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雷神]诸神的谎言》 1、楔子·上 我坐在英灵殿高大的殿基旁边的一株枝干上生长着槲寄生的大树旁,跟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棵巨大的苹果树十分沉默,不管它有没有性灵的存在,总之它平时是不搭理我的。倒是寄生在它枝干上的槲寄生,有时候会锣碌睾臀蚁辛摹 我已经不记得我在这里呆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了。一切在记忆中都十分模糊,我不记得从前的家人的模样,他们在我脑海中只留下一个隐约的印象,一些零乱的、各不相关的、和他们有关的单词。 比如我好像记得“纽约”这个词,我知道这是一座巨大的城市,现代的大都会。可是我究竟有没有去过纽约?在纽约都做过什么?遇见过什么人?我完全都不记得了。 而且我好像觉得我上辈子应该不是跟这群北欧白人同一个人种。在某些情境下,我的脑子里时常会冒出些莫名其妙的俗语或者诗句,虽然我一贯都只是个旁观者,但这并不妨碍我在某些时刻在脑海里用一种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学过的语言形容眼下的情形,并小小地吐一吐槽。 何况,我这辈子长得跟这里的绝大多数神o都不太一样。这里的大多数神o都是巨人的后代,人人都在两米上下,顶天立地。我却比他们矮足足一头还多。他们绝大多数都是金发碧眼,或者褐发碧眼,或者红发碧眼……面部线条十分深刻,有如刀凿;皮肤白皙,被神域的寒风终日吹袭,很容易年纪轻轻地就长细纹。我的肤色比他们都要稍微暗一点,黑发黑眸,面部的线条也较为柔和圆润,唯一胜过他们的优势就是不容易长皱纹,即使终日暴露在神域凛冽的风中,摸上去也总是弹性细腻,像一颗水分充足的苹果。 我总是怀疑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就是一个弱得毫无存在感的苹果妖或者槲寄生怪。 我呆在神域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但是好像那些神o都在无视我的存在――或者懒得理会我的存在――一样,任我四处游逛,自生自灭。我没有指定的豪华住所,在距离那棵槲寄生寄生的苹果树的不远处有一座小木屋,掩藏在一片小树林里,和阿斯嘉德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完全没有可比性――我就住在那里。 我好像没有父母,自从自己有记忆以来就总是一个人生活着。好在身为神o也有好处,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不会损害健康――至于神殿里经常举行的盛宴?那只是众神狂欢的一个场合和借口罢了。 我从未获邀参与过这种盛宴,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参与它。 绝大多数时候我与其说是生活在神域里,不如说是生活在幻境里。我的能力十分低微,只能展开一个足以覆盖我周围方圆大约五米左右的小小幻境。我总是会展开那个幻境,在里面变幻各种各样的背景,然后终日呆在里面。有时候我的能力不足以维持它的存在了,它会毫无预兆地崩溃,像一个肥皂泡那般在我眼前消逝。 然后我就面无表情地再弄一个,躲在里面。 我真心觉得呆在幻境里还比较好一点。至少我觉得孤独的时候,会在里面弄出一些人的幻影来,他们都会友善地冲着我笑。虽然他们仅仅只会出现很短的一段时间,也会暂时驱散一些我深重的寂寞。 我在神域阿斯嘉德,就是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地位低微的、透明的存在。 我叹了一口气,躲在幻境里,试图多用一点力气,让那几个我刚刚在幻境里建构出来的小姑娘的幻影更真实一点,并且试图给她们注入更多的活力,看看她们是否有可能开口跟我讲话。 我需要朋友。即使是虚幻的影子也好。我渴望有那么一个和我同龄的、愿意跟我说话、不再漠视我的存在、偶尔能够想起我、会来找我聊天或一起游戏的朋友。 可是我也知道这种渴望其实是一种奢望,以我的能力,就连幻影都不可能维持得太久――我大概是能力不继或者本事不济,那个幻境在我试图让那几个小姑娘的幻影开口说话的下一秒钟,就突如其来地崩毁了。 我睁开眼睛,眼前仍然是英灵殿外的景象。我背靠着的这棵苹果树虽然紧挨着英灵殿外的一角,但却是生长在大殿背后人迹罕至的荒野里,我目光所及仍然是那片除了丛生的植物之外空无一人的野地。我不由得有点挫败、也有点无可奈何地长长哀叹了一声。 “唉!” 突然,一个醇厚而美妙的、属于年轻男子的声音,在苹果树背后响了起来。 “是谁?谁在这里?!” 我大大地一愣。在头脑能够反应过来之前,我的身体已经抢先一步作出了反应――我一跃而起,双手下意识拍拍长裙上沾着的草屑和灰尘,又飞快地把被自己坐得皱巴巴的裙摆拉直,同时回头望向那个声音的来处。 一个男人的身影从苹果树之后慢慢转了出来。当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很明显地微微一怔。 他的身材和阿斯嘉德的大多数神o一样显得十分高大――他的肩膀高度几乎与我的眼眉平齐,这令我在望着他的脸的时候只能抬起头来仰望他――但是和那些肌肉线条十分明显,一个个都像是健美先生的男神们不同,他的身形略显瘦削,十分修长,由于他穿着的那袭甲胄略紧身的关系,能够看得出他的躯体线条挺直而优美。他戴着一顶几乎遮住他整个前额和一半的脸颊,头顶还有一对弯曲上翘的角的可笑头盔,短短的黑发从头盔底部露了出来;他金色的高领半身甲胄之下衬着一身质料精美的深绿色紧身服,身后还披着一袭绿色的长披风,下摆随着他的脚步轻轻飘扬。 他那张脸周围有一小半都遮在那个造型可笑的长角头盔之下的年轻面容上,五官也显得纤细俊秀,和那些阿斯嘉德横行着的武力值爆表的粗莽大汉一样的男神们殊为不同。 他的双眉略细长平直,鼻梁高挺,嘴唇很薄――薄到我都觉得有一点匪夷所思了;但是除此之外,我不得不承认,他的五官线条都很漂亮,尤其是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眼窝很深,双眼皮简直像是用刀雕刻出来的一样清晰,眼眸是一种冷玉一般的绿色,当它落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居然很不争气地感到自己的心脏突然跳漏了一拍。 他仿佛像是一只年轻而敏感的黑猫一样,睁着那双绿色的眼睛,很快地打量了我一番,把他之前的问题稍微改头换面一下,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两个看似最最简单的问题。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呆在这里?我从哪里来?我又为什么忘记了从前的事情?是因为一场重病,还是因为一场重伤?我为什么在阿斯嘉德活得如此落寞孤独,无声无息,无人在意?难道我不是一位神o吗?难道我曾经在自己忘却的过往里犯过什么错,才必须受到这样的惩罚吗?…… 我一瞬间感到有点茫然失措,下意识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似乎想要短暂地避开他的注视,避免让他看出我的心虚和贫瘠。 可是我也明白,假如我不尽快回答他的话,我就会马上失去这个不知道多少年来,神域里唯一跟我说话的人。他看起来对我的突然出现还维持着微薄的那么一点点好奇,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我不能让他这么快就失去耐心地走开。 我又眨了眨眼睛,有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在这里发呆。” 这个避开了他第一个问题,听上去还愚蠢得不得了的回答,居然起到了一点我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微微一愣,脸上瞬间露出一点意外的表情,紧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有点错愕地张大了嘴,盯着他那张瞬间显得云开雾散,开朗而漂亮的脸孔,不知道这个愚蠢的答案是哪里让他觉得这么有趣。 他足足笑了大约一分钟,才勉强停了下来。那双绿色的眼眸里因而显得亮晶晶的,浮现了一丝刚才不曾有过的兴味。 “天啊,你真是……”他好像十分艰难才把最后那个形容词咽了回去。但是他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就是“愚蠢”、“好笑”、“莫名其妙”这一类的贬义词呗。 他似乎也意识到我已经领会了他言语里的贬义,轻咳了一声,语气又严肃了一点点,重新问道:“你是谁?……你还一直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呢。”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立即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他。 虽然我在神域和其他人都素无交往,那也不排除有人知道我这个幻境之神的名字。而我在神域混得可真不怎么样,甚至连个小透明都算不上;我可不希望他一听我的名字,立即联想到我那可怜的名声和处境,然后脸上挂起高高在上的怜悯和一丝厌恶,转头大步离去。 我原本打算随口借一借槲寄生名字的发音,告诉他说我叫“米瑟图”,但又立刻觉得不妥。 这简直摆明是把人当猴耍。这里可是神域,这个年轻的黑发男神看上去又显得非常聪明,他那双绿得像一潭碧水的眼眸里充满了灵敏的智慧,仿佛只要扫上我一眼,就可以看透我的内心。 我一转念,答道:“米瑟缇丽丝。” 这个名字也是从槲寄生的名称发音里化用出来的,不过听上去拢苁窍衲o裱袷歉稣纳竦o的名字。 “米瑟缇丽丝?”他果然没有对我这个新名字存疑,只是重复了一遍,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好像以前没有在神域注意到你。” 我干巴巴地挤出一丝笑容,充分表明了我的尴尬之情。 我能直说“哦你没注意过我是因为我的本事太低微了压根不配做一个真正的神o”或者“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没注意过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我觉得,我这么蠢,你没注意过我是应该的……”我十分艰难地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才找出一个比较合情合理的回应来。 他微微一怔,一个笑容又在他唇角漾开。 他好像很喜欢笑,各种笑。我想。 他最初从树后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虚伪而防备的淡淡笑意,仿佛一层用以隔绝他人窥探自己内心,掩饰自己真实想法的面具。后来我用“我在这里发呆”这么愚蠢的答案来回应他的询问之后,他的大笑看上去却颇为真切,就好像他真的觉得我的答案令他感到又意外又滑稽,奇妙地、很好地娱乐了他一样。而现在,我的答案大概还是一样可笑,他的笑容里的含义却又似乎一变,仿佛在无声地说着“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愚蠢地回答我”一样。 他就这样,脸上挂着一个“好吧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很愚蠢”的笑意,神情里仿佛还带着一丝骄傲和自得,开口说道:“我是洛基。” 2、楔子·下 我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事实上,当我第一眼看到他那顶可笑的长角头盔时,我就确定他是谁了。 洛基?奥丁森,神王奥丁的次子,阿斯嘉德的小王子。 恶作剧之神。 我以前从未这样接近地和他面对面过。我所看到的他都是远处一个影影绰绰的修长身影。我没有资格在任何正式的或非正式的场合参与进去,去接近阿斯嘉德的王子们,所以我对他的长相居然一直没看清楚过,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那顶长角头盔。 真不明白伟大的神王奥丁,为什么要给他的小儿子打造一顶造型这么滑稽出位的头盔。 他的哥哥,神王奥丁的长子雷神托尔,就拥有一顶看起来明显造型正常得多的圆形头盔――上面的装饰仅仅是在左右两侧各有斜斜的一簇羽毛造型而已,托尔戴上它还显得挺威严庄重。 当然我也没见过托尔的正脸几次。但是作为阿斯嘉德的大王子,神域战无不胜的勇武英雄,托尔在大家面前露脸的机会可比这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如同一道影子般安静沉郁的弟弟多得多。就连我这种末流小透明,都曾经在几次庆功大会上,远远见过托尔举着他那柄雷神之锤摆着胜利者的pose,卖弄他那一身整个阿斯嘉德最健美最性感,即使金属制成的甲胄都遮掩不住的肌肉线条的情景。 在那些光辉的时刻,我面前的这个年轻俊美的黑发男神,托尔的弟弟洛基,总是站在神王奥丁或神后弗丽嘉附近,这个位置充分显示了他高贵的地位,却也同时将他的身影带离了大家瞩目的中心,如同一样美丽精巧却无人问津的华美摆饰,装点着每个阿斯嘉德举行的盛大仪式。他同样也是那些仪式里不可或缺的一环,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同样拥有过那些站在聚光灯下,人群正中央,接受人们所给予的、唯一的、专属于他的欢呼和崇拜的光辉时刻。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和托尔比起来,我好像往往在那些我所无法接近,更无法参与其中的场合里,不由得关注他更多一丁点的原因吧。 但是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有了和他本人面对面站着的机会,得以看清他的外形和面容。 我想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最后说出来的居然还是愚蠢的一句话。 “呃……那个……幸会。” 这种生疏到不得了的寒暄现在才被我说出来,洛基在听到的一瞬间就挑起了眉,脸上的表情就仿佛对我的笨拙的认识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一样。 “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是主宰什么的神o?”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态度里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高傲和冷淡的贵族气场,右手修长的五指轻轻打了个手势。我压根没看清楚他做的是什么手势,就觉得身上莫名其妙地一阵发毛,随即赫然看到我身旁的苹果树的枝桠间,突然爬出好几条小蛇来! “哦天哪!救命啊救命啊――快把我变回来啊啊啊啊――”我听见苹果树上的那丛槲寄生瞬间爆发出一阵哭天喊地的凄惨叫喊,声音好像都变了调。 我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些慢慢沿着苹果树的枝干往下爬的小蛇们,吃惊得语气都有点结巴了。 “啊……呃……能……能不能请你……那个……蛇……槲寄生它是无辜的……”我说得语无伦次,还带着一点被吓坏的心悸,觉得自己受惊的大脑简直都没有办法组织起一个完整的句子来了。 我这副模样竟然好像令他感到有点愉快似的,他轻声笑了起来,眼角浮现细细的笑纹。 “哦,别担心,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他睁大了眼睛,笑容一敛,无辜地说道;然后随即轻轻一挥手,那些小蛇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听见树上寄生着的那丛槲寄生发出很大的一声放下心来的重重吐气声。 我惊愕地望了望那棵苹果树和其上已经恢复正常的槲寄生,又转过头来望着洛基那张仍然忍不住又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的脸,一时间觉得好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真是太厉害了!!”我半天才挤出一句评语来,真心诚意地赞美道。 树上的那丛槲寄生闻言惨叫:“约――哟嘿!米……米瑟缇丽丝!你……你真的是我的朋友吗!?” 洛基脸上那个还未停歇的笑容闻言又变得明显了一些,仿佛对我没头没脑的赞美和槲寄生的抱怨都显得十分受用似的,就连他对我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嘿,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主宰什么的神?” 我一呆。 我觉得我脑海里始终有一个印象,那就是――我是主宰幻境的神o。可是我的记忆里却并没有一丝一毫自己曾经接受过这个“幻境女神”头衔的回忆。 我觉得既然要成为一个名正言顺管一摊子事情的神o,即使没有奥丁当众的亲口委任,总也得有张聘书或者证明神马的吧――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神域好像也把我这个所谓的“幻境之神”完全忘到脑后了一样,平时但凡神o们有聚会或其它活动,从来没有人来通知我一声,更没有人费心来叫我一道出席。 我呆滞了片刻,心想这前因后果真是一言难尽。我要不要告诉面前的这位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呢?可是即使我告诉他,我又该怎么说呢?说我可耻地得了健忘症,不记得你爹是怎么委派我当这个差事的了?还是说我觉得你爹应该已经把封过我这个官儿的事情统统忘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还承认不承认我对于世间一切幻境的管辖权?…… 见我半天都没有说话,一脸呆气的笨拙表情,站在我面前的洛基微微一挑眉,身上那种傲慢的优雅又显了出来。 那是一种身为上位者俯视他脚下平庸的众生的那种平静的冷漠,但是由于他那张极为年轻的脸上还有一丝莫名出现的精致的脆弱感,冲淡了不少他表情里的睥睨。 ……我很可耻地看呆了。 他看到我这种处于呆傻状态的愚蠢样子,难以忍受地皱起了眉,甚至连鼻子都皱了一皱,然后十分无奈地换了一种问话方式。 “好吧。……那么你有什么能力?你……最擅长做什么事情?”他怀疑地瞥了我一眼,毒舌的特质又冒了出来,小小刺了我一下。 “你不会……只懂得发呆和犯蠢吧?”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嫌弃和一丝刻意而夸张的小心翼翼的嘲讽,刺得我耳朵动了动。 我盯着他,心头突然升起一个奇妙的念头。 我摇了摇头,仍然缄默不语,但却向着他轻轻一扬手,掌心瞬间涌出一团透明的光晕,将他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我造出了一个小小的、只能笼罩得住他一个人的幻境,把他反扣在其中。 这确实是我唯一擅长、也唯一可以主宰的事情。虽然我本领低微,不能够造出很盛大而华美的幻境,但是用幻境罩住一个人还是易如反掌的――这就是我每天最常做的事情。 而且,我这一次还特别加料,送给他的这个小幻境,是可以根据他本人的心境随时变化幻境内的景象的。 不过我还是能力太废柴了一点,这个幻境仅仅只是多加了一项功能而已,它崩溃的速度就比我平时自己呆的那种幻境要快得多。 几分钟之后,那层似有若无地、笼罩着洛基的透明光晕倏然消散。而他站在原地,眼神里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他蓦地睁大了双眼盯着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奇的神情。 “哦!……”他只感叹了这么一声,声音就倏地中断了。 我冲着他十分善良无害地笑了一笑。 也许是我的笑容看上去太愚蠢了吧,他脸上那层惊讶的神色一瞬间就消失了,对着我大大的笑脸,不自觉地又露出一个又嫌弃、又好笑的表情。他那两道细长平直,非常漂亮的长眉微微皱了起来,抿着嘴,就好像还打算教训我两句,但一时间却因为我身上的槽点太多,使得他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一样。 最后,他咳嗽了一声,十分傲娇地勉强说道:“唔,这样我们就算是认识了吧。”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还没厌烦我笨拙而藏头露尾的表现,听他语气里透出来的意思,竟然好像还打算继续多搭理我一阵子似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慢慢咧开了嘴,在脸上露出一个巨大而呆傻的惊喜笑容。 “这是我的荣幸。”我微微仰起头望着他,真心诚意地回答道,“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我难得说了两句不失面子的场面话,洛基听到之后却微微一怔。他的双眼里有某种光芒微微闪了闪,难得地没有再嘲笑我愚蠢的言行应对。 “嗯哼,”他突然潇洒地一个旋转,背过身去打算离去之前,又不置可否地给我丢下一句话。 “你总算说对了一次。” 3、Chapter 1 我原本以为这次奇妙的巧遇就已经是我人生里的全部了。我可不会盲目自大到认为我足以勾起阿斯嘉德小王子那旺盛的好奇心,让他好奇到还会第二次跑来英灵殿这种鬼地方找我玩。 毕竟我和神域其他那些女神们相比,一没金发碧眼的耀目外表,二没武力值魔法值或其它值得自豪的神力――我觉得自己甚至都不怎么聪明。由于长期与世隔绝,极少与人交往的关系,我大概已经失去了人际交往中所需的一系列能力和技巧,包括讨喜、搭讪、幽默、健谈、善解人意、活泼开朗等等――我所有的只有贫瘠的人生和迟钝的举止。 所以大概十几天以后,当我又一次结束了在神域的某些偏僻的荒野里的游荡,回到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什么隐藏的危机在等待着我。 直到我倚靠在树干上几乎又要陷入一波困意的袭击,半睡半醒间却感觉有一种冰冷且黏腻的触觉轻轻在我脸颊上滑过,我先是被那股强烈的睡意继续控制了短短的五秒钟,随即像个弹簧一样径直跳了起来,那股先前困得能迷倒一头牛的强烈睡意一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我迅速伸手向脸颊上那处异样的触感摸去,却抓到了一条长绳状生物,还在我的手中拼命扭曲着身体。 我瞬间意识到那是一条蛇! 我陡然完全不受控制地脱口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然后像被火烫了手一样飞快地把那条还没完全把头拧回来咬上我一口的活蛇用力扔出十几米远。 ……为什么又是蛇啊啊啊啊!!! 我气喘咻咻地站在苹果树下,头发因为自己刚才粗暴的抓蛇动作而乱七八糟地纠结着,树上那丛唯恐天下不乱的槲寄生还在我头顶的正上方大呼小叫。 “蛇啊蛇啊――啊呀呀我好怕啊――啊哈哈约……哟嘿,米瑟缇丽丝,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疯婆子啊――!” ……这家伙显然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化名是从它的名字里而来,从那以后就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平时称呼我的时候也差不多全部改用了我那天随口胡诌的假名,还兴冲冲地要跟我认亲戚! 可我当然不是一丛真正的槲寄生了。就算我是,以它现在这种表现,未免也相煎何太急了一点吧。 我慢吞吞地仰起头来,望着头顶那丛置身事外看热闹还吆喝得十分欢快的寄生怪。 “……喂我说,老兄,好像中庭的圣诞节快到了吧。” ……那丛槲寄生好像抖了一抖,闭嘴了。 我慢吞吞地又低下头去,打算找出那条打扰了我清梦的罪恶之蛇,确定它不会再来咬我一口。 不过当我还什么都没看到的时候,耳边却突然有一个年轻带笑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你一提那些中庭人的节日,那多嘴多舌的小树丛就安静下来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树上的槲寄生已经拼命抖动枝叶,发出一阵哇呀呀的大叫声。 “我是堂堂正正的槲寄生槲寄生不是小树丛啊啊啊――!!” 我的脸上忍不住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个笑意。 ……这样真的好吗,阿斯加德的小王子殿下?以你这样高贵的身份,何必去调戏那堆小树丛为乐呢?而且,吵赢了一大堆枝枝杈杈的树叶子,又能带来什么智商上的优越感呢? 我刚才恐吓那丛槲寄生,不过是因为跟它混熟了,它又在嘲笑我。为了阻止它,我才吓唬它的。其实平时,它对我也不是没有冷嘲热讽过,不过我一般容忍度都很高的;今天是因为刚刚在睡梦中被那条大蛇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心里一时间很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这才涌上了一点小小的不满吧。 不过阿斯加德的小王子显然是不能理解的。他从苹果树后倏然现出身形来,兴致勃勃地仰首研究着那一丛不满地哗啦啦摇动着枝叶的槲寄生。 我只好解释道:“……中庭人在圣诞节的时候会用槲寄生编成花环挂起来作装饰。我是想好心提醒它,不想被我全部编成花环的话最好就闭嘴吧。” ……心塞。我这是混得多落魄啊,身为堂堂的神o,不但被蛇吓了要被一丛寄生植物嘲笑,而且嘲笑了它以后还得向地位比我高一万倍的大贵族作出合理的解释。 洛基的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眸轻轻一转,在那丛槲寄生和我的脸上之间轻飘飘滑过一个来回。 ……我不知为什么机伶伶打了个不甚明显的冷颤。 洛基非常敏锐地注意到了我这个本能的动作,他顿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他好像觉得我愚蠢的反应很有趣似的,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笑意,微微气喘着说道:“哎,真没意思,你怎么每次总是上当。” ……什么每次啊!加上第一次见面这也才两回好吗! 我敢怒而不敢言,暗暗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用先前那种慢吞吞的语气回答道:“人生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了好吗。” ……人生如此艰难,为什么这个神域第一家庭的大贵族还要来让我这种可怜小透明的人生难上加难呢。 完全无愧于他恶作剧之神的头衔,在带着那条莫名其妙的大蛇消失了又差不多二十天之后,我再一次中了他的陷阱。 ……真是枉费我一开始还觉得他那张年轻而漂亮的脸孔十分天使呢。 但天使一般的脸孔和幼鹿一般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眸之后,隐藏着一副怎样七拐八弯让人防不胜防得简直想上吊的玲珑心肠,那就说不定了。 话说洛基那天出现得突然,离去得更快。一顿狂笑之后,他打了个响指,把还在距离我们不远处的地上蠕蠕而动的那条恶心的大蛇弄没,然后就很愉快地走了。 一点慰问我那副受惊吓的幼小心灵或者安抚我这个无辜受害者的意思都没有。 我全神戒备,战战兢兢地过了大概二十多天,觉得他大概在这五光十色金碧辉煌的神域,已经彻底把我这个生活在底层的小透明忘记了以后,才放松了一点自己的警惕。 ……所以当我毫无防备地在一个暖洋洋的午后,半靠在那棵苹果树下打盹的时候,我真的是没有想到会发生什么事。 我记得在睡着之前自己并没有布下幻境遮掩形迹,不过在这种这么美好而晴朗的午后,理应好好练习本领或享受人生,阿斯嘉德又有谁会往英灵殿这种丧气地方跑呢? 我连续好几天被轻微的失眠所困扰,眼睛下方已经浮现了淡淡的黑眼圈。但这天不知为何――也许是暖洋洋的阳光晒得我犯困吧――我居然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 我很快开始做梦。不过在我还什么都没有记住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十分清晰的摇晃,就好像身下的大地正在地震一样。 我猛地唬了一跳,惊醒过来。但在我还没完全睁开眼看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我就觉得自己身下的大地摇晃得更猛烈了――下一秒钟,一道巨大的裂缝突然从我身下的地面上绽开,我还什么都没能搞清楚,就猛然感到一阵失重下坠感――我掉了下去! 我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大叫,完全是下意识的。“啊啊啊啊啊啊――” 事发突然,我的大脑还处于被从深沉的睡梦中强行扯出来之后的迟钝和茫然状态,我凄厉入云的惨叫和挥舞四肢企图抓住一个什么攀附点以挽救自己的性命的动作,完全都是下意识的,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我往下坠落了大约几秒钟之后,大脑才开始恢复神智,第一件意识到的事情就是―― “救命啊救命啊我要掉下去了啊啊啊啊啊――!!!” 我拼命向上挥舞着手臂,却无法阻止这种下坠感。我甚至来不及思考究竟是谁在这棵平时无人问津的苹果树下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等我掉下去,或者有这么大的神通无声无息地制造一道巨大的裂缝陷害我――死亡将至的绝望一瞬间就吞没了我。 但是下一秒钟,这种几乎要吞噬我的恐惧、绝望和黑暗就倏然消失了――因为我头顶上倏然伸过来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然后那只手用力把我从那道裂缝里拖了上来,往旁边的地上一甩,我就狼狈地一跤摔倒在地面上。 我坐倒在地上,惊魂未定之时,感觉心跳得飞快,双眼一片模糊,眼泪都快要从眼眶里飚出来了。 有个人好像屈起一条腿,在我身旁半蹲了下来。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个人并没有立即来安慰我或者观察我是否安好,而是在距离我很近之处,就这么袖手旁观,手臂搭在膝盖上,低下头笑个不停,仿佛显得很快活似的。 我白着一张脸抚着自己的胸口,试图平息那股惊悸和恐慌。我感觉自己的视线渐渐清晰了一点,也逐渐能够冷静一点思考了的时候,我很快就发现那个蹲在我身旁的人,是洛基?奥丁森。 “……怎么……又是……你……?”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其实我这是因为惊悸未消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天知道我多么想要声色俱厉地把这个疑问句大声吼叫出来! 我软弱的语气似乎助长了他的笑意。他好不容易在咽喉里轻咳了一声,咽下了那阵显然是汹涌澎湃的笑意,抬起头来望着我,一边忍笑一边不怎么真诚地道歉,双眸里染满了亮晶晶的澄澈笑意,仿佛有明亮的星辰在他的眼中跳动。 “哈……对、对不起……我、我真没有想到……你还是这么……这么容易上当……真、真是……” ……心塞。还是心塞。这算是哪门子态度良好的道歉方式啊! 就算你长相上佳,又是整座神域唯一一个会主动来搭理我的大活人,也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下毒手吧……我可不是那种机灵鬼,我的智商绝对赶不上这家伙的一个零头,应付不了他那堆层出不穷的恶作剧。 我眼里含了两泡泪,忿忿地怒瞪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洛基扑哧一声,好像又要笑出来。不过这一次他很厚道地极力忍了回去,面色也为之一正,想了一想,突然伸出手来把我的头发揉了几下。 “好啦好啦我道歉。我早就应该知道你的智慧应付不了这些事……可是你每次都上钩,实在也太好骗了一点。”他客观地评价道。 我恼怒地瞪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你就不怕哪一天我恼羞成怒,黑化了之后去报复你吗?” 洛基一愣。“黑化?!报复?!” 这两个词仿佛瞬间又勾起了他那根爆笑的神经,他又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米瑟缇丽丝……”他笑得简直停不下来,好像一点都不为我的威胁担心似的。 随后他居然就拍拍两手,站起身来,还顺便伸出一只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等你的智慧生长到了那种地步再来警告我,如何?” 然后他就带着那个可恶的笑意,扬长而去! 4、Chapter 2 我发觉自己的生活开始微妙地有了一点点变化。 当然我还是那么没有存在感,饱受神域所有人的漠视――只除了一个人。 阿斯嘉德的小王子――洛基?奥丁森,开始偶尔会来英灵殿附近晃一晃。当然我每次都在――他不知道,我除了此地,其实也无处可去――于是我们碰面之后,他会纾尊降贵地跟我聊上几句天。 这种聊天的次数渐渐地多起来以后,我发现自己开始落入一个又一个恶作剧的陷阱里。而且我好像还连累了那丛槲寄生跟着自己一起倒霉――它有时候会被洛基变成蛇,有时候会被洛基石化,有时候干脆会连同那棵它寄生的苹果树一起被洛基变走,害得我在原地找上半天。 我简直没有一次不上当的时候。 而每次我中招之后,洛基总会在附近笑得十分开心地现身,嘲讽我几句,然后解脱我的苦境。 我一开始还仅仅只是困惑而已,困惑着为什么他要把他层出不穷的鬼点子都实施在我身上,到了后来,我偶尔也会被他的恶作剧激怒一次两次。 ……比如当我在外面游荡了一圈之后回到英灵殿外,正靠在苹果树上打盹的时候,身下的大地突然裂开一条缝,嗖地一下我就呈现自由落体的方式掉下去这种事,就算完全没脾气的人也会生气吧! 可是这种恼怒不会持续得太久。 这倒不是因为我骨子里是一个抖m的关系。而是因为,我在神域已经孤独地生活了太久了。 假如那个令你生气的人压根不是每天都出现在你眼前,时时刻刻提醒你他对你做过的恶作剧――或者,根本没有人出现在你眼前令你生气的话,那么,你因此产生的负面情绪就实在不可能持续得太久。 再说,被吓一吓又不会死掉。最多只是每次都弄得很狼狈的实在有失面子罢了――不过我一个能力低微、地位边缘化的小透明神o,还要多大的面子呢。我就算把自己弄得光鲜亮丽,也压根没有人会关心。 而且,当那个神域里现在唯一会来跟我说上几句话的人,一边忍笑一边不怎么真诚地向我道歉的时候,他漂亮的绿色双眸里总是染满了亮晶晶的澄澈笑意,仿佛有明亮的星辰在他的眼中跳动。 那种表情总会让我满肚子的惊慌和怒气不知不觉地蒸发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我真是太没用了。我一定是屈服于王子殿下的美色之下了。为此我要默默地唾弃我自己。 我只能默默地祈祷他有一天在别的什么人那里踢到铁板,然后稍微收敛一下他这种折磨他人神经、挑战他人忍耐力极限的行为。 而我所祈祷的那一天居然很快就到来了。 有一天,我又无所事事地呆在苹果树下,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那种最长不会持续半个小时以上的小幻境。 当又一个幻境像个脆弱的肥皂泡一样,卜地一声在我眼前破裂了之后,我正打算再接再厉地另外弄一个,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种杂沓的脚步声毫无疑问是奔跑声,并且……居然还是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在跑! 我吃了一惊,嗖地一下猛然站起身来,从苹果树背后绕了出来,想要看个究竟。 除了洛基之外,极少会有人往这边过来。假如这两个正在奔跑的人的其中之一是他的话,那么……另一个人是谁?他们在阿斯嘉德跑得这么快做什么? 我刚刚绕过那棵苹果树巨大的树身,就赫然见到洛基飞快地向着我这边跑过来!而在他身后大约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身材像座铁塔、肤色黝黑而脸颊涨得通红、满头满脸都长满了虬结的长卷发和长胡须,毛发旺盛的莽汉,正一边猛追一边火气十足地吼叫着:“你……你给我站住!喂!洛基!你敢跟我决斗吗!?” 我大大地一愕。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就在我惊愕的这一瞬间,洛基已经跑到了我眼前。他倏地一个急刹车,就停在我面前。他极为白皙的脸庞上因为狂奔而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色,剧烈地喘息着,张了张嘴,却因为气息未匀而没有发出声音来;他的双眼飞快地投向我,那双眼眸明亮而湿漉漉的,一瞬间竟然让我荒谬地联想起一头小鹿那样幼弱、澄澈而无害。 我一愣,来不及多想,随手一挥,掌心悄无声息地飘出一团近似透明的光,瞬间笼罩住我们两人。 洛基好像也微微怔了片刻。在他的角度看来,我没有做任何事情,也没有试图把他藏起来,可那个追在他身后的莽汉就这么掠过我们身旁,视而不见地从他面前跑过,一边跑一边大声诅咒道:“他一定是用了幻术!……喂!洛基!你藏起来也没有用!你把我女儿的脸变成了一只猪,还想就这么算了?!” 我目瞪口呆地转过头去,望着身旁的洛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做了什么?!”我觉得自己简直不可能比现在更震惊了;他干嘛把一个姑娘的脸变成猪脸?!“你为什么要……” 洛基的气息仿佛微微一窒。他停顿了几秒钟,脸上突然浮起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斜睨着我,反问道:“怎么?现在后悔不问一问原因就帮我的忙?突然发现自己帮了一个坏蛋,很懊恼吧?哦,你还有改邪归正的机会――现在就解除你那点莫名其妙的障眼法,把我交出去――” 我觉得他的脑回路简直莫名其妙,而且他这么一连串的反问,简直像个捣了蛋还不承认的小孩子。虽然我觉得他把一个姑娘变成猪头确实有点太那个了,可是这也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吧,可是瞧他那个模样,就好像我下一秒钟就会出卖他一样!――我是那种人吗?! 我叹了一口气,缓下声调,决心自己不能跟这个突然心智不成熟起来的幼稚鬼一般见识。 “我只是很吃惊而已。以前你的恶作剧都不过是小小地吓唬一下旁人而已,这次却把一个姑娘变成猪头――我敢说她不吓晕了才怪。哦,你以后不会突然把我变成猪头吧?求你不要――我不用变成猪头,就已经很笨了。”我笑嘻嘻地说道。 洛基那两道细长而漂亮的直眉轻轻拧起来,双眼盯着我,像两只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最后他似乎终于满意了,表情和身体语言都放松下来,十分傲娇地昂起下巴,鼻子冲天,重重哼了一声。 “哼!谁叫她背后说我坏话!还嘲笑我什么都不如托尔,最擅长的就是逃跑!她那张恶毒而做作的脸,简直比猪还可恶!让她当两天猪,还真是委屈猪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知为何,我的心也同时放了下来。 5、Chapter 3 知道他不是无缘无故就做出这么恶劣的恶作剧,使我莫名地感到心安。我知道他虽然喜欢恶作剧,但并不是一个毫无分寸,只知道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彻头彻尾的坏孩子。他以前做过最大的坏事也不过是在别人忙着正事的时候偷偷去捣捣乱,或者是把那些眼里只有他的哥哥托尔,却恨不能多踩他几句以反衬托尔的英明神武的女神们的头发、首饰或漂亮衣服变成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已。 今天也是一样。他的恶作剧并没有真正伤害到谁,即使有,也是那个嘴巴太坏的姑娘应得的一点教训。我一向不认为托尔就比洛基强到哪里去――这种比较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意义;比武力值可能托尔要大胜,可是比魔法呢?洛基是魔法高手,可是托尔一点幻术都不会。硬要把他们分个高低是愚蠢的――这只是标准不同而已。 可是好像神域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这么想。他们热衷于将托尔和洛基这两兄弟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比较,然后热烈地追捧武力值更高的托尔,嘲笑洛基的魔法都是“无足轻重的小把戏”。 这种肌肉/棒子拯救世界的观念大概也就是导致我现在在神域如此没有存在感的原因之一――和洛基的幻术比起来,我主宰的幻境才是真正无足轻重的小把戏,对敌时一点用处都没有,真要上战场的话,大概瞬间就会被直接炮灰掉。而且幻境对于其它八大国度――尤其是受阿斯嘉德庇护的那些国度――也一点用都没有,不像那些中庭人供奉一下爱神啊美神啊智慧女神啊,还能得到些自身技能点的提升――幻境对他们来说就是个一辈子都见不上一次也没关系的玩意儿。 只可惜我这一大堆想法永远不能对他说――至少在我一开始所撒的那个“善意的小小谎言”没有澄清之前,我是无法告诉他和幻境之神这个头衔有关的一切的。在他眼里,我还是米瑟缇丽丝,还是那个他自己当初不知道定义成哪路神o的,愚蠢、友善而无害的小姑娘。 我其实当初撒那个谎,只是单纯地不想失去他这个数百年来,神域唯一一个主动来对我说话,并且没有在和我说了几句话之后立刻远远跑开,再也不来见我的人而已。 我害怕他一旦得知了我的真名和真实身份之后,就会和神域的其他人一样,从我的面前和生活里彻底消失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我如此视而不见――好吧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从来不到别人眼前去闲晃,招来别人的注意力吧――但是我已经孤独了太久太久,我想要改变,却无从下手。 而洛基正是在这种时刻,恰好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也许当初他出现在那里,只不过是无心的偶尔为之。我也知道他后来乐于偶尔来找我玩,是因为我可能是全阿斯嘉德唯一一个被他戏耍了无数次之后也毫不生气的人。但是他毫无疑问是我贫瘠无光的惨淡生命里唯一不同的色彩,即使我们并不常见面,但每一次他在我面前出现,不管是和我聊天,还是对我恶作剧,都会给我带来能够反复回想很久的欢悦和欣幸。 我不知道这种美好的时光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也许哪一天开始他就突如其来地再也不出现了――也许他终于发现了我的谎言,也许神王奥丁终于禁止他跑来跟我这个一无是处的惹厌的废柴交谈,也许他终于厌倦了我的愚蠢和贫乏……但是在那之前,请容许我怀着一颗雀跃而不安的心,期盼每一次他的出现吧。 我这么想着,没有注意到洛基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逐渐消失了。直到他的声音再度在我耳边响起,我才惊觉自己已经发了太久的呆。 “你还是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是吗。”他的语气有点硬梆梆的,带着一丝倔强和冷漠的情绪,“我不该让那些肆意嘲笑我的人们受到惩罚,是吗?!” 我愕然,马上意识到这不是我发呆的好时机。我立刻大声打断他,“当然不是!我并不觉得你做得很过分!……” 洛基下面的话被我的吼叫噎在了喉咙里。他半张着嘴,微微惊愕地盯着我。几秒钟之后,他突然笑了起来,就好像我又做了什么蠢不可及的事情一样。 “是吗?”他狡猾地偷换概念,反问我道:“即使我曾经把你丢进大地的裂缝里,你也不觉得我很过分?!” 我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单单以那一次的恶作剧而言,他是有点过分。假如我不幸掉进地缝里gameover了,那么他就是很过分了,值得被奥丁狠狠惩罚一顿。可是那一次他不是已经算好了时间及时抓住我了吗?而且他用的使大地裂开的方法应该是幻术吧?也就是说,我虽然有“掉落深渊”的感觉,但是我实际上永远也不会真的掉进地缝里,或者落到那条裂缝的底部,因为它实际上是不存在的――也许是这样吧? 我有点信心不足地暗自推论着,但总觉得这个推论哪里站不住脚。最后,我鼓起勇气望着他,把自己心里最大的疑问说了出来。 “我……我可以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方法让大地裂开吗?” 洛基微微一顿,绿色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后他简单地回答道:“幻术。” 我的心里轻轻一跳。 果然是幻术。 在我对他有限的认识里,他虽然是魔法的绝顶高手,但是他所掌握的魔法可不包括开山劈石,排山倒海什么的大动静。他最擅长的就是幻术――据说是神后弗丽嘉亲自教授他的。按理说他的幻术应该就是制造一个惟妙惟肖的幻影而已,至于那天为什么我还有真切的坠落感,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我已经问出了第一个愚蠢的问题,也就不怕再问第二个了。我继续笨头笨脑地问道:“那么我那天为什么觉得自己真的掉下去了呢?” 洛基一仰头,好像十分受不了似的吸了一口气,才不耐似的又低头瞪着我,说道:“弄出一道无底裂缝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在地面上弄个几米深的土坑难道我也做不到吗?!那天你压根不需要尖叫得那么凄厉,即使我不去抓住你,你下一秒钟也会跌到土坑底部的――你根本不可能摔到你想像中那个无底洞里去,知道吗?!” 我大为吃惊,呆呆地哦了一声,头脑吱吱嘎嘎地运转了大概一分多钟才想明白前因后果。 洛基十分恼火地瞪着我,就好像我一直没想明白他的恶作剧的小设计,是多么可气的一件事似的。 我终于理清了思绪,后知后觉地发现洛基恼怒的表情,慌忙进行危机公关,陪着笑说道:“嘿嘿……原来我压根不会有危险啊……这么说来,你就是个更好的人了。” 洛基的表情一滞,就好像我说了什么愚蠢到他简直无法回应,却又觉得自己不得不回应的话似的,横下双眉狠狠瞪了我一眼。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笨!” 6、Chapter 4 我在格拉希尔的密林里,独自练习着飞行。 表面上看上去这只是因为我实在过得太无聊了,所以无可奈何之下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结果。 而且练习一下飞行这种神o居家旅行的必备技能,也确实没什么不好。好歹我总算还挂着个神o的名衔,那么我总得对得起自己身上仍然顽强地存在着的神格。 ……好吧其实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了我前几百年的人生……不,神生里,为什么完全没有练习过飞行这回事的懒癌深度患者症状,以及为什么现在突然上进起来的真正动机。 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就是有一次,洛基又闲逛到英灵殿这里来的时候,偶然顺口问了我一个问题:“哎,你会飞行吗?” 我一愣,“飞行?!” 我总觉得只要是神o,都应该天生就会飞行才对。但是我以前自己从来没有试过要去飞一下看看。因为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必须要飞的情况发生,而且我自觉还不知道飞行的诀窍是什么。总不至于心里一想“我要飞”,人嗖的一声已经在半空了吧。 我很奇怪地反问他:“神不是都应该会飞吗?” 洛基一噎,怒气冲冲地瞪着我,问道:“那么你会飞?!” 我很诚实地告诉他:“我没有试过……我觉得我还没掌握飞行的诀窍,硬要飞的话也许会直接坠地的。” 他一挑眉,漂亮的脸上满是又嘲笑又得意的表情,说道:“你不也是一个神吗?你不是也不会飞吗?” 我一愣,“‘也’?!” ……有很多神o都不会飞吗?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一点。不过我倒是记得雷神托尔新近从神王奥丁那里获得了一柄十分拉风的锤子,好像叫做“妙尔尼尔”这种拗口的名字。这柄锤子实乃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宝器,因为当托尔得到它之后,有一回我居然在神域四处游荡的时候,偶然看见他把那柄雷神之锤挥舞得像一个螺旋桨一样,然后让那柄锤子带着他一道飞上天的情景。要我说,我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我脑子的哪里冒出来的奇怪词组――“小叮当的竹蜻蜓”。 这个脑洞准是我那没留下多少印象的上辈子难得遗留下来的纪念品之一。 不过由此可见,托尔的飞行技能是在妙尔尼尔锤的辅助之下才点满的。这就说明――在得到那柄锤子之前,我们神域英明神武金发健美的大王子殿下……其实不太会飞?! 我笨头笨脑地问道:“那么做一个神o并不一定要会飞吗?哦哦,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话似乎隐约戳了他敬爱的哥哥一记,洛基的脸上突然红了一红,渐渐涌起一种恼怒的神色来,冷冷地刮了我一记眼刀。 “因为你就是个傻瓜。” …… 正如他所说,我大概确实笨得狠了一点。所以对飞行这回事,我练习得格外辛苦,才收到一点成效。 进度真令人沮丧啊。在我第二百一十六次试图平稳降落却以撞树告终之后,我跌落在树下柔软的落叶堆上,再也鼓不起第二百一十七次尝试的勇气,索性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把一只手臂垫到脑后,望着上方那片被茂盛的树冠分割得支离破碎的湛蓝天空。 我原本打算彻底放空一下自己那被一连串以撞山撞树告终的悲惨训练搞得十分混乱的脑袋,就这么好好休息一下。 不过最近我那个因为长久不怎么使用而几乎生了锈的脑袋,却运转得比以前要高速得多。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前几天的一幕来。 哦,说是前几天也并不确切,因为仔细算算,这似乎已经是十几天以前发生的事了――上一次洛基突然出现的时候,神域刚刚传出奥丁要传位给托尔的风声,而奥丁很快就在神域的大殿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在宴会上确认了这个消息。 我当然也知道这场宴会,不过我照例压根没去。 那天晚上,当我正在夜幕下仔细研究那棵苹果树的枝干是否结实,打算在上面给自己做个秋千的时候,洛基突如其来地出现了。 而且,他一出现脸上就带着一个忍俊不禁的神秘笑容,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又滑稽、又有趣、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我惊愕地盯着他,“洛基?怎……怎么回事?” 他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回答我,而是一手抓住我的手腕,转身向着他的来路飞奔过去。 我被动地跟着他一起跑,起初跌跌撞撞,要不是他抓得紧,我几次险些绊倒。后来逐渐适应了他的速度,我也能跟上他的脚步了――但是这可真费力。我本来就是个全方位的废柴――体能也不济,现在要跟着他飞一样地奔跑,简直分分钟都要掏空我肺部最后一点氧气。 我一头雾水地跟着他没头没脑地在夜幕下飞奔,夜晚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们好像就这样无休止地一直奔跑下去,他外袍和我长裙的下摆都向后轻轻飘起;清凉的晚风穿过我的胁下,好像让我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洁白轻盈的双翼,裹挟着我飘荡起来,像要高扬到夜空中去,群星中去。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但那一瞬间,我却油然生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这一刻――这迄今为止在我生命中所发生过的最美好的一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永远不消失,永远不停歇。 不过我们不是永动机,我的肺部也很快就消耗光了平时储存的最后一点氧气。正当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洛基骤然一个急刹车。我猝不及防,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不过他并没有呵斥我笨手笨脚。他似乎向四周张望了一秒钟,然后又拖着我沿着一丛高大的花树左转右转,在树丛和高墙的隙缝间钻来钻去,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我心头的好奇都已经化作蠢蠢欲动的小虫,啃啮得我的理智都要爆炸了。 “洛基?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 我的话还没说完,半蹲在我身前的洛基突然回过头来,竖起那根修长的食指,阻止了我的问题。“嘘。” 我愣了一下。 这里似乎是一间灯火通明的大殿的背后,我们躲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身后还有一大丛枝叶繁密的花树掩饰我们的身形,再加上已经入夜,别人从外面应该是绝对看不到我们的。 洛基半蹲在我身前,似乎凑在一道透出殿内烛光的隙缝上,正在往里面张望。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道隙缝里透出的光亮。 他看了几分钟,突然往一旁侧了侧身子,头也不回地低声对我说道:“你也过来,来这里,别出声。” 我连忙往前挪动了一点点,停在他指定的那个位置上,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大概是我的这种盲目的听从令他满意吧,洛基突然转过头来,无声地笑了一笑,低声说道:“乖孩子,想看/好/戏吗?” 我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却不敢出声,只能奋力在眼睛里填满了大大的问号,盯着他看。 洛基嗤的一声失笑,又很快忍住,以自己的眼神示意我也从那道隙缝里往殿内张望;他用轻似无声的气音在我耳畔说道:“看。” 他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朵上,我突然没来由地在夜色里涨红了脸。好在此地昏暗,我不用担心他发现我的窘状。 为了掩饰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突来的不自在感,我很快依言把自己的眼睛凑到那道隙缝上,往殿内望去。 喝!那两个人不是洛基的哥哥雷神托尔和女武神希芙嘛! 我虽然生命极度贫瘠,自己也没有任何恋爱经验,但是并不缺乏常识――此刻托尔和希芙正站在一根巨大的石柱背后的阴影里,托尔显然是喝得有点多,靠着那根柱子站着,后脑也靠在柱子上,好像还在忍着一点酒醉带来的头痛似的。而希芙明显就清醒得多,她站在托尔旁边,十分关切地仰头望着托尔的脸,就好像托尔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对她来说都是那么重要似的。 这个时候,托尔刚好抬起手来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发出一声呻/吟。 “噢!――” 希芙立刻更倾身向着托尔一点,好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托尔一只肌肉强壮的手臂上。 和洛基整天都穿着长衣长裤,衣袖都规规矩矩直盖到手腕不同,托尔的衣着风格比较奔放,经常招摇地露出他双臂上线条强壮优美的大块肌肉――比如说现在。 呃,这也就是说,希芙的手指直接搭在托尔露出来的手臂上――哦哦哦这让我这个白活了几百岁还没谈过恋爱的老剩女情何以堪!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也用那种几乎不会发出声音的气音喃喃说道:“希芙这是要做什么……” 我身旁的洛基忽然低低闷笑了一声。 “你觉得她想做什么?”他突然在我耳边低低问道。 7、Chapter 5 我微微吓了一跳,还好理智还在,我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弄出什么响动来,被别人发现我在做偷窥告白这一类不地道的事情。可是我难道要如实回答洛基“我觉得希芙看上你哥哥了”这种一听就反映了我的思想极不纯洁的答案吗?! 我的头脑飞快地转了一下,蠕动嘴唇用气音答道:“……看看托尔的肌肉是不是货真价实练出来的?” 洛基的气息突然微微一滞,然后他好像极力忍耐着即将喷发而出的笑意似的――虽然从他紧闭的薄唇间还是漏出了一两声短促的笑声,但好在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向我靠过来一点,他唇间吐出的温热气息吹得我的耳朵有点发痒。 “你这么认为?”他的轻笑声里似乎带着一丝有趣和微微的嘲弄,这并不会让我感到无礼或被冒犯,却令人莫名地有点没来由的心悸。 “那么你就是个傻瓜。” 我震动了一下,有点不可置信地压低声音反问他道:“我是个傻瓜?!” 他瞥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带着点玩味,语气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你就是个傻瓜,米瑟缇丽丝。”他用气音低低地抱怨道,眼光钻过那道墙上的缝隙,飘向他的哥哥被告白的现场。 “……就是个傻瓜。”他省略了后一句的主语,轻声地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我有点张口结舌地盯着他,又随着他的视线同样望向托尔和希芙。然后我听见对墙这边的窥视一无所觉的希芙,用一种她所使用过的最温柔的声音,对托尔说道:“也许明天早上醒来你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我狐疑而防备地盯着希芙,觉得一阵不妙。 她打算做什么?真的要在这种黑暗而无人发觉的角落非-礼托尔?奥丁森吗?还是说点更大胆、更令人脸红的话?不管是哪一种,我和洛基躲在这里听墙角的举动好像都很不厚道――即使是为了看热闹或者寻开心,做这种事儿都让我觉得有点脸红而可耻。 洛基突然在我耳边低声问道:“你觉得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没有想到他会突如其来地问我这种问题,张口结舌地愣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想不出来。应该……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宴会还没有散,这里随时有可能有人过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希芙下面的话,听上去果然够惊世骇俗――“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怎么样?” 我的话语都噎在喉咙里,只能睁圆了眼睛张大了嘴,瞪着好像已经醉得不分东南西北,更加听不到希芙这句刻意压低声音的告白的托尔。然后我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又猛地回过头来望着洛基,却正好看到一抹极其复杂的笑容从他年轻而英俊的面容上滑过,很快消逝在那片遮住他一半脸庞的茂盛花树和高大建筑的阴影里。 他缓慢地调动他的绿眼珠,转了过来与我对视。那双眼眸里仿佛蕴藏着很多我看不透也想不明白的东西,一瞬间令我几乎屏息,忘记了呼吸。 然后他微微地一勾唇角,那种我熟悉的、嘲讽而有丝乖僻的笑意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反问道:“你现在怎么说?米瑟缇丽丝?” 我语塞了一霎那,有种沮丧的情绪不知为何从我心底升起。可是我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沮丧。我明明不喜欢托尔,别的姑娘爱上他与否压根不关我的事。 我注视着他的脸,慢慢地摊了摊手,回答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ia fool.” 我的认输似乎令洛基终于有那么一点点得意了,他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下巴傲慢地往托尔和希芙的方向一抬,又问道:“你觉得托尔会怎么回答她?” 我想,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托尔肚子里的蛔虫。你是他弟弟,你还要问我这个答案?那我这个从来没接近过托尔身周五米之内的神域小透明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好嘛? 我刚想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突然感到一阵福至心灵,鬼使神差地改口说道:“我觉得托尔搞不好根本没听见希芙说什么……我看他大概已经醉了。” 洛基显得对这个答案有点意外似的,扬了扬眉,鼻子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轻哼。 “嗯……那你觉得假如他听见了,又会怎么回答?” 我简直想要挫败地叹息。 我怎么可能知道托尔怎么想!他看上去不太像是喜欢希芙的样子――虽然听说当初希芙立志成为一名少见的女武神的时候,得到了托尔的大力支持和背书――但托尔和希芙同时出现在某个场合的时候,至少我从来没有在托尔脸上看到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是他对待希芙无疑也比对待其他女人更加亲近一点,就像是个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老朋友那样,我也不确定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什么的―― 可是这种答案洛基一定不会接受。我也不能说“瞧,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你哥哥呢?他应该会坦白告诉你的吧”之类的话。洛基是不会接受我的敷衍的。 我忍下一声叹息,蔫蔫地答道:“我真的不认为托尔对希芙怀着相同的情感――我看他对待希芙的态度和对待三勇士的也没什么区别。你喜欢一个姑娘的时候,会把她当作你手下的一个打手吗?” 也许是因为我的比喻比较新奇,洛基微微地睁大了一点眼睛,盯着我的脸,然后很快地失笑出声。这一次,他的笑容要真切而平和得多了。 “哦天哪,你的形容真妙。”他甚至破天荒地称赞了我一句,好像已经忘记了他刚刚还把我定义为傻瓜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我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迎接他这种难得一见的、对我破天荒的夸奖,就听见殿内传来很大的一声“噗通”声―― 原来是托尔恰到好处地醉倒了。 他沿着原先背靠着的那根石柱,身体慢慢溜下来滑倒在地上,噗通一声,脑袋大概还磕到了地面。 天哪,那一声可真响。我一脸不忍地别转了头,却正好看到洛基脸上浮现出一丝似是嘲讽一般的笑容。 “bravo。”我听见他轻声地叫了一声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自动解除了我的这种疑惑。 “……托尔的大脑里看起来还没有被肌肉塞满嘛。”他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评论道,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丝刻薄了。 “……不过也不排除他只是刚好在这种时候醉死过去的可能。天哪,这真是太妙了。” 虽然嘴里说着太妙了,他的表情可一点都谈不上高兴。他漂亮的细长双眉轻轻地皱起来,好像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帮一帮他那个此刻可怜地醉倒在地上,还重重撞到了头的哥哥似的。 我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希芙看起来可不这么想……” 其实我是想说,人家希芙都蹲下去,手都碰到托尔肩膀了,假如你基于兄弟情深的份上想进去扶一扶你哥哥,也要看看情形是不是适合,会不会尴尬―― 不过很显然洛基就是个擅长打击别人、败人兴致的小能手。 他突然站直了身子,施施然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潜伏而略皱的外衣下摆,然后居高临下地向我投过来一个冰冷的眼神。他如同冷玉一般的绿眼珠半藏在树丛和建筑死角所构成的暗影里,看上去毫无温度。 他突然勾唇轻轻一笑,笑意冰凉。 “很遗憾,米瑟缇丽丝。好-戏看完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逐客令使我猝不及防,呆呆地下意识也跟着他站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大约是看见我这副可厌的呆相,洛基那秀气的长眉微微一挑。 “……难道你也想进去扶上阿斯嘉德的英雄托尔一把,好叫他感激你?” 我错愕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甚至从来都没有跟阿斯嘉德的大王子交谈过一个字。我干吗要去扶一个醉鬼?我是做好事的红领巾吗? ……话说红领巾到底是个什么鬼啊。为什么我脑海里一瞬间这么自然地闪过这个名词呢。 我慌忙猛烈摇头,“不不不不不……我完全不想这么做……”话刚出口,我又意识到自己表示不想去扶的可不是过马路的陌生老奶奶,而是面前这个乖僻大帅比的亲兄长――而且我最近总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更深入了解这个大帅比以后,就觉得他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兄控的倾向――我立刻又非常狼狈地改口。 “啊我不是说我不想帮托尔的忙……而是……这个……实在也轮不到我去帮忙吧……” 我的辩解似乎非常蹩脚,因为我看到洛基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既然帮不上忙,你就可以走了。”他并没有继续嘲弄我愚蠢的应对,而是干脆利落地下了个结论。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种态度竟然一时间让我感觉有点难过。 明明我在他这里所获得的优待,已经远远超过我漫长人生里所获得的全部优待的总和。 我实在不应该再贪心地想要多获得一些更好的对待。说到底,没有人有义务让我生活得这么开心。而他已经为我带来了许多的、值得永久铭记的愉快的瞬间。 于我而言,希望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我从不抱有那种期待,才能够在这对我来说冰冷沉寂如同霜巨人的国度约顿海姆一样的神域生存下去。 我默然点了点头,不再纠结于洛基的态度和他接下来的打算,轻声说道:“……谢谢你今晚带我来此。我过得很开心。这都是拜你所赐。” 我觉得这只是极其平淡的几句话而已,但是洛基的脸上一瞬间却浮现了某种类似惊讶和意外的神情。 ……我只是想坦率地道谢而已。我有点迷惑地想着。 不过下一秒钟那种奇特的神情就从他年轻漂亮而有点苍白的面容上消失了。洛基耸了耸肩,转过身去。 “啊,这没什么。” 8、Chapter 6 自从上次骂完我笨之后,洛基这一次有好长时间没有来。 不过我也很能理解他。 因为神王奥丁终于决定传位给洛基的哥哥,阿斯嘉德大王子托尔了。这真是九界之内最大的一道新闻,就连我这种神域边缘小透明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最近神域一片喜气洋洋,到处都张灯结彩,大家都在忙着为盛大的传位仪式做准备。 当然这种好事我是没有资格出席的。也不会有人来邀请我。我才不会说自己因为看不到这种神域几千年才出现一次的大热闹而心里有点难过呢。 奇怪,我的心里原来也是存在着这些渴望的啊。我还以为我早已经成功地灭掉了自己内心一切的好奇和渴望了呢。 ……又或者,它们是被什么人从我心底的最深处勾起,又翻涌了上来,令我讶异,令我惊喜,令我酸涩,却完全不想摆脱? 我倚靠着苹果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树上的槲寄生闲聊。 “这种大日子里不会再有人来英灵殿这边了吧?”我暗忖,毕竟谁家的国王即位的时候会去阵亡将士纪念堂什么的地方啊?! “我倒巴不得他有一阵子不过来呢,”槲寄生没好气地回我,“他每次出现,我都要倒霉!” 我明知故问,“谁?你说谁啊?” 槲寄生假如不是一棵植物的话,我想我现在已经能够看到它两个翻得大大的白眼了。 “别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了,你这种模样准是跟他学来的!”它听上去更没好气了,“你说还有谁?就你喜欢的那个人呗。” 我大大地吃了一惊,脑袋里嗡地一声响,觉得它瞬间胀大了三倍。我立即直跳起来,下意识地喊道:“你别胡说!压根没有这回事!” 槲寄生默了几秒钟,慢吞吞地说道:“……瞧瞧你那种激烈的反应,我就知道我没说错――你准是喜欢咱们阿斯嘉德的王子殿下,才能默许他这些讨厌的恶作剧。” 我愕然,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只觉得英灵殿外吹过树林的风呼呼地在我耳边刮着,发出很大的响声;我的心脏咚咚地飞快跳动。 是……是这样吗?! “瞎说!我没有默许他的恶作剧,我只是……只是没有能力阻止他!你也知道我这点本事,在他面前简直什么都算不上……”我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反驳道。 槲寄生听上去十分傲娇地哼了一声,显得对我很不屑似的。 “当然,你这点本事在谁面前都算不上什么。”它无情地客观指出这一点,毫不留情地戳我脆弱的小心脏。 我沮丧地垂下了头。 ……这丛天杀的槲寄生,难道就不懂得神马叫做人艰不拆吗!! “唉,好吧好吧。”它一旦在和我的斗嘴中占了上风,就会立即软化下来。它呼啦啦地摇着它那堆被洛基好几次变成其它玩意儿的枝条,似乎想要安慰我。 “你只是太重视这个几百年来第一次偶尔……呃不,经常来找你玩的……朋友?”它不太确定地吐出最后那个名词,就好像对于这种定义,它一点信心也没有似的。不过在我说话之前,它已经立即又补上几句:“我对你的反应完全能够理解!毕竟你还是个小姑娘嘛,总不能就这么跟蹲苦牢――还是单独禁闭――似的就过一辈子吧?你还有几千年要活呢!寻找一个朋友是人生里再正常不过的需求!我完全能够理解!……” 我有点瞠目结舌地仰望着苹果树那簌簌作响的树梢,看见今天灿烂耀目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空隙,一丝丝如同光的雨一般倾泻下来,洒满我的全身。 我不由自主地慢慢弯起唇角,无声地微笑起来。 还是一样的、神域晴朗的白昼,阳光暖洋洋地照耀着神域每一个华美的角落。可是又仿佛有一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像一座锈蚀停摆已久的古老钟表内部的齿轮,又轻而顽强地,重新开始在我的生命中一下、两下,一点一滴地开始转动。 他此刻想必正站在阿斯嘉德最华丽堂皇的正殿上,站在高贵的神王奥丁和神后弗丽嘉的身旁,注视着他的哥哥雷神托尔接过那顶闪耀而沉重的王冠。我不知道他此刻心里作何感想,但是就我从前偶尔听说过的一切来说,他总是跟随着他的哥哥到处征战,一起狂欢,一同成长。他像是每个仰慕着自己那出色哥哥的弟弟那般,仰望着哥哥一点点登上神域之巅的华丽殿堂的最高处。我很难确定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嫉妒,但是他毫无疑问会为他的哥哥高兴――我能看出来他爱他的哥哥,从我们以前的闲聊里的只言片语中就能够猜到。