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事相亲之后(1v1 双处)》 01.相亲对象 临城的气温在十二月迎来了骤降。 语文组办公室里,老式空调不停发出嗡嗡的声响。 室内暖和,机器的声音有些吵。 手机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情。 陶桃叹了口气查看消息。 置顶的教师群里又有新的通知。 月考成绩的分析反省请班主任于今日收集汇总,同时需在今晚八点前上交班会记录表。 又是形式主义,陶桃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试卷在课上都还没分析完,已经在催月考反馈了。 班会的PPT她还没开始做,陶桃难得下午没课,周五又得留下来再开一节班会课。 列表再往下滑,是稀稀拉拉家里人发来的消息。 不太熟的小姨自顾说了好几句,话里话外都是要给她介绍好人家。 每次这种时候都是一样的收尾。 “我真的觉得你们很合适,就先把你的联系方式推给人家了。” 本地人,家里有房的在编老师。 好笑的是,从没问过她的意愿。 现成的名片已经推了过来,陶桃没去理会。 陈淑见她一直不回复,继续给她发消息,再三强调了之前小姨在陶正生病的时候托人帮忙找关系的事。 家里重男轻女,陶桃从来懒得拆穿。 弟弟陶醉才上大学没多久,好在还算懂事,没有经常找她要钱。 但她也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高考失利,她被调剂到北方读书。 陶桃本科的学校考不了选调生,回家后考教师编也并没有被看好。 临城中学是市重点中学,刚好那年遇上了教招改制,对应届毕业生的老师条件限制没那么苛刻。 瞎猫碰死耗子,陶桃运气好。 入职的消息被陈淑大肆宣扬拿来博面子,从前有联系没联系过的亲戚都凑了上来。 那些想让她帮忙给孩子补课的她都婉拒了,连她学什么专业的都拎不清就来找她的人,实在好笑。 教师这个身份在相亲市场确实抢手,再说搭线相亲从来都是明来暗往的资源置换。亲戚谁家因此能落到好处,都恨不得把陶桃推出去。 亲妈都过来找她说教,陶桃有些烦了。 工作上还有要处理的琐事,她第一次带班,选课分科之后,她接手了现在的文科五班,成绩马马虎虎,但是数学确实薄弱。 文科班语文成绩好本来就是生源的天生优势,陶桃是班主任老师这点说实在没有起上太大作用,作业她惯常都布置得少而精,私心上也确实是想学生在数学上多花点时间。 陈淑直接通知了她下班和相亲对象见面的地址让她更难受了。 迫于小姨人情的施压,名片还是被她点开了,显示的页面竟然是有过交集的人。 【高二数学组简亓】 还是教他们五班数学的老师。 陶桃前一天晚上还给简老师发过消息,麻烦对方帮忙,希望他能够在下午的班会课给学生分享数学的学习经验。 头皮发麻,照理小姨那边也已经给他推过了自己的名片。 嘶,和同事相亲。 简亓,说实话陶桃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 虽说是一起搭班的老师,但陶桃也是前不久才加上简老师的联系方式。 十一月原来带的郑老师休产假后,上面分配了简亓来临时接班。 翻了一下聊天记录,还是简老师主动加的她。 当时陶桃就觉得简亓这人做事很客气体面,除去这层便是以前开会表彰时听过的寥寥数语,只是陶桃那时不太在意,只知道他之前带的都是竞赛尖子班学生,能力自然不差。 至于五班的成绩这次月考惨烈的平均分,昨晚她客气的和简亓说了这个事情,对方反应平和,不仅应了来开班会,还扼要地为五班说了话。 「这套卷子计算量是比较大的。」 见对面这么说,陶桃安慰道目前还处在刚刚接手的磨合期。 不过确实该找几个学生了解下情况,是不是简老师平时上课内容有些过于难了的问题。 陶桃在备忘录里记下这件事情,自我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给对方编辑了一条消息。 她和简亓不太熟,再加上自己的教龄短,仅有的对话里对简亓非常尊敬。 职场上的前后辈,她摸不清简亓到底是什么性格的人,也不知在对方看来她编辑的内容是否妥帖。 大意其实是暗示了既然认识就不用走尴尬相亲的流程耽误彼此时间了。 谁曾想对面答复得很快,问了一句。 「你今晚想吃什么?」。 陶桃有些脸热,这简老师也太客气了。 算是邀约的意思吗?但说实话今天她根本没怎么打扮。 天气太冷,陶桃一周八节课,排得都是一二两节,平时她住在学校的教师公寓,加上是新人班主任,每天起床的时间和学生差不了多少。 一到办公室勉勉强强吃几口早饭,就该看早读和准备上课了。 陶桃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服,驼色长款大衣和加绒的毛呢长裤,她怕冷还穿了厚厚的雪地靴。 唯一值得庆幸地或许是昨晚刚好洗了头吧。 手里的工作还没做完,既然约了吃饭那就得先在课前把这些事情都做好了。 陶桃又叹了口气。 工位旁边的赵樾笑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大难事。 “晚上家里安排相亲了。”陶桃哭丧着脸应了一句。 赵老师是陶桃实习的时候的带教老师,才三十过半的年纪,已获得多个优秀课程的奖项,一直教的都是实验班。 “你们年轻人就是好啊,我刚刚回来碰到隔壁的小简也挺精神的,我刚还开玩笑问他喷了香水是不是要去相亲啊。” “你们说怎么着,简老师竟然回了句是的。” 赵老师说话自带感染力,笑起来办公室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稀稀拉拉讲几句关于简老师的八卦。 比如说长得好看,比如说还是单身,比如说家里条件绝对不一般。 “你们聊的是简亓啊?我觉得他为人还蛮低调的。”角落同样在备课的张老师冒泡跟了一句。 谁接的话陶桃没有注意,专心写着教案,听到末尾的半句。 “你们谁见过哪个工作几年的老师能在临城开上宝马七系的。” 陶桃写字的笔顿了顿,默默带上耳机。 回想简亓的长相,应该长得蛮好看的吧。 也确实之前没怎么打上过照面,现在硬是要回想轮廓都是模糊的。 不熟,对方的样貌和家庭条件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陶桃打消了回公寓换身衣服的念头,思绪回到未完成的教案。 自己不过就是教龄一年的新老师,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 四点过一刻,课间结束就该去上班会课了。 陶桃还在做课件,添加了一些横向对比的数据,刚拿起手机给简老师发消息提醒时间,对方说已经在班级了。 天呢,她PPT都还没有保存。 着急忙慌地提上电脑和还剩几句的教案,踩着点到了班级。 说过几句简单的开场白,先打开了一个鸡汤视频。 视频开始播放,陶桃才发现简老师已经搬了椅子在后排坐下。 简亓今天穿的是风衣,陶桃暗暗发出感叹,心想对方真是抗冻。 准备收回视线,被抓包成功与对方对视,陶桃别过眼去假装无事发生。 视频不长,接下来作成绩分析,数据对比一向是功利的事情,确实这次成绩不算理想,加权平均分更是被楼上同样是是文科班的四班超了几个点。 说得无非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希望女孩子们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上课效率再高一些,及时做复习整理知识点的工作,把话题引到简老师做经验分享。 陶桃坐在了之前简亓坐的位置,还有些文件没有处理完。 她第一次听这位数学老师上课,咬字清楚,态度温和,鼓励学习的话语也很正派,确实无可挑剔。 中场陶桃想起来要拍任课老师分享的照片记录。 拍照是工作的流程需要,陶桃起身站在后门举起手机横屏拍照,定格了简亓在台上分享的瞬间。 低头确认是否清晰,照片里男人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是不是又对视了。 陶桃闷闷地想,对自己下意识生出的古怪丝毫不知。 简亓没有讲多久,这节课还剩下十分钟,留给学生们自习。按照惯例说了些安全事项,到家家长报备,陶桃抱着电脑往三楼办公室走了。 楼梯转角,和简老师打上照面。 “简老师您还没走吗?” 陶桃出于礼貌想到自己该说什么和他寒暄一句的。 天晓得其实这是他们明面上第一次对话。 好吧,作为语文老师,陶桃也不见得有多善交际。 话出口就后悔了,她应该知道人家为什么站在这里。 简亓将手机收回口袋,“你是这节下课直接下班吗?” “对的,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就好了。” 走廊里已经有些班级传出了躁动的声音。 这周学生回家不留校,周末放学一向是交通高峰期,这个点出校很有可能会堵车,而且还可能会被同事或者认识的学生看到。 简老师日常说话声音其实有些轻,陶桃手里还抱着刚刚收上来的表格,听得不太真切。 对方凑得近了些在她耳边说,“陶老师,我在等你下班。” 直到简亓转身下楼,陶桃后知后觉,回办公室放下东西才看到对方几分钟前就发来的车牌号。 「车在北门。」 02.太超过了 北门只有登记过的教职工开车出入,只是离大路有些远,需要绕一些路。 陶桃没有买车,不常走那边。 她周末没有回家的打算,晚饭结束她应该也是直接回学校,带上了电脑。 陶桃实在懒得晚上回来从校门口再走到教学楼爬三层楼,再噔噔下楼走回教师公寓。 只是这样提着就不太像是要去相亲的样子。 天不助她。 遇到赵老师了。 “诶我们陶老师带了电脑,晚上还要工作啊。” “等会儿回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呢。” 陶桃还在找简亓的车。 赵老师一贯是热情的,见她拎着东西发出了邀请,“你要不要坐我车?我顺道送你过去。” “谢谢赵老师,我打了车啦,。”陶桃笑笑摆手婉拒道,旁边的车打了一下双闪,原来刚刚找了半天的车原来就在身侧。 赵老师也注意到了。 或许应该说,是坐在驾驶位的简亓太显眼。 陶桃有些尴尬,看破不说破,赵老师心领神会,拍了拍她的肩。 上车,陶桃利落地系上安全带。 手里抱着电脑包坐得不太舒服,简老师建议可以放在后面。 陶桃收回手,像是怕不小心对方肢体接触。 简老师识趣,“我还以为刚刚你会坐在后排呢。” 气氛尴尬地要爆炸,陶桃不是很会接梗,闷葫芦在恼怒自己不会说话。 隐隐猜到简亓应该听到了她和赵樾的对话。 陶桃没有把今晚当作是那种传统意义的相亲,又或许因为她听了太多办公室同事谈论关于这位简老师的种种。 她知道两个人不太可能。 虽然是一个学校的同事,但是新老师工资不高。 陶桃家里根本称不上好,父亲生病常年花销巨大,母亲是银行职员已经退休,而弟弟还在大学,家里生活还需要她每个月补助生活费维持开销。 陈淑不止一次明里暗里提出想她给陶醉凑以后结婚的房子首付。 陶桃就是一个糟糠亲戚们只有在利益相关的时候才会想起有她这么一号的人物罢了。 简亓看待她,应该不过是一个会有工作接触的同事吧。 陶桃不打算开门见山坦诚地向同事暴露自己的家底,和陌生人列举如果要和她发展关系,所必须面对并且其实根本挣脱不开的。 ——无止境补贴和扶助原生家庭。 气氛沉闷,陶桃在暗处无聊地抠起了手指。 她没谈过恋爱,大学在玩命打工和争奖学金里度过。 父亲生病手术,陈淑在每次电话里都在强调着供她去省外念书的不容易。 每次为了省出生活费放假回家都坐三十个小时硬坐火车的日子让她背后发凉。 本科院校一般,她就要跑得比别人更久一些才能回来找到个合适的工作。 陶桃已经是双非师范毕业生的幸存者偏差了,现在能在临城中学当语文老师更是一件很知足的事情。 至于其他,她不是很相信真的有人能接受她的家庭和性格,多半也只会是快餐爱情落得个无疾而终的下场。 陶桃习惯性把男人往坏处想,试想如果和同事分手,坏了名声更让人坐立难安。 她一直都是这样,因为没有退路,所以拒绝认识和尝试新的人。 陶桃很久没和适龄男性有过除工作之外的交涉了。 实习同一批教招上来的新老师里,地理老师胡诩对她表达过好感,陶桃当时想也没想毅然地拒绝了。 一是对那个人真的没有兴趣,二是她当时确实没有过恋爱的想法。 想想现在还是庆幸没有分到一个年级,也不是一个教研组的老师,不常碰面。 胡诩曾追求过她这件事,只有很小范围的人的知道。 陶桃对自己的名声有一种谨慎的担忧,大概从小性格的因素里缺乏肯定,敏锐地过了头,便更在意起别人看法。 出于新人惯有的思维定式,她低调谦卑,做事谨慎,工作兢兢业业,其实也是功利地想在年底审核里得到一个不错的评价罢了。 反观简亓,小姨对他条件的描述太完美。 父母都是单位里的领导吗,今天开的这辆车只是外观低调,价位绝对不是普通条件的老师所能负担得起的。 “简老师您是一毕业就来的临城中学吗?” 没有话题了,陶桃想起问他的教龄。 “我当时是A大研究生提前批进来的,也有四五年了。” “您研究生当时是保研吗?” “对的,”简亓开车回答得云淡风轻,“我初中的时候跳了级,17岁上的大学。” 他们的年龄差,其实没有陶桃想得那么大。 这话无关痛痒说得轻飘飘,落在陶桃在耳朵里却感觉好沉重。 读的是本省最好的大学,保研提前批进临城中学,眼前人的履历无可挑剔。 “您真的好厉害。” 陶桃的赞许发自肺腑,工作几年就是临城数学竞赛组拉出去宣传一块的活招牌。 生出的敬仰多了些,无形之中自然地把简亓推远。 吃饭的地点选在了本地一家很有名气的日料店,包厢内环境风雅,安静的氛围适合攀谈。 只是陶桃并没有要和简老师增进理解的意图。 日料上菜慢,简亓定的菜品种类丰富,份量偏多了些,就算陶桃有意克制维护形象,每道礼貌地尝了味道,几巡过后饱腹感也好强。 两个人没有聊什么很深入的话题,陶桃并没有把这顿饭相亲,相处起来定位像是虔诚发问的学生。 相亲的初次见面本该是轻松坦诚彼此择偶标准和家底的最好时机,变成了探讨如何更好为人师表的讨论学习。 她一转正直接当上了班主任,初次带班问题种种,陶桃发问认真,“您之前有带过班吗?” “我带竞赛的比较多,一般都是副班主任,我现在是二班的副班。” “好羡慕您。” 简亓还要开车,没有动过烧酒。 可这套酒具的杯盏实在精致,陶桃倒了酒一直小口地抿着喝。 包厢暖气开得足,酒量不好,只是微醺头脑有些发热,或许真有些上头了。 表达起来什么东西都好直接,简老师给予的回答都中肯实际,生出的敬意不假,尊称的话越说越不离嘴。 “您真的好厉害。”她一个班在学校里都管不过来了,他刚毕业的时候就能带着学生参加集训打比赛。 “男孩子多,好管一些。” “我们班就四个男的,各个都不省心,在班级里搞早恋真的很不像话。”陶桃说得义愤填膺,才高二,主任那里的投诉就数不过来。 带违禁品,晚自习玩手机,课间和小女孩牵小手。 每周都有这些令人头痛的事情要处理。 陶桃垂着桌子,整张脸被捂得很红,用的力道是软绵的。 白皮肤在暖光下面更为柔和了,脸分明是素净的,模样生得精致,气势不输,发呆闷着一言不发,反倒像只隐忍受惊的兔子。 甚至连本人都不曾注意过,陶桃其实长着一张适合做老师的脸,光晕下白净的脸富有书卷气,又在静处不怒自威。 无声的微妙里,简亓视线所及不知染上了什么变得柔和。 将外套递给她,安慰道,“我们陶老师辛苦了。” “简老师也很辛苦的。”陶桃感觉脑子有些飘,久坐太久一时站起来有些发晕。 是她体质太差,体恤话没说完,没站稳撑在了人家手臂上。 走出包厢该穿鞋了,不小心碰到简老师了,距离拉近,闻到了赵老师说的香水味。 一瞬间,陶桃清醒了。 更准确说应该是被刚才冒犯对方的行为吓到了。 简老师该不会以为她酒品很差,刚入职一年的新教师就那么爱和不熟同事诉苦吧。 天呢,陶桃这样想着,系鞋带的手都有些不利索了。 “需要我帮你吗?”说着简亓老师就半蹲了下来。 “啊,不用了。” 陶桃呆坐在包厢的门栏上,心说鞋带散着就散着吧。 准备就这样起身,简亓竟然真的好脾气地帮她系好了。 陶桃觉得让别人为自己做这种事情非常不妥。 看着简老师的手在视线里为自己这双不值多少钱但穿了两三个冬天的鞋子弯腰,大脑飞速运转,组织语言能力。 太超过了,该说什么道歉的话。 酒劲过了,她还是那个非常谨慎的陶老师,五班的班主任。 今天晚上听她倾诉和她聊天的也不是什么相亲对象,而只是一起搭班的同事。 并且对方很有背景,资历优秀,她可望不可及,绝对不是随意能高攀的。 陶桃心里不停自言自语,为自己泼下冷水,今晚的聚餐很开心,简老师是很优秀的人,但你们不可能。 03.他会主动接近她。 走去停车的地方,大衣不抗冻,晚上八点感觉体感温度已近零下。 真的好冷。 陶桃走得太快转回头看简老师还是慢慢地走着,明明穿着看起来单薄的风衣,走起路来却好从容。 “简老师,您真的不冷吗?”陶桃手缩进口袋,恨不得把脸埋进高领毛衣里,明明就几步路就觉得冷得不行。 “还好。” “您看我说话都冒白气了。”侧头想逗逗他。 “这是热学现象。” “液化是吧。” 终于捱到车旁了,陶桃等着简老师解锁开车门。 发现副驾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束花,单色系曼塔玫瑰和黑种草的设计。 很好看的,陶桃她不是那么浪漫的人,简亓送花的意图顺理成章,无言地用啦最自然的方式。 猜想对方是客气还是其他用意,或许今晚算是个约会吗。 陶桃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的确因此莫名心情很好。 不过简亓应该没有她这么嘴笨,陶桃摆弄着花束,觉得自己的腹诽引人发笑,到底谁才是语文老师。 “送你回家?” “我回学校的。”陶桃没有解释自己不回家的原因,拿工作搪塞,说还有很多任务在身。 “我平时也住学校的。” “您经常住教师公寓吗,感觉平时都没有这么遇见过您。”陶桃之前在学校没怎么遇到过简老师,或许住的楼层不一样,“我住五楼的。” “我也是五楼的。” “这样啊,那可能因为语文课都在第一节课。” 说到这个,陶桃就心塞。 她绝对是临城高二组起得最早的一批教师团队小鸟儿。 唯一没有语文课的那天还排了语文早晚读,相当于其实陶桃每天都需要早起到班看学生。 考虑到学生的最佳上课效率,学校一般都不会把数学课放在第一节,数学组会松散得多。 “不过竞赛培训也占用了您很多傍晚和周末的时间吧。”陶桃沉吟道,她没怎么接触过竞赛,对这方面不太了解,自己班的学生也不是搞竞赛的,。 大致知道竞赛期已经过了,省赛校队二十五进了十六,光荣榜出来路过的时候听同事讲了几句,据说今年又创新高了。 车子从北门拐进学校,陶桃手里抱着花提着电脑有些吃力。 不过既然人家送的,也不好让简老师帮自己拿。 大课间的铃声响了,留校的学生开始出来活动,操场上多了熙熙攘攘散步的学生,通往教师公寓必经路上灯光亮了起来。 “真的很谢谢您送的花。”陶桃话说得真诚。 夸张点说是自转正上岸之后,想拍照发朋友圈的程度。 当然考上教师编,除了工作上推文转发的要求之外,她基本上没有发过任何朋友圈。 关于这束花,自然也不会发的。 陶桃就是藏着掖着的人,虽说先前已经做好了不继续接触的打算,但今晚和简亓接触下来确实很舒服。 整晚都没有提及关于工作以外的事情,整体相处的氛围还是很轻松的。 避免了很多可能日后再遇见的尴尬。 “如果是其他人,您应该都是会送花的吧。”陶桃默认花没有别的寓意,也不想确认什么,都应该出于男士的初见的礼仪。 简亓的确很像是很有礼貌和涵养的人。 大概出于习惯把自己置身事外,才更爱下定义做出客观觉得对方为人体贴的评价。 夸赞的背面同等确信他们本没有其他可能。 不是惋惜,陶桃嘴笨,性格确实和长相不适配的很是细腻。 她常觉得,每每等待别人的回答,都能脑补出一段波折精彩的心路历程。 “你觉得呢,陶老师?”对方好脾气的反问。 “我感觉您是很好的人。”转角就是她房间门口了,弯了弯眉眼对简老师笑,毫无意识地对简亓发着好人卡。 迅速地用钥匙开了房门,同简老师说了再见。 没有胆量自作多情去钻研简老师话里的意思。 陶桃放下花,顿时感觉空落落的。 简亓或许是她所能遇见男人里条件最好的人了。 长相出挑,性格和煦,事业的发展更是一骑绝尘。 可惜她的条件也拴不住简亓这样好条件的男人。 这种想法出现时,陶桃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功利,好现实。 不禁反问自己如果简亓家里条件不好,她还会给对方如此的嘉许吗。 工作上简老师确实无可指摘,换成结婚对象的话,应该就变成了有待商榷。 不过这种没意义的设想,好像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洗漱过后,陶桃内心的躁动也平静了一些。 一个人待着开始回想今晚的接触,挑毛病简亓这人是挑不出什么错处。 陶桃倒吸一口凉气,坐在桌前,尝试列出有可能继续发展的可能。 堪堪第一条就下不了笔。 关于现实的家里条件,陶桃抿了抿唇。 就是办公室里听到的一隅,简亓这种人家里的条件和她这种普通小老百姓相差得也太多了。 默默在纸上划去了标题,将纸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废纸篓。 不想了,没可能。 思忖过后给简老师又发去了短讯。 「今晚真的很感谢您的招待,听我说了这么多工作的事情!关于家里那边,也要麻烦简老师了。」 话没有说破,今晚都没有谈论过婚嫁的条件事宜,陶桃意思明显,简老师这么体面的人一定是知道的。 很快收到了回复,他发了一个ok的系统emoji。 没有其他话了。 原本周五不回家的老师就很少,学生回去上自习了,操场的灯全部熄灭了,陶桃靠着阳台的落地窗,莫名觉得空落。 不过这才是情理之中的吧。 宋璇璇发来了定位,邀请她要不要来教师团建。 这应该就是小范围的聚会,陶桃和宋璇璇是同一批上来的,平常没事的时候会闲聊一下。 看起来应该还是地理组的局,陶桃已经洗漱自然没精力再出去参加聚会。 宋璇璇又发来照片,陶桃点进去,竟然是她和简亓。 在日料店门口抓拍的照片。 「我就觉得有一点像你,胡诩一口咬定就是你。」 「旁边的不会是数学组那个简亓吧,你俩竟然熟到偷偷约会了啊。」 陶桃扶额,她其实有些怕胡诩这个人。 直觉告诉她,胡诩并不是很适合深交的人。 陶桃也很现实,现在工作才刚刚起步,权衡工作和生活已经花了她大半精力,没有闲心去随便找个人谈恋爱满足空虚。 或许比起恋爱的刺激,她可能更需要稳定的生活吧。 对于简亓,她还是想保留自己的体面。 彼此留些客套的好印象,她只想做个无关痛痒的普通同事。 「家里今晚介绍的相亲,我们不熟。」 「不过这张照片看起来你们还蛮般配的。」宋璇璇看热闹不嫌事大,发出的评价大言不惭。 有吗? 这个抓拍太模糊了,除去看清两个人的轮廓,就只剩陶桃一个圆润的后脑和简老师清晰的侧脸。 还是回了句扫兴的话,「简亓这类人,和谁走在一起都配吧。」 「这话可不兴说哦。」 陶桃没再回宋璇璇,是不妥。 湿漉漉的头发没有吹干,陶桃发了会儿呆,默默地将照片保存到相册,和今天课上拍的任课老师授课记录照片放在了一起。 舍不得删。 她面对简亓的自卑放大了一些。 区区两张照片,至少定格了今晚,她还是和这类人物有过接触吧。 简亓给陈耀打电话的时候,陈耀还在酒吧组局。 “教师公寓你是不是住的是505?” 陈耀那边声音太嘈杂,“你说什么啊简老师?” “教师公寓。” “我是住505啊,不过我一般不怎么住那边。” “和我换吧,我分到的是2楼,我那边的游戏盘你有空来把喜欢的挑走吧。” “我靠,简老师,啊不对,简总,换,我当然和您换啊。” 陈耀狗腿地答应得十分爽快。 简亓整理了自己的东西,从二楼搬到五楼,他其实很久没来这边住过了。 前几年家里就给他在学校附近的楼盘买了一套复式,这边就只有几件衣物和日常会用的物件。 晚上做的一切事情都带着内心驱使地鬼使神差。 陶桃,得知她是相亲对象时,他也有些讶异。 他之前对她有印象。 简亓听说过她,新入职的那批老师里综合分最高的老师。 相处起来倒是好像有些天然呆。 在工作上他和赵樾有不少接触,从去年开始他就不止一次无意听过赵樾夸分给她的这位实习老师好带。 原本想冷处理无聊媒人的安排,在对方主动发消息过来之后变成了默许和邀约。 下午没课,他平常没怎么和女生吃过饭。 陶桃的朋友圈点进去只有学校公众号的推文,难以猜出喜好,日料店里的接触,她也很捧场。 非常谨慎的新人,一次次隐晦的尝试划界限,却有人让人想继续了解的吸引力。 那试试吧,陶桃老师。 他可以主动接近她。 04.吃酥饼吗? 周末难得可以睡个懒觉,陶桃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兴许是吹风着了凉,很不幸地感冒了。 上班后她的体质肉眼可见的差了不少,继续躺在床上头更晕了些。 周六食堂不供应餐食,外卖不能进校只能送到校门口。 陶桃吃力地钻出被窝给自己泡了杯感冒冲剂,开了房间的空调。 