后索性关上手机不看了。他戴起蓝牙听歌,趴到他姐的床上,昨天才换过一整套,把春天带有薄绒的都换成了夏天款。床单则是简单洗过,今天还余着淡淡的洗衣液香。 枕头上还多出一点青苹果香。 然而香气的主人还在楼下和别人相谈甚欢。 林敏树根本不觉得郁柏他们说的话有什么价值或者参考性。开玩笑,凭什么先来的人要给后来的人让路?没这种道理的。更别说插入他们了。 没道理的。 歌曲切到了下一首。 林芝秋还是没有上来。 哪有这种道理?! 林敏树简直要忧郁了,此刻确实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林芝秋对言择文确实不太一样。 不像之前的那些人,不像对郁柏、对萧繁。对于这些追求者,林芝秋的态度永远都是疏淡的。 林敏树打开手机开始查高考进入公安大学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