他总是用一种又骄傲又嫌弃,又极力假装得满不在乎的语气,来形容雷神托尔?奥丁森―― “那个脑袋里只长了肌肉的家伙!遇见敌人只会一味地闷着头往前冲!要不是我在后面施放了一阵雾气掩护他……” “我今天给希芙的头发变了个颜色,那个满脑子武力的女人只会追着我要跟我拼命!托尔更有趣,本来是帮着希芙来教训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说了几句话而已――他们两人居然打起来了!……” “咦,对了,从来没有见你去参加过给阿斯嘉德胜利归来的将士们庆功的宴会啊?你实在应该来的――今晚那个笨蛋托尔又打破了他自己摔碎酒杯的纪录!……” “我时常在想托尔是不是天生就没有魔法值这一项天赋。最简单的一个魔法教了他三个月,他还是完全学不会!让我去学格斗术都比这个轻易多了!……” 因为想到洛基的这些话,我的唇角不自觉地浮现一个笑容。 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好啊。我很羡慕。 虽然好像对于神域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洛基就代表着托尔的那个小跟班,是生活在高大强壮、光芒万丈的哥哥身后的阴影里的那个纤细修长、敏感苍白的影子,但是我知道,他的能力远不止于此。而且,在托尔的心目中,他的弟弟也没有大家都认为的那么不重要。 我虽然在神域近似于隐形,但我有时也会偶尔看见托尔和洛基说话的画面。托尔总是高声大气,豪迈地笑着,揽着洛基的脖颈,显得十分亲热的样子。他说话的时候虽然不太注重顾及别人的心情――比如有一次我听到他嘲笑洛基的武力值不够高,只会魔法是不行的――但是好像他们每次打仗回来,身上伤痕累累形貌比较狼狈的,永远都是托尔而不是洛基。这固然能证明在战场上或许洛基比托尔更识时务,懂得保证自己的安全一些,但无疑也可以暗示一点托尔多拼命些,他的弟弟就可以多一分优势自保。 有这样亲近而有爱的家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我想。 所以洛基长成了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只有被父母兄长宠爱信任着的小儿子,才会拥有一颗喜欢恶作剧的心吧?因为知道自己的恶作剧再大也会有人来收拾留下的摊子――只要不过分的话。而放眼阿斯嘉德,还能有谁闯祸之后的善后人选,比洛基的更有权威、更有力量解决一切烂摊子呢? 9、Chapter 7 槲寄生在树上不满地说道:“你的嘴角要咧到耳朵根后去了,妞儿。” 我愣了一下,慌忙把嘴闭紧。 槲寄生笑得前仰后合,枝叶都发出一阵簌簌的响声。 我恨恨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嗖地一声打中了它的枝叶。 槲寄生夸张地喊痛。这种表演不知为何更加剧了我心头那种愉快而轻松的情绪。我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不过就是看上了一个脸长得还不错,性格却很恶劣,而且一辈子也当不上国王的贵族小子而已嘛。”槲寄生嘟嘟哝哝地在树上抱怨着。看起来它对于总是拿自己来做恶作剧工具的洛基实在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这个家伙的口才也总是在吐槽别人的时候才能发挥到极致。以前我就是这种吐槽技的唯一承受者,现在对象又多了一个洛基―― 天杀的这种感觉为什么会让我觉得不要太好! “……真想去看一看今晚的庆祝宴会是怎样的。一定很热闹。”我坐在树下,一手托着腮,喃喃地说道。 “什什什什么――?!”谁知道树上那丛闲得没事干爱促狭的槲寄生突然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哇哇大叫。 “你、你也有想做的事情?!你不是对那种宴会一向毫无兴趣的吗?!”它叫得气势汹汹,听上去会让不明真相群众以为世界末日要到了。 我没好气地抬起眼皮狠狠扫了它一眼。 “……假如我说我想混进宴会里去偷吃大餐你会相信我吗!” 槲寄生噎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想去见那个一辈子替补命的贵族小子的话你就直说嘛……”它笑得前仰后合,在树上簌簌抖动着枝叶。 我怒瞪着它。 好不容易它才笑够了,又语气兴奋不已地给我出主意:“你有那种靠不住的幻境加持,还用得着为怎么混进宴会伤脑筋吗?你弄个小一点的幻境把自己罩住,遇见快要露馅的时候就找个阴暗的角落再重新布置一遍幻境,让大家都发现不了你,不就可以了?你还可以顺便去安慰一下那个看着王座近在眼前却永远也无法登上去的失意小王子……” 我实在忍无可忍地呸了它一声。 “别这么刻薄,老兄。”我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你饱受洛基那些恶作剧的荼毒,不过洛基也不像你想像的那样坏。至少我觉得他是很喜欢他哥哥的……尽管可能心情有点复杂,但他应该也会怀着基本上还是以祝福为主的心情参加传位大典的吧……” ……是这样的吧是这样的吧? 我怀着有一丝动摇,但总的来说还是告诉自己要持续坚信阿斯嘉德小王子这个数百年来神域唯一主动搭理我的好人的心情,在自己身上罩了个仅仅能够把自己覆盖住的小小幻境,去潜入传位大典后盛大的晚宴了。 ……谁知道我刚走到大殿外面,就觉得情形不对。 即使我从来没有参加过阿斯嘉德的任何一场盛宴,我也知道一般像是这种场合,从来都应该是会场内外都热闹非常,笑语喧哗,衣香鬓影,人声鼎沸的――而现在,大殿外不过有零零散散一些仆役打扮的人在来来往往,长得像是贵客上宾一类的人完全踪影不见,冷清得可怕。 难道是已经结束了?!我抬头望了望还在半天上挂着的灿烂太阳,觉得事情愈来愈难以理解了。传位大典之后的庆祝晚宴应该是这么冷冷清清就草草结束的吗?那群阿斯嘉德的神o们可是能为了一件小事就热热闹闹,纵酒行乐手舞足蹈地狂欢到半夜的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谨慎地上下检查了一遍那个还牢牢笼罩住自己身影的小小幻境。 很好,一时间大概还没有迅速崩毁的危机。 然后我决定执行自己原本的计划,潜入大殿。 可是我的脚步还没有迈入那两扇高耸入云的华美殿门,就听见殿内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先是哐的一声,伴随着噼里啪啦各种金杯银盘落地的声音,嘈杂非常,结结实实地吓了我一大跳! 我的脚步瞬间就缩了回去,躲在一扇殿门后的阴影里――虽然我知道在身上笼罩着幻境的情形下应该不会有人能看得见我,我还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唯恐自己可疑的形迹被发现。 殿内有一瞬的寂静。随即响起了几个人的说话声。在这些不同的声音里,我只能辨认得出两个人的声音。 确切地说,有一个人的声音我是全凭内容猜测出主人的。但另外一个声音,我已经很熟悉了。 “现在来陪伴我可不是个聪明的选择,弟弟。”一个略微粗重的、带着怒意的年轻男人的声音这样说着。 我猜这个说话的人,正是今天传位大典的男主角,阿斯嘉德新任的国王,雷神托尔。 当然,回答他的那个人,就是刚才槲寄生刻薄地评价为“一辈子替补命”、“看着王座近在眼前却永远也没办法登上去的失意小王子”的恶作剧之神,洛基?奥丁森了。 “谁又说过我是个聪明人了呢。”他轻描淡写地这样回答道。 我忍不住愣了一下。 ……这真是可笑。谁敢不认为恶作剧之神是个聪明人呢。即使神域的人们更欣赏的是他哥哥那一身健美有力的肌肉线条以及永远在战场上拳拳到肉的近身格斗流战绩,也没有人能够否认神域小王子那层出不穷的恶作剧背后隐藏着多少别人难以想像的聪明智慧。 他从来都是以智计取胜的,这一点就连最讨厌他的人们都无法否认。 但是现在他却笨得跑去陪伴他那明显心情欠佳的兄长。 ……果然这还是一个闪瞎人眼的兄弟情深故事吧! ……不对。在被他们两人的兄弟情深光环闪瞎眼之前,我突然意识到问题在何处。 “这本来应该是我的荣耀之日!”阿斯嘉德的新任神王愤愤然地说道。 “那一天总会到来的。”他的弟弟好像显得十分温顺体贴似的,安慰一般地回答他,“迟早会来的。” ……就是这里!! 洛基干吗要安慰他那已经继承了神王之位的哥哥呢?而托尔听上去完全像是个大好日子被搅散了的、气急败坏的倒霉鬼嘛。难道……发生了一些什么重大事情,导致传位大典中途停止,托尔并没能顺利继承王位?! 我躲在自己构造的幻境里,心底惊疑不定地来回想着。从大殿里传出来的洛基的声音突然低不可闻,显然是他刻意压低了声线所致。我也没有心情再认真去打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又说了些什么,只是翻来覆去地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托尔继位不成的这件事,又会给洛基带来怎样的影响? 突然,殿内传来的一声暴喝打断了我的思绪。 “……这是确保我们防御安全的唯一方法!” 我大大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去猜测为什么话题一瞬间能从盛大的传位大典这种欢脱热闹风跳跃到国土安全这种沉重严肃风之上,就听见洛基那仿佛隐忍着什么,又好像极力想要带着一点焦虑之情劝服哥哥的声音。 “托尔,这太疯狂了――” ……疯狂?! 这个字眼不知为何一瞬间就攫住了我的心。虽然还不知道前因后果,我的心脏却没来由地往下一沉。 没让我再猜测太久,托尔就给了我答案――究竟什么能够叫做“疯狂”。 “……我们要去约顿海姆。” 10、Chapter 8 约、顿、海、姆?! 在自己的耳朵迟钝地接收到了这个单词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脑袋里轰轰响,什么都无法思考。 神域阿斯嘉德的死对头,霜巨人的国度,约顿海姆?! 托尔为什么要去约顿海姆?!去讨伐那些讨厌的霜巨人吗?虽然他们从以前开始就是阿斯嘉德的敌人,但是在签订了和约之后也已经和神域相安无事了数百年――好吧九界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而现在,在托尔继位未遂之后,他居然要去讨伐霜巨人?是不是因为霜巨人做了点什么才导致他无法继位,所以他才要去约顿海姆讨回公道? 我的头脑里疯狂地胡思乱想着,脚下却不知不觉地开始移动,在幻境的掩盖下,冲进了大殿里。 幸好我低微的能力还足够维持这个只笼罩住我一个人身影的小小幻境,总算没有完全辜负我的神格。 大殿里不出意外地有这么几人:托尔,洛基,以及托尔的那群召唤兽――女武神希芙,还有著名的三勇士:脸皮终日绷得紧紧的霍根,总是轻浮地和所有女士调笑的神域第一花花公子范达尔,和身材像铁塔一样高大壮实,有着浓密虬结的长卷毛胡子,脑袋里除了打仗就是美食的单细胞吃货沃斯塔格。 此时,托尔正站在希芙和三勇士,以及远远地坐在神殿台阶上的洛基之间的位置上,热情洋溢地发表煽动性极强的动员演说。 “……我的朋友们,相信我,我们必须这么做。……你们不会让我弟弟和我把所有的荣耀都抢走吧?!” 那一瞬间,我看到洛基的脸上并没有立即绽放出欣喜,而是浮现了一抹极为复杂的阴郁神色。对于他哥哥热血沸腾的宣言,他并没有表现得太激动,而是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声:“……什么?!” 自信满满的笑容陡然凝结在托尔的脸上。他吃惊地盯着自己弟弟坐在台阶上的背影。 “你会和我一起去的,不是吗?” 这句疑问里似乎隐藏着一点什么东西,我心底一震,忍不住又在幻境的掩藏下往前奔了几步,直到站在距离那对神域第一兄弟仅仅数步之遥的地方。 然后我看见洛基转过身去,抬起头来望着他的哥哥。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得过分的、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的、掩饰似的笑容来。 “是的,当然。” ……那种笑容真刺眼啊。那么虚伪,那么苍白。我几乎是一瞬间就读懂了那层微薄笑意之下的拒绝之情。 他并不想跟哥哥一起去什么约顿海姆。可是和从前一样,托尔的要求是无法拒绝的,即使他再怎么不情愿也没有办法。 一瞬的不自然之后,洛基已经迅速作出了补救。他站起身来,如同往常一般站到了托尔的身侧,脸上浮现了带着一丝骄傲和自豪的孺慕之情。 “我可不会让我哥哥独自远征约顿海姆的。” 这种表态似乎迅速攫获了托尔的心,他大笑着用右手重重拍在洛基瘦削的肩膀上,表示着他的得意和自信,然后笑着望向大殿另一边的希芙和三勇士们,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不论是作为好基友还是作为召唤兽,那四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托尔说不的。尤其是在他们一直隐隐看不太起的洛基都已经率先作出了英勇表态的时候。 大胡子吃货沃斯塔格首先爽快地说道:“还有我!” 那个神域第一花花公子范达尔犹豫了一下,也下定了决心。“还有我。” 既然三勇士中的两人都已经发言了,平时那个最沉默寡言的霍根也开口了。 “还有我。三勇士一起战斗。” 这群愚忠的人们里唯一保持头脑冷静的女武神希芙,闻言好像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恐怕我们将来会后悔这个决定的。”她有点没好气地悻悻说道,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向着托尔微微一欠身,然后转身离去。 三勇士紧跟其后。他们大概是去做准备了吧。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托尔踌躇满志地哈哈笑起来。 “希望我们好运。”他用一种好像“我们肯定会得胜而归”那样的肯定语气说道,轻轻捶了一下他弟弟的胸膛。 洛基的脸上也露出一个好像同样信心十足的笑容,跟着他的哥哥,大步流星地走下环绕着神殿内殿的台阶,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只有我呆呆地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喂喂喂不管怎么说你们只凭这六个人就要去讨伐约顿海姆也太冒险了吧!!那些霜巨人只要用人海战术把你们堆在中间消耗你们的体力,你们又没有回血回蓝的秘技,血槽迟早是会被耗空的好吧!! 洛基刚才并没有说错。这整件事确实都太疯狂了。 可是我能做些什么?!我只不过是神域最低等的一个小透明,是金碧辉煌的神殿基座下最微不足道的一颗尘埃。我甚至不知道我应该去哪儿搬救兵,又或者人们会不会听信我的话。 这种焦虑和无能为力的感觉持续折磨着我,直到我像个猥琐的斯托卡一样尾随着那自信满满的出征约顿海姆六人组一起到了神宫大门外的时候为止。 我虽然有幻境护体,却还是不敢太接近他们――这一路上尾随而来,我使用的幻境虽小,但也崩溃了两三次,看来我低微的能力实在不适于太勉强自己长时间地用来建构幻境。幸好我已经对自己可怜的本事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总是躲在暗影里前行,也因此每次幻境崩溃、露出我自己踪迹的时候,都没有人注意到。 不过我已经再也不敢像刚才在神殿里那样过于接近他们一行了。那个时候我的能力刚刚使出,尚算充沛。现在我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了,用以掩饰自己身形的幻境持续的时间也愈来愈短;我一点儿也不敢冒险。 可恨这神宫的正门外就是开放式的花园广场,连个巨大的立柱都没有,我想躲得离他们近一些都不可能。 我只能远远地躲在高大的石墙的拐角处,望着那一行约顿海姆送死……啊不,远征团,大步流星地齐齐走到宫门口拿取武器,准备上马出发的背影。 我突然注意到洛基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却刻意在出发时落到了最后一位,在走向宫门外广场上备好的马匹之前先走到一旁,向着一个侍卫飞快地低声说了几句话。 虽然听不到他说话的内容,我却不知为何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洛基是个聪明人。不,应该说,他可以算是阿斯嘉德最聪明的人。既然他故意要留到最后一个才上马,离去前还要吩咐侍卫一点什么事情,那就说明他肯定是有了点相应的对策才出发的。他可不会像他的勇士哥哥一样,一腔热血地脑袋一热就跑去约顿海姆作死。 我目送着洛基迈开那优雅敏捷得如同猫步一般的步伐离去的背影。他身上的外袍下摆随着他的脚步而轻轻飘动,身姿颀长步履优雅,风度实在是十足十地令人倾倒。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他们一行人纵马离去的背影。 ……祝平安归来。 11、Chapter 9 事情接下去的神展开简直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像得到。 我回到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在忐忑不安间不知等了多久。 没有等来什么约顿海姆被踏平的捷报,当然也没有等来什么阿斯嘉德的王族兄弟或三勇士被团灭了的噩耗。 ……我最终等来的,是一个完全没有人能够事先想像得到的、前所未有的爆炸性消息。 托尔他们没能踏平约顿海姆,反而陷入了那些霜巨人使出人海战术围攻的麻烦,就连范达尔也受了不轻的伤;最后若不是神王奥丁及时赶到,将他们六人带回,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还很难讲。 听说在回到阿斯嘉德之后,激愤的托尔甚至等不及回宫,就跟他的父亲,伟大的奥丁在彩虹桥头的t望室里争论了起来。争论很快变成了大吵,没人知道神域至高的两父子都吵了些什么――但总之,结果是震撼性的。 盛怒之下的奥丁剥夺了自己的长子托尔的神格,并将之放逐下界! 这种事情在神域基本上是闻所未闻的,更不要说当事人是下一任神王、现任的大王子殿下了。 一时间神域传言四起,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推论满天飞。不过没有人胆敢去挑战甚至是质疑神王奥丁的决定,即使有人觉得为了擅自去打那些可恶、狡诈又阴险的霜巨人这种小事,就要把勇猛的下任神王放逐到中庭,多少有点小题大做,也没有人敢在奥丁面前说一个字。 神域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下。 洛基也很久没有来英灵殿这里找我了。 这也难怪。听说当他的父亲无情地剥夺了他哥哥的神格,将他作为一个凡人驱逐到中庭作为惩罚的时候,洛基也在场。那种情景想必对他来说是冲击性的吧。他一贯神经有些纤细,为人敏感――我是说,他对于周围事物和情境细致入微的体察和理解,很有可能在这种父兄对峙的非正常环境下,将那种事情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和心灵伤害放大十倍。 当然这仅仅只是我自以为是的猜测。不过我也多多少少觉察到,虽然整天都在吐槽他那个健美肌肉系的老哥,洛基还是对托尔很有感情的。何况托尔虽然一贯粗枝大叶,对他这个弟弟倒是很不错的――虽然托尔那种“不论我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弟弟一起玩”的观念,洛基到底能领情多少,是很让人怀疑的一件事。 我在胡思乱想中不知道独自度过了多少时日。 时间的流逝对我而言仿佛全无意义。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没有人在意我的生死,也没有人在意我的存在。假如没有这棵苹果树上那丛多嘴多舌的槲寄生,我怀疑自己的语言能力都将会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慢慢退化。 可是有一天,有个黑发碧眼,身姿修长,面容俊美的年轻男神,在英灵殿背后的阴影里发现了我。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从前所度过的,是怎样苍白贫瘠又荒凉无望的人生。 虽然神o的寿命远比凡人要漫长,可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据说,神o的正常寿命有五千年。也就是说,我大概已经浪费了自己人生之中接近五分之一的时光。 ……即使从现在开始,洛基永不再出现在我眼前,他至少也在我贫瘠荒凉的人生中,抹上了唯一一抹亮色。 我还可以从现在开始好好练习自己的幻境,尝试提高一下自己的能力――虽然那看上去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以前早已试过多次,都以失败告终――好将掩饰自己身形踪迹的幻境维持得更久一点。这样也许有一天,我可以阴暗地借着幻境的掩饰,躲藏在我的能力唯一能够带给我的东西之下,去接近他,看看他是否过得好。 ……够了这种想法简直不是少女心而是斯托卡。 上天假如只能给我一瞬间的幸运,那么我也许已经用完了那些。我曾经不切实际地奢望能够获得一个朋友――或者只是一个偶尔能够彼此说说话的人。我已经得到了那个人,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但我实在不应该奢求得更多了,是吧? 这有趣又可笑的命运啊,难道将我制造出来,就只是为了让我孤独至死吗。 我坐在苹果树下,灵魂像是离开了身体那般漂浮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脑海里,那些以前从来没有产生过的奢求和想望,一个两个不由自主地蹦出来,直到那些疯狂的想法充满了自己的脑海。 ……然后,我笑着摇了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疯狂想法统统摇散了。 ……还是回归原本的平静生活吧。也许在托尔被贬下界之后,洛基就成为了神王唯一的继承人,有可能继承王位,成为整个阿斯嘉德的主宰以及九界的保护者,也说不定呢?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距离我更远了,就像高悬在阿斯嘉德美丽神秘的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即使是至高无上的神o,也不可能摘得到夜空中的星辰,是不是? 所以,当我再一次察觉到这冷僻的英灵殿后出现了一位不在预期之中的访客时,你可以想像得到我是如何的惊讶。 那个时候,我正在往自己头上戴一个槲寄生的花环。 我穷困潦倒得很,想要华丽的饰物,大多数时候都需要自己动手,或者打劫这些比我更弱小的植物。幸好苹果树上寄生着的这丛槲寄生跟我混得很熟了,出于感人的友情,它奉献出了一些美丽柔软的……枝条,让我和着从别处摘来的野花,编成一个可以戴在头顶的花环。 我本来应该找个湖当作镜子照着戴,但是看在这丛槲寄生慷慨贡献出花环原料的份上,我决定让它第一个亲眼看到成品。 可是那丛神烦的小树丛压根走的就是吐槽风。它用无比挑剔的眼光,火力全开地全方位攻击着我试戴花环的形象,从我编花环的手艺到挑选野花搭配它“牺牲自己而慷慨贡献出来的宝贵枝条”的眼光,最后竟然到我本人的长相―― “你选择野花颜色的审美还不算糟得离谱。可你就不能选择尺寸差不多的花吗?这么大大小小的一堆是个什么鬼啊?” “停停!那边有枝条编松了,重来!……什么?反正是闹着玩的,不用太认真?!你就是拿这种态度对待我忍痛截掉的宝贵肢体的一部分吗?!而且,你是想戴到一半,脑袋上被突然松掉的枝条扎个窟窿吗?!” “你想把这个花环歪一点戴在头上吗?也许是个好主意。……你大概也只能靠这种别出心裁的造型取胜了。” “啊不不不你还是把花环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吧。歪着戴太蹩脚了,简直像是被蹩脚的猎人用糟糕的手法扔出的绳圈斜斜套住半个脑袋的笨熊。” …… 我正第一百零一次好脾气地在遵循那丛槲寄生的建议,盲目地摆弄那个花环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没有人会来找我,除了……神域的小王子,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洛基?奥丁森! 我猛然回头,双手还搭在头顶扶着那个花环,整个人呈现一种很可笑的姿势。 然后我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在许久不见之后,洛基的外形和我想像中的一点都不一样。他的表情非常灰败,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滴泪。他那总是高傲地昂起的头垂了下来,盯着自己的脚尖站在那里。 “你……你这是怎么了?”我吃惊地问道。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呀?难道奥丁王突然没了? 他站在那里,仍然低着头不说话。 我开始觉得事态有一点严重了。 我把那个左戴右戴怎么也戴不好的花环干脆拿了下来,捏在左手里,然后走向洛基面前。 谢天谢地,他这种垂头丧气的姿势,却正好弥补了我们之间夸张的身高差,我终于得以不用太踮脚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整张脸,以及他的面部表情。 他是满嘴谎言的恶作剧之神,纵观整个阿斯嘉德神域,我曾以为只有他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是现在我看见他绿眸里堆积到将要满溢出来的最深切的悲伤,仿佛整个神域都在一瞬间坍塌成一堆废墟。那种表情没来由地令我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洛基?”我试探着再度叫他。 他仍然低垂着脸,长长的睫毛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投下一圈阴影。静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抬起眼来,眼中隐有水光,看上去湿漉漉的,明亮而润泽,带着一丝脆弱,令我的心猛地一抽。 “……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了,你会怎么样?” 我一愣。 “你就是你啊,这有什么好说的?”我觉得愈来愈奇怪了。他就算老去,就算受伤,就算坠落凡间……他也仍然是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是伟大的奥丁的儿子。即使他换了一张脸,他也仍然是洛基,神域的王子。 我不相信像他这么聪明的人会忘记这种事情。健忘一向只是我一个人的毛病,它不传染。 那么……难道是他触怒了奥丁王?被剥夺了王子的身份?!又或者,更糟糕一点――就像他的哥哥托尔那样――被剥夺了神格,驱逐下界?! 我的表情不由自主凝重起来,慎重地上下打量着他,可是我发现他的神格仍在,能力也仍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改变,除了他头顶笼罩着的那团无形的阴郁情绪之外。 我觉得我应该鼓励他一下。于是我说:“哎呀,恶作剧之神这个头衔,可不是人人都抢着要的。你想保留这个职衔,我想一点问题都没有,没有人会跟你抢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洛基突然冷笑了一声。 他的脸颊上那颗泪珠还没有干透,使得他这声冷笑里居然含着一点苍凉的意味。我的小心脏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他的这声冷笑也抖了一抖。 他慢慢说道:“……原来在你眼里,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笑话。” 12、Chapter 10 他不满我用这种轻松而笑谑的态度处理这个问题?可是他不是一向都是这样的吗? 我觉得愈发心惊肉跳了,试探着再接近他一点,而且壮着胆子伸出右手,想把他脸颊上的那颗泪珠拭掉――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是想表示一点自己的友善?还是仅仅只是不想看到他这么阴郁,这么悲伤? 但是我的指尖刚刚一碰到那颗泪珠,他就猛然出手一把攫住了我的手。 他修长的五指格外用力,捏得我的右手骨节都在轻轻作响。我疼痛地倒抽了一口气,决定还是不要像从前那样明哲保身,少说少错――这个时候我倘若再不出声,一只手就要废在他的手里了。 我疼得轻轻抽息,却不敢用力把手抽回来。我把脸凑过去,仰起头直视着他苍白、瘦削、阴郁而英俊的面孔,温言说道:“这个世界是一个笑话,可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有人想看你笑话。” 他的绿眼珠里仿佛凝结着一场风暴,被泪水洗得格外明亮。他紧盯着我,低声反问道:“……是吗?不会吗?” 我果断地立即答道:“不会。我认为不会。” 他凝视着我,半晌,突然轻轻地、短促地笑了一声。 “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父母在夜晚会用来吓唬小孩子的那种怪物……你会怎么办?” 我大大地一愣。 ……这种话是从哪儿说起呀?! 但是,男神问我的每一句话,都值得我认真对待。于是我低下头,很认真而烦恼地想了想。 “我……我大概一开始会很震惊吧。”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觉得这简直就是废话。 这就好像是作为一个笨学生,要在期末考试里回答教授所出的最刁钻的大题一样。只能先写上几个字,试图蒙混一点卷面分――奇怪我的这种感想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洛基轻轻哼了一声,就好像在嘲笑我这种显而易见的愚蠢答案似的。 我左思右想,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是,假如身为这样的身份却仍然有人爱我,在意我的话,我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身份……吧?”我吞吞吐吐地说道,心里完全没底。 洛基轻蔑地发出一声冷哼。 “还真是愚蠢而天真的答案哪。”他嘲讽一般地评论道,随即换了一种更冰冷的语气。 “假如……没有人真正爱你,在意你呢?那个时候,你……会怎么样?” 他抛出了一个更为尖锐而难以置信的冷酷问题给我。我一时间感到完全无法回答。 他问得……问得这么咄咄逼人,简直……简直就好像……身历其境一样……! 这种茫然而疯狂的念头在我心头滑过。我悚然而惊,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 我试图摆脱掉这种种不祥的预感,勉强咧开嘴,挤出一个笑容来。 “这……这简直就像是在问我,以我现在的处境,再加上变成怪物这一条件下,我能怎么办一样……”我用蹩脚的语气说笑道,然后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种设置也不会让我眼下的生活再糟糕多少了。 我原本就一无所有,还会担心人生将变得更糟糕些吗。 除了失去生命之外,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不是吗。 这么一想,先前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反而减淡了很多。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抢在刚才那句蹩脚的说笑激怒洛基之前,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说道:“虽然我很不喜欢这种设定,但是……我觉得我……总不会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吧?比如……呃,那个,你……会因为我突然变成了一个怪物,而从此不再理睬我吗?” 我作出这样的回答,其实并不是因为对洛基的节操或人格就有多么坚定不移的信心,而是纯粹因为某种奇异的直觉――不过,洛基似乎非常意外听到我提出这样的反问。他清秀的双眉轻轻地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某种古怪的、嘲讽似的笑容。 “你问我吗?!”他用一种很稀奇的语气,低声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他似乎并不期待我再说什么,眼帘轻轻掩下来,遮住了那双汹涌的绿眼睛里最后的情绪。一股突来的静寂笼罩了我们,弥漫在我们之间的气压很低,几乎令人莫名地窒息。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以后,他重新抬起眼来盯着我,慢慢地松开了我的手。 “真是感情用事的家伙。……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不会那么做呢?” 他的声音里蕴含着一丝异样冷酷的嘲笑感。我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指,左手中仍然握着的花环砰地一声掉落在我脚旁。 洛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紧盯着我,慢慢咧开了嘴。 那似乎是一个笑容,但是他的喉间并没发出相应的笑声。他的双眉长得极有特点,浓而平直,稍微一皱眉,眉角就向下撇去,带出十足的阴郁感。 他的面容永远白皙到超过阿斯嘉德所有的神o,配衬着漂亮而线条分明的五官,带有一种病态的美感。长及耳下的黑发平顺地梳向脑后,一身华丽的铠甲和绿色的披风,身材高大挺拔,十分修长有力。他是奥丁之子,阿斯嘉德的王子,但是平时却经常微微低垂着脸,从轻轻上挑的眼角不动声色地瞥着别人;这个动作给人以一种沉郁难测之感,仿佛在这层俊美而阴郁的皮相之下掩藏着深不可测的秘密,一旦翻起,便会天翻地覆。 我的心头突然一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绿色的眼珠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那东西消逝得太快了,我无法捕捉,更不明白那是什么。 “……洛基?”我再度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叫他。 他似乎突然回过神来一般,那丝笑容在他脸上倏然无影无踪。他的眉心沉郁下来,轻声回答我:“母亲刚刚请求我继承王位。” 我大大地吃了一惊,心脏猛地跳得更快了一些。我捂着胸前心脏的位置,不敢置信地问道:“……托尔呢?” ……不会吧?!众神之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就打算抛弃掉那个他宠爱了一千多年的长子,让他的长子在中庭做个凡人就算了?!从神域的国王到中庭的凡人……这种落差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我当然不是质疑洛基继承王位的正当性和资格,我只是……只是觉得,这都是什么神转折啊?! 而洛基看起来因为我刚才问的那个简单的问题,眉心皱得更深了。一层有点像是不怎么自信的表情浮上了他的眉间,他低声答道:“母亲说他消失了……说父亲的一切决定都有他的目的,我们不能违背……” 我惊异地瞪着他,不知道多久才缓了一口气,觉得心脏几乎快要从嘴里蹦出来落到地上了。 “所以……你是下一位王位继承人?你将要成为……我们的王?” 洛基飞快地瞥了我一眼。他的脸上笼罩了一层不知是悲是喜的表情,他低低说道:“母亲说,在父亲醒来之前,阿斯嘉德是我的了……” 我觉得自己简直不可能比这一刻更震惊了。但是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何,我隐约觉察到了一丝脆弱的迷茫。于是,我用一种我所能拿出来的最真诚的表情,认真地望着他的脸。 “洛基。”我今天第三次叫他的名字。 他修长瘦削的身躯微微一震,没有看我,而是用耳语一般细微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看到所有的侍卫都向我单膝下跪,奥丁的武器和权杖――永恒之枪冈格尼尔被捧到我眼前,等着我接下……母亲说,我应当让我的父亲为我感到骄傲,小心应对这一切……” 他又突兀地停了下来。我猜想他只是心绪太纷乱了,需要找一个完全无害且值得信任的人诉说这一切,借以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于是我尽职尽责地缓和了脸色,温柔地问道:“那你呢?你怎么想?” 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他白皙的面容上投下了一圈阴影。 “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下永恒之枪的。”他的语气变得有一丝不确定,这是我从未从他嘴里听见过的语调。他总是那么神采飞扬,可恶地笑着,把别人都气得扎扎跳。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以置信――阿斯嘉德临时的王者,竟然是一个恶作剧之神么?命运的安排,会不会太别出心裁了一点?! “永恒之枪握在手里,就好像有一千把雷神之锤那么沉重,压得我几乎抬不起手臂来……” 我凝视着他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他的眉眼隐藏在暗影里,神情也因此看不清楚。我猜他并不需要我的建议,也许我这种弱弱的气场正是信心不足的他所需要的。我不认为自己以前是个善于透视人心的人物,但是现在我几乎可以看到他心里那一串一串无法对任何人讲的心虚的小泡泡――我是那个足以继承王位的人吗?我可以当好一个国王吗?托尔回来后会怎么想?父亲醒来后会怎么想?我终于可以有机会完全施展我的能力了吗?大家会拥戴我的统治吗?会有人不信服我的统治吗?假如有的话我应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轻声说道:“……我会拥戴你的。” 洛基愣了一下,他的身体为之一僵。片刻之后,他失笑出声,语气变得轻松多了。 “那还真是谢谢了。” 13、Chapter 11 这种神转折让所有人都难以想像。 包括现在正在我头顶上唉声叹气的那丛槲寄生。 “谁能想到他居然成了我们的代理国王呢?!”它自从那天洛基走后,就一直跟我唠唠叨叨到现在。 “我不得不说,我的朋友,你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莫名其妙地就能跟新任的神王交上朋友。”它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必须收回自己以前所说的话。洛基?奥丁森不是什么‘看着王座近在眼前却永远也无法登上去的失意小王子’。不过他仍然是一个脸长得还不错,性格却很恶劣,莫名其妙就登上了王位的国王。这一点我要坚持保留自己的意见。” 听着它那种悻悻然的语气,我忍不住抿唇一笑。 ……不过这种错误的观念该纠正的时候果断还是不能蒙混过去的。 “洛基并不是‘莫名其妙’就登上王位的国王。”我一脸认真地制止这丛也许称得上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的槲寄生。 “他是神王奥丁之子,托尔的弟弟。在众神之父陷入沉眠,托尔一时无法从中庭返回神域的现在,代为摄政的理所应当就是他。”我严肃地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大家都只顾着追捧托尔而忽略他的存在。就因为他是恶作剧之神?大家基本上都在他的身上吃过亏?……拜托,他好歹就是恶作剧之神,他不恶作剧的话,让他干什么?做好事吗?……何况他只是恶作剧之神,又不是恶神,大家干嘛对他都是一副那么戒慎恐惧的态度?” 槲寄生一时语塞,几分钟以后才不情不愿地嘟囔着“你的心地真宽大啊除了你之外还会有谁这样心甘情愿地被他戏弄啊”以及“啊啊说到底为什么阿斯嘉德的王子殿下要变成一个主宰恶作剧的神o啊”之类抱怨的话,在树上扭了扭身子。 “说到底,他总得拿出一点让人信服的东西才可以。”大概是注意到我沉下去的脸,它也认真了起来,跟我一来一往地开始聊天。 “阿斯嘉德的风气就是这样,崇敬托尔那样真刀真枪地上战场去跟敌人硬拼的英雄……听说洛基虽然每次都跟随托尔一道战斗,可是他取胜的方式多是魔法和幻术之类……” 我有丝不耐地仰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只要能够击败敌人,究竟用的是什么方法,很重要吗?假如魔法和幻术这么低级的话,当初神王奥丁和王后弗丽嘉陛下又究竟为什么要把这些玩意儿教授给他们的儿子?”我皱了皱自己的脸,觉得这个神域的某些审美和观念简直是迂腐透了。 槲寄生讪笑着打了个圆场。 “你原来可没这么有思想,整天不过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而已……假如这也是拜我们的新国王所赐的话,那么他还真是做过一件大好事呢。”它虚伪地赞扬着阿斯嘉德王座上现在端坐着的人,语气一点也不真诚。 “……你一天不嘲笑我点什么,就觉得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我假笑着从树下拾起一块小石头,嗖地一声扔上去,击中了槲寄生的枝叶。 槲寄生哇呀呀地叫痛,我大笑起来。 “……咳,说正经的。听说前一阵子,洛基拒绝了希芙和三勇士赦免托尔的惩罚,将其从中庭召回的请求。”槲寄生簌簌地抖着枝叶,在一大通笑闹之后,又摆正了态度,开始跟我聊八卦了。 我微微一滞。笑意不知不觉间从我脸上消失了。 “……也许他仅仅只是不想违背他父王的命令而已。”我勉强答道。 做一个乖儿子和做一个好弟弟,当这两者之间产生矛盾的时候,该选择哪一种立场?这种命题我想大概没人能够真正处理得两全其美吧。洛基虽然是神o,现在又是统治阿斯嘉德的新神王,他也有力所不能及之处。我这样想。 ……不过他既然曾经是一个兄控的话,又为什么要在掌握了大权之后拒绝召回他爱的哥哥呢?明明奥丁应该和托尔没有那么大仇吧――要不然如何解释奥丁在将托尔贬下中庭之后,紧接着还把托尔的武器,那柄雷神之锤也一道送下界去的举动?难道这不是因为奥丁希望托尔即使失去了神格,也可以再次凭借自己的努力重新获得雷神之锤的效忠吗? 这一点就连我这个从来没能接近过神域中枢的小透明都能猜得出来,那么比我聪明一千一万倍的洛基就更没道理猜不出来了。 那么,为什么他还要拒绝三勇士和女武神希芙召回托尔的请求呢?纯粹只是因为不想违背父王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道命令?还是……因为尝到了身在最高处,掌握了绝对权力之后的那种甜美和愉悦的滋味,所以不想把这种机会和别人分享,更不想把这种机会再拱手让出给别人,即使那个“别人”,是永远挡在他面前,罩了他一千年的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我愈想愈觉得有一点惊心。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洛基已经站在了他人生的顶点。作为一个对他怀有阴暗的倾慕之情的人,我觉得我本该为自己心目中的男神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我现在并不是那么开心。 ……洛基,你又是如何呢。你已经成为了阿斯嘉德的王。那么,你现在开心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无从得知。 很多天以后,高高在上的阿斯嘉德新国王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英灵殿附近。 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就更远了。他生活在金碧辉煌的神殿中,高坐在原属于众神之父的金色宝座上,手中握着奥丁那柄金色的武器和权杖――永恒之枪。而我依旧和从前一样微不足道,生活在神域的边缘和最底层,游荡在英灵殿附近的树林间,和我为伴的只有那棵过分沉默的苹果树以及其上寄生着的过分聒噪的槲寄生。 在洛基再次出现之前,我甚至认为,我应该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刚刚得来的朋友――虽然他很有可能压根不把我定义为他的“朋友”。身份、等级、能力、名声上的悬殊,已经注定了这一点。 所以当他再度无声无息地站在那棵苹果树下的时候,你可以想见我当时会是多么的惊讶。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穿着一身中庭人的行头――深绿色的呢大衣,白底绿色细条纹的衬衫,几乎与大衣同色的宽领带,颈间搭着一条千鸟格图案的呢绒围巾,衣着整洁合体,充分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和那种混合了阴郁和优雅的气质。 这一路上他一定是使用了他那绝妙而高超的幻术掩饰自己的真面目,否则不知道会惊倒多少阿斯嘉德的居民。 ……不得不说他居然也很适合中庭人的打扮啊。我再度可耻地看呆了。 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他这次看起来心情恶劣,压根没有嘲笑我的呆相的那种心情。 他站在那棵苹果树下,浓密的树冠投下的阴影斑斑驳驳地笼罩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脸看上去显得有一半都模糊不清。 14、Chapter 12 当他注意到我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时,他在暗影的掩映里微微勾起了一边的唇角,一抹稀薄的笑意浮现在他苍白的面容上。那抹微笑并不真切,在他脸上仅仅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就一闪而逝。 “……洛基?!”我不太确定似的开口唤他,声音有点发抖。可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会发抖。 是因为紧张吗?还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他之后产生的欣喜?抑或是某种奇异的直觉,在看到他这身不同寻常的打扮之后? 神域变得愈来愈奇怪了。而这座神域里的每一个人也是如此。神王奥丁陷入了沉眠,神后弗丽嘉据称不愿意离开他的床侧半步;托尔被剥夺了神格,贬落中庭;而洛基在众人疑虑错愕的注视之下接过了永恒之枪,登上了阿斯嘉德至高的王座。 这种烂透了的剧本总让人有种不由自主的惊恐感。就如同在坚冰的冰面之下隐藏着一场隐而不发的风暴,阿斯嘉德在一片死气沉沉的气氛笼罩之下,平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洛基轻轻地挑了一下自己显得过分隽秀的眉。 “嗯哼?” 那轻轻的一哼似乎蕴含着某种令人感到惊心动魄一般的魔力,我立时被激得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几乎是下意识一般地脱口而出:“那个……围巾,很、很不错。” 话刚刚出口,我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这都是什么愚蠢的对答啊摔! 而且他很明显不是要穿着这一身行头跑来这里等我赞美的好吧! 我的脸上瞬间就浮现了清晰的懊恼之情,一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蠢”的懊丧感袭击了我。 但是洛基却似乎对我的愚蠢早有准备一样,他微微挑了挑眉,忽然微笑了一下。 “谢谢。我也觉得它很好。”他简单地回答道,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愈来愈觉得困惑了。 我又不能直接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么问就好像我在下逐客令一样。天知道我是最不希望把他从这里赶走的了。可是假如我不问的话,他今日的来意就如同那片遮住他身形和面容的阴影一般,遮蔽在我心上,使我的心脏跳动得比平日都要战战兢兢而沉重。 “那个……你最近还好吗?”我等了一阵子,发现洛基并没有继续跟我聊天的意图,但又一时间好像没有离去的意思;为了打破这层令人尴尬的沉默,我只好绞尽脑汁想办法与他寒暄。 出乎我意料之外地,他这一次给出了不那么令人安心的回答。 “……不。不怎么好。” 我大吃一惊,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 “不怎么好?!”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好像都有点因为惊讶而扭曲了,“可是……你已经是我们的王了!是……是有人冒犯了你吗?” 我斗胆的揣测换来他意味不明的淡淡一笑。 “治理一个国家,担任九界的保护者――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让你不那么顺心的。”他用一种暧昧的语调说道,似乎避开了我问题的实质。 我觉得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接续下去才好。我的大脑已经长久不用,大概是生锈了,难以应付这种微妙对白带来的高速运转,好像要发出咔咔的响声。 “可是……你是阿斯嘉德最聪明的人,你会想到办法的吧?”我勉强从自己脑内已经尘封多年的“社交交谈对话大全”里找出一句最安全的对白来。 这种一听就那么不聪明的笨拙应对却难得地让洛基抿起了唇,脸上露出一个稍微真切了一丁点的笑意来。 “被你这种傻瓜鼓励,还真是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啊。”他开玩笑似的说道,“你的愚蠢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在他面前,我大概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完全的抖m,即使被他直接讽刺,也毫无受到打击的自觉。 我笑了起来。 “不,我并不傻,陛下。”我笑嘻嘻地答道,刻意作出一副认真而恭顺的样子来,“只是跟你比还不够聪明而已。” ……称赞他两句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毕竟他好像满脸都写着“我也很好啊为什么整个阿斯嘉德都没有人来夸奖我也没有人肯定我的价值”的失落和忿忿不平之感。 假如我不是一个愚蠢的脑残粉的话,对他而言大概也没有多大意义了吧。基于这样的动机,我要维持自己的脑残粉笨瓜属性。 何况我说的也是真心话。我认为他确实非常聪明。很可惜,阿斯嘉德是更待见光明系肌肉格斗流的。所以像他这种阴郁内敛心机深沉的魔法术士流就只好被无奈地边缘化。 但是在我尚未看到自己狗腿的谄媚之词产生应有的作用时,洛基的脸色就突然微微地变了一下。 他飞快地从不知哪里拽出那柄永恒之枪,重重地在地上顿了一下。他身上的行头一瞬间就变回了在阿斯嘉德的标配――除了头上并没有戴那顶有点可笑的弯角头盔之外,他现在看起来又重新变成了那个阿斯嘉德的洛基,而不是中庭的什么优雅年轻的精英绅士。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一秒钟就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在那棵苹果树树干背后的不远处响了起来。 “陛下。” 一个穿着神域标准侍卫盔甲制服的高大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很快绕过那棵高大的苹果树,站在洛基面前,就好像完全当我是透明人一样,向着洛基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 洛基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那张英俊的面容上,一瞬间浮现了某种令我觉得陌生的冷漠和傲慢。他嗯了一声,声音冰冷地问道:“什么事?” 那名侍卫仍然状似恭敬地微微低垂着头,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我还在旁边一样。 “三勇士和希芙女士不见了。” 我的心脏陡然抖了一下,好像跳漏了一拍。 ……他们,就是洛基刚才所说的“让你不那么顺心”的人吗?!他们跑到哪里去了?!他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洛基的脸色霎那间就沉了下来。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度严峻而冷凝,令人油然产生了某种“快要发生非常不好的大事了”的可怕直觉。 他一言不发,也不再看我一眼,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那名侍卫紧随其后,也同样没有看我一眼。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仍然没有把视线收回来。 “……喂,妞儿,你的脸色可很不好啊?”树上的那丛自从洛基出现,就自动进入静默状态的槲寄生,似乎按捺不住地开口了。 我漫望着面前那一片空无人迹的荒野,轻声说道:“……他要去冒险,是不是?” 那丛多事的槲寄生很难得地哽了一下。 “……你说什么?!”它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我道。 我仍然遥望着洛基的身影消失的方向,有点出神。 “别做不好的事啊……洛基。” 最后,我叹息一般地自言自语道,感觉心头沉甸甸的,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那里,压得我难以呼吸。 “……别做会让你自己痛苦的事情。” 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晚了呢。 15、Chapter 13 那天之后,洛基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过。 不,这样说也许并不确切。他只是再也没有来过英灵殿附近而已。 我在等了很久很久以后,忍不住再一次使用了我那时断时续的幻境之力,把自己的身形掩藏在幻境之下,偷偷摸摸地去过仙宫的正殿,像个阴暗猥琐的斯托卡一样,藏在大殿角落的阴影里,悄悄从远处窥望过他。 他看起来更阴郁难懂了。虽然面容还是和从前一样苍白俊美,但那种俊美的五官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僵硬的面具一样牢牢罩在他脸上,隔绝了其它的情绪流露。 我记得他曾经是很喜欢笑的。虽然那些笑容多数都是用来掩饰自己真正想法的伪饰,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笑了。他的面容如同约顿海姆的坚冰一般苍白、冰冷而美丽,他真正的想法和情绪被深深埋藏在那层坚冰之下,无人能够得知。 就这样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远远望着他,我的心脏突然窜过一阵细微的刺痛。 做国王原来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吗。可是我看奥丁以前做得游刃有余啊。 不,或许他也有痛苦之处。我想起那片罩在奥丁右眼之上的纯金眼罩。 为了做神王,为了履行身为神域之王和九界保护者的责任和义务,他失去了一只眼睛。 而且现在看起来他暂时还要失去最得意的长子。而他的小儿子看上去也和从前不再一样了。 越过父亲和兄长所得到的这个王位,算是一种胜利或肯定吗,洛基。 可是为什么我在你的脸上看不到这种胜利和肯定所带来的快意和甜美呢。 我躲在别人所看不到的角落里,难过地望着他。 我不久之前才刚刚发现他不知不觉地变成了我心目当中唯一的男神。可是他已经变得离我愈来愈遥远了。当初那些感觉距离他无限接近的时刻和情景,现在想起来就像一场不真切的梦一般。 我不能够再留在这里。我发现每当我的心情动摇得十分厉害的时候,我所制造出来的幻境就会崩溃得比往常更快一点。假如我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马上就会露出马脚来的。 我突然转过身去,没命地往神殿外跑去。因为我几乎可以感觉得到笼罩在我身上的那层幻境发出细小的、仅有我一个人可以听到的咔咔崩裂声,而我已经再也调动不出一丝力量来修补它或者发动新的幻境。 我一路冲出了仙宫,拼命地跑向英灵殿的方向。我身上的幻境似乎随着我的狂奔而逐渐在一片片地碎裂崩毁中,但我在仓皇之中已经无法顾及掩藏自己的身影。 我只想跑得快一点,更快一点。最好是快得像一阵卷过神域的疾风,没有人能够真正看清楚我的脸孔。 我今天不知不觉间在神殿里呆了过长的时间,导致自己的能力不足以维持隐藏身影的幻境直至自己平安回到英灵殿外。我究竟是怎么了?我难道沉湎于一个说到底其实与我毫不相干的人的挫折、愤懑与苦境之中不可自拔了吗?甚至忘记了自己真正应该担心的事情? 我一口气跑到了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当我终于一个急刹车,停在苹果树下的时候,我身上那层幻境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抚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心脏跳得无比剧烈,像要从我的咽喉里跳出来,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我的气息尚未喘匀,就听见自己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哦,瞧瞧这偷偷做了坏事的孩子。你刚才是去做怎样的坏事,才会如此拼命地逃命呢。” 我的心脏咚的一下,好像真的从嘴里跳了出来,啪地一声摔碎在了地上。 我倏然转过身去。 我知道自己的脸上此刻一定是带着一个无比惊恐而心虚的表情。因为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此刻是如何出现在我身后的,他又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我身后。 发觉了我脸上的表情变化,阿斯嘉德黑发碧眼的年轻国王扭曲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我可敬的――幻、境、之、神?”他仍然微微笑着,说出我的头衔的那几个音节却吐字得格外用力,一字一顿,近乎于咬牙切齿。 我几乎是立刻就机伶伶打了个冷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斯嘉德新任的年轻神王笑着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那样,仿佛随时有可能猛地扑上来,将我无情地撕碎。 “嗯?你那些可笑又有趣的小小口才都跑到哪里去了,米、瑟、缇、丽、丝?”他仍然微笑着,用一种近乎甜蜜的语气,将我当初报出的那个假名的每一个字都咬得无比清晰。 我霎时间感到犹如被约顿海姆的霜巨人所发出的、犀利的冰霜魔法击中一般,浑身上下从头至踵冻结了起来,无法言语,也无法行动。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哪怕一个音节来。 ……我无话可说。 我并不是米瑟缇丽丝。我从来就不是。而现在,阿斯嘉德第一聪明的人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我不知道我将要面对怎样的惩罚。 洛基那双碧绿冰冷的眸子停留在我脸上。他眼中放出的异样光芒明亮得可怕。 “怎么?你愚蠢到了难以回答这种最简单的问题吗?”他笑着调侃我,可是我猜他掩藏在平静外表之下的内心一定是已经把我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他突然移动了脚步,缓缓走向我的面前,在距离我一步之遥停了下来。他的左手动了一下,手中握着的那柄永恒之枪慢慢伸向我的面颊,冰冷的枪尖沿着我脸颊的线条慢慢滑动,一直向下,直到我的下颌处才停住。 然后,他的左手倏然一抖,永恒之枪的枪尖就突然顶在我的下颌之下,用力将我的下颌向上顶起。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几乎形成了一条直线。 我被迫扬高了下巴,感觉他假如再用力一点的话,永恒之枪的枪尖就会直接刺穿我的咽喉。冷汗慢慢地渗了出来,那种恐惧感沿着我的脊椎一路窜下背脊。 可是,一直到了这种时候,以这种随时可以轻松取我性命的姿态站在我面前的洛基,却仍然在微笑着。他漂亮的五官里闪现出一抹无情的嘲讽和冷酷的恶意。 他慢慢俯首接近我的面容,直到只差一点就会撞上我的鼻尖才停止。他缓慢地微笑着,唇齿间吐出的温热气息吹拂到我脸上来。 “……嗯?你为什么不说话呢,约、露、汀?” 在那个名字被他吐出的一瞬间,我骤然闭上了双眼,闭得紧紧的。 我感到自己的身躯无法抑止地在微微发着抖。 “你……你怎么会……”我勉强从喉间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来。 你怎么会发觉我就是阿斯嘉德的幻境之神,约露汀的呢。我的头衔,我的真名……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洛基啊了一声,就好像非常善解人意似的,右手轻轻一摊,好脾气地解释道:“……你难道不知道彩虹桥的守卫,海姆达尔的能力吗,约露汀?” 我的心脏咯噔一下,似乎变成了一块沉重的顽石那般,向下落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渊薮。 16、Chapter 14 彩虹桥的守卫,海姆达尔。那个一身灿烂之极的金盔金甲,身材高大无比的,沉默而忠实地守护着进出神域阿斯嘉德的门户――彩虹桥的守门人。 我当然知道他的能力。他终日守望在彩虹桥头的t望室里,注视着他眼中的九大国度的万物众生。他能够看到九界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也能够看穿九界里生活着的所有人。 这其中,当然包括我――阿斯嘉德的居民,能力和地位低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主宰幻境的神o,约露汀。 不知为何,我的鼻子一酸,大颗的泪珠迅速从紧闭的眼睑之下涌了出来。 “哎呀,哭了啊。”洛基用一种十分随意的语气说道,声调里带着三分刻意的惊讶,简直一点都懒得掩饰其中的虚伪。 “可是,你为什么哭呢,约露汀?”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再度贴近了一点我的面容,语调轻柔得像是耳边的呢喃。 “成功地戏弄了阿斯嘉德的国王……难道你不为你的成就而感到得意吗,约露汀?……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从前真的小看了你。你真是太聪明了呢,约露汀。” 他含着恶意,每一句话的结尾都不吝惜地重复一遍我那个被自己隐藏得很深的、真正的名字。而每一次听见他那低沉而磁性的动人嗓音说出我的真名的时候,我都感到一阵心悸,一阵恐惧,一阵不寒而栗。 ……我或者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我在神域唯一的朋友――假如我们还曾经可能称得上是朋友的话。 当我在他面前说出“米瑟缇丽丝”这个假名的一瞬间,我就已经永远失去了他。永远失去了他的信任。永远丧失了能够真正接近他内心的机会。 我们之间的距离从未真正地缩短过。或许曾经有过那样的错觉,但在我深藏的秘密被揭开的现在,那一切都将消失掉了。 我即将被他永远地遗弃在此。这座金碧辉煌的华美神域,于我而言又变回了如同霜巨人的国度约顿海姆一样阴森、冰冷而恐怖的死域。 眼泪不断地从我紧闭的眼睑下钻出来,汇集成两道小河流,蜿蜒地流下我的双颊。 “我……我很抱歉……”我蠕动嘴唇,从被永恒之枪的枪尖顶着的咽喉里硬挤出一句话来。 “我……我不是故意要……我……我只是太害怕了……” 这些连不成整句话的破碎单词用一种走了调的声音说出来,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刺耳且令人厌恶。 我还是这么卑微,这么丑陋。扭曲着脸庞,毫无诚意地道着歉……即使我心里再痛苦,再追悔,再歉疚……也不可能弥补自己当初的那个错误的决定在我们之间划下的深深伤口。 我究竟都在做些什么啊。 我这么喜欢面前的这个人,而我所能做的事情就是一再怯懦地延续着当初的欺瞒和谎言,玩弄着他的信任,伤害着他的自尊心?我不是应该比这样更加聪明一点的吗?我不是应该比这样更加勇敢一点的吗? 即使在神域被冷落和无视了太久,也不应当因此就丧失了自己的原则和勇气啊,约露汀。 没错。我不是米瑟缇丽丝。我是约露汀。我不知道自己这个名字的来历,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我这样一个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过去、没有能力的人会生活在神域,但我确实是主宰幻境的女神。 洛基慢慢地勾起唇角。那双俯视着我的绿眼睛里毫无一丝感情。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他清清楚楚地说道,语气终于冷了下来。 “假如你犯了什么错而试图弥补的话……道歉是最无济于事的一种方法。”他用一种极其冷静而客观的语调评价道,就好像我们现在正在讨论的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哦……你不会这么幼稚地期盼着说一句对不起,所有的过错就可以得到别人的原谅吧?”他微微皱起了好看的五官,神情里有一丝刻意作出的虚伪的天真。然而下一秒钟,他的脸就沉了下来,神情里隐约涌动着一场引而不发的风暴。 “哦……你会?!”他做作地皱了一下鼻子,就好像正在嘲讽我的愚蠢和天真一样;但是在这么接近的距离上望着他,我注意到他的嘴唇在微微地发着抖。 “噢,拜托,约露汀――”他漂亮的面容一瞬间就扭曲了,仿佛某种激愤终于涌上了他的心头,主宰了他接下来的言语和行为。 但是在他说出下面的话之前的一霎那,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几乎与此同时,我感到脚下的大地一阵不明显的震颤。 我惊惶地看向洛基,却发现他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就变成了铁灰色。 “这不可能……!”他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好像早已忘记了他还没有宰掉我这个胆敢欺骗他的蠢货一样。他似乎在侧耳谛听着什么,又仿佛是在集中所有的精神力和注意力,全心感受着距离这里很远的某个地方正在发生着的一切。 突然,他的目光阴晦下来,意味不明地闪了闪。 “……真是奇妙啊。在这种时刻,居然所有人都全部到齐了――”他感叹似的说道,语调里带着一丝冷酷的嘲讽。 然后,他陡然咽下了自己没有说完的话,目光又投向我挂满泪水的脸孔。我听见他从咽喉里轻轻地哼了一声,那短暂哼声的含义似乎极度复杂,好像蕴满了愤怒、厌弃、悲哀和更深层次的痛苦。 “真遗憾啊。虽然还想在此跟你先行了结了你竟然胆敢欺骗阿斯嘉德之王的罪孽,但对你的处罚不得不延后一点了。” 洛基用一种冷酷的表情和口吻这样宣判道。 “托尔已经回到神域了。……你最好祈祷我此去处理掉他和那几个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的‘好朋友’之后,已经忘记了要宰掉你这件事。”他讽刺般地笑着,突然收回了那柄顶在我咽喉上的永恒之枪。 “现在请容我失陪,我必须去摧毁约顿海姆,还有那些从来都不重视我,从未忠诚对待我的家伙们――” “不……请别――”我脱口而出。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在我脸颊上凝固了。 请别去做会令你自己更加痛苦的事情,洛基。 我已经做过了那样的事情――去伤害和打击一个自己最重视的人――所以我知道那样做的后果。 那样做最终只会伤害和打击自己。 可是洛基不明白――或者说,是他拒绝去明白。他微微眯起了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左手轻轻在地上一顿手中所持的永恒之枪。 枪柄的一端轻轻地撞击到了苹果树下柔软的草坪,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但是在我耳中听来,却仿佛发出咚的一声沉沉闷响,像是撞击在我心上。 “哦,你还想挂着那副伪善的面孔,说着什么愚蠢的话呢,约露汀?”他轻轻地笑了起来,面色看上去愈发苍白了,声调温柔得如同耳语,低沉而危险。 “我……我只是……”我结巴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把自己最想对他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我并不是想厚颜无耻地求取你的宽恕,我知道我已经丧失了那种资格……我、我只是……决不希望看到你痛苦……” 你是否原谅我,事到如今都已经无所谓了,洛基。 你可以就这样一辈子维持着对我的憎恨,拒绝接受我的解释或者道歉,甚至可以惩罚我欺骗你的罪过。 遇见你之前,我的生命里只有一片荒原。现在也只不过是重新退回到那片荒原中去而已。 可是,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够过得开心。就像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听见一句愚蠢的对白就能够让你感到开心。 虽然大概阴郁中蕴藏着的那种无言的优雅算是你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但是你也长着一张也很适合微笑的脸庞。 可是我的心声,事到如今已经不能传达到你心底了。这是我的遗憾。 洛基微微一挑眉,替我说出了那句刚刚浮现在我心底的台词。 “哦,我真抱歉。”他悠长地叹息了一声,就好像他真的会为抛弃这样卑微阴暗,曾经说出过无法原谅的谎言的我而感到有点遗憾似的。 “你的愿望,看起来注定是不能实现的呢。”他轻飘飘地说道,断然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向远方走去。那袭绿色的披风在他身后飘起,散发出某种难以形容的,高傲、冷漠、潇洒而孤独的气场。 “……因为你就是那些令我厌恶的伪善家伙们的其中之一,约露汀。” 17、Chapter 15 我在英灵殿外的那株苹果树下呆呆地站着,感觉头脑一瞬间被清空了。 洛基毅然决然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把我丢在原地。他走路的姿态还是一如既往地那样潇洒而气势十足,长长的披风在他身后随着他的步伐,下摆轻轻飘动,像一个真正的、高贵的王子那样。 在他离去的方向,黄昏前的天空里,残阳如血,妖艳美丽的晚霞将那一片天空染红。他就仿佛是那样毫不犹豫地、大踏步地向着那片血红色的天空走去,好像已经下定了不容更改的决心。 我慢慢地低下了头,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手心,悔恨地哭泣着,直到听见自己头顶上的那丛槲寄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别再为那种异族来的家伙而哭泣了,妞儿。”它语调简单粗暴地打断了我的哭声。 在长久哭泣所造成的五感迟钝中,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捕捉到它这句短短的话语里最重要的字眼。 “……异、异族?!”我沙哑地重复了一遍那个单词――它代表着一种要命的指控。我的大脑里嗡嗡响,不知道是因为用尽全身力气的长久的哭泣,还是因为槲寄生所吐出的这个要命的字眼。 那丛槲寄生的语调僵硬而死板,听上去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是啊,异族。……约露汀,你不必为他而伤心。因为他不值得任何阿斯嘉德人为他担心。……他是个霜巨人!” 我感觉一瞬间自己的头顶上仿佛响过一道炸雷那般,咔嚓一声,我崩裂了。 “你、你说什么?!……洛基是……是霜巨人?!”我嗖地一下跳了起来,仰首用力瞪着树上那丛用这么随意的口气就向我当头丢下一枚大炸弹的槲寄生。 “这……这怎么可能?!” 那丛槲寄生哼了一声。 “我本来并不想告诉你的……你是个好妞儿,值得被人更好地对待。