教师公寓是临城中学给老师的基本福利待遇,分配的寝室不收住宿费,只是支出的水电需要自己负责。 大学寝室的暖气是二十四小时开着,几个人摊下来要不了多少钱。 工作后自己出水电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加上陶桃分的是单户型的公寓,空调批量比较大,感觉好不划算。 说到底就是她太节省了。 不过节约些也没什么错,陶桃这样想着。 入职这所学校之后,感觉老师们平日里都蛮低调的,穿衣打扮和日常里都很少露富。 她手头也不阔绰,每到换季的时候买几件外套差不多就行了,感觉也没什么人在意她每天穿什么。 真的好饿。 校门口离公寓要走好一段路,陶桃很少点外卖,让她横穿大半个校园取外卖属实是挺累人的。 肚子咕咕叫着饿得不行,还是换了身衣服准备去校门口的小吃街,买点现成热乎的吃食。 昨天穿的大衣沾上昨晚留下的气味,陶桃换了件棉服外套,下装随意穿了条臃肿的羊羔毛棉裤。 这个点学校应该没什么人了索性就更随意些。 关门落锁,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动静。 陶桃不确定来人,钥匙旋过锁扣,当即侧头准备礼貌地打一声招呼。 来人竟然是简亓。 “简老师,原来您住在我隔壁的房间啊。” 昨天回去后陈淑和小姨都没有来找她询问情况,昨晚虽有些低迷,但为已经敲定的事情内耗纠结实在也没什么意义,有闲工夫还不如现在赶紧去买点东西吃。 她说话鼻音太重,怕传染给人家,打过招呼便准备下楼。 本来就饿,出现幻觉感觉楼道里都是食物的香气。 “陶桃。”简亓从背后叫她。 “今天家里送了很多酥饼过来,陶老师现在还有肚子吗?” 说完不容陶桃答应,油纸包装的袋子已经递了过来。 “啊有的,但是,”出于礼貌,陶桃客气地推说不用,口水下意识咽得诚实。 现在说不想吃是假的,林记家的酥饼是本地常年大排长龙的老字号。 简老师面露难色说这边太多了吃不完浪费有些可惜,一来一回陶桃也不再推脱。 总之,下楼的时候她手上便捧上了一提还温手的肉馅酥饼。 好像又多了简老师一个人情。 接过的时候客套地说下次要请简老师吃饭。 这顿饭是欠下了,陶桃饿得太过啃着梅干菜瘦肉的酥饼在路上走着,徒生一股侥幸。 心情如冒泡泡得升腾,双休的周末不用上班,实在是太好满足了。 感冒的不舒服被旁人举手之劳的善意宽慰了不少。 陶桃慢悠悠逛到了到校门口的面馆,不巧碰上了自己班的学生。 林思佳原本紧紧倚着身旁的男孩,两人身子贴在一起亲昵地看视频。 空位不多,陶桃坐在了这对早恋情侣斜前桌的位置上。 看到她来,两个人马上和彼此隔开距离。 陶桃是一向不太喜欢管女孩子早恋的事情,无奈是自己班的学生,一时懒得拆穿。 男生她好像有点印象,隐约记得上次恋爱被通报时,身边的女孩子可不是林思佳。 面端了上来。 陶桃拿了双一次性的干净筷子,场面不至于尴尬,她背对着两位学生的自顾自吃面。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这个时段高二应该被分配在了图书馆自习。 这周的留校单子,陶桃上报登记的时候大致地看过,当时还想刘思佳联考过后学习上进了不少。 不过早恋和学习态度从来都不是画等号的事情。 她不愿意揣测学生,工作一年多,也并不是很想变成那种故作高高在上的师长模样。 想着当作没看到,打开了手机里的视频软件,挑了个没追完的综艺看了起来。 忘带耳机她也不好外放,索性就这样静音看着。 好在两个学生没过多久便装作互不认识前后脚走出了店。 对于这类早恋的学生啊,真说实话,陶桃挺难感同身受的。 就是长到二十几岁,更是难以共情到恋爱的这份酸楚。 何况她还早早就过了早恋的年纪,校园恋爱更是没有体验过,玩笑般地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只能说只要学生不明显影响成绩,她还是不想过多干预的。 这些学生也都是再过一年不到就成年的年纪,也该学会怎样对自己负责了。 陶桃点到为止,只要不是在本班搞什么换乘恋爱影响班级整体氛围,这棒打鸳鸯的恶人她还是留给年级主任去当。 她自己高中没有考上临城中学,准确说她其实并不是临城城区的本地人。 陶桃高中读的是离家近的县城中学,那个时候父亲生病急需要钱和人照顾,陶醉年纪又很小。 陶桃高中的时候是走读生,再加上她话少看着脾气古怪,不是很合群。 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在沉默地和自己较劲。 这种性格延续至今,她对人际关系一直都是淡淡的。 以前家里只有陈淑一个人挣钱补贴家用,生活压力大,难免拿孩子撒气。 爷爷去世后,父亲那边的亲戚也散了大半,陶正的医疗费够呛更别提,每月还要定期打过去赡养老人的钱了。 日久见人心,病不是一朝一夕拆东墙补西墙能够治好的。 哪怕到现在,陈淑刀子嘴豆腐心,时常也总说着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了陶父。 “要是没有你,我早就不管你爸了。” 是啊,要是没有陶桃,陈淑或许原本就能过好日子呢。 年轻时候大学生陈淑认识了文化程度并不高的陶父,在后面有了孩子,只好就跟了这个男人。 那个年代原本旁人议论的嘴巴本来就碎,陈家三个姐妹,难免攀比。 偏偏只有陈淑考上了大学,却嫁给了条件最差的陶正,而小姨虽然高中辍学却因为长相出众嫁给了当地有名的小富商。 也最看不起姐姐过这么差的日子。 陶桃到现在都不是很喜欢小姨,说不上为什么她总是带着上位者的悲悯看待她们一家,始终介意姐姐陈淑当年风光考上大学的陈年旧事。 每次重提都是一副女人读书有什么用,立着嫁对人这辈子才是女人最好选择的标杆,在高位做出嫌弃模样。 所以真的是这样吗,嫁对人就万事大吉了? 陶桃想事情出神,面条已经坨成了一块儿。 差距悬殊,上嫁何尝不痛苦。 陈芬表面看着嫁得好,可地头蛇的妻子也不轻松。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嫁给大十几岁的男人,从年轻的时候就为了生出儿子负重前行。 为了生儿子从二十出头熬到了四十岁,富商也早变成老头了。 果然陶桃还是把人想的太坏了。 她内心的想法极少出口表达,所以表面给人永远都是刻意营造的开朗老实的形象。 伪装越久的人,内里的阴暗潮湿在暗处生长,养成难以交付真心的防备。 无法投入恋情也是这个原因。 她害怕得到双向的回馈,宁愿永远单向输出的踽踽独行,也不愿意与另外一个人开始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 把自己交付于人,甚至投注不确定性。陶桃做不到敞开自己的内心,任人剖析她深藏着的无人所知的鄙劣。 吃过酥饼填了肚子,胃口不佳,面条也就三下五除二草率地解决了。 就算已经感觉到明显的饱腹感,陶桃还是不舍得浪费再多吃几口,肚子胀得难受。 一个人晃荡着回公寓了。 05.您现在声音好哑。 一个人晃荡着回公寓了。 日子过得草率,唯一聊以安慰的或许是双休两天都实实在在地睡了个懒觉吧。 周日下午两点,学生返校。 周末也算过完了,每周周日下午都是学生进行自主整理的自习。 根据本月的答疑安排,今晚陶桃在三楼的答疑教室进行语文答疑。 相比其他科目,来语文答疑的学生一向是比较少的。 第一节自习下课,陶桃提早到了答疑教室,想着抢一个安静点的好位置,出下周语文预备课的试卷。 简亓进来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好几个学生。 简老师只拿了水杯和今天刚收上的作业,就近在进门处落座,好巧不巧正是陶桃座位。 正对的斜对角方向。 看样子简亓今晚是准备把两节晚自习都留给这群答疑的学生了。 陶桃之前真的没太关注过简老师,对现在随机分配到一起的巧合也并不是很意外。 简老师开始和学生讲题了。 他说话声音其实真的很轻,陶桃听不太真切,只觉得或许嗓音用温柔清冽形容起来更为恰当。 简亓模样就像是极其有耐心的人,好脾气的自带让人如沐春风的能力。 不想被人察觉自己在暗处闲着无聊观察那边的动静。 故作正经地收回了视线,神情很快变得淡然,陶桃察觉到有其他老师进来了。 宋璇璇坐在了她身旁。 “宋老师不是一般在一楼的吗?”陶桃难得在三楼见到她,随口打趣道。 “不知道领导怎么排的,哎我真的,四班今天晚修真的吵得不行,等会儿我上课了我还得再过去盯一下。” 宋璇璇很快注意到教室另外一头和学生讲题的简亓。 原本是想说句玩笑话,奈何两个主人公都是清明正直的人,又在有学生的答疑教室,只是故弄玄虚地放下电脑,喊了句陶老师,挽好袖子到四班看自习去了。 说者有意,听者在讲题让学生自主思考的间隙看向了陶桃的方向。 今晚没有学生来答疑,陶桃收了心开始高效地工作。 简亓不否认对陶桃心存好感,连同这视角看过去,面无表情处理工作都觉着,对方长得真好看。 条件如简亓,男人单身至今,眼看马上就要跨上三十岁的坎儿,但其实对婚事恋情之类的事从来没感觉到一点急切。 回临城,他放弃留在省会的深造的机会。 本家的势力足以让他在临城混的风生水起。 他命里缺乏一剂闯荡,身家清白片尘不染,却是简家同辈几个兄弟里最顾家的那个。 温和,好相处,这么多年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女人。 家里人比老爷子先着急了起来,顾湘和简如望尽管分居了这么多年,还是最担心简亓的婚事。 尽管她当时极力反对简亓回临城发展,可现在见简亓在临城中学事业稳定至此,态度也反转,开始催促他能够早些成家。 “芬姨介绍的那个姑娘你去见了吗?” 周五晚上,顾湘就来询问过简亓相亲的情况,试探态度看中不中意。 没等到简亓的回复,顾湘接着说,“我刚刚才知道那个小姑娘还是你们学校工作的啊,就是陈芬说好像家里条件会差一些,你感觉人怎么样?” “相处起来很舒服。” “你去见了啊。”顾湘有些意外,之前家里给他介绍的人,简亓总有各种理由推脱,或者只是喝个咖啡速战速决,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好评价。 想起陶桃方才话里的意思,简亓沉了沉眸,收了原先话里的意思,“不用去和陈芬那边说什么。” 顾湘对儿子这方面的关心点到为止,年纪上来熬不住夜,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话说回来。 陶老师的长相是非常耐看的类型,分明没有刻意打扮过,可鬓角的碎发都生得恰到好处,美得舒展大气。 此时陶桃高度投入地认真工作,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 人之间微妙的情感变化难以察觉,简亓何曾把注意力放在过哪个女人身上,连发丝都观察得仔细。 “老师我到这一步就写不来了。” 旁边学生哭丧着脸把试卷递过来,简亓回神看试卷落笔写下的姓名。 是五班的学生。 这届高二的培优生计划,五班六个培优生里有四个都分配给他做专项提分指导。 又想到聊天时可以拓展的话题了。 简亓无意识用红笔敲了两下桌面,提示自己在工作时,该收起这些想法。 题目简单,这个学生对数学是上心的,简亓讲题从不拖泥带水,提供思路点到为止。 试卷的题型本身都是常见的,可能理科思维比较薄弱,他稍稍点拨,给围着答疑的学生一一解惑。 撇去中间独立思考的时间,晚修时间流逝得飞快。 等到快下课的时候,简亓身边才算终于空了人。 宋璇璇那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小宋老师性格直率,加上年轻会打扮,几个十二班的学生也要从一楼跑来三楼,声称要在地理老师这边面批作业。 陶桃倒是蛮清闲的,她不是很喜欢和学生混太熟,平时对家长的态度更是习惯性保持距离。 做事兼顾分寸感,再加上语文组作业都布置得少,很少会有来粘着她答疑的学生。 语文这门科目有其特殊性。 想提分有很多功夫还是得靠学生自己私下的功夫,学着对素材积累进行理解转化,感悟能力不是语文老师能够教得了的,只能在通过日常渗透。 五班明明是文科班,这次默写满分率在年级里还这么低。 陶桃闲来研究班级成绩,棘手的数学始终是个大难题,倒吸凉气,真的很不应该。 今晚有意观察了一下来数学答疑的学生,也就只有一两个五班的学生过来。 但女孩子们一坐在数学老师旁边,就是快两节晚自习,还都带着五班的答疑牌出来。 陶桃不是很喜欢学生粘着老师,也有这个原因。 高二年级每个班只有两张答疑牌,除非特殊情况,根据规定晚自习只有携带答疑牌的学生才可以外出,两个学生拿走答疑牌一问数学就是两节晚修,那其他同学怎么办呢? 关于答疑牌使用情况,根据之前私下收到的反馈,这方面确实很难做强硬的规定。 至于五班学生来数学老师这边的答疑情况,陶桃不是很了解,还是要问和简老师再了解一下情况的。 这次考试平均分才100出头,分数表拉出来,不及格的还有十多个。 下课打铃,答疑教室里的青年老师收拾东西结伴下班打卡。 宋璇璇已经口渴地要死要活的,抱着电脑下楼开玩笑说自己今晚嘴巴要冒烟了。 简老师今晚也是喝了不少水,宋璇璇和简亓看上去也不是很熟。 三人成行陶桃不知怎地就走在了中间。 地理组在二楼,打过卡后,陶桃和简老师一起回楼上收拾东西。 想了想还是铺垫了一下,“简老师今晚辛苦了。” 简亓长吁了一口气,数学答疑的工作强度真的很强。 大课间也有学生来,根本没有休息时间,稍难的题目一晚上忙不迭地讲解不下十遍都是家常便饭。 毕竟是回陶桃的话,简亓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兴许是真的累了,“答疑的时候工作强度是有点大的。” 这声音也太哑了。 陶桃侧头,莫名有些同情简老师,一晚上连着讲了快三个小时的题目,实在不容易。 “您现在声音好哑。” 听上去语气很是心疼的,当然也不排除简亓自作多情了,回答的声音又刻意低了几度。 便是故意要惹人家听不清凑得近些。 “晚上一起回公寓吗?” 虽是询问,简亓的邀约顺理成章,明知对方不会拒绝。 陶桃没有多想,她本就有事麻烦简老师,再说公寓房间离得又近。 耳根有些痒,简老师高她不少。 笑意映入眼底,男人皮肤好白,在冷光照射下更显唇色。 下唇饱满,耳语轻飘飘地落入耳畔。 一字一句,陶桃却觉得对方像是擅长接吻的样子。 大胆出格的猜想萌生的不合时宜。 06.新雪 听上去语气很是心疼的,当然也不排除简亓自作多情了,回答的声音又刻意低了几度。 便是故意要惹人家听不清凑得近些。 “晚上一起回公寓吗?” 虽是询问,简亓的邀约顺理成章,明知对方不会拒绝。 陶桃没有多想,她本就有事麻烦简老师,再说公寓房间离得又近。 耳根有些痒,简老师高她不少。 低语时笑意映入眼底,男人皮肤好白,在冷光照射下更显唇色。 下唇饱满,耳语轻飘飘地落入耳畔。 一字一句,陶桃却觉得对方像是擅长接吻的样子。 大胆出格的猜想萌生的不合时宜。 “陶桃?”见她没反应,简亓又唤她。 陶桃才察觉到此时距离有些过界了。 “啊,好的,我现在去收拾东西。” 莫名狼狈,陶桃别过头,逃回办公室收拾东西。 今天本职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陶桃收拾时也有些毛手毛脚。 心思已经飘远了,开始看到什么便往包里塞什么,拎上包后又折回来再检查了一遍。 简亓已经在门口等她。 这个点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走得差不多了,高二和高一比高三年纪早半小时放晚修。 学生相继离开教室,两幢教学楼已经关了大半的灯。 答疑时简亓没有穿外套,白色毛衣外面套得仍是大衣。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穿大衣。 陶桃把胡思乱想的话吞进肚子里,今晚一起回公寓不比第一次见面的别扭,但多少还是有些生分。 好在有工作的事情可以聊。 简亓存有私心,注意到陶桃走得不快,也放慢步子来陪她慢慢走。 几分钟的脚程,愣是让晃荡成变成下班后的散步。 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客套的话已经说过了,陶桃想要聊的又是班级个别学生的学习情况,感觉简老师今晚讲题已经说了很久的话了。 虽然同是加班到这个点,相比起其他答疑老师,她还是有精力的。 可谁还想在下班时间和同事闲聊学生的学习情况呢。 “陶老师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简亓见陶桃一路上都环着手臂,皱着眉头像是若有所思,主动找了话题。 “是有的,”陶桃咳了一声,视线所及,夜幕渲染得眼前男人实在养眼,今晚这点时间谈工作岂非太煞风景。 话锋一转,“简老师您明天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好啊。” 好啊?这答应的语气太顺利了。 陶桃掀起眼帘又看向简亓,想确认什么。 简老师当真是笑了,眼底隐约有笑意,陶桃松了口气,还怕对方觉得冒犯。 又张嘴想解释道,“我本来就欠您一顿饭的人情,而且您那天给我的酥饼,真的很好吃。” 解释得堂皇,越描越黑,倒是显得她心猿意马。 “我都有空的,明天上午最后一节我上的是五班的课。” 那更巧了。 陶桃原本就还没想好答疑机制具体应该怎么协调,看看明天能不能和简老师商量一个固定的坐班答疑时间。 忽然起了大风,散着的头被风吹乱,下意识地抬手挡风往前走,顺带整理被吹乱的碎发。 “这个香很好闻。” 简亓走在了陶桃前面,替她挡了些风,眼睫垂下小声说道。 陶桃收回手,心说其实是护手霜。 手心摩挲着外套口袋,毕竟是她有意为之。 上次闻到简老师的香水,就想到自己有一只气味相近的香膏,中调有柠檬和木质的味道。 陶桃也偏爱男香,比起甜腻的玫瑰香味,更喜欢中性些的冷调气味。 先前每次加班回到公寓,硬生生爬五层楼,陶桃都觉得吃力。 和简老师聊的入神,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房间门口。 陶桃将钥匙插入锁孔,简老师倚着墙,礼貌地目送她进门,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上次她回宿舍走得太过仓皇,现在也只是普通同事的关系,想说什么收尾,互道晚安会不会太亲近了呢。 “晚安。” 陶桃还在嫌隙里纠结之余,简亓轻声同她说了句晚安。 锁扣转动,门开了。 心跳的声音也异常明显,陶桃懊恼自己的薄脸皮。 “简老师,明天见。” 陶桃想事情的时候无意识地在房间漫步起来,拖鞋在地上拖沓。 从椅子上起起坐坐,心思跌宕起伏,终归是害怕楼下的老师嫌她吵,也不敢走了,倒头栽在床上,脸埋进枕头。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微信里零零总总,除了工作群也没有几条。 和简亓的聊天框,不知道掉落到了什么地方,工作群聊的消息顶上来,找到简亓的头像点开后又郁闷。 好像除了工作都不知道能聊什么。 陶桃闷声叹了口气,关上手机。 消息又跳了出来。 是简老师发的照片。 「下雨了。」 拉开窗帘,确实下雨了。 「还好我们回来得早哦」 陶桃这人实在太闷了,想法务实。 第一反应是还好答疑结束就及时回了公寓,不然就得淋雨了。 刚才回来就觉得起风了,晚上看不太真切,临城冬天不经常下雪。 总觉得是飘起雪米,陶桃打开窗伸手想去接,一粒粒雪米落在衣袖上很快化成了水。 她想拍到雪给简老师也会一张照片,一来一回手伸出窗外被风吹得通红。 「简老师我感觉下雪了。」 只是太小了,她接不住。 「窗外很冷的。」 陶桃忽地想到简老师住在自己隔壁。 阳台虽有墙体隔断,一墙之隔,他若也在窗边,陶桃把手伸出窗外的行为被看得一清二楚。 赶紧关上窗户逃回房间,不想回简亓消息了。 打出的话好阴阳怪气,您早点休息呢。 敲敲打打,最后从对话框退了出来,索性不回复了。 晚上做的阅读专练被教研组长打了回来,共享文档加上了批注,原来之前出过类似的古文。 看来晚上要被迫加班了。 陶桃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的,再睁开眼闹钟已经响过两遍。 着急忙慌地翻身下床,发现被子里见了红。 在迟到的烦人时刻,生理期又好巧不巧地来了。 早自习的打卡陶桃应该是赶不上了,被单还要及时拿去洗衣房换洗,祸不单行。 第一节课还有半个多小时,陶桃对今天穿什么衣服又犯了难,该昨晚就挑好的。 说来也是,她真的有些矫情起来了。 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安慰道这绝对是没睡醒,又加上生理期的缘故。 陶桃,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赶紧到办公室放好东西,准备去上第一节课。 周一早上第二节下课,还有全体教职工都要到场的升旗仪式,陶桃坐在桌前草草地打了个底。 最后一步顺手拿的口红颜色太正,存在感太强,想卸又来不及了。 顶着一个存在感很低的底妆配上红唇,视觉上格格不入显得她精心打扮过似的。 然后上班迟到错过语文早自习。 值得庆幸到主任还没来,上午的迟到没有被抓个现行。 今天上课内容是试卷分析,放了包拿上批过的作业就去了五班。 陶桃不常化妆,虽说是语文老师,照理应该是会打扮的,她的穿搭习惯是低调的暗色,化妆的频率也很少。 原本打算在工位收拾一下东西,上周设置的换课提醒跳了出来。 第二节课要先去一楼的九班接着上课。 水还没能喝上一口,又得拿起东西去一楼了。 九班是混合选课的班级,选课组合比较杂,学习思维之类的习惯也最跳跃。 九班听课效率没有五班那么高,但胜在参与度,学生自主思考的能力强,这节课上硬是要和陶桃较量一下阅读题的答案。 每题都有纠结和疑惑,分析试卷的进度比五班慢了不少。 陶桃笑道,一个个这么有想法,下次语文答疑先来找她切磋一下。 她在五班更多是班主任的威严,在九班这群活宝面前确实会更放松。 下课铃响了,哨声吹响,陶桃准时下课。 从一楼走回办公室,准备和自己组里的人一起去操场。 随行杯放不进口袋,连着上了两节课,早饭还没吃,难免口干舌燥。 已经有班级整理好队下楼,陶桃贴着墙低头慢慢地用吸管口喝水。 五班不走西楼梯,陶桃也并不是很想抬头,视线所及恍如有人与她擦肩。 楼梯学生走得匆忙,陶桃只顾喝水。 思绪飘忽,察觉那人只是经过她,咫尺距离又转瞬即逝。 陶桃不禁放慢脚步,只因为,又听到那人笑了。 07.恶意搭讪 短讯来自简亓,陶桃给他的备注还没改过,中规中矩地很有分寸。 消息发于七八分钟前,闷闷低头看果真鞋带散了,后跟还沾上了些泥草。 陶桃为回复慢说了不好意思,客气地回怎么没见到简老师,便把手机收进口袋,把鞋带系得紧了些。 那天晚上简亓好脾气地帮她系上了鞋带,这事该怪她得寸进尺。 学生发言通常都要念几分钟的稿子,太阳底下该是还要再站一会儿的。 陶桃温吞地站起来,原本没曾想简亓回复什么的。 「你身后。」 手机的回复映入眼帘,简亓已走向她身侧,遮挡住了大半的阳光,留她在阴影里。 “简老师您早上好啊。” 招呼打得有些生硬,陶桃此刻唇色发白,头晕来得不是时候。 生理期现在找她犯难,肚子抽痛疼得倒吸凉气。 早上还化妆呢,施了粉黛的脸倒是因她身子不舒服显得更没气色了。 “人不舒服吗?” 简亓察觉她的异样,抬手本能地想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发觉陶桃退半步的抵触,收了回去。 升旗仪式全校大部分教职工都在,和陶桃尚未确定关系,男女有别。 陶桃自觉退后了半步,简老师长相惹眼教学能力出众,一直都是处在八卦中心的人物,她既然是不想和简亓扯上别人口中的联系,本该保持距离的。 摆摆手归咎于没吃早饭,气氛莫名尴尬了起来。 是她太拧巴了,趁没人注意先告辞回办公室了。 今天的学生汇报是二班的学生,陶桃走的是操场侧门,发言完毕台下鼓掌。 “我的讲话完毕,谢谢大家。” 掌声淹没了指导老师:陶桃老师,发言人:某某。 陶桃靠近音响,听清了学生口中念出陶桃的名字。 她才想起上次这位学生原是来找赵老师改稿子,那天办公室恰好只有她在。 对方态度诚恳,陶桃帮他修改指导了一二。 没想终稿的落款既然写的是她,又让她珍视现在工作的来之不意。 现阶段她最该做的就是恪守本分甘之如饴,踏实地做她的班主任。 人难受得劲头过了,陶桃又开始纠结刚刚对简亓的态度是不是太差了。 出于对普通同事的好意关心,她这么刻意的闪躲是不是也让简老师有些尴尬。 打印室在行政楼一楼,陶桃今早已经没课了,语文组的作文节选也该打好了。 这些试卷通常也都是老师们派人来整理的,每周都有不少试卷,不可能每天叫学生都过来数试卷。 语文组资料一般都是单页的,比较好找,像作文鉴赏通畅是一张A3纸大小双面打印出来。 