正是因为看到他以前对你还不错,我才打算替他保守秘密的。”它怨气满腹似的说道。 “……你以为能够单独生长在英灵殿这种地方的,都是普通而弱小的植物吗。”顿了一顿,它发牢骚一样地说。“其它那些生长在格拉希尔的密林里的家伙们可不像我这样。它们都是一群真正的、无知无觉、更说不上有什么意识和思想的,彻头彻尾的植物。……老子跟那些蠢货可完全不一样!” 我来不及批评这丛总是唠唠叨叨的小树丛爆粗的举动,急切地仰首追问道:“你是说……你知道这整件事是怎么回事?!你一早就知道洛基……洛基并不是阿斯嘉德人?!” 槲寄生又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轻蔑。 “妞儿,我可比你能够想像的年纪更老得多啦。”它用一种沧桑地看尽人生一般的口吻,谆谆教诲般地说道。 “英灵殿这里,可是祭奠和供奉阿斯嘉德所有战死的战士们的英灵的地方……这其中,当然也有很多当初在阿斯嘉德与约顿海姆的那场大战中献出生命的英灵了。”它轻飘飘地说,“更何况当初奥丁又不是真的那么偷偷摸摸地把还是个婴儿的洛基藏在自己的盔甲里带回阿斯嘉德的。……当然他作了一些必要的掩饰,确保阿斯嘉德的人们不会发现这一点。但是,他忘记了,有的时候那些不甘心的、已经死去的灵魂,虽然不可能再对活着的人说些什么,可是对于像我这种干涉不到神域的任何事情的‘无害又弱小的植物’,他们是不吝惜说上两句八卦或秘闻的。” 我震撼得愣住了,呆呆地张大了嘴,完全无法作出任何反应,甚至一时间忘了呼吸。 ……我还一直以为,这丛多嘴多舌爱操心的槲寄生,就是我在神域唯一的基友。 ……果然好基友都是要相爱相杀当面一被子背后插刀子的吗! 那丛神烦的小树丛在树上摇晃着枝叶,最后又给我来了一记会心一击。 “而且,我还曾经听到传言说……洛基真正的姓氏,说不定是‘劳菲森’哦。” 劳……劳菲森?! 说起来神域人民的姓氏也很有特点,尤其是男士们。托尔和洛基是奥丁的儿子,所以他们姓奥丁森――奥丁自己当然就不会姓奥丁森,而是他老爹的名字再后缀一个son,组成一个新姓氏。 可是现在槲寄生这家伙居然告诉我,洛基不姓奥丁森,而应该是劳菲森――这不就等于是在明晃晃地暗示我,他其实是劳菲的儿子吗!! 劳菲是谁?!就连我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域底层劳苦群众都知道,他是霜巨人的国度约顿海姆之王好吧! 换言之……洛基应该是约顿海姆的小王子,而不是阿斯嘉德的小王子?! 我的头脑里乱哄哄的,真相、现实和脱缰野马一般的思绪搅成一锅粥,和着我先前因为自己对洛基的欺骗而产生的那些罪恶感、歉疚、感伤与痛苦,一时间简直是五味俱全,六神无主,七魂出窍,百感交集。 ――所以,他是不可能成为阿斯嘉德的王的。即使他再努力,也不行。 这居然是我在回过神之后,跳进我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我以前一直很困惑于洛基身为神域的小王子,却有意无意地被边缘化了这一事实。 他跟随托尔出征无数次,在战场上即使不是那种拳拳到肉的近身格斗流打法,他的魔法和幻术应该也立下了不少功勋――因为我所听到的关于洛基的说法,不是类似于“他身为托尔的弟弟却贪生怕死,一直龟缩不前”,而是“他身为托尔的弟弟却一直在玩魔法那种小把戏”。这就说明洛基同样也是有战功的,虽然他的成绩未必像托尔那样光彩照人,但也并不是不值一提的,是不是? 但是他的努力,他得来的成绩,他认真思索而办到的事情、完成的任务,都好像被大家选择性地遗忘了。即使是神王奥丁,好像也很少当众公开赞扬洛基的成就――虽然奥丁好像一直都对洛基很不错。 现在一切就都明晰了。洛基是霜巨人的王子,怎么可能登上神域的王位呢?他的一切努力注定落空,他的所有期冀都是不切实际。 而现在,也许托尔将很快从人间归来。洛基的一切都要被交还给他,曾经的苦心,曾经的担心,曾经的关心,甚至曾经的狠心,都挽回不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假如他能够像我这样随遇而安的话,未必不能够回去继续隐藏在托尔身后的阴影里,安安静静地做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和一个好弟弟――又或者,干脆舍弃阿斯嘉德的一切,去做一个霜巨人族的王子。很可惜,他不稀罕。 18、Chapter 16 他不稀罕他名正言顺可以拥有的东西,但是他渴求他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可惜他不会明白,有的时候,只有优秀是不够的。一点血统的争议或者上位者的猜疑,就可以打败一切。 正是因为如此,我在一开始相遇的时候,才会谎称我的名字是米瑟缇丽丝,任由他误解我只不过是一只由槲寄生衍生出来的妖精或者是主宰他在幻境里所看见的那一团混乱的微不足道的神o。 我越是微小,在这个庞大的神域里才越能够自保。没有人会为了我费心思,也没有人会来利用或伤害我,因为他们能够从我身上得到的价值太微弱了,不值得花费那种心力。 唯一在我身上曾经花了一点心思的人,现在也要离我远去了。我知道他此去前途凶险,可是我无法阻止他。 不知为何,他曾经说过的话,又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 【……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了,你会怎么样?】 【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父母在夜晚会用来吓唬小孩子的那种怪物……你会怎么办?】 ……原来,在那种时刻,他就已经得知了这一切吗。 而我居然还用一种轻松的笑谑态度,来应对他从胸腔深处所绞出来的这种痛苦而迷茫的追问。 他没有说错,我真是太愚蠢了。 ……愚蠢到,难以形容;不可原谅。 我是阿斯嘉德神域里最低微的神o,人微言轻,能力低下,帮不上什么忙。虽然我能够理解他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的气恼、困惑、痛苦和不解,以及苦苦追求父亲和兄长认同的渴望,但是,只有我理解是不够的。 我木呆呆地望着他刚才离去的方向,不知为何,已经干涸的眼泪又重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慢慢地爬满了一脸。 假如这种情感能够称之为真正的喜欢,那么只有我的喜欢,对他而言显然是不足够的。或者可以说,他是不会真正去在意的。 我能够给予他的,也只有这几滴不值钱的泪水了。 突然,远方有烟尘飞扬而起。转瞬间,几骑人马就飞驰而至。到了我面前,他们甚至来不及先把座下马匹勒住,就直接跃下。我被那阵遮天蔽日的烟尘迷了眼睛,下意识闭上了双眼。但下一秒钟,就有人一把攫住我的衣服前襟,将我整个人从地上直接提了起来。 我的双脚悬空,整个人的重量都吊在被抓住的衣襟上,很快就感到了一阵窒息。我拼命地张大了嘴,想要多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却徒劳无功。我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般,呼吸急促而猛烈,肺部却毫无新鲜氧气的进入。我想我马上就要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而那个凶手仍然不肯放过我。他贴在我脸前非常近的地方,口中吐出的热气都吹在我脸上,令人反胃。他的声音极端危险,带着一丝明显的威胁和逼迫。 “你一定知道――快说,洛基去了哪里?!是不是彩虹桥?!是不是?!” 我挣扎着,想要发动幻境来对抗,但意识已经因为严重缺氧而趋于涣散,无法凝聚起全部精神力来发动足以淹没全部来人的幻境。 “你还要掩护他吗?你也背叛了阿斯嘉德?!”那个几乎要令我窒息而死的凶犯继续在我面前毫不留情地大声吼道。 我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快要僵硬而麻痹了,意识即将离我远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濒死体验么? 他们是来捉拿洛基的……他们要对洛基不利……洛基即使有罪,也不是我们能够裁定的……除非……除非是来自于奥丁或托尔的命令…… 我的脑海里乱纷纷地东一个西一个地窜过几个互相之间毫不相关的念头,它们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般难以控制,在我的脑海里横冲直撞,似乎要冲破我的意识。 但是它们的四下乱撞也似乎给我带回了一点意志力,我从唇间艰难地挤出一个几乎难以发声的字来:“不……” “他把托尔弄到哪里去了?!”那个声音继续咆哮着。 我挣扎了许久,如同梦魇中,集中自己仅剩的全部意志力于自己的右手上,一点一滴……终于集中在右手的指尖上。然后,我动了动手指,一道火焰从我指尖激射而出! 我无法控制自己抬起手臂,也无法控制自己集中视线,因此我难以聚焦的视野里,看不到那道火焰打中了谁,又打在什么地方。但是我感觉到堆积缠绕在自己颈部的衣襟骤然松了下来,那个人丢开了我,狂躁地暴跳如雷,吼道:“火之力!她果然和洛基有勾结!她从洛基那里得到了他的火之力!……” 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顿时感觉先着地的左侧身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咳嗽。 我的咽喉肿痛,视线难以聚焦,但是我本能地感受到来人的危险,再加上我在绝望之中又爆发出最后一击的力量,伤害了那个打算把我掐死的人,所以我知道自己今天恐怕难以善了。 但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在距离我不远之处响了起来,及时阻止了之前那个打算掐死我的凶手。 “停下!沃斯塔格!” 我愕然地呆怔住了。 沃斯塔格?!传说中的仙宫三勇士之一?! 我当然见过他。他是个披着一头卷曲的红发和同样卷曲而蓬松的红胡须、无比强壮的大块头勇士。和仙宫三勇士的其余两人以及女武神希芙一道,对托尔忠诚无比。后来,当托尔被贬下界之后,我隐约听说不知为何他们四人也追了下去。既然他们现在回来了,又气势汹汹地追问我洛基和托尔的下落――那么,托尔也回来了?!洛基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那么洛基该如何自处? 我不相信洛基甘心将到手的王位拱手还给他的哥哥――在他还没有得到奥丁的肯定的情形下。我不确定洛基那么着迷于王权的威力,但我知道他孜孜以求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和托尔闯祸被贬之前一样,像托尔那样获得父亲公平的对待和正面的肯定。 但是我觉得他是不可能如愿以偿的。 奥丁是什么人?阿斯嘉德伟大的神王!既然他这么多年都没能对洛基产生一丝怜悯心,那么凭什么在亲生儿子已经归来的现在,还要顾及他从仇人那里顺手捡回来的弃婴呢? “停下,沃斯塔格!她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投靠洛基,因为她没有足以让洛基重视的能力!” 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样喊道。我猜那是女武神希芙。也许她只是为了阻止盛怒之下的沃斯塔格为了报复我而出重手,但是她的直言不讳还真是……伤人自尊哪。 我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抚摸着喉咙,爆发出比刚才更剧烈的一阵咳嗽。 喉咙剧痛。我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应该是刚才被盛怒之中的沃斯塔格扼住的时间太久,导致咽喉受损造成的。可是我没空理会这点伤。 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确实是仙宫三勇士和女武神希芙。 到底出了什么事?洛基把托尔怎么了?让他们这么急着找到这兄弟两人? 我不太相信洛基会跟托尔彻底撕破脸,其实他对托尔这个哥哥的态度,还真的像个弟弟一般,充满了孺慕之情的。只是那些孺慕和崇敬,都已经被掩藏在他的野心和亟欲证明自己能力的渴望之下了。 看着我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女武神希芙走上前,脸色颇为焦急,只是没再对我动手。 “约露汀……你知不知道洛基去了哪里?” 19、Chapter 17 我抚摸着自己受伤的喉咙,防备地注视着她。 我可没忘记刚才沃斯塔格被我击中时所喊的话。他说我那一击是火之力――虽然我也曾经见过洛基在我面前随意地操纵火来恶作剧,但是他可从来没有赐予过我什么火之力。也许这点火之力是我自己自带的也说不定,以前没有爆发出来是因为还没有性命之忧――但是现在,他们是否会认定沃斯塔格对我的指控?他们是否会把我当作洛基的帮凶?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楚。 “……我不知道。” 沃斯塔格几乎是立刻就被我的答案点燃了熊熊的怒火,“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也要学着他说谎吗?!” 刚才最先喝止他的范达尔连忙拉住他。 范达尔的力量和面子足以拉住沃斯塔格不来掐死我,但是却拦不住他的嘴。他暴怒得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头发和胡须都乱蓬蓬地炸起来,须发皆张,冲着我大吼:“他没有告诉过你他打算做什么坏事吗?!你难道打算和他站在一边,害死托尔和奥丁吗?!” 我睁大了双眼,一瞬之后,却笑了出来,觉得他的指控实在是太荒谬了。 我摇了摇头,在他几乎要瞪成铜铃一般的眼睛注视下,嘶哑地答道:“……你真是太不了解他了。他不会杀死奥丁和托尔的,永远不会。” “你还要替他辩解!……”沃斯塔格一下甩脱范达尔的手,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再度扑上来,先把我这个洛基的帮凶掐死。 正在这时,神域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阵隐约的摇晃! 所有的人的行动都为之一凝。范达尔迅速伏倒在地面上,凝神静气听了片刻。 就在这短短一霎之间,地面的摇撼愈来愈大。范达尔很快跳了起来,脸色苍白地说道:“……彩虹桥!有人在砸彩虹桥!” 其余那三人几乎立刻将眼神一致投向我,就好像我是个先知,能猜到是谁在破坏彩虹桥一样。 我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大跳。但是我很快反应过来,洛基决不可能破坏彩虹桥,因为他还要借力消灭桥那一边的约顿海姆;那么砸彩虹桥的人,除了拿着锤子的雷神托尔,还会有谁?! 我立即沙哑地叫道:“是托尔!只有雷神之锤,才会有这么巨大的力量能砸坏彩虹桥!” 那四人马上互视了一眼,脸色均是难看至极。他们马上翻身上马,沃斯塔格还在喊着:“带上这个妞儿!不能让她跑了!她一定知道洛基的阴谋……” 希芙脸色很难看地瞪了沃斯塔格一眼,从马背上俯身下来,向我伸出一只手,飞快地说道:“约露汀,请随我们一道去彩虹桥。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瞥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紧紧抓住她的手。她身为女武神,力气比我大得多,用力一拉就把我拽上了马背,拉到了她身前的位置,随即拨转马头,狂奔而去。 我们赶到彩虹桥附近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彩虹桥那里爆出一片十分明亮而炫目的光芒。在那一瞬间,桥身刚巧被托尔的雷神之锤砸塌了,猛烈的爆炸卷起巨大的漩涡和波涛,彩虹桥一端飞速旋转着的球体和指向约顿海姆的冲角旋转着沉重地坍塌了,桥身的碎片随着猛烈的气流向四周飞散,桥下深渊里的波澜随着爆炸的能量猛然反向翻卷过去,空中爆出明亮的火焰和凶猛的气浪;我们眼睁睁地望着空中巨大的气旋里有两个身影,被桥面坍塌掀起的气流抛向半空! 大家齐齐失声惊叫! 我感觉冰冷的恐惧和炽烈的惊怖一瞬间混合了起来,将我迅速灭顶。我不知道那桥下有什么,但我猜一旦有人掉下去,必定有去无回。 我决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而我唯一能够用的武器,就是幻境。 我双手向着那个方向尽量地摊平伸展出去,掌心里爆发出比自己能够想像的还要多得多的力量,几乎像是一束炽烈的火箭,从我掌心刺破血肉,激射而出!但我所发出的,却并不是与自己掌心的高温相配的火焰,而是坚冰。我手中所发出的幻境向着坍塌的彩虹桥飞快地一路延伸过去,所到之处,不管是汹涌的波涛、飞溅的碎片、残余的建筑……统统立即冰封起来,化为一整块巨大的坚冰! 但是我的速度不够快,仍然不够快。 我眼看着托尔那披着红色披风的身影和洛基那披着绿色披风的身影一前一后地从半空中飞速坠落向桥下波涛汹涌的深渊。而一路飞快蜿蜒过去的坚冰仍然距离他们很远―― 然后,彩虹桥残余未坍塌的桥身缺口上,突然探出一只苍老但有力的手,一下抓住托尔的一只脚! 我身旁那四人再度发出一声惊呼。 奥丁!是d醒过来的奥丁大帝! 他及时出现在桥上,抓住了托尔下坠的身体!托尔的一只脚被他抓着,整个人倒吊在半空;而他的手里则紧紧抓着那柄永恒之枪。而永恒之枪的另外一端,托尔倒吊的身体的下方,是洛基!洛基抓着永恒之枪,同样全身悬空。深渊在他们身下旋转翻腾着,黑暗而危险,充满了未知的力量。 我倒吸了一口气。 但就是这短暂的一愕之间,我赖以催动幻境的精神力倏然断掉,双掌中冰封的幻境霎时停顿在原先推进的地方,不再往前延伸。 我惊恐地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再咬牙打算重新催动幻境。但是我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所爆发出来的巨大的精神力似乎已经全部消失了,幻境纹丝不动了片刻,然后倏然在原地崩碎了,化为无数银白色的细碎光点,消逝在深渊里。 就在此刻,我听见洛基高声大喊起来。 “我原本可以做到的,父王!我可以做到的!” 我看不清奥丁的神情,但是他并没有回答洛基。 洛基继续用力地喊道:“……为了你!” 喊出这一声之后,他的声音突然低了八度,柔和了许多。 “……为了我们大家。” 就连我也能听得出来他最后一句话中蕴含着的一线希望与祈求的意味。可是奥丁并不动容。 他苍老而睿智的脸孔隐藏在被风吹乱的白发间,他平静地说道:“不,洛基。”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眼泪迅速冲出了我的眼眶。 我知道洛基被他的父亲――他一直以为的、也是他唯一认定的父亲――所否定了。他没说错,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笑话。他的人生,也将成为了一个笑话。 说错的是我。 我曾经告诉他,不会有人看他的笑话。 我错了。 我又一次欺骗了他。欺骗了满口谎言的恶作剧之神。 但是洛基却平静得可怕。 在奥丁说完那短短的两个单词之后,洛基就没有再说过一个字。他只是悬在半空,整个生命都悬于他的哥哥托尔手中紧握的那柄永恒之枪上。他修长瘦削的身躯仿佛突然轻得没有重量,在虚空的狂风中飘荡。 我突然听到托尔大喊起来:“洛基,不要!”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被人冷酷地握紧了。它紧缩成一个小团,我怀疑它已经停止了跳动。 在托尔紧接着的一声“不!!!”的狂吼中,我眼睁睁地看着洛基平静地松开了自己握着永恒之枪的右手。他的身躯如同一个断了线的风筝那般,轻飘飘地向下坠落,无声无息地掉进了深渊。 我觉得在那一瞬间,我已经紧缩得不可能再舒展开来的心脏,突然像我方才发出的幻境一般爆碎了,化成无数细小的碎屑,仿佛随着他一道坠进了彩虹桥下的无底深渊里。 20、Chapter 18 仙宫里在举办宴会。 我站在神殿之下,背靠着神殿高大的基座,漫不经心地听着殿内传来的欢声笑语。 我站得有些累了,于是在原地换了个姿势席地而坐下来,屈起一条腿,把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这个姿势让我很容易就能看到自己的掌心。 我慢慢地翻转自己的手掌,掌心朝上。我凝神望着自己的掌心,除了已经看得非常熟悉的掌纹之外,一丝伤痕都没有。 我的视线落在掌心的生命线上,沿着它一路向下,看着它一直划到了我的手腕那里。 这条生命线算是长的了吧。 但是不知道洛基掌心有没有这么一条线。如果有的话,他的生命线又长不长。 我始终觉得有一点恍惚,就好像那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而我从那天起就仿若梦游,从未醒来。 后来,奥丁破天荒在仙宫里召见了我一次。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为了我那天所显示出来的异乎寻常、从未展露过的发动幻境的能力。我甚至如实地告诉他,自从那天之后,我的精神力似乎就已经消失了。我所发动的幻境,现在已经很模糊了,并且持续时间极短。 我还直言不讳地对他说,假如他认为我的能力不再能够胜任幻境之神的头衔,那么就剥夺我的神格和头衔吧。我不在意。 但是奥丁却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坐在王座上,长时间地注视着我。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他打量,就像那棵生长在英灵殿外的苹果树一样沉默而麻木。 最后,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终于问我,我是不是洛基的朋友。 我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我想了想,诚实地对他说,这个问题的答案,知道的人只有洛基。但是现在我们可能永不会知道真正的答案了。 这种答案对于习惯从别人那里获得的一切答案都是“yes”的奥丁大帝来说,也许太鲁莽而不知深浅了。不过我并不在乎会得到他的惩罚。事实上,我还奇怪那天我贸然发动了远远超过自己平常所显示出来的力量,意图用冰封幻境淹没彩虹桥及周围的一切,这种逾越的举动,为什么没有得到奥丁的惩罚。 而且,这一次他也并没有惩罚我的意思。 他抬起自己唯一仅剩的那只眼睛瞥了我一眼,苍老而疲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 然后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和第一个问题一样可笑。 他说,你是否正在哀悼他的离去? 我当然知道阿斯嘉德大概没几个人真正哀悼他的离去。仙宫三勇士和女武神希芙当时都在我身边,和我一样亲眼目睹了洛基坠落深渊的震撼一幕。但是除了发出一声叹息――其中感叹和惊讶的成分还居多――之外,他们几乎是立刻就欢欢喜喜地冲过去迎接他们终于从沉睡中醒转的神王,以及终于从下界归来的真正的王子去了。 我这么想着,微微昂起了一点下巴,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并且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还很想对他说,即使是一个坏蛋,这世间也总会有人觉得他很重要。也总会有人不想见到他死去。洛基做了难以饶恕的事情,还想要消灭约顿海姆;可是对于敌对的两方来说,想把对方灭掉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而且,他真的想要杀死他唯一认定的父亲和兄长吗?!他只不过是想证明给他重视并仰望崇敬的这两个人看,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他也有足够的智谋,他也可以统治阿斯嘉德――即使他没有足以登上王位的血缘,他也有足以登上王位的资格。 可是他失败了,他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了更巨大的代价。我简直不敢相信他那么轻易地就松开了抓着永恒之枪的右手。然后在这神界只留下一线让我们静静哀悼他的资格。 眼泪从我的眼角渗了出来,划过我的面颊。我在奥丁大帝面前很无礼地哭泣。即使是静静地落泪,也太失礼了。但是奥丁却没有斥责我。 他只是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疲惫地挥挥手让我离去。 我正沉浸在回忆里,却突然听见女武神希芙的声音,在我头顶的阶梯上响起。 “王后陛下,对于您儿子的事我很遗憾。” 我微微仰起头来,正好看到希芙垂下了视线,目光一瞬间有点闪烁。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不,没有人会真的觉得有多么遗憾。他们只会认为这个疯狂的孩子是自作自受。奥丁还算是厚道,没有把洛基的身世公告天下,否则现在从众人那里,也许他会连一句遗憾都得不到。 说谎是不好的哦?!希芙?! 果然,希芙下一句话就迅速地转向了她真正关心的人。 “他……怎么样?” 托尔一分钟前刚大步流星活蹦乱跳地从我脑袋顶上走过去。我嘲讽地想。 你说他能怎么样? 而且彩虹桥毁了,通往中庭的道路也中断了。说不定你的机会就要来临了,希芙。我继续尖刻地想着。 我听见神后弗丽嘉用她一贯的温柔语气说道:“他在悼念他的弟弟。” 这句话倒不是假话。在我看来,托尔确实算是个弟控。更何况他一直认为洛基是从他手里掉下去的,他的后悔和悲痛确实是发自真心,并且和我的一样深刻。 然后下一句话弗丽嘉就无意中插了希芙一刀。 “而且……他还在想念她。那个凡人。” 我忍不住发出一阵无声的冷笑。 在洛基坠下彩虹桥之后,今天的盛宴是我人生之中第一次获得出席宴会的正式邀请。当一名穿着金闪闪的华丽盔甲的仙宫侍卫纵马向英灵殿这边奔过来的时候,我压根就没有想到他是特意前来向我传达出席宴会的邀请的。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呢?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神王奥丁和王后弗丽嘉,现在把我当作是他们的养子留在神域的唯一一位朋友,因此看在亡者的份上,终于肯稍微善待我一点点了呢。 这么说来,这迟来了数百年的邀请,还真的是洛基留给我的恩惠。 那个被神域的所有人戒慎恐惧着,小心翼翼地敬而远之的恶作剧之神,那个在大家眼中妄图取代奥丁和托尔而统治阿斯嘉德的不自量力的野心家,所带给我的恩惠。 难以置信的重视或优待……这是我在遇见他之前,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即使他是一个恶棍,他也从来没有做过真正危害我的事情,反而让我因为他而受益。 对我而言,这种感觉,成倍地增添了失去他所带来的痛苦。 当初在彩虹桥畔,我终于证明了自己也有强大的能力催动一场巨大而令人印象深刻的幻境。我这个幻境之神的头衔并非浪得虚名。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 假如放弃这一切虚无的浮华或荣耀,能够换回那个人的话,那么我宁可不要现在我所获得的一切。 可是,已经晚了。 我只能够在自己建构出来的幻境里,望着同样是自己建构出来的他的幻影说话。但是,幻影是不会回应我的。幻影也不可能减轻因为他的离去而带来的悲伤、悔憾与痛苦。 某种难以言说的愤怒――对那些轻易就可以将他忘却的别人,对那个轻易就欺骗了他又没能帮助他的自己――倏然化作心头的暗涌,一股脑地涌上来,变成某种亟欲实现的冲动,促使我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转过身子,像是身后有人追赶一般地急急冲着仙宫的某个方向奔了过去。 21、Chapter 19 我谨慎地用幻境笼罩住我自己的身体――虽然我现在的能力已经近似于无,但是掩饰自己的身影这种小范围的幻境,我还是可以操纵自如的――慢慢走进仙宫,接近洛基曾经住过的房间。 那里现在已经是仙宫的禁地了。房间那扇雕刻着华美图案的大门紧锁着,附近却并没有我猜测中把守的侍卫。事实上,附近空无一人。 也许奥丁、弗丽嘉或者托尔觉得洛基既然已经死去,就没有必要再保持对他的防备了吧。一个逝者曾经的房间,除了封存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我仍然谨慎地用幻境把自己从头到脚牢牢罩住,走近那扇大门,四下观察了几分钟,确认附近并没有任何异状。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发力试图扩大笼罩着自己的这个幻境――这很危险,在洛基坠下深渊之后,我曾经数次试着这样做,都失败了;那层幻境没有扩大多少就骤然崩溃了,反而把我自己的身影暴露在外――但是这一次,事情居然进行得很顺利。 我眼看着那层只有我一人能够看到的、完全透明的幻境慢慢向外扩张,逐渐漫过了洛基的旧房间的大门上缘,将整个房间连同我自己一起都笼罩在内,而我体内的那种维系幻境存在的力量仍然没有一丝即将枯竭的征兆。 我的心脏跳得很快。事实上,自从我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来悄悄看一眼洛基曾经住过的地方之后,它就一直跳得很快,维持着不太正常的高速频率猛烈地跳动;而且当我愈是接近这里,它就跳得愈是混乱而不规则,仿佛一个泵浦一样,每一次跳动都往我的身体里压入一股我所不熟悉的力量,而它们慢慢汇集起来,慢慢绽放出一种愈来愈强的野蛮的、外放的力量,在我的身体里流窜,仿佛要叫嚣着撕碎我的身体和灵魂,将那股自从亲眼目睹洛基坠落深渊之后就一直徘徊在我心底的悲恸、绝望、悔憾与沉痛释放出来,撕裂这仍然一片歌舞升平光辉灿烂的神域。 那个幻境终于覆盖了我面前这个房间,并且十分稳定地按照我的心意停止了扩张,没有任何即将崩溃的预兆。我终于放下了心,站在那扇门前,犹豫了大概一分钟,还是一咬牙,伸手推开了门。 那扇门略微有点沉重,而且大概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人使用的关系,我感觉门轴似乎也有一点生涩,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幸好我事先布下了幻境来遮挡,不然我现在的侵入行为一定会被人发现。 我原本期待着能有一线阳光从房间内透过敞开的门缝,慢慢照射出来。但是我的期待竟然落空了。门后的房间里一片阴暗,当我从那扇半敞的门内举步走进房间的时候,我看到房间里所有的窗子都被深色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因为缺乏光线,房间里的情形看得并不清楚。 这种景象再度令我迟疑了片刻。但是我已经走到了这里,我决不可能就这样转身回去。 我走进房间,回手轻轻地关上房门。站在一室黑暗里,我的眼睛竟然也渐渐适应了室内的阴暗光线。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微微的尘土气息,大概是许久以来无人使用,因而积累起来的灰尘,因为我的到来而被激起,缭绕在我的身周口鼻之间。我沉默了一会儿,走向一扇窗前,伸手唰地一下将窗帘拉开。 猛烈的阳光立即从窗子里照进黑暗的室内,刺得我一瞬间不禁眯了眯眼睛,举起右手挡在眼前。 等我的双眼适应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光线,我又绕过那张床走到房间的另外一边,同样拉开一扇窗上的窗帘。 这样虽然室内还是有点阴暗,但无疑已经比刚才好得多,我可以看清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了。 这个房间的主色调是绿色、黑色和暗金色――和洛基经常穿着的服饰色调一样。我忍不住有一瞬间想到,托尔的房间主色调除了暗银色之外,是否就是红色――他那袭大披风的颜色。这个念头令我有一霎那产生了一种恶作剧的快意,因为我瞬间就脑补出了托尔一片大红的房间,布置得就像洞房花烛夜俗气又喜庆的新房一样。 但是这种愉快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转为了黯然。 我站在那扇窗前,窗棂一侧的深绿色窗帘静静垂下。我注视着光线里的尘埃在我眼前漫舞。 我慢慢回过身去,眼前有一瞬的朦胧,就仿佛一股突如其来的雾气迷蒙了我的双眼。 这个房间非常大,很显然根据家具和布置分成了卧室和起居两个区域,虽然中间并没有屏风一类的陈设阻挡。我现在站立的这边毫无疑问是洛基的卧室,窗下摆着一张巨大而华美的大床,床上的枕头和被子铺得整整齐齐,一丝皱褶都没有,就好像从未有人在上面躺过一样。 我的身边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衣柜,柜门上同样雕着精美至极的花纹。衣柜旁甚至有一面落地的穿衣镜,我走到它前面,只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面色青白,眼窝下陷,眼睛周围有深深的黑眼圈,一头黑发披散下来,略显凌乱地纠结着,堆在我肩头和身后;镜中的那个自己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嘴唇上甚至有一道小小的、已结疤的伤口;整张脸上唯有眼神最最刺目,空洞干涸得令人惊心。 总而言之,我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也近乎像个游魂了。 我向左边微微侧了一下身体,也不知道自己这种举动到底打算收到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我的身后并没有任何其他人影,镜中只映出我身后那张一丝不乱的大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像个猥琐的偷窥者和卑微的暗恋者那样,离开了镜前,走向那张床。 我伫立在床边,许久许久,就这么望着那张整齐得像是地球上的家具店里的样板间的床。 床上的床单和枕头是平常的白色,仅仅只是镶着深绿色的边而已;但被子却整张都是深绿色的,仔细看去,上面还蔓延着隐约的暗色花纹。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使用过了,但是在窗子里斜斜射入的温暖阳光照耀下,它们还是显得和第一天换上时那样崭新舒适,仿佛我只要俯下身去,就能够闻到上面散发出来的属于阳光的气味。 这张床看上去真好,睡在上面一定很温暖而舒适,一定能够睡个好觉。果然是阿斯嘉德的王子才会享有的豪华配备。不像孤寒的我,要么睡在那棵苹果树下的草坪上,要么回到那片小树林里的木屋里,躺在那张硬梆梆的单人木板床上,一觉醒来,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硌得发痛,稍微一动就好像变形金刚一样,全身的关节都在叽叽嘎嘎地重组。 我的视线向下落到那两个并排放着的洁白的大枕头上。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每张尺寸大于单人床的大床上的标准配备而已,我的心头还是小小地翻滚过一股微弱的异样。 我的指尖慢慢地向下落下去,最后碰触到了那个蓬松柔软的大枕头。我的手指停顿了片刻,然后轻轻划过那个枕头的表面。经过了这么长的一段失去主人的闲置时间,它的表面布料失去了主人的体温温暖,透着一股轻微的冷意,有微尘从我指尖下轻轻飘起。我的五指微微一顿,忽然紧握成拳。 然后我收回手,转身离开了床边。 22、Chapter 20 我重新回到那面穿衣镜旁,凝视了它旁边的那个巨大的衣柜一阵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就像个猥琐且卑劣的、只能躲在黑暗里远远窥视着自己心仪的对象的失败的暗恋者一样,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打开那两扇雕花的柜门,从里面偷偷拿走一件他曾经穿过的衣服保留起来,当作一个念想。尽管那些衣服上早已失去了他的体温和特属于他的那种微微带着一丝清冽寒凉的味道,我还是那么强烈地想要将一件他曾经穿过的衣服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把自己的脸颊贴在那件衣服的衣料上――不管它是由金属、皮革、亚麻还是最上好的丝绸制成的――仿佛这样做就能够穿越了那些逝去且永不再来的时光,透过自己长久且沉痛的回忆和思慕,在记忆的最深处拥抱住那个已经消失了的人,告诉他我有多么想念他,告诉他我有多么后悔曾经向他说谎,多么后悔没能在最后的时刻帮上他的忙,告诉他现在只要他向我开口,我便会拼尽自己的全部力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努力替他实现任何愿望―― 可是最后,我只是将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默默地从衣柜前走开。 我知道我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从这个房间里拿走任何东西作为纪念,更没有资格拥抱他或者恳求他的友谊,因为我已经欺骗了他,我和那些无情的阿斯嘉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至少还在他面前并不怎么掩饰自己对他的感想,而我甚至没有如实地告诉他我叫什么名字,我究竟是谁―― 我沿着墙角,慢慢地在这个已经失去主人的房间里游走。我经过他曾经坐过的沙发、曾经用过的柜子,堆满书籍的书架,空空荡荡的茶几……所有的器物和家具上都落了薄薄一层灰尘,随着我行走间带起的风而飘飞,钻进我的鼻腔里,迷了我的眼底,激得我几要落泪。 最后我停在他的书桌前。桌上的烛台里还有未燃尽就已熄灭的半截蜡烛,书桌的一角仍然摆着一瓶装饰用的花,可惜里面的花早已枯萎。我注视了那束干枯发黄的花许久,才勉强猜出来那应该是一束欧石楠。 我望着那一束小小的、枯黄的花,轻声吐出一个词。 “孤独。” 是的,我记得欧石楠的花语,就是“孤独”。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巧合。毕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洛基对任何花卉植物还有偏爱。而在广袤而寒冷的荒野上一望无际地生长着的欧石楠,无声地传达着它的勇敢与寂寥;但在一片金碧辉煌的神域,它是被遗忘的、不起眼的植物。也许洛基对自己的房间里会被仆人摆上什么花并没有特别的指令――我记得有一回我们在神域某处的原野里闲逛的时候,他对自己脚下遍地生长的欧石楠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但是现在留在他空寂的房间里最后的花朵竟然是这个,代表着勇敢和孤独的小花。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我注意到桌上还整齐地摆放着几本书。一眼望去,大多是关于魔法的书籍――洛基的魔法造诣非常高,又有神后弗丽嘉的亲自教导,我敢说假如我不是幻境之神,等同于开了外挂的话,要看透他所施放的每个幻术,也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还有一两本关于九界的历史;除此之外,桌上居然还摊开着一本书。 我为这个意外的发现而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一股猛烈的冲动就涌上我的心头,叫嚣着要我接近去看一看,他最后看的到底是怎样的书,又是什么样的内容。我亟欲了解他在最后的时刻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又真正地渴望着什么――虽然现在得知这一切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我再也不能为他做到任何的事情,我还是想要知道,以便在以后漫长而更加无望的、重归枯萎而贫瘠的人生里一遍遍地追忆,一遍遍地想念,拒绝像旁人一样忘记。 我发现那是一本诗集。 中庭的一些有名的诗人的作品选集。 譬如正打开着的这一页上,不知是谁――应该是洛基本人吧――在某几行诗句下,用笔重重地划了一条线。 “你把财富藏于掌心,我们叫嚷着我们被人抢劫。 可你随心所欲地松开或捏紧你的掌心,得失相同。 你自己与自己玩着游戏,你同时又输又赢。” 我愣住了。 我是个思维贫瘠而庸俗的人。我想我无法理解这似是而非的诗句。这几句话里的每一个字拆开来我都认识,我也知道它们的意思;但它们组合到一起,却形成几句让我怎么也不能完全明白的话语。 洛基果然是一个比我聪明几千几万倍的人。他连这种深奥的句子都看得懂。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而又轻、小心翼翼地翻阅着那本中庭的诗集。 洛基划线的诗句是一首长诗的最末尾几句。而这首长诗自始至终都透着一股让人费解、却又不敢去深究的感觉,并非因为这首诗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假如加上了一些脑补之后,这首诗的内容看在我眼里就格外触目惊心。 【……在道路铺就的地方,我迷失了道路。 在茫无垠际的海面,在一片蔚蓝的天空,没有道路的踪迹。 路被遮掩了,被飞鸟的羽翼,灿烂的星光,四季更替的花卉遮掩了。 我询问自己的心儿:血液能否领悟那条看不见的道路? 唉,我不能留在这间屋里,这个家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因为永恒的异乡人沿着道路走来,对我发出声声呼唤。 他的脚步声敲击着我的胸膛,使我痛苦不堪。】 我不知不觉看得出神,完全投入了这首诗中去了。 可是下面的句子,也只会让人继续感到伤心。 【你把我排到失败者之列。 我知道我赢不了,可也离不开比赛。 我将一头扎进池中,哪怕沉到池底。 我要参与这场使我失败的比赛。 我将赌上我全部所有,当我输完最后一文,我就把我自己作为赌注,然后我想,我将通过完全的失败而获胜。】 我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不能在这个房间里发出太大的响声。我还不想招来满腹狐疑的侍卫,更不想把自己暗中潜入洛基这个神域的罪人与弃儿的房间之事暴露在神王奥丁面前。 即使只是怀念,我的行为也是逾越的,令人费解的,不可原谅的。 我的指尖在那本诗集泛黄的纸页上慢慢划过。指尖之下,是几行令我没来由地觉得鼻酸的诗句。 【我知道,终有一天,太阳将在暮色中向我作最后的告别。 牧童将在榕树下面吹着长笛,牲口会在河边的山坡吃着青草,而我的日子将会溶进黑暗。 我的祈求是:在我离去之前,让我知道,为什么大地召唤我投进她的怀抱; 为什么她那夜间的寂静向我叙述星辰的故事,为什么她替晨光把我的思绪亲吻成花朵。 在我离去之前,让我逗留片刻,吟唱我最后的诗句,把它化为乐曲;让我点着灯火,看一眼你的脸庞;让我织好花冠,戴到你的头上。】 23、Chapter 21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1日: 上卷到此结束。明天开始更新中卷。 顺便说一句,我原本就很喜欢这章里引用的诗,所以就把它拿来用在这里了~~ 本章有配乐,大家可以点击一下听听。 这首歌的名字是&everybody lies&,感觉比较应景,就贴出来了。 歌词如下: wewhathavewhenfalllove we say whatneedget out when it's not enough whether it'syourself,lookin'someone else everybody lies, lies, lies it's the only truth sometimes doesn't matterit's out there somewhere waiting for the worldfind or buried deep inside everybody lies just being honest, we're playing for both sides it's easydeceive but it's hard when the trust that's brokenmine for better,for worse, for the happy, for the hurt everybody lies, lies, lies it's the only truth sometimes doesn't matterit's out there somewhere waiting for the worldfind or buried deep inside yeah, everybody lies everybody lives and everybody dies我没有惊动任何人,又悄然无声地回到了英灵殿外的那棵高大的苹果树之下。 我靠着树干坐下,拿出我刚才仍然忍不住从洛基房间的书桌上偷偷带出来的那本诗集,在自己的腿上平摊开来。 我原本想再认真地、从头到尾地读一遍这本诗集的全部内容,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我很快就在自己制造出的幻境里沉沉睡去。 很快,一个梦境就浮现了出来。我在梦里也清楚地知道这是梦,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林间小径上,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冠,在路面上投下无数顽皮跳动的光点――而那条小径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一个,我知道将永不会再见到的人。 而且,他看起来和从前一样,衣着华美,身材修长,过耳的黑发整齐而服帖地梳向脑后,略显苍白的面容年轻而英俊。和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一样,他的右手里拿着那柄闪闪发光的永恒之枪,站姿高傲而笔直,充分显露出他完美的身段,看上去还是那么迷人且危险。 他微微昂起下巴,站在小径尽头的光芒里。他身上的华美甲胄上泛起金属特有的冷光,绿色的大披风下摆在风里微微飘起。当看到我之后,他似乎慢慢把脸低下了一点,以便与我平视;这个动作使得他身上先前显露出来的那种傲慢的气质消失了,他突然笑了一下,却并没有说话。 那个只维持了短短两秒钟的笑容几乎是立即撕碎了我的心脏。我情不自禁地往前奔了几步,却愕然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和我之间的距离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缩短。那条小径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一般往后延伸,而他始终站在小径尽头的灿烂光芒里,当我往前奔过去一点,他看上去就往后退了一点,我们之间永远隔着那条小径的长度,他在我面前近在咫尺,却始终遥不可及。 我不自觉地张大了嘴,鼻端一酸,泪水就冲进了眼眶里。 我恍然大悟地想道,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还在梦里啊,他也只能在我梦里出现。他已经掉下了彩虹桥,坠落进了从来都无人生还的神秘深渊里,我还能怎样才能找回他呢。 我遥望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我把他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唯一的朋友,我唯一喜欢的人。 我当初为什么要欺骗他呢?我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去做疯狂的事情呢?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尝试着挖掘自己的潜力,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呢?这样的话我至少就可能在彩虹桥下及时用冰封幻境把他坠落的身体拦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自己的幻境和梦境里,独自悔恨。 在茫然的泪水里,我仿佛感到梦境里的森林深处起了一阵风,有细微的吟唱声在风里从远处传来。 “你在那边还好吗?感到孤独吗?日落时天空还会变红吗?鸟儿还在通往树林的路上唱歌吗?你能收到我不敢寄出的信吗?我能表达我不敢承认的忏悔吗?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 我的身体剧烈地一抖。 这是哪儿来的歌呢。听上去像一首悲哀的诗,可是我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听过它的呢。 你还好吗,洛基。 你仍然感到孤独吗。 在你所去的那个世界,日落的时候,天空也会像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那样,被妖异美丽的晚霞染红吗。 假如我说对不起,你能够听见我吗。假如我说我爱你,你能够相信我吗。 我深吸一口气,不顾这还是一个虚幻的梦境,我放开声音,冲着小径尽头的那个人影,大声地喊道: “洛基――洛基――你现在还好吗――假如你还活着的话――可不可以回来啊――我很抱歉我当初的所有隐瞒――可是这一句是真话――我希望你能回来――你还有很长很长的生命――不应该这样就死去――不管你希望从这世界得到什么――你总是得活着,才能得到那一切啊――” 小径尽头的那个人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光里,听着我语无伦次的喊话,突然勾起唇角,冲着我笑了笑。但是他还是没有说话。森林里只有随着清风飘来的辽远的吟唱,还回荡在我们之间。 “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就像风停留了,又走了一样。像影子,承诺永远不再回来,为了那始终掩藏的爱意,为了轻吻我疲惫脚踝的小草,以及跟随在我身后的小小脚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现在当黑夜降临时,蜡烛还会再次点燃吗?……” 小径尽头的那个人突然露齿一笑,然后冲着我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一个词。 【farewell.】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瞬间就被无情地撕裂了。我顾不得那段始终难以逾越的距离,又向前跑了几步,喊道:“不!!请不要――” 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样远,一点都没有缩短。尽管我再努力地奔跑,再殷切地渴望着,再拼命地向着他的方向伸出手,也不可能有奇迹发生。 风里传来的吟唱声,也随着他的这一声告别而逐渐微弱下去,仿佛愈来愈远,愈来愈轻,就像一个马上就要彻底消散的幻梦。 “我在这里祈祷,所有人都不再哭泣,为了让你知道,我有多么深爱着你。在炎热夏日的午后,长长等待。那条苍老的小径就像父亲的脸,孤独的野花,悄然消逝……” 一种愚勇的冲动突然涌上了我的胸口。尽管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如泡沫般很快就将破碎的梦境,面前不远处那个人也仅仅只是我梦里的一个幻影,我仍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放开嗓子大声向着他喊道: “我……我喜欢你――不,应该说,我爱你――真的――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样说――可是,假如你还活着,是多么好啊――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来换取一个再见到你的机会――我发誓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维护你――拼尽全力为你完成心愿――假如祈祷有用的话,我要祈祷你仍然好好地活着――仍然有机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泪水哽住了我的喉咙。 而那段吟唱声逐渐飘散在风里,愈去愈远。 “我曾那样深爱过,每当听到你那微弱的歌声,我的心就悸动不已。我为你祈福,在我渡过漆黑的河流之前,带着我灵魂最后的呼吸――” 吟唱声渐渐消散,梦里的他没有再对我说一个字,只是身影渐渐模糊,渐渐变淡,弥散开来,最后消失在小径尽头的光晕里。 我睁开了双眼,慢慢抬起了右手摸向自己的脸,在脸颊上碰触到了仍然湿冷的泪痕。 似乎在梦里,那风里的吟唱声在完全消散之前还唱出了最后的一段诗,只是清醒过来之后,我完全记不得那最后的一段的内容了。 那梦里的吟唱声就像一种蛊惑,仿佛耳畔的轻喃,仿佛心底的低语,仿佛是从我记忆的最深处翻搅上来,再一字一句都牢牢楔入我灵魂的最深处。 毫无疑问,那是一首长诗,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或看过,也不记得它的最后一段到底是什么内容,但是它的其它部分――我在梦里听到的部分――却始终在我心底回响,伴着我此后每个白天黑夜的每一个动作,见过的每一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它就如同“洛基”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的主人,还有那张苍白而年轻的脸,英俊而修长的身影,高傲但优雅的气质,精致但脆弱的神情,偶尔出现的狡黠得意的笑容一样,跟着我一道坐在苹果树下,跟着我一道在旷野中飞行,跟着我一道在小木屋的烛光下读书,跟着我一道沉溺于幻境,并且在幻境中入梦。 【你在那边还好吗?感到孤独吗?日落时天空还会变红吗?鸟儿还在通往树林的路上唱歌吗?你能收到我不敢寄出的信吗?我能表达我不敢承认的忏悔吗?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当黑夜降临时,蜡烛还会再次点燃吗?……】 ~【上卷完】~ 24、Chapter 22 我想我是病了。 不,应该说,我想我是快要死掉了。 因为我沉浸在幻境和梦境的双重麻醉里,不能自拔。 我的能力一直那样不上不下,有气无力地悬吊在半空,弄个幻境出来罩着自己,偶尔做做坏事,倒是足够了;但要更进一步,做更多的事情,或者为阿斯嘉德做什么贡献,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到头来,我还是一个顶着神o之名的废柴。 而且,奥丁好像也和其他人一样,在那次召见我之后,渐渐又忘却了我的存在。 于是我就一直呆在我原来该呆的地方――英灵殿外的槲寄生下,不问世事,醉生梦死,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 我渐渐发现我能够在幻境里短暂地描摹出一个洛基的幻影。那个幻影持续的时间极短,基本上也不可能给我什么回应,甚至是当我试图接近的时候,心情一激动,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我猜是因为那种时候自己的精神力失控,无法再维系幻影的缘故――但是我仍然乐此不疲地在幻境里描绘他的影子,哪怕仅仅是远远地站着,冲着那个幻影说上几句话,我都已经觉得足够了。 这天,我照例在幻境里,对着不远处一个有点模糊的人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我一直在想,彩虹桥下的深渊里到底是什么物质,是否有人能够从中生还……”我有点心不在焉地说着,想着最近自己借助那点微薄得可怜的幻境之力,到处偷偷看书的小小成果。 “可是没有这样的记载。我觉得有点奇怪……几千年来,难道就没有出过一次类似的事故吗?有人掉下了彩虹桥什么的?而且,也没有任何记载说明桥下的深渊里都是什么,又都通向哪里……” 那个人影坐在一张同样虚幻的桌子旁边,好像正在悠闲地翻着一本书。听见我的话,他仿佛从书里冲着我的方向抬了抬眼睛,却并不回应我。 ……当然他不可能回应我。在幻境里,从来没有任何幻影真的回答过我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有点贪婪而光明正大地直视着他,有点出神。 “我一直在想你以前对我说过的事,每一件事……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怎么做才可以帮你……当然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是……” 突然,一个陌生而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我的话。 “哦不,你当然可以帮助他,阿斯嘉德的小姑娘。” 我大骇,陡然站起身来! 一个头上戴着风帽,穿着式样奇特、镶着金边的金属重甲,脸上还罩着一个可怖的镂空金属面具――面具下露出来的脸完全不是正常人会有的脸孔――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肌肉虬结,高大粗壮,看上去充满了威胁感,径直挡在我和洛基的幻影之间。我注意到他的一只手上居然长着六个手指――多余的那个手指长在他大拇指下方,活像另一个大拇指似的。他的肤色惨白,声音低沉,还带着胸腔里爆出来的阵阵回音,听上去十分恐怖。 他那个镂空金属面具下的脸形状扭曲可怖,就好像被火烧过一样,虽然肤色还是惨白,像是厚厚地涂上了一层粉,但皮肤粗糙而扭结着,像是不光滑的瘢痕。当他张开嘴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地球上会有“血盆大口”这个字眼――他的嘴里生着细小的牙齿,几乎看不见牙龈;但连同牙齿一起,他嘴里几乎是一片血红色,像是翻起的血肉一般,令人反胃而畏惧。 “你是谁!”我色厉内荏地低声喊道,心跳早已飚破了一百八十。 这个人无声无息、毫无预兆地侵入我所构造的幻境里,而我竟然没能够事先发觉!而且我现在还是在阿斯嘉德的英灵殿外,他居然就敢这么大摇大摆地侵入我的幻境,而无人得知!他的能力到底强大到了一种怎样可怕的地步?!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和身躯不要发抖。 我知道我是个在阿斯嘉德毫无存在感,也没有利用价值的神o。我的能力低微,地位更低下,假如有人想打阿斯嘉德的主意的话,我也不应该是那个突破口。可是他为什么会一上来就找上我?! ……还有,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大概看出了什么,低沉地笑了起来。 “哦,这只是我的幻影而已,阿斯嘉德人。”他用一种耻笑而睥睨的语气说道,“不用担心,我只是来带给你一个好消息的。” 我惊疑不定地瞪着他。 “好消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防备和不信。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用这么冷冰冰的语气说话,而且还是在一个能力神秘而强大到也许用一根指头就能捺死我的人面前!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什么好消息了,先生。” 那个自承是幻影的人仿佛对我的回答感到有点惊讶似的,顿了一下,突然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声。 “……这个消息会让你满意的,阿斯嘉德人。”他十分无礼地说道,仿佛对我的语气和措辞里透出的一丝反抗和防备之意居然感到有丝兴味似的。 “他重新出现了。” 我浑身一震,心跳瞬间就不受控制地飚破了两百。 这句短短的话里蕴藏着的无限意味,我几乎是一瞬间就体会了出来。 “什么?!……你说谁?!” 那个人扭曲怪异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 “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幻境之神。” 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沉默了一瞬。 我不想现在深究他的来历,也不想搞清楚他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以及我的身份的。因为我一瞬间已经被他所带来的这个消息击中。我现在心脏疯狂地跳动,血液在血管里猛烈地奔流而鼓噪着,像要化为尖锐的利箭,一瞬间穿破我的身体。 这个消息足够震撼性,也足够……让人惊喜得不敢置信。 洛基还活着?!在跌下了那翻滚而危险的深渊之后,过了这么长时间,却有人出现,来告诉我说,他仍然好好地活着?!并且,我还有机会去找他?!有机会重新亲眼再见到他?!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强捺住内心波澜汹涌的激动,反问了一句。 那个人闻言露齿而笑――就好像他很笃定我一定会相信他的每一句说辞,我的反问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徒劳挣扎而已――不动声色地补充了一句。 “托尔已经离开这里去下界了――去中庭。”他的脸上仍然带着那个可疑又令人反胃的笑容,即使只是一个幻影,他也令人感到浑身不舒服。他缓缓说道:“你不会以为他是特意下去只是为了跟某个妞儿约会的吧?” 我的眉毛深深地皱到了一起。 我并不知道托尔去中庭的事情。但是我此时才想起来,我确实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了。虽然我在洛基坠下彩虹桥之后重新开始使用幻境封闭自己,但是托尔作为洛基的哥哥,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很关注他――我很难说清这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也许是……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不在了之后,关注他的家人、他曾经爱的亲人,能够让我产生一种能够稍微更接近他一点的错觉吧? 这么说来,托尔已经得知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而且他已经赶去中庭,打算和他一度以为已经失去的弟弟见面了。 ……洛基现在在中庭?他在坠下彩虹桥之后,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他又是怎么到达中庭的?他在中庭做什么?他为什么不回来?! 还有,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以幻影的方式潜入我的幻境里,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他想让我也去中庭,去寻找洛基?可是我找到洛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是洛基派他来通知我的?但是洛基为什么要特意让这么一个奇怪而可怖的人,用这种藏头露尾的方式来通知我呢?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那么……洛基究竟是怎么认识他的?!他现在到底跟一些什么样的人混在一起?!他现在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事情?! 千万种疑问在一瞬间都蜂拥而上,挤拥在我心口。我的心里充满了惊喜、激动、疑惑和担忧,还有某种更深层次的恐惧――我不知道洛基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这个人特意跑来通知我这件事意欲为何――我的心底总有个小小的声音,跳着脚地在叫嚣着,就好像是一种警告,仿佛我一旦顺应了心底那种重新见到洛基的渴望,自己就将被拖进一个和彩虹桥下翻滚着的一模一样危险的深渊里,从此命运的轨迹将会被永久地改变,有一些事情会不受控制地发生,而我再也无法阻止。 ……但是,有什么会比重新见到洛基――活生生的他――更甜美的事情呢?!为了得到这个我梦寐以求,日夜祈祷的结果,难道不值得我去冒一点险吗? 我并不确定这个人带来的是不是骗局。但即使是,我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欺骗的东西。我已经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失去了绝大部分精神力的神o,我的存在不会碍着任何人的眼,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好处或坏处。我微不足道。以前是,现在更是。 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我几乎是在一霎那间就做了决定。 足够疯狂。我似乎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单纯地疯狂过。 “他……在哪里?” 25、Chapter 23 我的下界申请意外地获得了准许。 ……可能是因为我人微言轻,就算不在神域里存在也没什么重要的吧。 似乎是神后弗丽嘉说服了奥丁――又或者绕过了奥丁――亲自批准了我的申请,这么说来,我还真是很荣幸。 不过我只有三天时间下界。这也够了,我还记得上辈子大家总是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阿斯嘉德神域不知道是不是按照这个规矩来计算,但是同样作为神域,时间单位总不会差得很远才对。 为什么弗丽嘉会这么通情达理呢? 而且彩虹桥已经炸毁,想要从阿斯嘉德下界,是要耗费很多气力的。我搞不明白那些所谓暗之力量的概念,但是听说为了把雷神托尔送下去,奥丁很是费了大力气。 那个当初前来蛊惑我下界的奇怪的人,曾经说过可以帮助我下界。我记得他当时语气里充满了对神域的轻蔑,说:在阿斯嘉德很难的事情,也许我们可以轻易做到呢。 我怀疑他不安好心。而且我担心自己一旦贸然答应让他帮忙的话,以后会被他利用来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虽然我现在的能力已经不足以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了――我还不想被神域放逐,我想回到这里;最好和洛基一起。虽然以前的过错无可挽回,但我希望他的身世与奥丁的猜忌,以及他在疯狂之下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在众人心里所划下的那道鸿沟,有朝一日可以被填平;日子可以重回我们相遇的最初时那样,平和安宁,每个人都快乐。 于是我果断谢绝了那个藏头露尾、形迹可疑的家伙。他的身上回荡着一种令我感到很不舒服的气息,让我有点担心像这种人是不是不肯接受别人的拒绝――即使是最缓和的婉言谢绝也不行。 不过他比我想像中的要好说话一点。他只是冷笑了几声,听我说我打算走官方途径申请下界,然后告诉我,一旦被拒绝了,他愿意给我第二次机会。只要我在彩虹桥被炸断的尽头发动幻境,他就会来帮助我离开阿斯嘉德。 所以当初,在我考虑了一天之后,在英灵殿门外堵住神后弗丽嘉的时候,心里是十分忐忑的。 我知道假如我这一次不能够成功的话,不但会引起神域的疑心,或许还会加强监视,而且我就只能到彩虹桥尽头去寻找那个气息令人很不安的怪人的帮助了。那样几乎就等于公然背叛阿斯嘉德。即使我真的能够下界,能够在人间见到洛基,我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也不知道我会遭到阿斯嘉德的何种惩罚。 弗丽嘉一向是那么大度、平和、温柔而美丽,即使被我这种低等小妖偷偷摸摸在英灵殿门口截住,她也没有生气。看上去只是有一点吃惊。 我吞吞吐吐地表示我想去下界――去中庭,去一下下就行。而且我还没说我为什么想去。 奇怪的是弗丽嘉听了我的请求,在最初的怔愣之后,她居然也没有继续追问我的理由。 她的目光仿佛越过了我的头顶,飘向很远的地方。这个样子令我不由得忐忑不安地揣测,她是不是也和托尔一样,已经知道了洛基在人间重新现身的消息。那么,奥丁知不知道?奥丁会不会允许我在这种敏感的时刻下去? 我战战兢兢地站在她面前任她打量。弗丽嘉的出神并没有花费很久的时间,她很快收回目光,对我温柔一笑,说:这件事很重要,请给我一晚时间仔细考虑考虑。明天早上,在这里等我。 我的心脏咚咚跳了一整夜,心里把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给我带来的有限几句关于洛基的话翻来覆去咀嚼了无数遍。我感到我再也不能等待得太久,愈是躺在这里静等弗丽嘉对我的宣判,心头想要见到洛基的渴望就愈是强烈。那种期待着重新见到一个完好无缺的他的心情,在我胸口翻腾,似乎如同一波一波生生不息涌上的海浪,在我四肢百骸窜过,带起强烈的某种力量,仿佛再不抒发,就要冲破我的胸膛。 我勉强按捺着那种激动、不安、焦灼的情绪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脸色很憔悴。 苹果树上的那丛槲寄生摇晃着枝叶告诉我,我的双眼下方挂着两个大黑眼圈。 我拍了它寄居的那棵倒霉的苹果树树干一掌。 然后我趋近英灵殿,在殿门外的阴影里静静等待。 弗丽嘉很快就来了,看见我的时候,她的表情似乎微微一怔。 不过我很快就得到了我渴求的答案。 “你去吧,以神界的三天为限。”她说,眼神里似乎充满了不安与怜悯,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像是某种打算孤注一掷的渴盼。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最好不要随意使用你的神力,约露汀。不要给中庭和人间带来危险……” 我高兴得压根来不及细思她话语里深层次的含义,只是连连点头。 她最后似乎放弃了告诫我,只是简单地说:“现在就去吧。约露汀,你去彩虹桥的尽头,然后跳下去就可以了。” 这个方式令我大大地一愣,先前的那种几乎要淹没理智一般的兴奋终于稍稍褪去一点。 这个方式让我突如其来地想起了彩虹桥坍塌时的一幕。洛基松开自己握着永恒之枪的右手,他的身体如同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轻飘飘地坠落在桥下无边的深渊中。 现在我只要从相同的地方跳下去,就可以见到他吗? 我毫不犹豫地谢过她,转身朝彩虹桥的方向跑去,甚至来不及和我的老友――那丛槲寄生和它寄生的苹果树告一声别。 彩虹桥的断口处仍然参差不齐,突兀地向着桥那一端的虚空中伸展着。 彩虹桥的守卫海姆达尔似乎不在那里。桥的附近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桥下滚滚的波涛之外,四周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我走到彩虹桥的断口处,探身往下望了望。 桥下的波涛仍然如同夜空中的星云和黑洞一般深邃难懂,仿佛含有无限危险与奥秘一样,深渊里汹涌翻滚,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和不为人知的愤怒,要撕碎坠落其中的每一个人。 可是跳下去就可以找到那个我们本以为已经死去的人。 我三观这么正,以前真难想像自己有一天会不管不顾地拿着自己的一切去冒险,只为了找到一个大家眼中的坏蛋。 我闭上了双眼,在心中默念“请带我去找洛基”,然后毫不犹豫地双脚用力一蹬,身体向前纵身一跃,跳下了彩虹桥。 26、Chapter 24 我感觉自己仿佛在波涛之中随波逐流,来回翻滚,被波浪一下向上抛起,一下又如同自由落体般猛然向下坠落;有时候我仿佛被某种力量一下抛远,但过一阵子我又会被某种力量拽住四肢撕扯和摇晃。我的身体在这些来回变换的波涛间有如一个破麻袋一般被翻过来倒过去地颠簸、牵拉、扭绞、疯狂摇撼,在这种令人反胃晕眩快要昏倒的折磨似乎要持续到无穷无尽、使人完全失去理智与意识之前的一秒钟,我感到自己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 我摔得一阵眼冒金星,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攒足了力气爬起来。 这里似乎是某个繁华大都市的某条后巷。地面上污水横流,两旁排列着装得满满的、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巨大的垃圾箱。我听见在某个垃圾箱背后,居然有野猫惊恐地叫了一声。 啊,我下凡的唯一目击者。 我慢慢地站直了身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被污水和垃圾弄得狼狈不堪的衣服。 