陶桃不是很想回办公室就在这边等着,坐在行政楼的大厅,混些时间。 之前她还羡慕过行政岗,她也纠结过是投行政岗位还是教书的教师。 今天她来得不巧,打印室老师因为周一心情不太好,说话也不太中听。 她没什么所谓,行政和普通教师福利待遇差不多。 行业潜规则里教师就是会比行政岗的老师的薪资和地位要高些,打印室每天杂事也有不少,对方发脾气陶桃也能理解。 陶桃没想到待在这里,能遇到胡诩。 “陶老师这么巧啊。”胡诩同她打招呼,一看到她便坐在了长椅的空位上。 陶桃不是很想搭腔,点头算是回应。 很久没碰上胡诩了,之前各种活动也是故意避着这人。 她对胡诩没什么兴趣,一个男老师话竟然可以做到这么密,藏不住事又爱添油加醋,说话不着边际显得曾经他们二人有过什么一样。 说不好听些,这怎么不像是变相的造谣。 陶桃从前不回应变成胡诩口中的营造高冷氛围女,明确礼貌的拒绝变成了吊他胃口想花他钱。 就算这些都是小范围知道的事情,但一个办公室也就这么几个老师。 学校关系网就这么点大,随便传的闲话在看不惯她的人看来早就变味了。 再说陶桃又是这么薄面在意自己形象的人。 她的不自在显而易见,原本看打印室老师心情不好,就一个人在这边安静地等会儿。 现在胡诩找着一个个无聊的话题想和她聊上几句,陶桃实在不太想回应。 起身问打印室负责人,“打扰吴老师,我们高二组语文作文节选打好了吗?” “不是说快了吗?”吴椿理着试卷语气不太耐烦,一副哼哼唧唧的臭脾气。 “那吴老师我下午再来吧,麻烦您了。” 纵然被人给了臭脸,陶桃没恼,正好找个理由离开。 “听说你上周是在和数学组那个简亓相亲?” 胡诩见她离开不知怎地又追了出来,直接在走廊里和陶桃问起这件事。 对方质问的语气真的让陶桃感到非常不适,心里恼了一句宋璇璇的大嘴巴。 “胡老师您管好自己的事吧。” 陶桃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对方嘴巴还说个不停,自觉加快了脚步,也不想和胡诩在这边拉扯得太难看。 “我可听说简老师在咱们学校条件可是数一数二的好的,我说怎么之前陶老师和我接触的时候都不带搭理的。” 胡诩说话刺耳,陶桃受伤拿着方才数给两个班的默写专练。 手上拿的是试卷,呼人脸上也不好看,何况这七八十份也是她一张张数出来的。 上楼了,胡诩还是缠着她阴阳怪气喋喋不休。 再这样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她确实一开始对胡诩先前的殷勤,因为不了解有接受过一些,稍微再接触就发现,胡诩家里条件确实一般,聊天莫名其妙开始地卖惨和哭穷。 陶桃就是很现实的人,了解到一些胡诩家里的情况,就不再想深交了。 她自己的家事都理不清楚,抛开其他,她也真的反感别人和她再诉苦闲扯这些。 “能和简老师相亲,陶老师家里条件肯定很好吧,难怪看不上我呢。” 这话酸溜溜地刺耳。 胡诩学历比她好,本科院校是省内重点的211,陶桃的学历不是很好看,职场对新人的第一印象难免要先看一下学历门槛,这点她不占什么优势。 实习的时候陶桃就藏掖自己的学历,实习老师初次自我介绍就没提。 学历自卑一直跟着她。 撒谎没什么意义,也不是长久之计。 扯谎经不起时间的考究和推敲,陶桃在聊天问到她时,故作轻松地实话实说了自己的毕业院校。 有位老师当即没有眼力见地开玩笑说陶老师莫不是家里有背景吧。 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 陶桃打哈哈谦说自己就是运气好。 胡诩当时听了进去,现在来她这甩威风,诚心找她不痛快。 陶桃第一次碰到这种小家子的奇葩同事,不知道现在破防什么,自己越不想搭腔,对方越来劲。 快要分不清胡诩是来找她吵架还是来干什么了。 学生处就在楼梯转角处,她不想和胡诩在这里纠缠。 直接往高一教学楼走去了,希望胡诩为了自己的面子可以消停一些。 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响了,开始有学生和老师从教室出来了。 上次和胡诩接触,记不清是多久之前了,他现在找机会这么计较,难道是当时追求自己的时候送过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吗? 可好像就付过一次一起吃饭的钱,后来看电影的时候想表白被她明确拒绝了吧。 说到这个商场买的烤肉套餐应该还没有简老师上次带她吃的日料贵吧。 陶桃这种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周五晚上是不是让简亓破费了。 好像每个口味的烧鸟她都尝了一遍。 原本就有流言蜚语,有关陶桃和胡诩之间的是是非非,胡诩还当真跟她走到了高二三楼办公室。 陶桃不想搭理他,只见这人语气又开始变好了,声音也又提高了几分。 这又是闹哪般。 她捧着试卷,神色涣散,已经被胡诩搞得心情很差。 更不想与他有什么交流,保持距离只管自己快步走着。 “那就这样说好了啊,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哦。” 陶桃觉得莫名其妙,发现迎面走来的是简亓。 简老师手里拿着教案,大概是要去上课了。 08.小桃老师。 胡诩这话故意要说给简亓听,假模假样说这番话,想在来人面前势必留下仿佛彼此纠缠不清暧昧的关系。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陶桃脚步一顿,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转瞬也恢复了平常。 简亓只会路过他们去教室上课吧。 不料脚步停了下来,“可小桃老师中午已经和我约好了。” 胡诩身高不是很高,长得充其量旁人看到大概评价一句还行,勉强擦上一点清秀的边。 简亓语气听上去还算温和,他对胡诩只是礼貌地颔首,陶桃不知简老师是真的来解围还是什么,听着觉得像是临时的通知她不容拒绝。 男人其实在想宣誓主权的事情。 简老师身高和气场占了优势,眼底照旧是含笑的。 简老师上课有带眼镜的习惯,身材高挺,斯文的细框眼镜更显得温良。 单单是这种礼貌的疏离,便让胡诩顿时矮了一截。 “等会得辛苦陶老师在办公室等我一会了。对了,赵老师刚刚还在找小桃老师,好像在问预备课的事情。” 陶桃顺势接了话,声音软了下来,显得关系亲近些。 “那中午我在办公室等简老师回来。” 三步做两步地只想快点回办公室远离这是非之地,留简亓和胡诩在此。 进门前还是不放心,最后回头瞧了一眼后方的人,预备铃响起,快要上课了。 简亓似乎是在同胡诩说什么,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陶桃身上。 视线再次碰撞,胡诩转身离开,简老师去上课了,可弯起的嘴角不假。 陶桃推开门的动作不再停顿,仓促地转过头,咬了咬唇,脸颊都热了。 放下试卷,终于能够安心地坐回办公室了。 身上犯懒,什么都不想做,这节课结束就该去吃饭了。 想想刚才都有些心悸,今天这事陶桃总算彻底明白胡诩不是什么体面人了。 也不知道在计较什么。 可简亓刚刚叫她小陶老师诶,这又是哪般呢。 曾经胡诩的追求对陶桃来说只是叨扰,简老师几次相遇散发的好意又让她忍不住多想。 这种被激素支配的期待见面的感觉让她感到陌生。 人真奇怪,方才在操场还言之凿凿和自己说要和简老师保持距离。 现在被解围后又和小鹿乱撞似的。 一早上除了上了两节课去数了一点默写,好像真是什么都没干,陶桃企图把自己从痴心妄想里拉回现实,问赵老师预备课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呀,我感觉你昨晚发群里的终稿节选的文章挺合适的。”赵老师还在忙二班的事情,无心顾及其他。 陶桃松了口气,昨晚熬夜修改了终稿,总算没有再被打回来。 “怎么这么问?”赵老师顺口问了出来。 “刚刚回来忘了听谁说的,还以为是审核没过。” 陶桃把简亓的名字吞了下去,简老师瞬间便成了某某。 好在赵老师也没有疑心,办公室还有其他的老师在,陶桃收拾了一下桌面,看着桌面时钟混时间,只觉得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好久。 还有一刻钟下课,平时到十一点老师们就结伴去吃饭了,赵老师也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陶桃打开了一个大致做好的PPT,放在桌面装作有事可做,让她们先去吃就好。 办公室空无一人,陶桃心思不在这,终于熬到了下课铃响,听到了学生鱼贯而出冲去食堂的躁动声响。 四下安静,秒针挪动走过钟表的声音清晰。 陶桃照了照镜子,点涂上了口红。 与镜子里的成像平视,细细端详,客观来说她长得也不差吧。 门口传来敲门声,陶桃收起镜子。 午饭时间教学楼是最安静的。 偶尔会有吃完饭的领导,照例巡逻各个楼层,看看有没有不去食堂吃饭,留在教室使用违禁品的学生。 碰上了教高二物理的副校。 陶桃对领导一向敬重,见到都是会打招呼的。 简亓不着痕迹地揽了一下陶桃肩膀,有贪玩的学生着急去打球,水杯没盖紧,台阶上留了一大滩水。 “小桃老师,注意脚下。” 副校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也和他们寒暄了一句。 “两位老师这么晚去吃饭啊。” 陶桃对着调侃不知道怎么回应。 简亓接了下来,应了声,“叶校,巡逻辛苦。” 叶常国拿他没办法,意有所指,简老师只是笑笑。 昨晚她邀请简老师一起吃饭,也没定下来是中午还是晚上。 她其实是有点好奇在的,有些在意胡诩是否有和简亓说些什么。 胡诩说话难听,可她第一学历一般是真,有背景只是无稽之谈。 食堂三楼是教师食堂,没什么特色东西,也就是些中式快餐。 和日料比起来,确实家常得有些拿不出手。 陶桃挑了几个她之前和办公室老师一起吃过的硬菜,刷卡的时候被告知简老师已经付过了。 侧头发现简老师已经占好位置拿了碗筷。 人情是继续欠着了,菜有些沉,简亓走来帮她拿着,陶桃只管跟着简老师身后。 平心而论,她贪图和简亓的接触,想和他走在一起。 脸皮薄,感受到被人注视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这邀约是她主动发起,简亓的靠近不用太多,她便轻易得到了一种满足的实感。 人果然只是会越来越贪心的。 想这顿饭吃得慢一点,她能够和他待久一点。 陶桃摸不透简老师从前有没有听过有关她的风言风语,坐在简亓对面没发觉已经开始咬筷子,思忖到底该从何处开始聊起。 想说的话太多了。 “是这样的简老师,说来有些过意不去,我有件事情想麻烦您。” 陶桃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麻烦人的开场白信手拈来。 “陶桃。”简亓忽然唤她名字。 “您说。”陶桃忙不迭接茬,也有些忐忑,害怕简亓说些严肃的话题。 “你说话可以不用尊称我的。”简老师眼眸微垂,大抵应该是陶桃的幻觉,简老师这样怎么莫名看着有些失落。 “我们的年纪好像并没有差很多。” “可您是前辈啊。”陶桃话语笃定,语气认真。 “那也是一起吃过饭的关系了。” “话是这么说,”陶桃见好就收也改了口,不想在这问题上深究,开始说正事。 “我是想问可不可以和你商量一个给五班的答疑时间,看简老师哪一节自修课有空,您来五班坐班,或者五班学生来办公室找你。” “可以的。”简亓答复得爽快,给出方案。 “周三下午的答疑课连着最后一节活动课吧。” “我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学校的,周二和周四的晚一会给部分二班的学生上竞赛的提升课,如果找不到我人,不是在上课就可能有事不在学校了。” 简亓告诉她自己的行程安排,陶桃接话说起自己的日常安排,“我也是都待在学校里的,平常出试卷改作业,或者写领导要检查的教案收集反馈。” 说起来高中老师的生活重合度相似的,陶桃何止是经常都待在学校里,细想起来今年一整年她是几乎都住在学校的。 “平常我们五班学生来你这边答疑的人多吗?” 简亓没有系统统计过人数,二班的学生其实答疑积极性不高,因为试卷都是他们可以接受的难度,“我这边别的班来答疑的积极性可能会比五班多些,像三班和四班,虽然不是我教的,但经常来问的人也有不少。” “女孩子可能性格上会腼腆一些。”见陶桃沉思,简亓为五班的学生找补,话说的漂亮些。 “之后答疑可以让课代表收集每周练习的错题,我这边也会统计,答疑课上再做专项讲解。” “真是麻烦简老师了。” 陶桃昨晚还担心该怎么上答疑的安排,聊起来竟然三两句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简亓对学生负责,带五班时间不长,也大致了解了这个班的做题风格。 话锋一转。 “我今天听人说,小桃老师说我和谁都看着很般配。” 陶桃眼睛都睁大了,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她那时心情不好和宋老师才多说了几句,没有别的诋毁简亓的意思。 饭吃的差不多了,原本也是时候回办公室了,简老师这句话问出来,陶桃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陶桃当即有一些慌了,掌心出了汗。 他的意思是因此而不高兴吗。 简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还是温和的样子,眼睑仍是微垂着像是在想什么一样。 陶桃头脑风暴一下觉得合理,像简亓这样身家清白的高岭之花,想必比旁人更在意自己的形象。 陶桃只是无意中和他相亲扯上关系,却在背后说些抹黑他的话实在是不妥。 何况他这人大方,今天还在胡诩面前替自己解围。 本来就只是接班的代课老师,平常还要管实验班的竞赛,她还得寸进尺再占用他没课的时间,让他留下来给她的班级坐班补课。 是她太麻烦人家了,陶桃顿时泄了气。 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指紧张地抠着掌心,想着解释的话。 “简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简亓原本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陶桃急得红了耳根。 难得态度顽劣了起来,“先回去午休吧。” 三楼大堂老师走得差不多了,打扫的人在等他们这桌吃完。 简亓摸不准陶桃平常中午是回公寓休息,还是留在办公室。 或许是他太急了,见她沉默地不知在自责什么,也开始想安慰的话。 下楼的时候更是闷闷地。 往公寓走,陶桃突然拉住了简亓外衣的长袖。 定是生理期的缘故作祟,陶桃今天有些矫情,胡诩肯定同简亓说了不好听的话吧。 她找另一半的标准确实虚荣势力,也是很现实的人,她的确是对简老师有好感但真的没有想过和他能够发展关系的。 “我没有想到小姨给我推的相亲对象会是你,然后我也不是有意和别人说关于您不好的评价的。”陶桃顿了顿又开始忍不住礼貌地尊称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地满脸通红。 大抵是真的很痛苦,明明心动却又不敢说。 “您是一个特别优秀特别好的老师,再说我这人也挺没意思的,您放心我也没有想过与您发生什么的。” “陶桃。”简亓打断了她,“那如果是我想和你发展长远的关系呢?” “我想了解你。” 09.躲他 陶桃开始躲着简亓了。 其实那天简亓的话并没能说完,陶桃当时听到诸如想了解她的字眼,当即停止了思考。 发展长远关系和更了解彼此,真是她字面意思上理解的那层意思吗? 细说起来他们也才正式接触几天,至于进展,好吧其实也是根本没什么进展,他们之间连话都没说上太多。 对话内容大多关于工作,以及她单方面输出的吐槽工作。 正好当时领导的电话猝不及防地打了过来,五班学生带头跟着十二班几个男生翘了午休去体育馆打球。 听着还好,几个学生还从体育组办公室顺走了音响,连接偷偷带进学校的手机外放一起嗨。 一群人集体逃课,带违禁品入校,私自挪用学校公物。 这几项违纪迭起来再加上五班这几次考试的成绩,只怕领导本就有意找她谈话。 陶桃当时只好先去主任办公室领人回去。 这也是她第一次和体育组的陈耀打上照面。 “刘老师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纵容这几个学生把最大的音响拿走也不制止呢?”主任的水杯拿起放下,见陶桃来了招呼她先坐下,“陶老师你来了先坐这边。” 陈耀背对着门,听到有人进门,回过头来看她。 恍然大悟。 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注视陶桃辨不清是什么意味,只好也向他颔首算打了招呼。 体育组不归教导处不管,平时的交情也少,主任最多也就发几句牢骚也说不出新的话了。 至于陶桃,恐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从成绩到班风说个不停,临城中学会考察自习课学生的抬头率,抽查的结果看五班这几周以来一直都是垫底,陶桃资历浅,主任圆滑地把指责的话变得顺耳,大概意思不变。 说到底不过是让她注意自己的工作方式,学生的学习生活都要两手抓。 话糙理不糙,一个班级的学生学习的心散了,就很难聚起来了。 陶桃连身应答说得是,谈话持续到预备课上课。 离开教导处,在楼梯转角处遇到了刘老师。 其实今天的谈话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都算是无妄之灾,没人能想到领导怎么突然就去体育馆抓打球的学生。 平日里体育组工作清闲,加上体育老师普遍资历浅难免和血气方刚的学生混得熟些,一些器材的挪用,惯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是在不损坏公家设备的前提下,都允许学生们先借去用了。 陶桃没有什么话想同陈耀说的,学生违纪的事,归根其实也怪不到体育老师头上。她只是在想找五班今天犯事的那几个调皮学生该说些什么,以此来小惩大诫,让他们安生些。 她最近都在忙组里安排的工作,刚刚主任点她,她才想起来马上就是文旦汇演,五班女生多,出的节目也多。 表演、排练都占学习时间,全是需要耗费不少心力的琐事。 凡事讲究一个张弛有度,有课余生活做些放松的事情自然是好的,至于其他的细节,她准备回去列个代办一件件解决。 陶桃的性格并不是什么情绪都能完全写在脸上的人,遥看一眼只让人觉得心事重重。 陈耀之前见过陶桃,虽然住在学校不多,但几乎每次回来都会碰上旁边房间的人出门,次数多了也混得眼熟起来。 一起下楼有些尴尬,陈耀习惯性说了些客套话,嘴碎了些,无意识透露先前在公寓打过照面。 “陶老师之前我们住隔壁的。” 陶桃应了一声,想着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客套地说巧,没放在心上。 之后上头对这件事开了在年级集会上做了通报批评,再随着新主题班会任务的下发,陶桃那段时间的晚自习都在找学生约谈。 总之,新的事情层出不穷。 那天中午的插曲也在主人公的沉默中便交待翻篇了过去。 连同陶桃和简亓还未来得及擦出火花的关系。 要诚心躲着一个人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想遇不到也很容易。 原本高中老师的工作就不给人喘息的时间,陶桃有意让自己忙起来,加上先前答疑分配安排的巧合也没再出现过,算起来已是许久没和简老师碰上面。 但陶桃先前同简老师商议定下来的答疑课照常开始进行。 他们没有再有过额外客套的联系,而那周的活动课陶桃记起了这件事,有去班级看过情况。 后门关着,隐约能够听到简老师讲解数学题的声音。 再往前几步,她能够以班主任的身份自然地路过班级,看里面的情况。 或许陶桃心里还留存对这段无疾而终的相亲关系,说不清的别扭情感。 她也承认在对待简亓这个人上仍旧矫情。 往前走的步子收了回来,她就是不想正面见到简亓,转头走到楼下绕了一圈从另一个方向经过教室。 学生对数学答疑课的专注度很高,陶桃扫了一眼班级大概,没人同她视线相遇。 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尽人事听天命,约谈和班会里该说的话她已说尽。 本学期最后几个星期的时间里,就静待结果了。 至于即将到来的文旦汇演,陶桃不是很古板的人,学生当然有尽心准备的权利,毕竟临城中学一直有不成文的规定,只有高一高二的同学可以参加文旦汇演。 这次的表演将是他们高中进行最后一次大型演出的机会。 除了报告厅彩排,其他翘了自习课去排练的假条一律都是不批的,上面领导每周都在查出勤情况,陶桃并不想打破规则。 倒是在办公室总能听到赵老师的抱怨。 “哎,你们说二班那群女孩子也是精啊,知道晚修自习课的请假找我批不了,就几个人跑到隔壁数学组软磨硬泡简亓去了,说什么肚子痛头晕,简老师也就都签字了。” 二班实验班的成绩一直稳定,分班根据考察综合成绩分出了一班二班两个实验班。 纵然少一两节晚自习的学习时间,成绩靠前的学生自己也会安排好时间做复习归纳,赵老师说归说,对学生的学习情况还是非常放心的。 几个老师开玩笑。 “哎人家简老师毕竟单身嘛,一个假条而已,小女孩卖个乖他当然就只好都签了啊。” 一时女老师们稀稀拉拉笑成一片,陶桃没吭声。 或许赵樾早察觉到什么,这段时间都没再见过简亓和陶桃两个人有明面上的互动接触,非常有分寸地自觉忘记先前偶然撞见的事情。 陶桃心里雀跃对简亓产生的星点火苗,随着时间也在工作中无声息地灭掉了。 新的工作安排出来,即将到来的期末统考,语文组又被上面分配了出卷的任务,只是这次合作学校变成了师大附中。 师大附中是私立高中,这几年生源也变好了许多,并且中考后给县城里有竞赛潜力但是有家庭负担的学生开了后门。 只要在师大附中就读,就有学费和住宿费全免。 中考分流,不少有资质的学生去了师大附中,虽然总体来说和临城中学还有很大差距,但是某些学科上也一直和临城中学咬得紧。 其实还是沟通上的问题,临城中学教师工作压力大,师大附中作为私立中学工资开得高,这些年就是临城中学这边跳槽过去的老师都有不少。 据说高一组前任语文教研负责人因为在作风问题方面不受待见,之后跳槽到了师大附中做年级主任去了,临城中学的老教师一直对这件事颇有微词。 不过陶桃也就一个教龄不到两年的新老师,上面的摩擦不是她考虑的事情,只是希望这次的试卷可以好出一点,学生呢也可以考得好些,过年让她拿着微薄的年终奖过个好年。 于是乎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她一头扎进工作中,逐渐忘记了某位只能在办公室聊八卦偶然提及到的人物。 10.小孩 那天胡诩其实根本没能呈上几句,见陶桃走了开始玩笑地有意内涵道,陶老师可远不止接触过一个男老师。 简亓一贯做人体面,直白的重话也不必多说,打断了男人的话,轻描淡写地提及到年末考核。 “胡老师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铃声响起,眼前的人不过寥寥数语,却让胡诩不栗而寒。 谁不知道简亓在青年老师里资历最优秀,屡获佳绩,家世雄厚的背景更不用多说。 胡诩当即换了副面孔,连声谄媚地找了借口告辞。 这段时间简亓忙着家里的事,没住在教师公寓。 这场寒冬,爷爷的病来得猝不及防。 先是在自家院子脚滑,摔了一跤,再之后,便一躺不起了。 高中教师在应试教育里最是忙碌,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家人。 简如望和顾湘貌合神离,分居多年。 这次爷爷病重,只有他一人来照顾。 简亓进病房时,简之之正趴在老人旁边看病房墙上挂着的小电视机。 “小叔,你来啦。” 七岁的简之之是简亓表哥简寻的孩子。 前女友意外怀孕,简寻当时年纪小根本没有成家的打算,谁能想到刚断奶襁褓里的孩子被突然送来简家。 简寻年轻气盛逃避责任,受不了亲戚间责难的流言蜚语和家里断了关系,跑到外地重新开始,丢下没断奶的孩子给了老人照顾。 简亓把给简之之买的玩具拿了出来,小孩拿到东西,欣喜地跑到一旁拼积木。 今晚又是简亓来这边守夜,护工说老人白天的时候意识模糊地醒过几次,只不过没过多久又昏迷了过去。 医生查房的时候说现在情况还算是乐观,等老人意识彻底清醒,病情稳定下来就能出院了。 现在医院来学校往返的路程有些远,但简之之的江临小学离临城中学倒是要近许多。 之前爷爷身体一直硬朗,简之之上下学的事情也都是老人每天早上坐公车来回送去。 老人病后的这段时间,简之之的生活起居开始变为简亓这个叔叔负责。 小孩其实是懂事的,在叔叔这儿不哭不闹,简亓原以为该是好照顾的,直到今天学校老师电话打到简亓这里,说简之之从上周起就开始不好好写作业了,还总是上课打瞌睡。 今晚一见,简之之穿得潦草,身上的外套不知穿了几天,看来他真的很有必要把这个小孩带到身边来养。 竞赛期过了,学校的那些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晚上他没有留校办公对二班的学生其实并无多大影响。 只是他现在考虑的范围多了些,五班的成绩,临时接管的代课老师总得担一份责任。 “简之之。” 简之之会看脸色,虽然小叔看着脾气很好,可冷脸的小叔并不好招惹,乖乖放下手里的积木碎片,站到了一边。 “你从上周开始作业都没有写吗?” 简亓教育小辈的语气不比同学校的学生来得温和,他不纵容家人,此时的严厉同对他自己的要求如出一辙。 “我…我写不来。”简之之知道自己辩白不过,只好哭了起来。 简亓并不吃这套。 “连抄写都写不来?” 小孩抽泣,断断续续开始主动承认错误。 时间不早了,简之之没人照顾每天和老人一起住在病房里也不成样子。 简亓随手抽了几张纸巾让简之之把眼泪擦干净。 小孩哭得不好看,天气原就是冷的,待会儿出门吹着了风,担心体质差着了凉。 “晚上你和我去老宅把自己要用的东西收了,之后都和我住东区那边。” 病房的空床并不好睡,简之之怕黑,家里没人他也不想去住不熟的大伯母家,硬生生睡了一周的床板,每天晚饭吃些护工做的病号餐。 简之之当然乐意,他知道和小叔过肯定不会太差,屁颠屁颠地赶紧去拿书包。 至于这一盒仅拆开了包装的拼图,简之之有些舍不得,但毕竟没写作业被叔叔抓包,总该表现得乖些。 简亓和这边的护工交代了一些照顾的事宜,留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转眼看到小孩在这边鬼鬼祟祟对着积木揶揄。 “带上一起走吧。” 车内安静,简亓并不擅长也没有和八岁小孩找话题的打算,只顾自己开车,大致过了一遍学校最后几个教学周的工作安排,计划增加下周在学校晚班的时间。 到了老宅,简亓让简之之自己上楼去拿换洗的厚衣服,之后去了就近的便利店给小孩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 买完东西,赵樾的电话打了过来。 “赵老师您说。” 赵樾应该有急事,人不在学校,“徐星耀的家长说晚上晚修结束接他回家,简老师你如果方便的话帮忙批一下假条吧。如果还有什么学生晚三要签假条,你也就看着理由批吧。” 签几张假条是小事,对同事临时的麻烦简亓应了下来。 正好简之之拎着个袋子踉踉跄跄走了出来。 “你想吃夜宵吗?” 小孩眼睛亮了起来,“是点什么都可以的那种夜宵吗?” “我们学校晚上食堂还开着,你等会儿过去要吃什么就刷我的饭卡。” 简之之没了方才偃旗息鼓被责备后的耷拉,想到有夜宵吃就开心,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小叔你现在是教什么的啊?” “数学。” “我以为你是教那个什么理的,我之前还在学校和我同学炫耀你在临城中学教书呢。” “我同学说临城中学可难考了,”简之之歪着脑袋偷看正在开车的小叔,装模作样地学起书本里的励志语录说了起来,“我之后也要好好学习以后去上临城中学。” 简亓没有拆穿,也顺着小孩的话说了下去,“那之后你放学我来接你,你在我办公室写好了再回家。” “好..好吧。”简之之吃了瘪,讨好失败。 车子开进学校,简亓停好车,给简之之指了食堂的方向,“你从这边走台阶上二楼,想吃什么自己点,想在那边就在那边吃,想打包回去吃的话,买完就到楼下等我。” “·····” 临近期末,要补的会议材料有些多,陶桃索性挑了一个空闲的时段,一次性写思想感悟。 从傍晚补上大半个学期的材料,转头看时间已然错过了饭点。 晚上夜宵食堂只开了二楼的窗口,现在还没到学生放学的高峰期,陶桃没确定晚上吃什么,发现旁边的陌生小孩很是话唠,每个餐品都要问问食堂的职工。 “阿姨这个酱是什么啊看着怎么黑黑的?” 小孩身高不够,站在汤面档口只能露出小半个头,煮面的职工正在忙着备餐,没有听到小孩喊她。 这个点能出现在食堂的小孩子,应该是哪个同事的家属。 陶桃看他一个人耷拉着脑袋在这儿,正好她也很久没点过食堂的拌面。 “是黄豆酱。” “姐姐这里的面条好吃吗?”简之之趴在窗口观察档口里氤氲的热气,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起来,眼前的年轻女人模样生得好看,嘴甜地叫了一声姐姐。 “好吃的。”陶桃挑了一个炸物加在面里问小孩想吃什么,准备一起付了。 “我也想吃这个拌面。” “你是在这里吃还是在等家里人过来呢?” 小孩看着才上小学,陶桃本不该多管闲事,这家人也是心大,晚上就让七八岁的小孩独自来食堂买饭。 眼前的小孩长得和陶醉小时候的灵气模样很像,陶桃当姐姐当惯了,习惯性地又开始照顾人。 美食面前,简之之把小叔抛在脑后,提高音量企图让档口煮面的阿姨听清他要吃什么。 陶桃刷了饭卡,等两碗面煮好后,顺带把小孩的那份一起端了过来。 “你家里人让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我叔叔说他等会儿就过来。”原本还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的小孩,吃相倒是好看,一吃饭就不怎么再说话了。 陶桃不方便过问他口中的叔叔是谁, 有人坐在自己对面,她不太习惯当着别人的面打开手机看下饭综艺。 “姐姐你们食堂的面条真的好好吃啊。”简之之几乎一个星期吃饭不占油水,小孩子脾性吃到好吃的东西喜形于色,面条裹着浓郁的酱汁,还加了溏心的荷包蛋。 “我也觉得。” 陶桃觉得这个小孩挺有意思的,临时的饭搭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东西,倒让她觉得自己的碗里的面条都好吃了起来。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也饿了。 “小叔你来啦。”坐在对面的小孩眼睛亮了起来喊人。 陶桃顺着声音抬头看了过去,视线交错,也不知那人何时出现在此。 11.替补 来人是简亓。 陶桃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擦嘴,才想起顾及形象。 他们还真的是快有两个多星期没有打上照面。 她一时多管闲事的帮忙,巧合又生了出来,小孩的家属是简老师。 陶桃将餐盘往另一边挪动了一些,说话不自觉地停顿,还是打了招呼,“简老师晚上好啊。” 干干巴巴,又非常合适妥帖地打招呼。 她自觉尴尬的气氛开始蔓延,好在已经吃得半饱。 无意义的寒暄并不是很必要,客套地夸了小孩乖顺懂事。 “简老师,那我就先走了。”陶桃没再说些什么,端起餐盘告别走人。 “简之之和陶老师说再见。” 简之之还没吃好,停了筷子礼貌地和陶桃告别,“姐姐再见。” 剔除了多余的接触,陶桃走下食堂台阶心不在焉。 陶老师,本就该是如此同事之间客套的称谓。 说话的人并无其他用意,她却忍不住去想对方说话的神情。 自作多情的人往往承担作茧自缚的后果。 陶桃竟开始为对方真对自己如此客气,而莫名失落了起来。 他们本就交情不深,不是吗? 夜深了,记不清了。 真要回想起来,她其实也没有看清对方,今日交集徒留成记忆里的模糊印象。 错愕的酸怪,跟着陶桃走下最后一级台阶。 忽然起风,便再次不着痕迹被吹散了。 * 简亓坐在了方才陶老师坐过的位置,等小孩温吞地接着吃东西。 “夜宵是刚刚那个姐姐帮你刷得饭卡吗?” 简亓原想签了假条就走,不料又被其他事情耽搁,好在赶来食堂后发现简之之正在安心地吃饭,巧的是陪着他吃饭的人是陶桃。 那位刻意躲着他的相亲对象。 小孩这才意识到这件事,“对的。” 简家的家庭教育颇为严格,人情世故方面简家老爷子虽然一个人带简之之,但从小周边亲戚对他隐晦态度,简之之也学会了一些审时度势。 “小叔,你认识那个姐姐吗?我们下次是不是也该请那个姐姐吃饭。” 简亓自然是不会去同侄子解释和陶桃的关系,顺着他的意思接着说。 “下次如果有机会,再碰到她的时候,你可以去问问她。” 本周离校前的安排是元旦晚会,从午饭后两个年级都开始隐隐地躁动起来。 往年元旦晚会最后的保留节目是高一高二两个年级组选派教师上台合唱《难忘今宵》,当时赵老师在办公室抽人的时候,陶桃推说自己五音不全,逃过一劫。 结果同办公室的老师,突发性胃炎请假,陶桃也就成了临时顶上来的人,直接参与报告厅下午的彩排。 表演时的服装是统一定制的白色卫衣,印上了临城中学的校徽。 陶桃和林霜身高差不多,只是身形更瘦些,圆领的卫衣穿身上显得尤为宽松。 这种齐聚在一起的活动,一年也没几次。 陶桃到得早,好在赵老师也在,她这才知道要站的位置是第一排中心,正对着立麦。 “赵赵,我能和你换个位置吗?” 陶桃难得撒娇,赵老师看个稀奇,揶揄地玩笑道,“你当真要和我换位置啊。” “你该不会是最前面有手麦的领唱吧?” “那不是,我在第二排左数第一个的位置。” 能站在镶边的后排,陶桃求之不得,这事她本就是个临时来凑数的,晚上浑水摸鱼混在人群里唱一首歌的时间也就算了。 老师们终于来得多了些,陶桃已在队形里等了许久。 这次表演看起来颇受领导重视,借着节目的编排,搞形式上的教师队伍团建,连传说中很是名贵的钢琴都从音乐教室被搬了过来。 钢琴正好被安置在陶桃站位的右前方,也不知被安排弹琴的老师是哪位同事。 陶桃最开始先发现的是简之之,今天小孩穿的比那晚遇到时齐整,头发像是被人好生打理过,梳成了好看的偏分发型。 简亓今天扎眼得过分,从侧门缓不济急地赶到,走上舞台,步子不徐不疾。 为了今晚的节目特意换上了正装,更显得身形颀长。 陶桃藏匿在人群中,白色卫衣笨重宽大,听到身旁的女老师花痴地感叹。 “高二数学组的这简老师长得是真好看啊,也不知道晚上会引起多少学生的起哄。” 男人入座于琴前,翻开谱子。 在现实中确实少见这等男色。 怎么有人工作了这么些年,身上还留有意气风发的模样。 陶桃不认识这位同事,总之是个生面孔,但能确定不是教高二会再遇上的人物,也就顺着她的话,附和了一句实在少有。 殊不知转头,简之之这小家伙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台上站在了她身旁。 “姐姐你今天怎么也在这儿,”今天好生打扮过的简之之有些臭屁,发出邀请,“晚饭要和我还有小叔一起吃吗?” 老师们都到位得差不多了,人群里的吵闹声逐渐小了下来。小孩见她没回答,环住她的手臂,又问了一遍。 “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嘛?” 童声的分辨率太高,这次的提问实实在在让周遭的人都听得清楚。 简亓原是没注意到陶桃在参演人员里,听到简之之的声音看了过去。 “简之之,过来。不要影响老师们排练。” 简亓厉声地将简之之喊了回来,认领了这小鬼头是自己家的孩子。 无需任何多言,却暗暗让人明白两人之间似乎存在什么隐秘的关联。 旁边的女同事也不搭腔了,些许是觉得尴尬。 彩排没有耽误太多时间,过了三遍流程,陶桃则混在人群里张嘴小声合唱。 主持人说完串场词,感谢各位老师这一年来在教坛的辛勤耕耘。 正式的演出作为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需等到晚上八点半的光景。 这边彩排结束,负责人说学校请了专门的化妆团队,贴心地提醒有需要的老师可以先去后台化妆。 陶桃今天出门前已经化了提气色的淡妆,和赵老师打过招呼,就准备回办公室了。 赵樾的回应意有所指,她明明站在队伍中间,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八卦的气息。 赵老师知道两个当事人都是个脸皮薄的人,没说任何过火的调侃话,只是这看人的眼神就让陶桃感到有些太自在。 如她料想,简之之这小鬼又来找她了。 这次是简亓直接同她搭腔。 “一会儿有安排吗,有空的话晚饭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眼前的简亓让人难以拒绝,虽然不能粗俗地归于帅得惨绝人寰,但确实难以对他说出拒绝的话。 人情实在谈不上,她就只是给着小孩刷了次饭卡,请客吃了一碗面条的小事。 简之之跑了过来,自然地默认陶桃同行,缠着自家小叔说想要去东苑吃蟹煲。 “陶老师吃得惯蟹煲吗?” “都可以的。” 尽管对这次吃饭的邀约有些云里雾里,毕竟人家请客吃饭,陶桃当然没什么意见。 身上的卫衣宽大,再套外套显得人格外臃肿,想着就几步路,索性就冷一会儿吧。 寒风凛冽,恍惚发现简老师今天走在自己的前面。 简之之则挽着她的手,这小家伙和叔叔生活的日子实在比在医院滋润得多。简亓在吃食方面对他毫不吝啬,也不像老爷子一样强制营养搭配。 想要什么小叔就给什么的日子安逸得他一路蹦蹦跳跳,话说个不停。 “姐姐你的名字叫什么呢?”简之之对陶桃有着天然的好感,小孩子的喜怒没有来由,或许也微微察觉到只要在这姐姐面前,小叔就变得更好说话。 “陶桃。”简亓一直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唯独这句。 12.爱人 “陶土的陶,桃子的桃。”陶桃做了更具体的介绍。 “像水蜜桃一样的名字,桃桃姐姐。”简之之人如其名,嘴是真的甜。 名字本是迭词,陶醉从小称呼她就是叫姐姐,大些了变成平日喊一声姐,连名带姓再加个姐姐的称谓实在有些肉麻。 “你可以叫我陶老师,陶桃也可以的。” “小陶老师?”简之之感觉叫陶老师有种叫自己班主任的生分,加个小字,又冒了一句好话出来,“我感觉小陶老师看着比小叔年轻。” “是小桃老师。” 只听走在前面的简亓没来由地忽然轻笑一声,简之之噤了声,以为是自己说小叔年纪大,小声嘀咕他确实觉得小陶老师看着比小叔年轻。 上车时,简之之懂事,无需任何交代,直接跳到后座,把前排留个陶桃。 陶桃这次坐简老师的副驾,不比上一次拘谨,内设与先前无异,添上了些小孩爱好的摆件。 东苑是离临城中学比较近的商圈,现在四点多,今晚因为元旦晚会两个年级都取消了前两节的晚自习,留给晚饭的时间还很充裕。 “小陶老师你之前尝过东苑的那家蟹煲吗?” “没有呢。” “除了蟹煲,他们家的蟹黄拌饭也超级好吃!”简之之趴在靠枕上,侧着头开始和小叔说晚上想点什么。 “你倒是很会吃。”简亓好脾气地应着侄子的话。 “还不是爷爷之前都不怎么带我出来吃饭嘛。” 按照辈分,简之之本该称呼曾祖父或者太爷爷。一来简之之毕竟从小就是老爷子贴身带着,二来又不想把老头称呼得那么老,简家就随着简之之就这样没大没小地叫了。 陶桃带着简之之先去店里排队,还算幸运,刚好有一桌四人空桌。 照简亓的意思应该是他们先去点餐,把菜单给简之之,既是简亓做东,让小孩点喜欢吃的东西总是不会出错的。 插曲来的不是时候。 陶桃在市区本是遇不上几个熟人的,学生家长的话她也没有联系甚密的。 年轻女人走过来同她打招呼她有些错愕。 自来熟地搭起话来,“之之妈妈,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啊。” 之后的话就是百闻不如一见的套话,女人的儿子看着像是简之之的同学,陶桃原本想作解,小孩在暗处捏了捏她的小臂。 是简之之不想她解释。 陶桃会意,不吃对方的那套,气势不输地反问,“您是?” “哎,我是洋洋妈妈啦。”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开始和陶桃要套近乎的架势。 陶桃简单回应,这方面的客套话说得信手拈来。 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简亓一出现女人便转移攻陷的阵地。 说来说去原来是听说了简老师是临城中学的数学老师,想问如果私下有开班的话,能不能加个名额,给他们家正在上高中的老大补习数学。 男人出现将她揽在身后,独自上前同这个无厘头的请求交涉。 “不好意思,我和我爱人平常工作都比较忙。” 爱人? 陶桃怔住,不可置信地侧头看他。 “实在不好意思,再说私下给学生补习不和规矩的。” 只见简老师三言两语不给对方任何继续发挥的机会,女人只好带着小孩悻悻而归。 饭桌上气氛微妙,直到开胃的前菜上来,陶桃才注意到他已经点好菜,买好了单。 刚刚的插曲有些冒犯,简亓没有当着小孩的面同陶桃解释的打算。 微信消息先顶了上来。 陶桃还没点开看,简之之先委屈上了。 简之之在东苑小学读一年级,这个年纪的小孩童言无忌,攀比的东西也不着边际。 他本就没有父母在身边,前两天小叔叔开着气派的车来接他,同学们都说简之之的爸爸长得好看。 小孩子的虚荣心冒了上来,没有否认。 简之之从小就听大伯母说过自己爸爸和小叔眉眼上有些相似,自然而然产生了些依恋。 小孩不是别扭的性格,只是稍微较同龄人敏感了一些。 简亓没再提刚才的事,无意深究小孩在学校里说了什么,都是可以理解和猜想到的东西。 动了筷子,主动给简之之先夹了菜。 又找服务员加了道简之之喜欢的甜品,用含蓄的方式哄着,简之之也不闹脾气了,顺着杆子找下台阶。 陶桃只是战术性地喝水,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不好牵扯其中。 眼前的茶水由简老师续上,服务员将蟹煲端了上来,简亓为她盛了一碗蟹黄,先开了口。 “吃得惯吗?” 舀了一勺,碗底的米饭中和了蟹黄入口的咸鲜,就算无法专业地说出所以然,也能品出味道的特别。 此时坐在对面的人,照旧是将注意力落在了她身上,吃饭之余等着她的反馈。 陶桃尝过味道,“好吃的。” 好在饭桌上还有个简之之缓和气氛,“是呀,我也觉得好吃。” 简之之感觉和陶桃疏远了些,不再喊她姐姐了,毕竟还求人家别否认他在同学面前撑起的小虚荣心。 可孩童哪里理得清这些,知道犯错后偃旗息鼓。 陶桃夹在中间,云里雾里。 微信里的消息是简亓为方才冒犯所道歉。 “没事的。”陶桃怕简老师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没什么关系的简老师。” 简之之跑去上厕所了,餐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之之的父母不在身边,常年都是家里老人照顾着。” 两人独处,简亓避重就轻和陶桃解释。 其实不需要交代这么多的,他们的关系点到为止,说是朋友都客气了。 被人大方护在身后的经历少有,陶桃和家长沟通交流的经验也不少,还是能够轻松应付的。 陶桃从刚才开始就只夹了些年糕土豆的配菜,穿白色上衣只是推辞,她主要是觉得在简老师面前啃螃蟹不太雅观。 死要面子活受罪。 简亓摘了一次性的手套,陶桃注意到简老师正用商家配的小剪刀拆解蟹肉,她学不来这精致的招式,只当是在为小孩处理。 却不然,眼前人将盘子推到她面前。 “小桃老师尝尝看。” 他又开始称呼自己小陶老师了。 这类体贴,不是令人难以承受的,却是讶异的,毕竟陶桃觉得简亓实在无需对她这样。 礼尚往来,陶桃记下要找机会给简之之也买些玩具,拐弯给简老师回一下礼。 彼此的牵连又生了出来。 陶桃道了谢谢,把对方的体贴当作是风度。 简亓今天这一身也不算过于正式,不是那种一上台就可以顶替主持人发表获奖感言的架势。 此时简老师脱了外套,里面的黑衬衫如他这人一般,克制又低调。 款式在日常生活中极少见,不知是不是定制西服,如此修身板正。 下午她还可以在暗处偷偷看他,此时这人坐在她对面,陶桃的视线又不想意有所指,直直地落在男人身上。 “简老师今天穿得好正式。” 其实她表达不是这层意思,但也无法直白的和他说,你今天这么穿很吸引人。 外貌和事业,通常是感情延续的两大条件。 抛开其他现实的因素,简亓确实对她胃口。 “之前好像没有在排练的时候见过你。” “我们办公室的老师请假了,今天临时来凑个数。”陶桃直言自己不善乐理,也没有想到简亓会上台演出。 “很多年没弹了,其实也有些手生了。” 简亓这次上台是叶常国的指示,临城中学的音乐老师少,每年负责元旦晚会的策划都忙得焦头烂额,应付节目弹一首基础的曲子的任务赶鸭子上架,便指派给了最相熟的简亓来做。 叶常国是他父亲的朋辈,打着见证简亓长大的旗号,在青年教师队伍里挑人头,全都安在了他头上。 陶桃对简老师的刻板印象又深了些,了然对方家境不凡。 她不是一开始就是听话懂事的小孩。 陶正身体还硬朗的时候也很宠陶桃,那时候陈淑还没有怀二胎,家里只有一个小孩,年幼的陶桃也获得过全家人的关注和宠爱。 孩童总是天真烂漫,羡慕橱窗里的精致钢琴,幼稚地想象穿上蓬蓬裙弹琴成为受人瞩目的小公主,获得掌声和追捧。 等到上了小学,陶桃央求父亲说如果自己可以每次考试都可以考满分,就能够去学钢琴的兴趣班。 满分的试卷攒啊攒啊,终于迭成厚厚一沓。 父母却食言了。 “陶桃,我们家和小姨家不一样,家里支持不了你学这么贵的东西,你知道吗?” 陈淑不给孩子胡搅蛮缠的机会,用最现实的方式告诉她不要异想天开。 13.热气 上大学后,陶桃了解学钢琴并不算是太烧钱的爱好,入门课学些皮毛的价钱并非难以接受。 那时的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纠结这些事情,兼职赚钱攒生活费才是她大学生活的常态。 转念想到小姨难道没有和简亓家人提过陶家的基本情况吗? 明明看名片知道是认识的同事,简亓为什么会答应和她相亲见面。 但事情尘埃落定失去时效,间隔太久理应翻篇。 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更近一步,纠结中间是哪位媒人作祟没有意义。 陈淑自她工作后就一直渗透嫁个有钱人的思想给她。 母亲想要在体制内市区全款有车有房的好女婿,可曾考虑过自己家是什么条件的。 简亓待人接物挑不出错处,对方从未有意展示过任何优越。 以陶桃这类人,别人只是对她展示一点点的好,她自觉能找出理由说服自己不会因此沉溺。 移开视线,掩饰自己情绪反酸。 对比双方的家境,提醒自己不要得寸进尺,已成为下意识作的心理暗示。 二次加工摘取蟹肉处理得细致,腿肉部分都是完整的。 这家店的火候掌握得很好,平时不怎么吃的人都能尝出鲜美的滋味。 简之之洗好手跑了回来,嘟囔小叔偏心,会给陶老师挑蟹肉从来不给他挑。简亓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小鬼立刻收声乖乖自己啃螃蟹。 吃过饭简之之路过零食店走不动道,简亓说这家店和家楼下超市卖的东西差不多。 “才不是呢,这边东西多多了。”简之之软磨硬泡,简亓拗不过他,让他想买什么挑得快些。 陶桃则和简老师推着车子跟在简之之身后慢慢走着。 原先没什么饱意,后来就着蟹黄半碗米饭下肚也有些撑,现在闲逛起来权当消食。 这家店是促销零售的模式,品类倒是齐全。 想起自己放在学校的存货没剩多少了,也提了个小篮子买了些速食当作之后晚班的夜宵吃。 工作后陶桃总喜欢囤放一些休闲食品在公寓里,虽然现在住的地方只是个几平米的小房间,她喜欢把东西堆得满当,看去觉得很有安全感。 简亓见她拿了不少面包,“很喜欢吃面包吗?” “有时候改卷子或者有工作直接当晚饭吃了。”陶桃对吃的不是很挑,人犯懒就不想去食堂,有时候晚上不太饿将就地随便应付应付过去了。 这边有不少没尝过的小面包,陶桃看着每个口味都拿了一些。 简之之抱着一堆小零食跑了回来。 简亓皱眉,“少拿些垃圾食品。” 简老师教育简之之的是,陶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篮子,好像也都是深加工的各种零嘴和速食代餐。 “小孩子爱吃嘛,之之一次性不要吃多就好了。”陶桃见简之之撇着嘴,帮着说了句好话。 “呜呜小陶老师说得对。”简之之跑过来贴着她,坚定地倒戈阵营。 零食装满一篮,陶桃带着小孩先去结账。 店员询问是不是本店的会员。 陶桃婉拒了办理会员卡的推销,“不用了谢谢,麻烦分成两个袋子打包。” 简亓拿了几盒冷藏保鲜的黄桃酸奶走了回来,“这个算在一起的。” 临付款又被抢先一步,只听见身边人说了刷会员卡,店员连忙接过。 陶桃懊恼,又占了别人的便宜。 简老师绅士得过头,实在不需要如此客气。 虽说这些都算不上什么,陶桃的性格做不到心安理得占别人的好处,堪堪说了句谢谢,开始计划如何还上这些人情。 车开回学校晚会已经开始了,五班的表演是第四个节目,还能够赶上。 “下车把酸奶带上。” 听到小叔的吩咐,简之之规规矩矩地从袋子里拿了酸奶出来,忍痛舍弃了带上薯片的念头。 冷藏的酸奶是连在一起的独立包装,“小陶老师给你一盒喝。” 简之之识趣,知道酸奶哪里是买来给自己喝的,气哼哼地顺了几包软糖塞在兜里,准备趁小叔不注意的时候偷摸吃。 陶桃在群里翻找预览过的座位分配图,五班坐在后排。 