糟糕。我得想个办法改头换面先。 半个小时以后,我大摇大摆地走在商店街上。 幻境之力十分管用――我在身无分文的情形下,只能无视弗丽嘉的警告一次了;而且她的措辞我可没听错,是“最好不要用”,而不是“绝对不准用”,何况她还补充了一句“不要给中庭和人间带来危险”,可是我就是去蒙一套能见人的行头,能给中庭或人间带来什么危险呢?――我现在穿着一袭上辈子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昂贵到不得了的大牌华服,口袋里还藏着一本我从书店里顺来的书。 一本关于北欧神话的书。 我在对北欧神话和阿斯嘉德两眼一抹黑的情形下,绝对需要这种严重剧透型的书。虽然它只是在学术而系统地介绍整个北欧神话而已。 我在书店里草草地翻阅了一下它的目录,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这里面并没有我的名字。 当然,在这里面,洛基和奥丁以及托尔之间的关系也和现实有所不同,但至少他们的名字都在其中。 我暗忖,是不是因为我在阿斯嘉德活得太没有存在感了,还是因为我的本事和地位太低微了,这本北欧神话综述才懒得提及我? 我打算在人间的这些日子把它翻来覆去吃透了,背下来,再把它遗弃在这里。要是我不小心把它带回了阿斯嘉德,万一被人发现的话,我的平静日子也就要到头了。 虽然我觉得既然我已经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到了中庭,我的好日子应该也已经到头了。 我的直觉总在叫嚣着我也许卷入了某个阴谋之中。可是我不知道以我现在这种微薄到几近于无的力量和地位,哪个阴谋家还会觉得我是一颗值得重用的棋子。 ……而且,不管我将要跨入的,是怎样一段湍急而危险的河流,只要这道河流能够将我最终带向洛基的面前,那么我就不惜用我自己的一切,命运和未来……去冒险。 我站在这座陌生城市的街头,一时间感觉有点不真实的恍惚。 我已经离开中庭――或者说,是地球,在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名字我更加熟悉一些――太久了。 我对这里的一切知识和记忆都已经很模糊了。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彩虹桥下的深渊,会把我带到这里来。 我从来没有去了解过彩虹桥的传送原理和过程,因为我以前觉得这种事情反正我也用不到,何必多费力气去学呢? 可是现在我却感到一阵茫然。 街头的招牌,人们的对白……都用的是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语言和文字。我很确定这里的官方语言不会是英文,尽管他们的书店里也有英文版的书籍销售――装在我口袋里的那本北欧神话,就是英文版的。 我冲着街边的一切招贴画、广告和招牌研究了好久,最后勉勉强强得出一个不那么有自信的结论――这种语言大概是德语。瞧瞧那些单词的拼法和字母的长相,我也只能猜到德语这个结果了。 好吧,我现在在一座德国的大都市里。可是彩虹桥把我带到德国来,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洛基现在正在这座城市里?!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的心中突然没来由地一阵激动。但这种激动随即被一个残酷的现实浇灭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到他。 我压根没有问过托尔,以前他利用彩虹桥传送的方式在九大国度之间旅行的时候,彩虹桥是否可以直接将他精准地送达他想去的目的地――比如说,某个人的附近。 而且即使以前的彩虹桥有这种神奇的服务,现在它被毁了,我也不是真正通过它下界的,而是通过它下方曾经吞噬洛基的深渊――我并不知道这种方式会给我的定位带来多少变数。 我一时间感觉十分茫然,脚下不知不觉地在城市街头的人行道上慢慢朝着一个完全随意的方向行走着。 我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人间的一切,也不记得那些我似曾在此间度过的岁月。可是我还记得一个人。我必须在人间找到他。然后,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或者衣角,不让他再生变故,不让他再流离,不让他再离我远去。 ……洛基,你到底在哪里? 你是否还愿意允许我跟从你?你是否还想看到我?你看着我的时候,是看到了一个无情地欺骗过你的叛徒,还是一个以近乎脑残的方式盲目地倾慕你的旧相识? 你既然还活着的话,又为什么不肯回到神域去?是因为那里现在对你来说无可留恋吗?还是你认为你留在这曾经令你鄙视的中庭,才有机会得到你所希望的一切? ……你想要得到什么呢,洛基。 我是否还有机会补救我的过错,是否还有机会帮助你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呢。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突然,我视野的余光里似乎有一抹影子一闪而过。我霎时间猝然停下了脚步,停顿了一秒钟,然后猛地把自己的颈子生硬地扭向那抹身影出现的方向! 而当我第一眼看到隔着一条喧嚣宽阔的马路,大街对面的人行道上那个身穿黑色长外套,颈子上搭着一条镶着绿边的驼色十字圆点围巾的年轻男人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冒着得罪奥丁或者踏入陷阱的危险,也要申请下界。 那个男人面色依旧苍白,额头上有几道疲惫的纹路,头发看上去和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长了一些,长及肩头的黑发服服帖帖地像在神域时一样用发胶或是别的什么东西统统贴着头皮梳向脑后,发梢微微向外翘起,配上那套昂贵笔挺的衣装,使得他看上去多了一点玩世不恭的雅痞的风味。但是他的鼻梁高挺得几乎凌厉,薄唇紧抿着,看起来充满了沧桑和阴郁之感,就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一样。 我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我不管不顾地从街上拥挤的车流中直冲过去,奔向他的面前,任凭喇叭声、刹车声、叫骂声在我身后响成一片。 “洛基!” 他的身躯陡然一僵,原先轻快的脚步蓦地一顿。他就好像是被什么机器人附体了一样,肢体十分僵硬地慢慢转向我这边。 这个反应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的脚步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最后停在距离他几米之外的地方。但是这样望着活生生的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也足够令我感到格外的激动和欢欣;一股没来由的欢喜冲进我心底,使得我一瞬间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 他苍白的脸上瞬间掠过一抹怔忡之色,但那种表情很快消失了。他挑了挑眉,低声冷笑了一声。 “哦,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女士?” 才坠落凡间不久,他的言语措辞里已经完全学会了人类的那一套方式。他的语气虚伪到了极点,深藏着一丝厌恶。 “是英灵殿后无人问津的可怜虫,米瑟缇丽丝?还是幻境之神,约露汀?” 我原本欢快的声音登时哑了火,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我……我很抱歉!”我决定先向他认错。 可是他似乎并不肯听。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好像一点也没有久别重逢的那种喜悦感,苍白瘦削的英俊面孔板得紧紧的,脸上毫无表情。 我语塞。千言万语堵塞在我心口,像是要如同那一夜的彩虹桥一般爆炸开来,可是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我是来找你的……我想看看你……我听说你还活着……”我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地说着,一瞬间突然觉得难堪得想哭。 他一定是很恨我吧?恨我这个胆敢欺瞒他的人?我口口声声说要尊敬他,拥戴他,却连最基本的以诚相待都没有做到……我和那些肆意用自己的偏见去伤害他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假如我真的能够全心相信他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他我是谁?为什么不敢大声说出来我不是米瑟缇丽丝,米瑟缇丽丝这个人其实从未真正存在过?…… “我……”我用尽全力,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来,一句我事先完全意想不到的话。 “没错,我是个愚蠢、懦弱而可悲的人……我没有勇气告诉你真相,我害怕你知道了之后会立刻转身离开,永不再和我说一个字……”眼泪软弱地涌出我的眼眶,原来要坦承自己曾经的错误是那么艰难的一件事;那么,他会原谅我吗? “我……我在阿斯嘉德从来都没有朋友……不,应该说,在阿斯嘉德,从来都没有人真正在意过我的存在……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一开始,我只是想,也许不知道我是谁,你就不会看不起我,愿意偶尔和我说说话……后来……后来……是我越来越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说……” 汹涌的泪水哽住了我的咽喉,把下面的话统统阻塞了回去。 27、Chapter 25 洛基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是戴着一个苍白僵硬的面具。听了我这样一番声泪俱下的真实表白,他似乎也没有丝毫动容的样子。直到我再也说不下去,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哭泣,泪水一滴滴落在我脚前的行人路的石板上,他才好像略略动了一下双脚,换了一种站姿。然后,他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约顿海姆的坚冰。 “你以为哭出几滴眼泪,说一句你很抱歉,就可以抹去你曾经做过的一切?”他的声音里似乎隐隐挟带着一场暴风雪,虽然他的语调十分平静。 我猛然抬头,脸上还挂着满脸可笑的泪珠,张口结舌地望着他,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 ……这就是他在想的吗?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肯回到阿斯嘉德去吗? 他看着我,挑了挑眉,唇角突然浮起一丝很淡的、带着嘲弄的笑容。 “以前……虽然你一直都不肯说,但是我还以为你是混乱之神……哦,混乱之神,和恶作剧之神……大概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你虽然那么愚蠢,但是却不那么令人讨厌吧?”他的声音中断了,绿色的眼眸里射出一线凌厉的光芒。 “但最后我才发现,你是幻境之神……你所给我看到的一切,不是由你主宰的混乱,而是在你描绘出的幻境里,由我自己的心境投射出的混乱……”他自嘲地笑了一笑,苍白的脸上只有双颊透出不正常的红晕,仿佛在那近乎透明的肌肤之下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满口谎言,最后却是被来自他人的谎言所欺骗……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笑话,是不是,约露汀?” 我悚然而惊。 他那双总是湿漉漉的绿眼睛,此刻就像他真正的出身一样,射出寒冰一样冷厉无情的光,冻结我全身的血液。 其实我与他,都是神域里他人的踏脚石。他注定要衬托他的兄长,目送兄长距离他愈来愈远,登上阿斯嘉德的王座;而我,身为幻境之神,却被永久绑缚在英灵殿脚的槲寄生附近,永无归期,永无去路。我猜我知道弗丽嘉为什么只允许我离开阿斯嘉德三天,因为那应该也是被施加在我身上的那种无形的束缚魔法允许我离开那棵槲寄生生长的苹果树的极限吧?假如超出三天之后,我还没有归来,会怎么样?会发生什么事情?那种魔法会将我直接粗暴地拘回阿斯嘉德的英灵殿那里吗?还是……会向当初施加这个魔法在我身上的神o示警,让整个阿斯嘉德都发觉我不告而别,擅自离开神域下界的罪过? 我已经在洛基上一次从彩虹桥上坠落的时候知道了自己或许可以达到的力量,我所构建的幻境可以无限庞大,但是我却不能离开那丛槲寄生三天以上。人生是多么的可笑! 他说完后,并没有等我回答,就迅速地穿过马路,走到了另外一侧的人行道上,仿佛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被往来的车流撞到。他的身影在来来往往的汽车之间穿梭,不时有车子为了躲避他而发出尖锐的刹车声以及司机的诅咒声。但是他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直到跨上了马路另一侧的人行道才站定。 他看起来仅仅只是为了躲避我才这样做的,这个想法令人更感到沮丧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凝视着洛基。他穿上这一身人类的服装,看上去更加贴近我前世的审美了。我感叹地想着,假如上辈子他能够穿成这样,出现在我眼前,说不定我会立刻倾倒不已,决定倒追他的。 我想走近他一点,但是他立刻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开一些,眼神中写满了疏远。 我只好停在原地,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望着另一侧的他。 我突然想起我们有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得知了我偶尔会在某些紧张或者陷入深度思考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偷偷啃指甲的恶习,于是就把一种吃了会陷入昏睡的药趁着我在那棵苹果树下睡觉的时候悄悄地涂在我的手指上。 幸好树上的那丛槲寄生好心提醒了我,不然我就要中招了。 真难想像那个时候我们才见面几次,他就能无休无止地拿我恶作剧。真不愧是恶作剧之神。 但是现在他已经快要变成别人口中的邪神洛基了。他不再是单纯的恶作剧之神,不再是奥丁之子,神域的小王子。 我想对他说点什么,但是这条马路实在太繁华了,太喧嚣了,我甚至经常被来来往往的汽车和行人挡住视线。 我担心洛基会在我看不到的一瞬间消失。那样我祈求弗丽嘉让我暂时离开那棵我赖以生存的槲寄生就全无意义。 我知道最好不要在人间随意施放自己的能力,否则不知道哪天我一旦玩过了界,会立刻被抓回神域接受惩罚也说不定。弗丽嘉警告过我的。 可是我别无选择。 我冲着马路对面人行道上的那个身材高瘦修长的男人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一瞬间,这个大都市街头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仿佛消失了,我们身后的那些摩天大楼和低矮的街边小店,电话亭和红绿灯,街头的热狗车和路边咖啡座的桌椅……所有的建筑和物体,都慢慢化为模糊而扭曲的背景。幻境正中的马路上空无一人,地上仍然划着各种交通标线,红绿灯依然在按照事先设定好的程序交替闪亮…… 当那层幻境扩散开去笼罩住了洛基的时候,我看到他那英俊而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愕的表情。 他仍然站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右手拿着一柄造型十分奇特的权杖,左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色苍白,站得笔直,并没有试图摆脱这个幻境。四周的一切突然静止了下来,幻境里的这个空间安静得可怕,没有人,没有车,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和他。 我的双手仍旧向前平展,直到这个幻境将我们周围的一切全都覆盖。然后,我收回了自己的手。这个幻境足够维持一段时间,我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向他说些什么。 我上辈子并不了解北欧神话。我也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是如何能够进入阿斯嘉德神域,成为幻境之神约露汀的。我本来一直用理智在告诫自己,我只是想在这个我已经很陌生了的人间寻回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朋友,再冷静理智地确定他的安好就可以了;但是现在我却发现自己在没有理智思考的时候就替自己下了一个决定,用余下的时间,换取一个和他说话的机会。 我想了想,决心向这个满口谎言的恶作剧之神,从此都只说实话。 我大声喊道:“我的时间并不多――我很快就必须回阿斯嘉德――是王后陛下允许我来凡间的――我只有三天时间――但是我动用了我的力量制造巨大的幻境,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触犯了神域的规定――我知道我很愚蠢,可是我从来没有故意要欺骗你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实话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因为在阿斯嘉德,从来没有人在乎过我的实话,也没有人关心过我到底是谁,我可以做什么,能够做到什么――”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马路对面的洛基喊叫,每说一句话就换一次气,生怕下一句自己喊得不够大声,让他错过我的实话。 “如果我说我非常抱歉――你能够原谅我吗?――如果我说我来这里是希望找到你――你能够相信我吗?”我喊得额头绽出几条青筋,后脊背上冒了一层薄汗。 “如果我说我愿意尽自己的全力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你能够相信我说的这一切都是出于真心吗?!” 可是洛基依旧沉默,始终沉默。 他那双令他的表情显得阴郁的平直的浓眉微微皱在一起,额头上因而浮现了几条细细的纹路。他的薄唇紧抿着,唇角微微向下撇着,挺直的鼻梁和细长的双眼都紧绷起来,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那么不好接近。 我喊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气喘吁吁地弯下了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剧烈地喘息着,就好像刚刚发动的那场幻境远远超出我的能力,令我无法负荷一样。泪水再度涌上了我的眼中,但是我极力忍住;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哭泣。或者说,在他面前哭泣是没有用的。我只能等待着他对我的宣判,别无其它可能。 “……你想要让我相信你?”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脸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眼神里不带一丝暖意。 我陡然站直了身躯,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不过我只呆滞了一秒钟的时间就反应了过来,生怕他立刻消失在我眼前,立即拼命而用力地点头。 “很好。”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来,形成一个带着点嘲讽的笑容。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28、Chapter 26 他把我带到一座巨大的艺术馆的门口。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这里是斯图加特。之前我在商店街上满心只有做贼的心虚,只顾着赶快用幻境蒙骗到一身行头和一本我想要的书;虽然注意到四处都是德语,但是我还真是没有花心思去猜这里是德国的哪个城市。现在我知道了――艺术馆大门外高悬的广告上清清楚楚写着stuttggart这个单词呢。 他吩咐我隐藏在艺术馆门外的阴影里,然后说:“让我看看你能够做到什么……为我。” 他假如不加最后那个定语还好。一旦一加上去,我的心脏就跳得厉害,好像感觉自己要跟着他一起去做坏事了似的。 不得不说让一个始终都是好孩子的人,第一次偷偷摸摸地去做坏事,总能有种刺激又恐怖的快感。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偶尔会蹦出来的一些也许是我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的残余记忆碎片,又突然蹦了出来。 我好像想起来我上辈子曾经跟着好朋友摸进老师的办公室去偷作业本。那天她忘了写练习册,早读的时候老师逐个收作业,她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练习册交了上去;然后趁着大家都去上操的机会,她串通了那天本来就该做值日的我,硬把我拽到办公室替她把门,她在里面翻出我的练习册疯狂地一通抄。 那件事后来怎么样,我已经忘了。现在记起来,也不过是因为我当时心惊肉跳又上了贼船,硬着头皮不得不干坏事的感觉,太清晰了,就像现在这种感觉一样。 我知道自己是使用精神力来催动幻境的,可是现在我这么心虚,怎么能够催动一场巨大的幻境呢? 我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想要做什么?” 一个飘忽的微笑在洛基唇角浮起来,他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话,却突然反问道:“你以为我死了以后,曾经为我哀悼过吗?” 我睁大双眼。“当然!我每天都在哀悼!一直到我得知你没有死的消息为止!” 这个斩钉截铁的答案却好像令他有点吃惊。他漂亮而狭长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一点,嘴角的笑意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是吗?”他含笑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此刻面部的线条柔和下来了。 “那么,告诉我,是什么力量,让你当初在彩虹桥边……能够发动那么巨大的冰封幻境?”他突然贴近我的脸,轻声问道。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接近吓了一大跳,脸色轰地一声涨红了,重新又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我……我不知道……我当时只是想,我不能让你掉下来……哦,当然,还有托尔。那个……我不知道彩虹桥下是什么,我觉得只要我用冰封幻境暂时替换了周围整个的一切,你们掉下来的时候就会掉在冰上,不会有危险……” 洛基哦了一声,狭长的眉眼眯了起来,眼角似乎飞出一线笑意。 “你做得很好。”他称赞我。 我沮丧,“可是还不够快……我没能……没能……” “哦,那已经够了。没人能真的把那么一大片地方都弄成那样吧,”他漫不经心似的随口安慰我,眼中亮光一闪。“后来呢?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更加沮丧了,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声音有如蚊蚋。 “你和托尔还是掉了下来,被众神之父抓住了……我、我一惊,精神力断掉了……我没能控制住已经铺展开的幻境,它崩毁了……然后,你也……” 再次回想起那一幕仍然使人心酸,我深深地垂下了头,听见洛基的声音响在我的头顶:“没关系,约露汀,没关系……那么,你是用你的精神力来催动和控制幻境的,是不是?” 我没注意到他后面那个问题。我只注意到他称呼我“约露汀”。 不是“米瑟缇丽丝”。 我还是第一次在他口中不带愤恨地听到我这一世真正的名字。以前,当他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时,他总是叫我编造出来的那个假名“米瑟缇丽丝”的。后来他知道了我的欺骗,也曾经在盛怒中含着愤怒和嘲讽地叫过我“约露汀”;但是像此刻一样,在平常的对话中不带任何情绪地这么称呼我,还是第一次。 一个念头快如闪电地窜过我的直觉。 ……也许他只是需要那个作为幻境之神约露汀的我,所以他才这么称呼我。 我微微仰起头,想在他脸上找到能够支持或者推翻我这个危险的推论的证据。 “……是的。”我不能对他再说谎,即使他真的打算利用我也一样。 “那个时候,我想我是因为爆发出强大的精神力量,所以才能够催动巨大的幻境……我猜那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所以我才会控制不住它,令它飞快地崩溃……” 洛基的脸上突然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他对着我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哦,不。你不知道你自己拥有多大的力量,才会这样说……”他向着我伸出一只手,像是抚摸一只宠物猫一样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后颈。我几乎是立即就打了个寒噤,感觉脊背上汗毛都根根直竖了起来,心里的感觉混杂了恐惧、忧虑、无措与紧张。 “你是因为我才爆发出那么巨大的力量的吗,约露汀?”他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情人的耳语。他口鼻间吐出的温热气息轻轻吹拂在我的脸上。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 ……洛基,他在做什么?是打算色-诱我?还是打算用感情来笼络我?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两句佛教的偈语突然钻进我的脑海里。 这一定是我上辈子拥有的记忆。我这辈子可是北欧神话里没有出现过的一个无名小神,跟佛教搭不上边。 可是这两句偈语此刻比任何事情都震撼我的心肺。我被这轻飘飘的两句偈语震住了,感觉五脏六腑都随之翻搅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我的四肢百骸中窜来窜去,就如同我当初听到洛基还活着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一样。 我的精神力量也许复苏了。我不再是洛基坠落深渊之后,那个失去了绝大部分力量,单以能力来说不配再担任幻境之神,只凭借着奥丁的一点怜悯和移情效应勉强呆在这个位置上的,微不足道的神o了。 我能够感觉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仿佛一股巨大的海浪,在我的四肢百骸间呼啸而过,波涛滚滚,引而不发,像是要掀起一场风暴。 ……洛基没有说错。这确实是因为他才萌生的力量。 或者,我应该说,这确实是因为爱,才萌生的力量? 只不过那个人是他,所以,能够引发这种巨大精神力的人,也只有他。 我是应该告诉他,还是应该否认?! 我记得我刚刚才在与他重逢的一刻,在心底暗自发誓以后不会对他说谎的。可是我几乎马上就要打破自己的誓言,又对他有所隐瞒了。 我真是个坏人,哦不,坏神。我才是那个满嘴谎言的神。 我凝视着他俊美而苍白的面孔。仔细看来,他的五官其实并不能完全算是正统的英俊范畴之内的――和他比起来,托尔的长相才是――但是他的五官线条极端流丽清晰,假如认真观察的话,表情都十分生动,让他看上去除了英俊之外还带着一丝邪气;苍白而瘦削,还带着一丝瘦弱的病态的脸庞,也总是让人印象十分深刻。阿斯嘉德神域里确实再也没有像他这种长相和风格的神o,他是独一无二的,但又是比任何人都危险的。 ……他不爱我。我几乎立刻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他的表情总是令人捉摸不透,但是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下意识研究了他太长时间。我并不能自信地说自己就能明白他的一切,但是在这种重要的时刻,我的直觉也可以给我自己一点帮助。而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并不爱我。 他只是需要我身上那股深藏的能力。我不知道幻境能够帮助他得到什么,可是看起来他显然觉得这种能力可以被他利用去做事。 我甚至不敢问他,假如我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会怎么样。 也许当初的他不会在意这种问题。可当初的他也不是一个被阿斯嘉德放逐的邪神。那个时候,他还是光芒四射的奥丁之子,阿斯嘉德的王子。 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们都已不是当时的自己了。还问这种愚蠢的问题,除了自取其辱之外,有什么用? 我望着他淡蓝色的瞳眸,轻声答道:“……我想是的。” 我决定冒险。 因为我刚刚才发现,对我而言,失去他或许比自己做坏事更加痛苦。 虽然我很确定自己的三观还是很正,我也不想和他一样变成一个被阿斯嘉德放逐的坏神,但是我仍然打算冒险留下来看一看。看一看他打算利用我的能力去做什么,看一看我是否还能够帮助他不会走到最坏的那个结局。我要尽我自己的全力去把有关他的事情扭转回正轨,至少下一次假如他还是要从彩虹桥上坠落下深渊的时候,我可以距离他更近一些,伸出手去死死抓住他不放,或者从根本上就阻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我看到他淡蓝色的瞳眸中闪过一抹欣喜之色。我看得出来,那种欣喜完全不是因为意会到我爱他这一发现而起的,而是因为他欣喜于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之外――哦,也许就连我自己也不那么行――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控制那种巨大的能力。 然后,他的眉眼都在笑,看起来甚至连面部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可是他残忍地微笑着说:“我很高兴,约露汀。” ……我很高兴你承认了这一点,让我能够有权利动用你的能力。 我猜这才是他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我眨了眨眼睛,勉强眨回一颗不知为什么快要掉下来的水珠,脸上也绽开一个言不由衷的笑容。 “你还没有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洛基。你想要做什么?” 29、Chapter 27 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洛基并没有一开始上来就让我赤膊上阵去帮他做坏事。 我问完那个愚蠢的问题之后,他只是眼眸闪了闪,然后微笑着对我说:“你藏在这里就好。我等一下打算在这里发表一场演讲。” 我猜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一定是很好地取悦了他。因为他脸上又露出那个当年在阿斯嘉德对我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得意神情来了。 他问我:“你以为我打算让你去做什么?” 他这么问着的时候,唇角还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我忍不住抖了一抖。 然后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就像摸一只他豢养的宠物猫那样,对我说:“呆在这里,看完戏以后就乖乖等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轻举妄动。我的一个手下会来找你。他叫鹰眼,他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就呆在那里,直到某个时刻,我需要你来找我为止。” 我愣住了。 他笑了笑,毫不迟滞地转身走向艺术馆的大门,头也不回地又抛下一句话。 “假如你为你将要看到的一切震惊或激动,那么就把你因此被激发起来的力量都积存起来。等我回来。” ……可是我完全没有想到他想要让我看的,居然是这种场面。 我乖乖地藏身在艺术馆大门边不受人注意的阴影里,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就突然听到艺术馆里人声鼎沸,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声。随即,几乎所有的人都疯狂地涌出大门口,在大街上四散奔逃。 我吃惊地盯着仍然挤拥在门口,拼命要往外冲的人群。 ……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个念头刚刚涌上来,我就看见洛基大步从艺术馆里走出来。起初他仍然穿着那一身笔挺绅士的凡人的服饰,但是随着他迈出的每一步,他的形象逐渐在模糊,衣着也逐渐变成了他以前在阿斯嘉德的正式场合或者作战时才会穿着的那一袭重甲,他头盔上的弯而上扬的两只角在夜色里闪着金属的光泽,那件我十分眼熟的绿色披风在他身后猎猎飘动。 我错愕地盯着他的身影。 他要……他要在这里大开杀戒吗? 开什么玩笑!让我亲眼目睹这种事情,还能够激发我的精神力吗!激发我的怒气还差不多!!先森你到底知不知道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俗语啊啊啊啊!!! 我的头脑开始不冷静起来,尤其是当我看到他使用幻术在艺术馆前的广场四角都布下了自己的幻影分-身,然后大声命令这些无辜的凡人们在他面前下跪的时候,我感到一阵怒火袭击了自己,恼怒地瞪着他高大修长的背影,一股滚烫的力量在我胸中蠢蠢欲动。 ……开什么玩笑啊!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自从你坠落深渊之后,一直到我们在斯图加特的街头重逢之前,这期间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啊!!! 但是当他开始他刚才所说的那场演讲的时候,我突然醒悟了过来。 ……他真的是很聪明。聪明到举一反三。 他并没有把令我爆发巨大能力的唯一希望都押在使用爱情左右我这件事上。 我原本以为他打算让我看到他的温情或者苦痛的一面,借以激发我身体内部潜藏的巨大能量――在彩虹桥坍塌的时候不就是如此吗?――但是他早已想得比我多得多。 他大概是打算试一试看看,假如我对他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怒,愤怒到冲破了理智的时候,会怎么样。还会不会同样激发出巨大的能力。 我简直被他这种邪恶的天才气得笑了出来。 他可比他的哥哥雷神托尔聪明得多。只可惜缺乏那一线足以继位的血缘,神王奥丁再认可他的能力,也不会再对他多说一个字的赞誉。 和托尔不同,他是个天生的演说家、阴谋家和煽动家。这个恶棍,漂亮的、擅于迷惑人心的,苍白、骄傲而脆弱的恶棍。 随着广场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如同麦苗迎风而偃一般纷纷跪倒在他面前,他那低沉而动听的声音在广场上传得很远。 “这样不是更简单吗?这难道不是你们的本性吗?你们渴望被征服,这是不言而喻的人性本质。自由的光鲜外衣剥夺了你们人生的乐趣,诱惑你们去疯狂追逐权力,追逐个性。你们天生就该受人统治。到头来,你们总会跪倒在地,俯首称臣――” 听着他这一番冠冕堂皇的混账话,我气得不知道是该发怒还是该好笑。 这么华丽深奥的措辞,这么娓娓动听的演讲,假如这个正在演说的人不是我心目中刚刚发现的男神的话,我真的打算直接跳出去,用最基本的攻击法,狠狠给他那张漂亮的脸上当面兜头来上一拳! 只是我并没有立刻行动。 因为我察觉到好像他并没有杀人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我打算躲在这里,好好看看他还想干什么,他还有什么手段能够激发我潜藏的巨大精神力,能够征服这个世界,这个星球。 但是下一秒钟,异变突生! 我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慢说道:“……不会向你这样的人。” 我惊愕得陡然站直了身子! 在我打算冲出去看个究竟的前一秒钟,我听见洛基含笑的声音。 “从没有像我这样的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嗤笑、一丝自得。我猜他一定听出了这个老人的潜台词,但是他傲慢地俯视着这些匍匐在他脚下,在他眼里被视作尘埃和蝼蚁一般的凡人,不屑于立即碾死他们。他打算让他们仰视和崇拜着自己,在他的脚下俯首帖耳,认同他才是他们所见过的最伟大的神,而不是奥丁,不是托尔,不是任何一个人―― 可惜听上去那个顽强而正直的老人并不买他的账。 “总是有像你这样的人。”他平静而勇敢地抗辩道。 我的心蓦地一沉。 我的心里瞬间浮现了“希特勒”之类的名字――要知道这里可是在德国!只能祈祷洛基对人类历史没研究了――这种影射可以算得上是一种最犀利的攻击了,我希望洛基最好不要明白这一点! 然后我听到洛基含笑的声音。 “各位,瞧瞧这个老头。”他似乎停顿了几秒钟,轻轻吐出一口气。再开口时,他平静的语气里瞬间闪出一股杀伐之气。 “就让他来做个例子吧。” 我的心瞬间如同自由落体一般直坠到了深渊里。 ……不好!!! 我刚要不管不顾地跳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嗖”的一声响。仿佛是魔法激射在什么地方而被反弹回来的声音,紧接着我就听见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的声音,以及洛基的一声呻-吟:“呃――” 我大惊失色,身体里蕴藏着的那股力量开始蠢蠢欲动。 30、Chapter 28 我慌忙闪身从那道阴影里冲进另一道更接近艺术馆前广场的阴影里,并祈祷此刻没人注意到我。 我看见一个打扮得怪模怪样,穿着带头罩的紧身衣――假如我没猜错的话,上面的主色调和图案好像是从美国国旗里演化出来的;他的头套上额头正中还有一个大写的a字,我猜那不会是america的首字母吧?――举着一个上面的图案更像是由美国的星条旗变化而来的大盾牌,身材十分健美,面容也十分英俊而正气凛然的壮男,正好把洛基手里那根权杖发出的一击挡了回去。 这个星条旗的化身壮男用一种听上去很过时、很复古的语气和腔调说道:“你知道,我上次来德国的时候,也看到一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我们也有点意见相左。” 洛基在跌倒后几乎立刻就重新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被人突袭之后的恼恨。 “是个美国大兵啊,”他冷笑了两声,“过时的人。” 那个星条旗壮男很从容地回答他,“快要玩完的人可不是我。”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天空里突然飞来一艘样子奇怪的飞船。那艘飞船浮空悬停在广场的正上方,船身下伸出一个奇怪的广播喇叭,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洛基,放下武器,马上投降。” 洛基一抬手,他手中那根权杖里就发出一道明亮的蓝色光芒,向那艘胆敢挑衅他的飞船激射而去。那艘飞船的操纵者显得驾驶技术非常高明,船身轻轻往右边一侧,就避过了那道蓝光的攻击。 很多事都是于这一霎那开始的。那个星条旗壮男向洛基冲过来,两个人迅即展开了一场最基本的拳脚打斗。广场上黑压压跪着的无辜人们纷纷四散逃命,跑得比刚才更快。 洛基和那个星条旗壮男的打斗短时间内不分胜负,但是看起来似乎他的武力值要比那个星条旗壮男高一些;虽然他也冷不防吃了那个星条旗壮男一拳一脚之类的,但总的来说他殴打那个星条旗壮男的时间要更多一些,还曾经一度用权杖的尾端压住那个星条旗壮男的头顶,将其压在地上,强迫他向自己下跪。 我躲在阴影里,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洛基赢,还是希望那个星条旗壮男赢。 不过一对一的单打独斗,洛基有可能赢;但是当空中又飞来一个浑身鲜红色的钢铁重甲,看起来十分威风凛凛的家伙的时候,我就知道洛基今天不可能赢了。 双拳难敌四手,想必他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么,他今天又是为什么要独自一人来这里挑事?既然他吩咐我在看完戏之后去找他的手下,就说明他已经在地球上至少形成了一部分势力;那么他为什么今晚不带这些人一起来? 我觉得有几百个问号充斥在我的大脑里,挤得我贫瘠的大脑都要爆炸了。 而且下一刻我看到洛基居然连打都没有打,就选择乖乖褪去了一身战斗盔甲,缓缓举起双手示意,干脆利落地束手就擒;我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费尽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想要冲出去帮忙助拳的冲动。 这也太……太轻易了一点吧?! 我一开始怀疑他是为了用他自身的危险来激发我潜藏的强大精神力,可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洛基可不是一个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人,何况是在我这种仅仅只爆发过一次强大的能力,平时本事极其低微的人身上?换言之,我的能力如何调动,如何操控,实际上都未经过任何测试;我的力量是不稳定的。洛基想要利用我的力量,大可以想别的方法,不必自己送上门去落入敌手。 而且我们几个小时之前才刚刚在斯图加特的街头重逢。他不太可能能够事先预见得到这一点。即使那个藏头露尾的蒙面幻影怪人是他或者他的盟友派去诱骗我下界的,他也不可能精确地预知我们什么时候会在街头遇上。何况今晚的行动看起来就像一场事先计划好的事件,他只是因为遇见了我而把我顺便一起带过来而已。 那么,他策划今晚这一场事件,只身被擒,又有什么用意?! 我感觉自己愈是深入去想,我的头就愈是疼痛。而我的头如果痛起来,就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身体里乱窜的能量。它们当然在我发动幻境之前不会自己窜出来,但是积聚在我的身体里,也令人难以负荷。我以前完全不知道自己会拥有这么巨大的能力,所以未经任何训练;现在我既不知道如何控制这股强大的力量,也不知道在这股力量的继续滋生壮大之下,我该如何调适自己的身体,使之和那股力量适应并共存。 我的头愈来愈痛,我不得不低下了头,继而双膝跪地,两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不行……我得冷静下来。我的理智在头痛的猛烈侵袭下发出虚弱的叫喊。 我必须冷静下来……都到了这个时候,我不能暴露我自己。 假如刚才一开始洛基打算拿那个老人开刀的时候我能够跳出去,那么我还有阻止他的机会。可是现在他已经干脆利落地束手就擒了,我却开始变得无所适从。 我猜测那个红色铁甲人和那个星条旗壮男都是一伙的,他们打扮成这样,倒是跟我上辈子看过的什么超人、蝙蝠侠、蜘蛛侠差不多,都是一副漫画里那种超级大英雄的派头。那么在他们眼里,洛基就是反派,是坏蛋,是他们必须消灭的敌人。我现在出去,或者被他们发现,我就只有被他们认为是洛基的帮凶,同样抓起来带走这一个下场。 我这才发现,不管我怎样行动,我都已经被绑上了洛基的战车。除非我现在就可以下狠心离开地球回到阿斯嘉德去,否则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不可能将这个恶棍置之不理,独善其身! 我恨得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因为强烈的头痛还是强烈的气恼,我的牙咬得格格响。 那艘造型奇特的飞船降落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广场上,那个红色铁甲人和那个星条旗壮男一前一后,押着洛基走向那艘飞船。 而我感觉身体里的那股到处乱窜的力量,正如呼啸的狂风一般在我耳边叫嚣着要冲破我躯体的桎梏。 我咬紧牙关,极力压抑它的力量,笨拙而生涩地调动自己全部的力量和精神与之相对抗。我猜想那些超级大英雄都应该有些察觉周围异常能量之类的神通,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洛基本来低着头,显得十分温顺的样子,跟在那个星条旗壮男身后走向那艘飞船。但是,就在他即将跨入飞船舱门的一霎那,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狭长的双眼飞快地向周围一扫。然后,他抿起唇,脸上浮现了一个神秘而自得的浅笑。 那笑意一闪而过,我敢发誓走在前面、神经看起来很大条的星条旗壮男和走在他身后的那个红色铁甲人都没有发现那个笑容。可是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登上飞船之前投来的那一眼,分明是在无声地对我说:你拥有美妙而庞大的力量,约露汀。而现在,你的力量已经在我手里了。 我恼恨得一瞬间想要撞墙。 我几百年都没出现过的少女情怀,难道就这么把我坑了吗!我这么乖这么识时务三观这么正,难道就不应该走一条好孩子的成长之路吗!我这么曲折这么艰难才发现自身的力量,又这么曲折这么艰难才发现我这辈子的初恋男神还活着,难道我不值得拥有一个好一点的故事和结局吗!! 这一切都特么的是什么事!!! 31、Chapter 29 我下一次见到洛基,是在一艘更大的飞船上。 那艘飞船简直就像一座能在高空中移动的航空母舰,只是四个角比航母各多了一个巨大的推进器。当我们乘坐的小飞船悄悄接近那艘会飞的航母的时候,被那个巨大的推进器正中的大螺旋桨掀起来的空气漩涡吹得摇摇晃晃。 我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给航母加四个大螺旋桨就能飞起来?这不科学。” 一旁凝神静气正在全神贯注观察那艘会飞的航母的鹰眼,居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是洛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蛊惑来的帮手,个子不太高,但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感觉,身手矫捷,擅长射箭。他很多时候头脑都很冷静,即使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像是中了邪或者被摄了魂之后的诡异模样。 不过我可不敢把摄魂这个字眼说出来。这种字眼压根不应该是我这个从阿斯嘉德下凡的北欧神o懂得的话题,也许就连这些地球上的凡人――美国人或德国人――也不一定知道。 那天,当那艘奇怪的飞船带走了洛基之后,我慢慢地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呆站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的广场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我走到艺术馆大门外的阶梯上坐了下来,想了想,又给自己身上加了一个幻境保护自己的行踪不被其他人发现。 鹰眼来得也不算慢。事实上,当我看到又一艘奇怪的飞船缓缓落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广场上,鹰眼从里面走出来,锐利的目光四下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我的人影,因为我还躲在幻境里――就直接开口叫出我的名字之后,我就乖乖地收起了幻境,走到他的面前。 洛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是用什么方法和他联系的,他很显然已经从洛基那里得到了一切关于我的指令。他态度礼貌却冷淡地请我登上那艘飞船,当他也上来之后,飞船随之升空;当经过一段长时间的高速飞行之后,飞船降落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踏在了纽约的土地上――我们从德国的领空一路飞进了美国的领空,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或者政府的注意! 鹰眼和他手下的这些人――这些显然是洛基在地球上招募来的势力――的能力达到什么地步,更令我心惊而隐隐提防了。 在他们面前,我一直很小心地不要流露出我曾经对地球上的世界有着一些了解,但是这些美国人并不好骗。我从来就不是个会玩心眼的人,也许那个塞尔维格博士一副学霸书呆子的模样,是个狂热的学术控,还相对来说好糊弄一些;但是这个鹰眼,即使被洛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摄了魂听命于他,观察我的时候也一样眼神锐利,充满刺探。 我好几次都险些在他眼前露出马脚,比如说兴致勃勃地打算去用他们的电脑上一上网,玩个游戏什么的――可能老天都不知道我已经多久没做过这些上辈子的日常活动了!我该死的太怀念这些了!电脑,网游,微博――要不是我还保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决不能表现出很懂得网购的样子(而且我也没有地球的信用卡!哦漏!),我甚至想摸上亚马逊或者某宝,重温一下剁手的快感……(话说我怎么会知道亚马逊和某宝是购物网站?!剁手又是神马玩意儿?难道我前世的记忆这么顽固地留存着吗?) 但也就是因为我发现这里的电脑――除了那些实在超级专业和玄幻的电脑系统之外――我居然都会用,才对自己遗忘的过去和前生产生了一丝狐疑。 我曾经趁着敏锐的鹰眼不在的时候偷偷操作我们藏身之处的普通家用电脑,其结果是我的十指就好像有个人意志一样,一碰到键盘和鼠标(见鬼的我怎么会记得这些玩意儿的名称?!),就十指如飞地打字,熟练地使用鼠标打开电脑上的软件。 我还无师自通地会用那间屋子里的一切电器,虽然我一开始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无比的吃惊,然后立即试图在其他人面前伪装成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想我在这一点上没有穿帮――可是我第一眼看到那些东西,我就知道它们都叫什么,又是用来做什么的。我假装被电视里的图像吓了一跳,但是在其他人认为我已经学会使用电视之后,我就来回换台,沉迷于那些似乎还能在我脑海里找出一丝印象的电影和歌曲。 在阿斯嘉德度过的漫长光阴里,我曾无数次反复努力回想我上一辈子所发生的事情,我又是如何到阿斯嘉德来,并成为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神o的。但是我记不起来那些,我能够在脑海里捕捉到的就只有零碎的片段。那些记忆的碎片都是孤立的,相互之间并不相关,我也无法将它们拼凑起来,借以推断出我的前生是什么样子;有时候当我在某种情境下的时候,还会突然再记起跟当前情景有关的一些记忆来,我确信那些都是我上辈子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何我已经把它们统统都忘却了。 我相信这并不是偶然。我记不起来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来到的阿斯嘉德,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神;但是我很确定,阿斯嘉德可没有什么孟婆汤,而在我的印象里,人死了之后只有到了黄泉,喝了孟婆汤,才能够在转世的时候忘记前生的一切的。 我在网上查阅这个突然跳进我脑海里的想法,结果发现这是中国的传统说法。 那么我上辈子就生活在那里?又或者我生活里有那样的文化背景?还是我曾经对那里的文化和历史都十分感兴趣过,以至于知道这些学校里都不会教的细节? …… 洛基让我跟这群他的新手下呆在一起,直到跟他们一起采取下次行动的时候。而我敢说,我真没让这几天虚度。 虽然仍然对于洛基的下落不明感到有一些焦虑不安,但是我从鹰眼这几天的行动里逐渐看出,也许这一切都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一个局;于是我强迫自己从这种不必要的担心里抽身出来,开始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做。 我对自己的前生有了一点小小的头绪,但是我发现我暂时没有机会沿着这些线索追查下去。于是我暂时收手,改而思考我在阿斯嘉德的人生。 既然我对地球的一切都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那么我推断自己的前生也许就生活在与现在这个时间相去不远的时段。但是我这一生应该已经在阿斯嘉德呆了至少几百年,那么……难道我上辈子是死在这个时段,然后穿越回了几百年前的阿斯嘉德神域,成为了一个神? 我觉得这是我目前为止得出的最可能接近事实的一个推论。 那么……假如说前生的记忆消失了还有情可原的话,我这一生在来到阿斯嘉德之后的记忆,为什么之前的很多也很模糊?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来到阿斯嘉德的。我记忆里往前追溯的最开端,就是我已经呆在英灵殿外的那棵槲寄生寄生着的苹果树附近了。 阿斯嘉德没有四季的更替,我好像也没有家,记忆里就一直住在那棵苹果树的附近,有的时候天气热,我就干脆在树下的草坪上席地而睡,毫无礼仪。有的时候我觉得经常露宿野外也不是个事儿,就会回到英灵殿附近的一间小小的木屋里去。那间屋子在记忆里似乎一直就算是我的住所,但里面陈设极为简单,也看不出我曾经有过任何家人的迹象。 就连洛基这个被抱养的孩子都还可以追溯到他的生父和养父母一家,而且他也有很美好的从童年一直到青年的记忆。事情都是在这几年才变糟的。可是我却没有这些相应的记忆。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家人,也不记得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如何度过。我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假如当初不是洛基偶然遇见了我,并且一再跑来用他的恶作剧和其它的一些东西搅乱我的生活,使得我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期望和感情的话,那么我想我的人生大概会一直这样如同行尸走肉地消磨下去,直到死亡再次降临到我的头顶。 也许他的出发点只是因为我这个人够奇特或者够有趣。也许他只是因为我一开始称赞过他与众不同的外表,或者对他的恶作剧十分配合。但不管怎样,假使没有遇见过他,我就连追寻自己的前世和今生这一堆一堆疑点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那时的我对这些并不在乎。确切地说,那时的我对自己都不怎么在乎。 可是现在我想知道,我是如何变成现在的这个人的。又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人的。 我想要知道自己的人生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未解的秘密。 而现在我猜测这些也许都跟我那突然冒出来的强大力量有关。只有加入了这个因素,一切才都解释得通。为什么之前的我本领那么低微,还可以作为幻境之神,不被人打扰地在神域悠闲生活;为什么我的前世和今生的绝大多数内容都在我的记忆里消失了;为什么我失去了自己强大的能力之后,奥丁还准许我继续担任幻境之神;甚至为什么当初那个面目扭曲可怖的幻影会来告知我洛基仍然活着的消息,蛊惑我下界去寻找他。 一切都应当起自于我那神秘出现,且深藏了很多年的强大能力。 洛基大概最开始只是毫不知情地撞见我这个奇怪的神的吧。当他坠落于深渊的时候,大概也没有想到过要利用我的能力吧。我的直觉甚至告诉我,也许他在人间遇见我之前,都不太想要利用我那飘忽不定的能力;只是一旦发现了我这么容易被他操控,实在舍不得不用吧―― 我想得已经太多了。想到这里,就连我自己都不禁要为自己摇头叹气了。 我真可悲。 经历了两辈子,我还是那么可悲。 鹰眼突然问道:“你最喜欢的歌是哪一首,约露汀?” 我的思绪猛然从推理和回忆里被抽离,意识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的水平,随口答道:“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这首歌是一部我喜欢的英国电影――真爱至上的主题歌,而且被很多人翻唱过无数次,似乎是一首非常流行的圣诞节的应景歌曲。我在这几天的看电视中重温了这段相关的记忆――很明显也是我从前世带过来的。 然后我听到鹰眼充满了兴味的声音:“哦?!” 我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于是我假装很高兴地说道:“你们那个电视真的好奇妙!这几天我看了好多那个……呃,应该称作‘节目’还是‘秀’?――为什么一说到圣诞节,有很大的机会必定会出现这首歌?难道你们地球的规定是一说到圣诞节就必须出现这首歌吗?这首歌为什么会这么重要?难道它是你们的国王写的吗?……” 我听见旁边那些雇佣兵们纷纷发出嗤笑声,又赶快都忍住。 我同情地看着他们。 好可怜,这群人说不定整年都笑不了一两回,难得被我逗笑一次,还要慑于洛基的面子和威严而忍回去,一定很痛苦吧。 谁叫我是洛基指定来的空降部队呢? 鹰眼扫了一眼那些雇佣兵们,视线重新转回我身上。他的目光略显呆滞,但毫无疑问他正在评估我的表现。 他对这里的任何人都不够信任。人的本性还真是可怕,即使他被洛基控制了理智和心神,也无法完全抹杀掉他本来所有的特质与性格。 我避开了他的眼睛,不悦地咳嗽了一声,问道:“我们还有多久可以降落?我可不想一直在风眼里打转了。” 大概是我这句话小小地戳了一下鹰眼的神经,他的气息一窒,面无表情地把头转回去盯着操作系统的屏幕,声音死板地回答道:“马上。” 我实在不太想跟他搭话,但是又觉得自己好像是要跟着他们去做坏事,因而心里发虚。一时间我又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这群人有什么邪恶的计划,心里更是忐忑不安,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how?” 鹰眼又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好像在对我说着:你就是一个没胆量的弱者,你根本不配在这里出现。 “冲进去。” 32、Chapter 30 鹰眼说得嚣张,但实际上我们还是像一群蓄意要去搞破坏的恶棍一样,悄无声息地摸上了那艘会飞的航母。 真难想象他们驾驶着一艘会飞的航母,却对飞行甲板丝毫不加防卫。那里简直就是一个绝妙的机场。我们甚至都不用费心去想应该驾机在哪儿降落。 鹰眼带着那群雇佣兵率先跳下飞机。塞尔维格博士并不在这次行动中,他带着一个助手去鼓捣上次鹰眼偷来的什么稀有金属去了。 我犹豫了一分钟,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他们跳下去。 我总觉得自己一旦跳上这艘飞翔的航母,我今后的命运就将脱轨而去,再也难以回到从前的平静了。 鹰眼指挥着那群雇佣兵先在飞行甲板上分散开来四处巡查警戒,然后他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冲着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女士,你想眼睁睁再一次看着他们把洛基弄死吗?” 我浑身一抖。就像有人在我脑海里突然通了电一样,无数画面乱纷纷地从我脑海里滑过。最后,定格在被炸断的彩虹桥上,洛基松开了握着永恒之枪的右手,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深渊。 我闭了闭眼睛,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毅然决然地从舱门里跳了出去。 在鹰眼的指挥下,我们兵分几路。他独自去弄出几场爆炸案来破坏这艘航母的动力系统神马的,有些人则是去继续阻止引擎重启。 我笨手笨脚地从他们垂下的长索上滑下来,也从飞行甲板上进入了航母内部。等鹰眼布置完任务,我没听到我该做什么,只好壮起胆怯生生地问道:“请问,我……我该做些什么?” 鹰眼压根没看我,干脆利落地用后脑勺冲着我下命令。 “去关押层,等待监控摄像头关闭。” 我愣了一下,发现那些雇佣兵已经有几个人跟上了鹰眼的脚步。我慌忙也跟在他们后面。 不得不说鹰眼确实是个人才。在他的计划和指挥下,我们这一支小分队以仅仅相当于航母上敌人的几十分之一的人数,把一整艘巨大的航母已经搞得天翻地覆。 一路上到处都是电线烧焦产生的浓烟,呛得我拼命咳嗽。令人窒息的烟味混合了不知在何处响起的爆炸声,我们选择的这条路线果然够隐秘――我们所到之处电力都已停摆,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我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身后,心头却愈来愈惶恐不安。 我为什么要来到地球?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洛基真的会死吗?那个当初前来告诉我洛基仍然活着的幻影,曾说托尔已经离开了阿斯嘉德神域,赶往下界,那么托尔应该也是来找洛基的,他现在在哪里?他会不会因为洛基继续在做坏事而暴怒,因此打算重重地惩罚他? 还有,洛基为什么当初要单独一人去斯图加特艺术馆?他在艺术馆里又做了什么?就是为了把里面的人都轰到外面的广场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听他演讲吗?他为什么那么干脆地就向那两个打扮成超级大英雄模样的漫画人物投降了?毕竟,那两个人再打扮得英明神武,也只是他眼中如同蝼蚁一般低贱而不重要的凡人。洛基有他自己的骄傲,他认为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神,并且是神域理所应当的统治者,即使是他曾经敬仰崇拜的哥哥托尔,也不如他更适合那个王座;这样一个人,会干脆利落地向他眼中的蝼蚁投降?! 我满腹的疑问尚未找到一个合理的出口,鹰眼却突然在我面前停住了脚步。 “我去主控台。”他向着他身后那几个雇佣兵说道。那几个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居然就此四散开来,一分钟之内就分别在通往这艘航母不同区域的通路上消失了。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一幕,突然意会到他们事先早已做好了计划,这个时候用不着再重复一遍。 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我茫然了一瞬,然后突然又反应过来,喊道:“那……那我应该去哪里?” 鹰眼已经在距离我几米之外的地方,闻言不耐地停下脚步,极度冷淡地瞥了我一眼,说道:“跟上我。等一下我往这边拐,你和梭顿往那边拐。一直跑到底,有座楼梯,上去之后就是一段走廊,走廊一侧应该有一扇已经关闭的舱门,里面就是关押洛基的地方。” 我的心脏倏然跳快了一拍。 ……他让我独自去找洛基? 哦不,我身后还带着个名字叫梭顿的雇佣兵。也许我可以指望这一路上由他来替我开路? 不过我想,鹰眼的意思大概是,假如一路上我搞不定的话,也只能靠自己。他可没空帮我去慢慢清除那些已经坚定地认为我也是洛基的帮凶之一的家伙。即使我和那个梭顿好运没碰上什么对手,到了那扇紧闭的舱门前,我也只能完全靠自己。里面肯定不会就是一个普通的舱房那么简单。梭顿看样子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普通雇佣兵,里面假如有太高科技的装备的话,是指望不上他来折腾的。 我一边在脑海里飞快地思索,一边脚下不停顿地跟着鹰眼飞奔。到了一个岔路口,鹰眼没有回身,只是用手往另外一个方向一指。 我毫不犹豫地向着他指的那个方向低头冲了过去。 梭顿很够意思,很快从我的身侧挤了过去,冲在我的前面开路。一路上我们基本上没遇见什么棘手的事情,就是有守卫,也都被梭顿抢先一梭子突突了。 跑到上楼的地方的时候,我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楼梯的扶手,感觉小腹的位置已经岔了气,腰也好像再也直不起来了。 梭顿却一副全然没事的样子,好像还可以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全力奔跑个几公里一样。 我不愿意让他停下来等我浪费时间,命令他先过去。我必须喘息停当再行动,否则等一下万一我真要祭出幻境才能过关的话,我的大脑肯定已经因为过度疲劳而停止工作了。 梭顿倒是干脆,也不跟我客套,听了我的话就马上往走廊上冲去。 我谨慎地扶着扶手爬上了楼梯,然后一转身,后背紧贴在舱壁上,整个人卡在楼梯扶手顶端的角落里。在这个位置可以同时监控到楼下和走廊上两方的任何异动,我可以安心地喘息一阵子。 我用右手用力按着小腹岔气的地方,龇牙咧嘴地痛了一阵子,才算把气喘匀。正当我刚要继续前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走廊的另一端,有个西服革履的中年男人急速地奔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杆像是火箭筒似的设计复杂的大枪。 我心下一沉,在理智出动之前,我的身体已经先一步采取了自保行动。 33、Chapter 31 我往舱壁上紧紧一贴,掌心瞬间就形成了一个幻境,替换了我现在的位置。那个人不会看到我的存在,在他眼里,楼梯顶端一切如常。 那个人果然没有注意到我,径直冲进了那间关押着洛基的舱房。 ……那杆看样子就很恐怖的枪,是为了对付洛基的?! 我心念一动,立刻收起手中的幻境,也冲向那间舱房。 可惜我还是晚了一步。 还没跑到舱房门口,我就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 “我们从你派来的毁灭者身上研发了这个原型。”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就连我都不清楚它的威力。你想试试看吗?” 我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现在冲进去会不会也被一起抓起来,或者被那个火箭筒一起打死,一边向着只有几步之遥的舱门冲了过去,一边伸出双手,打算抢在那个男人开枪之前发动幻境。 呛人的黑雾已经从我的掌心发散了出去,但是此时我突然听到那个男人发出一声惨叫,有沉闷的皮肉被刀刃刺入的声响,还有……还有托尔的怒吼声! “不!!!” ……托尔居然也在那间舱房里?! 那个男人的惨叫是怎么回事?不可能是托尔,那么是梭顿杀死了他,还是……洛基?! 我从弥漫在舱室门口的浓烈黑雾中像个火车头一般横冲直撞地径直闯了进去。 然后,我及时在地上倒着的那个西装男人的身体――还是尸体?!――之前刹住车。 梭顿就倒在我脚下,看来一早就已经被那个西装男人干掉了。假如我刚才没有因为累得实在跑不动而停下,而是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话,说不定我也会有这种下场! 我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冷颤,悚然而惊了。 更令我惊恐的事情还在后面。 当我看清了舱室正中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牢笼,而托尔居然正被关在里面时,我吃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那群超级漫画大英雄,居然要对一贯代表正义的托尔也一起下手吗?! 这个时候,我听见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阴影里传来一声轻笑。 “瞧瞧,这是谁来了啊。” 洛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形容整洁,毫发无伤。他的右手仍然拿着那柄造型奇特的权杖,权杖顶端还在往下滴着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我如梦初醒一般,低声喃喃道:“……洛基?!” 他停在一座电脑控制台之前,回首含笑应道:“嗯哼,约露汀?” 我愣愣地望着他,又慢慢地把视线转向一旁的牢笼。里面的托尔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已经惊异得不能够再惊异了。虽然他是雷神,但是我却感觉他此刻的表情就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约露汀?!”他蠕动嘴唇,吐出我的名字。然后,他的表情骤然凌厉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跟……跟他在一起?!” “哦,不,不,不。”洛基微笑着竖起左手的食指,轻轻在他的哥哥面前摇了一摇。 “你不是也瞧见了吗,她可是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她可没有跟我在一起。” ……我才不相信他会这么假好心,还肯在托尔面前替我解释?! 果然,他还没有说完。 他诡异地笑着,给托尔和我都很脆弱的神经上轻飘飘地加上了最后一击。 “她是特意来找我的。” 虽然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墙,但是就连我都能感觉得到托尔已经绷得紧紧的那根神经,“啪”地一声断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怎么会把约露汀也骗过来!?” 洛基就好像没有听到他哥哥语气里的愤怒和指控一样。他左手一抬,施施然将那个控制台上的一个透明罩掀了起来。然后,他伸出手,不知道按了什么键,那个透明牢笼下边的地板嗖地一声滑开,一股强劲的风从地底下倒灌了上来。 我大吃一惊。 “洛基!你要做什么?不行……” 洛基压根就没有理睬我。他修长的左手五指悬停在那个控制台的某个按键正上方。我看到托尔在那个牢笼里倒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混合了惊异、痛苦、愤怒、迷茫与不敢置信;即使以我这个纯粹的旁观者的角度来评价,他的神情都可以称得上是几乎令人心碎。 我不屈不挠地再度冲上前,伸手想要如同当初在彩虹桥畔一样,用幻境替换掉那个牢笼下方的大洞。 一束蓝色的光芒从我掌心里发出,从牢笼下的无底大洞里窜上来的风一遇见那道蓝光,就立即被冻结了起来――由于那些风是从洞里倒灌进来的,风势到了洞口才骤然舒展开来,因此被冻成的冰的形状也像一朵半盛开的花那样。可惜,那朵托住牢笼的冰花现在只有花瓣顶端的那一点点成形,其下仍是深不见底的渊薮。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在短短一瞬之内就完成如此庞大的幻境。 洛基的脸色沉了一沉,轻声说道:“约露汀,你不会想要那样的。” 我气恼地瞪着他。“你疯了吗?那是你哥哥!他每天都在为你当初坠落深渊而自责!” 洛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 “哦?