进了报告厅四周声音混杂,分辨人声变得困难。 “简老师,九班还有很多空位,要不我先带之之去我们班那边坐着吧。” 陶桃回头发现简老师倚着门,恐怕是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凑得近些再次发问,“简老师?” “陶桃。”简亓喊她名字。 热气从后颈蔓延到全身,只听对方问道,“我也能和你去五班坐着吗?” 陶桃看向二班的位置,快班的优待惯常是分配在最前边,大致看去基本座无虚席,默默圆了自己的讶异,“当然可以的,简老师。” 简老师,陶桃无意识将尾音加重,继续提醒自己。 眼前的男人,衣冠楚楚为人师表,亦是她的同事。 远处,五班学生小声讨论了起来。 “哎,陶桃来了。”为首聊天的人发出提醒,班主任已经出现在视野范围,安分守己地拉响警报。 “她旁边的人是简老师嘛?”女生收了摆在空位上的零食,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吃了。 “是简亓,”另一个女生戴上眼镜看得清晰了些,激动地发出爆鸣声,“我天他今晚好帅啊,穿了西装!” “笑不行了,陶桃怎么把校徽穿身上了。” “可能也有表演吧,我看隔壁班老师也穿了。” ··· 陶桃牵着简之之过来,找了一个靠近过道的空位置,学生狗腿地夸简之之长得可爱,热情地招待起来,“老师这小孩是你家的吗?” “简老师家的。” 一群人不知道误解到什么地方去了,反响激烈。 “什么?!简老师竟然就这么英年早婚了。” 简亓落座听到议论没有解释,后排讨论得安静了些,五班多是女孩子,简老师留给她们的印象和陶桃无异。 无非一个是数学老师遥遥一看就让人有距离感,一个则是他们的班主任管得严还总是不苟言笑。 简之之把酸奶插上吸管,开始看演,小家伙目不转睛倒是入迷。 陶桃也有些渴了,这个牌子的酸奶刚刚经过冷藏柜时注意到过,当时想着需要冷藏,公寓里没有冰箱,视线不作停留便移开了。 说起来教师公寓原先每户都是配有小型冰箱的,她申报下来的设备一直放在公寓一楼门仓,拖久了也忘了去领。 报告厅的座位排得紧凑,简老师坐在她身侧,距离近得抬手仿佛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外衣正在摩擦。 陶桃想起来还没问过小孩的名字,“之之名字里的之是哪个之?” “之乎者也的之。” 上一个节目结束,场内一瞬暗了下来。 衣物上好闻气味从暗处飘来沾染周身,陶桃不自然往另外一边移了移,单方面地划上安全距离。 许是荷尔蒙自觉分泌,只要简老师出现,她莫名能够闻到好闻的气味。 视线移开,又想落在哪,是袖口,领结,黑衬衫。 周遭的谈笑声安静了些,到第四个节目换场。 陶桃从位置上站起来,理应去前排给五班的学生拍摄记录一下。 简之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问小陶老师要去哪。 “你想要和我去前面给哥哥姐姐拍视频吗?” “好啊。”简之之捧着喝了半盒的酸奶,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往前排跑。 陶桃没怎么了解过五班推的节目,原以为是编排了舞台剧,前奏出来,五班的女孩子们选的舞蹈热情洋溢。 在辞旧迎新的时节,为寒冬注入了新生代的活力。 忽然注意到之前偶遇过和林思佳吃饭的男生,已经不远处等着。 叫不上名字,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班的,果然一到下场,女孩大方地钻进男生的怀里。 她这个角度看得清楚,只得感叹一句青春或许是这样的吧。 “陶老师啊,五班节目效果很好啊,那个女生是你们班的嘛?”宋璇璇的四班分在前排,过来忽然搭话陶桃并不意外。 “男生是你们班的?” “小年轻就是张扬啊。”宋璇璇难得老成,陶桃明白她的意思。 两个人没在这个话题再说什么,互相安慰道希望领导能够留彼此一片清净,不要抽风在今晚抓早恋的情侣。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简之之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简之之小小年纪社交能力不一般,等到陶桃在人群中找到他,小家伙已经板正地坐在了第一排叶校长的身边。 有说有笑,看样子像是认识。 赵老师和陶桃打招呼,提醒她该去准备闭幕的合唱了。 还有最后几个节目,十分钟的时间留给教师们排一下队形。 “晚饭吃得如何?” “味道挺好的,之后语文组聚餐我们可以一起去。” 赵樾听懂了陶桃话里的插科打诨,不再调侃,走到自己的站位去了。 14.合照 简老师来得比她早。 简亓作为钢琴伴奏的老师,本没有排过位置,进场的顺序在最后。 这次不像是下午旁边还有个简之之,陶桃在后排等待开场。 “元旦假期有什么安排吗?”简亓主动开口找了话题。 说是假期,其实更准确倒像是调休,元旦过后,高二组要连上整整一周半的课。 临城中学在放假前办了元旦晚会,周六上完早上的课,全体师生放假到下周一傍晚再回来。 提前把晚会举办了,也是为了学生们在假期不再惦记这事,收心准备全市统考。 “目前还没有呢。” 报告厅后台不通暖气,有老师开始抱怨节目拖沓了。 风吹得脊背发凉,陶桃侧头发现简老师倚着钢琴。 钢琴所在的位置正是风口,忍不住发问,“你真的不冷吗?” 她觉得简老师今天这身看着就非常不保暖。 “还好的。” 压轴的节目结束了,场务的学生几人成行过来挪琴。 原先他们二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退场的人涌进来,前面排好的队伍集体往后推。 场面有些混乱,不知是谁忽然拌了她一下。 陶桃毫无预兆地失去了重心,紧接着踉跄几步,眼看就要往后倒去。 简亓在后方扶住她,没有多余的身体触碰,只是从身后环住了她的小臂。 感觉发顶擦过对方的唇角,彼此在慌乱中无意识地将距离拉近,失礼地蹭上一吻。 头皮一阵发麻,尽管隔着衣物仍然能感受到对方有力的胸肌。 紧接着便听到上方传来的声音,“陶桃你好像才是真的很怕冷。” 确认她站稳后,简亓很快松开了手。 对方论据充分,简亓掌心温热,她刚刚也不小心接触到了简亓的手臂,男人只是看着有些书卷气,身材表面精瘦,实则结实有力。 虽然只是从后方被人抱住,举动并不出格过分。 心跳如擂鼓,陶桃底气不足地安慰自己,明明简老师下的结论里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她却心虚地贪图起刚才和他有过的紧贴。 仿佛是她故意没有站稳,求人帮助,好趁人之危。 原地缓了缓,手腕仿佛还存着些许男人不经意留下的余温似的,陶桃把距离拉开得更远了些。 “我是体质问题,”陶桃说起自己,强扭着收了情绪,“我是体质不好,到了冬天容易手脚冰凉。” 主持人开始说串场词,终于轮到教师组的节目了。 陶桃话说完没太在意,别过身子跟着队伍,简亓却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台下发出捧场的响动,起哄的学生喊着自己班老师的名字。 简亓上台入座,伴奏还没响起,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学生,声嘶力竭大喊了一声: “简亓,你好帅!” 陶桃有些想笑,她的站位离简老师的钢琴又近,感觉对方翻开琴谱的动作有那么一下的僵直,更好笑了。 原来简老师也是这么不禁逗。 进入副歌,陆续开始有学生跑上台给自己班级的老师送花。 林霜请假麻烦了同事,世故地吩咐了学生上台送了一束花。 有学生小跑上台将捧花送给他,陶桃有些诧异,立即笑着接下道了感谢。 没人同她说过《难忘今宵》还有这个环节,作为班主任她也没有安排家委会给有节目上台的任课老师准备。 好在也不是所有老师都收到了花,大多都是前排站在外围的同事。 “陶老师看这边!” 忽然有学生在台下喊她名字,是五班在摄影社负责晚会拍照的学生。 陶桃还在人群中假模假样对口型,发现声音的来源,错愕地把表情转换成得体的笑。 表演结束,集体鞠躬完美落幕,学生们有序地退场先回班级。 场馆开始躁动,陶桃不着急回去,等其他教职工散场再走。 她还在想送花的事情,拉住赵樾问这个环节是不是一直就有的传统。 “哎呀没事的,”赵樾宽慰她不要多想,说只是同事间变相的人情往来。 赵老师手里也捧着花,“感觉我选花的品味如何,我们班选给小简的也很不错。” 表演全程,陶桃的注意力都在跟着旋律找调子,心无旁骛地对口型,没有关注简亓的动向。 这么多相机举着,若是在台上偷瞄被人记下,实在尴尬。 人潮退去,陶桃和赵樾准备先回办公室,碰到刚才为她拍摄的学生。 “你怎么还没回班级?”李海洋是陶桃自己班里的学生,没回去继续上第三节晚自习,叫住他问情况。 男生摸了摸后脑,“老师,我们写报道缺些后台素材,可以拍一下你们捧花的照片吗?” “当然可以。”赵樾替她答应得爽快,挽着陶桃已经摆上了姿势。 叶常国把小孩送回简亓身边,简之之笑嘻嘻地接下帮小叔捧花的任务。 “赵老师你们还没走啊?”见两位女老师在后台合照,客气地和赵樾打了招呼。 李海洋见简亓来眼前一亮,他身上肩负的使命可不仅仅是完成摄影社的任务,还有女生们的众望。 喜欢简老师长相的女孩子可不少,刚刚在台下角度不好,镜头会被钢琴挡住,拍不清简老师全貌,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主动请缨地试探道,“我们摄影社写校报需要一些素材,可以拍一张老师们的合照吗?” 叶校长不比年纪主任严厉,走的是亲和力的路线,对学生的请求一呼百应。 “那咱们就过去拍吧。” 几个人站在一起,陶桃主动给叶校长让了位置。 林老师送的花束不比简亓初次见面送她的那捧,但拍照捧着也占地方,难免扎到旁边的人。 “我帮你拿着吧。” 简亓从陶桃手中接过的动作自然。 学生举起相机开始拍摄,快门定格连续拍了几张。 “拍的怎么样?”赵老师走上前去看照片,叶常国站在中间,右边俊男靓女实在养眼,“这照片拍得一家三口似的。” 二人对上眼色,不再掺合年轻人的事。 叶校长还有公务在身,和赵老师聊起个别尖子生最近的学习情况,一来一回已经走远。 赵樾惯常寻她开心,陶桃听得多了有些习惯,扫了一眼返图,发觉她穿这件卫衣的样子真的有些呆蠢。 陶桃不常照相,只会站得板正对镜头笑,扫过照片停在简亓身上。 真是上照。 照片里简老师在她身侧笑得柔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脸上带着少见难言的桀骜。 或许是她想多了。 意识到自己看照片时间有些长,陶桃收回视线,提醒学生早点回班。 场务在做最后的善后工作,陶桃还没去五班看过情况,打了招呼先到去五班看晚自习。 想起自己的东西还在简老师车上,折回来询问他们什么时候走。 “简之之今天还没写过作业,小桃老师先忙。” 一旁的简之之中枪,睁大眼睛看小叔全然不知还有这一环节。 可怜无助的七岁小孩,就这样被分配上了作业,写着为他临时打印的巩固练习。 办公室的同事见到简之之,皆夸赞他小小年纪能如此专注认真。 简亓找出干净的纸杯准备去为侄子接水,应了旁人的客套话。 “小学一年级正是关键的时候。” 简之之算着超纲的运算,心说您可得了吧。 李海洋晚三没回班级,溜出来准备到哪个没有老师的办公室导出晚上的照片,躲着领导巡逻鬼鬼祟祟。 转角就遇上出来倒水的简亓。 “简老师好。”李海洋手里还捧着相机,U盘揣在兜里,为找不到空余可用的电脑发愁。 见学生面露难色,按照这个时间点,领导的巡逻队伍已经从一楼开始看各班情况。 “遇上什么事了吗?” 李海洋试探地发问,“简老师您的电脑可以借我导一下晚上的照片吗?” 15.别躲着我 “跟我来办公室吧。” 一些视频的导出需要较长时间,课代表送来了今晚收上来的作业。 简亓让学生自便,开始批改试卷,中途放下红笔不经意地对一旁的人提起,“麻烦把刚才的合照传给我吧。” 李海洋操作迅速,选择照片时顺口多问了句,“那其他老师的单独照片您要吗?” 叫住这位学生是他心存私心,打算从一开始就落在想要陶老师的照片身上。 简亓应了一声,在学生面前把话说得滴水不漏,“麻烦了,我等会儿转给他们。” 李海洋传输好照片,临走前再三表达感谢,心里感慨简老师真好说话。 点开文件夹,学生将他弹琴时被挡住的底片也一同传了过来,他不在意摄影的人将他拍得如何,往下翻找到了陶桃的照片。 被抓拍到的陶老师难掩错愕,手捧着花照旧对着镜头礼貌微笑。 画面里,收到别人送的花她好像也很开心。 简之之这时候做完练习递了过来,瞄到电脑屏幕显示的内容。 “小叔你在偷看小陶老师的照片。” 简之之抓到把柄,也不知道是谁教他这些东西,看小叔不作解释随即摆出了一副我都懂的模样。 “最后一题,大小比反了。” 简亓扫了眼简之之的试卷,字迹潦草,一招便能让小孩彻底安静。 手机传来简讯,陶老师发来已经回办公室的消息。 “想回家了吗?” 简之之不想写题目,狠狠点头,接下去对面串门的任务。 陶桃回到办公室今晚没什么事可忙,关了电脑抬头就看见了简之之,小鬼从门外探头,“姐姐和我们一起走嘛?” 夜晚的气温骤降,陶桃换了厚衣服,系上围巾,织物面料柔软,从前她在北方读书不适应气候总是感冒,次数多了对身体要感冒的前兆都能够摸得一清二楚。 教师大群里传来了晚上表演官方摄像的出图,从灯光控制室往下拍的全景,像素太低画面不忍直视。 有人牵头替领导采集民意,聊起来年末的聚餐。 怎么还有这种集体团建的活动,手机收回口袋,陶桃在群里潜水从不发表意见。 车离得不远,几步脚程,简之之是真的困了,沾上椅背昏昏欲睡。 陶桃提着袋子同简亓告别,说不上疲惫,只是一天下来也消耗了不少体力。 天色已晚,明早他们要上早课。 陶桃说过晚上早点休息之类的客气话,准备回公寓休息。 简亓从后备箱拿出送给她的花,“晚上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送。” 临城中学的这种压轴节目一贯是有送花的环节,听到陶老师提起是临时顶替上场,便在软件上订了花。 解释意图的话并不是很有意义,他行为动机的出发点只不过是,希望别的女老师在收到花的时候,陶桃手里也能有花。 当然,在看到已经有人为她准备之后,没有选择在那时送出。 回忆起简老师拍照时主动帮她拿花的事情,陶桃忽然懂了那张照片里出现的桀骜。 思绪不知道该落在哪,陶桃没有直视眼前人的眼睛的胆量,低声应答道,“晚上是林老师让学生来给我送的花。” “哪个林老师?” 年级组里姓林的老师有不少。 “我们办公室的林霜老师,三班班主任。” “嗯。” 简亓本无意追问是谁送的花,在意的不过是她为别人送的花而心喜,在他面前却眼神逃避,兴趣平平。 所以,她在想什么呢。 陶桃心情有些复杂,照理来说本不该是这样。 相处的经历如过山车般急转直上,本以为不会再和简老师接触,忽然冒出了简之之的这层,发生的一切又好像是有人在暗处故意顺水推舟。 她当然能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只是在装傻,终于想好了该怎么故作迟钝地承下这份好意。 抬起头,发现对方却只是看着她。 平静缱绻,又莫名柔和。 此情此景,理不清的情绪涌些许茫然,她根本说不出任何打哈哈大大方方糊弄过去的话。 明明一开始该是简老师误会了什么,但现在发现明明一直在闹别扭的人是她才对。 气氛凝滞,假装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再也装不出无所谓的样子。 陶桃觉得眼睛被风吹得有些干涩,酝酿了半天,难得勇敢一次把话问出口。 “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说完又泄气地重新把脸埋进了围巾里,不让人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忐忑地只露出双眼睛期待他的反应。 对方不会不知道,她话里的留白是什么意思。 话说得底气不足,像是试探。担忧没来由地冒了出来,简亓或许只是对她一时兴起,她却好笑地当了真,对异性散发的善意作了曲解,理解成关乎两性的议题。 不能再聊下去了,藏在衣袖里的手在暗处攥得更紧了些,指尖刺向掌心的皮肉,企图用神经紧张换取一丝头脑清醒。 翻篇的事又被她不解风情地拿出来说。 “当时介绍我们接触的人,没有和你说过我的情况吗?” “我并不在意这些。”简老师难得变了脸色,连同叹息声轻柔至极。 声音入耳,变味成了别的意思。 小姨自然想把她当作是人情推出去,就是把她当成一个好拿捏的主,润色塑造成一个知性完满的适合结婚的形象。 “但我家里其实条件一般,父亲卧病还有一个还在读书的弟弟,人生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 陶桃列出自己的家庭情况,第一次和别人提及这些事情,把伤口化成背刺展现给对方看,极端地拿现实去劝退眼前或许对她尚有兴趣的男人。 简亓的眼眸重重垂下,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得有些失真,路灯将二人的影子拉长。 沉默的间隔并不长,只是陶桃觉得沉重,本不该说这些的,一时难捱至极。 “不要这么说自己。”这类妄自菲薄评价自己的话确实让简亓是有些不悦,对她赌气的话置若罔闻,喉结上下滚动,放缓了自己的语速。 “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我从小父母貌合神离,跳级读书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朋友,现在拥有的一切也不是全靠家里铺路所得到的,人生也有许多困恼和曲折。” “我不是这个意思。”陶桃从未这么无助过,想起来反驳,她没有任何暗讽简亓养尊处优人生坦途的意思。 简亓语调不是她所猜想的责难,反而是耐心地梳理起本不该由他承受的敏感思绪。 “我只是想说,家里的事情都是能够解决的,比起这些,我更在意你的想法。” 眼前人反问,罕见地直接喊她的名字,在今夜直白地不退让半分。 “所以陶桃,之后你可以不再躲着我了吗?” 16.那你呢,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juwenwu.co 简亓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像是尽力抚平皱褶,把陶桃曾有过钝痛的伤口掀开极小的口子,和缓地洒上柔和的良药。 陶桃话中的艰涩不再是极力与对方撇清关系,别过眼去,应答的声音轻如蚊蚋,低语时袒露心声,“谢谢您。” 说完改了口,抬起头看向他,眸中似有微光闪动。 “简亓,谢谢你。” 对方给的东西不需要太多,陶桃却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 郑重其事地叫出他的名字。 尽管此类的场景在这段时间无意识地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从每当别人提起关于他的事情,陶桃不知从何开始总在沉默里莫名分外关注,尽管对他的印象总是在外人口中描绘的他,也不舍得错过一点了解的机会。 明明根本不算是复杂的音节,终于得以吐出时,好像直呼对方名姓都需要某种勇气似的。 她这人就是这样,此时试探,难得冲动一回。 “你是想和我谈恋爱吗?” 陶桃佯装镇定,可话说出口,掌心不由地渗出细密的薄汗。 慌张,失了分寸,在发现对方如同怔住的那一刻迅速放大。 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会迎来什么回答。 恋爱,依恋和爱情任选一种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东西,她对情爱的态度,一向是如同沙漠里干渴奄奄一息的人,提前为自己判决了死刑的到来。看书请到首发站:jizai8.com 所以当有可能发生在她身上时,她倒觉得不可思议。 简亓不给她收回话的机会,给了答案。 “你知道我的意思。” 如果这是确定关系的信号,轻飘飘的,未免太过草率。 陶桃认下了这份客套,勉强自己挤出了笑容,快速将这事翻篇。 “那我能抱你一下吗?” 陶桃眼底的失意越来越浓,可简亓偏偏真的大方地张开了手。 拥抱并不过火,双方都没有用力道,男人的指尖似有似无地碰到她的发丝。 陶桃不贪恋这等温存,只是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冷冽气味,莫名鼻根一酸。 无声里,她确认了一件事,她知道自己喜欢他。 停车场本就是开放的地方,仿佛有人走来,陶桃急忙退后,准备结束这次唐突的肢体接触。 那人却忽然将怀抱收紧了些。 车身的高度足够,树影藏匿他们于车尾的视线盲区。 影影绰绰,二人的影子交缠。 质感极好的外衣包裹着她,陶桃不敢再有动作,月色银辉洒下,他们在暗处僵持。 一秒。两秒。 她第一次和异性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于是在呆愣懵懂里,自然而然地不知所措。 她本就有些冷,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只是这举动在此时更像有钻进对方怀里的动机。 紧张的情绪随着过路者的脚步声愈来愈浓,蓦然清醒了些,想起他们是同事的事实。 是啊,他们是同事啊,是这所公立学校的任课老师,是宿舍隔壁的邻居。 简亓是竞赛组的活招牌,而陶桃不过就是一个无人在意的新人小透明。 陶桃身体紧绷,用气声提醒,“有人来了。” 紧张地仿佛他们是一对担心被老师抓到牵手的早恋情侣,想让他松开手。 而好在脚步声渐远,汽车发动。 简亓这才舍得堪堪解释道,力道不减,陶桃没有办法只得不解地抬头和他对视。 “陶桃,我不算是一个很冲动的人,” 像是仍有疑虑,刻意停顿试探地寻求回应,吊起她的胃口。 “今晚并不算是一个确认关系的好时机,但我想表达的是,我并不在意外人的评价和看法,不在意家庭环境,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除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他不过是将自己好看的眉眼垂低些,简亓在夜色中黯然,可陶桃却觉得他在责怪她刻意的逃避和冷落,那是一种极具暗示的诱导。 她对此哑口无言。仿佛有人在耳边提醒,陶桃你看,你做错了。 仿佛在诱导她,该去回应这个拥抱。 原本垂下的手攀上了简亓的后背,在即将接触的时刻放了下来,陶桃捏着对方上衣下摆的一角,纷乱的思绪偏转,干了前24年的人生里想都不敢想的莽撞事。 陶桃踮起了脚,凑上前吻他。 她不是不明白。 可他呢,一副情场老手的斯文自持模样。 “那你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简亓在这点水的轻吻里自投罗网,陶桃终于在这段关系里占据了上风,男人主动缴械,连同片刻宕机的语言系统,需要时间加载才能缓和过来。 他松开了束缚的手。 肢体接触的时间并不长,回过神来,察觉耳根好像不争气地红了,尔后听到简老师欲盖弥彰地轻咳。 男人应允了关系的确认,“当然。” 陶桃第一次在这段关系里尝到了甜头,把失态装作无事发生,也不给简亓继续表示的机会。 “谢谢你的花,祝你新年快乐。” 回公寓的路上,寒风似乎都稍显温和,不再凌冽。 爱慕从内里破土而出,正抽生出些细嫩的枝芽,承认喜欢一个人这件事并非陶桃所想得那么艰难。 愉悦的心情不等她接着回味,拿出手机后才发现错过了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陈淑打来的。 冷水猝不及防地泼了下来,偃旗息鼓。 陶桃回拨了电话,“什么事?” 给女儿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陈淑对此显然有些不悦,“你这么晚不接电话干什么去了?” “刚刚工作上有点事没看到。”陶桃答得心不在焉,只想知道这么晚发生了什么事,值得连打几个电话。 “上次你小姨给你介绍的那个男老师是不是被你搞黄了?这么久了都没什么动静…” 陶桃懒得同她继续争论什么,没辩解也没否认,默认话里的意思。 是她之前和简亓说没什么必要和介绍人说什么,暗示他们只是同事见一面吃了顿饭。 可陈淑的数落滔滔不绝,陶桃和家里关系一般和母亲强势的性格脱不开关系。 何况现在和简亓之间的关系还是没有尘埃落定,今晚一时冲动,她初浅尝到一点甜头。 