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笑着反问我,语气轻柔得可怕。 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托尔听到我这句话,却突然望向我。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一抹希望以及更多的沉痛,我相信他比我更明白洛基是真的打算把那个牢笼从大洞里丢下去。 洛基到底想干什么?他不会对他的哥哥有信心到这种程度,认为不管怎样他哥哥都不会死吧?! 看见我闭了嘴,无话可说,洛基却显得好像很高兴似的,他近乎蓝色的双眸紧紧锁住我的眼,轻声说道:“这样才乖,约露汀。” 我哑然,一股汹涌的愤怒和不可置信从胸中涌起。那股力量在我未加抑制下,迅速地冲破我的掌心,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托尔身处的那个透明牢笼之下的花朵状的坚冰,就形成了大半朵花的形状。虽然看起来还是不够坚实,但是总比几分钟之前无遮无拦的好多了。 托尔猛地低头去看身下,又抬起头来。他的表情看起来又多了一份对我展示出来的能力的吃惊,喃喃道:“……约露汀?!这……这些都是你制造的?!” 34、Chapter 32 洛基的眼瞳蓦地一缩。他的脸上仍然带着刚才那个笑意,但不知为何突然令我觉得冷入心肺。 “你想要抛弃我吗,约露汀?”他温柔地问道,脸上带着的笑意残忍地戳着我的心脏。 “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哦,你不会想要那样吧?即使我们是神o,但是……一个神又能够死多少次呢?正如……你脚边倒着的那个人刚才所说的那样,要不要让我试一试看看?” 我的心脏骤然跳漏了一拍。 虽然知道他是在威胁我,蛊惑我,我却仍然该死的没办法无视他的话!这个恶棍!这个魂淡!这个为了将别人玩弄于自己的掌心,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死来开玩笑的恶作剧之神! 由于我被他的话稍微分去了一丝心神,我发动幻境的精神力突然中断了一下下。但是只有一下下也够了――那个牢笼之下的将风冻结而成的坚冰花朵,倏然在空中爆开,碎成了无数明亮的光点,又迅即被更狂猛的风卷走了。 我失声“啊!”了一声,有丝懊恼和不安地望了一眼那个牢笼下面空荡荡的大洞,又飞快地抬起眼来盯着洛基,希望他不要做坏事,祈求般地叫道:“洛基!不,不要……” 但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洛基就果决地按动了那个按钮。那个关着托尔的透明牢笼瞬间从那个大洞里坠下,呈现一种自由落体的状态呼啸坠落,几秒钟内就在云层里消失了。 我大喊了一声“不!!!”,就惊惶地冲到围栏边,往下看去。猛烈的风从那个大洞里直吹上来,吹得我一阵睁不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里全都是在舰身下方飘荡着的云层,那个牢笼已经无影无踪。 我猛地回过头来,双手紧握着栏杆,手背上起了一阵痉挛,浑身都在发着抖。 “洛基!你怎么……怎么可以……他是你哥哥!他爱你!” 洛基对我前面指控似的话无动于衷,但是当我最后三个字出口的时候,他的面容却蓦然抽搐了一下。 “哦?是吗?”他又在那个控制台上按了一个不知什么键,那个控制台的屏幕瞬间黑了下来。我不得不说他实在是太聪明了,我可不相信他以前在阿斯嘉德学习过如何控制这些高科技的玩意儿。那么就只可能是他被关押在此地的几天内自学成才的了,作为一个上辈子很可能生活在这个高科技时代的现代地球人,我只能说我对于电脑的知识和学习的速度,跟他一比就是个战斗力为-5的渣渣。 他又望了一眼那个托尔的牢笼坠落的大洞,脸上突然浮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神情。但是那种神情转瞬即逝,他淡蓝色的眼瞳毫无感情地锁住我的双眼,说道:“我差点死在他手上,这就是你所谓的‘他爱我’?嗯?!” 我哑口无言。 站在他的立场上,这么说也无可厚非。他打算消灭敌国约顿海姆,这最多也就是担个好战之名,至少他没打算消灭其它无辜的地方――当然现在看起来好像已经不是了――但是托尔也有自己的三观和立场,他选择去阻止弟弟也很正常。但是谁知道他们打着打着居然要弄到把彩虹桥毁了的地步?而且他们的父亲奥丁大帝居然最后还出来打了一把酱油,彻底让渴慕他们认可的洛基绝望了,自己松手坠下了深渊?! 我总想着他们兄弟俩之间不至于要弄到如今这种相爱相杀的地步,我总希望在他开始伤害那些他原来心里很重视的人之前就阻止他做出将来也许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可是我险些忘记了,他是为什么坠下彩虹桥的,又是为什么会把一切弄到今天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的。 看到我的沉默,洛基脸上的笑容才真切了一点。他似乎很高兴把我说得哑口无言一样,转身从那个控制台旁走开,没再对我说一句话,就好像我真的是他豢养的一只家猫,能不需要主人的吩咐而自动自发地跟上一样。 我在原地呆了一秒钟,刚打算追上他,躺在墙角的那个男人突然喘息着出声了:“你输定了。” 我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大跳,但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有一丁点儿的暗喜。 他原来没死。洛基并没有杀死他。这真是……真是……我不能说是“太好了”,可是我确实是为了洛基不必再多背负一条人命而感到如释重负。 我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他大概犯下的人命已经不少了吧?但是……能少一条是一条啊! 我真是图样图森破,sometimes naive! 洛基刚走出几步,就因为听到这句话而驻足,慢慢转过身来,表情十分平静地反问道:“是吗?” 我觉得有点不妙。他的反应太平淡了,这一定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我刚想冲过去把他一道拉走,先离开这里再说;那个男人就不怕死似的继续说道:“……因为你的本性使然。” 够了!大叔!求别说好嘛!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大叔,你知道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嘛!有什么骂他的话能不能等到我们走了再骂个够啊!你都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打算以嘴炮取胜也真是让人醉了好嘛! 洛基却仿佛觉得这个大叔临死前不说遗言,而居然要跟他抬杠而感到很有趣似的,他又返身缓缓地走向这边,一边走一边含笑说道:“你们那些英雄已经分崩离析,你们的飞行城堡即将从空中坠落……” 他一边说一边摊开了双手,像个志得意满的胜利者那样,脸上带着一抹做作的不信,继续反问道:“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我没有劣势,没有缺陷,没有弱点。 我突然感到一阵心酸。这个漂亮的恶棍,他脸上那狂妄的表情,使得他一瞬间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他大声叫嚣着自己的强大,自己的胜利,可是这一切也许都是暂时的东西;漫画、传说、神话和故事里都告诉我们,坏蛋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只想让他不要变成那个走上传统老路数的坏蛋,更不要落到和那些坏蛋一样的结局。 “你没有信仰。”那个大叔顽强地说道。 他喘息着,嘴角流下一丝鲜血。看他的样子,我总觉得洛基刺他的那一下没有那么致命似的,好像生命力尚未从他身上远离。但是人的生命总是极端脆弱的东西,我有点不忍,又有点鸵鸟似的低下了头,把自己的脸转了开去。 洛基停顿了一霎那,然后突然像是一直隐忍着的怒气和傲慢都爆发了出来,被在他眼里一个低贱如同蝼蚁一般的凡人――还是他手下败将――指着鼻子这样指责,他一定已经难以忍受了吧。 “我不认为我――”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明亮的火光,瞬间打断了他的话! 35、Chapter 33 我大惊,倏然抬起头来,却看到那个大叔不知何时已经趁我们不备把自己的手偷偷移动了一丁点儿,此刻正巧放在那个他所宣称的火箭筒式的“灭神武器”上,扣动了扳机。一股猛烈而明亮的火焰从枪口喷出来,瞬间正正击中了洛基的胸口!那股强烈的气浪把他的全身掀得朝后飞起来,重重撞上了他身后的舱壁。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他的身体撞穿了舱壁薄弱的金属板,跌进了舱壁之后的另一个舱室里! 我一瞬间感到自己的心脏突然又紧缩起来,发出无数针刺一样的疼痛。我的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双手一翻,掌心如同被撕裂了一般,自正中发出明亮的红光。那道红光向着那个身负重伤却仍然能够发出最后一击的西装大叔飞了过去,一霎那就将他手里那把“灭神武器”扯了过来,在半空中将其凶狠地撕成了细小的碎片。然后我一收手,那些碎片像下雨一般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有很大一部分又都砸回了那个大叔身上。 那个大叔喘着气,任凭那个他们研究的心血成果的碎片雨纷纷落在他身上。他看着我,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极为奇特的神情,就好像他在这一刻才首次发现我的存在一样。 “你是谁?”他问道。 我怒视着他。 “你不需要知道!” 那个大叔为我流露出来的明显的敌意微微一愣,然后视线飘向那片被洛基的身体砸出一个大洞的舱壁,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起来。 “你跟他是一伙的?你看起来……是个善良的姑娘,为什么要跟一个恶棍混在一起?” 他的话为什么听上去那么的难听!我愤怒地盯着他,觉得自己刚才还在担心他的死活,真是圣母! “谢谢关心,总之不是跟你一伙的!”我气冲冲地反诘道,“而且,即使是恶棍也一定有人在意他是否平安,会为他的生死担心!不要说得好像所有你认为的恶棍就都活该被你拿火箭筒炸碎一样!” 我说完了才发现我后面的两句发泄之词简直像是晨间剧热血圣母女主角的台词。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就在我开口的一瞬间涌了上来,然后从我的嘴里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可是所有的热血圣母女主角都是正义向的好吗!没有一个晨间剧热血圣母女主角是助纣为虐的反派好吗!我这一刻才意识到我自己几秒钟前刚刚亲口断绝了自己投奔正义的所有可能好吗! 但是那个大叔却没注意到我是不是热血,又够不够圣母。他的脸上浮起一个很奇怪的笑容,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是吗?你竟然这么说……?” 我重重地哼了一声,在他的小腿上气哼哼地踢了一脚,发出“嘭”的一声短促而沉闷的响声。不过想必我这点力气也不会真的伤害到他,所以我不再理睬他,转身飞快地冲向舱壁上的那个大洞。自然也忽略了他淹没在一阵呛咳里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是这样的……” 我刚到洞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带着点疼痛的闷哼。 ……洛基还活着! 我感到一阵狂喜,七手八脚仪态全无地爬过那个舱壁上炸出来的大洞,连滚带爬地冲到他身边。 “你还好吧?你感觉怎么样?” 洛基一开始是双肘和双膝撑在地上,脸朝下,正打算撑起身来的姿态,听见我的话,他哼笑了一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依然低垂着脸,慢慢地、无声地大笑起来。 我有点吃惊,“你笑什么?” 他不答,笑得连双肩都在微微抽动,我更加迷惑不解了。 他笑得仿佛放弃了站起身来的努力,重新一翻身仰面朝天地躺了下去,我看到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愉悦的笑意,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被他笑得有点发毛。 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什么事这么好笑?” 洛基终于勉强抑制住了自己的笑意,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异常的明亮,盯着我说道:“天啊,约露汀,你居然还踢了他一脚!” 我愣了一下,“……就因为这个?” 不过再转念一想,我现在好歹也是几百岁的人了,这么幼稚而泄愤的举动,还真的不应该做出来。我讪讪地笑了一笑,试图把话题引开。 “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我猜这艘航空母舰飞不了多久了……” 洛基的笑容微微敛了起来,他轻轻一偏头,就好像没有听清楚我刚才的话一样。 “什么?约露汀,你说什么?” 我诧异地望着他。那一击难道轰破了他的耳膜?我觉得我吐字很清楚啊。 “你刚刚说……航空母舰?”洛基继续问道。 啊,糟。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我哪里知道他在这种混乱又负伤的情况下,还能敏锐地捕捉到我言语里的纰漏!给跪了!真不愧是腹黑反派大boss的作派! 我慌乱地摇了摇头,极力做出一副疑惑而天真的模样来。 “我听到鹰眼他们这样说……什么是航空母舰?就是像它这样能飞在天空里的庞然大物吗?” 洛基敛下眼眉,狭长的双眼静静地盯了我几秒钟,才答道:“……不,我也不知道。” 他突然一翻身,从地上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们还是快走吧。” 我连忙上去试图搀扶他。 洛基虽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但是一起身就能看出问题来。他没有拒绝我的援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我注意到他的眼眸一瞬间因为疼痛而眯起,右手仍然紧紧握着那柄权杖,左手则掩住自己胸口受创的位置。 他的脚步起初有点趔趄,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不得不向左倚靠在我的身上,使得我们最初逃离的几百米走得分外艰难。但是他似乎很快地就调整了自己,在走出几百米之后,他已经不动声色地直起腰来,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把我的手摆脱掉了。 他把自己的袍子拉平,就好像多一刻都无法忍受自己衣冠不整似的。然后他将右手的权杖拄在地上,回头看了我一眼,问道:“约露汀,你还记得去你们开来的那艘飞船的路吗?” 我在脑海里把一路上的大致路径飞快地过了一遍,觉得自己应该不致于迷路,就点点头。 他勾起唇角,象征性地笑了一下。 “很好。那么现在,带我去那里。” 36、Chapter 34 在这艘会飞的航空母舰即将坠落的前一刻,我们冲上了飞行甲板,登上了那艘飞船。 飞船上仍有一个驾驶员留守。我们一登机,洛基就下令起飞。 我吃惊地问道:“我们不等其他那些人吗?” 这艘飞船的内部结构看起来更接近于军用运输机一类的空间,除了前舱的两个并排的驾驶员座位之外,其他搭乘的人想坐下,就只有并排坐在飞船后舱两侧紧贴着舱壁伸出来的两条长条形的钢板上。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电视里看到的一个画面,就是空降兵坐着运输机飞到高空进行跳伞训练的场景。那架运输机里的后舱结构跟这艘飞船简直相似极了,大家坐在舱壁上延伸出来的钢板上,好像连安全带都找不到地方扣。 洛基在靠近机尾舱门的地方微微侧着身子坐下,握着权杖的右手搁在膝盖上,回过头去望了一眼正在缓缓向上关闭起来的舱门,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用等了。他们多半不会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难道他们都被/干/掉了?那……鹰眼呢?他那么厉害,难道也被……” 洛基瞥了我一眼,视线又下落到他身旁的位置上,淡淡地说:“你想在起飞的时候从后舱门的空隙里滚出去?” 我呆了一下,才意会到他的意思,慌忙猛地一下坐在他身边,不满地答道:“即使掉出去,我也觉得我能飞到保证自己安全落地为止。” 听到我的回答,洛基突然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那个笑意淡得几乎转瞬即逝,但是好在我离他够近,还是看清楚了。而且,那个笑意似乎十分真切,并不属于那些他从重逢以来就用以敷衍我的各种虚情假意的笑容。 看来我的愚蠢再一次很好地娱乐了他。我闷闷地想。 后舱门尚未完全关闭,飞船就已经起飞。海天的背景被逐渐关闭的舱门一点点压缩到非常小的地步,最后随着“当”的一声响,舱门完全关闭了,把舱外的一切景象都关在了那层厚厚的金属板的外面。 洛基也沉默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又在计划些什么。 然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这种表情令我心里发虚,虚得厉害。 除了来时路上我心里就攒着的一百一千个问题之外,现在我心里又多了很多问题。统统都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鹰眼去了哪里?他身手那么厉害,难道也被制服了?洛基又是用什么方法控制他的心神的?那种方法可以被人用其它方法破除吗?洛基接下去打算做些什么?他的计划又是什么?我注意到自从我们重逢以来,他的右手里一直牢牢地握着一柄造型十分奇特的权杖――不得不说我真心觉得那柄权杖的造型真是太炫酷了――就连他被那个西装大叔用那个“灭神武器”偷袭得手,撞破舱壁摔得那么狠,他仍然没有放开右手里的权杖。那柄权杖是他从哪里得来的?又有什么重要性?有什么作用?他想统治地球,难道他单枪匹马或者靠着摄魂几个漫画里的能人和雇佣一群给钱就上的雇佣兵,他就能征服地球了吗?假如他的计划没有这么单蠢的话,那么他又是凭借着什么来完成他的计划?…… 我想得大脑都要爆炸了。 这时,洛基突然问道:“在想什么?” 我没好气地回答:“在想你之前在斯图加特对我说什么要我把巨大的精神力量都积攒起来,直到你需要我去找你的那个时刻……可是现在我大脑里积攒的不仅仅只是精神力,还有成千上万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洛基似乎对我噼里啪啦地回答了这么长长一串话而感到有丝意外。他啊了一声,思考了片刻,面容上露出一个好笑的神情来,说道:“你有什么问题要问?” 咦?这么好说话?是因为他终于受不了我这个召唤兽如此愚蠢吗? 我怀疑地侧过脸盯着他,看着他的脸上露出无辜而乐意服务的夸张表情,一瞬间有股无名火又在我的五脏六腑里冲来冲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立即竖起左手的食指,挡在我们之间。“哎,先说好,你只能问一个问题。” 我气结。 “一个怎么够?!至少也得要三个!!” 他从善如流,好脾气地回答:“……哦,那么就三个吧。” 我语塞了一霎那,立刻反应过来他本来就只想回答我三个问题!他故意说一个,然后给我一点讨价还价的空间和余地,最后像是施恩一般地勉强同意回答三个问题,结果我还得感激他的宽宏大量!可是没想到我这么没追求,放开了要价也不过是说三个而已!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我更气闷了。 好吧就连阿斯嘉德下一任的国王雷神托尔比起心眼来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么我在他面前总是形如双q欠费,那也没什么! “好吧。”我极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洛基笑了笑,“你会知道的。” 我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根根直竖起来了。 给跪了!这难道也算是个答案吗!这个答案压根没有解答我刚才的问题好吧!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径直向他指出这一点。开什么玩笑!而且我才不会蠢到反问他一句“难道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万一他把这个算作第二个问题怎么办!平白无故又丧失一次机会! 洛基点了点头,竟然同意了我的指控。 “我习惯让事实来说话。” 我瞪圆了眼睛。 搞什么!一个刚刚才因为跟那个西装大叔打嘴炮而多耗了点时间,被那个大叔抓到机会当胸来了个雷霆一击的人,现在跟我说什么要让事实来说话! 可是假如打嘴仗的话,我肯定永远也打不赢他! 我愤愤地咽回了这口气,继续问出我认为当前最应该搞清楚的第二个问题。 “你全部的计划是什么?” 洛基似乎颇感意外,侧过脸来瞥了我一眼,然后又把眼睛转开了,声音里带着有趣的笑意。 “你会知道的。我说了,我习惯让事实来说话。” ……好吧,算他狠! 37、Chapter 35 我仰起头,慢慢从唇间吐出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呼气,慢慢吐出。这种压制气恼的方法很好,我总是在使用――虽然需要用到它的时候并不多。我猜它这么管用,一定是我从前世带过来的好习惯。 ……好吧,我要问他问题,他给我答案。我是有求于他,所以是他制订规则。不管我气恼与否,都必须遵守。我这样自我安慰道。 “怎么不问了?你还有一个问题可以问。”他好心地提醒我,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了一点。 ……他果然是在戏耍着我寻开心。我猜作为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理应拥有的全部特质都已经在他身上复活了。 我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 “你刚才被那个探员击中了,有没有受伤?” 洛基的脸色微微一怔。他很显然没有想到我攒了一肚子的问题,又被他敷衍过了前面两个机会,却在宝贵的最后一个机会上,选择问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 “你……”他很难得地停顿了一下,“你确定你要我回答这个问题?!” 我转过头去注视他,决心今天必须得有一个问题听到确切的、适合的答案。 “是的。只要你告诉我实话,而不是拿那些玩笑来敷衍我。” 我的口气并不算太好,措辞也很生硬。但是洛基却并没有生气。他的双眉微微一挑,前额上瞬间浮现一排抬头纹,显得十分惊诧似的。 ……想说我愚蠢就说吧!想说我只懂得浪费机会就说吧!反正问再多正事,你也不可能告诉我真正的答案!那我还不如问一问其它我关心的事情!我自暴自弃地想。 好吧,这一次,他终于给了我一个听上去比较认真的答案。 “那些凡人不可能伤害得了神。” 假如这里不是没有桌子的话,我真想掀桌好吗!根本把持不住好吗!虽然我的根骨或许不如他们霜巨人族那么健壮,可是我好歹也是个神,我知道神摔在地上一样会痛的好吗!更不要说那个大叔用的是神马高科技专业研制的灭神大杀器好吗!! 一股怒火激起的力量在我四肢百骸中窜来窜去,在我耳边叫嚣,弄得我脑袋都开始嗡嗡响。 好在与他重逢之后,我没有一天不被他弄出来的各种情况各种危机各种恶作剧搞得气冲牛斗,所以那股力量经常在我身体里跑来跑去――换言之,经过紧急密集训练,我已经习惯了跟它共存,并且逐渐得出了一点如何控制和引导它的心得。 我不动声色地把那股力量引至自己的右手,说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受伤,假如有的话,又要不要紧。” 我的平静反应似乎大大地超出了洛基的预期,他疑惑地一挑眉,淡蓝色的眼瞳在我脸上扫过。最后,他简单地答道:“是有点痛,但我觉得很快就会没事的。” 我终于忍不住一抬手,一道红光从我的指尖激射出去,不轻不重地啪地一声打在他的胸口。他猝然弯下了腰,左手掩住那道红光击中的地方,整张脸都挤在一起,露出疼痛的表情。然后,他猛然抬起头。 我满意了,微微笑了起来。 “瞧,早一点诚实回答我不就没事了吗。” 我离开座位,在他膝盖旁边蹲了下来,伸出右手,覆盖在他左手捂着的那个地方。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要碰到他的左手,我的脸忍不住有一点发烫。 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样白皙、瘦削而修长,手背骨节分明,还带着一点凉意。我闭上眼睛,努力不去多想自己指腹下的触感,而是试着想像自己以右手为中心,释放出一圈温暖的白光。 我感到自己的掌心微微发热,有一种温暖的气息从掌心溢出来,仿佛形成一个气罩,覆盖在我的右手所覆盖的那一片地方周围。 我第一次尝试使用幻境去治疗他人。看起来应该还是很成功的。 这个功能是我无意中发现的。说起来跟洛基也有些关系。 那一天他坠下彩虹桥之前,仙宫三勇士和女武神希芙曾经到那棵苹果树下去找我,而且沃斯塔格还因为误认为我是洛基的帮凶而险些把我扼死。虽然后来因为范达尔和希芙的阻拦,他并没能成功以此从我嘴里逼问出什么有用的供词来,但是当他怒气冲冲地把我甩在地上的时候,我摔得可不轻。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赶到了彩虹桥畔,我连滚带爬地几乎是直接从希芙的马背上掉到地上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洛基从崩塌的彩虹桥上坠落深渊。我简直不知道后来自己是怎么回到英灵殿旁的那棵苹果树下的。 我失去了自己绝大部分的能力,无法发动像那天一样的大规模幻境。但是作为幻境之神,弄一个小幻境把自己和自身周围方圆几米内的东西都罩起来,倒也还不是很难。 那天我不想再见到阿斯嘉德神域里的任何人。于是我弄了一个充满着温暖白光,令人感到舒适的小小幻境,把我自己和那棵苹果树,连同树上的槲寄生一起罩了进去。 然后我在那个没有人能够看穿的小幻境里放声大哭。 那时候我还愚蠢地认为,我哭是因为我失去了自己在阿斯嘉德唯一的朋友。虽然洛基从未承认过我是他的朋友,想必他心里也不这么认为;但是在我心目里,我们之间确乎存在着一些不等价交换的友谊,这是客观存在过的事情。 否则他不会在一些重要的事情发生以后来找我。虽然我更多时候只是作为他的一个树洞和知心姐姐的功能而存在。 我不知道在那个幻境里哭了多久――也许时间并不长,因为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支撑一个庞大或长久的幻境了――但是最后当幻境消失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痕已经全部都消失了。 那天以后,每当我感到悲伤时,我就会在自己周围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幻境来消遣和躲避。 那些幻境里最后甚至出现了一些大概存在于我潜意识里的东西――比如有一次我居然弄出了一个大学图书馆,但是当我在一座座书架之间穿行,想找几本书来看的时候,那些封面十分精致的书一打开,内页却全部是空白的。这毫无疑问应该是我从前世所带来的残余的记忆,除了那些空白的书之外。 有时候就连幻境也不能够抵消我的忧伤。于是我会去飞行。 没错,就是飞行。 38、Chapter 36 找个没人的地方――在阿斯嘉德,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也很多――拼了命地把飞行的速度催至极限,呼啸的风在身旁刮过,吹痛我的脸,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剑,要从中劈开我的身体,刺穿我的血肉。 这种超速的感觉很好。能让人短暂地忘记一切。我奇怪自己在之前的那几百年的光阴中,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这项有趣的娱乐。 我偶尔会因为速度太快收不住而撞山撞树什么的,于是我就在原地再布下一个由温暖的白光构成的幻境。几次三番之后,我发现自己也可以借助这种幻境,转职成为一名治疗师了。 奶妈这个职业可不太好,我压根就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另外发展出了这种能力。反正我在阿斯嘉德也不重要。所以直到今天,我的医疗辅助技能才第一次用在他人身上。 洛基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消失了。 我睁开双眼,却正好看见他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似乎我总能在大段的愚蠢之后,适度地表现出一些自己值得他去利用的能力。于是他每次都需要思考一下我的新技能该如何合理利用。 我有点尴尬,收回了手,站起来,姿态僵硬地随意舒展了一下手脚,说道:“呃……这飞机怎么没舷窗?” 我其实是在胡乱找个话题想蒙混过关,但是洛基紧盯着我,唇角慢慢地弯了起来,轻声重复道:“舷窗?” 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你会的东西真不少,约露汀。真让人感到惊讶。” 我呆了一下,发觉自己再一次在不经意之中露出了马脚。好在洛基应该不会因为发现我对地球太过了解就对我不利。所以这次失误只是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而已。 我干笑了一声,在舱内转了一圈,终于决定还是到前舱去,透过驾驶员座位前方和左右的三面舷窗去观察一下附近的景色。再跟这个恶作剧之神呆在一起,我不知道还要做多少愚蠢的事情。天知道我已经一直在矛盾中后悔而纠结不已了,自从我自己不管不顾地跑来地球,再和他重逢之后! 洛基没有管我去哪里,于是我放心大胆地在驾驶员座位后站着,一只手还按在他的椅背上保持平衡,假意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只是看了一阵子之后,我也不禁兴致勃勃/了/起来。 那艘漫画里的超级大英雄们所乘坐的会飞的航母,现在是在大海上方飞行。海中偶尔出现几个翠绿的小岛,环绕着在阳光照耀下显得金色灿烂的沙洲,除此之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广袤大海。从这种俯视的角度看去,真像是从电视或网上流传的风光照里才会出现的难得的美景。 我兴冲冲地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致――阿斯嘉德可没有这么漂亮的海天一色的风光――突然看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出现了几座摩天大楼的模糊轮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把双眼用力睁大到极限,又揉了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那个方位长达好几分钟,终于确定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哦天哪,海市蜃楼!!” 驾驶员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欢呼吓得双手一抖,飞船也因此猛地上下颠簸了一下。我几乎是立即就听见洛基站起身来的动静,他右手里的权杖底端清脆地叮一声叩在座舱的金属地板上。 “怎么回事?” 我很兴奋地指着前方的景象,回头向他说道:“看啊,是海市蜃楼!哦,真的名不虚传,太奇妙了!太美了!” 洛基已经大步走到我身边,沿着我手指的方向,也看到了那一幕,脸上微微流露出惊奇的表情。 “那是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我一兴奋,嘴里飚出来的“海市蜃楼”四个字居然是一种我这辈子没有讲过也没有学过的语言!这种语言曾经多次在我脑海中出现过,比如我刚刚意识到自己对洛基的仰赖已经变成了暗恋,但是他满心只想着要利用我的能力的时候,我脑海中也曾经出现过这种语言所说的两句佛教偈语。当时它们一在我脑海中浮现,那两句偈语的发音直接就跳了出来,不是我这辈子所熟悉的任何一种语言。 我当时没有把这两句偈语用这种陌生而深奥的语言说出来。现在我却居然穿了帮! 这种语言在我的潜意识里藏得如此之深,运用得又如此娴熟――它冒出来的几次,说的都不是普通的日常用语!――我猜它说不定就是我上辈子的母语。 很好,又是一个没有确切答案的问题。而现在我只能把它在心底攒起来。还不是去追寻答案的时候。 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呃……我在电视里看到过这种景色……我转到这个频道的时候已经迟了……没听到它的正式名称,只是里面的解说说,在某个其它的国家,人们是用这几个音节来称呼它的……” 洛基的视线从海市蜃楼的美景上转了回来,在我的脸上短暂地停留。然后他一笑,“是吗?” 他并不相信我的解释。但是我反正也不指望他会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在内。 “它应该不是海上真实存在的景致,只是一个幻影,据说在满足了多少多少条件之后,在晴朗的白昼,也许会凑巧碰上它出现在海上……”我继续解释海市蜃楼的成像原理,只是就连我自己也不记得多少了,所以在关键因素上解释得尤为模糊敷衍。“它实际上是岸上某地的某个景致,被阳光投射在这里的影子……” “哦?就像那些凡人的电脑屏幕上的东西,他们按某个键之后,就可以直接呈现在虚空中吗?”洛基的目光一闪,反问道。 不得不说他真是太聪明了。这都能举一反三! 我吃惊地盯着他。也许是我这种惊讶得不得了的表情对他来说等同于赞美,洛基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唇角勾勒出一丝得意的笑弧。 “那么,那个其实就是幻境了。”他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奇异的情绪。 我一愣,本能地从他的话里捕捉到“幻境”这个我已经无比熟悉了的字眼。 他突然用左手啪地拍了一下驾驶员座椅的椅背。 “飞下去,然后打开后舱门。保持飞船的平稳。” 我觉得他每说一句话都能让我吃一次惊。现在又是这样。 驾驶员答应了一声“是!”,立刻依言压低机头,向着那片海市蜃楼出现的方向飞过去。 我本以为海市蜃楼这种东西,应该是冲着它的方向跑多远,都不可能觉得它再近一点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果然觉得我们好像更接近了它一些。 洛基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他突然伸过左手一下拖起我的右手,转身拉着我向后舱门走去。 “现在!” 39、Chapter 37 飞船平缓地悬停在半空,后舱门缓缓开启。半空中一股强大的气流随着舱门的开启冲进了舱内,吹得我一时间有点睁不开眼睛。 洛基拉着我,走在前面,脚步坚定地走到舱门口。沉重的舱门刚一完全打开,他就喝了一声:“跳!”随即毫不迟疑地双脚用力向下一蹬,拖着我往空中跃去。 我被他一路上拽得踉踉跄跄,刚在舱门口站稳,就听到这么一声命令,身体下意识遵从了,双脚一蹬舱门,身子随即轻飘飘地被他往上方拽去。 有些神o可以在空中飞――确切地说,我总感觉像是长时间滑翔而不是到处飞,北欧神o的飞翔能力跟孙大圣绝对没法比!――但是洛基似乎不属于这些神o之中。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飞。不过今天他的表现却令我吃惊――他站在舱门口,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扯着我纵身跃向空中,直接一翻身飞上了我们乘坐的这艘飞船的顶部,脚下踩着飞船,猎猎的狂风从我们的身体两侧呼啸吹过。 我一个趔趄才站稳。要不是洛基揪着我,我可能早就掉下大海喂鱼了。 不过当我站直了以后,就有非常凶猛的一种激动和兴奋的劲头迅速地冲了上来,把我的胸口占据得满满的。 ……哦买噶这种迎风而立的武侠范儿太帅! “你原来会飞啊?!”我兴高采烈地问他,“我记得以前我们聊过这个话题,你还曾经嘲笑过我不会飞呢。可是你也不告诉我你会飞,害得我想学习飞行还得自己埋头苦练,你知道我从空中摔下来过多少次吗?那真是脸都摔歪了啊……” 洛基淡淡一笑,瞥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说道:“看起来你现在已经练习得很好了。” 我得意洋洋,“那是当然!不过……你就这样跳出来啊?万一我被吓得忘记了怎么飞,要怎么办?” 洛基没有再看我。飞船外面顶部的风势非常大,我感觉好像自己的话一出口就被吹散在了风里。他同样迎着风站在那里,苍白的面容上含着一个淡淡的笑意,随意似的回答我说:“我刚才问过你了,是你自己说你能飞到保证自己安全落地为止的。” 一个足足占去我半张脸的巨大笑容不知不觉地在我脸上绽了开来。 站在这里,仿佛站在全世界之巅,清风迎面吹来,面前是我这一生所主宰的美景,身边就是那个自己仰望了很久很久的人,我只要向着前方展开双臂,仿佛就能够拥抱到自己从未接触过的美妙世界,像梦一样令人难以置信的神奇一刻。 洛基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我的手,但我却无暇顾及。 我迎着那片海市蜃楼的方向尽量地舒展自己的双臂伸出了手,感觉风势都不像我刚刚上来时那么猛烈了。我闭上了眼睛,感觉有一股极其温暖、极其柔和、极其明亮的气息,如同暮春午后的清风一般,从那片幻境的方向吹来,吹拂在我脸上,身上,手上;然后再从我的每个毛孔钻入我的身体里,在我的四肢百骸懒洋洋地游荡,一波一波地涌动,像是海浪轻拍着沙滩,感觉无比美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睁开眼睛。双手仍然没有放下来,那股暖流在继续涌入我的身体。我满含愉悦地转过头,望着站在我身旁的洛基那线条瘦削俊朗,有如雕像一般的侧脸。他的面色此刻也是难得一见的平和,脸上带着柔和的淡淡笑意,海上的风将他微长的黑发的发梢吹得轻轻飘动。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 “怎么样?” 我非常愉快地告诉他:“真是太棒了!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能够从幻境中汲取力量!我还以为幻境只能靠我自己的力量发动和维持,因此对我来说只是个消耗品呢――” “消耗品?”他重复了一遍我的形容词,眼眉微弯,含笑说道:“现在你知道了,你还有更加巨大的能力,只是从未发现过而已――” 我一愣,迅速地在他温柔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意味。 ……难道这也是他的推论之一?而他现在证实了他的推断,也就是说,我确实可以从那些并非由我本人的力量发动的幻境里汲取巨大的能量? 从海市蜃楼的方向传来的暖流仍然在继续注入我的身体,可是这件事情已经不如一开始的时候那么令我感到激动和兴奋了。 仔细想想,与其说我是完全因为这种美妙的幻境的吸引,才显得如此反常的激动和兴奋,倒不如说是只有一开始发现海市蜃楼的奇景时,才是如此。 幻境确实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这也难怪,毕竟我是它们的主宰。 但是后来,我是为什么而感到这么愉悦?在我发现自己能够从幻境中汲取力量之前? ……难道不是因为洛基难得的柔和与纵容,因为他形如异想天开一样的举动,因为他下令飞船滞空,然后带着我上到飞船顶上,更接近地和我一起观赏着这难得的美景?! 我在心中狠狠地唾弃着自己。 真是图样图森破,很傻很天真!! 少女情怀真是它玛德害死人啊!!! 我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双手,任它们垂落于自己身侧。 “我想这已经够了。”我轻声说道,“获得的太多,会让我无法控制这一切。” 获得的太多,会让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我想。 我不知道洛基会不会听出来我的一语双关。 不过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洛基的视线扫过我的脸上,然后他的笑容微微敛起,换成了一种沉思的表情,慢慢说道:“……也许下次,你也可以试着从进入你幻境的人们那里……” 他没有说完,但是我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真是个邪恶的天才。仅仅在我的能力这一项事宜上,他就能够凭空得出这么多详尽而细致的各种推论,听上去简直像是从“约露汀的幻境控制之能力”这一个点开始生发出来的树状图一样。 原来在他心目中,我也不过只是一个树状图而已。 我突然感觉自己无法迎视着他那双自从来到地球之后,就从美丽的绿色变成了淡蓝色的眼眸。 我垂下了脸,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40、Chapter 38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我们先回到了那个我之前呆过的老巢。 那好像是在一处很深的地下掩体里,我猜这里说不准是什么以前建造的核掩体之类的地方,因为塞尔维格博士曾经在这里鼓捣那个什么神秘金属,那玩意儿既然如此重要,却没被那群会飞的航母里的牛叉人们探测到在这里,就说明这里必定很隐蔽,或许墙体也厚得什么射线之类的都无法穿透。 不过钻在鼹鼠洞里不见天日的感觉真是糟糕。我觉得洛基也一样不喜欢这种黑暗潮湿的地下室生活。他可是喜欢站在灯火辉煌的最高处接受万人景仰的那种傲慢的家伙,瞧瞧他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前搞出来的事儿就知道了。 他一进了这处地下掩体就皱紧了眉头。 掩体里还留下几个他以前招募来的手下。我们的人马总算没有都折在那艘会飞的航母一役里。 他走到一个正在看上去就很高科技的电脑系统前叮叮当当地鼓捣着键盘和屏幕的人旁边,问道:“那里有什么异动?” 那个人继续叮叮当当地鼓捣着电脑,十分流利地汇报道:“他们正在开会,刚刚开完。探员寇森据报已经死了。现在他们正在分头商议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切入他们的实时监控,现在他们的航母处于即将崩溃的前夕,没有足够的人手来修理监控系统……您要看哪一处?”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好……好高端! 更高端的是,洛基居然还懂得黑掉那艘会飞的航母里的监控系统,用来随时监控他们!这么高端的手段,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电脑大拿折腾了一番,然后我们眼前的空中突然浮现了一幅3d的立体悬空画面。 画面里是鹰眼和一位穿着紧身衣、身材火辣的红发美女正在谈话,然后那个星条旗壮男也加入了进来。 “那个紧跟在洛基身旁的约露汀很有问题,”我听见鹰眼这样说道,并且我注意到他眼眸的颜色似乎已经变了。我记得原先他眼眸是一种亮得近乎透明的蓝色,但现在看上去已经变成了一种近乎黑色的深蓝,像是风暴来临时夜间的大海,沉默,凝重,而危险。 这大概才是他原本的真面目? 不管怎么说,他看起来整个人好像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包括他的眼神。那群人一定是已经把他治愈了。 “怎么说?”那个红发美女似乎很感兴趣似的追问道。 “她应该是洛基的旧识,当初是洛基指示我去找她的。”鹰眼慢慢回忆着,似乎试图抽丝剥茧地进行分析,“我怀疑她也是一个神o,同样来自阿斯嘉德。” “这不可能,北欧神话里没有叫做约露汀的神。”那个星条旗壮男立刻说道。 鹰眼皱起了眉头,“是没有,我也不记得有这么一个神o的存在……但是你不可否认,既然洛基这么看重她的能力,她一定也是一个神。我没有见过她使用自己的能力,不过我们没有接到过其它改造人体试验的任何报告……她不太可能是地球上的人类。我见过她浮空。” 我忍不住咋舌。 那天我在这个到处是岔路的迷宫一样曲折迂回的鼹鼠洞里闲得无聊,浮起来假扮阿飘的事儿,居然都被他知道了?!我不记得我那天碰到过他啊! 鹰眼这个危险人物还在继续说着:“弗瑞说,寇森探员最后曾经告诉他,她用‘火箭筒’这个词来形容他们所研发的那个灭神的武器……我也曾经注意到她在说话时使用过一些极为现代的词汇,比如她曾经用‘加了四个大螺旋桨的航母’这种字眼来形容我们的飞船……” 这个时候,洛基突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他脸上流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用口型向我说道:“舷窗。” 我的理智砰地一声炸碎了。 屏幕里那个红发美女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问道:“她真的这样说过?你确定她不是从电视或者什么地方学来的?” 鹰眼不耐地哼了一声,答道:“她一天能看十二个小时的电视,但是对这些军事节目从来不感兴趣。” 我大为羞窘且尴尬。 喂!懂得什么叫做人艰不拆吗!而且我难得来一趟地球,又只能宅在地洞里无处可去,我粘在电视前满足一下自己久违了的感觉和好奇心,不过分吧! 那个可恶至极的鹰眼还在冷静地回忆着我露出的种种蛛丝马迹。 “有一次我趁她不备的时候突然问她,她最喜欢的歌曲是什么。她的回答绝对是下意识的,完全没有经过大脑……” ……喂我知道我是愚蠢了一点儿但是你这种轻易就被洛基摄魂的家伙也没什么资格说我吧!!! “哦?!”那个红发美女表情一振,追问道,“是什么?” 鹰眼冷冷地回答:“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监控屏幕上的其余两个人都爆发出一阵惊叹声。那个星条旗壮男率先发表议论:“虽然我没听过这首歌……但我决不相信神域也有这种一听就是流行歌曲的玩意儿存在。” 红发美女则是充当着一种冷静反思的角色,她再度提出了她的疑问:“你不是说她总是在看电视?也许这首歌也是她从电视里听来的。” 被她这样三番四次地唱反调,鹰眼也没有生气。哼!我猜他们之间一定有奸/情!单方面的奸/情也算! 他瞥了那个红发美女一眼,说道:“我才是那个身历其境的人。我敢打赌她那种说话的语气,决不是在说一首最近几天才刚刚听来的歌。” 那个红发美女终于同意了他一次,说了一句很有建设性的话。 “那么,一个神o,她是为什么会对地球上的某些东西表现得这么熟悉的?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我忍不住向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洛基也是神,我看他操作控制那个透明牢笼的时候比你们都熟练,那他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呢。”我没好气地自言自语道。 谁知道这句低声的吐槽被我身边的洛基本人听见了。 他扫了我一眼,含笑说道:“嗯哼,这些凡人总是不知道神o真实的能力,是不是?这也难怪,因为他们跟托尔那种人经常混在一起嘛,难免会对神o的力量有点误解,嗯?” 我勒个去,他是在抓住一切机会发泄他对他哥哥的怨念吗?!这对兄弟还真是相爱相杀的典范啊!!! 大概是我的眼神充分说明了我心里没说出来的槽点,洛基的目光突然投向我,微微一笑,蓦地出招直戳我脆弱的小心脏。 “不过,那首歌真的那么好听吗,约露汀?” 我感觉轰的一声,自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心脏爆成了渣渣。 “我我我就是随口乱说的……我不想让他知道关于我的事情……我不喜欢那个家伙,你看果然他又背叛了你……”我语无伦次地解释,顺手拽出一个槽点来回戳了洛基一记。 洛基是个小心眼儿的神,不过这一次他宽宏大量地放过了我掀他伤疤的举动。 “哦,那个人,我从来就没有认为过他会永久效忠于我。”他淡淡地说,右手的手腕似乎轻轻一抖,手中那柄权杖顶端蕴含着蓝色能量的那块宝石还是能量块什么的突然明亮地闪烁了一下。 ……喂其实你是想说人与人之间的任何联系,不管是胁迫还是感情,除了利益之外,都不可靠吧! ……这个被爸爸和哥哥抛弃和讨厌了的死小孩!我不太清楚你爹在想什么,可是我觉得你哥他很爱你的好吧! “其实我觉得,感情这回事,就像银行。”我突然说道。 ……算了老娘反正也满身都是破绽了还在乎再多一个吗!反正冲着老娘身上那树状图一样的技能树你也不会轻易抛弃老娘这个有用的召唤兽的是吧! “哦,银行,就是他们这些中庭人用来存钱的地方。他们会工作,每个月固定会领到钱作为酬劳,可是他们也不能把一大堆钱统统都带在身上或者放在家里,所以他们会去存进银行,到了未来的某一个时刻,他们也可以一次支取。或者他们可以把很多钱一次存进银行,以后分很多天、很多次,一点一点地慢慢领出来,然后买东西,统统花掉……于是到了那个时候,你又成了一个穷光蛋……”迎视着洛基那显得十分诧异且不加掩饰的目光,我这样解释道。 “感情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来,最后累积成一个很大的数目……然后你以为你很富有了,但是可能在你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一点一点把这些累积起来的感情提取出来花费掉了……最后,你还以为自己像从前一样富有,可是说不定,你已经成了一个穷光蛋,只是你自己并不觉得……” 这个理论可以很好地解释托尔和洛基兄弟之间的相爱相杀,我想。 ……至于奥丁和洛基之间的父子情,我只能说,那就是银行一开始就虚假贷款,今天给你看个科长批的同意条子,明天给你看个给经理打的请款报告,弄得声势很浩大的样子,好像多想做你这笔生意似的――但是等到你打算拿来做个大项目的时候,才赫然发现那笔答应给你的钱根本没入过你的账! 【奇怪我是什么时候对这些凡间的金融术语运用得这么娴熟的?!】 洛基淡蓝色的瞳眸逐渐地敛下,颜色变深,双眼渐渐眯了起来。 “……别让自己最后成为一个穷光蛋,洛基。”我低声说道。“我就是这样一个可怜的穷光蛋,所以我知道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所不同的是,我一开始就是一个穷光蛋,所以我还可以甘于贫穷,并且有时候还可以安贫乐道。 但是洛基不一样。他的起/点太高了,太富有了。所以一旦乍然发现他爹给他虚假贷款,他哥投资在他身上的感情也不那么可靠之后,他还能正常得起来才怪。 而且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神o。我从书店里顺来的那本书上说,他以后会是北欧神话里被放逐的邪神,引发“诸神的黄昏”的大坏蛋。 我想我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洛基的面容逐渐阴郁了下来。 在我们重逢之后,他并不总是流露出这种神情。我不知道他找了多么强大的外援,又或者在什么地方得到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总之他总是显得那么不可一世,信心满满,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个一直到电影的三分之二处都强大得不可战胜,但在最终结局里却被痛揍的反派大boss。 可是现在那股我曾经很熟悉的阴郁之色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一挥手,那个操纵电脑的家伙非常知情识趣地立即将那几个浮空的3d屏幕关了。 “我希望这种对话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他淡淡地说道,不知道是指监控屏幕里那几个漫画英雄的对话,还是指我刚才不怕死地对他进行向善劝说的对话。 即使他指的是我们之间的对话,我也不确定他生气的究竟是因为我还不死心地想把他从奔往邪恶大boss的不归路上扳回来,还是因为我替他的哥哥雷神托尔说了好话,又或者是因为我人参公鸡他快要变成一个感情上的穷光蛋。 反正我有技能树傍身,我不怕。 “好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我退让了一步,转了个话题。 洛基的眼神一闪。 “去确定一些……有趣的事情。” 41、Chapter 39 麻痹如果确定一些事情就代表要在纽约继续搞风搞雨搞破坏的话那我还是不要问的好! 很不幸地,洛基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鹰眼折在那艘会飞的航母上了。那个塞尔维格博士就是个学术疯子,在打架的事情上他比我还战五渣。再说他也有事要忙。 于是洛基把眼神投到了我的身上。 我机伶伶打了个寒颤,慌忙声明:“我我我以前没有经历过这种特殊训练做起事来恐怕不够专业万一误了你的事怎么办!!” 洛基直勾勾地盯着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只用眼神就让我切实而生动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他从里到外彻头彻尾地鄙视得永世不得翻身了。 他的双臂在胸前环抱起来,右手食指有意无意地横过来蹭着嘴唇――这是他在认真思考问题的时候的一个习惯,只是世上很少会有这种需要他认真思考的事情,于是这种无意中能把人电得晕头转向的小动作,他并不常用。 我屏息静气地等着他宣判我接下来的命运。 不知等了多久,他缓慢地笑起来,说道:“没关系……约露汀,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我忍不住又抖了一下。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没关系,约露汀,我等着你的投名状”(话说“投名状”到底是神马玩意儿?!为什么我会觉得除了这个词之外再也没有更适合的词来形容我眼下的任务?!)一样。 ……这种必须先犯罪才能入伙的感觉糟透了!糟透了!! 我无精打采地跟在重新换上那件在斯图加特就已经刷过一遍怪的三件套,显得格外绅士又雅痞,还有一点危险的洛基身后,走在纽约的街上。 ……也不知道神盾局有没有联合cia或者fbi或者国际刑警组织神马的吊炸天机构,发布针对我们两人的通缉令。 应该不会吧?我们连个身份证和户籍登记信息都没有,警察蜀黍要排查都不知道从何下手呢。 洛基走着走着,突然停在一栋外形看上去很古老的红砖建筑门外。 我吃惊地盯着他。他不会是想破坏米国人民本来就得来不易的古迹吧?表这样,放过他们吧……可怜他们立国才多少年,古迹文物积攒不易,就连几十年前的旧邮筒都够资格进国家博物馆的好吗! 洛基居然右手掂了掂那柄权杖――果然是要使坏的先兆!我的脊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然后他居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简单地吩咐我:“该是你的幻境登场的时候了。” 我的大脑一蒙,下意识就想摇头,又生生忍住,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我能不能问一下这里是哪里?你……你等一下又有什么计划?我我我好配合……” 洛基听见我这么问,居然微微偏了偏头,唇角随即漾起一缕笑容来。 ……够了男神卖萌可耻啊!! “这里是那个中庭女人……呃,很重视的地方?”他想了一想,答道,“我们等一下就把这里毁掉吧。” 他说的是简?福斯特?他哥哥在地球上交的那个女朋友?!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看着他脸上那个满不在乎的笑容,觉得一瞬间从头凉到脚。 ……喂你把你哥哥从万米高空关在笼子里扔下去还不够,现在还要砸他心上人的地盘?!你是不是嫌你在你哥面前拉仇恨还拉得不够啊?! 我犹豫了一下,随即感觉洛基把他手里那柄权杖横过来伸向我,用权杖的尖端在我的右手手背上轻轻地点了点。 “约露汀?”他看见我身体一抖,笑得更灿烂了。那个甜蜜的笑容里仿佛浸满了毒.药,我只要看上一眼就会万劫不复。 我咬了咬牙,“你想让我对这栋可怜的建筑做什么?” ……他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砸掉。” 还真是个言简意赅的领袖人物啊。 可是他就没有想过他的手下双q欠费已停机,不足以充分理解他的命令这种事吗! 我看着他双手环胸,施施然站在那栋即将被我人道毁灭的建筑门前的人行道上,薄唇抿起呈一个微微的弧度,眼神微微上飞,看起来真的是好邪恶啊! ……我十分怀念以前在阿斯嘉德的时候那个喜欢恶作剧,但眼神总是湿漉漉得好像一只小鹿(好吧他那个头盔的造型也像鹿角怪)的洛基。 和那时候比起来,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他英俊的外形和挺拔的站姿了吧。即使是像现在这样随意站着的时候,他也总是身姿挺直修长,风度翩翩,该死的迷人! ……可是,我也不能色迷心窍地去为非作歹啊。我一向是个最纯善的良民,现在要对无辜百姓出手,我恐慌得手心后背都在出汗啊。 我结结巴巴地说道:“能……能不能等一等?等……等我组织一下自己的力量……” 实情是,我现在心里没底,那些控制幻境的精神力都调动不起来啊摔!可是我又不可能直接告诉他对不起我没用了! 洛基微微一扬眉,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光芒闪了闪。他没有追问我原因,却突然说道:“你在他们的那艘飞船上,见到了那个关着……托尔的笼子,是不是?” 我错愕地猛然抬起头来望着他,嘴巴都张大了,不知道他打算说什么。 这个问题几乎等于白问好吧!我不但见到了那个笼子,我还差点阻止你把那个笼子从半空中扔下去!我怎么可能忘得了那一幕! 洛基对我呆滞的表情视而不见似的,继续语调平静地说道:“你没有注意到吗?那个笼子里除了有一道能让我稍微坐一坐的钢板之外,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在那个笼子里呆了好几天,记得吗?” 我呆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弄明白他简短话语里的意思。轰地一声,像是在我头顶打了个炸雷,我呆掉了。 “你说……那些中庭人把你抓去以后,就一直把你关在那个笼子里?既不让你休息,也不让你……吃东西?!” 我用力回想了一遍那个四壁都安装着显然是防爆的透明玻璃窗的金属牢笼。里面雪白的灯光明亮得刺眼,我敢打赌里面一定也安装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在我印象里,他所说的那块钢板似乎安装在靠里侧的那一边,上面也许铺着一块薄薄的垫子――但那好像就已经是全部的陈设了。就连地球上的监狱至少也应该多配备一套枕头和被子才对――没有人会在那种地方睡个好觉,是不是?! 我只记得当我冲进去的时候,看到托尔站在那个牢笼的正中间,而那个牢笼里确实除此以外空无一物。当托尔意识到他的弟弟是真的打算把他丢下万米高空之后,曾经有一个试图蹲下身寻找坠落时可供自己固定身体平衡的攀附物的动作,但是当时他确实什么攀附物都没有找到,才又重新直起身来的。 我也记得,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洛基轻易地向那个星条旗壮男和红色铁甲人投降之后,我――还有当时仍然精神被控制的鹰眼以及其它爪牙――也确实是费了点力气和时间,才找到那艘会飞的航母的。 42、Chapter 40 我们首先从斯图加特赶回纽约,鹰眼还花了一点时间来锁定那艘航母的具体位置以及舰上部署,又招募来更多的人手,待一切就绪之后才出发赶往那艘航母去和洛基会合――难道说,在那些日子里,他就一直被关在那个空空荡荡的牢笼里,经受着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刺眼强光直射和神盾局的时刻监控,即使疲惫的时候也没有地方可以躺下来?! 洛基的目光似乎在我脸上缓缓滑过,然后他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我“yes”或者“no”。 我感觉自己好像也并不需要他的肯定回答。 我觉得自己简直已经可以猜想出他在那些天里,除了不遗余力地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蛊惑和煽动那些漫画大英雄,以及神盾局内部相互疑忌,直至分崩离析之外的那些时间――他真正感到疲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在时刻不断的监控之下,他是决不会在那些他视若蝼蚁的低贱人类面前示弱的。他很有可能只是假装出一副悠闲的样子,坐在那道传说中的钢板上,最多只是伸展他那双长腿,向后靠在玻璃窗上闭目养神,就好像他不是被严密监/禁的阶下囚,而是正在什么阳光海滩上享受难得的假期的高富帅似的。 ……可是他会幻术。他可以用幻术欺骗那些抓住他、监视他的人,自己躲在幻影的掩饰之下休息…… 这个念头只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了一霎那,就被我很快地否定了。 即使他使用幻术来做出一个幻影,假装他自己正在闲适地呆在笼子里,他也不可能真的躺倒在那个笼子里冰凉冷硬的地板上,就这么睡着。且不说他睡着之后还是否可以一直维持自己的幻术,他这个人也根本就不可能容许自己在那么危险的境地里,在敌人的环伺和包围之下,还无知无觉地陷入睡眠。 何况幻术也并不能够给他带来可以充饥的食物,是不是? 我低下了头,脑海里反复轮转着那些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想像图,视线在我脚前的行人道的地砖上飘来飘去。 ……那些人不是眼前这栋建筑里的人。这些人……不应该为其他人做过的严苛的事情负责。 可是下一个蹦进我脑海中的念头――确切地说,是画面――就是那天洛基将托尔连着那个牢笼一道从半空丢下去之后,他被地上倒着的那个嘴炮大叔一枪打中了前胸,向后飞起,重重地撞破了身后的舱壁,摔进隔壁的舱室里。 那个时候我惊恐万分地冲过去看他的情形,祈祷他一定要活着;而他看上去也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面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了,嘴唇上的血色也褪掉了一些,双颊瘦削,眼窝深陷,黑眼圈也有些明显;后来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起初甚至要借助于我的搀扶和支撑才能走得好路。 我曾经以为那种虚弱的模样是因为他被那个什么灭神大杀器击中的关系。现在我想我明白了,那也是因为他呆在那个牢笼里的那些日夜,他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待遇和休息。 瞧,这就是恶性循环。他待别人更糟的时候,也从别人那里得到更坏的待遇。于是他更加想要去报复这一切,做更多任性的坏事,然后那些人就更加想要抓到并惩罚他…… 我忍不住抬起头来,转过脸,望着他线条清晰深刻的侧脸。 和在神域的那些岁月比起来,他现在看起来确实是不一样了。 在仙宫的时候,他脸上偶尔还会出现柔软的表情,出现脆弱、犹豫或者不确定的神情或者眼神。那些表情都令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任性而傲娇的孩子,一直认为着自己理所应当可以得到那些优容、耐心、仰望和爱。可是当那一切都消失之后,他不知道在我们重逢之前又经历了些什么,现在的他看上去比从前还要消瘦苍白,眼眶深陷,眉眼凌厉,即使是笑着的时候,神情里也含满了嘲弄、讥诮、虚伪、冷酷、漠然等等令人心惊的情绪。 那个曾经把我从浑浑噩噩、无知无觉的虚度生命中唤醒的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已经消失了。 ……我很想知道,他还会回来吗? 洛基静静站在那里,他一定是知道我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但是他也很奇异地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我看。他注视着我们面前那栋建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会有一点极明亮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一下,又立刻归为沉寂。 我注意到他这种极端英俊挺拔的外形,站在这里,已经引起了一些不明真相的路人的注目。 ……他们一定不会知道这个迷人的、优雅的、英俊的、危险的大帅哥,等一下打算去做什么事。 我像个脑残而可悲的仰慕者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许久许久,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我转过头去,同样面对着那栋建筑,不再看他。 “是不是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达到你的要求就没有问题?” 洛基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答道:“……上吧。” 我深呼吸,然后伸出双手,默默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我等会儿打算把这栋建筑虐待成什么德行,掌心里逐渐升起了一股灰雾。 我双手掌心冒起的灰雾逐渐汇合起来,在空中打着旋儿,形成了一个小型龙卷风一样的东西,愈扩愈大,最后那个风旋大到了可以将那栋建筑整个包裹起来的地步。 洛基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看我的新把戏。我在冲着那栋倒霉的建筑发出风旋之前的一秒钟回头望了他一眼,却看到他满脸的兴奋和愉悦之色,就好像那次我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看到的一样。 ……可是这个哪里是恶作剧啊。这是去作恶啊。 我看着那栋建筑门外挂着的那个写着什么什么实验室的牌子,心里多少也猜到了一点洛基选择这里的用意。 听说托尔那个在地球上的女朋友是个科学家。根据我对这种学霸的理解,一定都对自己的实验器材和科研成果视若珍宝吧。洛基非要带我来把她的心血结晶一次毁掉,这简直跟拿刀子扎她也没什么两样了。 ……可是只要别死人就可以吧。科研神马的可以重新来过的,电脑当机也可以重启,人命可不能restart啊。 我双臂一振,那个形成于我双手间的巨大气旋骤然抖了一抖,从空中疾扑而下,瞬间就将那栋建筑卷入其中。 那栋小楼前的几级台阶两侧精致的铁栏杆瞬间就变成了一团麻花,被无情地连根拔起,卷入气旋里消失了。那栋小楼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仿佛整个结构都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所有的窗框都开始变形,外墙上的红砖开始一点点破碎剥落,窗子上的玻璃陡然啪地一声全部爆碎了,纷纷扬扬的玻璃碎渣像下雨一样落下来。 洛基眨了眨眼睛,好像这一阵玻璃雨遮住了他的视线,打扰了他看戏一样。不过他唇角仍然含着那个淡淡的笑,并没有把那阵玻璃碎渣雨变走,似乎十分享受这种现场施暴的过程。当狂暴的风从扭曲的窗框直接灌入室内,屋里的人们发出一阵阵惨叫,那些科学仪器也都纷纷发出“噼里啪啦”“嘭”之类的爆炸和倒塌声时,他蓝色的眼眸里兴奋得闪闪发亮,含笑看了我一眼,就好像他不但喜欢这种草菅人命的作恶现场,而且还非常享受这种“终于成功地把一个好人掰上了邪路”的成就感一样。 我知道他在看我,心里简直呕得要死。 ……果然盲目的少女情怀真的会害死人啊啊啊啊!! 43、Chapter 41 我的双手一翻,双掌竖起,变成掌心向前平推的手势,掌心涌起一股白光,倏然从那扇大门已经被卷走的空荡荡的门框里射进屋内。 洛基仍然在笑,声音里显得极为愉快似的。 “那是什么?” 我的心下一跳,极力维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和态度,轻描淡写地答道:“去摧毁他们的数据。仅仅打翻他们的东西,想必是不够的吧?” 洛基微微一顿,“哦?!”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味,似乎完全无视此刻行人道和马路上人车纷纷四下走避奔逃的情景,眼睛四下一扫,笑得愈发愉快了。 “真没有想到你也有恶作剧的天分,约露汀。”他称赞我。 ……麻痹这真的是在称赞我吗!先森你难得夸我一次难道就不能给我两句正常一点的话让我留个念想吗! 那栋建筑的警报器从被我卷入狂风中的第一秒钟开始就疯狂地响起,直到现在已经响了约莫五分钟都多。洛基就好像没有听见这一切似的,右手握着的那柄权杖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当作手杖拄到了地上,此刻杖端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着人行道上的地砖,发出有节奏的叩叩声,像是要跳踢踏舞时的旋律。 街头远处传来急促的警车警报声,我回头望了一眼,发现不仅仅是警车、消防车或救护车,就连几辆车门上刷着“神盾局”字样的车子都飞速朝着这里驶来。 那栋建筑的警报器陡然一静,不再鸣响。可能是终于被我发出的狂风幻境撕碎了吧。我紧张地又转过头去望着洛基,暗自期望他赶快叫停我的这次犯罪行为。虽然知道那些警察或者神盾局探员也不可能奈何得了我们,但是这种公然行凶的感觉对于一个从生下来就一直是个超级乖宝宝的我来说,真的心理压力很大啊!! 洛基轻蔑地哼了一声,突然说道:“他们来了。挡他们一下,约露汀。然后我们走。” 我想也不想地双手往那堆追缉车辆的方向倏的一偏,掌心里的白光直接击中了最前面的一排车辆。我双手五指一蜷,再虚虚做了个向上轻轻一抛的动作,最前面的那几辆车猛地一下浮起来,悬停在半空中定了一下,然后向后翻滚,啪的一声又砸中了后面的几辆车。街头一时大乱。 洛基好像很高兴看到我这么上道一样,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拉住我的左手。 我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双手里的幻境下意识一收,那阵龙卷风蓦地无影无踪。 不过这样那栋建筑看起来也是满目疮痍了。它的房顶都被我给掀掉了。一堵外墙都倒塌了,露出里面一群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们,以及七零八落的零件散落一地,已经看不出本来样子的仪器。 洛基一拉我的手,“我们走!” 我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转过身,奔跑起来。我们在行人道上一路横冲直撞,他也居然没有使用幻术之类的脱身,就这么用着最原始的逃脱方法,飞快地跑着,他的长外套下摆和我的头发以及裙摆在奔跑所带起的风里向后飘着,清风好像一瞬间穿透了我的身体,托着我快要飘起来。 洛基并不是一味地拖着我跑路逃命。在他的带领下,我们跑一段,就暂时停一下,依托着转弯时的墙角或大楼的阴影处,他向后丢一个幻术或者我向后丢一个幻境,并不真的要杀掉我们身后的追兵,就只是这么一路上不时地戏耍着他们一下两下,看着他们跌出去或者突然撞上什么东西或者摔成一团,我们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华灯初上的纽约街头街灯闪亮,霓虹耀眼,无数建筑和景观都在我们身边如同水一般向后流去;一票人在我们身后紧紧追着。有神盾局那些面色呆板的特工们,有普通的纽约警察,浩浩荡荡拖成长长一条尾巴,缀在我们身后,喊打喊杀,声势极其壮观。 洛基把权杖交到自己左手,右手则紧紧握着我的左手,拖着我跑得飞快,一度曾经让我产生了某种错觉,就好像是一架飞机快要从地面起飞一样。身体在狂奔中都感到轻飘飘的,风贴着身体两侧往后吹去,我几乎都能感觉到那种空气的流动。 后面的那群人被我们层出不穷的恶作剧摆平了一大片。