依陶桃的性格,和全世界藏掖她的真实想法,势必在最终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前都不会轻易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心事。 “这么好的条件,你为什么就不抓住呢?” 又是这一套说辞,陶桃不是不知道简亓家境优渥,听多了不免反感,打断道,“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就想说这些事情?” “我让人介绍了一个编制里的小伙儿给你认识,家里条件也是很不错的,明天人家正好调休,安排你们见面吃个饭。” 陶桃一时觉得荒唐可笑,明明自己才二十五六的年纪,陈淑为何看她如此恨嫁,敷衍道,“我明天要上课没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学校公众号都发放假通知了,明天晚上你难道还有课?” 不知道说什么,话音里陈淑明明是她的亲生母亲,可话却越说越刻薄。 “你知道我们家条件不好,女人本来就是刚毕业这几年要抢手一点,你不趁现在多接触一些人,怎么嫁个好人家?” “我不想去。” 被支配的不悦直冲天灵盖,情绪翻涌陶桃控制不住自己,手不住地有些颤抖,没再等陈淑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微信里陈淑发来了对方的名片,陌生男人的照片和介绍紧接发了过来,照例直接通知去某处吃饭的地点。 陶桃将聊天直接移除了对话框,心里泛出了一些恶寒。 从桌上接了杯水,冷水下肚刺激胃壁,原地缓了一会儿,等情绪平复了,却也不再想做其他事情。 17.他在门外 陶桃无声地坐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缓过神来,刚才开门时空出了手,忘记将那束花拿进来,门未关严,风从走廊吹了进来,丝丝缕缕,与她此时阴湿的心情如出一辙,透着公寓里的潮气。 花被她遗落在门外,只不过是她稍显落寞,当真开始希冀某一些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准备思考未来。 先前的花瓶闲置了半月有余,这次她心境不同,插花时格外小心,忽然在包装纸侧发现手写的纸片。 贺卡被不起眼地夹在牛奶棉的丝带中间,若她心思粗些,略过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平时里看多了高中生鸿鳦满纸的字迹,简亓的字无法用规整好看来形容,而是硬挺流畅,力透纸背。 明显有书法功底的硬笔字,赏心悦目,明明是理科老师,内容写得很是文艺,并未框定期限,选择权交于给她。 「小桃老师,有机会一起追日落。」 小桃。简亓口中的称呼是她的小字,浑身热了起来,原来他一直叫得如此亲昵。 陶桃不记得何时同简亓提过日落,手指摩挲纸背,企图感知对方下笔时的心理。 唯一或许有关联的,可能是她朋友圈的背景。 照片拍于早些年和大学室友团建时一起爬山时照的相片。 那时候她的头发比现在还要长些,大学的时候她不常去理发店修剪,从高中时潦草长着的短发一直留长到后腰,在室友的软磨硬泡下一起在放假前一起去店里烫了大卷。 她选了最便宜的套餐,花了两百块钱,第一次将头发烫了好看的卷度,室友们隐约能感觉到她家境不好,于是在处处照顾她这个从南方北上求学的外地人。 烫发她等了叁个小时,昏昏欲睡,直到理发师拆下卷筒,室友发出先一步惊叹声。 尽管知道这夸赞里大概有违心附和的成分在,陶桃看着镜中的女人,冷光灯衬得皮肤分外白,许是营养不良缺失某种元素,她发色天生偏黄,干草般的分叉被修剪齐整,如瀑布般的长发垂下。 玩得要好的室友玩笑地酸怪道,说她原生发色就这么特别,只需要来发廊稍微打理一下,一份钱就能收获两个效果。 不知因何,可能是旁人几句夸赞加上奖学金到账,陶桃迈出了尝试的第一步,将她需要打一周的工赚到的钱花在打扮自己身上。 她傻傻在和室友对视时笑出了声,觉得这也是一件值得的事。 只是,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从车站波折十几个小时回到家已是夜晚,陈淑却因为她花钱烫了头发没有给她好眼色,尖锐的讽刺丝毫不给她情面。 “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你有钱了是吧?有钱就别老是哭穷找家里要钱。你知道我们家供你上大学有多不容易吗?醉醉高中还需要那么贵的补习费,你高中不努力现在只能读叁流大学,醉醉不一样,绝对不能走你这个姐姐的老路,也不知道和谁学得把头发搞成这个样子······” 陶桃在饭桌上低着头,没有底气同母亲争辩,捧着凉掉的冷饭,默默地吃完。 之后的寒假里,陶桃再没有把头发放下来过。 也是这个假期才知道,原来烫完之后卷发也需要养护和打理。 细软的发质在日复一日扎起的马尾里逐渐变直,如同她难得生出的和其他女孩一样打扮自己的心思一样。 陶桃再次恢复了在假期拼命打工的日子,因为她知道,陈淑说得断供是真话。 工作后出于形象上干练的考虑,也没再留过太长的头发。 相机记录下,照片定格她在山顶看远方皑皑群山金辉掩映,当时只觉得这张图拍得极好,便一直留作了朋友圈的背景图。 再后来,不知是恋旧还是觉得麻烦,也没再换过。 鬼使神差他点进了简亓的朋友圈,内容与简老师平日待人如沐春风般和煦的形象相符。 动态是全部开放的,尽管发得频率不高,却给人一种极会生活的感觉。 内容上看,都是风景为主,人的镜头是会说的,他是这个世界有温度的摄影师。 这些年他似乎去过很多地方,尽管没有定位,不知目的地是何方,可无论是雪山,或是异国的落叶,还是陌生城市的风土人情,都会被他记录。 简亓,有为人称道的出身、较好的学历、优异出众的教学成果。 陶桃怎会察觉不到自己面对简亓时情绪微妙的变化,像是病态,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表现地莽撞又极力粉饰。 酸涩的情绪蔓延,喜欢一个人的感受更是虚妄的难以描述。 回想今晚的吻,莫名委屈,更多的是迫不及待想见他。 他们算是正式在一起了吗? 陶桃忽然懊恼自己没有给简亓多说几句的机会,她是粗俗的人,不理智不聪明,心思也不缜密,她现在就想听简老师说话。 说那种,只会和她一个人说的话。 她觉得自己现在变态得可怕,鬼使神差不知道将简亓的朋友圈来回翻了多少遍,去想那卡片的含义,该不该去主动提这件事。 可人家写贺卡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今晚会主动亲他吧。 太荒谬了,她不由嘲笑起自己可没骨气,把矜持二字该如何写都抛得一干二净。 明天要上得古文课还没有备完,陶桃强迫自己退出简亓的主页,暂时收起其他想法,放下手机先去洗漱。 宋璇璇给她发消息,说楼下浴室的水管坏了能不能待会儿来她这儿借地方洗漱。 陶桃欣然应允。 洗头时不由想起从前还是卷发的某些琐事,大抵是心中藏了心事,不由开始在意起形象,上网搜了保养的教程,敷上了先前不舍得用的发膜。 正好洗净听见了门外的敲门声。 “正好我洗完了。” 陶桃话音刚落,发现来人身子一僵。 是简亓。 只是此时的他不再是白天的装束,也没穿着今晚同她拥抱时的外衣,只留下还没来得及梳洗的发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延迟的未读消息跳了出来。 简亓发来了短讯,是一条语音。当然她还没有时间听。 “我想了一下,有些话今晚还是应该当面和你说。” 简亓一路思忖始末,将侄子带回家洗漱安顿睡着后,便赶回了学校。 时钟走过,此时已将近快十一点。 陶桃还穿着睡衣,带着幼稚的干发帽,头发滴着水,脸因为洗澡时热气的氤氲被熏得通红。 门没有大开,陶桃留了一条只能让她弹出脑袋的宽度。 可现在她的样子根本不适合见人。 陶桃睫毛微颤,有些结巴,不想让简亓看到自己稍显狼狈不修边幅的样子,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你等我一会儿好吗,我先吹个头发。” 简亓视线扫过她,先一步自觉移开目光,“我在隔壁你好了和我说。” “啊?” 陶桃对他的话感到讶异,回头看自己房中凌乱,还不知宋璇璇何时会上楼造访,眼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去简亓房间找他,总比让这人进来等她吹头好吧。 关上门后,陶桃以极快的速度吹干了头发。 选择衣服时,一时踌躇。 此时已近深夜,她总不能再化个全妆去隔壁房间找他。 纠结间,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无需猜是谁,小宋老师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陶桃刚套了一件毛衣裙,应了声给她开门。 宋璇璇软绵绵地冲她撒娇道谢,礼尚往来地带了些新鲜的水果送她。 宋老师不是没来她这儿串门过,瞥见她还没来得及收拾扔在椅背上的睡衣,随口揶揄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啊?” 陶桃欲盖弥彰地穿上了大衣,“刚刚来例假了,去楼下买包卫生巾。” “我宿舍有很多的,哎陶老师你怎么这么客气,刚刚和我说我带上来给你啊。” 陶桃摆摆手,怕再说下去露馅,学生寝室早已熄灯,学校的小卖部怎可能还开着呢。 紧接着扯了个更合适的理由,说是点了外卖去外卖柜取。 顺嘴问宋璇璇吃不吃宵夜,宋老师也和她接着客气,婉拒说不了,自己还要减肥。 陶桃目送她进了浴室,松了口气。 “高二数学组 简亓”再次在列表中登顶,简亓给她发了新消息。 陌生疏远的备注,对话框里的人说话却原不如平日里包有分寸。 急不可耐地想见到她,发了一条在一墙之隔外等着她的提醒。 「我在等你。」 陶桃抿起唇角,明明有心理准备,忽然开始变得紧张。 不知道谈话会持续多久,含蓄地喝了口温水,还是拿上了房间的钥匙。 转身先一步给宋璇璇发了微信留言,让她待会儿不用给她留门,自己先回就好。 18.热吻 一墙之隔,房内假装自持的男人又怎会是轻松。 简之之在简亓离开房间落锁前叫住他,跟着爷爷久住的孩子,常在老人的鼾声中入眠,这段时间换了环境,睡眠亦是浅。 深夜的学区房,不同老城区里的市井气也没有医院住院部人来往的嘈杂声,每到夜里环境过于安静,简之之反倒难以入眠,或是半夜梦醒,总闹着要和小叔同席而睡。 简亓折返,为侄子掖好被子,借口急事回校,转身落锁出门。 今晚一连串的事情并不受控,桩桩件件却全部出自本心。 大概老天都知道他去见想念的人,往常十几分钟的车程一路绿灯,直到进了校门,车停在公寓楼下时,才想到今晚何其疯狂。 他其实还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要不要上楼找她?又该说些什么。 她会觉得唐突吗。 可当陶桃真的开门探出身子看来人是谁的时候,一切都颠覆了。 女人刚洗浴的身子散着淡淡沐浴后的香气。 简亓从未有过的想法,一种源自原始的欲念,促使他不得不克制自己的视线,压抑自己不用余光关注她头发滴落水珠的路径。 这些水滴会汇向何处,是否浸湿了后颈,如何滑向后背。 等待的间隙,简亓关了窗,提前开启暖气。 暖风阵阵,越吹越热。 公寓的隔音不好,空调外机传来阵阵响动,身上某处紧绷的弦,盘根缠绕着,如同此时桌前被翻乱的书页。 他本装模作样翻开习题册准备择取新题编入试卷,很快放弃,机械的运算根本无法让情感层面的旺火平息一丝一毫。 微信还是没有得到回复,简亓再次起身,不动声色地将站位朝向门前,关注门外的响动。 陶桃鼓起勇气抬手对着门轻轻敲了几声。 咚咚两声的尾音还没结束,里面的人似乎已等待许久,当即开了门,仿佛时刻站在门边候着她。 一进门,还没有等她仔细观察陈设,先感觉到的,是屋内的暖气开得格外热,与廊前的温度产生巨大的反差,惹得她嗓子有些痒,别过身咳了两声。 未开封的矿泉水随即马上递了过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陶桃生出些防范意识,愣了一瞬,没有接过。 那人误以为她在意的是瓶盖,收回手扭开了瓶盖递给她。 “谢谢。”陶桃干干的抿了一口,道完谢,又一次不知所措。 气氛很怪,真的很怪。 简老师的房间添置了沙发,比单人沙发稍微宽些,但两人若坐下便会局促。 陶桃在简老师那句随便坐的客套里,只好坐在了沙发上。 男人道歉说屋子里乱了些,紧接又含蓄地解释,“这段时间简之之跟着我一起住,有段时间没回公寓了。” 陶桃环视一周,就算是临时休憩的地方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床头柜上还放着无火安神的香薰,比起她长期居住的堆东西的房间,不知道要好多少。 或许是她刚洗了澡吹过头发,浑身清爽的缘故,方才没有穿内搭匆匆套上的毛衣裙此时正扎着皮肤,后腰的某处被刮擦地泛着痒,陶桃不好意思当着简亓的面抓挠,此时有些难受。 她后悔没有直接穿睡衣来见他了。 反正总不会比她现在如坐针毡假装镇定还要更狼狈的样子。 果不其然,简亓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异样,话里关切,“人不舒服吗?” 这次不比在操场时的分寸,手先一步探了过来,落在她额间,手臂关节的触感惹得她垂下眼,陶桃一时屏住呼吸,好在对方并不是想做什么,仿佛忽然近距离的凑近只是想去为她探查体温似的寻常举动。 她从前听室友分析过,如果一个男人和你在一起总喜欢对你动手动脚,那绝对是一个并不靠谱。 陶桃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当过别人的恋爱军师,当某些亲密的举动,在某些特定空间下发生了接触时,她真的,产生不出反感。 毕竟只要推敲,所有想要接触的信号都是她发出的。 从一开始,唐突地任由简老师为她系鞋带、丝毫不掩饰欢喜地接受对方的花; 当胡诩找她难处时,她也期待简亓能够为她结尾,成为某些人口中众矢之的和简亓走在一起的女老师; 后来明明是她先躲着简亓,可当发现真的不会再有人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公寓的时候,陶桃却藏不住地因此有些失落; 再到今晚,只是坐在简老师的身旁,她都不可抑制地在想,简老师那时会在想什么; 她随人群退后,对方揽过她。今夜来人时,忽然用了力道抱紧她的那个瞬间。 当然还有自己主动亲吻他,简亓不知所措的那一刻。 细细数来此间那么多的接触,她做不到问心无愧,是她纵容诱使简亓的接近,默许某些当前已逐渐被扼杀地,流言蜚语的出现。 在这段关系中,她不坦荡,也做不到去责问对方到底对自己是什么心意。 她很是恶劣,说是躲着他,其实卑劣地想要得到他的关注,她将简亓这人划分到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却又希望对方可以摒弃世俗家境相差天壤,和她说些庸俗情话。 陶桃不是灰姑娘,但做着滑稽爱幻想的美梦。 “我没什么事的。”陶桃将反常归咎于屋内的暖气,起身将外套脱了,背过去的手不着痕迹地调整了衣服磨痒皮肤的位置。 随后起身去看书柜放着的书,注意到桌上开着的习题卷,终于寻到了个合适的话题。 “简老师这么晚还在备课啊。”她故作惊奇对方工作的认真,未发觉男人已然站在了她身后。 距离忽然被拉得很近。 陶桃不是不清楚今晚简亓邀她来访的用意何在,可当她真的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没有逃走的机会。 脱下外衣,陶桃便只剩下那片贴身的毛衣裙,女人从未了解过自己的丰腴,收腰的设计将她身段勾勒地极好,暴露在简亓的视线下,被圈住也只能说是自投罗网。 “小桃老师,”简亓喊她,轻声对她笑,指尖这时毫不避讳触碰上了她烫红的耳尖。 “你在紧张什么?” 陶桃从知道小桃是她的小字后便不能坦然面对这个称呼,脸颊处愈发得热,丝丝缕缕的热气传来。 真的太近了。 这不同于她今晚在黑暗里偷偷求取的怀抱,此时的身位,简老师便是在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不给她打退堂鼓的机会。 这样的强势,与平时的简亓都不同,陶桃只得仰着头去配合他。 然后,她在等。 她在等简亓对她说什么,亦或者,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随即发生的事情颠覆了想象,只见眼前的男人软了语气,比往常低了的声线透着沙哑,退让般低声问道,寻一个说法,“怎么亲完了就跑了?” 他在撒娇吗。 似有烟花在陶桃耳边爆炸,她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简老师,这是在撒娇吗? 这种反差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像简亓此时看似将她禁锢在方寸之地,却又让她的后背舒服地抵在桌前,小心翼翼控制着靠近的距离,怕她头磕到柜子。 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 今晚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她面前,此时又如此乖顺,原来只是来讨个名分的? 这让她根本想不到任何理由发作什么,甚至恶劣地开始想要逗逗他。 陶桃侧过脸,不应他,转而故作委屈,“今晚我妈妈又给我推了其他的相亲对象。” 第一次说这样的反话,想去勾起男人的危机意识,陶桃也掌握不好分寸,只是陈述心烦的事实,装成无法应对的样子。 她的确根本不想去见那个人,甚至母亲转来的资料合集都懒得点开,但也没有对策。 她是很没有骨气的人,有怒意又没有力气跟家里反抗,若明天那位仁兄主动联系她,甚至她也不是没有可能赴约。 唇上温热的触感来得比她胡乱发散的思维还要快。 男人对娇弱的女人从来压抑不住保护欲,简亓无瑕顾及陶桃到底在说什么,当得不到正面回应时只想低头夺取温存。 简亓不会亲吻,吻在没有得到回应后戛然而止,没有任何的深入,“我不想你去。” 视线灼灼地落在她身上,男人眸中只有怜惜,仿佛祈求,“陶桃,我们不去好不好?” 19.可你值得 两人咫尺距离,呼吸交缠。 这次是他主动贴近她的唇,如此克制再没有失礼,过快的心跳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陶桃下意识往后缩,手碰到桌前的开关,无意间关掉了房间的顶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就像今晚,再次置身昏暗,陶桃觉得对简亓的反问感到好疲惫。 陶桃一直在提问,对方也在拿别的问题应答她。 可是,简老师的脾气已经是极好极好的了,他甚至在请求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像被这个吻撞昏了头脑。 她不高兴,简亓至始至终没有给她确定的答案。 “你只是想我不去吗?” 成年人交往时的一个吻来得随意,上唇下唇相碰印个章,此生分明了。 直到有人问起他们是什么关系,陶桃轻飘飘地再回答是接过吻的关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可受控又非常自然而然想起些乱七八糟事情。 她笑不出来,她能察觉到简亓方才的克制,是尊重是保护,可为什么不能大方地多同她说些爱呢。 他真的,是喜欢她的吗? 陶桃在怄气,不是气简亓,而是在恼自己的别扭,恼自己的过分主动,恼自己今晚就想寻一个答案。 可人一旦心急,便玩不好暧昧的把戏,更不能好好地表述清楚所思所想。 他们再次陷入爱情推拉。 彻底无言无声的拉扯。 “第一次注意到你的时候,在今年九月的教师大会。” “这算不算是不是因为某种巧合,或者是缘分?”简亓本不信因缘际会之说,后面回忆起来觉得或许确有其事。 “我总是能坐在你身后的那个位置,然后看着你开会时似乎很是认真,总在本子上写写划划,旁人都低头玩手机,唯有你在认真听领导的号召讲话。” “我那时候觉得你挺有意思的,后面发现你好像总是叁楼办公室最晚走的那个人,在对接五班的时候,郑老师也和我提起不少关于你的事情。” 简亓没有细说的是,正式认识之后那天晚上,他独自一人想了很久,抽取回忆语陶桃有关的碎片时段。 两人的交集没有可圈点的地方,太多不经意间的擦身而过,他当然对她有印象。 作为叁门的主科老师,分班洗牌起起落落,不过都是根据教务处的安排带班做事。 有些话直白地说出来便不太好听,陶桃尽职尽责,作为任和谦逊的新老师,充当语文组里兢兢业业脾气极好的软柿子。 新学期的开会惯常是要开得久些,喊漂亮的口号,再分析一遍往届的成绩数据对比。 谁都不想来这种无意义的场合听些被嚼烂反复翻炒的洗脑话术。 而总坐在他前面的那位女老师,总带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书写不停。 陶桃反应了一会儿简亓说的是哪一件事。 她没有想到有人会注意到她开会补材料的惨样,新学期开学她弄丢了之前写过的班主任日志,暑假按例家访了几个学生,再加上刚入组织需要补交的思想汇报,开学那周抄得手痛的肌肉记忆还隐隐作痛。 “我只是在补要交的思想汇报。”陶桃弱弱地插了话,她不习惯听别人直言的夸奖,简亓夸得她恍如中级教师爱岗敬业的工作作风。 又觉得简亓说这些是在逗她,自贬几句,“毕竟我是第一次作任课老师和班主任。” 简亓肯定道,“可我觉得你做的都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第一次正式见面,不算约会的约会。 她像怕人的兔子,斟字酌句虚心请教,把敬仰和谨小慎微不予掩饰全都表露了出来,这份敬重直到酒后才胆子大了些,倾吐出惹人怜惜的苦楚。 简亓知道她本无意示弱,可怜惜是他眼里看到的,心里生出的模样。 对一个人产生想法是很主观的事情,当订花之类的举动都是自发心之所趋时,一切便天翻地覆。 想到这里,简亓忍不住伸手拨弄整理了一下陶桃耳际的碎发。 从前只能在答疑课故作无意端详的女人此时近距离的站在他眼前,在偶来一次的房间里,于黑夜里彼此相认。 陶桃的眼睛亮亮的,温顺的眼睫此时轻微垂下,不想去看他。 “陶桃。” “今晚我想和你说的是,我喜欢你。” 简亓和大多数不擅长说情话的理科男表白时的一般无二,他是沉稳的人,说的喜欢更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既然确认了陶桃的心意,他理应做出先一步做出表示,而非让女方主动做最后的让步,二人模糊不定地确认关系。 “我身高183,年龄28岁,生日在12月,毕业于Z大数学科学学院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 “我没有谈过恋爱,目前的工作是一名高中老师,大多数时间在学校,工作性质有一定灵活度,但加班会比较多。目前我在学校附近有一套已经装好了的叁居室和两套新城的学区房,家里只有爷爷和侄子。” “家里老人这两年的身体不好,幸运的话或许能在年前康复出院,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这点,但可能之后我还是会常带着简之之。” “我和父母不常联系,我父亲早年从政,这些年退了下来,母亲还在工作,但他们早已分居,所以结婚之后不会和他们住在一起。至于存款的问题,我这些年带竞赛和这些年的理财有一笔还算可观的收入。” 陶桃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听简亓如此直白地和她交底,把那时相亲见面时该谈的东西,摊开了和她说得清楚明白。 若她考虑好了之后,便可以点个头答应与他在一起,开始一段人生新的体验。 “我赚得很少,工资的每个月都会寄回家补贴家用和扶助我弟弟上学。” 陶桃不敢在这种时候再与他直视,话说得没底气,还是强调了一遍事实。 眼前的男人为她量身定制了一个名为爱的甜蜜圈套,她跳进去前不由地开始瞻前顾后,没有逻辑的车轱辘话来回地说,不知为何她又开始悲伤无情地恐吓简亓。 自艾地告诉他,我家里条件不好,若你和我在一起,就会看到你的另一半深陷家庭的泥潭。 可他明明可以找一个良配,横竖左右,她也想知道,简亓看上了她什么。 “你弟弟在哪里读大学?” “在省内的工大,学软件工程。” “那很厉害。” 陶桃应了句当然,弟弟考到了省内的公办一本,尽管她高考失利,陶桃也由衷为弟弟高兴。 “你家里以后会让你为你弟弟买房吗?” 