可是他们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反而好像增援的车辆一批批不断赶到,我听见更多的尖锐刹车声、喊声和杂沓的脚步声。 洛基突然说道:“这些惹厌的蝼蚁,让我们想个更有趣的办法来摆脱他们吧。” 我心下一惊,忍不住偏过头去望着他。 经过了这么漫长一段午夜狂奔,我估计自己的外形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可是洛基却依旧整洁得令人心悸,就好像他压根没有拖着一个外挂――不,以我的运动能力来看,还是“木马”或者“病毒”更能恰当地形容我拖后腿的程度――一路狂奔了这么久,而是刚刚在纽约的中央公园绅士一样地散过步似的。 我可没有他这种胜似闲庭信步一般的闲适。事实上,我跑得感觉自己的胸膛就快要爆炸了。可是顶头boss的话我是不敢不回应的,所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着他喊道:“去去去……哪里?” 洛基似乎微微一怔,蓝眼珠里带着点嫌恶地瞪了我一眼。 ……麻痹即使你是老娘的男神,这种鄙视到了极点的眼神也太伤人了吧!要知道老娘刚刚才为了你为非作歹过!这种过河拆桥的事真的是正经人会干的事儿吗?!瞬间血槽清空!想说老娘缺乏运动体能不行的话就请直说吧!老娘不是男人,不行也没什么!! 不过洛基似乎忍下了他心中几乎涌上来的那一大波对我的吐槽。他又把脸转了开去,似乎飞快地在四下搜寻一个合适的地点。最后我听见他带着一点得意且恶毒的声音:“哦啊,那边有个绝妙的地点呢。” 我一愣,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地方,就被他拖着飞快冲到一栋小楼之前,嗖嗖嗖下了几级台阶,砰地一声撞开一扇门。门内昏暗的光线、暖热而缺乏流通的空气、室内播放着的暧昧骚动的歌曲,登时扑面而来。 我收步不及,又毫无心理准备,一瞬间还要跟随着刚才奔跑的惯性往前冲去。洛基及时狠狠地拽了我的手一下,我身不由己地随着那股力道转了半个圈,砰然一下撞到了他身上,才算停稳。 44、Chapter 42 我的鼻尖撞到了他胸口,撞得我一阵头晕目眩,鼻端一阵酸涩,眼里立即就含了两泡泪。 他明明没有穿那件盔甲战衣,为什么我还是会险些撞出鼻血来!万一真的撞出来了,让他误会我的鼻血是因为发情才流的怎么办!我的面子和节操要往哪里摆!! 洛基不悦地哼了一声,那只握着我的手瞬间松开,飞快地揽住我的后腰,帮我站稳,在我头顶上冷笑道:“……你的体力和你的幻境一样,都令人印象深刻。” 我勒个去我为什么一瞬间会突然想歪了!!脑洞这种东西求你别在这种危急时刻突然扩大好吗!! 我猛然往后一仰头,把鼻端涌上的又一阵酸涩(妹子你确定不是自己要流鼻血的先兆?!)借着这个动作压下去,然后就势抬起头来仰望着他漂亮而恶毒的脸,说道:“很高兴你发现我终于不是一无是处了。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洛基的眼光一闪,瞬间飘向门外,又转回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的脸。我们是如此接近,他唇齿间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令我一阵十分没用地脸红心跳。 “你的幻境,约露汀――真是好用的东西。” 我惊愕地望着他。耳朵里渐渐钻进了这间小酒馆里正在播着的轻快的歌曲。 “tonight i'm gonna have myself a real good time i feel alive and the world turning inside out,yeah! and floating aroundecstasy so don't stopnow, don't stop me 'cause i'm having a good time, having a good time...” 门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我从窗口望出去,发现这间位于半地下的小酒馆,从窗子里平视过去刚好是人行道,我的视野里出现了很多双穿着黑皮鞋的脚。 可是就在那些神盾局探员们后一秒钟几乎就要破门而入的紧急时刻,他们追捕的焦点人物却仍然十分从容地站在我面前,唇角的笑意清晰,含着一抹恶作剧将要得逞的兴奋和愉快。 “怎么样?约露汀?”他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我望着这间小酒馆里的人们。他们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并无所觉,仍然各做各的事,在一个对他们而言称得上很不错的晚上,在这间小酒馆里消磨时光,享受着放松和美妙的约会。 他们都是无辜的人。假如我不出手的话,我不知道等一下这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洛基是不会对这些他视若蝼蚁的中庭人心存一丝一毫的怜悯的。而且我怀疑那些神盾局的探员们会不会为了追求最后的结果――抓住洛基和我――因此也不介意这些无辜的平民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他们会这样宽慰自己:这些全都是因为他们自己不走运,谁叫他们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了这种地方呢?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回答洛基,而是伸出手,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一束近乎于透明的光芒从我掌心冒了出来。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我们身后的那扇门被人一脚踢开。很多人迅即涌入这间突然显得过分狭小的小酒馆,还喊着:“都不许动!警察!” 酒馆里欢乐的气氛登时荡然无存。绝大多数人被警察这么大阵仗的登场吓住了,僵在座位上举高了手一动都不敢动。 我扯起唇角,非常难看地勉强笑了一下,双手往旁边一偏,那束光芒瞬间变成一个透明的光罩,向着门口那群自称是警察的人们当头罩下。 那些人立即在门口跌成一团,后面的人又不断往里冲,等到到了门口发现这种情形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他们在幻境的影响下完全收不住脚步,于是乎几分钟之内门口就摔成了一座两三米高的巨大人堆。那些人被卡在门框里,全都用力挣扎着,口中不断地抱怨着、咒骂着,没有一个人能够爬得起来,于是有性子急的人就开始气急败坏地相互指责。很快他们就吵成了一团。 洛基站在我身边,无辜地对着那些人挑了挑眉,好像很惊讶似的,评论道:“这些中庭人……相互之间敌意都很深啊。” 我没好气地向天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候酒馆里的人们已经炸了锅,大家纷纷起身,惊恐地尖叫着四处逃窜,慌乱地往酒馆的后门处标着“安全出口”的地方挤过去。 我还没来得及弄一个幻境把这些酒客都保护性地解决掉,就看见洛基将他那柄权杖的杖端在地上当的一声用力顿了一下。 与此同时,最先反应过来往后门跑的酒客已经跑到了后门口,用力拉开那扇后门,却赫然发现门外出现了一堵墙!那堵墙就堵在门口,他们丝毫没有逃离的机会和余地。 人们绝望地惊叫起来。后门那里几乎是一瞬间就重现了刚刚发生在前门处的踩踏和混乱,人挤人、人踩人,那里很快就有人发出了惨叫声。 洛基发出一阵得意的冷笑声。他几乎是带着一丝愉悦地,高高在上地站在那里,欣赏着在他的授意之下弄出来的这一场混乱。人们愈是惊恐,他就笑得愈是开心。 ……这个漂亮而恶毒的魂淡! 我立刻意识到假如我再不出手补救的话,这间小酒馆里的混乱将很快变成一场惨剧。我立刻收回右手,往后门处一扬,后门周围方圆几米的地方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游泳池,那群挤在门口的人们纷纷噗通噗通地掉进水里,在水里扑腾的声音此起彼伏。不过我并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那个游泳池的深度,我设定的是一米。而且就连那些水都是虚幻的,看起来真实得怕人,也许会呛到,但是并不会引发什么致命的问题。 在这间不过十分钟之内就变成了一团混乱的小酒馆里,唯一正常地还在运转着的,大概就是店里的音响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制造的混乱开始之后,它就一直保持着单曲循环,一直播放着我刚刚进店时听到的那首曲调欢快的歌。 “i'm a shooting star leaping through the sky like a tiger defying the lawsgravity i'm a racing car passinglike lady godiva i'm gonna go, go, go there'sstopping me i'm burningthrough the sky,yeah! two hundred degrees that's why they callmr. fahrenheit i'm travellingthe speedlight i wanna make a supersonic world outyou don't stopnow i'm having such a good time...” 我在歌词里反复听到“don't stopnow”这句话,黑线地猜想这不会是这首歌的歌名或主题吧。这还真是该死地贴合了我们今晚做坏事的情景,一直恶作剧,永不要停止! 我的左手幻境仍然控制着酒馆前门,当我解决了后门处的问题之后,我才腾出心情来管那些可恶的神盾局探员们。我的左手握成拳,往上轻轻一抬,再掌心向外用力一甩,顿时那个巨大的人堆里的所有人就好像提线木偶一样,仿佛被透明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举到半空,再往店外的人行道上重重地飞了出去。 洛基哈哈大笑,听起来快活极了。 我做完这一切,在欢快的歌声中,黑线又无奈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不过洛基还没有回答,半空中就传来了嗖嗖的破空的风声。街上也随即传来了发动机疯狂轰鸣的声音。 洛基探头从窗子里望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我们要等的人来了啊。” 45、Chapter 43 我跟着他往外一望,顿时惊得险些没有心胆俱裂。 ……我靠神盾局旗下那堆漫画人物一样的超级大英雄是倾巢出动了吗! 我看见鹰眼和那个在监控屏幕里出现的红发美女,以及那个星条旗壮男迅速从一辆刚刚抵达、还没有停稳的汽车上跳下,冲向这边。至于天空里的动静,那是那个在斯图加特威胁洛基就范的红色铁甲人发出的。 我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哦,好吧……你打算就在这儿跟他们决一死战吗?!就靠我们两个人?!” 今天出门之前实在应该看看黄历的! 洛基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我对他的小小质疑,还是因为来的这些人,他一个都不喜欢。 “等一下看看,假如他们都来齐了,那么我们就可以从他们眼前消失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只感觉自己的胃部一阵抽搐。 还要等一下?!我已经感觉自己的心虚和气短严重地影响了自己的力量――何况力量这回事,既然是消耗品,就不是没上限的啊。就算打个游戏,你还要带点药随时回血回蓝是不是!我现在觉得自己在做亏心事,精神力简直低落到了极点,还能拿什么来回血回蓝! 我实在不想打断他的兴致,可是我也不能说谎啊。我结结巴巴地说道:“呃……我……我觉得自己的力量,好像……好像不足以和他们同时……同时对战……” “不足?这是什么意思?”洛基终于回过头看向我了。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虽然很大很漂亮,但是每当眯成这种细长的状态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要心惊肉跳,生怕下一分钟自己就要玩完了。 我硬着头皮解释道:“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呃……支撑一个足以把他们全部挡住的幻境……” 我愈说愈小声,最后险些要把脸都缩到自己的风衣领子里去了。 正在我暗自思忖怎样才能激发一下自己低落的精神力,顺便催化一下力量生长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一花,鼻尖再次重重地撞到了洛基的心口位置。 我吓了一大跳,惊愕地仰起头来,却发现洛基的脸近在咫尺。他缓慢地微笑着,俯下身来贴近我的耳畔,用一种耳语似的低柔语气说道:“……哦,是这样吗?那么我们来想想办法吧。” 我的心跳顿时飚到了二百以上,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脸上发烫,感觉自己都开始语无伦次了。“这这这我会努力的……你不用……不用……” 他含笑的口吻响在我耳边。“不用着急,约露汀。” 他重新直起身,紧接着居然伸出手来,温柔地摸了摸我后脑的头发,然后那只手下滑,停在我的后颈,指尖微凉,令我忍不住抖了一下。 “想一想,约露汀,我们以前在阿斯嘉德,曾经有过多么美好的日子……”他用一种怀念的语气缓慢地说道,语调里仿佛还带着一抹深深的惆怅。 “那个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享受生活就好了,遇过的最大的波折,不过是恶作剧过了火……可是那一切现在都已经消失了。我们被背叛,被遗弃,无家可归……我们在这里,是因为我们不想就这么白白死去,是因为我们想要找回那个时候的美好生活……是不是?约露汀,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虽然知道他是谎言之神,尤其是现在,他带着很强的目的性,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值得信任,我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那个时候,他的谎言和恶作剧里,也曾经存在过真诚的成分。可是现在,那些已经全都消失了。他所尊敬和仰慕的养父遗弃了他,他永远光明磊落、想法直接的哥哥不能理解他,使他变成了一个苍白、偏激、乖僻、孤独而无家可归的孩子。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想起那一次还在阿斯嘉德的时候,他跑来找我,说要邀我去“看一场好戏”,然后就把我硬拽到举行晚宴的地方。我们躲在一个别人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洛基甚至使用了幻术来掩饰我们两人的身影。然后我们看到女武神希芙和托尔正站在一起。 我丝毫没有看错,希芙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托尔,说着一些她在平时的情形下根本不会说的话,比如“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怎么样”之类。然后洛基在我们的藏身地吃吃地笑着,突然回过头来盯着我,说道:你这么认为?那么你就是个傻瓜,米瑟缇丽丝。 我从来都不是米瑟缇丽丝。但是我曾经在你坠下彩虹桥之后,非常非常后悔自己没有对你说过类似的话。 我知道你压根没有真心可言,我也不打算把这些话说出来。我还没有那么抖m。 但是,是的,洛基,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冒险。虽然不见得我会永远支持你那些邪恶的决定,但是我可以在你冒险的时候,跟在你身旁,维护你不至于受伤,阻止你不至于作恶,帮助你重新得回那些你想要的东西,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我默然点了点头,避开了他那双仿佛能够摄人心魄的眼睛,轻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洛基勾起唇角,笑了。 他回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薄唇抿了抿,吐出一个词:“现在。” 他的话音刚落,大门就砰的一声,重新被人从外面打开――确切地说,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后倒下来的。 一颗上面冒着红色光芒的小金属球滚进了屋里,由于惯性的作用,还在地上滴溜溜地打转。我心里一沉,立刻举起手,想也不想地向它的方向一指,地板上就倏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那个小金属球嗖地一声掉了下去,坠向很深很深的地方;几秒钟后,洞中发出一声已经远去的、沉闷的爆响。 然后我不等屋外的人出招,先发制人地双手摊开再前推,掌心重新发出一大团灰雾,仿佛轻得没有一点重量,悠悠地在空中飘荡,片刻之间就弥漫开去,笼罩了整间酒馆和外面的一部分街道。 我听见那个红色铁甲人的声音:“大家小心!我来照亮!” 他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不敢掉以轻心,再度调动身体里四处奔窜的全部力量,将那团灰雾加厚加深了许多。几乎是立即,我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行,这团灰雾有问题!” 那个红色铁甲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贾维斯说,就连它都无法分析出这团灰雾是什么东西。大家一定要小心,这说不定是洛基的幻术。” 我看到洛基的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嗤笑。他好整以暇地把玩着他手里那柄造型很炫酷的权杖,轻声说道:“连目标都搞错,这些凡人的愚蠢啊,真令人印象深刻。” 46、Chapter 44 我可不像他那么悠闲自在。要维持这团那个什么显然更厉害的“贾维斯”都分析不出来的神秘雾霭,非常耗费力气。我又没药可嗑,要回血回蓝,也不能每次都靠洛基跟我玩这些让我的血压和心跳都飚到二百以上的暧昧手段啊!我紧张地注视着屋外,问道:“呃……我可以问一问我们要怎样从他们眼前消失吗?” 洛基微微扬起了下巴,仿佛突然对门外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似的,说道:“那要看你是否足够聪明。” 我一愣,“什么?!” 片刻之后我就明白了他的话。 他居然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我慌忙跟上他,一边走一边加强掌心的幻境输出(这个词为什么有种微妙的违和感?),生怕他径直走出了那团幻境雾霭,暴露了形迹,我们双拳难敌四手,又被那群漫画大英雄抓住。 他走起路来的姿态悠闲而优雅,像一匹正在好整以暇的散步中猎食的豹子,绅士风度十足,又蕴含着无限的张力和危险。我却前额冒汗,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四处张望,形迹可疑,脚下还几次险些绊倒。 他停在门外的行人道上,在我又一次险些一头撞上他后背之后,他看起来好像终于忍受不了我的愚蠢一般,冷冰冰地说道:“看来还是应该给你简单一点的任务。做一个只能罩得住我们两人的幻境,我要其他人都看不到我们。” 我愣了一下,有点迟疑。 “这……这并不难,但是我要做出这样的幻境,必须得使用双手之力……但是我一撤回现在的这个幻境,他们就会看到我们……” 洛基突然笑了笑,他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但是我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眸中一丝笑意都没有,冷凝如冰。 “所以我刚刚才要说,这要看你是否足够聪明。” 我的大脑飞快地转了一下,还是想不明白他想让我干嘛。 ……好吧反正我智商上有硬伤。像我这种纯打手不需要思考,我只要跟随着boss的命令去做就可以了! 我冲着他咧嘴一笑,突然把双手一收。弥漫在这附近的浓重灰雾突然烟消云散。 在同一时刻,洛基突如其来地在地上重重顿了一下他手里拄着的那柄权杖。 我顾不上他这个时候用权杖要干什么,双手飞快地一翻,一层半透明的、泛白的光芒从我掌心升起,几秒钟之内就覆盖了我们两人,像个巨大的透明罩一样把我们两个罩在其中。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那些漫画大英雄虽然反应得和我想像中一样迅速,但是他们瞬即掠过了我们身边,径直冲入酒馆! 我十分吃惊地看了一眼洛基,“他们……没看见我们吗?这不可能啊……” 我发出的两个幻境之间有大约不到半分钟的间隔,虽然已经很快了,但是这群人要发现我们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怎么会对站在行人道上的我们视而不见,直接闯入酒馆找人呢?! 洛基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称得上是得意的笑容。 “哦,他们当然看见了。”他故弄玄虚似的说着,下巴轻轻往酒馆里一抬。 我愕然地跟随着他指点的方向转过脸去,赫然发现酒馆里站着两个人――正是我们两人的幻影!那群人此刻疾冲上去,那个星条旗壮男冲在第一位――最妙的是那两个幻影居然也做出了打算攻击的姿态,所以那个星条旗壮男毫无怀疑地猛冲上去,一盾牌抡出―― 那面盾牌一下穿过了洛基的幻影,哗地一下抡了个空。 洛基爆发出一阵极其张扬、极其开心的大笑声,回过头来对我说道:“我们走吧。” 虽然知道恶作剧是不好的,尤其是戏耍正面角色更是不好的,折腾这么一大群正义英雄,更是正常人应该干的事吗?!――可是我该死的为什么这么小没良心的也感到一阵愉快呢?! 我也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想一想都觉得很愚蠢又单纯的灿烂笑容。 “好。” 一直到我们在幻境的掩护下走出去了很远,还能听见那些因为扑了个空、一无所获而气急败坏的人们急急地在争论、在重新布置防御和追捕我们的计划的声音。从酒馆大敞的门里,那首仿佛今晚已经单曲循环了一辈子的歌仍然在唱着: “i'm having a ball don't stopnow if you wanna have a good time, just givea call don't stopnow ('cause i'm having a good time) i don't wantstopall i'm a rocket shipmy waymars on a collision course ia satellite i'm outcontrol ia sex machine readyreload likeatom bomb aboutexplode...” ……我尽量忽视那句就是顽固地钻进了我耳朵里的神马sex machine之类的黄暴歌词,告诫自己一定要平心静气地操控这个我们藏身的幻境――那群煞风景的家伙可还在我们背后等着抓我们一个现行哪! 不过,洛基看起来就比我放松得多。 洛基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十分得意,又好像略略带着一点失望,似乎他事先想好的效果要比这个更出色似的,轻轻一甩头,说道:“多么美妙的歌呀,说得没错――这就是我举办的一场舞会,邀请这些蠢货一起来共享一下美妙的时光――” 我想,我的三观一定是已经近墨者黑,开始崩坏了。 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完全没有自己做了坏事以后的心虚和自责感,反而有种许久不见的轻松和愉悦。 我们施施然地离开那一团混乱,走在自己的幻境里,不时回头望一眼身后那些急匆匆赶到支援、却一无所获的神盾局探员和那些超级大英雄们,我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反问他:“所以现在绝对不要试着阻止你?” 他走在行人道上,一只手里仍然握着那柄他刻不离身的权杖,另一只手则潇洒地插在裤袋里,脚下踩的脚步仿佛有着某种节奏,像是不自觉地在跳舞一样。 他走在我之前一步之遥,回过头来,满脸都是小孩子一样的得意洋洋之色,笑着说:“答对了,miss fahrenheit。” 这句话不知为何,一霎那突然猛地重重撞入我心口。 我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才好。 他笑着,晃了晃那柄权杖。我猜他这个动作是要把他施在那间酒馆里的幻术收回。 “嘿,那个幻影的我实在看上去太蠢了。”我似真似假地跟他抱怨,借此避开刚才自己一霎那间的不知所措的情绪。“居然就那么笨笨地站在那里等着挨揍!看起来完全是一副已经吓傻了的样子……” 洛基故意仔细地想了想,才耸了耸肩,一摊手,就好像他也显得很无奈似的。 “哦呵呵,难道你不是那个样子吗?”他无辜又困惑地回过头来望着我,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了,挑起一边的眉毛,就好像他对我的质疑真的感到十分惊讶似的。 我一时气结。 “喂!” ……先森请问你知道神马叫做人艰不拆吗?!不对,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听上去那么奇怪的词?! 洛基发出一连串显得极为愉快的哦呵呵呵呵的笑声,笑得我都快要发毛了。 我敢怒而不敢言,忍不住讽刺似的说了一句:“看样子你今晚确实过得非常愉快啊。” 洛基笑着,头也不回地答道:“答对了,miss fahrenheit。” 47、Chapter 45 自从那天我们在纽约街头又掀起一场混乱并成功全身而退之后,洛基又开始忙碌起来。 他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我猜他是打算干一票大的,因为他整天不是跟他原来招募的那些打手们埋头研究着什么,就是自己出门游荡很久才回来,也不知道他是出去为下一次犯罪踩点,还是为了下一次犯罪继续招兵买马。 我十分乖顺地宅在这处黑暗湿冷的地下掩体里,有时候看看电视,有时候看看书,作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宅女模样来,试图模糊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我可真是怕了还要被迫再交一次投名状之类充满恶意的任务了! 不过当初的鹰眼也不是个多么体贴的手下。他并没有为我在这处暂时的栖息地里准备多少打发时间用的玩意儿,书籍就更少了――有限的那么几本还都是带着极强的技术性和目的性,比如政治类书籍,高深的科学类书籍(这大概是为那个不知为何总给人以某种不靠谱之感的塞尔维格博士准备的),等等。 所以在我闷得几乎要发霉之前,我终于决定硬着头皮向洛基申请一次出门买书的放风机会。 听见我忐忑不安地申明自己必须出门的理由之后,洛基沉吟了片刻。 我的心里愈发打鼓得厉害了。 不过洛基这一次倒是很干脆地就同意了我的请求――大概他也明白我的脑残粉属性,认为不用担心我会逃跑这种根本不可能的问题吧――他简单地说道:“……可以。让杰夫和乔两个人开车陪你一起出去吧。……三个小时够了吧?” 我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因为没有想到他如此好说话而愣了一下。 洛基因为我的沉默而总算抬起眼皮来撩了我一眼,轻哼了一声。 “怎么?嫌时间太少?还是不愿意身后有两个跟班?” 我吃了一惊,慌忙撇清,“不不,我没有……” “没有那两个家伙替你开车带路,你能找到想去的地方吗?”洛基的声音平平的,毫无起伏地说道,“还是你认为你自己一个人在纽约大街上闲逛一下午,也不会招来那些号称‘神盾局’的烦人的蝼蚁们纠缠?……不要忘记你也许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毕竟,每一个在我身旁出现的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绝对不同于普通雇佣兵一样的人――他们大概都会花点力气去认真研究和追踪的。你不会想招来什么麻烦事吧?” 他说得有理有据使人信服,我一时间竟然完全无法反驳。更何况,我也不想反驳他的安排。 不管那两个大块头雇佣兵单纯只是被派来给我当司机兼向导兼保镖,还是他们也同时会兼任盯梢监视的工作,我都不在乎。 我又不是出去跟那个见鬼的神盾局或者那群漫画大英雄们秘密接头的。我真的只是出去放风兼买书的。 于是我赶快堆起一个天真单蠢的笑容。 “不,当然不。洛基,你的安排非常周到,谢谢。” 那两个大块头雇佣兵居然还很有一点知情识趣的技能,他们开着车,把我带到了一处较为高档的书店。 这家店面气势宏大地占据了整整两层楼,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二楼的落地窗旁还设有不小的咖啡座,顾客可以一边坐在那里喝着咖啡,一边看看自己打算买的书。 我很快挑拣了十几本书,然后在咖啡座选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说起来,挑选这种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呆着,已经是我长期以来自然而然形成的习惯了。不过在这种充满了咖啡香气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读一阵子书,还确实是一种惬意而令人怀念的享受。 我在面前的桌子上摊开一本诗集,决心利用喝掉一杯咖啡的时间来仔细研究一下这些中庭人打算借着似是而非的句子来传达的想法。 我对诗集产生兴趣,还真的是因为那一次在阿斯嘉德利用幻境之力秘密潜入洛基的房间,在他的书桌上看到那本摊开的诗集中,被他用笔划出来的句子。那些句子逐字看起来都不难懂,但那些字眼拼到一起,就让人觉得没来由地费解,且心惊肉跳。 难道这就是凡间这种能够魅惑人心的诗歌之所以受人喜爱的原因吗?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你的生活就会充满忧虑。我的家在十字路口,房门洞开着,我心不在焉。】 我随意翻开的那一页上这样写道。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我决不会用我的心来回报。倘若我的歌是爱的海誓山盟,请你原谅,当乐曲平息时,我的信证也不复存在,因为隆冬季节,谁会恪守五月的誓约?】 我的手指停在书页的页角上,却迟迟没有将这一页翻过去。 ……因为现在是生命里的隆冬时节,所以你并无意于回顾逝去的那些阳光明媚的初夏里,五月的誓约,是吗,洛基。 不知停顿了多久,我突然听到自己的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在研究地球的诗歌吗,女士?” 我的心脏咯噔一下,猛地抬头! 我的桌前,正站着那天我在那艘会飞的航母的监控系统屏幕上看到的那个似乎和鹰眼之间有点小暧昧气氛的红发美女! 我的心里一沉。刚要翻过一页的手指重又停顿了片刻,然后我缓缓将那本诗集合上,右手按在诗集的封面上。 “您有何见教,女士?” 我没有回答这个红发美女先前的问题。不过我猜想她也不是真的打算跟我谈什么地球上的诗歌。 那个红发美女紧盯着我。我也毫不示弱地回视着她,目光丝毫没有躲闪之意。 我知道她应该是个棘手而难缠的人物。尽管她看上去外形十分性感亮丽,但她的脸上可写满了“我很不好对付”这样的潜台词。她虽然穿着一身便装,完全不同于我那天在监控屏幕里看到的紧身黑色战衣,但是那种浑身散发出来的锐利感却未减分毫。 我放在诗集封面上的右手手指弯了起来,随手在封面上轻轻叩击着。 那个红发美女目光一闪,面部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下来,先前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隐约的锐利之感也消失了。 “我是娜塔莎?罗曼诺夫。”她自我介绍道,“幸会。” 我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回答道:“幸会。我是约露汀。” 我自报家门的时候并没有洛基那种必须加上一个“阿斯嘉德的”这种前缀的习惯。而且那天我已经从监控屏幕上得知,鹰眼这个叛徒早就把我的名字告诉给这个红发美女特工以及那个总是一脸正义凛然的星条旗壮男了。只怕他们现在早已经把一切能够调查的北欧神话相关材料翻了个遍,只为了找出我到底是什么来路。 所以现在这种通名道姓的寒暄方式还真是多余啊。 我们两人谁都没有提起那两个我身后缀着的盯梢兼保镖的存在。 娜塔莎亲切地笑着,她的面孔十分艳丽,但是却美得不让大多数人认为含有侵略性。至少我就觉得自己挺喜欢她的,虽然我讨厌她当初和那个可恶的鹰眼还有星条旗壮男在我背后议论我。 不过分析敌手嘛,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想洛基一定也事先把这群人都分析透了,只是他从来没有跟我讨论过这些事而已。 大概他觉得以我的资质,说了也是白说吧。 娜塔莎含笑指了指我面前空着的椅子:“may i?” 我有点意外地望着她,轻叩着诗集封面的手指微微一顿。 ……还真的打算跟我来一场促膝长谈啊大美妞? 我顿了顿,视线在她亲切的笑容上慢慢滑过。最后,我低声说道:“……请。” 48、Chapter 46 娜塔莎在我面前入座,泰然自若地迎视着我充满防备之色的注视,声音放得十分柔和,丝毫不带一丝危险。 “女士,您放心,我并非是来对你不利的。”她在椅子里十分自然地舒展了一下筋骨,说道:“我是来跟你谈谈洛基的。当然,只是单纯的谈谈。” 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难道是真不知道我身后缀着的那两个盯梢兼保镖的存在吗?还是那两个蠢货已经被她干净利索地解决了?! 我不动声色地摊开右手,轻轻一抖。片刻之后,我才开口问道:“……你想跟我谈什么?” 娜塔莎似乎对我的合作态度感到十分满意。那两片艳丽的红唇笑了开来。她的风格一瞬间就显露了出来,她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知道当初在我们的那艘飞船上,他曾经跟我有过一番谈话吗?” 我一愣,“他?!跟你?!谈话?!” 这几个词怎么想也不太可能组合到一起,真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洛基就是这种人,总是喜欢兵行险着,他说不定觉得跟这个红发美女动动嘴皮子,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刺探一下他们的内部情报,然后顺便给那些漫画大英雄――哦,娜塔莎说他们这个组织还有个炫酷的名字呢,叫“复仇者联盟”?!――彼此之间薄弱的信任基础上再挖点大坑,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我很快从这个消息带给我的短暂惊讶中镇定下来。我觉得我不应该在这个暂时还只能算是对手的红发美女面前示弱。虽然她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顶尖女间谍或者女特工神马的,而我只是一个神域里默默无闻了几百上千年的废柴,但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拿出点身为神o的气度来。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问道:“所以?” 娜塔莎那双美丽的眼睛紧紧锁在我脸上。 “他试图用巴顿特工――哦,就是鹰眼――来刺探我的内心。我承认我和巴顿是旧识,我不愿意看到他被洛基这样的人所操纵。”她十分坦白地说道,“当时,他用一种轻蔑而嘲笑的语气反问我:‘这是爱吗,罗曼诺夫特工?’” 我的心底陡然一震。 我几乎都能想像得出来洛基当时那种该死的表情和语气。 我现在知道了,她是来说服我的。她试图用言语和感情来打动我,软化我,使我成为我们这一方防线上的一个巨大缺口,就如同洛基当初对她所做的那样。 我才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这是爱吗,罗曼诺夫特工?” 娜塔莎的表情微微一顿。她没有回答我这个克隆了洛基的问题,继续说道:“他问我,假如他保证放巴顿特工一条生路,我会怎么回报他。我告诉他我决不会放他出去,他看上去也并不在意我的拒绝,笑着说:‘可我就喜欢这类的事情――你的整个世界都危在旦夕,你却在为了一个男人讨价还价……’” 我的心底再度剧烈一震。 多么绝妙的措辞。任何一个心里但凡有一点点真挚的爱情存在的女人,只怕都会倒在他这一句话之下吧。 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双手没有地方可放。我缓缓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向后靠入椅子里,不带一丝私人情感地点点头,客观地评价道:“确实很像是他会说的话。” 娜塔莎的视线犹如毒蛇一般在我脸上缓缓滑过,令我感到一阵被窥探的不适。 “他说:‘你罪孽累累,你以为拯救一个比你强不到哪里去的人,能改变任何事吗?多么的感情用事!这就像是孩子在请求宽恕,可悲至极!’” 娜塔莎的语气毫无起伏,就像一部复读机一样地在向我转述着洛基的话。 “‘你欺骗,杀戮,为骗子和杀手服务。你自以为清高,遵循自己的准则,粉饰你所犯下的罪行,但它们都是你的一部分。它们将永远无法抹去。’” 我缓缓抬起眼睛,直视着娜塔莎平静的脸。 “听上去很好。”我慢慢地说道,“真是一场精采至极的演讲。那么你被他的话触动了吗?” 娜塔莎示弱似的眼睛眨了眨,随即垂下了眼。 “我只是觉得这番话你应当也听一听。”她说,“确实,他说得很精采。我只是觉得,这么动人的演说,不应该只由我一人独享。” 我顿了一下,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罗曼诺夫特工。我可以给你一点你想要的东西。”我缓缓说道,感觉在自己平静的表相之下,我身体里的血液正在压抑地翻腾着,令我感到冰冷而愤怒。 “我曾经亲眼看见洛基从彩虹桥上坠下深渊。阿斯嘉德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我慢慢坐直了身躯,向前欠身。双肘也随着自己的身姿调整而搁在了双膝上,支撑着我的上身。 “所以?”娜塔莎紧盯着我,问道。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提示太多就没有乐趣了。罗曼诺夫特工,听说你是问口供的行家,想必证词分析也是你擅长的范畴之一。” 娜塔莎沉默了片刻,没有继续追问我,反而往下原样叙述道:“他说,他要留着巴顿的性命,直到让他杀掉我之后。他知道我的每一个弱点,他会一点一点地亲手杀了我。然后他再唤醒巴顿,给他留下足够的时间去欣赏自己的杰作;当他痛苦惨嚎的时候,洛基就会撕碎他的头颅――” 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虽然我的内心深处已经被这样冷酷刻毒的话惊起了滔天巨浪。 “我很好奇你听完之后对他的评价。”我说。 娜塔莎脸上有一条神经瞬间绷紧了。 “我说,他是个怪物。” 我感觉自己的脸终于也无法抑制地绷紧了。 我原先的伪装再也维持不下去。 因为我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画面,就是有一天在那棵苹果树下,洛基刚刚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那个时候并没有对我如实以告,但是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他说: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父母在夜晚会用来吓唬小孩子的那种怪物,你会怎么办? 我当时还以为他又在跟我开玩笑或者恶作剧。 我真笨。我应该看得出来就好了。可是他的恶作剧和谎言实在太多了,以至于终于有一天他说了真话,却没有人敢相信那是真的了。而且他还用那样一种说谎的语气来说真话。该说他真的不愧是恶作剧和谎言之神吗? 我慢慢昂起了头,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个评价真令人印象深刻。” 49、Chapter 47 ……他不是怪物。即使他是霜巨人,他也不是怪物。 娜塔莎敏锐地感觉到了我情绪上的变化,她的眼神里一瞬间流露出奇怪的情绪。也许在她看来,我即使是个洛基的隐秘的仰慕者,即使是他的脑残粉,但是三观未碎,还有得挽救,可以沟通,何至于刚刚说了几句话,我就表露出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呢?更何况,她所说的不过都是洛基的原话,我应该也能听得出来。 我知道我不应该给她留下可乘之机。不过既然在我心目里这次谈判已经破裂了,也就无所谓是不是多放给她一点料让她研究了。 “我相信在你漫长的职业生涯中,见过很多人比他更像怪物。”我慢慢地说道,冷笑起来。 娜塔莎的眉眼微微一动,抬起眼来盯着我,说道:“……可是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两天之内就杀了超过八十个人。” 这个数据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心里一震。 娜塔莎坦然地迎视着我的双眼,她脸上的表情写着“我没有说谎”这几个字。我在心底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在得知这种数据之后还要维护他,我想我这显然是要堕落为无节操脑残粉的节奏啊!! “那我只能说,你见的世面还不够多。”我无情地回答道,“也许你可以去翻翻历史书。” 娜塔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大概她今天来之前,通过对我这个人的分析,也许认为我是洛基这一方可以被攻陷的一个点吧。 她语气还是十分冷静,镇定地开口问道:“你对地球很了解吧?” 我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我不知道你之前和地球之间有着怎样的渊源,”她小心翼翼地挑选着自己的措辞,“但是你应该不希望看到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人民都被洛基毁掉,是不是?” 我仍然一言不发。 娜塔莎轻轻叹了一口气,换了一个坐姿,表情变得诚恳起来。 “请原谅我的失礼,lady……”她明亮的眸子灼灼地盯着我,像要探究到我内心的最深处去。 “这种比喻也许不太恰当……不过在飞船上,我狠狠揍了巴顿特工一顿。” 我不禁愕然。鹰眼那么牛叉哄哄的一个人,居然最后是折在她手里的?! 我虽然知道那群漫画大英雄的组合里,每个人都不容小觑,但是我还真的是低估了她了。 我缓缓直起身子,坐姿笔直。 “所以?” 娜塔莎紧紧盯着我,然后笑了。 “我想您或许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做错事。” 我沉默了片刻,看着她明艳的容颜,突然露齿一笑。“这是爱吗,罗曼诺夫特工?” 娜塔莎明亮的眼睛里有光芒闪烁了一下。 “这要问问您自己。”她用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回避了我的攻击,“这是爱吗,约露汀女士?” 我猜她指的是我毫无预兆地突然堕落为洛基的脑残粉,不遗余力地维护他,对他所做的一切罪恶选择性失明这件事。 不过人一旦堕落了,底线就会消亡得非常之快。我觉得自己自从和洛基在地球重逢之后,自己的下限就一再地被刷新。现在我的节操只怕掉得快救不回来了。 我笑了笑,拿起自己面前那杯快要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哦,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种带着一丝苦涩的玩意儿也会令我充满了无比的感慨和怀念。 “您觉得我可以为您做什么,罗曼诺夫特工?”我不动声色地问,目光从咖啡杯的杯缘上方飘向娜塔莎的脸上。 娜塔莎直直地盯着我的双眼,就好像她能仅仅使用自己的眼神就从我的眼中读出她想要的一切信息似的。片刻之后,她露出一个笑容。 “合作。”她十分干脆地说道,“我需要你和我们合作。” 这个答案其实从我们的这场谈判一开始,我们双方就已经心知肚明。因此我并不觉得惊讶。 “假如我说‘不’呢?会发生什么事?” 娜塔莎不愧是经历过无数冷血残忍场面的顶尖特工,仅仅用一个淡淡的笑容就可以表达出威胁和肃杀的感觉。 “哦不,约露汀女士,”她意味深长地答道,“这个问题本不需要我来回答的――您应该问问自己,假如您拒绝我的提议,在地球上会发生什么事……当您们回到阿斯嘉德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 威胁。红果果的威胁。我想。 她是在考验我的良心?还是在考验我自以为的、对洛基的爱情? “我可以知道,假如你们赢了以后,在洛基身上会发生什么事吗。”我镇静地反问道,径直抛出了这个最大的、也是最核心的问题。 娜塔莎大概没有预料到我会突然击出一记直球攻击。像她这样长期生活在与人勾心斗角的世界里,也许早就已经不习惯像我这样刀刀见肉的坦率态度了吧――她的脸色略微变了一变,很快地扯起唇角轻轻一笑。 “……这要视情形而定。”她避重就轻地用一个标准的外交辞令答案打发了我,“要看他究竟对纽约、对地球造成了多大的损害……我们并不是审判者。” 我紧盯着她那张艳丽而明锐的面容,慢慢地笑了起来。 “哦,我可不太满意这样的答案呢,罗曼诺夫特工。”我轻轻摇了摇头,就好像自己对于谈了半天却只获得这样敷衍的出价而感到不满似的。“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巨大的回报,就要拿出同等的诚意来说服我才可以――” 我的笑容一分一分冷了下去。 “所以,你们以为,在这个地球上有谁可以审判他?审判一个神o?” 娜塔莎的目光突然闪了闪。 “这就是您的底线吗,lady?”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就好像从我刚才平淡无奇的对白中捕捉到了什么了不起的要点一般,虽然语调依然平静而客气,但措辞却不容错辨地直率强硬了许多。 “您想让洛基活下来,想要让他毫发无损地就这么离开?否则您就会拒绝合作?……以他抢夺宇宙魔方、两天之内就杀害了八十条人命的成就来看,您不觉得这样的条件有点太难以达到了吗?” 我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咖啡已经完全冷掉了。 “这不就是谈判的真谛吗?漫天开价,就地还钱……我不擅长跟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所以我想我最好从头到尾都直言以对。”我平静地直视着她的脸,“我不介意您对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作怎样的解读,但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是有底线的。至于我的底线究竟为何――您不妨试着推测一下看看?” 我轻轻晃了一下右手,然后拿起那本桌子上的诗集,推开身后的椅子站起身来。 “我已经听完了您要表达的内容。这些话很好,十分具有说服力――但糟糕的是,我并没有被它们说服。”我俯望着仍旧安然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的红发美女娜塔莎,想着今天我所说的话又不知道会被这个超一流的顶尖特工作怎样过度的解读,不由得莫名地微微感到一阵有趣。 “哦,我猜想您没有真的杀了我那两个愚蠢的跟班吧?……我可还需要他们作司机送我回去呢。毕竟,您知道的,我对纽约可不熟悉。” 50、Chapter 48 那天,我顺利地从书店背后的阴暗后巷里,把那两个已被打昏在地的愚蠢大块头跟班们揪了出来。 ……当然,因为他们已经事先被弄到那里打昏了,所以我打算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发现无人能够替我买单。百般无奈之下,我又离开排队的人群,把我选好的那些书都放了回去。 然后我才离开那间书店,去找那两个原本应该出来监视兼保护我,现在却害得我不得不花费力气去解救他们的蠢货。 娜塔莎果然只是来跟我谈心的。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也果真没有对这两个大脑里塞满了肌肉的蠢货下狠手,甚至没有把他们抓回去的意思。 抓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用。他们只不过是最低等的打手而已。抓了他们也不可能获悉洛基的最新计划,反而还会引起洛基的警惕和防备。何况抓走他们,她暗中打算来策反我的计划也就同时曝光了。娜塔莎是聪明人,可不会作这种不利于自己的选择。 在毫不留情地果断使用幻境之力将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跟班冰水淋头,将其浇醒之后,我回到书店里草草地买了几本书,就赶快钻回那个鼹鼠洞――啊不,地下掩体里去了。 地球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火星……不,神域吧――望着和那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聚敛而来的手下仍然在研究着什么邪恶计划的洛基,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了这么一句吐槽。 那天我和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秘密会面的事情,似乎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那两个大脑被肌肉塞满的雇佣兵跟班好歹还保留着那么几圈脑沟回,也没有笨到要把自己学艺不精,被人打翻在后巷里的失败记录,主动上报给显然对属下的错误与失败容忍度极其低下的洛基。 当然我这种神域小透明难得作一回上位者,风格可跟洛基截然不同。 那天我很善良地用水浇醒他们之后,告诉他们我呆在书店里看够了书打算结账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不见了,于是出来找他们,却看到几个神盾局的家伙们正打算把他们两人结果了。所以我先用较高的武力值把那三四个讨厌的凡人轰走,又给了他们两人当头一记水系唤醒魔法――我当然可以理解他们双拳难敌四手,而且我也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而丧失下次的出门许可,所以他们假如希望跟我一起假装这次出门天下太平,购物尽兴而归,我当然愿意配合他们做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 于是我们竟然就这么蒙混过关了。洛基并没有多问我出门的情况,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太有信心,认为我对他那种盲目的仰慕之情,以及这种情感所带来的忠诚不可能破灭,决不会被神盾局和那群漫画大英雄策反吧。 ……可是我不背叛他,也不能代表别人就不会背叛他啊。比如说,曾经被他摄魂,现在估计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鹰眼。 我曾经有些担心那个看上去就骄傲得不得了,好像决不能容许被他人摄魂和控制这么伤自尊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鹰眼会供出我们的藏身之地,然后神盾局那些一看就十分不得了的漫画大英雄就会集体组团来刷我们这些小怪和洛基这个大boss。但是这种情形并没有发生。 我战战兢兢地问过洛基一次,而他只是带着那种惯常的睥睨不屑的神情,冷笑说道:“假如那种精神控制被强行解除之后没有别的副作用的话,那么也就不值得我使用了。” ……我猜他的意思是说,他还留有后招。或者说那种摄魂即使被解除,也会给受害者留下后遗症――你懂的,忘记个地址或者路径什么的。否则这真的无法解释为什么那天在监控摄像里一脸受到了极大折辱模样的鹰眼,没有化悲愤为力量,带着神盾局杀上我们这个鼹鼠洞,一举把我们这些卑劣的坏蛋荡平。 当然我的这些忐忑不安的小心思,洛基是没有空来理会的。在我方的那么多人都纷纷落网之后,他还有胆继续住在这里,以他的聪明来说,必定也有了万全的准备才敢这么做。 我也曾经疑惑为什么他在从那艘会飞的航母上脱身之后,不立刻就发动总攻。要知道他在那艘航母上受到的羞辱和折磨可不是一般神o所能想像和经历的,以他从前在阿斯嘉德那样的地位和自尊心,他本应立刻愤恨得咬牙切齿,然后铲平这些胆敢冒犯神o的鱼唇凡人们的大本营才对。 可是这种事也没有发生。 我不敢再问他为什么,生怕刺痛了他那原已经很脆弱的尊严和神经。不过我注意到最近这段时间以来,那个科学疯子塞尔维格博士似乎更忙了,基本上都不在这个地洞里窝着鼓捣那些乱七八糟的科学仪器了,而是整天飘在外面,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洛基这些日子也十分忙碌。不是在外面搞风搞雨,就是回到这个鼹鼠洞里继续操纵着什么了不得的密谋。 而我作为一个低等的打手,他是不会把他正在计划的一切如实以告的。在他的眼里,我大概就只是可以被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去操控的提线木偶,而那些控制我的丝线就是我们曾经共有的那些回忆,以及由那些回忆里生发出来的盲目的追慕和情感。 洛基就是个操纵人心的高手,这一点毋庸置疑。虽然他在他的养父和他的哥哥面前往往不能如愿,但要控制我这个脑残粉的感情和行动,他还是驾轻就熟的。 这天,我正无所事事地蹲在那台鹰眼搞来的大电视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遥控器来回换着频道。 ……白天的电视节目果然都很无聊。 我在连续看到至少四个不同的频道在播放同一档总是以普通群众在节目现场爆发的撕逼大战为卖点的日间脱口秀,三个不同的频道在播放长寿低幼木偶片《芝麻街》,两个不同的频道在播放着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肥皂剧《太空仙女恋》之后,终于崩溃了。 ……好吧其实我觉得那个太空仙女恋还是挺有趣的。可是当我兴高采烈地在观赏男女主角――一个憨厚老实的精英宇航员以及从瓶子里冒出来的阿拉伯风格女妖精――这一对儿天然呆互相对着耍白痴的时候,从我身后经过的那些洛基四处搜罗来的手下对我投过来的“天啊这种傻白甜的老肥皂剧她居然都能看得这么起劲真是个笨蛋神o啊不会给我们拖后腿吧”之类的异样眼神,简直戳得我后背上都要变成蜂窝。 最后还是洛基走了过来,才暂时解脱了我的窘境。 “两千岁的愚蠢妖精和一个脑子稍微管用一丁点的凡人的故事……”他修长的身躯随意地倚在我坐的那张沙发靠背之后,双手环胸,右手拇指漫不经心地在嘴唇上滑动了几个来回,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不就是托尔和那个中庭女人的翻版吗。” 我手里的遥控器咚的一声掉到了沙发上。 ……够了男神你不经常酸溜溜地表示出一点对你哥哥和简?福斯特小姐之间超越种族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的唾弃是不是就好像人生里缺乏了一点什么啊! ……可是你这样真的很像是糖果被别人抢走的任性小孩子啊亲! 我盯着那个上面好像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按键的电视遥控器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 “这……这只是你的错觉吧……” 唉,心好累。总觉得槽点有哪里不对…… 洛基居然情真意切地叹了一口气,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个为了自己重视的哥哥陷入不适当的恋爱而感到忧心忡忡的好弟弟似的。 “居然看上一只蝼蚁……喔,伟大的众神之父,会怎样对待他深爱着、并深深信赖的长子呢?”他微微嘟起了嘴,好像因为不能亲眼见到神域至尊父子的嘴炮大战而感到十分遗憾似的。 他说着“众神之父”这个字眼的口吻十分奇特,带着一丝微妙、一丝嘲讽、一丝好笑和一丝森冷,让我不知为何陡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立即挺直了背脊,就好像被教官抓住偷懒的大头兵一样。 他的视线一瞬间倏然投向我的脸上,竟然让我油然产生一种被火焰滋滋烧灼着的错觉。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呃……我、我不知道……”我只能结结巴巴地这样答道。 洛基漂亮的眼眸慢慢眯了起来。他遗憾似的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似是在叹息。 “哦,不,你当然不知道。” 他那根似是无意识地轻抚着自己嘴唇的手指倏然一顿。他的双手落了下来,搭在沙发的靠背上,身躯微微前倾,从我身后慢慢接近我的右耳旁,我能感觉得到他唇齿开合间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垂上。 “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 他缓慢地笑了起来,吹拂在我耳朵上的气息一瞬间变得森冷无比,像是一条昂起了头,在我耳畔咝咝吐信的毒蛇。 “接下来……我、们、一起、去、做、坏、事、吧。” 51、Chapter 49 洛基说这座城市里最辉煌最高大的摩天大楼,叫做斯塔克大厦。 我下意识觉得这件事不可能。 这里不是纽约吗?就算世贸双塔倒塌了还有帝国大厦,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叫斯塔克大厦的玩意儿了?这个玩意儿一听就是某个土豪的家族企业建起来的奇怪建筑,我现在只祈祷它不要是什么奇形怪状比如大裤衩型,或者是什么五颜六色比如土豪金的外表!【奇怪我对纽约的地理怎么会这么了解?上辈子潜藏的记忆神马的不要太灵!能不能赐予我一点有用的东西?!比如说如何把你暗恋的男神从自黑和作死的道路上拉回来的方法神马的!!】 不过既然这个城市里还挤着一堆漫画里的超级大英雄和三个从北欧神话里――好吧,是两个,另加一位我这个书里没有的赠品――来的神o,那么这座城市还真不愧是五光十色群魔乱舞的大都会纽约,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洛基说他要先去“跟那座大楼的主人谈一谈”,让我随后再去。并且让我去的时候在某个地方布下幻境神马的。 我觉得这事儿一听就像是坏事,脑海里瞬间闪现出当初神后弗丽嘉批准我下界时她曾给我的忠告,于是下意识地拿出来拒绝她的次子。 “王后陛下让我不要随意在中庭动用自己的能力,尤其是给中庭带来危险……我听说假如不听从她的忠告,也许会立刻被抓回阿斯嘉德惩罚……” 洛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突然仰起头,爆发出一阵大笑。 “哦,不……”他摇着头,像是又发现了一个我的愚蠢之处一样。“你真的太容易轻信了,约露汀。” 我恼火地瞪着他。 ……我这还不是想拖住你不让你做坏事吗! 他好不容易笑够了,勉强压抑下笑意,说道:“你不会被抓回去的,约露汀。事实上,我们现在谁都回不去阿斯嘉德。” 我大骇,“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我不确定那一瞬间我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不是一丝自嘲。 “没有宇宙魔方,我们不可能回得去阿斯嘉德。没有了彩虹桥之后,我们需要足够的能量才能将我们传送回去。” 我大吃一惊。 “可是我当初来这里的时候,王后陛下告诉我,只要从彩虹桥的断口处跳下深渊就可以……” 洛基一怔。 我们之前从来都没有认真讨论过对方都是如何离开阿斯嘉德,到达中庭的。我不知道他坠落深渊之后的遭遇,他大概也不知道我是采用和他如出一辙的方法来到中庭的。 “母亲……让你跳下彩虹桥?!这不可能……深渊里没有足够的能量,反而……反而……” 我惊异地盯着他。“可是我就是这么来的!王后陛下没有骗我!我也没有受到什么重伤,除了落地的时候重重摔了一跤以外……” ……我想我就是有一种把严肃讨论弄成玩笑的天分。难怪洛基身为恶作剧之神,还那么愿意来看我的笑话。这真是近墨者黑。 洛基扑哧一声失笑,好像觉得这件事真的很有趣似的。 “是吗?那你还真是幸运。”他露齿一笑,“想必是奥丁把深渊里的暗能量想办法聚集了起来。不过他刚刚传送了他的儿子过来,大概再加上一个你,能量就不太够了吧。” 我吃惊,“可是我仍然平安到达了这里啊!” “哦,当然。所以我说你真是够幸运。”洛基眯细了双眼,冷酷地笑道。“能量不够的传送会有怎样的后果?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吧?” 我迷茫地回望着他。 他注意到我缺乏惊恐的眼神,嗤笑了一声,突然举起右手,用他的权杖杖尖轻轻地敲了一敲我的肩头。 “我猜你一定不会想要知道的。” 虽然他没有告诉我真正的答案,但是我还是机伶伶打了个冷颤。并且,第一次在他没有如实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对他充满了感激。 我以后还是得在阿斯嘉德混日子的。要怀着对大boss的怨恨继续在那里生存,对我来说,太难了。 这一刻我突然有一点理解洛基当初的心情了。尤其是当他松开手,坠下彩虹桥的那一刻时的心情。 你被你一直所仰望、所敬慕的人背叛了,无情地遗弃了。在他眼里,你的能力不重要,你的努力不重要,你的乖顺或忠诚不重要,你的生死也不重要。 ……它玛德我为什么在不知道真正答案的情形下仍然开始怨恨阿斯嘉德的终极大boss了啊啊啊啊!!! 最后,也许是被我的打岔给岔过去了,又或许可怜我这个莽莽撞撞地跳下了九死一生的深渊,却仍然好命地到达了中庭的可怜虫;所以洛基并没有坚持让我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布下什么助纣为虐的幻境。 但是他仍然告诉我,他要先走,让我等一下再过去。 太空仙女恋早就播放完了,我又心不在焉地呆在那个地下掩体里看了半小时同一个频道播放的不知所云的爱情电影,觉得再也无法容忍这么枯等下去。 我嗖地一声站起身来,对着那几个正在摆弄电脑擦拭枪支的路人甲喝道:“我们现在就走!” 那几个人都是吃了一惊,其中那个曾经切入过那艘会飞的航母的监控系统的程序猿嗫嚅道:“可是……主人让我们一小时后再出……” 我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地洞外面走去。 “没关系,去早了发奖金!” …… 这还能算是早到了吗。 我盯着斯塔克大厦楼下数个街区之内的一片混乱,默默地在心里抓狂道。 早来了一阵子都能变成这样?!那我假如正点到达的话,这里还有活人吗?!所有建筑不得全部被夷为平地啊?!地标都消失了的话让我上哪儿找洛基啊?! 那几个雇佣兵大概也没想到场面这么惨烈,都愣了一下。 我顾不得他们,率先从我们乘坐的飞船开启的舱门里跳下来。 刚一落地,身后的天空中激射的光束就紧跟着追到了。天空里满是各种我没见过的外星飞船,上面坐着奇形怪状、长相恐怖的外星人。那些飞船毫不留情地向着大地扫射,各种激光就跟不要钱的特效似的嗖嗖地在我头上和身边飚来飚去。逃命的人们发出惨烈的号叫声,被击中的建筑物崩落下土石的灰尘和碎块,街上的汽车被炸中以后也猛然被掀到空中连续翻滚,满地都是灰土、碎片、玻璃碴、大片的血迹,还有倒下的人;总之,这里就是人间地狱。 我刚一愣神,一束激光就从我身后激射过来,一对小姐弟从我身旁跑过,裸/露在外的手脚上流着血,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却跑不过那束激光的速度,眼看就要被炸成粉身碎骨! 52、Chapter 50 我猛地伸出双手,向着他们的身后发出了平平一片透明的白光。那片光芒在趋近那对小姐弟的时候骤然向着前方收缩边缘,形成一个竖立起来的保护罩;几乎同时,那道激光砰的一声击中了那个保护罩,在透明的光罩上激起一阵明亮眩目的细碎光芒。 那对小姐弟啊的一声,因为跑得太快,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他们惊恐地半撑起上身,回过头来。紧接着又一束激光杀到了,我压根来不及多做思考,双臂陡然向外扩展,掌心炽热,发出更强烈的白得近乎透明的光芒。当我感觉到那光芒已经近乎全盛的时候,我的双臂展开,陡然向上一振,那片白光化作一片平平的飞盘一样的事物,朝着半空中那艘追杀我们的外星飞船激射而去! 只听嘭的一声,那艘外星飞船结结实实地被我扔出去的光盘(等等这个字眼用在这里为什么这么诡异?!)砸中了,一阵吱吱嘎嘎声过后,它骤然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和方向,向着另外一边旋转着倒栽了下去。 我顾不得为自己在实战中使用幻境对敌的首次出手而叫好,手一翻收回那个幻境,冲向趴在地上的那对小姐弟。 他们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眼里都残余着惊恐之色。看到我跑过去,他们才放心似的爬起来。 我飞快地扫了他们一眼。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不过身上的血痕应该都已经不再流血了。我放下心来,语气急促地问道:“听着,等一下你们快跑,找一栋大楼钻进去,不要往上跑,往下,找地下室……好了,现在谁告诉我斯塔克大厦在哪里?” 那对小姐弟互视了一眼,拼命点头,其中那个小男孩往前一指。 “就在那边!” 我一抬头,看见前面大概一个街口之外,一栋造型十分拉风的后现代派摩天大楼矗立在那里。楼顶上还嵌着五个银光闪闪的字母“stark”。 ……我靠这个外形不还是土豪金的嘛!差点闪瞎了我的氪金狗眼好嘛! 我站起来,匆匆对那对小姐弟说了一句“保重!”,就往那栋土豪金大楼直冲过去。 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在世界大战的战场上冲锋陷阵。我不得不一边跑一边用幻境给自己也弄了一个刚才施展出来的白光保护罩罩在自己四周,免得我还没到达指定地点就被野怪暗算身亡。 老娘在这个副本里可没有复活点!(话说为什么这句吐槽会一瞬间从我潜意识里蹦出来?!又是上辈子带过来的遗产吗?) 我顶着一个锅盖似的幻境保护罩,倒是可以暂时无视一切伤害,呈现无敌状态,径直冲到那栋土豪金大楼的楼下。还没抬头仰望一下楼上的情形,或是使用我身为神o的飞行技能,我就听到楼顶上当的一声,爆出一声巨响。 我抬头一看,大吃一惊。 哦漏!那个竖立在楼顶的“stark”的最后一个字母k,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撞下来了!此刻那个巨大的k字正在半空中失控地连续转了几个圈子,然后像个炸弹一样正正地向我头顶呼啸坠下! 我慌忙往旁边一跳,同时全力蓄劲,发动了更强的幻境保护,我周围的那个透明的锅盖一样的白光保护罩直径倏然扩展了十几米,白光更炽,将我周围忙于逃命的惊恐的人们都笼罩其中。 这个幻境几乎刚刚发动完成,我就听见巨大的啪的一声,震得我头顶的白光罩都晃了一晃,被砸中的地方的光罩更是向内瘪了一下。好在这个幻境形成的白光罩十分柔韧,几乎立刻就反弹回去,将那个巨大的k字弹向一旁;因为那个白光罩被我推升得很高,几乎与旁边一栋只有两三层高的小楼的楼顶平齐,所以那个巨大的金属k字居然被白光罩反弹到了那栋小楼的屋顶上,哐当一声摔碎了。 我身旁的那些人都好像被自己命悬一线却死里逃生的一幕吓坏了。他们不管是趴在地上还是抱头蹲在地上,或者刚刚只是在拼命逃跑,现在都肢体僵硬地慢慢站了起来,站直了身子,死死盯着我,眼神里混合了感激、恐惧与不可置信。 我大吼一声:“别傻站着,都快跑!”然后迅速地收起那个白光罩,催动全身的力量,双脚用力在地面上一蹬,借力上窜,将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到自己的脚下,像枚火箭一样直直地从地面飞向空中。 我可没有一下子飞那么高的自信,这座土豪金大楼实在是太高了!连它旁边的帝国大厦的高度都有点不够看的!所以我冲到大约三分之二的高度时,已经感觉到了极限,再也飞不上去了。我侧过身子,双脚斜斜用力在大楼外墙上一蹬,趁此机会瞬间又将身体里因为焦虑、急切、迷惑、愤慨、担忧……等等一系列的情绪所激发出来的巨大力量引导至脚下,在半空中转了半个圈,向着楼顶冲去。 但是我的飞行技术远远不足以让我到达楼顶。我感觉气力不继,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幻境和飞行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平台!我大喜过望,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径直向着那座平台冲过去,想赶在自己坠落之前到达那座平台上。 我来不及控制自己降落的姿态和地点,咚的一声重重落地,收势不稳,连退了好几步,慌乱中为了保持平衡,顺手往旁边一撑。只听得“哐啷”一声响,继而是啪嚓,哗啦啦一阵玻璃的破碎声;我总算站稳了,定睛一看,发现我现在站在几级台阶的顶端,而我刚才扶的东西居然是楼顶的一棵盆栽。被我一撑,我自己是站稳了,可怜的盆栽却失去了平衡,飞起来向后撞破了玻璃,直接砸进了房间里,此刻还在地板上骨碌碌地慢慢滚动呢。 我感到一阵懊恼不已,啪地用右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额,骂了自己一句:“为什么每次都抽风!” 不过现在显然也不是个自我检讨的好时机。我甩了甩手,放眼望去―― 哦漏!抽风的人今天显然不止我一个!台阶下面的平台上,正难分难解地打成一团的不就是托尔和洛基两兄弟吗! 我简直觉得脑袋要爆炸。 他们果然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好兄弟啊啊啊――我是不是来得多余了啊?! 我刚一愣神的工夫,头顶上突突突突的一梭子子弹就飞过来了,幸好没打中我,而是打中了我旁边的一溜玻璃围栏,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破碎声,像是过年时鞭炮的声响。 我下意识直跳起来,一边左手嗖地一下晃出一个透明的光盾挡在自己身前,一边喃喃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糟糕,我上辈子的记忆一定是又乱入了。 我一抬头,正好看见之前在斯图加特艺术馆前的广场上曾经见过的那艘飞船。我敢打赌里面至少装着好几个漫画里的超级大英雄。现在那艘飞船船体下边伸出一根黑洞洞的枪管,像机关枪似的正在突突突地猛扫斯塔克大厦的楼顶平台。 ……喂你们怎么连托尔都打算射杀啊! 53、Chapter 51 虽然我知道这种子弹很可能对我们这种北欧神o的体格没效,但是这也不代表我可以乖乖站在这里任由他们扫射。我冲下那几级台阶,来到平台上。托尔和洛基打得正酣――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洛基要赢。他已经占了上风,冲着托尔当脸一拳,将托尔ko在地。 我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洛基的武力值居然有这么高?!要知道托尔拿着他的大锤子,一直以来基本上就走的是健美肌肉派近身格斗流,洛基居然能这么快就把他击倒在地?难道是托尔还是不太忍心对他弟弟下狠手,所以留了力? 我几乎是立刻就打算冲上去拉架,但就在这时,击倒了哥哥的洛基腾出手来,猛然一回身,右手的权杖直指空中的那艘飞船,一束明亮的蓝光从他的权杖里飞出去,砰地一声准确地击中了那艘飞船的一侧引擎。引擎发生了猛烈爆炸,船身下方一侧火光滚滚。那艘飞船突然失去了一侧动力,难以继续在空中保持平衡,就像一只喝醉了的大鸟一样,摇晃着飞了短短一段,在周围的摩天大楼之间的缝隙里穿行,极力保持着不要撞上大楼。 托尔从地上爬起来,被这一幕惊呆了。他的雷神大锤已经脱手,他也顾不上去把锤子召唤回来,就径直闷头冲向洛基的面前,一头撞在洛基的胸前,像个打架打红了眼,因而毫无章法,只知蛮斗的孩子一样,一头将洛基撞得仰面向后摔倒。 我看着他们两个瞬间又像两个孩子一样打成一团,也没有什么套路和章法了,就是你揍我一拳,我给你一掌这样最简单最基本的撕打,虽然听上去砰砰砰地拳拳到肉,但应该暂时不会出什么大事。 那艘飞船在大楼之间左右摇摆着滑翔,左侧机身下的引擎还在熊熊燃烧,冒出滚滚浓烟。驾驶员很显然已经无法控制它了,我眼看着它的机头向一边倾侧,直直拦腰冲向不远处的一座摩天大楼。 我慌忙奔到玻璃护栏旁边,隔着已经被它刚才发射的子弹打得七零八落的围栏,伸出双手向着那座大楼再度发出了我今天已经用得十分得心应手的白光保护罩。 ……我之前想错了。我哪里是什么奶妈治疗师,我的职业应该是坦克才对!今天几乎所有的伤害值都被我一个人扛了!虽然我还不具备吸引仇恨的功能,但是再这样经常在洛基身旁出没的话,有朝一日我一定也能点上拉仇恨这个技能点的! 我愤愤地咬着牙根,看着那艘被击中的飞船十分艰难地在我的保护罩前转了一个弯,又冲着另外一座大楼冲去。 我诅咒了一声,瞬间将那个保护罩又转移到那艘飞船的下一个目标大楼前去。 其实我最稳妥的方法是瞬间制造出一个一片荒原的幻境,用来取代现在这种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场景,等到那艘飞船撞了地,我再收回幻境。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圣母。那艘飞船里的人不管是谁,估计对洛基或我都不会太友好,要制造出一个足以取代附近几个街区的荒原幻境,要耗费我极大的精神力和心力来控制和输出,我才懒得在他们身上费那么大的心思呢。 就这样几个来回之后,那艘飞船斜斜地划过一栋小楼楼顶竖立着的钢管,将之拦腰撞断之后,终于在东倒西歪的死亡滑翔中咚地一声坠地――幸运的是,他们接地的地点正好是一片没有停车和行人的小广场,而且他们接地的一瞬间机身与地面是平行的;即使这样他们也叮叮咣咣在地面上连续弹出去好几回,将地面上铺着的地砖全部铲起并撞碎。最后机头终于撞到了一栋大楼底层的柱子上,得以最终停了下来。 我在平台上隔着护栏往下眺望,隐约看到飞船里面跑出三个人来。当头一个作星条旗状打扮,拿着一张巨盾的家伙实在是太好认了,后面两个因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反而辨识度不够高――不过,其中有个黑衣人那一头红发,在漫天烟尘中还是稍微显眼的。 好吧,看起来这些漫画大英雄应该算是全员出动了哦?真棘手啊―― 我忍不住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他们,转过头来想把还在互殴的托尔和洛基兄弟俩拉开。 但就在这时,天空中异变陡生! 空中原本就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蓝色大洞,洞的边缘部分像是波涛滚滚的海浪,洞内不断发出巨响和闷雷声。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大洞,但是那个时候急于寻找洛基,并没有心思深究这个大洞的来历和作用。现在这个大洞里发出不祥的轰轰巨响,瞎子也能明白这里面要冒出来的绝非善类。 我猛然回头望向还在扭打成一团的那两个人。 其实我真正想看的是洛基,我想看看他脸上的表情,我想问他:这里面将要出来的,就是你一直信心满满的外援?你是神,你怎么能与魔鬼作交易?看看那些已经坐在奇形怪状的外星飞船上用激光毁灭这里的一切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人吧,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神域无处容身,所以你就把下界变成鬼蜮? 然后我看到,那个大洞里出来的,不仅仅是更多的外星飞船和外星人,还有一只巨大到遮天蔽日的机械乌龟,在空中缓慢地拨动四足,似乎地球对于它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族箱,而它要在这里称王称霸,消灭掉这个水族箱里其它的一切生物。 那只机械巨龟在空中浮游而过,突然,从它身上飞射出很多钢索。每一根钢索的末端都有一个外星人,它们灵活地抓着钢索,轻轻一荡就借势跃到了两边的摩天大楼上。它们无视地球重力的吸引,身姿矫捷地攀在摩天大楼的外墙上向下飞速滑去,找到一个有人的房间就直接踢碎玻璃窗跳进去,然后窗子里就传来惊恐的尖叫声与武器的射击声,还有物体破碎的声音,人们重伤的呻/吟和濒死的惨叫。 我看见半空中那个当时在斯图加特艺术馆抓住洛基的红色铁甲人还在跟随着那只机械巨龟飞翔。他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那一身行头似乎非常的超时空高科技,但是就连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的双手一瞬间抓住面前的玻璃护栏――这一段刚巧没被打碎――用力得手背上都绷起了青筋。我整个人都因为强大的恐惧与愤怒在瑟瑟发抖。 我回过头去,却看见这个时候就连托尔和洛基的打斗都慢了下来。我慌忙跑过去,还没到他们近前,就看见托尔抓住机会揪住洛基,痛心至极地冲着他吼道:“你看看这些!你看看这一切!” 洛基的动作也几乎停顿了下来。他们两人只是互相扭着对方的衣服,托尔把锤子横过来,用锤柄顶住洛基的权杖,形成一种角力的均势;洛基盯着大楼外面那些外星军队的目光是那么的震惊,他的嘴都微微张开了,苍白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54、Chapter 52 托尔愤怒地继续吼道:“你以为你称了王,疯狂就会就此结束吗?!” 听到这句话,洛基终于把脸转向他。他们都在剧烈地喘息着,托尔披头散发,模样狼狈;而洛基看上去虽然外表还算整齐,但左眼的眼角却已经被打破了,有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痕,挂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 洛基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很奇怪,好像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好像油然产生了某种体悟而显得有丝平静。他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的哥哥,语气里带着一丝殷切,又好像还带着一丝非常轻微的颤抖,简单地说道:“太迟了。” 他停顿了一霎,把脸转开了,声音疲惫黯淡,轻得如同耳语。“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托尔脸上充满了希望与祈求地殷殷盯着他的弟弟,语调诚恳至极。 “不!只要我们一起,就可以。” 洛基猛然转过脸来望着他的哥哥。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的脸上有一种奇特的、似是想笑,又像是想要落泪的表情。他微微咧开了嘴,露出一个像是苦笑的笑容,却在下一秒钟毫无预兆地右手一翻,一柄锋利的十字星芒形状的小刀在他指间出现。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柄小刀捅/进了托尔的腰腹。 我大骇,眼睁睁看着托尔的右手一松,那柄雷神之锤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巨响。洛基睁圆了双眼,咬着牙,右手仍然紧握着那柄插/进托尔身体里的十字星芒小刀。托尔的左手下意识滑下去紧握住洛基行凶的右手,但下一刻洛基就将他的身体往后一推。托尔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往后倒去。 我的大脑因为这一幕惊变而惊异得忘记了反应。但是我只呆滞了几秒钟,就猛然冲上前去,弯下腰想查看托尔的伤势。 托尔的左手仍然捂着他受伤的地方,因为隔着重甲,我一时也看不清他究竟伤得有多重。我慌慌张张地伸出手去想要发动幻境给他治疗。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洛基的声音。 “sentiment。”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喘息,我蓦地抬头望着他,看见他脸上带着笑容,像是在嘲讽托尔的热血与单纯;但是我却清晰地在他的右眼眼角看到一滴将坠未坠的眼泪。 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他流泪。我惊异得无法行动,无法思想。我呆住了。 他微微眨了一下右眼,那滴泪倏然从他的长睫上落了下来,滑过他苍白的面颊。 那滴泪里仿佛蕴含着一种真正的痛苦,就好像他刚才刺向他哥哥腰间的那柄小刀一样,一刀扎中我的心肺。我张大了嘴,茫然地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和眼角下方那滴未干的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使得我难以呼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托尔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直冲向洛基。他完全在用一种最原始、最拼命的打法,一把抓住洛基的手臂,强行把他拉倒,随即一脚踢向倒地的洛基胸膛,将洛基踢得向后倒去,啪地一声撞碎了他身后的玻璃护栏。然后托尔仿佛觉得这样还不解气似的,立即又把洛基从地上提溜起来,双手把他举过头顶,再重重往地上一掼。 洛基脸朝下伏倒在地上,权杖也丢到一边去了。托尔没有再攻击他,而是站在那里气哼哼地瞪着他,脸上充满了气愤、失望、痛苦、不敢置信的情绪。我都可以从他脸上的表情里读出他的潜台词,那就是“弟弟你真是太不像话了,哥哥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然你将来不晓得会做出什么坏事来”这一类的意思。 我束手无策地盯着这兄弟俩,不知道该上去偏帮那一边才好,还是干脆坐山观虎斗,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虽然闹得大了一点,还是应该让他们兄弟之间自己去解决的好。 不过洛基却并没有给我或者托尔纠结的机会。他突然双手撑地,一个利落的翻身。他身体旁边的那段玻璃护栏刚好在刚才的飞弹攻击中被打得粉碎,他就直接从那个缺口翻身跳了下去! 托尔一愣,大步往前迈了一步,想要看看洛基跳下去之后怎么样了。 看到这一幕,我却是大惊失色。脑海里一瞬间就浮现出了洛基当年从彩虹桥的断口处坠落下深渊的情景,心脏立刻紧缩而疼痛起来。一股狂猛的力量顿时在我的身体里升起,在我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乱冲乱窜,使得我一瞬间整个人都像要爆炸。 我猛地一下站起来冲到护栏边。要不是托尔及时拉住了我的手臂,我恐怕此刻也要和洛基一样,从那个缺口掉下去了。 ……结果我还没站稳,就看见洛基在半空中跳上了一艘刚巧经过楼下的外星飞船。他的手拉住那艘飞船上的一个尖角,一使力就翻身跃上了那艘飞船坐稳了。 那种外星飞船看起来像是能在半空中飞翔的摩托艇,洛基坐在其中一艘上,随着其余那些外星飞船一道向不远处的楼群里飞去。 我目瞪口呆,继而咬牙切齿。 托尔将他腰腹上还插着的那柄十字星芒小刀嗖地一下拔了出来,刀尖上染着鲜红的血迹。他随手把那柄小刀往旁边一扔,那柄小刀刚好掉落在他的雷神之锤旁边。 然后他回头看向我,脸上仿佛戴上了一个正义凛然的面具――除了正义凛然之外,我再也看不出他有别的情绪。 被死而复生的弟弟当面插刀的感觉,一定很糟糕、很痛苦吧? 但是他却显得似乎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消失了,就好像所有的感情波动都随着洛基的那一刀灰飞烟灭了似的。 ……所以这果然还是他们兄弟两个相爱相杀的剧情吗! “约露汀,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听见托尔在叫我,连忙从短暂的走神里重新拽回自己的注意力。 “我?”我有点茫然,“我不知道……洛基让我来这里找他,可是……可是现在他却……” ……他却,从头到尾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当然,也没有给我下什么指令。难道他是以为我们两人之间心领神会的技能已经修炼到了满点,他连眼尾都不扫我一眼,我就能心照不宣,自动自发地跟进和他一起去做这些我完全难以想像的坏事吗? 托尔看着我,我不确定他的眼睛里一瞬间是不是浮现了一丝浅浅的怜悯。我总觉得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流浪猫一样。 “我们走吧。”他说,“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我们得救这些中庭人……洛基引来了那些恶魔,那么我们就来帮忙消灭他们吧。”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其实是想说,洛基所犯下的罪,由我们来替他承担和解决。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这样做。 也许洛基本人并不领情,我们这种行为也太圣母而一厢情愿,但是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和三观,除非扭曲,否则无法改变。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努力,为他争取多一点的宽容和谈判空间,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我还站在刚才洛基跳下去的缺口旁边。风从半空中吹过来,猛烈地打在我的脸上。 被放逐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洛基? 不,我不这样认为。我相信你自己也不这样认为。 你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去改变这一切,于是你就去寻求拓展新的生存空间,新的能够满足你全部骄傲、抱负与野望的地方。 但即使奥丁遗弃了你,仙宫遗弃了你,不是还有我们没有遗弃过你吗?我相信神后弗丽嘉也没有遗弃你。她一直打心底承认你是她的儿子,一直打心底期盼你有一天能够归来。 否则她不会对我网开一面,允许我下界。我们两人当时彼此心里都清楚,我虽然没有说出理由,但我就是下来找你的。 阿斯嘉德神域当时刚刚送走了托尔,所剩余的暗能量已经不足以再传送一个人。我和弗丽嘉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我相信我们两人在那一刻心灵产生了奇妙的沟通。无需多言,我们已经知道对方会做的抉择。 我知道她已经尽了她的全力想要找回你。因此她不惜将我送下界去,耗费掉奥丁大帝花费无数心血时间才收集来的剩余的一点暗能量。 她也知道我为了能够重新见到你,不惜冒险。即使她告诉了我暗能量不足的情形下贸然进行传送可能导致的后果,我还是会走到彩虹桥的断口处,和你离去的那天一样纵身跃下深渊。 我不知道奥丁大帝是否知道我的请求和弗丽嘉的决定。但是我总认为在阿斯嘉德所发生的一切都很难完全瞒过他的眼睛。不管他默许我冒险传送下界是否有别的考量和设计,我都无所谓。 阿斯嘉德的神o有很多,洛基。少了你一个,其实也看不太出来。 但只有你,能够让我像现在这样,全身涌动着巨大而难以想像的充沛力量。让我像现在这样,鼓起勇气和我从未面对过的险境和敌人去战斗。 我将用我自己的愚蠢方式去维护你。即使你一开始的打算仅仅只是将我收归麾下,合理利用。 我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模样,向着面前的风舒展双臂。 我并不是一个武神,也不需要上战场,所以并没有希芙那样的盔甲装备。我身上这件是自己在阿斯嘉德的时候飞翔时所穿的衣服,连衣短裙、修身长裤与及膝长靴的打扮,作战的时候也算轻便。 我向着迎面吹来的风慢慢舒展开双臂,一道耀目的白光从我的双掌中激射而出,平平在我眼前的虚空中摊开,形成一道流丽的白练。 我那种横冲直撞经常半途撞山撞树的飞行技术,在摩天大楼林立的纽约显然是行不通的。我最好还是想点别的办法代步吧。 我纵身向前一跃,跳上那道白练。它虽然是幻境所形成的,看似柔韧,却承重极稳。我在上面仅轻轻摇晃了一下就恢复了身体的平衡。 我没有回头,而是用视线在楼群中扫视,看到了洛基乘坐的那艘外星飞船,正在俯冲向两栋大楼中间的通道中,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我头也不回地冲着托尔喊道:“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然后我没等他回答,就催动脚下的光练,朝着洛基的方向疾飞而去。 飞到一半,我突然发现那个红色铁甲人径直冲着某个方向飞过去,他的身后紧跟着那只机械巨龟。我及时急刹车避让到一旁,险些被那只过分巨大的机械乌龟扫到。它丑陋的一只脚几乎是紧贴着我的脸过去的,我感到一阵反胃。 避开了这次险情,我一秒钟都没有耽误,立即催动光练继续往前飞。飞了还没有一分钟,就听见那个红色铁甲人的目标方向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隆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一起、继而搏斗,砸碎了周围物体的声音,伴随着巨人的咆哮声和周围大楼上的外星人的哮叫声,吵得我的脑袋像是要爆炸。 我厌恶地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发现一个身材极度高大的绿色巨人,正在和那只机械巨龟搏斗。虽然那个绿巨人的体积仅仅是那只机械巨龟的十分之一乃至几十分之一,但是他看起来却力大无穷,跟那只机械巨龟一对一也完全不落下风。那个红色铁甲人在空中继续飞行,不时攻击着那只机械巨龟。 好吧看起来他们应该能搞定那恶心的玩意儿。 我又飞出去大约一个街区的距离,就听到身后传来更加巨大的响声。那只机械巨龟被击中坠地,爆炸起火,四分五裂。绿巨人发出一声示威的咆吼,和其他那些漫画里的超级大英雄背靠背站成一圈共同御敌。我看到托尔也在他们中间,高高举起了他的雷神之锤。 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也无意于加入他们。 我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我转回头,不再停顿地冲着洛基的方向直飞而去。 55、Chapter 53 我还没到洛基的面前,就看到他,高高坐在那艘外星飞船上,垂着眼睛俯望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满脸都写着厌倦的表情,轻声一字一句地下令道:“把他们都派出来。” 他的脸上毫无兴奋或激动的情绪,即使这场激烈的战争自他而始。他的脸上也看不到有一丝自傲或是失望,就好像他对这场决战的胜负突然失去了兴趣一般。 天空里的那个巨大的洞中钻出了更多只机械巨龟或机械巨鱼(总之就是那种前半截像乌龟,后半截像泥鳅一样的机械玩意儿!),我忍不住仪态全无地骂了一句粗话。 “shit!” 一只巨龟冲着我直扑而来。我吃了一惊,集中精神力,将脚下踩着的那段光练的速度瞬间提升了一倍,灵活地操纵着它在那群外星飞行大队里穿梭,虽然急转弯时也有摇摇晃晃的时候,但是我聚精会神,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自己的脚下,学着刚才所看到的那个红色铁甲人的行动,左转右转地将那只机械巨龟引到了外星飞行大队里。几个起落转折,就把那群外星飞船弄得七零八落,队形大乱。 ……哦呵呵借刀杀人神马的不要太爽哦! 突然,我的耳边传来一声厉喝:“约露汀!你在干什么!” 我浑身一抖,立刻循声望去,发现自己一路左冲右突,居然已经跑到了洛基的飞船近前。 没听他的话,反而还发动幻境跟他作对……哎我的爱情原来这么薄弱啊――我有点心虚,立刻在脸上堆起一个有点讨好的笑容。 “我……我当然是要来找你了。”我跟在他的飞船旁边以相同速度一路疾飞,语气无辜地答道。 “然后顺便替我消灭一些我的军队?”洛基冷冷地反问道。 唉,这么快就被拆穿了。我当然抵死不能承认! “你的军队追着我要弄死我,我只能逃跑啊……”我弱弱地答道,“我也只能跑来找你求救啊……” 我前所未有的厚颜无耻居然弄得洛基一阵语塞。片刻之后,他的手往地下一指,怒气冲冲地质问我道:“你是打算加入他们吗?” 我立刻作出吃惊的表情,“这怎么可能?!你忘了我在他们那艘大飞船上面说过我决不跟他们是一伙吗?” 事实上那时候他正好被那个什么灭神大杀器击中,撞破舱壁摔进了另外一边的舱室里,能够听得到我这句话的可能性不算太高。但是洛基听完我斩钉截铁的回答,却突然默了一下,然后泄愤似的指着不远处的一艘外星飞船说道:“证明给我看。去把那上面的那个女人打下来!” 我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那艘外星飞船上,驾驶着飞船的那个外星人后背上居然趴着那个在监控屏幕里跟鹰眼说我坏话,后来又秘密来找我,试图说服我投入他们阵营的红发美女,娜塔莎?罗曼诺夫。我是头一次见到她战斗,确实身手不凡,那个驾驶飞船的外星人似乎已经被她所控制了。所以那艘飞船的控制权也落入了她的手里;此刻那艘飞船正在向着斯塔克大厦的楼顶径直飞过去。 ……够了男神你到底是想让我交几次投名状才能放过我啊!! 我微微皱起了眉,问道:“行是行……可是,洛基,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听到我事到如今还要问出的这种愚蠢的问题,洛基似乎很惊讶似的,他顿了一下,视线一瞬间扫向我们面前混战的惨烈景象。然后,他勾起了唇角,轻声笑了起来。 “我想做什么?……我想做这个世界的主宰,这个世界的王……”他用一种厌弃而淡漠的眼神俯视着我们下方混战着的众生,以及被这场混战已经毁得不成样子的街道,平静的语调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和好笑的意味。 “我要证明给每一个曾经轻视,曾经放弃我的人看,我比任何人都值得这一切,值得那张王座……我才是更合适的存在,是更出色的存在……我厌倦了藏匿于阴影之中,我注定要统治这个世界――”他的目光缥缈,一瞬间飘远了,似乎漫望着我们面前的虚空里的某一点。 我飞在他身侧,感觉一瞬间脚下踩着的那个白光幻境忽然抖了一抖。我慌忙收束心神,命令自己集中精力。 我现在的力量已经可以允许我像这样暂时小小地分一下心,却仍能维系那个让我拿来作为交通工具的小小幻境。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拜洛基所赐。 我也知道,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比他的哥哥雷神托尔更擅长思考,心思也更缜密。 我还知道,假如没有那样的身世,他或许真的是比托尔更加适合当阿斯嘉德的王。 可我更知道,事到如今,他的愿望已经不太可能实现了――即使他所召唤来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生物看上去暂时以人海战术占了上风,他也不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没有一个传说或故事里,反派大boss能笑到最后的,洛基。 更何况,这些怪物到底是你从哪里召唤而来的东西?你又是否需要为这种召唤来的助力而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可以让人不劳而获的;你究竟要许诺怎样甜美的回报,才能让这些怪物甘心为你所用? 我凝视着他在这一团混乱里却显得异常平静的侧脸,结结巴巴地想要最后一次尝试说服他。 “这……这样做是有风险的……” 洛基闻言,似乎很稀奇似的把头微微一偏,淡蓝色的眼眸霎那间在我脸上停驻。片刻,他露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意,缓缓点了点头,眉毛一挑,目光中闪现出某种奇异的光芒。 “哦~是的――” 他那种缓慢而危险的笑容在我眼前仿佛无限扩大开来,使得我突然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我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向着洛基微微一颔首,一言未发,就催动脚下的白光幻境,径直向着前方的那艘被娜塔莎劫持的外星飞船冲过去! 随着我们之间距离的一分分缩短,我伸出了左手,向着娜塔莎那艘飞船的方向举了起来,手向下一切,划出一道圆弧状痕迹。 一股近乎透明的白光从我掌心射出,瞬间就从后往前整个包覆住了那艘已经快要被娜塔莎完全控制的外星飞船,像一个透明光罩一般,将她困在其中。 我的左手手腕轻轻一晃,五指慢慢向内收束起来;随着我的动作,那个幻境光罩也开始向内缩小,逐渐缩窄到了沿着飞船的外侧边缘紧紧贴覆其上的范围,而且仍然在沿着船的边缘往里收缩,渐渐漫过了飞船的地面和娜塔莎试图控制的那个外星怪物,似乎像要把娜塔莎一个人包覆其中,制止她的行动,并毫不留情地将之挤压成齑粉。 娜塔莎还骑在那个驾驶飞船的齐塔瑞人后背上与之搏斗,无暇顾及我的幻境攻击。她在百忙之中飞快地抬起头来扫视了我一眼,目光凛冽地一闪。然后,她重新低下头去,用手臂勒紧了那个驾驶飞船的外星怪物的颈子,头也不回地喊道:“鹰眼!” 56、Chapter 54 此时,娜塔莎和我,以及仍然驾驶飞船紧跟在我们后面的洛基,都已经飞到了距离鹰眼所在的那栋大楼不远的地方。我们飞得很快,一瞬间就已将鹰眼驻扎的那栋大楼又甩在脑后;但在我掠过那栋大楼楼顶的一霎那,我听见鹰眼用一种略微诧异的冷静语气问道:“小娜,你在干什么呢?!” 我的手一抖。那个几乎要把娜塔莎挤死在其中的幻境光罩也随之抖了一抖。 ……哦漏叫得这么亲热果然有奸/情!!真是闪瞎了我的钛金狗眼!!下一秒钟我就决定自己要加入情侣去死去死团!! ……而且看起来,洛基大概也是情侣去死去死团的中坚力量?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继续作出攻击,洛基就操控着他驾驶的那艘飞船,径直向着娜塔莎的飞船开了火。 我及时往旁边一闪,一道蓝色激光就擦着我脚下的白光幻境飞了过去,啪地一声――击中了娜塔莎勒着的那个外星怪物的肩膀,爆出一连串明亮的火花。 娜塔莎一边继续勒紧那个齐塔瑞人的脖子,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喊道:“呃――小小地帮点忙?” 此刻我们的飞船追逐战已经又持续了好几个街区。当我决定继续收缩那个幻境光罩,试图把娜塔莎从那艘飞船上掀翻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从自己背后传来一阵凛冽的破空之声! 我下意识微一侧身。几乎与此同时,一支通体漆黑的箭枝掠过我的脸侧,激射向我身前几米之遥的娜塔莎! 我发出的那个困住娜塔莎的幻境光罩一瞬间就扭曲了,中箭的地方随着箭势极度向内凹陷,箭头上的蓝光一闪一闪着,突然爆炸了。随着砰的一声爆炸声,我的幻境光罩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我发出“啊!”的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向前一跃,右手一翻,掌心重新幻化出了一束白光,仿佛一条极粗的绳索一般,瞬间自动绑在娜塔莎控制着的那艘外星飞船上,双手抓紧那道光束,就像拔河时抓着绳索一样,将那艘飞船的去势生生阻拦了下来。 但是我的胜利仅仅只是一霎那的事情。娜塔莎突然把架在驾驶飞船的那个齐塔瑞人脖子上的匕首用力向下一按,喝令道:“加速!加到最大!” 那个齐塔瑞人立刻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那艘外星飞船发出轰轰的响声,我只觉得手中光束的另一端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恍神的工夫那束光束就被飞船拽得划出了一道抛物线,突然向半空中荡飞起来,我的身体随着那束光束的反弹之力也被骤然抛上半空! 我的身体还在半空,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一甩手把那束幻境幻化出的光束收了回来。但是我已经失去了重心,仓促间也看不清自己下落的去向。下一秒钟就感觉到一条女性的手臂猛地拽住我一条手臂,用力把我往她的方向拉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我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娜塔莎的手中。我们仍然在那艘先前她劫持的外星飞船上,她右手的匕首仍然顶着那个驾驶飞船的齐塔瑞人,左臂横在我的颈间,勒住我的脖子,勒的力度和位置都十分巧妙,感觉上好像只要我稍有反抗,她就可以立刻加力把我扼死一样。 我刚刚微微一动,她就立刻在我耳边压低声音轻喝道:“不许动!我想咱们两个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不会想要让我拆穿你吧?!” 我的心下一震。 ……果然刚才还是应该选择把幻境化为透明的墙体挡在飞船前面,看起来才更没有破绽吗?! 娜塔莎发觉了我异乎寻常的沉默,得意地嘴角一撇,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作出应有的选择,女士。”她低声评论道,随即手起刀落,居然把那个齐塔瑞人给一刀宰了,然后一脚把它的尸体踹下了飞船! 我吃了一惊,苦于无法转身去看她,只能保持着身形僵直不动,喊道:“你想干什么?!” 娜塔莎干脆利落地把我往驾驶座上一推。“给你腾地方。”她借着那股推力把我硬按在驾驶座上,随即整个人趴伏在我背上,左臂仍然勒住我的脖子,右手里的匕首顶在我脸旁很近的地方,大声威胁我道:“你来驾驶!快点!!” 我无可奈何地伸出双手,尝试模仿刚才那个外星人的动作,两只手分别放在两侧的操纵杆上。这艘像是摩托艇的玩意儿驾驶起来也颇与摩托艇有相似之处,我原本以为这玩意儿很难驾驭,但我一旦把手放上去,它就自动开始跟随我的动作和手部细微的移动来调整方向,继续飞行――真是外星高智能的良品! 我愣了一下,一边继续尝试熟悉它的操作系统,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去哪里?” 娜塔莎爽快地给了我答案。 “斯塔克大厦的楼顶!” 我一愣。 去那里干嘛? 不过我和娜塔莎事先也没有套好招,我完全是临阵反水,现在是否能够顺利瞒过洛基的敏锐,全凭我自己即兴发挥的演技。所以我现在尽量避免和娜塔莎过多交谈,以免让洛基觉得我俩很熟似的,所以我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你可以表现得态度更强硬一点。”就掉转飞船的方向,径直向斯塔克大厦飞去。 娜塔莎不愧是俄国的王牌特工,随机应变的能力比我强上一百倍。她闻言立刻用力一勒我的脖子――手劲十分巧妙,我没有感觉到如何难过,但她那个动作的幅度可大到旁边的人全都能看得见――右手的匕首又往我脸上凑近了一点,厉声吼道:“别想耍花招!否则我不介意试试看你们这些阿斯嘉德人是否真的拥有永恒的生命!!” 哦呀,真带感。 我立刻大叫起来:“不要……不要这么做!” ……我觉得自己很有演孬种的天分。 突然,我们的身后射过来一道凌厉的蓝色激光。我感觉到娜塔莎顶在我右肩上的手肘猛地向下磕了一下,我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右肩随之垮下,右手一软,飞船蓦地向右一歪,那道蓝光擦着飞船的左侧飞了过去,砰的一声打在旁边的大楼上,激起一阵灰土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我还来不及庆幸躲过一劫,就听见身后娜塔莎厉声喝道:“是你!!” 我一愣,“是谁?!”哪个王八羔子敢暗算我?! 娜塔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嗤笑,“哦呀,真不知道他是来救你的,还是打算来把你一道弄死的。” 我的心蓦地往下一沉。 “你说……是洛基?!” 57、Chapter 55 娜塔莎哼笑,“还能有谁?我可不认识那些外星怪物。” 我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原先气鼓鼓的气球,突然被一根针狠狠扎了一记,噗通一声,先泄了一半的气,剩下的除了还有一些余悸未消的恼怒之外,就只有困惑不解。 “他干嘛攻击我们?!难道他没看见我被你挟持吗?” 虽然被攻击,娜塔莎勒着我脖子的那只手也丝毫没有放松,显然对于她这种超级特工来说,做戏必须做足全套。 “也许在他心目里,你并没有那么重要。”她淡淡地回答我,真是时刻不忘自己的职责,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刺我一记! 我气恼地喊道:“喂!你能不能有一次试着不戳人伤疤?!这是一种职业病吗!” 我刚喊完,就听见身后的娜塔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真可爱。”她直率地称赞我,“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家伙不喜欢你。” 我没好气地向天翻了个白眼。 ……称赞别人的时候还要同时狠狠戳人的肺管子一记!这些俄国特工真是心狠手辣! 不过娜塔莎并没有给我反唇相讥的机会,她第二次头也不回地喊道:“鹰眼!!” 鹰眼那个家伙听上去就好像她的召唤兽一般,尽管我们已经飞得很远了,还能听到他含笑的声音在风里隐隐传来。 “我来对付他吧。” ……哦买噶伟大的众神之父啊这不科学!!! 距离这么远了为什么我还是能听见这家伙的耍帅台词!主角光环要不要这么强烈!还有他那句话里的“他”显然指的是洛基――那么他打算对洛基做什么?! 我的大脑还没转过一个来回,就听见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我下意识猛地回过头去――要不是娜塔莎见机得快,飞快地把贴在我颊侧的匕首往旁边斜了一点,现在我的脸八成就被自己给毁容了――却看见洛基驾驶的那艘飞船在半空中爆炸了,他的身影被气浪掀翻出十几米开外,向下坠了下去! 我大吃一惊,心脏为之一缩! “喂!”我几乎想要马上跳下飞船去看看洛基到底怎么了,伤得如何。 娜塔莎及时抓住我的衣襟。 “你想现在就让他知道你在欺骗他?”她低声咬着牙威胁我。 我猛地回头,看见娜塔莎那张近在咫尺的美艳脸孔,表情里全是狠辣。但是我也知道她说得对,洛基刚一出事我就立刻跳下飞船去看他,就证明我其实不受娜塔莎的挟制,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在做戏而已。 ……可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洛基平安无事的前提之上啊!你那炮/友到底做了什么能炸了洛基的飞船啊!!洛基又是掉到哪里去了啊!!! 我咬牙切齿了几秒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娜塔莎仍没放松我的衣服,“去关掉那个该死的装置!” 随即她狠狠地勒了我一下,“升高高度!我要高过斯塔克大厦的楼顶!” 我抬眼一望,发现我们几乎已经要到了那座土豪金建筑的楼顶,就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等娜塔莎下了飞船之后,我也假装逃跑,再去找洛基。 飞船很快越过了斯塔克大厦楼顶的高度,继续往上升去。我还没有想到接下来要怎么办,就感觉娜塔莎突然一下揪住我的衣襟,似乎打算直接就这么跳下去。 我顺着她的方向也往下看去,刚打算配合她的动作一起跳,就赫然看见洛基正倒在斯塔克大厦的中央平台上!鹰眼的逆袭果然强劲,刚才他的飞船爆炸后,气浪居然把他掀到了这里!此时他刚刚从地上站起身来,头盔也不知道摔到哪儿去了,似乎摔得不轻。而那个身形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绿巨人正径直窜到他面前,伸手向他抓去! 我大惊失色,“喂!洛基!!” 就在此时,娜塔莎已经用力勒紧我的前襟,吼道:“跳!”就拽着我一道从半空中向着那栋大楼的楼顶跳下去! 我猝不及防,也没有来得及发动幻境来保护自己,直接从半空中坠落了下去。娜塔莎还在空中的时候就松开了揪着我的手,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咚地一声摔到了楼顶另外一端的沙石地面上,掀起一阵呛人的灰土和尘雾。 我在地上连续打了好几个滚,后背重重撞到了墙边才停下来,感觉浑身一阵剧烈的疼痛,坠落的一霎那带来的冲击力也令我感到一阵窒息,掀起的灰雾更是令我感到呼吸不畅。我头晕目眩地坐起来,背靠着墙角剧烈咳嗽了好一阵子,这才算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这个时候我听见娜塔莎的声音,就在我前方不远处。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茫然地眨眨眼睛,仍然觉得自己的头脑一阵昏眩。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疯狂的疼痛,但是我不敢现在就发动幻境替自己治伤。 然后我听见一个有点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的中年老男人的声音。 “事实上,我知道。……我安装了一个可以切断能量源的保险装置。” 娜塔莎的语气冷静得简直不像是在提问。“……洛基的权杖?” 那个老男人肯定了她的猜测。“它或许能关闭传送门。……我看到它就在那里。” 我愣了一下,猛地站起来扑到墙边,赫然看见中央平台上已经没有了洛基的踪影,只有他那柄权杖,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我大吃一惊,目测了一下从楼顶跳到平台上的高度和距离,就打算翻过围墙,跳下去找他。 正当我打算单手撑着墙边跳下去的时候,我听见了娜塔莎的声音。 “洛基的权杖,约露汀。” 我的手一顿,回过头去。 “你说什么?!” 娜塔莎平静地直视着我。她的脸上也都是细小的伤痕,嘴唇上还有一道伤口,显然也是刚才降落的时候摔出来的。我知道我的样子可能比她还惨,因为我感到自己的四肢上有很多地方火辣辣地痛着,简直难以细数。 “洛基的权杖,约露汀。我需要你把它取来。只有它才能停止这个装置。” 我犹豫了。 我可以帮助他们去对抗那些齐塔瑞大军,甚至可以为了替他们多拖延一些行动时间而在洛基面前稍微搞点小动作,但是现在……洛基还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娜塔莎却要我去偷他的权杖来中止宇宙魔方驱动的这个装置? 虽然理智和道德都告诉我这么去做没有错,可是我那不太冷静的感情又一瞬间跳了出来,冲着我叫嚣。 ……你就是这么喜欢他的?在他面前搞鬼,现在还要去抢他的权杖?! 我迟疑的时间可能太长了一点,娜塔莎的声音和表情都倏然严肃起来,喝道:“约露汀!这很重要!” 我受惊似的一抬头,却看到天空中源源不断的齐塔瑞大军和它们的飞船,几乎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半天空。我瞬间就作出了决定,不顾娜塔莎的喊叫,涌身往大楼外跳了下去。 58、Chapter 56 我在半空中重新幻化出先前那个白练一般的幻境,踩在脚下,缓缓下降。地面上的情形愈来愈清晰,每一个漫画大英雄都陷入了极度的苦战,包括托尔。 就连先前那个攻击洛基的绿巨人也被大概二三十艘外星飞船围攻,它们密集的火力齐射让他巨大的身躯整个都陷入了激光和烟尘的包围中,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而托尔跟那个星条旗壮男呆在一起联手抗敌,托尔的情形尚好,那个星条旗壮男却是结结实实地连挨了好几下,几乎都要爬不起来了。 我在他们头顶上方十几米处看到几艘外星飞船正要俯冲下去攻击托尔和那个星条旗壮男,慌忙熟练地施放出防御光罩往他们头顶一扣。那个幻境将将降临到他们头顶,就听得“当”的一声,随即是嗖嗖几声响,那些外星飞船发出的激光都打在了那个光罩上。 我的出现立即引来了那些外星怪物的注意。他们齐声嗥叫,立刻分出一队人马对我进行攻击。我眼看那堆外星飞船似乎一波攻势已经过去,立刻收回了那个防御幻境,集中精力调动自己的全部力量,一边控制着脚下的白练幻境继续承载我的行动,一边伺机回攻那些可怕的怪物。 我们很快就来回交了几遍手。不绝于耳的砰砰声响起――是我使用幻境偏转了它们的武器里射出的激光,直接打到了它们同伴的身上。当然我也不总是那么走运,总有几束激光擦着我的身子飞过去,在我肌肤表面擦出深深的血痕。 我疼得龇牙咧嘴。我可不像托尔与洛基兄弟俩,天生就自带仙宫的勇士标配盔甲。我这身衣服就是一套便装而已,完全没有一点防御力,打中了就是结结实实地痛入心肺。而且我也不像他们俩一样身经百战,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我在今天之前完全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战,这副生死相搏的血与火的阵仗到现在还没把我吓晕,我也感到很惊奇。 可是……我也不可能总是像现在这样,同时分心去维持两个幻境――一个用来飞行,一个用来攻击――这样下去我的力量消耗得比刚才迅速许多倍,并且我在遭受攻击的时候因为需要巨大的精神力去维持幻境,我对敌人的攻击也难以即刻还手。 我咬了咬牙,盯准了地面一个碎片较少的位置,霎时撤掉了脚下承载我飞行的白练幻境,集中全力,从掌心发出一道明亮至极的红光。那束红光仿佛有着自主意识一般,追着那些丑陋扭曲的外星怪物们,追上了之后就把它们的身体先是包裹起来,再毫不留情地劈开撕碎,像是鲨鱼在追击和吞噬猎物一样。但是失去了那道白练的承托,我的身体骤然往下一沉,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我尽量在掉落过程中命令自己专注于掌控自己手中的攻击红光――那也是一道幻境,万一我的精神力中断,可以霎时间化为乌有的――我知道自己在摔到地面的一霎那基本上肯定是会再也不可能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所以我要赶在自己掉到地上之前尽量把这些怪物解决掉。 我的身体急速下坠。我觉得那种恐慌逐渐扑面而来,近在眼前。虽然极力命令自己不要分心,我却还是眼睁睁看着那道红光开始变淡,衰减。然后仿佛一切的发生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听见咚的一声―― 我的身体重重地撞上了一个人,然后又弹开,落到一旁的地上,骨碌碌连打了好几个滚才最终停下来。 冲撞的那一下威力极大,摔在一堆碎片上的感觉也不好受,我一阵头晕目眩,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疼痛至极的后腰,感觉自己的整片后背都要四分五裂了。 不过也多亏撞了刚才那个人一下,减缓了我直坠的力道,我弹开再落地的高度已经很低很低了,所以我身体上的疼痛,其实只是来自于和人冲撞的弹性形变什么的,以及掉落在一堆锐利碎片和玻璃碴上的皮肉伤。 我咬牙切齿地忍过刚刚落地时的那一波剧烈的疼痛,才睁开眼睛。 我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缓了一下才透出一口气来。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托尔蹲在我身旁,关切地盯着我。看见我睁开眼睛,他立即焦虑地问道:“你还好吧,约露汀?” 我想扯一下嘴角冲他笑笑,却一下牵动了脸上的划伤,疼得我立刻就满眼含泪。我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好不容易才回答道:“……没事,都是一些小伤……我刚才撞到谁了?!” 托尔顿了一下,仿佛他也对刚才的事情感到十分无语似的,默了片刻才答道:“……队长。” 我愣了一下,“队长?那群人还选出了一个头儿?” 托尔这才发现我误会了,连忙补充道:“不是。他的绰号就是‘队长’――‘美国队长’。” 哦,我猜是那个星条旗壮男。我捂着自己轰轰炸响的太阳穴,艰难地在托尔的帮助下坐起来,问道:“……他刚才是打算接住我吗?” 托尔点点头。 我一时也感到十分无语。 今天的大战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敌方的一员干将,可是现在,眼看我从半空中掉下来,这个已经受了不轻的伤的凡人竟然还要去接?他没学过数学和物理吗?他知道一个体重一百磅左右的姑娘从十几米的高度掉下来,加速度为何?掉到地面的时候又形如给他施加了多少重量?…… 我有点无语,又有点感动。我晃晃自己还有点昏眩的脑袋,说道:“那我必须好好谢谢他的援手。” “不用谢。”身旁传来一个声音,是我在斯图加特艺术馆外听见的那个和洛基针锋相对、发音和语调都有些古板的腔调。我抬起头,发现那个星条旗壮男――啊不,是美国队长――正站在我身旁。他站得也不是太稳,很显然刚才的冲撞加剧了他的伤势――不过像这种老派的硬汉是不可能在女士面前示弱的,我想。 他果然勉力站稳了,然后居然还向着我伸出手来,打算扶我起来。 我吓了一跳,慌忙一只手撑着旁边的托尔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然后向他点头致谢。 “谢谢你的帮助。我希望那次冲撞没给你带来太大的伤害。” 他好像愣了一愣,表情里写满了诸如“原来这姑娘真的是个好人那为什么她还要跟洛基这种恶棍混在一起啊”之类直率的想法。 ……真是个正直到了一根筋的地步的大英雄啊。这种人能够拼着当肉垫被撞出内伤的危险来救我,是因为那种古老的骑士风度和保护妇孺的绅士心理作祟吧? 59、Chapter 57 我龇牙咧嘴地向他笑了笑,尽量想要传达我对他的感谢之意。可是我浑身都疼痛得厉害,身体里的力量也消耗殆尽。 缺乏精神力支撑的话,我就丧失了即战力啊。但是现在,面对着这种暗恋的男神引发的混战无休无止,男神本人还下落不明,我自己又做出了背叛男神意志的亏心事的艰难情况下,我简直心虚得不能更厉害了,还能上哪里去激发精神力量啊?! ……好累。感觉好像不会再爱了。我的能力又快要玩完了。 这时,新一波外星怪物又不知从何处增殖了出来,洪水一般地从街角的各处涌了出来,将我们三人包围,慢慢向前推进,缩小着包围圈,其意图十分明显――那就是一举把已到强弩之末的我们三人一网打尽! 我绝望地叹了一口气,下意识把视线投向托尔。正好他也在看向我,我们的视线在半空一碰,发觉对方都是一脸灰土,伤痕累累,简直不能更狼狈了。 托尔盯着我,视线又飘向站在我们身旁的美国队长。他的脸上除了沉凝之外没有其它任何表情――看上去简直像个好莱坞老电影里标准的硬汉。 “准备好再战一轮了吗?”然后我听到他居然抛出了这个同样十分硬汉的问题。 我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 而美国队长的回应更是硬汉味道十足。他喘着粗气,之前那个上面写着大a字的头套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满脸的灰土和伤痕,起初甚至微微弯着腰,看上去就似乎他刚才在腰腹部被猛烈地打击过一样。但是他仍然用一种一本正经的语调开了个大家谁都没有笑出来的玩笑。 “怎么?你已经不行了吗?” 托尔默了一秒钟,视线落到我脸上。 我对美国队长的冷笑话也无语了一下下,好不容易才找出一句话来打圆场。 “动用这么多幻境之力来打打杀杀,也不知道能力什么时候就会用光,我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托尔再度默了一秒钟。我敢打赌他的设定假如不是神域第一勇士、肌肉硬汉型神o的话,他现在一定已经发出一声绝望且挫败的叹息了。 我猜他的内心一定呐喊着:求问,敌人源源不断,队友随时没电,要肿么破!在线等! 突然,我听见美国队长失声喊了一句:“……核弹?!” 我和托尔一瞬间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 美国队长满脸焦虑之色,右手捂着耳朵,貌似在倾听自己戴着的对讲耳机里传来的什么信息一般。他仰着头,在天空里来回扫视着,仿佛正在找寻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的踪迹。突然,他脱口叫道:“……斯塔克!” 斯塔克?!跟那栋土豪金大楼有什么关系吗?! 我也同样仰起头来,视野里一瞬间有一道红色的影子掠过――那道红色的影子似乎依附于一枚巨大的核弹之下,但再仔细看一看就会发现其实是他在推动着那枚核弹,径直朝向天空中敞开的那个洛基召唤齐塔瑞大军的大洞中飞去! ……是那个曾经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击败过洛基的红色铁甲人!难道……他就是斯塔克?! 无论如何,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个红色铁甲人十分坚决,好像也完全不畏惧死亡一般地,只身推着那枚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核弹,义无反顾地冲向天空中高悬着的那个大洞。 我不知道那个大洞中还隐藏着多少像现在的曼哈顿街头上横行着的这堆外星大军一模一样狰狞可怖的怪物。我也不知道那个红色铁甲人是靠着什么飞行,又能不能赶在核弹爆炸前的一刹那全身而退,安然返回。我猜想他是打算以核弹之力以毒攻毒,向那个大洞中隐藏着的大批外星大军发动终极打击。可是……这个疯狂的计划能够成功吗?! 在我产生这个念头之后的几秒钟,我看到他的身影连同那枚核弹,一道冲进了那个大洞,消失了踪影。 我来不及抬头去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因为那些狰狞可怖的齐塔瑞人已经重新蹦了上来,发动了新一波凶狠的攻击。 他们的激光枪里,蓝色的激光就跟不要钱一样嗖嗖地、连续不断地发射出来,打在我身上一阵疼痛。而那个美国队长就更糟糕些,他是中庭的凡人,防御力只会比具备神格的我更差点,何况他受的伤比我可严重多了。托尔冲上前去跟那群外星怪物展开了悍勇的肉搏,我试着驱动幻境,却连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我的能力枯竭了,精神力也难以为继。 美国队长大概看出了我的异状,居然向我这个一小时以前在他们这些漫画大英雄眼里还在助纣为虐的脑残粉投以关切的目光。 “出了什么事吗?” 我叹了一口气。 “刚才那一把玩得太大了,现在没燃料了。”我开玩笑似的答道,故意不想让他看出我内心的沉重和忐忑不安。 美国队长闻言一愣。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脑筋转得过慢,因而没有get到我的玩笑里好笑的点,还是因为他压根不理解我们这种神o施展法力的法则,所以对我的解释有点理解不能。 “那是……很严重的事情?”他小心翼翼似的又追问了一句,好像生怕伤害我脆弱的自尊心似的。 真是个传统老派的体贴女性的绅士啊。我仰起头,慢慢从唇间吐出一口气来。 ……反正我已经无视神后弗丽嘉的警告,在地球上就像不要钱似的随意挥洒过一大堆幻境之力了。现在不过是在这儿挂掉和在阿斯嘉德挂掉的区别而已……是吧?! 我露出一个笑容,一挥手,掌心飞出一道薄得如同刀刃一般的白光,瞬间击中了一个外星怪物的咽喉。那个奇形怪状的家伙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不再动弹。 “……也只能这样了。” 我并没有详细回答他,到底是“只能发出这样小的攻击幻境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奋战到底了”。 我现在发出的范围细小的幻境,是化作光刃,将所到之处的有形之物替换为幻境――换言之,当它替换掉那些怪物咽喉上的一块肉或者一块喉头软骨的时候,它就是致命的攻击;前提条件是,它得正巧能够击中那个部位。 我对自己的准星还是有信心的――事实上,现在的情势也容不得我多次失手。那些齐塔瑞人仿佛永远无穷无尽一样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而我体内的力量逐渐在衰减着,像是几乎见底的可怜湖泊,不知何时就会完全干涸。 但这个时候,大家却逐渐停下了打斗的态势。因为天空中的那个大洞里突然爆出一阵明亮的火光,几乎与此同时,地球上的那些齐塔瑞人――无论是地面上站着的,还是天空中飞着的――都齐齐倒地身亡! 60、Chapter 58 我大大地愣了一下,不敢相信我们的好运。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结束了?!是那个红色铁甲人送上去的核弹炸平了这群外星怪物的老巢?!还是轰碎了他们的能量与生命来源?! 我收回了手,弯下了腰,气喘吁吁地用双手撑住膝盖,一瞬间感觉自己险些脱力栽倒在地。 但是我身边的美国队长和托尔则齐齐仰首向天。他们大概是等待着那个红色铁甲人胜利归来,重新在天空中那个大洞的洞口现身的一刻。 但那一刻迟迟没有来。 最后,美国队长和托尔互相对视了一眼。我看不清他们那已被尘土和汗水沾满的脸上浮现出怎样的神情。但美国队长显然终于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仰望着天空里那个吞噬了他的战友与那枚核弹的大洞,下令道:“关门。” 我的视线一瞬间转向斯塔克大厦的楼顶。 那里原先有着一个极其复杂的装置,由宇宙魔方驱动着,向着空中直射出一束巨大的蓝色光芒,在天空中生生冲开了那个能够让齐塔瑞大军进入地球的大洞。但现在,不知道楼顶的娜塔莎与塞尔维格博士做了些什么――我猜在我和这些外星怪物拼命的同时,她已经如愿拿到洛基的权杖了吧――那束巨大的蓝光晃动了一下,逐渐衰减,最后慢慢消失了。 与此同时,天空中那个大洞也在快速地闭合着。空中乌云翻滚,浓密的云层里仿佛翻腾着隐隐的雷暴,发出隆隆之声。失去了宇宙魔方所驱动的蓝光的支持,那个大洞好像再也没有力量保持开启的状态,连通地球和九大国度里的其余某个国度。 就在那个大洞完全闭合前的一霎那,我突然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穿透云层,以几近自由落体的姿态,快速坠落下来! 我听见身旁的美国队长轻声笑了起来,用一种轻松得多的语气夸奖似的低声说道:“真有你的。” 我微微一皱眉,说不出这副情景哪里有点奇异的不协调之感。 “哦漏,他是打算直接高空蹦极吗。”作为一个反派大boss的脑残粉,虽然已经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仍然忠实贯彻了凡见正派主角必吐槽的属性,随口低声说了一句。 可是托尔却突然脸色一变。 “不好,他没有减速!”他立刻挥动自己的雷神之锤,打算借力飞上去接住那个红色铁甲人,一边回头冲我急促地说道:“约露汀!赶快用你的幻境之力,把他接住――”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听从了他的话,双手掌心向天,一道近乎透明的白色光芒从我掌心里浮起,像一片微波荡漾的水面一般,缓缓向上升去。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刚才的大战几乎让我的精神力枯竭,而且一直到现在我还没能找到机会去寻找洛基。现在那些齐塔瑞人都覆灭了,他的情形就愈发使我忧心。在这种担忧和焦虑的双重煎熬中,也耗费了我的一些力量和精神力。 “再快点!”托尔冲着我焦急地喊道。他要飞行得那么高,必须借助雷神之锤舞动起来的力量,现在那股力量和惯性还没酝酿好。他只能白白焦急而无计可施。 我喊道:“我已经尽力了!只要他掉到这层幻境上来――” 我还没喊完,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绿色人影砰地一下跳到半空接住了那个自由落体状的红色铁甲人。他们随着惯性撞到了一旁的一栋大楼外墙上,但那个绿巨人立即就左手抓着他的同伴,右手和双脚死死巴在外墙上权作减速和攀附之用。他们一路向下滑落,所过之处几乎所有的玻璃窗和墙砖都立即变成了碎片。 可是这还不够抵消那个红色铁甲人坠落时带来的惯性加速度和能量。 他们砰地一下摔出去老远。那个绿巨人庞大的身躯咚地一下砸坏了一辆汽车,又从汽车顶上弹飞出去。 他们重重地摔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地上,在遍地瓦砾中由于惯性的作用又一路滑出去老远才最终停了下来。 托尔和美国队长几乎立即就往他们坠落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而我呢――我四下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小透明,大家的注意力此刻全都在那个从空中几乎以自由落体的方式重重坠落下来的红色铁甲人身上呢――于是我返身穿过街道,没命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洛基!你到底在哪里?! 我决定先去我最后看到他的那栋斯塔克大厦上看看情况。 一想到我是去找这个人的,我的胸中就突然涌动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像是某种莫名的力量攥成拳,一下一下地捶击着我的胸口,让我几乎难以呼吸。 我穿过一地瓦砾残骸的街道,随着奔跑的惯性跃上一辆已经翻覆的汽车,然后朝前纵身一跃,同时右手向着前方一挥―― 那道我刚才用以飞行的白练一样的幻境重新出现在我脚下。我这一跃刚巧跳到了它上面,于是我催动这道白练幻境,带着我向着斯塔克大厦的平台上飞了过去! 我很快就飞到了那里。等不及自己控制好幻境慢慢降落,我径直从半空中跳了下来,还很不灵敏地在落地时重重扭了一下脚。 我不顾脚踝处传来的一阵疼痛,径直冲向屋里――先前所见的那些玻璃护栏以及大片的落地窗此刻已经几乎全部被打碎了。我想这其中八成也有刚才去抓洛基的那个绿巨人的功劳。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破坏狂,我简直不敢想像那个暴力的家伙会如何对付洛基。 我从破碎的窗框里直接窜进屋里,但刚一进屋,就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洛基?!” 我看见地面上都是大坑和被砸碎的地砖,一地狼藉;而洛基赫然就躺在其中一个大坑里,仰面朝天,一动不动。 我的脑袋里轰地一声,炸了。 我跌跌撞撞地踩过一地的碎片和玻璃,浑然不顾身体各处――尤其是脚部――传来的疼痛,直冲向他的面前。 “洛基!洛基!!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刚刚跑到他面前,就听见他发出一声混合了疼痛和愤怒的重重哼声。 “……你觉得呢?” 我感到一阵狂喜,立刻在他身旁蹲了下来,一时间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伸手去挽扶他一把。 “我……我不知道……你、你看起来,呃……不太好……”我结结巴巴地答道,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伸手打算去扶他。 谁知道洛基的手臂一抬,就轻轻松松地挥掉了我伸过去的手。 他的脸上多了好几道纵横的血痕,有一道甚至横过鼻梁;一道在左眼下、一道在右眉之上,一道在右边颊侧,还有一道在嘴唇下方;左前额上也有一块撞出来的血痕,混着其下的青肿,看起来简直糟透了。 我的手僵滞在半空中。我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洛基?” 61、Chapter 59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心头一阵刺痛,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表达此刻我心中翻涌着的、复杂到极点的情感和想法。 他轻哼了一声,睁开眼睛,仰望着我们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好像并不急于立刻起身一样。 他沉默了一霎。 我也不敢说话。于是室内竟然有片刻极为寂静,寂静得几乎令人窒息。 最后,他轻声地开口了。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我可敬的――幻境之神?” 我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这句话我太熟悉了。它已经在我的心头反复翻滚过多次,以至于我现在一听到它,就会条件反射一般地遍体生寒。 这句话,是洛基在阿斯嘉德最后一次来见我的时候,诘问我的话。 那个时候,他发现了我一直以来极力隐藏的真面目和真名,所以他怒气冲冲地前来对我兴师问罪。没有人胆敢愚弄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凡说谎骗他的、待他失礼的,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对他做坏事了。也是他第二次这样诘问我了―― 这就代表着――我所做的一切,我那些小小的心机,我那些一厢情愿的打算……都没能逃得过阿斯嘉德第一聪明人的眼睛?而且,他并不打算原谅我? “我……我很抱歉……”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地发着抖,抖得自己的牙齿都咯咯作响。我很艰难才从齿缝间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洛基突然不耐似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那双已经恢复成从前的冷玉一般的绿色眼眸,毫无感情地冷冷盯着我的脸。 “我不是说过吗,假如你犯了什么错而试图弥补的话……道歉是最无济于事的一种方法。” 他毫不留情地这样说道,似乎完全不打算与我的狼狈畏缩妥协一般,声音冷酷,直刺我的心脏。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背叛我了,约露汀。”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锋利无比,毫不掩饰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蕴含着的憎恶之情。 “原来……除了托尔之外,你才是我最大的、最危险的对手吗。呵呵呵――” 他似乎愈说愈是觉得好笑,最后居然呵呵地笑了出来。但那种笑声一瞬间却令我感到毛骨悚然。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上几乎是立刻就涌出了细密的冷汗。 “不……不是这样的!”我急忙大声否定他那过于危险的推论。 “我只是不希望……不希望你做那些,将来会给你招致痛苦的事情……” 洛基哦了一声,绿眼眸带着一丝稀奇地眯了起来。他好笑般地注视着我,似乎感到我的措辞新奇而有趣似的。 “……招致痛苦?!你倒是说说,假如我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王,那么还会有谁能给我招来痛苦?”他讽刺似的笑着,尖刻地反问道,“你又凭什么擅自替我决定这些事情?就因为你身上具备的那些和托尔一样的、令人作呕的――所谓正义与道德的陈腐观念?!” 有个沉重的硬块,那一瞬间突然梗住了我的喉咙。 我突然意识到,我再一次失去了面前这个人。 不,这么说也许并不确切。我也许从未得到过他;当然也就谈不上失去。 我艰难地一步一步向着他走去,通往他面前的道路铺满着陷阱、瓦砾与荆棘;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不能磨灭我想要接近他的决心。 但是,为什么每一次当我伸出手去,几乎就能触碰得到他的身体之时,我总是要犯上那么一个巨大的过错,也许在三观上毫无破绽,却将他再度远远地推离自己? “我……我希望你活着……”巨大的痛苦在我胸口横冲直撞,几乎要将我的心脏撕碎。我艰难地开了口,试图将自己的心情用拙劣的言辞表达出来。 “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你成为怎样的人,都能够一直平安康健地活着……不用担心未来的某一天要付出过于巨大的代价,不用担心承受危及你生命的惩罚……” 眼眶发热。鼻端酸涩。咽喉发紧。四肢冰凉。我知道我已病入膏肓。 “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想要利用那支借来的外星怪物大军来控制中庭,这……这是不现实的……我害怕你必须要为此付出过于残酷的代价……” 我终于把心头埋藏最深的隐忧说了出来。 “它们不会总是单纯地忠诚于你……一旦它们改变了决定,后果就不堪设想……但是利用它们以高压和威吓的手段,让中庭屈服以后,你就不能有哪怕仅仅只是一天丧失这样的势力……”我结结巴巴地试图阐述我的推论和想法。 “你一定会是个适合的王……可是,没有一个王,是手里完全没有属于自己――忠于自己的势力的……我、我并不是要背叛你,更不是要质疑你的愿望不值得去完成,我、我只是觉得……现在时机未到――” 洛基那双绿色的眼眸微微暗了一下。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他安安静静地问道。 我的心脏忽然咚地重重跳了一下。 他的面容有些苍白,语气极端平静,但不知为何,我却在他平淡的问句里听出了某种隐约带着一丁点失望似的情绪。我不敢深究那是不是真的。 最后,他转开头,仰面朝天地望着自己头顶正上方的空间,从唇齿间长长地向上呼出一口气。 “你真的这么认为?”他的语气里忽而浮上了一层嘲讽的、空茫的笑意。 那双绿眼睛毫无怜悯之情地忽然又转向我,停留在我脸上。然后他微微眯起了眼眸。 “那么你就是个傻瓜,约露汀。” 哦漏! 回忆杀!一击正中红心! 我感觉一瞬间仿佛有一支箭破空而来,嗖的一声,霎那间就穿透了我的胸腔,钉在我的心脏上,将它击得粉碎。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疼痛的抽息。 “洛基……”我喃喃着这个名字,但是,除了无助地呼唤这个名字之外,我不知道现在我还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挽回这场我注定的败局。 他轻哼了一声,哼声里充满了某种冷漠的决意。 他不再理睬我,而是转而费力地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他刚刚遭受了怎样的攻击,他看起来似乎摔得很重,不得不用手撑在距离他躺倒之处不远的台阶上,借以撑起自己显得十分沉重且破败的身躯。那种动作是如此缓慢而艰难,看得我一瞬间心头又涌出某种含着愧疚和担忧的不忍。 我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帮忙挽扶他一下,好让他顺利坐起身来。 但是当我的手触及他正打算用力撑在台阶上的右臂时,他的动作突然一凝。他的身体猛地僵直,默了片刻,慢慢地转过头来盯着我。 62、Chapter 60 那双一如往昔幽冷而深不见底的绿眼睛里毫无一丝感情,注视着我的眼神,就仿佛我只是一件碍事的家具或物件一样。 然后,他轻轻抖了一下自己的右臂。 我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蓦地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随着他抖动右臂的那个动作,从他手臂上一下子滑落了下来,就像被抖落的一颗尘埃一样。 他没有说一个字,绿色眼眸一瞬间落到我滑落的手上,又很快移到我的脸上。当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的一霎那,他微微扭曲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个似乎终于有点满意了的笑容。那个笑容似乎毫不掩饰地在对我无声地说着:虽然你令人厌烦,但幸好你还够识相。这真是不幸中之大幸。所以现在,离我远一点吧。 虽然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拒绝之意,但是我仍然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巴巴地望着他重新转回头去,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慢吞吞地勉强调转了方向,后背再靠着那两级台阶重新坐起来;就好像没有了背后那两级台阶的支撑,他受伤的、疲累的身躯就暂时无法独力坐直似的。 我伤感而茫然地注视着他顽强地独自完成了撑起、转身、重新坐稳等等这一系列的动作,却不敢再伸手去帮他一丁点。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我并非全无心理准备会得到他的愤怒与厌恶,但即使我是一个神o,我的神格也不能保证我在真正面对这活生生的难以更改的一切时,不会像个凡人一样地感到痛苦与遗憾。 我当然知道现在在他眼里我是什么,正因为知道,我才会感到加倍的苦痛难以消除。 但我的迷茫与无所适从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得太久。 因为几乎在洛基刚刚坐直身躯的那一刻,我突然注意到他转过脸来,视线越过了我的头顶,却陡然一滞。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的情绪。 我愣愣地注视着那个表情几秒钟,突然意会了过来,猛地把自己的头也向后扭去―― 我们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聚齐了那个所谓的“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以拉满了弓、用弦上之箭直指洛基的鹰眼为首,那个红色铁甲人、绿巨人、拿着洛基那柄权杖的娜塔莎、刚刚才和我在楼下的街道上一起刷怪的美国队长――以及洛基的哥哥,雷神托尔,都围拢在我们身后,将我们可能的退路阻塞得水泄不通。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表情严肃而凝重,他们的视线似乎直接越过了我――或穿过了我――径直紧盯着洛基这个副本大boss不放。 我一瞬间竟然有种被他们很明显的敌意戳中了心肺的错觉,忍不住脱口就低声吐槽了一句:“很好,六个人都来了啊……这下我们真的马上就要集齐七个大英雄了。我看我们搞不好接下来就能召唤出神龙呢。” 这个梗的笑点没有一个人能get到,也没有人真正打算去注意这其中的笑点。 他们仍旧一脸严峻地盯住洛基,就好像打算用眼神把洛基瞪死在那里似的。 被这么一大群人采用死亡凝视这种技能死死瞪着不放,洛基反而显得从容镇静了许多。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滑过,然后,我注意到他的眼中有意义不明的光芒闪了闪。 他甚至又重新调整了一下他原本显得有点蹩脚的坐姿,双手向后撑在台阶上,用力又往后靠了一靠,坐得更直了一点。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就好像真的已经打算放弃了似的。 “我现在想来上一杯。”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滑过一丝冷漠的、自嘲似的笑意。即使看上去很糟,似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他却居然还有心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话,将那丝不甘、嘲讽和轻蔑,都很好地隐藏在了那一句玩笑之中;而且声线还是那么低沉而优雅,能够蛊惑人心。 我愣愣地盯着他的脸,一时间心头百味交集,有无数念头和感想翻滚过去。 这样就算是……结束了吗……?! 当我们的中庭副本刷到最后的时候,不管他都做过些什么或者得到过些什么,也不管他给别人或者别人给他又带来了多少伤害,但总之,他还活着,平安地活着,仍然有心情和力气去嘲讽他的对手,即使输了却仍然保持着他身为神o的骄傲与优雅……就像一个真正的胜利者一样。 我呆呆地注视着他,又慢吞吞地扭过脖子去,以一种笨拙而扭曲的姿势盯着我们集齐的那六颗龙珠……啊不,是六个漫画大英雄,包括来自阿斯嘉德的代表,雷神托尔。 那六个人表情各异,我也没有心情一一去在意他们对我或洛基的感想。 我的视线落到托尔的脸上,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了。 