简亓语气里没有任何的不对,陶桃的笑容消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无非是她自己一开始想考编制,就是看中公职人员买房优惠的政策。 她没和人聊过这些,住在教师公寓并非长久之计,她过得拮据除了家里,还有一部分就是想搬出去,拥有自己的小房子。 可简老师28岁名下就有3套不动产,人与人果真是云泥,她不是很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囫囵地敷衍过去,简亓是问她是否愿意的问题,她答得不着边际,“或许吧。” “可你该多为自己考虑。” 这话不是高高在上的调调,简亓心疼她说起家人无力执拗的态度,见她心融成苦水,也不是滋味。 “你弟弟考得上工大,相信他未来也绝对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家庭。” 留在省内软工的就业前景还算得上明朗,简亓礼貌地没再发表什么评价。 他说她该多为自己想想。 陶桃鼻子有些酸,极少有人真诚和她说这些话,从小陈淑总在她耳边说她是弟弟的榜样,她要好好读书养弟弟,可她也羡慕陶醉。 陶醉能够在高中享受到比她那时好的学习资源,陈淑心中爱的天平永远倾向于弟弟,他的青春或许不是潮湿阴暗的,不用在医院的走廊蹲在地上写作业,不用笼罩在家里的断供恐惧之中。 陶桃产生过怨,可一想到弟弟那副比她小好几岁还是每次放假见面就幼稚黏在她身后叫姐姐的样子,又怎么也气不起来,反而觉得她淋过雨,便舍不得陶醉也走一遭她的日子。 大概被陈淑道德绑架的过于根深固蒂了,她时常觉得,她或许配不上过好日子、好东西,现在有个男人在认真的和她表白,她的摇摆没有来由,人家对她坦诚,她却瞻前顾后觉得简老师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我并不在意的你的出身,”简亓将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看在眼底,抹平她因内心痛苦挣扎而皱起的眉心。 “我只会在意你的感受,我想和你谈恋爱这件事并不是我今晚一时兴起,所以忽然发疯一般开车回学校,出自色心想要一个吻。” “我希望你是快乐的,更希望你是自由的。” “简老师..”陶桃的心又酸又涩,想开口,蹦不出一个字。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白天在商场偶然看到就买了下来。”简亓从兜里笨拙地拿出饰品盒子,项链上镶着的钻石在月光下闪着流光, 陶桃从没收过这样贵重的礼物。 这次是真的想哭了,明白他是有备而来,可他为什么这么好啊。 简亓说这话,已然要上手为她戴上的样子。 陶桃错愕片刻,将手抵在胸前,留出一个合适的距离。“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但我可能接受不了你的好意。”陶桃能够答应简亓的告白,却无法心安理得让简老师就这么为她戴上价值不菲的项链。 简亓打断了她,笑意藏在眼底,主动牵起她的手,摩挲着某处指节,轻声安抚道,“可是你值得。” 20.舌尖痴缠 这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陶桃这样想,蓄满的眼泪却因此收了回去。 “我的女朋友现在应该选择接受好意。” 明明是赧然的情话,话里的笃定却让陶桃不由为之一颤。 简亓从未想过什么值不值当,他若想,若产生想法,即可将把想法化作行动。 他绝不是那类在情爱里来去自由的男人,他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发展一段关系,可一旦萌生出心动的种子,便在女人面前也会耍些手段,期待得到对方的肯定。 像是一只家养的大型犬科动物,在外面晃了一圈,把发现的所有的好东西全都捧到了主人面前。 简亓就这样对她笑,嘴角上扬的弧度与平日相处时有所区分,仿佛别无所求,只要她对着礼物笑一笑,那一切的准备都是值得的。 陶桃从前在书中看到的话有了实感,哪怕在极其微小的一瞬,可爱是骨头里满是泡泡,此时头脑昏昏,像是体内充盈着幸福泡泡。 爱是什么。她不知道怎么回应简亓的爱,状态不再抵触和防备男人的靠近,在此刻想要有所依托。 她喜欢被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包裹,喜欢在漫长夜晚里,被拥入怀的感觉。 陶桃贪恋他的好,想简亓至此只会对她一个人这么好。 于是不敢看他,垂下头掩饰因心动开始泛红的脸颊,第一次尝试行使女朋友的权利。 十指相扣的刹那,自然而然地无措,纯情的不知该做出什么表示。 明明这是短视频平台里别人玩烂的套路,可她实践起来确实如此生涩。 只好磕磕绊绊地发表起对简老师的看法,“你的手真好看。” 她第一次见简老师上课时就觉得他手生得好看,陶桃不是什么手控,只是单纯觉得这类细长指节就是随便拿根粉笔书写的都好看。 现在想想,无非是她从一开始知道简亓是相亲对象时,就带着欲念。 一面是理智和克制,又一面是对他无尽的肖想。 说完想抽出来,那人却牵得更紧了些。 “傻傻的。” 不知道笑她还是说自己。 他们原本在黑暗中牵手,简老师开了灯,陶桃一切伪装掩饰的羞红都随着光线全然暴露在简亓面前。 简老师为她戴上项链,鼻息落在她的耳际处,触及到的皮肤窸窣地生出了痒意。 那人询问长度是否合适,扣好后便端详起她的模样。 项链在她锁骨处的位置。毛衣裙是v字低领的设计,好在款式还算得上得体保守,在胸口以上,露出的皮肤并不多。 陶桃庆幸自己方才匆匆出门穿了舒适型的内衣,胸前两团云雾并未因内衣的聚拢,不合时宜地露出暧昧不明的沟壑。 可她也不适应这样灼热的注视,将碎发绾过鬓角,喊简亓名字,问好看吗。 “当然好看。”简亓眸光深邃,一时喉间干涩,喉结起伏滚落,对她如同对待一件艺术品,将她颈部的每一寸都细细看过,动作却不敢再靠近,压下身体某处燥火。 将近零点,时间不早了。 陶桃想到简亓家中还有小孩,不该再在他的房间待下去。 时至深夜,陶桃生出燥意,喝了一口开盖后还没有尝过的水,她确实渴了,冷水下肚企图唤醒点残存的理智。 借口也拙劣,提及了明天早上还没备好的课。 “时间不早了,我可能该回去了。”陶桃悄悄舐了下有些发干的上唇。 简亓将反应设在情理之中,眼里闪过的黯淡有意而为之,引君入彀。 当然陶桃自然无从得知男人心中的这点弯弯绕绕,只是她本就是敏感的人,自我攻略地想起自己刚收下项链不表示什么就这么走了,也是不是不太好。 可又该怎么表示呢。 今晚有了一来一回的吻,打个平手,该抵消了。 矜持的教条在此时又生了出来,陶桃在临走前怅惘地担心起简亓是否因她的主动而轻贱看轻了她。 简亓跟在她身后,是目送她离开的架势。 因为紧张捏紧手中的矿泉水瓶,无厘头又欲盖弥彰地发问道,“之之,一个人在家里没事吗?” “我在他了之后出的门。” “哦。” 话题又断了。 “要不要亲一下?”这话属实失了底气,声线莫名忍不住发颤,拖长没有底气的尾音。 好一个虚张声势地询问调调。 她就是想再亲一亲老师,上唇碰下唇的那种就可以。 那人也很是配合,主动将脸凑了过来。 “······ ” 好吧,陶桃失笑,以极快的速度在简老师的脸颊处落下一吻,意犹未尽地道了晚安。 “不够。” 陶桃只听到这句,全然不知男人的大掌何时攀上了她细弱的腰,用了力道拉进距离,另一只手抚上她通红的脸,提前为他生涩的吻技致歉。 接着,便有吻落了下来。 不会亲吻的两个人痴缠着,简亓的慢性子在这严格意义上的初吻里得以彰显,唇齿相依辗转吮吸,他害怕让陶桃产生不适应,将胡乱编排的攻势展露在她眼前,盖住了她的眼睛。 唇瓣吻咬着缠绵,缱绻流连,缠住女人的娇软,舌尖交缠刻画着热烈。 陶桃不会接吻,被遮掩视线后只得乖顺地配合着,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舌尖隐隐有些发麻。 简亓仔细地擦去她嘴边残留的晶亮,亲近至此,陶桃期期艾艾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曾想简亓是很会接吻的样子,其实不然,可这攻势也不横冲直撞,根本无法指摘他什么错处。 就这么直勾勾地被盯着,那人拥住她,将某个物件在她无瑕顾及时藏进了她外衣口袋。 “回去再拆开看吧。” 简亓不舍地又亲了亲她的嘴唇,诱哄地再次将礼物送给了她。 陶桃转动门把,看到房门外的人忽然怔住。 随即有种偷情被熟人撞见的错觉,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是看到穿着睡衣的宋璇璇再来拜访时,一时哭笑不得。 好在,宋璇璇确实是才上楼找她的。 宋璇璇是个会做事的主儿,今晚平白打扰一个不是同教学组的女同事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到陶老师一向晚睡,又想到学校的超市大概率已经关门,洗漱后见陶桃迟迟不回来,回房间后又上楼来送安睡裤,不曾想竟然撞到这么劲爆的事情。 “啊?” 宋璇璇刚给陶桃发了消息,转头碰上来人发出惊呼,陶老师和简老师,暗渡陈仓就这么被她发现了?! 尽管宋璇璇是年级组无人不知的八卦小喇叭,可两位当事人中其中一位是两袖清风的做派的高岭之花,她哪敢在陶桃面前乱开什么玩笑。 宋璇璇假意咳了咳,消化完这信息量,先将手中的袋子递给陶桃,“陶老师我就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不知道你会不会痛,就放了盒没拆过的布洛芬···” 陶桃眼中闪过惊讶,没想到宋璇璇真的会把她随口说的话记在心里,道了谢,在两位同事关切的目光里回了房间。 方才碍于陶老师的薄面,宋璇璇不敢发作什么,此时就她和简亓二人,也不装了。 宋璇璇讳莫如深地扶了扶眼镜,“我记得您这房间好像是之前体育组陈耀住的吧?” “你们分手了?” 简亓没想过要解释什么,一句话便把眼前人的话堵得死死的。 宋璇璇没忍住爆了句国粹,简老师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开始怪陈耀这男的也是大嘴巴。 自知理亏,宋璇璇现在只得用同种话术回击,“你和我们陶老师在一起了啊?” 简亓本不打算和这位宋老师多说什么,先前相亲的事情也因为某些原因在学校小范围得到了传播,具体路径不得而知,他只记得陶桃因此躲着他一阵。 临走前还是委婉地说了忠告,“还是要麻烦宋老师先不要和别人传播今晚的事情。” “另外,陈耀现在住在二楼的213。” 明明是有事相求,简老师更是要请她帮忙的意思,宋璇璇还是被简亓眼底一闪而过的锋利吓住,自知失了下风,更不敢再造次说些什么。 好在忠告停留在言语的表面,宋璇璇得知那花心前任的住处很快将这错觉抛在脑后,道了再见,飞快地小跑下楼了。 21.自渎(微h 关上门,一墙之隔。 再次回到逼仄拥挤的房间,屋内陈设与隔壁房间的布局形成对比,这个二十几平的小房间没有那么明确功能分区,与隔壁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来临城中学工作多久,便住了多久,各类物件堆迭冗杂,如她此时理不清的心绪。 天气太冷,陶桃在桌前坐不住,抱着电脑躺在被窝里继续备课。 凌晨一点敲下演示文稿的最后一行字,尔后,竟然没有一丝睡意。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是不切实际的梦。 手机里的消息全部已读,高二组简亓在零点过半的时候到了家。 陶桃给简老师的标签多了一层,最不真实最不敢想的一层,这个在几周前因相亲正式认识的男人,成为了他的男朋友,甚至进展飞快,确认关系后便唇齿相依。 以前读书时看到情侣于宿舍楼下接吻,难舍难分只觉得荒谬。 陶桃一直自诩是个传统的女人,假想过得恋爱情景,应当是因牵手便红了耳根,拥抱需要再叁询问,至于接吻,应该是正式恋爱后某个情到深处时才会发生的更近一步。 可现实呢,是彻底颠覆。美梦足以让人失眠。 陶桃活了二十几年,没谈过恋爱,单身时想得太肤浅表面,等到这类肢体接触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现在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原因无非是一个。 她觉得不够。 一方面,陶桃惊讶简亓对她的性吸引力竟会如此之大。 另一方面,这是一种生理层面的诉求,像一颗早已埋下的种子,她从未正视过,在夜深人静时不可抑制地疯狂生长出来。 她忽然好想简亓。 当曾经幻想过能够亲亲抱抱的性对象变得具体时,她某方面的需求也变得具体,并且让她口渴得厉害。 陶桃下床洗净了手,翻出收藏已久的网址,连上蓝牙耳机,打开加速器点进了一个女性向的视频。 熟练地跳过无意义的对话和环节,直奔主题。 今晚出门见他的毛衣裙早被换下,此时耷拉在置物架上,她将衣服拿到了床上。 柔软的织物在接吻时染上了男人的气味,陶桃身子埋进被子里,敞开的腿心伴随着手指附上的研磨伴随视频女主角嘤咛的叫声里濡湿一片。 其实今晚也湿润过一次,在那人蒙住她眼睛与她接吻时。 他是如此地克制,明明嘴上不饶过她,去寻舌根齿间藏着的隐秘,身下的手除了揽住她的腰,没有其他再多余的动作。 恍惚间,细想今晚的一切,高中生接吻都没那么纯粹。。 手指熟稔地刺激身下,自渎的尝试始于大学。 大学是四人寝加上室友中只有她一人单身,加上都是大大咧咧不掩饰的性格,女寝夜聊提及某些方面也是毫不避讳。 听多了,陶桃也萌生了试一试的想法。 只记得当时是某个节假日,室友都外出和男友过夜,留她一人在寝室,无意间刷到网站,她脱下外裤,在寝室上铺的小床上,第一次将手指伸向身下,意外地发现没有丝毫不适,从此开辟了这片大陆。 刚搬来教师公寓的时候,实习期压力大,失眠时她开始习惯折腾一下身下,累到背上淋漓自然而然睡了过去。 现在她逐渐适应这份工作的强度,从前的自渎不过都是对压力的释解,今夜的出发点却是是欲。 翻滚着,因简亓而产生的极其强烈的生理性渴求。 耳机里女人因拨弄哭喊着求饶,陶桃摘下耳机,觉得这声音格外得吵。 视频里女性的下体被翻弄着,打着高斯模糊的马赛克仍能看见阴唇生出涓流,陶桃从未自渎地如此沉醉,鼻息间时衣物沾染的气味,闭着眼睛满脑却是简老师的模样。 简亓是上唇偏薄的类型,唇线清晰,他不会接吻,可陶桃却在想他有朝一日或许会成为她裙下之臣的模样。 他是否还是会在情爱里保有绅士的谦逊,压抑欲望,还是将她的双手禁锢,步步紧逼,让她无路可退。 陶桃目前倾向前者,指尖的挑逗因此轻缓。 腾出的一只手解开了睡衣的前襟,在珊瑚绒的棉被里光裸,将聊天框里简亓的每一条语音点开来重新再听一遍。 一遍又一遍。 欲望吞噬她,项链上的挂坠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跌进锁骨处的凹陷之中,那人今晚视线于此处流连,终究抑制了在她裸露处的肌肤上落吻的念想。 简亓是那么高尚,对亲密的行为也不熟练,对待她时总将她捧在超乎欲念的高处,小心谨慎地呵护,把分寸彰显于相处时的每一处细节。 陶桃却在夜里偷偷在身下刻画他的模样,幻想欢爱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酥麻黏腻的触感从腿心传遍全身,欲望是否决堤已经不重要了。 又困又累。 床单上的小垫子湿了一片。 独居事后,最烦的事情就是收拾床铺。 凌晨叁点,终于袭来困意,再也抵不住睡了过去。 周六语文课被排到了叁四两节,难得不用起早,醒来之后倒是没有熬夜后的昏沉不适。 昨晚睡得晚,工作日的后遗症是打开手机第一件事先去看微信消息。 意识还没清醒,先去扫了一眼早自习的通报名单,没有五班学生的违纪迟到的记录。 放心起床洗漱,出门前还不忘化了个淡妆。 今天依旧是个晴天,光照得身子骨暖融融,时间还早,陶桃在楼下超市买了一杯热鲜奶暖手,走到办公室的时间正好,第二节课还没下课。 其余老师都排到有课,办公室只她一人,陶桃开了空调,放下电脑包连上充电线,才注意到工位上多了一个保温盒,放的位置并不扎眼,被轻放在桌上的绿植之间。 打开看,是一碗桃胶红豆羹。 没有置顶的对话被置顶的群消息的通知又被顶到了下方,翻了一会发现昨晚折腾半宿才睡竟然没有回复简亓的消息。 这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的想法在高二组简亓又给他发来消息时得到了印证,她打开对话框正在输入中,不知该先回复拖欠未回的哪一条讯息。 那人和她道了晚安,早安,最新一条是提醒她,甜汤要趁热喝。 不知道该回什么,陶桃选择先去接一杯热水。 “陶老师,早上好啊。” 陶桃点开接水的按钮,等热水蓄满八百毫升的杯子。 简亓出现在她面前,陶桃下意识去摸大衣的左边口袋,解释没回消息的事情,手机被她遗忘在工位的桌上,相反的,摸到了昨晚简亓在亲密时放到她口袋里的小盒子。 “陶老师,早上好啊。” 离了特定的情景,现在显然绝非是偶遇,而是某人有意为之。 那人自然不是来开水房接水的,对视时无需其他言语,陶桃怎会不知道她的来意。 陶桃扭紧水杯,先开口解释道,“昨晚回去备完课有些晚,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言下是解释没有回复消息的缘由。 陶桃当然不能和对方说实话,昨晚对着眼前这张脸意淫时的记忆不合时宜地涌了上来,一时对待简老师有些难安,又补了一句以示赔罪,“中午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嘛?” 她不懂示好,也不知道情侣该怎么样相处,可既然是和同事谈恋爱,那就是和普通同事相处的方式更近一层吧。 歪过脑袋仰起头侧头问简亓,自知是自己不对,话中带着赔罪的意味,希望他不要在意。 “那昨晚睡得好吗?” 简亓见她眼下的青黑,话中关切,注意到陶老师将头发卷成了好看的弧度,穿得仍是昨晚的那件外衣,涂过唇彩的唇瓣翕张,在监控死角伸手拨了拨女人垂在围巾上的发丝。 罪恶的念头冒了出来,他又想亲她了。 “睡得还挺好的。”陶桃见他眼神缱绻,没有怪罪的意思,也不自觉又放柔声音,她发现简亓似乎非常吃她软下声音说话的这套。 两人共同往回走,进入教学区,陶桃自觉与他一前一后,保持些距离。 “第叁节课我得去五班上课了。” 简亓应她,“我第一节也是在五班上的课。” 陶桃一脸不可置信,难得将数学课排在第一节课,本想开玩笑说他也有今天,又想到简亓有早课又是何时为她买的羹汤,话到嘴边再说不出来了,简老师昨晚应该睡得也晚,一来一回,岂不是没有睡多久就起来了。 回到办公室,小盒子她昨晚打开看过,当时不知在想什么,又盖了回去。 里面是一只女戒,基础款的素戒款式,对方没有表示任何,将佩戴的选择权交予给她。 陶桃原本还在犹豫,她本是觉得戴上或许太过招摇,可方才注意到简亓左手中指上多了的戒指,成色不同,只是款式相近。 陶桃将戒指拿在手中把玩,那人思虑周全,这对戒指放在一起,确实不容易联想什么。 陶桃忽然意识到,简老师昨晚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不过敲定关系这事儿她也不亏,陶桃闷闷地这样想,盘算着今天中午也该请简亓吃顿好的。 下课铃响,仓促间,陶桃还是选择戴上戒指,将首饰盒收进了柜内。 拿起教案,该去上课了。 22.他在委屈 时至高二上学期的尾声,周中小测的试卷成绩很不理想。 年关将至,学生想着假期,心思飘远早不在课堂上。 文字或者说语文这门课程,对于部分的人来说或许就是枯燥的事物,陶桃比起那些喜欢侃侃而谈过往经历的老教师少了些阅历,所以上课的风格一直是中规中矩的类型。 比起其他履历更优的老师,被择优录取除了运气,也有些她擅长应付面试和教职比赛的成分在。 年轻教师天然有一定的亲和力,至于上课调动积极性的能力,目前只能说仍在摸索阶段,不算太过沉闷。 她不喜欢讲笑话以此活跃氛围,于是她上课习惯把进度排满,常在教案密密麻麻写详细逐字稿予以说明。 这一届学生,遇上教材改革,现存的资料较少,所以备课也需要更多的时间。 所以每当遇到陌生复杂的新课时,她也都会去旁听一遍其他老师的课。 还剩两三分钟下课,刚好讲到比较阅读,今天应该是讲不完了。 这篇阅读材料本就晦涩,毕竟是第一次遇到的新题型,超出学生现阶段的知识储备,所以正确与否,都是可以理解的。 陶桃只好先下发了假期的语文作业,关于课外作文素材的赏析,她提前打了预防针,尝试写写看就好。 “这次的主题关于文化,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学过的滕王阁序,滕王阁重建了29次,重建的次数比作者的寿数还要长些。” 这不算是个冷笑话,但前排还是有同学笑出声来,陶桃矫正语调,试图不把这件事说得太娱乐化。 “但每个朝代上去过滕王阁的人,都会念'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她想表达的不过是,文化是一种光焰万丈的,不朽的事物。 教材中许多文章都是哀而不伤的底色,她折服于文字的魅力,自知自身渺小,物是情感的载体,她的教学信仰不算崇高,不过也希望能够将所思所想予以传承,学习古文的诗词的意义也是如此。 看学生们个个对着作业蔫蔫,语文组每周比起隔壁数学组和英语组布置的量根本算不上多,陶桃扯了些闲话,万变不离其宗还是劝六班这群学生们先收收心,等考完期末才能安心回家过年。 这节课结束。 陶桃躲在一楼的阅读长廊,临时抱佛脚,开始挑吃饭的餐厅。 她没什么请人吃饭的经验,身边可以熟到问问意见的人,一个是赵樾一个是宋璇璇。 基于昨晚被宋老师撞见的尴尬经历,赵老师又算敬重的前辈,陶桃想了想,收了心思,果然她目前没有任何让身边同事知道她和简亓关系的打算。 翻着列表,问了之前的室友。 她和苏酥毕业后各奔东西虽然没机会见面,但一直保持着联系,陶桃也就开门见山直说了。 「我谈恋爱了。今天中午想请男朋友吃个饭,你觉得吃什么好?」 「?你认真的」 苏酥毕业后没有选择靠汉语言吃饭,而是留在北方省城开了家书法工作室,时间自由秒回消息,轰炸式的回复接二连三发了过来。 「咋认识的?长得怎么样?人靠谱吗?你俩认识多久了?」 苏酥问了一串,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得到陶桃说相亲认识的时候心又凉了半截。 她们室友四个就陶桃一个南方姑娘,又很少见她和家里联系,某些联想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只好斟酌着词句,再次确认道,「你是喜欢这人的吧?」 陶桃倚着廊前的柱子,打字很慢,敲下地每个字皆是笃定。 「是喜欢的。」 剩下的准备之后再和她详聊。 那就好啊,苏酥没再多说什么,难得有机会帮陶桃参谋请客吃饭,问了预算和忌口爽快地答应说包在她身上。 预备铃响,陶桃也没个数,留了句话。 「五百,会少了吗?」 苏酥痛心疾首,不曾想工作后陶桃竟然这么大方了,关注点忍不住有些偏移。 「你那位的条件很好吗?」 戳到关键,上课前陶桃讷讷地只回了这句。 「我是觉得比我家要好得多。」 手机收进口袋,先上九班的课。 比起五班文科班的女孩子,九班学生对上课的状态要更无法无天一点,半节课过去,竟然个个深游答非所问,这样对上课效率让陶桃罕见地停下翻页笔。 陶桃走到从上课前一直看向窗外的学生面前,翻页笔敲击书桌提示他收回视线,让他这题作者的写作目的。 这是最简单的送分点,第一段便交代了背景,只是沉方堇没有半分被点名后地诧异,平静地低头看试卷,改卷人将错处一个个圈了出来,卷面整张纸的红笔墨印。 陶桃好脾气地重复了这个问题,又提示道,“方堇,文章第一段讲了什么?” 这个学生她印象很深刻,之前和九班班主任交流时就有聊过他的情况,明明是可以去实验班的成绩,偏偏语文和英语是短板。 她看过他的变动成绩单,英语高分时可以考到130,低分也可以不及格,而语文,次次六七十分,连篇作文都懒得写完。 之后陶桃有心留意过他考试的卷面和作业的痕迹,很显然,都是故意乱写的。现在叫他回答,也并非有意要让他难堪,搞所谓的针对一套,只想友善地提醒注意课堂纪律。 若实在不听,那她也尽力了。 沉方堇扫了试卷一眼,目光分明落到了答案处,扫了她一眼,脸上蒙上阴鸷,意味不明笑起来,“陶老师,我找不到答案啊。” 青春期的男生,因为寡言独来独往,分到了第四组第一排靠窗的位置,过瘦的身材,眼窝因长期睡眠不好有明显的凹陷,兴许是鲜少喝水,嘴唇发干泛白,失了精气神。 这样的学生,笑里绝非好意,那便是诚心想让她难堪。 陶桃不打算深究,给台阶下,提高音量解释译文,插曲翻篇而过。 很快捱到下课,后门的男生跃跃欲冲出教室跑到食堂买饭,铃响下课,整幢楼最热闹的时候便是放午饭的时候,很快人去楼空。 陶桃弹出U盘,背过身拿出手机看了眼未读消息。 界面还停在苏酥为她出谋划策,为她列了很多备选项。 从最简单的烤肉火锅再到贴心为她搜了市区品质餐馆。 苏酥一副势必要当她恋爱军师的架势,陶桃唔唔地撒娇回复两声,苏酥以前在学校时就特别照顾她,她一开始就想寻个思路,没想到苏酥直接将距离学校的用时都帮她查了出来。 「哼哼别太感动,还有我们陶桃长得这么好看什么样的男人配不上!」 又附加了几个感叹号,加强语气,话里话外都是问她切莫妄自菲薄。 陶桃一时有些被感动地不成样子,想发一句语音回她,想到还在教室不妥,果不其然,转过身发现还有学生没有走。 陶桃原本站在讲台上收拾教案,本想将作业放在了课代表桌上,没了学生的座位,她也有些分不清,留了张便条。 倏忽间,听到有人凑在身前说话。 “你谈恋爱了?” 陶桃皱了皱眉,教室只剩下沉方堇一人。 一个与她不熟的学生问她这样的问题,陶桃没有回答他。 男生视线幽幽地盯着她手上的素圈,没有搭理过的头发卷曲而毛躁地翘起,临城中学的冬季校服明明是很厚实的设计,可沉方堇身形太瘦了,个子高脖子又细,站在陶桃眼前显得格外地空洞。 陶桃起初有把沉方堇叫到办公室面谈的想法,只是现在他问这样私人的问题,她自然不愿揣测一个16、17岁的少年次次语文考试乱写的动机,更不会觉得沉方堇对她有什么想法。 但此时此刻,这种目的性明确地注视,让她非常不适。 沉方堇没有再自讨没趣,回了位置,没有多余纠缠。 陶桃走出教室,余光撇了眼独留教室的学生,只看到他拆开了即食麦片就着热水泡了当作午饭。 心中不安的异样逐渐消散了些,或许只是懒得去食堂买饭吧,陶桃反思自己今天的上课方式,还是应该更关注学生的情绪。 周六早上,本就是补课,多数不是班主任的老师,上完课便放假回家,现在是饭点,陶桃拐进办公室的小走廊,简亓已经在语文组门口等她。 “不好意思,刚刚在收拾东西上来了晚了些。” 陶桃小跑着来找他,先回办公室放资料,不管下午什么安排,她晚上都是要回学校的,只是不清楚简亓的安排。 她的确还是不太适应新的身份,昨晚才改掉敬语的习惯,今天不自觉又变得客套。 简亓则在一旁等她收拾,饶有兴致看着她桌前贴的各种便签纸。 注意到他在看什么,陶桃有些不好意思,她没什么太大的爱好,平时就喜欢收集一些类似于迷你小手办的可爱物件,小玩意一多就不方便收纳,索性就买了个亚克力柜子,划了一片专门的分区。 加上她也是很喜欢列计划的人,尤其是工作之后,每周末回顾日志写总结,发现完成了桩桩件件,也格外有成就感。 “我这人不把东西写下来,就容易忘事情。” “这是很好的习惯。”简亓肯定道,指腹停留在某处便签纸写的年度目标。 因为时间久远,纸张泛黄,那是非常自相矛盾的一段话。 「按时吃饭!」 「不过要少吃点!减肥!」 “你已经很瘦了,该多吃点。” 那人昨晚用手丈量过她腰间的间隙,当然简亓或许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客观发表他对她身材的认知,陶桃却不受控制往另外一个方向想。 她将那张便签纸摘下,解释已经是年初的事了。 过年她只回家住了两三天,为了躲避陈淑软磨硬泡的相亲或者推诿各种三姑六姨的麻烦事,去年春节她就窝在教师公寓里,顿顿吃外卖。 一个寒假下来,圆润了不少。 开学时写下规划,很快抛在了脑后。 不过就她这不规律还成天犯懒的饮食习惯,有上顿没下顿,想长胖都难;当然,想保持健康也很难,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敦促。 “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陶桃翻着苏酥给她筛选出来的店铺,逐条点进去看了评价,跟在简老师身后,再次一前一后,男人放慢了步伐,有意与她并排而行。 既然是第一次请简亓吃饭,她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之前就有听赵樾说家庭聚餐常去荣记,陶桃不常去市区,选了这家又问简亓的意见,“你吃过荣记吗?” 简老师没有任何异议,“我都可以的。”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敲定了吃饭地点。 陶桃接着回复了苏酥的消息,连发几个撒娇的表情包,许久没聊天过,苏酥又是能说的性格,一时聊得有来有回,丝毫没注意男人何时变化的微表情。 简老师今天换了一辆车,陶桃不敢说已经习惯坐简老师的副驾,陶桃不清楚这些车的配置,上车系上安全带,后知后觉地发现简亓似乎沉默了一路。 车隐匿与停车场,仍选择停在昨天那棵大树的荫凉下,正值饭点极少有偶然路过此处。 密闭空间里,简亓不说话,陶桃也不知道说什么。 陶桃已经切换了定位开了导航,还没有来得及主动询问,男人已然凑近她,而距离近得过火,仿佛又再次重温昨晚亲密感的瞬间。 “需要我给你开导航吗?” 简亓鼻息温凉,落到她脸上是痒意,陶桃只好将手机拿了起来,企图拉开些距离,不曾想手却被男人按住,这双大手掌心余温阵阵,她琢磨不透简亓的意思,只好缴械。 “你在和谁聊天?”猜疑的话被他说得这样好听,脸色却像是易碎的艺术品。 他竟在委屈。 “我大学室友。” 简亓应了一声,只有他们两人,他便大方地牵起她的手,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不希望同事知道我们的关系?” 简亓揉捏她的指腹,将意图书写得清楚明白。 若是一个普通男人,家境又算得上是半个天之骄子,有个相安无事甚至没有打算公开关系的女友,大约第一反应只会觉得省事又懂事。 陶桃大脑像是冻住了,只觉得简亓的反应,超出常理。 一方面,他不喜只能在监控死角与她接触相拥,另一方面,他们都清楚彼此的工作性质,本不适合在学校有过于亲近的举动。 陶桃张了张嘴,本想解释什么,可她真实想法便真是如此,临城中学虽没有说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他们也不是同一个教学组的老师,但毕竟老师这个身份本就不应该在学校里面谈情说爱。 她性格有一味古板孤闷,而私心里对名声的看重也使她瞻前顾后,陶桃喜欢简亓是事实,现在和简亓在一起这件事又像如梦初醒后知后觉般仍在缓冲接纳的过程之中。 再者说,这段关系的确认由她发起,有幸获得了双箭头,紧接着敲定之后,她收下了不知该如何回礼的贵重项链和手心这个未知价格的素戒。 一切一切,对于从未体验过男女之情拉扯的人来说,都是陌生难以捉摸的。 爱是瞬息万变的,她此刻享受简亓给予她的好,又不可避免在想山高路远,全凭良心,谁又知道未来的走向呢。 所以缩头乌龟如她,不公开关系便是最好的选择。 陶桃脑中走马灯过了一圈,得出的结论不过就是她的确是个很自私的人,可转念,不公开对于简亓而言也是种保护吧。 若他未来想要脱离与她纠缠的藩篱,自然也可以无声息地将她甩开。 然后他们彼此相安无事,或许又一次教学大洗牌,她也不会再与简亓共事,教同一个班级,一切再次回到原点,也是极好的。 “我不太想。”陶桃无法直白地和简亓明说她的顾虑,将她自私悲观的那一面彻底地展示给简亓看,若是可以,谁不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从始至终都留存一个乐观正派的印象呢。 “那就不公开好了。” 陶桃听不出简亓话里的情绪,明明内里疾风骤雨,说出口于一瞬间收敛于无形。 “那你该怎么补偿我?” 那人得寸进尺,明明前一秒还是一副受伤委屈的表现,下一秒释然讨要个说法。 与之前那部车相比,副驾也更宽敞舒适些,可不管怎么说,车仍旧是停在路边的。 陶桃知道简亓因他的冷落而不高兴,是她说要请他吃饭,自己却还在和别人聊天,疏忽简老师的感受。 陶桃思索时总喜欢将微微眯起眼睛,圆润饱满的卧蚕衬着神情皆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将手从简亓手中抽开,指了指后座,扭拧地清了清嗓子,“那我们去后座吧。” 23.旧伤 男人眸中似有跳跃的火光。 陶桃从未想过,亲吻姿势的变换会转变得这样快,莫名紧张,忐忑却没能落下。 那人凑近她,语气平和,缓缓说道,“之后再说吧。” 他要让这个补偿欠着。 陶桃不好意思地别过身子,怪自己白日梦多,在想什么呢。 车子启动,简亓该是对路段很熟悉,没有开导航,陶桃也不敢玩手机了,有一搭没一搭找话题和他聊些什么。 简老师知识涉猎很广,该是看过很多书,很多想法都是中性温和的,不偏激也不褊狭,陶桃喜欢给她留话引子的人。 总而言之,就是和简老师聊天很愉快。 尽管身份转变,谈及专业方面的事,她还是在心里对简亓带着点敬重敬仰,倒不是刻意疏离的意思,不过确实在教书育人这件事上,陶桃还有很多的路还要走。 简亓亦是责任感很强的人。 “我今天上课遇到了一个学生。” 陶桃抠了抠手,说起沉方堇,没有说具体的事,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 毕竟,那都是一种感觉。 她目前接触的学生不多,可这样攻击性又疏离的眼神,她看不懂,好意提醒后,上课出神收回视线,像极了一只绝望蓝鱼。 “一个明明理科成绩这么优异的学生,英语也能考出高分,可语文每次考试总考得很不理想。” 像是乱写的。 陶桃不是很想对一个学生发表这样的评价,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法,“对待考试的态度很不认真。” 简亓没什么反应,当下有了猜想,“九班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陶桃坐直了些,想了解更多的情况,她高中的时候成绩就不算好,更不知能把理科学好的人有什么所思所想。 她现在只教两个班,期末将至,文科班正常发挥自然不用担心,至于九班每次考试的排名,不差一个高分,却差一个故意写不及格的问题学生。 简亓语气淡然,发表评价,“他不算天才,态度倒是恶劣。” 陶桃极少听简亓谈及这些,她对简亓专业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些耳熟能详的优绩,诸如一些做特聘的数竞指导教师叁年便让临城中学强基计划和竞赛特招人数将近翻了一倍。 临城中学这两年被清北录取人数增多,一本率将近92%,跻身省内名校的行列,名声大噪。 “我之前带过他一段时间,他如果想在数竞上深耕,也算好苗子。” 可惜他不是。 临城中学的条例很清晰,竞赛的培养计划,年级排名是硬指标。 把重要考试和联考当成儿戏的学生,只因看似某一门能考个高分而其他门课程消极懈怠,拥有所谓的理科天赋,就招进竞赛班的话,对其他成绩优异努力学习的学生来说,也并不友好公平。 简亓叁十不到,教龄比起带其他学科的竞赛资深教师而言更说不上长,便能够对待工作的成就,宠辱不惊,表现得异常沉稳。 陶桃深知自己目前达不到这样的高度,这类品质,光是想想,已经非常难得。 “那如果,他是可以学好,故意的呢?” 抛开沉同学影响班级排名的因素,高尚点扯上个人的成长,陶桃并不是想帮他说话的意思,兴许是她现在还没经历过高考升学,看到这样明明能够考取更好的学校而自我放弃的学生。 陶桃叹了口气,就是莫名觉得,有些可惜。 她想到自己,有些感慨,高中的时候她走读连晚自习都没上过几节,忙于医院和学校两头跑的日子,她也不想每天回家做饭送饭,可没人念得她的好,只会记得她高考失利的糗事。 陈淑的话萦在她心底的深处,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电脑,查成绩和填志愿都是她去网吧开机器完成的。 陶桃的高考没有奇迹发生,更是比往常的成绩还要低上些。 周围嘈杂,有玩游戏因输赢的叫骂声,有因连麦开黑忿然嚷喊的人,没人会在意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于是她倏然对着教育考试中心的页面哭了起来,只是默默地流泪,她知道是她罪有应得,低头发现陈淑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你这成绩是不是要上专科了?” 陶桃抹干净眼泪,压抑情绪尝试把气息放平,“比本科线高一点。” 那天陈淑难得没有落井下石,可对她成绩不满的酸怪,体现在假期每一天的相处之中。 她不想陶桃读就近但学费高昂的院校,又觉得录取分数低的北方天高路远,路费太贵。 青春期情绪的爆发滞后到了十八岁那个潮湿黏腻的暑期。 高考后陶桃便去了市区的影院做兼职,虽然每天通勤都要一两个小时,可是给的工资高,她没有和家里讨要购买学习必需品的底气,于是只好起早贪黑赶最早一班的公交。 社会给她的第一顿毒打也在那个夏天。 经理知道她的难处,尽量给她排最长的班,让她多赚一些工时,作为代价这也是最辛苦的班,一天需要轮值多个岗位。 陶桃也是来了影院兼职才知道原来电影院还有更高级的VIP厅,预定的套餐单品需要在顾客到店前提早布置。 影院的冷气开得很足,有强制穿短袖工服的规定,陶桃在生理期冻得手脚冰凉,推着推车小心谨慎地核对订单,一个个位置放爆米花一类的小食。 炸物因为天气和环境,变冷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那天她遇到了很难搞的客户,收获了入职以来第一个客诉。 陶桃还在另外的厅等待散场,经理叫她过去,投诉的顾客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投诉的内容是因为鸡块小食没有炸熟,也没有沥油,添油加醋说看到陶桃再布置场地时坐在影厅休息,态度恶劣。 陶桃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如何争辩。 女生穿着精致的裙装,像洋娃娃一样漂亮,说出来的恶语却让人六月生寒。 经理是息事宁人的态度,迁就客户,当即大声斥责她工作不认真。 陶桃头昏脑胀,麻木地90度鞠躬道歉,为自己的疏漏给顾客带来了不好的体验而感到抱歉。 现在回忆起来,陶桃依然觉得,好累,仿佛是18年人生最累的一天。 陈芬还是那一副样子,酸怪女儿整个假期不着家的事,嘲讽还没读大学人就已经没影子,一点家务都不做了。 “隔壁楼那个都给我发升学宴请帖了,也挺好的,你考这个学校,直接为家里省一笔钱。” 转头问陶醉,要不要和妈妈一起去吃升学宴的大餐。 陶桃没有应答,一言不发地将家里人换下的脏衣篓一股脑倒进洗水池,眸中只有一潭行将就木的死水。 她太累了,累到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开始报复性用力地洗刷污渍,手在肥皂水里泡到红肿。 终于终于,学会该如何忍下眼角的泪。 陶桃再没和陈芬讨论过填志愿的想法,只在截止前一天,到医院送饭时和爸爸说了这件事情。 “爸,我想去北方读书,虽然路程很远,但我了解了一下,师范学校的软科排名还是不错的。” 陶父阖了阖眼,点头应允,说话气息不稳,“我们陶家第一个大学生,自己拿主意就好。” 他没读过大学,更不知道大学是什么样子,他看不懂女儿因高考失利的落寞,只能在病床给应有的肯定。 陶桃一直以来,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话。 无所寻迹,那时候不懂事的陶桃对父亲满怀怨怼,她竟然在想,为什么这句话不能早一点和她说呢。 陶桃从回忆里缓过神来,“很多学生可能只是没能在高中遇到可以拉自己一把的人。” 她就是这样的人,因为她自己没遇到过给予鼓励和肯定的良师,就想为自己的学生撑一把伞。这些年陶桃也读了很多书,只是没见过天地,她自诩高尚,遇到自甘堕落的学生,第一个想法还是多管闲事地想要拉他一把。 “可不是每个人都乐意接受这份好意的。”简亓开车时只目视前方,余下地没有多说,他不是扫兴的人,也不会干涉陶桃的想法和行为,很多事情点到为止。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学生,因从前的接触想法漠然实际,只能希望,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回头是岸。 24.喜欢 陶桃读出意有所指,又想起自己的毕业院校,实在没法把说得有底气一点。 只要用干干地讪笑掩饰心里的落寞,“感觉我可能是教师队伍里毕业学校最差的人。” 刚来语文组的时候,陶桃那时候刚转正,先是是在同期的实习老师里感受到了参差,后面无意了解到带教老师赵樾的经历,更是惊到觉得惜才。 北师的研究生,还有心理学的学位,放弃了省内名校的机会,因为爱人回归家庭才来到临城。 赵老师之前还开玩笑和她说过,以后语文组做不下去,就去申请调到心理教学中心。 她自己吃过学历的亏,临城中学更是高考录取院校至上的氛围。 简亓对于她而言,是有距离感的。 学历自卑一直绕着她,就算现在混到体制里了,一旦谁要再聊起或者只是提到这个话题,陶桃都习惯性不发表什么装作无事发生,其实每一次都开始祈祷,不要有人把话题带到她身上。 陶桃觉得像简亓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人,每天接触的学生,除了来六班上一节课的代课,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年级头部的那群学生,真的会共情差生的所思所想吗。 她从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数学差生,现在更是没有做出什么教学成绩,学期初报名了的市里教学展示比赛,杳无音讯。 她没报什么希望,也是那种凑数的心态。陶桃就是一个初来乍到默默无闻的小透明,感觉什么时候教学项目能进到省赛都是遥遥无期,所以守拙地认真做好每一件分内的事,从不在领导面前锐意表现。 “其实没有人会在意这些的。” 等待最后一个路口的红灯,转角即是目的地,简亓声线和缓,真诚袒露心中所想,“衡量一个老师能力的关键看得也不是他们曾经毕业的院校。” 他们都知道,大学对于师范生而言,真的输出一个好老师的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 真正工作时,靠的全是心态和个人选择。 人都可以选择做一个好老师,但现在教育环境愈加功利恶劣,传统严格意义上的好老师必然是不受学生待见,甚至不一定能讨领导的喜欢的存在。 大环境如此,化身到人海皆是寄蜉蝣于天地,等到世事漫随流水,沉浮一生回头看,又有几人能坦诚地说教学生涯真正广结桃李。 “我来临城中学带过一个学生,那个男生竞赛差一点就拿奖保送了,后面考上了Z大。” 陶桃应道,“你的学弟。” “但是他大一没读完被强制退学了。” 这件事当时在临城中学内部老师聊起来引起了轩然大波,后来他回来重读了一年高叁,天之骄子,回学校风光一时,又考上了Z大。 好在拥有了不错的结局,常人提起来无非都是感慨,这件事自然也就成了茶余饭后的趣事。 “其实我们学校很多学生的好成绩靠得都不是老师课上教的东西,”简亓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这类事情说得不那么残忍严苛,“这两年临城中学每周的放假时间其实比提前了半天,周末的延长,学生的流向产生了巨大的差异。” “有些学生在学校留校,更多实验班的学生,只不过是流向了一个更小的课堂。” 那个课堂,是拥有权势或者家境殷实的家长费劲人脉,寻找省内各地名师,高薪聘请寻来的,甚至很多本校的老师也不乏有在其中的。 临城中学对面的小区,每一间房里,或住着有家长陪读的走读学生,每一盏夜里不灭的灯,都可能是一个个小灶课堂。 简亓从不接受家长聘请的邀请,一方面他在物质方面已经足够,一方面他需要休息,不想与家长尔等产生其他联系。 陶桃看向简亓,读懂了那人眉宇间的傲气。 简老师,对于毕业后走出去的部分学生最后泯然众生的走向,皆在意料之中。 作为教师,他们都没能力有改变教育机制,更没有太多自主权去选择现阶段的教学方法,他们困囿于规则的局限之中,更多的时候,老师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简亓自嘲地笑了笑,声音也温沉了许多,“其实我的数竞指导,最有价值的地方只不过是因为这门课是免费的。” 对于缺少竞赛支持的家庭来说,临城中学为学生选拔人才并为其无偿开课,提供教学资源是很有意义的事情,所以简亓才会对沉方堇这样自甘堕落的学生态度不佳。 很多学生竞赛走不下去,除了自身的天赋之外,更重要得是,在全省赛区的这个大平台上,与准备充分的学生相比,实力和能力想差距大,学生太容易产生松懈和沉绵的情绪了。 临城不是省会城市,于是便有了许多二线城市的通病。 家长的学识和眼界受限、学生接触的教育资源受限、师资力量受限。 近些年人才引进的补助越来越高,简亓薪资可观优渥很大程度地沾了这一层面的光。 但学校能教的东西都是有限的,除了迎合新高考的走向,高中老师除了尽自己所能,多刷题出题,琢磨让学生能考个好成绩,别无办法。 陶桃想到了之前家长隐晦地试探过关于学校老师辅导的事情,是她顿感太强,又少与除了语文教学组以外的老师有联系,当时答非所问,那家长看出陶桃资历尚浅,自然没再找她询问了解过。 此时他们仿佛沆瀣一气,站在无法改变制度的洪流里,共同感慨缈沧海之一粟的无奈。 陶桃忍不住开始仔细端详起简亓的长相,仿佛能够借此看清楚了一点他灵魂的形状,恍惚间又觉得魅力和吸引力不可控制地生长了出来。 陶桃曾经以为,关于崇拜,一是缺什么想找补填充什么,要么是有什么想寻求认同什么。前者无限放大,就是空虚寂寞冷;后者滥情恣意,就是幼稚傻白甜。 陶桃看不明白这份情感,它于无声处疯狂滋养蔓延,又在对方话里似有在表达的肯定里,飘飘然地感到幸福。 这样优秀的人,已经是她的男朋友。 或许,还是真的喜欢她。 她无法分辨简亓嘴上说的心意真心与否,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听他说话开心,待在又觉得很一起舒服,只要简亓向她散发多一份的好意,她的心情也被他牵动着生出多一份的甜,产出因不好回忆产生的阵阵阴霾。 心软绵绵的,又痒痒的。 车停在负二楼的地下停车库,荣记离学校距离算远的,快半小时的车程,显然错过了饭点。 四下无人,待到自动泊车停定,完全没了在学校的顾虑。 陶桃主动攀上了男人随意搭在中控面板的手,这动作格外亲昵,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大概被简老师人格魅力所折服了。 她就是想抱抱他,或者离他近一点也行,最好可以窝在他怀里撒娇和他说,好巧,我们俩的教育理想和教育观念竟然不谋而合,是一样的。 可这未免也太痴狂了。 陶桃觉得开心,有人能表达出她对待学校部分不合理制度产生的不解,又喜欢认同的话语,尤其是从喜欢的人口中不经意袒露出的正向反馈。 那人回握了她,这次的十指相扣极其自然。 “你让我亲亲好不好?” 陶桃咬了下唇,毫无征兆的开口,偏偏还要把尾音收得郑重,明明要求可以是拥抱、牵手,说出来的理由又变成了亲吻。 她就是想亲亲他。 承认吧,陶桃这样自暴自弃地想,她就是这样的见色起意,居心不良。 原本生理性就是喜欢的,如今情感上的感受又再次翻涌滚烫了起来。 那能怎么办,她能夜半不睡,为这个男人思来想去,缠绵悱恻时,原本一开始就已驶向了偏离的方向。 像是换了某种依赖性的皮肤饥渴症,她还是不会亲吻,也学不会有规律地舌尖搅动。 这次简亓就任由她主动,陶桃腹诽,真是正人君子。 原本只想啄一口嘴唇便作罢,奈何那人早就打开了阻碍的关卡,变成了唇齿间的纠缠对抗。 陶桃总要红耳朵,热意近在脸庞,她受不了,缴械松开纠缠在简亓身上手臂,不亲了。 可根本来不及收势。 简亓的细吻落在身上,不需要技巧,与昨晚的生疏天翻地覆,若非优等生在情爱里本就无师自通,只是拥着她却直接让陶桃软了后腰。 或许是坐着的缘故,或许是昨晚自渎的缘故。 那时她忘情地自渎,末了释放时,不知为何麻木而又难过地想,谁又会真的来渡她呢。 说是谈恋爱,可谁不想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她从未设定过的事情,竟然在接吻走神时冒了出来,她自知对简亓的欲望强烈,可当真在他的亲吻里感受到占有般的侵略性又慌了。 简亓的手落在她后颈,迫使她只能又往这人身上贴了又贴。 陶桃要被亲晕了,呜咽了一声,破碎的音节自齿缝流出,男人原有清高自持本要装不住了,听到她的反抗害怕一瞬停了动作。 眼底又变成温逊谦和的怜惜。 他不该的,怎能弄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