托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点奇怪。他盯着他亲爱的弟弟,脸色好像十分严峻,但在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眼神却闪烁了一下。也许是我的出现提醒了他一些什么,或者让他想起了一些什么回忆,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十分复杂,像是一时间竟然对他这个擅自从神域消失,又神奇般的复活,还在中庭做了许多出格的坏事的弟弟感到无所适从似的。 他那一脸气恼,在我看来就可以解读成:弟弟你真是太过分了!瞧瞧你都对中庭干了些什么好事!你做了这么多坏事,到现在到底要怎么收场!做了坏事不受惩罚是不行的,可也不能干脆宰了你!我还想把你带回阿斯嘉德去呢!…… 我看着神域下一任国王那一脸纠结得不得了的黑脸,不知为何开始有一点同情他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弟弟虐我千百遍,我待弟弟如初恋”那样闪瞎人眼的兄弟情?! 我叹了一口气。 得说点什么来打破僵局才行。 我还是祭出自己一贯的手法,卖蠢吧。 “那个……大家,为、为什么不来喝一杯呢?反正架已经打完了,你们也已经打赢了……” 我看到那六个人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大概是我这种“太好了现在世界总算和平了所以我们一起来愉快地玩耍吧”的和稀泥态度,实在显得太愚蠢而天真了吧。 我听见洛基在我身旁,从喉咙的深处轻蔑地哼了一声。 然后,他刻意倾身挨近我的耳边,故意暧昧地压低声音,低沉悦耳的声线有如毒蛇的嘶嘶吐信在我耳畔滑过。 “哦,你还想挂着那副伪善的面孔,说着什么愚蠢的话呢,约露汀?”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倏然变得空白。 ……又是回忆杀!这个人看来一辈子都不打算让我好过了是吗! 可是我身旁这个漂亮而恶毒的坏蛋,看到我这种大受打击的样子,却突然轻声地笑了起来,显得很愉快似的,一点都不像个败军之将。 “哦,我真抱歉。”他做作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突然来了一记会心一击。 “你的愿望,看起来注定是不能实现的呢。” 63、Chapter 61 在那场发生在曼哈顿街头的人神魔(当然指的就是洛基招来的那些外星怪物)三界大混战之后,看起来中庭最繁华先进的地带之一正在缓慢地恢复着元气。 人们已经尽量快速地清理着一片狼藉的现场,无孔不入的媒体也纷纷出现了,从各种各样不同的角度试着诠释这场恶战,吸引着观众的眼球。 我在电视里看到了不同的声音。有获救的普通民众对着摄像机一直在感谢“复仇者联盟”的这些大英雄们,有这次未受波及的普通民众赞美他们的存在,还有新的脑残粉冲着镜头大喊“托尔,我爱你!”――哦,愿众神之父保佑他,别让他那个地球上的学霸女朋友看到这热情洋溢的一幕! 当然,有脑残粉就一定有黑。有黑粉在犹犹豫豫地说着“这些家伙的存在让我觉得不安全”、“看上去有很多事情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也有看上去完全不认为漫画大英雄这种生物能够在真实生活中存在的老人夸张地说着“纽约有超级英雄?少来了!”。最妙的是我居然看到有官员模样的纯黑子一本正经地对着媒体的长枪短炮用政客一般的语调说道“这些所谓的英雄必须为城市的损毁负责!”。 我看得直胃疼。 诚然作为一个阿斯嘉德小王子的脑残粉,这些中庭的漫画大英雄对我来说还算是处于对手的地位上,在曼哈顿大战中临时携手合作也只能算是事急从权;但是在亲眼看见了美国队长和那个红色铁甲人――后来我终于知道了这个家伙的正式名称是“钢铁侠”――为了击败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怪物有多么拼命之后,很难让人不打从心底对这些凡人升起一丝奇异的佩服之情。 即使他们赌上性命打算为了捍卫这些无知无觉的家伙们拼死战斗,也总会有人质疑他们的动机和决心――这群人的脑洞到底都是朝着哪边开的啊?! 在电视屏幕上的那个政客仍然振振有词地对媒体语调气愤地质疑道“他们打完了仗,现在都跑到哪儿去了?!”的时候,托尔迈着重重的脚步,咚咚咚地从门外走进来。 他站在门口,向着门外一撇头,“走了,约露汀。” 我慌忙啪地一声关掉了电视,放下遥控器,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电视机一眼,才绕过茶几走到门口与他会合。 “这就要告别中庭了吗……”我喃喃说道,不知为何心头忽而油然产生了一股惆怅的情绪。 托尔奇怪地看着我。“当然了。我们已经在中庭停留得过于久了。你难道不想回到阿斯嘉德去吗?” 我连忙猛烈地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我将来一定会怀念这里的……” 怀念那种只有在中庭,才能莫名产生的一股熟悉感。怀念那些中庭似曾相识的地方。怀念我们曾在这里做过的最好和最坏的事情。但一切的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很高兴洛基还活着。他将与我们一道回到阿斯嘉德去。我不用再忍耐着无望的梦境与痛苦,我知道他还好好地生活在距离我很近的某处――这就够了。至于他所做过的坏事――托尔不是在那些复仇者联盟的漫画大英雄们以及那个难缠的神盾局头头,独眼黑人大叔面前全力为洛基争取到了回归神域再接受惩罚的结果吗? 回到神域之后,洛基应该还是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他会受到一些惩罚,会让他明白什么事情能做而什么事情不能――但在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仍然可以回归从前的那种生活,他和托尔作为阿斯嘉德最引人仰望的、光辉四射的王子们,会在下一次出征的时候仍旧并肩作战,胜利归来,然后在祝捷的晚宴上,他会含着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眼看着他那金发健美的笨蛋哥哥再次摔碎一地酒杯,喝个酩酊大醉――是不是?是不是? 怀着这样良好的期望,我跟着托尔走出这栋并不起眼的大楼,坐上一辆通体漆黑的古怪汽车。 托尔和洛基大概在另外一辆车上。在我乘坐的这辆车上,当我刚一打开车门的时候,就赫然见到坐在前座副驾驶位置上的红发美女转过头来,冲我愉快地眨了眨眼睛。 我的胃更疼了。 当汽车开到一个公园里的广场上――我猜想这里是纽约的中央公园?――终于停下,娜塔莎率先跳出车门,还服务周到地替我打开了车门,微微向外一撇头示意我下车的时候,我正巧听到车上的录音机里还在继续说着: “人们对复仇者联盟充满好奇。但他们就像当时突然出现一样地突然消失了……”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弯腰钻出车门。 不,他们没有消失。 此刻他们齐聚在这里,在这片公园里的广场上,等着用宇宙魔方的力量把托尔、洛基和我这三个下凡的神o再送回神域去。 真难相信他们居然作出了这样的决定。把宇宙魔方交给托尔,让他带回神域去保管,远离中庭的这些凡人。 诚然宇宙魔方是这些凡人的能力所控制不了的大牛事物,但他们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仍然能作出冷静而理智的决定放弃它,这也许才是为什么他们会被选中来承担作为超级英雄的责任――来组成“复仇者联盟”。 和阿斯嘉德生活着的神o们一样,他们也是特殊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独一无二的人。虽然我不能够毫无保留地站在他们一边,赞赏他们的每个决定,但是这仍不妨碍我站在客观的立场上,赞赏这些人的勇气。 也许和他们相比,我才是平凡人。我从未想过要拯救地球或者毁灭地球。世界的混乱与颠覆与我不相干,我默默无闻地活着,毫无任何不切实际的野心,也仅仅只是为了寻找我心目中唯一的男神的下落才来到中庭的。 现在我找到了他。他也即将和我,还有他的哥哥一道回到我们的故乡阿斯嘉德去。虽然他做了错事,必须受到制裁,可这仍比上一次他坠下彩虹桥,生死未卜的结局要好上很多,是不是? 我望着那个也已经恢复了神志――但不知为何还是给人以一种老年中二病患者印象――的塞尔维格博士捧出一个两端分别带有一个把手、中间是中空的圆筒状装置。而那个已经摆脱了自己绿巨人的恐怖外形,显得温文尔雅的布鲁斯?班纳先生,用一把巨大的夹子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金属箱子里把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宇宙魔方夹了出来,放进那个圆筒的中空部分里。 当同样拥有着博士头衔的班纳先生把那个圆筒重新封闭之后,塞尔维格博士转过身,将那个神秘的装置交给了一旁的托尔。托尔显然和他是旧识,微笑着拍了一拍这个疯狂博士的肩膀,就好像在无声地说着“以后多保重”这样的告别语似的;画面奇怪地弥漫着一股老友记的气氛。 然后,托尔拿着那个古怪的装置,径直走向已经站在广场正中的洛基。在他们的脚下,红砖铺就的地面正中镶嵌着奇怪的圆圈图案。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兄弟俩一人一边抓住把手,握紧了那个盛装着宇宙魔方的装置。 64、Chapter 62 这个玩意儿就可以把我们带回阿斯嘉德? 可是……这个玩意儿总共只有两个把手,已经被阿斯嘉德的王子们分别占据了。我……我要抓住哪里? 我一脸困惑地盯着已经站在地上的圆圈图案里的托尔和洛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在即将启程回归阿斯嘉德的这一刻,我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迟钝地反省自己在中庭的所作所为。然后我惊恐地发现,我的处境好像不太妙。 我彻底地违背了临行前神后弗丽嘉的叮嘱,不但擅自使用了无数回自己的能力,还……还砸了一个实验室和一间小酒馆,最后还在最后那场大战里玩命地使用幻境之力,几乎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暂时用光了。 而且我还背离了自己下界的初衷。到了最后,我却没有站在洛基那一边。我回想起我在斯塔克大厦里冲向倒在地上的他,却被他一手推开的情景,感到心里一阵难过。 现在他虽然戴着一个华丽的金属口枷――到底他为什么要戴这种玩意儿?!就因为他当初仅凭言语就挑起了那群漫画大英雄之间的争端吗?!――但是他凌厉的眼神的威力却未稍减半分。他狠狠地盯着我,眼光里盛满了冷漠和憎恶。 我难过至极,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我感觉眼泪在自己的眼眶里打转,假如不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去忍耐的话,它下一秒钟就要从我的眼里扑出来了。 “嘿,小姑娘,你不去抓住那个闪闪发光的玩意儿吗?”我突然听见一个悠闲而有点轻佻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我吓了一跳,猛地转头望去,看见那个红色铁甲人――号称“钢铁侠”的家伙――就站在那里。脱下那身已经伤痕累累的红色铁甲之后,他现在穿了一身手工制作的昂贵西装,一副高富帅的样子――好吧和阿斯嘉德的两位王子相比他是矮了一点儿――此刻正冲着我挑挑眉又耸耸肩,满脸没个正形,一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模样。 他似乎很享受把我吓一跳的感觉,笑嘻嘻地瞥了一眼托尔和洛基握着的那个两端带把手、里面装着宇宙魔方的圆筒状装置,再接再厉地又刺了我一句:“地球太美好,以至于你不想回家了吗?” 我愣了片刻,才意会到他其实是在提醒我快去抓住那个装置,晚了说不定会被阿斯嘉德的王子们丢在地球上。他这种满脸跑眉毛的风格,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识过了,不由得一时间油然而生了某种淡淡的感慨和怀念。 ……我是真的离开地球很久了吧?久得连我自己都忘记了那些日子?但又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被某些人或事勾起一丝怀念的情绪? 我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 这个时候其他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个装置的症结。托尔十分为难地来回看看自己的双手――他左手拿着他的锤子,右手握着那个装置的一只把手。他显然已经没有多余的手来拉住我了。 而那个装置的另一端,则握在洛基的右手里。他的双腕间戴着手铐,手铐间的长链足足有一米长,左手是空着的。 托尔十分烦恼地盯着他弟弟的左手,盯了整整五秒钟之久,最后好像还是不敢相信他弟弟的节操――我猜他是鉴于担心我临阵倒戈的事情会激怒洛基,深怕我们飞到一半,洛基会松手把我直接从半空甩掉――于是他咳嗽了一声,有着薄薄一层胡茬的脸上泛起很浅很浅的红潮。 “呃……你……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可以来抓住我的手臂,约露汀。”他难得地打了几个磕绊才说完这一句话。 在场的人大概都跟我一样石化了。 我悄悄环视四周,发现大家都是一脸惊愕的表情。只有那个满脸跑眉毛的矮富帅先森闻言露出有趣的神色,唯恐天下不乱地插嘴道:“你们要飞多久?你确定她不会飞到一半,手上没有力气抓住你了,然后一松手掉下去?” 托尔愣了一下,不确定地看向我,表情里写满了担忧和烦恼。 他大概对我的手劲也没信心吧。而且他脑子里多半还想着他在地球上的女朋友简?福斯特小姐。对于一个忠诚又憨厚的男士来说,瞒着自己的女盆友,让一个跟他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年轻姑娘去搂他的胳膊,简直太痛苦又折磨了好吗。 我也有点为难。 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次离开阿斯嘉德,也是第一次通过这种正经传送的方法回去。我来的时候用的并不是正常的方法,但那种在深渊里被抛来抛去,一下被抛远,一下又被撕扯的感觉也糟糕得很。现在要回去,我不知道一路上会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会经历一次那种痛苦的颠簸和牵拉。来的时候,我最后被折腾得几乎快要昏迷才掉到地上。我可不确定假如那种情形再来一次的话,我还能一直保持清醒直到最后,并且从头到尾牢牢抓住托尔的手臂不放。 在这种短暂而尴尬的沉默里,首先打破它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嘿,听着,约露汀,你为什么不去牢牢抱住托尔的腰呢?”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又一次对我落井下石了,“这样的话托尔也可以用他拿着锤子的那只手的手臂保护你一下,也许你路上真的抱不住而松手的话,他的手臂会把你及时拦住的。” 我感觉一瞬间自己头顶仿佛打了个炸雷一般,炸得我外焦里嫩。 我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看娜塔莎那张面露轻松笑容的美艳脸孔,又看看一旁的托尔――他看起来也没比我好到哪去,现在他的脸已经红得很明显了,并且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满脸都写着“哦不万一简知道了该怎么办她可不是个盲目迷恋我的姑娘我可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再说我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这这这太过分了”之类的内心os。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神发生了偏转,落到了托尔对面的洛基脸上。 他的前额、眼角和鼻梁上还有那天恶战的时候被绿巨人摔打弄出来的伤疤,没了那根摄人心魂的权杖,他的眼珠颜色也恢复了正常的绿色。虽然那个口枷遮去了他的下半张脸,但是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惊讶和嗤笑,还有轻蔑。他甚至在冷眼旁观着这种窘况给他的哥哥带来的困窘不安的情绪,这令他觉得有趣且愉快。但当他的视线和我的在半空中偶然相碰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团垃圾,我想。那种冷酷的眼神里毫无一丝情感,不知为何突然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垂下了头,避开了那种无情的眼神,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 我默默走到托尔身边,想了一下,把自己的左手穿进了他的锤子手柄下方的绳圈里,右手则抓住了他的手腕。“我想这样就行了。万一我半途松手的话,我觉得我的左手也不会从绳圈里掉出来的。” 65、Chapter 63 托尔露出了惊奇的神情,“可是……你没学过如何传送的诀窍吧?那样有可能拉断你的一只手臂!假如你偏离了传送的方向,来自其它空间的吸引力有可能把你……” 我微微愕然,原来传送还是一门需要学习的技能吗?我确实是太孤陋寡闻了。我确实什么都没学过。在神域,我没有这个机会去学习或者见识任何事情。 我摇了摇头,刚想说“没关系我愿意冒这个险”,就被矮富帅先森的话打断了。 他嘴角噙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毫不留情地刻薄指出:“哦,算了吧,金发大个子,你为什么不直说你不想按照罗曼诺夫特工的提议去做,是害怕你那个不知道被神盾局藏到哪里去了的女朋友发现呢?……听着,作为男人,你得有点魄力。既然她不在,这个小姑娘又不会因为抱了你一下而缠上你,你就像个绅士一样地保护她一下,让她抱抱,又有什么关系?” 托尔几乎立刻就恼怒了起来。他怒瞪着那个矮富帅先森,蓝色的眼眸里闪着被冒犯的光。 “听着,斯塔克先生!我不是因为简才……” 不过那个脑子里一分钟内能滚过一百个念头的矮富帅先森,在挑衅了托尔之后,显然立刻就已经有了更新的好点子。他狡猾地笑着,把下一个挑衅的目标转向了托尔的对面。 “哦对了,我怎么会忘了你呢?”他做作地笑着,转向了洛基,过分和气地盯着洛基的脸;但他接下来的话却显然是冲着我说的。 “嘿,小姑娘,你为什么要站在那个金发大个子旁边呢?瞧,你男朋友还空着一只手,你干嘛不站到他旁边去,抓住他那只手或者抱住他的腰呢?这无疑是个更好的解决办法,是不是?” 他的话刚一出口,全场都陡然寂静下来,安静得连附近树梢上的鸟儿鸣叫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石化了。 我觉得托尔一定也石化了,因为我手掌下能感觉得到,他手臂的肌肉都僵硬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矮富帅先森明明都打赢了,可是还要来三番两次挑战我们的神经到底是几个意思!几个意思!! 难道他觉得洛基现在戴着口枷,双手也上着手铐,就不能把他怎么样了是吧!要不是碍着现场还有这么多人,我自己都想暴起揪住他的领口――以我的身高,这样做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狠狠把他摇晃上十几个来回,问一问他到底想干什么!挑战神o的忍耐度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吗! 即使我已经怒发冲冠了,我眼角的余光还是可以看得到托尔对面的洛基的表情。乍然听到矮富帅先森的话,他的眼睛蓦地一眯。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先前面无表情的样子,那双绿眼睛短暂地掠过我和托尔的脸上,然后轻飘飘地移开,眼眸里有丝嘲笑、有丝轻蔑、有丝憎恶,也有丝不以为然的情绪,就好像在说“拜托能拿点更有力的事情来攻击我好吗”一样。 他压根不把矮富帅先森的挑衅当作一回事。因为在他心里,神马女盆友的这种事情在现实里压根不可能发生。他完全无意于为了一件脑洞开得过大的虚构的事情去回应这个蝼蚁的挑衅。 我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刻顶好还是说句公道话吧。虽然那个矮富帅先森的话满是槽点,我简直不知道该先吐哪一个槽才对,但是我作为被他的地图炮扫到的一方,多少也应该吱一声是不是?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命令自己保持一种面瘫的表情,冷冷地对矮富帅先森说道。“另外,我觉得您的女朋友应该也很有兴趣听一听您刚才关于‘女朋友不在的时候男人应该怎样怎样’的言论。” 矮富帅先森脸上露出一个有点刻意的惊慌表情来,摊了摊手,说道:“……哇哦。谁告诉你这个的?!” 我面无表情地答道:“你们的照片摆在斯塔克大厦里――下次假如你想在那个地方开一个招待会款待你的敌人的话,记得提前把照片收起来――一般来说像您这样拥有一套那么拉风的行头的大英雄,是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 被我刺了一记,矮富帅托尼?斯塔克先森好像也并不生气。他明亮得过分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耸了耸肩说道:“哦,谢谢提醒。”他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我想当你们离开以后,我也并不会再碰上几个能够直接飞到那一层楼去窥探我隐私的敌人了。” 一旁的娜塔莎好像突然背转了身子走到一旁去,一分钟之后她又走回来,径直介入我和矮富帅先森无意义的抬杠中,简短地说道:“你们最好赶快。尼克说‘那些人’正在质询他为什么让托尔把洛基和宇宙魔方一起带走,似乎很不满意我们的安排。” 大家都愣了一下,只有矮富帅托尼?斯塔克先森显得毫不惊奇似的,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些人只会来给正事添乱。这也正常,不在关键时刻来一发,就好像显不出他们的作用。” 这话很好笑,可是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笑。 曾经和我一起刷过曼哈顿街头副本的队友、那个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他那种传统老派的绅士作风的美国队长脸上浮现了一层紧张。其他的人或者露出关心的表情、或者露出一丝嗤笑,托尔的脸色则陡然沉了下来,沉声反问道:“我们不是已经谈好了吗?!” 托尼?斯塔克先森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托尔的话,而是又转向我。看来他戏弄我已经上瘾了。 “小姑娘,快去抱住你男朋友的腰。你再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就又得跟那些人打过来的导弹打一场了――为了给你们送行,我们可都没穿那些碍事的制服。到时候你们恐怕用不着宇宙魔方,那个导弹就能送你们上天了。” 我很想再就这几句话里的槽点跟他大吵一架,但是我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我虽然能够操纵巨大的幻境,可也没有自信能用幻境把一枚导弹包裹起来消化掉而完全不伤及旁人。 我默了一下,看向托尔。 托尔还是一脸又暴躁又烦恼的模样,似乎是不知道该先骂这些言而无信的中庭人,还是该先让我在他们兄弟两人中找一个人抓住,大家先回阿斯嘉德再说。可是我到底应该抓谁,对他而言也是个重大的问题,他好像迟迟下不了决定一样,目光在我和洛基之间来回飘了好几个来回。 那种又困惑又苦恼的表情,连我看了都有点不忍心了。 虽然我们的四周还有尼克?弗瑞――就是神盾局的大头头,那个只剩一只眼睛的老黑大叔――派来警戒的神盾局探员,但是当我们走入这座公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在警戒线外,有好奇的围观民众在拿着手机和摄像机偷拍这边的情形。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能够拍清楚几十米开外的情况,那些神盾局探员又是否会要求他们删除已拍摄的视频或照片,但谁知道其中会不会有一两个视频或一两张照片泄露出去,然后被那个听说很彪悍的女科学家简?福斯特小姐看到呢? 我觉得托尔难得对一个姑娘一片真心,要是因为这种说不清楚的乌龙事情还遭受误会,我就太罪恶了。何况我觉得,自己性格里深藏着的厚颜无耻的那一面不知不觉地确实被矮富帅先森的挑衅激了起来,此刻正奔窜在我血脉里,叫嚣着四处涌动。 ……麻痹因为这种厚脸皮倒贴的事儿而激发起了强大力量的我,个人耻度是不是刷新了下限啊! 66、Chapter 64 我无言地把左手从托尔的锤子手柄下方的那个绳圈里退了出来,松开了托尔的手臂,走到了洛基的左边站好,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握住了他的左手。 我听见旁边那些旁观者里,好像有人倒抽了一口气;而那个矮富帅先森则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就好像我的选择十分令他意外而激赏似的。 洛基的手在我们肌肤接触的一霎那仿佛痉挛地抖了一下。他在口枷之后轻轻倒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地侧过头来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毫不保留的嫌恶和不满。 how dare you are――他似乎无声地这么质问着我。我脸上发热,把头低下去,假装没接收到他眼神里嗖嗖刮过来的小刀。 托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抓紧,约露汀。你也许不知道,这一路上并不那么好走。”他沉声说道,也不知道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他弟弟听的。 不过我怀疑洛基会听他的话。他看上去恨不能把我立刻弄死。 托尔于是又提高声音说了一遍。“我说,抓紧!!” ……好吧我现在确定了他是在警告他的弟弟别半路把我丢下去。 我很无奈地瞥了一眼洛基,悄悄弄了个完全透明的、旁人无法感觉到的幻境把自己――连同他一起――包裹起来。 这样至少他万一半路打算踢开我,我也可以及时发觉,并且在幻境所及的范围内尽快重新抓住他。没了宇宙魔方的能量,我只凭幻境,还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 洛基嘲笑般地瞥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小心思感到鄙视然而有趣似的。他突然左手一扬,腕间手铐上的长链当啷作响。然后我发现那道长链随着他的动作飞舞起来,莫名其妙地就在我的右臂上缠了两圈,缠得紧紧的,几乎陷入我的肉里。 “满意了?”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说话。他的声音掩藏在口枷之下,我只能隐约听清他那嗤笑而不屑的语调。 我觉得我大概能猜到他的意思。他大概是在嘲笑我,用托尔大锤的绳圈拽掉一只手臂,或者用他手铐的长链拽掉一只手臂,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我眨了眨眼睛,毫不保留地把我的答案从眼神里透露了出去。 【……我比较喜欢你手铐的长链这个选项。】 洛基的气息似乎微微一滞,就好像我的厚颜无耻还是超出了他的想像一样。他冷冷地把视线转开,落到他和托尔握着的那个装有宇宙魔方的装置上。 托尔环顾四周,向大家微微颔首道别。我是最后才临阵倒戈的叛徒,自然跟这些人没什么革命感情,只在和一起搭过戏的娜塔莎以及一起打过怪的美国队长的视线遇上时,微微冲着他们两人敛了一下眼,算是致意,避免显得和这群人太熟稔,让洛基再一次想起我最后的选择而恼怒。 托尔用力一拧他右手里的那侧把手,那个把手转了九十度,啪的一声,那个透明圆柱里的宇宙魔方发出一阵强烈的蓝色光芒。那层光芒瞬间扩散开来,将我们三人的身影全部笼罩住。 在那层光芒里,我感到有一阵愈来愈狂猛的风势从天空里直泻下来。那阵风吹得洛基的衣摆与托尔的披风瞬间飘了起来,也吹得我有一点睁不开眼睛。 那层蓝光愈来愈刺目,风势也愈来愈大,仿佛形成一股从天空里降临下来的漩涡,强大的吸力像要把我们的身体径直吸上去。 我愈加紧张了起来,感到一阵恐惧不安。 这阵恐惧并不完全是出自于担心自己半途会不会被洛基丢下去的恐慌――我总觉得他不会这样做,而且即使他这样做了,我也有补救的方法――而是来自于回到阿斯嘉德之后,我和洛基将要面对的未知命运和审判。 我们会面对怎样的惩罚?我擅自多次动用了自己的幻境之力,我做了一些和托尔加入的那一方作对的事情……而洛基,他所做的只有更糟。而且,他在坠下彩虹桥之前所做的那些――我记得奥丁可不赞同他做过的那些事――又是否会被重新翻出来,秋后算账? ……但是,他当初所做的一切,即使有我的帮助,也决不会成功。而假如把他留在中庭,那些充满敌意的、喊打喊杀的凡人们也决不会轻易放过他。我不知道神o是不是可以被凡人杀死,但我或者托尔都决不会去冒这个险。 在蓝光的漩涡里,我们迎着那道猛烈的风逆流而上。我的幻境在这阵奇怪的狂风面前似乎完全不起作用,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几次要被那股强劲的风吹落,假如不是我和洛基交握着的手,我毫无疑问肯定已经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我已经顾不得什么幻境或者自尊心或者羞耻心,更加顾不上自己会不会事后羞窘难当或者引发洛基对我的更多憎恶和不满。我鼓起最后的力气猛地向上一窜,还空着的左手一下环绕过他的腰间,死死抱住不放。 这个动作让我们身体相贴,又因为传送过程中的那股强大的怪风几乎把我们面对面压到了一起似的,我们之间仿佛没有一丝空隙。虽然洛基穿着厚重的衣甲,我所贴住的不过是那些沉重冰冷而硬梆梆的金属和皮革,但这个举动无疑还是瞬间超出了他的想像。 他吃惊而愤怒地瞪圆了眼睛,微微低下头来紧紧盯着我的脸,因为戴着口枷,风声又太过猛烈,堵住了他全部想要出口的抗议声。 我也迎着狂风,用力地抬起头来,迎视着他。最初的一点羞窘和不好意思,已经很迅速地被穿越九界、前往神域的路途中所经历的彩虹一样闪过的、包围着我们的光晕和更猛烈而难以抵挡的风势吹散了。 这是我到目前为止的一生中,经历过的最接近他的时刻。而我知道这一刻是短暂的,不可驻留的,甚至是难以重现的。倘若再来一次,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容忍我握住他的手,或这样地接近他。在他眼里,我是个可耻的背叛者,是个口口声声表达着自己多么地仰慕着他、却最终抛弃了他的可恶女人。 在愈来愈接近神域的这一刻,我心头隐约而生的那种莫名的不安也愈来愈清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这种不安来自于何处――回到神域之后,我们的命运和刑罚,甚至都可能不会相似。他拥有比我更高的地位,但同时在那些神o眼里,也拥有比我更高的罪;我不怕失去自由,因为我原本就没有自由,可是他不一样。从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一夜之间变成神域的弃儿,再变成中庭的恶魔――还有什么能够比这更痛苦,更可怕? 我被猛烈的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眼眶干涩发痛,我眨了眨眼睛,似乎有泪水要流出来。这一定只是因为我的眼睛太干了,需要泪水来润滑而已。 我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开玩笑似的说道:“……哦,别紧张,我是不会因为抱了你一下而缠上你的。” 他闻言,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似的偏了一下头,盯着我的眼神里出现了一抹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在说“你不用来抱我一下都会缠上我的”。 67、番外·圣诞试阅版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5日: 一点注释: 首先感谢大家欣赏这段我计划中写的番外的试阅版~~在我的计划里,番外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应该有十万字以上,主要是换成第三人称来叙述,这样就有机会站在其他人的角度来描写了~~ 试阅的这一段大概主要写的是妹子瞒着基神偷偷跑到了地球呆着,呆得乐不思蜀,还打算在地球上开始一下自己的新生活~~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基神终于发现了妹子的藏身处,所以打算来质问妹子拒绝继续当他的召唤兽,反而跑来跟他眼中鱼唇的蝼蚁们躲在一起是几个意思~~ 试阅版里的情节就是他们在地球上久别重逢的场面――呃,一见面就话不投机继而动起手来……我觉得在这种美妙的节日里放出互殴的情节似乎有点奇怪,不过我自己写的时候是越写越愉快的,希望大家看完这一段也感到很愉快~~至于里面的某些细节,我为了不现在就剧透得光光,所以作了一些改动,但主要情节是没有改变的,大家可以自由解读自由脑补~~ 其实用第三人称来写的话,当然会有基神的心理独白什么的。。。但是我想了想,他的心理独白都牵涉到严重剧透,假如现在试读的时候就放出来的话,后面要故弄玄虚就有点困难了。。。所以这一次我就没有放上来。。。至于在试读的这一段中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家可以注意细节,细节~~ ^________^ 另外,假如大家看完了这一段以后觉得是画蛇添足,其实没必要添加番外的话,也请务必留言告诉我。我就不费那么多力气继续编番外的大纲了哈~~:p ps. 我在写这一段的时候,听的歌是jason walker的《everybody lies》,个人感觉是很适合基神的一首歌。。。度娘一下就可以找到歌词的原文和翻译,很方便的~~:) 以下是试听链接: 最后,祝大家圣诞愉快~~ (s3t) ps. 对了,差点忘了说,假如这段番外试阅版反响还不错的话,我还计划情人节的时候放出比较应景一点的另一段番外试读~~情人节嘛,大家懂的。。。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擅长撒糖,但暧昧地撒糖或者适度的撒糖我还是有信心写好的~~ ^^说明: 嗯,因为续篇的正文内容很快就要进行到这里,而且试阅的情节也是跳跃着来的,并不完全和正文顺序一致,为免混淆,所以就把这里的试阅部分拿掉了。请见谅~~ 另外,假如正文的某一章牵涉到试阅版里已出现的内容的话,当天那一章我会额外补充一些新内容的字数的,不会出现一整章都是大家已经看过的情节哦~~请放心。 再次感谢小天使们对此文的支持~~ 68、Chapter 65 这个表情一瞬间令我有点心酸,又有点好笑。 我不知道他有多大了。但我从阿斯嘉德的历史书中可以找出阿斯嘉德与约顿海姆大战的年份,那一年他应该刚刚出生。再做个简单的减法――这么推算起来,他也就刚刚超过一千岁。而神o的生命大约是五千年――用这个比例和人类的年龄来推算的话,假如他是中庭人,那么他不会超过二十岁。 真的很年轻。我想。 我记得他在坠下彩虹桥之前的样子,那个时候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站在少年与青年时代的交界处的年轻人,眉眼间偶然会闪出稚气与青涩,也有恶作剧时的小天真与小邪恶;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想要得到与哥哥同等的关切、注意、感情与接纳,但是他从未得到过。 我曾经觉得自己在阿斯嘉德没有朋友。可是现在想一想,他在阿斯嘉德也同样没有朋友。仙宫三勇士或者希芙,都是托尔的朋友,不是他的。尽管他们经常一起出行,一起并肩作战,那些人对他也谈不上有什么友谊。我记得沃斯塔格甚至粗暴地嘲笑过他作战的时候“用了太多小聪明却不敢和敌人力拼到底,是个软蛋”,或者“那条银舌头就是一种懦弱的象征”。希芙或者霍根则从头到尾都认为他不过是跟着托尔一起混战功的小跟班。范达尔也许对他好一点,也没嘲笑过他――不过范达尔那种人本来就不会跟任何人起冲突的,在他眼里世界是一片祥和哈哈哈,只有漂亮姑娘值得他另眼相看。 ……这么一想,洛基还真的没有朋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我一样孤独――不,比我可能更甚。 我本来就形如半个神域的弃儿,躲在自己的幻境里也可以尽量编织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曾经对我好,也从来没有什么宝贵的东西――不管是地位还是亲人――属于过我,所以我虽然孤独,但也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可是洛基不一样。 他经历了一个从有到无的残酷过程,他曾经距离那么近的王位、亲人、荣誉、众人的敬仰……等等一切他认为珍贵的、值得去争取的事物,都一瞬间从他的指缝中溜掉了,再也抓不住,再也找不回来。 他险些连自己的生命都要失去了。我从来没有问过他当初松手坠下彩虹桥的时候,是否抱着必死之心,是否认为自己掉下去之后已经不可能幸存。那一幕存在于我心中,之于我来说形如永恒的伤口。和他一样,我想自己的那些无知无觉、同样也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也是从那一刻起彻底结束的。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活了多久――大概应该比洛基少一些吧――但是我从前仅仅只是躲在自己的幻境里拒绝长大。从目击了彩虹桥上的那一幕开始,我才拥有了许多只有成人才会懂得的情感,忧伤、悲愤、痛苦、怀念,无望的期待,绝望的仰慕,撕心裂肺的追悔,来不及成熟便已凋落的爱情…… 而我最终竟然背离了那些最初萌生的情感。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出自于我自己的选择。我甚至不知道这么正直这么顽固的三观都是谁灌输给我的。但此刻想起,我却无话可说。 我不知道再来一次的话我是否会作出和这一次不同的选择。这个问题的本质实际上是在问我自己的爱情能否穿透自己的三观,凌驾于一切的一切之上。 即使现在已经距离他如此之近,我还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当初做得对吗?我最后又是否应该听从托尔的话?我这么做,是否因为我没有自己所想像的那么爱他?还是因为我在潜意识里知道他并不爱我,总有一天我会被他当作弃子一般地无情抛弃掉,所以我为了自我保护,就抢先抛弃掉他?我们回到神域之后将面对的又是怎样的命运和审判?他的未来又将如何转折?…… 千万个问题在我的胸口翻涌,可是我一个都说不出来。 我张了张嘴,猛烈的冷风立即倒灌入我的嘴里,呛得我一阵咳嗽。 洛基在我头顶发出意义不明的哼笑。在这么接近的距离上,他的声音即使仍然因为口枷的遮掩而显得有丝闷闷的,但是我终于可以听清楚他的话了。 “怎么不说你那些伪善的话了呢,约露汀?” 我抖了一下。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用各种回忆杀把我那颗脆弱的心脏戳刺至死。 可是现在我已经作出了无法更改的选择。我还能够做些什么来挽回这一切呢。 何况直到现在,我也不认为自己当初选择去消灭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怪物是错误的。 那些怪物想要毁掉地球……想要毁掉洛基。我没有任何论据来支持自己的这个推论,但是我就是坚信自己的直觉。 他们不可能不要求洛基付出任何代价就心甘情愿帮他成为这个世界的王。他们可没有那么好心肠。我知道洛基是决不会告诉我真相的,于是我只能够靠着自己那点微薄的推理能力和判断力,试图作出最好的选择,于艰困无望的黑暗之中抓住他,把他带回那个至少我们很熟悉了的、安全的地方――那个,我们的故乡,我们相遇的神域。 在那里,我想他应该会因为他在地球上做过的坏事而受罚。但是我不用担心他必须付出太过巨大而沉重的代价。他在地球上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神秘的安排都让我觉得他在与虎谋皮,在高高的悬崖上走着钢索,而他的脚下就是彩虹桥下翻滚着的深渊,稍不注意就会坠落。 我宁可看到他受到一点小小的惩罚,被关禁闭也好打屁屁也好,也都好过我看到他从彩虹桥上落下深渊,失去了踪影。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是不会了解的。 不,他那么聪明,也许他早已猜出我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小心思,知道我是个古板、正直、怯懦的乖孩子,知道我决不想再一次看到他死。 但是这又如何呢?他是不会因此就对我表示体谅和理解的,更不会因此就接受我最终的选择。正如同我对他怀抱着近乎于脑残一样的仰慕的情感,但是我最后也没有接受他最终还是要去动用那些外星怪物去控制地球的选择一样。 猛烈的风迅速吹干了我眼眶中茫然地涌出来的泪珠。我们迎着这股狂风,将要乘着它最终到达我们已经离开了许久的地方。 可是我不知道,在那个地方等待着我们的,将是什么。 “……伪善的话是无助于让自己获得宽恕的……”我喃喃地说道。 我违背了神后弗丽嘉的叮嘱。我滞留中庭过久,又擅自动用了太多自己的能力,并且还做了彻头彻尾的坏事――砸建筑什么的,砸汽车什么的,欺负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什么的……我不认为我回去以后单单认个错就能够获得宽恕和赦免。 “……可是我却很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这样的话即使要我去做再疯狂的事,那也都值得……” 我感觉到在自己不知羞的环抱之下,洛基的身体微微一僵。他凝滞了短短一瞬,随即发出叹息一般的笑声。 “哦不,约露汀。”他怜悯一般地柔声说道,充满了恶意的语调和温柔的声线是那么不相容,我不由得一时间呆愣住了。 “你和那些人一样抛弃了我……你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都自以为是地擅自定下了我的罪名……事到如今还来伪装出这么一副真挚的面孔,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呆滞了一霎那,然后又变得张口结舌,喉咙发紧。 “不!这不对……我不是……” 某种痛苦与强大的渴望,混合了绝望的感情,组成一种我全然陌生的冲动,叫嚣着猛烈撞击我的心口,促使我冲口而出: “我没有想要抛弃你!……我决不可能那样做!因为我……我喜――” 69、Chapter 66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突然一花,身体仿佛猛地撞进了一团旋转着的五彩缤纷的漩涡。那个漩涡里仿佛蕴含有强大的吸引力,我的大脑瞬间就嗡地一声,被/干扰得停止了工作。 但是在我头晕脑胀的时候,洛基却好像很冷静似的,他微微侧过了身子,似乎在随着漩涡里的那股吸引力的方向调整着身体的姿态。大概也就是十几秒钟的时间,我突然感到迎面而来的狂风倏然一歇,随即身体好像被那个漩涡抛了出来似的,不由自主地随着那股力量往前跌去。 我猝不及防,脚下一连踉跄了好几步――咦?!咦?!我的脚下什么时候踩到了坚实的土地上?!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当啷啷的清脆声响,缠绕在我手臂上的长长锁链瞬间松开。随即我感到自己的身上被人推了一下,在完全没有站稳的这个时刻,毫无疑问我下一秒钟就会十分狼狈地摔倒在地。 不过在我几乎要一头栽倒之前,总算有个好心人出来帮忙了――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及时从旁伸出来,在我摔倒之前拦了一下我倾倒的身体,刚好帮助我稳定了重心。 我头昏脑涨地站稳,这才有心思四下张望。这一看不要紧,我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这里是彩虹桥头的t望室。那天我正是穿过这间空旷无人的t望室,才到达彩虹桥的断口处,继而跳下深渊,来到中庭的。 而现在,这间圆形带穹顶、如同天文馆一样的t望室里,几乎可以说是挤满了人。 彩虹桥的守卫,号称能看到九界中所有人和事的、高大沉默的海姆达尔当然在那里。而刚才及时扶了我一把的好心人,就是阿斯嘉德的大王子,雷神托尔。他手里还一手拿着自己的雷神之锤,另一只手拿着那个装有宇宙魔方的圆筒状装置,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扶住我的――用手臂拦腰挡了我一下? 不用说,刚才推开我的那个坏心眼的家伙,就是洛基。此刻他脸上的那道口枷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他也已经松开了握着那个装有宇宙魔方的圆筒状装置的把手,站在那里,面露嫌恶之色地盯了我一眼,就漠然地把视线转开了,脸上重新挂起了冷漠傲慢的表情,就好像什么糟糕的事情都还来不及发生,他还是阿斯嘉德高高在上的小王子一样。 ……可是事情怎么还能够一样! t望室里早已侍立着两队站姿笔挺,队形整齐,身材高大,金盔金甲的神域兵。正是他们把这间原本像是一座大厅似的t望室挤了个满满当当。 我一愕。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两队沉默而忠实的神域兵就像是有谁给他们下了个无声的命令一样,分别排队走上前来,把我和洛基各自分开包围了个严严实实。 我大大地一愣。 但是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双肩上就被人推着转了个方向。我听到有个陌生的声音说道:“走。” ……走什么走!谁要跟你们走啊!你们打算把洛基带到哪里去啊!! 那些身材高大健壮的侍卫们的身影几乎把我的视野挡了个结结实实。我完全看不到在另外一边的包围圈里,在洛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又将被带往哪里。 一股莫名的焦虑从心底猛地一下升腾了起来。我一抖肩,试图把那只攫住我肩膀的无礼大手晃掉。 “……等等!” 谁知道那些忠实的侍卫们并不容许我这样小小的反抗。 “幻境之神,请跟我们走吧。”那个抓住我肩膀,试图把我推搡向另外一个方向的队长模样的男人沉声说道,似乎对我的反抗充满了困惑和不悦似的。 “……我说,等等!”一股愤怒在我心头冒了出来,“我还有问题要问!我想要知道你们打算把洛基带到哪里去?是去关押他还是要审判他?!……” 那个队长模样的家伙很难得地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屑和诧异。 “……这些都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事情,lady。”他秉持着最基本的、冷淡的礼貌,听上去像是勉强压抑着自己的不耐,简短地回答道。 “我再说一遍,请跟我们走。关于您的处罚还没有最终下达,在那之前,您恐怕不得不听从我们的安排了――” “怎么样罚我都好!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知道……”我拒绝就这样屈服,挣扎着想要摆脱他对我肩膀的箝制以及余下那群神域兵对我的包围。“在我知道了之后自然会乖乖跟你们走的――” “我们恐怕不能让您这样做。”这一次他连那个“lady”的尊称都省略了,手上也加了一点力气,推搡着我的肩膀,试图强行把我推向另外一个方向。 “别……别开玩笑了!在我还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之前,怎么可以就这么跟你们走……!”我一边大喊着,试图分散这些打算用人海战术淹没我的家伙们的注意力,一边试图从包围圈的缝隙里往外看。 “……请采取合作的态度。这样对您自己也有好处。”大概是被我拒捕的暴力不合作态度弄得十分无语,那个队长不得不又开口了。 即使我在神域再地位低微本领不显,也是阿斯嘉德的一位有名有姓神格亮闪闪的神o。而他们只不过是神域豢养的士兵和侍卫,即使本领再高强,大概也并不具备什么神格,公然和一位阿斯嘉德的神o上来就在彩虹桥头打起来是不智的行为。我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在这里跟他们放赖拒捕。 但是那些侍卫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自然有一百种不把我的外形弄得很狼狈也能让我束手就擒的方法。我只来得及在神域兵的推搡之间,挣扎着往后望去。 我在挣扎和推搡间,终于从人群的缝隙里望到了我身后的那个人――站在那里正打算离去,身旁也站着一队负责押送他的侍卫的洛基。 他看见我的窘况,唇角居然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他似乎丝毫没有被我同样也要被带走关押这件事所惊讶到,就好像他在中庭蛊惑我跟随他一道犯罪的时候,早已经想到了我们今日会遭受的命运一般。很显然,他的脸上也毫无抱歉之色,绿眸冷冰冰地在我脸上滑过。 我不知不觉地停下了动作。那些侍卫试图阻止我的拉扯也随之停了下来。我们就站在那里,之间隔了一小段距离和两队侍卫,身旁还有托尔和彩虹桥的守卫海姆达尔…… 我不由自主地蠕动了一下双唇,从唇齿间低低地吐出两个自己已经反复念诵过无数遍的、短短的音节――我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还要呼唤他的名字,究竟还有什么用。 “洛基……” 然后我看到洛基的薄唇微微一动,唇角勾了起来,无声地冷笑着,用唇形丢给我最后的一句话,像是某种含着恶意的诀别。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叛徒。】 70、Chapter 67 我站在神王奥丁的大殿门外,谨慎地用了一个小小的幻境,隐藏起自己的身影。 【众神的审判。】 这个词突然跳进我的脑海里。 我原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作为在中庭时洛基的“帮凶”之一,我在回到神域后,几乎是立即被关押起来――和洛基一样。 但是和他不一样的是,我在被关押了几天之后,突然被无罪释放了。这期间奥丁并没有召见我,也没有人来审问我;至于我触犯了下界前神后弗丽嘉的告诫,在中庭肆意使用自己的幻境之力,好像也没有再被任何人提起过。 我被关押――啊不,其实说“软禁”好像更恰当一些――在一间装潢得还不错的小房间里,每天就是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看看书,透过一扇狭长的窗户往外眺望一阵子;一日三餐还有人按时送到。我在这间远远比我在那片小树林里的小木屋住处豪华得多的禁闭室里,居然度过了比之前的几百年更加奢华懒散的几天。 然后有一天,房门开启,一位侍卫长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表情和语气一样死板板,简短地宣布了我被无罪开释的决定,之后扭头就走,完全不顾呆愣在原地无法反应的我。 心塞。他还真是放心我啊。他还真的认为我不会厚着脸皮滞留在这间比我自己的住处豪华一百万倍的牢房里,贪图享受,赖着不走?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关押,又这么稀里糊涂地获得了自由。 事后,也没有人来向我解说我为什么被关押,又是谁决定不再追究我的罪过而赦免我的。这件事和我以前的人生里发生的绝大多数事情一样稀里糊涂,没头没尾地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我自己猜测是雷神托尔替我说了些好话。毕竟在曼哈顿的最后一战中,我临阵倒戈,协助了他和那个漫画大英雄们组成的什么复仇者联盟,这应该是我在中庭时最关键、也是唯一的立功表现。我之所以获得赦免,绝对与这个有关。 ……又也许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微不足道的神o,又没给中庭带来什么真正的、毁灭性的损失――除了弄坏了简?福斯特小姐的临时实验室那件事之外――所以奥丁决定只追究首要责任?!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今天要小心翼翼地用幻境隐藏住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 我费了一番气力才打听到,奥丁将于今日亲自和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他的养子洛基会面,亲口宣布对他的判决。在洛基回到神域之后,一切关于他的消息就少得可怜,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奥丁或者托尔刻意封锁消息的原因。但总之,现在托尔被奥丁派去其它几大国度平定此起彼伏的叛乱了;在神域能够替洛基说两句好话的人,现在只剩下神后弗丽嘉了。 我忐忑不安地站在殿外,既想亲眼看看自从回到神域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一眼的洛基,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我想起了那天我们踏上阿斯嘉德的土地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我们两人被已经守候在那里的神域兵分别押送往不同的方向和地点,我只来得及在神域兵的推搡之间,挣扎着往后望去。在那些身材高大健壮的侍卫们身影的缝隙之间,当我终于看到了洛基的身影时,他的唇角却挂着一个冷漠的笑意,对我的窘境无动于衷;他那双绿眸冷冰冰地在我脸上滑过,就好像他早已经想到了我们今日会遭受的命运一般。尽管我极力挣扎,想要暂时摆脱那些可恶的侍卫们的箝制,想要知道他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命运,他却对我一切徒劳的努力报以嘲弄的笑容。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叛徒。】 那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接下来他未作任何抵抗,就那么从容而潇洒地跟着那队侍卫离开了,态度平静得简直不像是将要面对一场严酷的审判,而是要回到他在仙宫的居所,重新开始他在阿斯嘉德的生活一样。 ……可我们都知道不是。 我们都知道在前方等待着他的将是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是奥丁究竟会向他的养子宣布怎样的判决。我已经不奢望奥丁会像赦免我一样赦免洛基的罪,我只期望奥丁不要下手太重,就如同他曾经在断裂的彩虹桥上无情地说出“不,洛基”的那一幕一样。 我站在那里静静等着,脑海里突然想起自己从斯图加特的某间书店里顺来的那本关于北欧神话的书。 当然我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把整本书背了下来,然后把它随意丢弃在纽约的某个垃圾桶里了――确切地说,是那天我在书店的咖啡座“巧遇”娜塔莎?罗曼诺夫之后,我终于决定这本书不能再留,所以我那天回去了之后,就找了个机会把它丢弃在街头的某个垃圾桶里了。 也许我蝴蝶效应了一些东西,因为那本书里,并没有提到阿斯嘉德有一个被无形的什么魔法绑缚在英灵殿旁的槲寄生附近的幻境之神,约露汀。 但是那本书仍然能够给我提供一些可靠的资讯,比如阿斯嘉德的历史和现状,还有那个可怕的末日“诸神的黄昏”。 我上辈子就听说过诸神的黄昏这个字眼,但是决没有想到它居然是洛基引发的。我相信今日的洛基虽然对自己的命运满怀怨愤与憎恨,但是还没到要引发“诸神的黄昏”这么恐怖的事件的地步。 可是他又将何去何从?他已经不见容于阿斯嘉德,奥丁王假如真的像爱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地爱他,就不会把他推开,不会拒绝他的靠近。 他只是渴望着他所以为的那个父亲。可是他的前半生却如同生活在一场我所制造出来的幻境中那般,那场幻境有如肥皂泡一样脆弱,用手轻轻一戳就破碎了。 我这么想着,耳中突然钻进一阵轻微的锁链撞击声。听上去那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毫无疑问是那种手铐脚镣等等锁链随着它铐住的那个人的行动而相互撞击的声音。我的心底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激动,猛地站直了身子,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我还看不见那边有什么人来了。但是我知道,一定是他。 阿斯嘉德的小王子,恶作剧之神,洛基?奥丁森――啊不,劳菲森。 71、Chapter 68 他一向不能算是个好孩子,从我认识他开始,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善良、随和、亲切、合群的人。他喜欢恶作剧,而且恶作剧还经常突破别人的下限――好吧我承认他自己就是个没下限的人――喜欢制造一些小混乱,这样能够让他开心,让他感受到自己在神域也是有影响力的;他好像完全没想过自己的恶作剧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后果――又或者以前那些恶作剧,再不得了的后果也有他的哥哥雷神托尔替他扛着? 但总之,他从那个总是喜欢恶作剧,总是喜欢作弄人,总是不被人信任的孤独、狡猾、任性、聪明的孩子,长成了一个被家人和神域所彻底玩弄和遗弃的冷酷、偏执、敏感,怀有强烈的憎恨和报复心的青年。他开始向旁人索取绝对的畏惧和臣服,借以代替他得不到的关怀和重视;没有人相信他,他也不相信任何人。 他渴望证明自己,渴望让整个世界都和他一样不快乐,渴望主宰一切他所不能得到的东西,渴望用自己的强大来抹去自己曾经受到的伤害,掩饰自己的脆弱或孤立。任何人想要接近他或挽回他都是一种愚痴和天真,我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并且,我站在这里,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确定,我未来还将继续不屈不挠地继续证明下去,重复自己从前的失败,绝不抛弃自己的盲目和愚蠢,只因为我和他比起来更糟,我从来都没有任何值得抓住,值得珍惜的东西,所以我即使失败,也不会失去更多。 这就好比一场赌博,赌输了一局就要扣掉这一局的赌注,赌输了全部就要拿走自己的全副身家;可是当像我这样的人原本就一无所有的话,即使赌输了,还能有什么被拿走呢? 那种清脆的锁链相互撞击的当啷啷之声愈来愈近。到了近前,却突然停了下来。 洛基依然穿着他那件主色调为黑色和绿色的套装,长及肩后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整洁而挺拔。假如忽视那堆从他颈子上一直延伸到双手手腕上,捆缚在腰间、又向两旁延伸出去,最后汇合在他脚踝处的手铐、脚镣和锁链之外,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阿斯嘉德的囚犯,而仍然是我所熟悉的那个神域的小王子。但是他的神情却苍白而讥诮,面容冷漠,和我所熟悉的那个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又截然不同。 那个我最初所见到的漂亮而骄傲的少年已经消失了。取代他站在这里的,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困与痛苦的黑发青年。虽然才刚刚过去几年的时间,而这短短的几年在神o漫长的一生中简直像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但是一切却都已经无可逆转地改变了。 这种改变令人失落、无措、痛苦且困惑。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竟然就能到了这一步。现在他要去奥丁的面前接受神王的宣判,即使像我这种在阿斯嘉德从来都不重要的边缘人士和低等神o,也知道奥丁的处罚是不会太轻的。 可是洛基却显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慢慢地拖着身上的沉重镣铐走过来,步履甚至都十分稳定,丝毫没有颓败之色。只是走到了我隐身的幻境之前,他却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停了下来。紧接着,他甚至转过了头,视线一瞬间就准确地落在了我身上――即使此刻旁人看来,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却不敢真的冲到押送他的这一行队伍中去。 这是在奥丁的大殿之外,我不敢过度使用幻境之力,生怕奥丁会发觉外面的任何异动。我甚至在使用这个小小幻境掩饰自己的身影的时候,同时刻意控制了自己的气息和精神力,使得那些力量尽量不会外扩。 可是我一切的伪装,都瞒不过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轻易地、不费吹灰之力地发现了我的小把戏。此刻,他停在大殿的台阶前,脸上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做作地嘟起嘴作出“no”的口型,冲着我的方向摇了摇头,就好像在说“哦不,你以为呆在这里,我就会原谅你吗”。 我的眼中一瞬间就充满了泪水。 我知道自己不值得原谅。 事实上,我已经开始后悔在纽约决战的那一天,为什么要相信托尔的话。 我当时是以为托尔把他带回来,是会保护他,原谅他的,就如同以前的无数次,在阿斯嘉德发生的事情一样。托尔一直是个好哥哥,虽然他也许不够了解弟弟真正的想法和需要,但是他也从未像今天一样,毫不留情地把洛基交给看上去已经抛弃了这个养子的奥丁来审判。 也许托尔也和我一样,以为奥丁不会真的重罚洛基。可是瞧瞧今天这副架势!从颈间一直延伸到双脚的沉重枷铐和锁链,还有押送他的多人卫队……托尔甚至被奥丁以“平定其它国度的叛乱”为名,远远地调离了阿斯嘉德!即使洛基有罪,难道就不能等到阿斯嘉德的大王子也在场的时候宣判他吗?难道奥丁还担心托尔会替这个在中庭把他扔下万米高空的弟弟说话,甚或为了洛基与他争执或翻脸吗?! 我知道我自己今天不该出现在这里。万一被发现了这个秘密,我恐怕也要受到审判。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回到阿斯嘉德之后没有被奥丁处罚――明明我之前在中庭的时候也跟着洛基一道去制造过事端,比如砸了简?福斯特的临时实验室什么的――我猜测是托尔或许在奥丁面前为我最后的临阵反戈求了情?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戴罪之身,再惹出另一个有关于洛基的漏子是不明智的举动――但是我觉得这一瞬间我无法控制我自己。 泪水在我脸上流成两道小河。我啜泣着,低声说道:“我真的很抱歉……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假如……假如我知道……” 洛基脸上的表情麻木而冷漠,他盯着我哭泣的脸,毫无反应。当他听到了我的话之后,突然毫不掩饰地微微仰起头,向天翻了个白眼,表情很夸张地瞥了我一眼,讥诮地说道:“哦,得了吧。那又能怎样呢?” 在旁人看来,他无异于突然冲着一团空气说话。那两个一左一右拽着捆缚在他腰间的锁链的侍卫立即紧张起来,用力一拉那条锁链,喝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洛基顿了一下,似乎很稀奇地侧过脸,望着那个胆敢喝问他的仙宫侍卫。他脸上的表情平平无奇,但那个侍卫一瞬间却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洛基似乎对他这种反应感到满意似的,微勾唇角,随即不再看我,重新举步往前走去。在经过我面前的一瞬间,他的薄唇蠕动了一下,无声地用口型吐出两个字: 【滚吧。】 72、Chapter 69 我仍在大殿外等着,继续保持着那个让我隐身的小小幻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锁链撞击声响起。我猛然直起了身子。 洛基从里面出来了。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就好像在里面的谈话一如他预期中那般不愉快,可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先知先觉而感到任何得意似的。而且,我能看得到他眉眼间透露出很淡的一丝惊愕、愤懑、无法置信的情绪,那种非常淡的情绪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丝索然。 我愣住了。 难道他所获得的惩罚,比他想像的还要重得多?还有转圜的余地吗?我刚才听大殿外等候的人们议论,好像神后弗丽嘉也在里面,难道她没有替自己的小儿子求情吗?…… 但是在我还没有想清楚之前,洛基已经又来到了我的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停留得太久。他只是脚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轻声地只给我丢下了一个词。 “满意了?”他这样说。 我张口结舌。 ……我怎么可能满意!他到底被判了什么刑罚会让他变成这样!可恶的奥丁!对一个自己养了上千年的儿子,也这么下得去手!说到底洛基虽然到处捣乱,可是除了顶撞过他几回之外,并没有真的对他怎么样啊!你老人家当年东征西讨的时候杀的人就不算数啦?那些人里可也有很多是无辜被牵连受害的老百姓!退一万步讲,那些被你的大军宰了的敌兵当初也是老百姓!我可是认真读过阿斯嘉德编年史的!你那些辉煌彪炳的战绩还有谁不知道?! 我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奥丁……他到底给了你怎样的处罚?!” 洛基脸上浮现一个很奇怪的笑容,那个笑容里有丝萧索,就好像他对于父亲曾经存有的无限孺慕和仰望都已经被打碎了似的。而那个笑容里也有丝古怪,他看着我的神情就好像在说“别表现得这样,就好像你真的很在意似的”。 但是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一如从前每次我问他问题的时候一样――他只是简单地说:“你会知道的――这就是你想要的?” 随即,他继续往前走去,一眼也没有看我。 我也没有再追上去,因为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一霎那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难以移动半分。 我僵立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停止了流动。他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状似平常,但听在我耳朵里却仿佛有无限的反讽和沉痛,再严酷的指责都比不过他此刻的笑容和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突然在这种茫然的痛苦中,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我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他的信任――也许我可能从来也没有真正得到过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但毫无疑问,从这一刻开始,我已经永远亲手毁掉了留给自己的那一线机会和希望。不管未来还有多长,不管这困局还是否可以挽回,甚至不管他将来是否还需要我的能力――即使他有一天距离我再近,我也将永不可能再获得他的一线真心。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的愚蠢的道德观造成的。我愚蠢地想要做个好人,愚蠢地以为用自己的方式就可以挽回这原本已经不可补救的一切。我只是一个走错了片场的临时演员,却错误地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写这场戏的剧本。 也许他并不那么恨我。因为我压根不重要,并没有重要到令他分出那么一些情绪来憎恨我的地步。我只是一只讨厌的蝼蚁,却在他没有怎么防备的时候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我望着他的背影转过了长廊的转角,消失不见;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脏轰然塌陷了一个大洞,而且,也许再也补不起来了。 …… 还没到日落时分,洛基所受的处罚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阿斯嘉德。 当我听到正式版本的时候,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在地牢里终身监/禁,并且禁止任何人去探望! ……麻痹奥丁真够狠,这果然不是亲生的老爹吧! ……话又说回来,虽然他的亲爹劳菲比这个坏得多,可是奥丁可是神王哎!这种处罚是要活活弄废自己的养子啊! 我一瞬间简直想掐死自己。 早知道托尔把他带回来以后,奥丁会判得这么狠,那还不如不要回来的好! 我原本以为我莫名其妙地在一段我怎么也记不起来的时光里,为着某个我怎么也记不起来的原因,被法力困在英灵殿旁的那株寄生着槲寄生的苹果树附近,就已经是神域最悲惨的神了。而现在,我悲惨的纪录马上就要被神域的小王子刷新了好吗! 我很愤怒,想了一阵子,又觉得很泄气。 当初答应和托尔一道去替洛基做的坏事做补救,现在看起来就是个错误。 托尔是正义感十足的哥哥,对于弟弟一向除了爱护,还有管教。尤其是在洛基把他扔下万米高空之后,他就好像自己的那层“不能对弟弟出手太厉害”的心理障碍完全被突破了一样,坚定地站在那群漫画大英雄的一边。也许这是他替弟弟赎罪的方式,正如他坚持把洛基带回阿斯嘉德,带到奥丁面前接受审判,而不是被那群地球人给做掉一样。 可是我和他不一样。迄今为止,洛基口口声声说要利用我,但是他叫我去做的事情也并不算太过分。即使在砸实验室那一回我在他面前弄鬼――不管他当时是否看出来了――他也没有斥责我或者逼迫我下手更狠毒一些。也许他没让我做太坏的事是因为他不相信我的能力有那么高强或者我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坚定地听从他,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没有真正害过我,而我的阵前倒戈却间接造成了他更快的失败,或者说,我的阵前倒戈无意中洗清了自己,使自己逃过了奥丁的重罚;但是他却因此被终生囚禁于地牢中。 我感到自己的心脏一阵不规则的扭绞与撕扯,一跳一跳地刺痛着。这种感觉给我带来了真正的痛苦。我觉得鼻子一酸,但是眼中却干干的,没有一滴眼泪。我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已经麻木而枯竭了,随着那个我似乎已经渴慕了许久许久,最后却并未能够真正帮助到的人永囚地牢,我仿佛重新又回到了他松手坠落彩虹桥下的深渊之后的人生,无知无觉,枯萎绝望,只有深深的悔恨伴随着我永远沉溺在最深的海底,四周都被黑暗冰冷的海水所淹没,堵住了我的眼耳口鼻,使我难以呼吸。 在这种情绪中,我又不知道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多少天。 73、Chapter 70 托尔好像回来了,还有希芙、范达尔、沃斯塔格这些他的召唤兽以及神域的大军们。据说他们终于平定了其它几个国度的骚乱。仙宫里又开始通宵达旦地举办各种盛大而欢乐的晚宴,几乎每一个阿斯嘉德的神o都收到了邀请。 也包括我在内。 不过我一次都没有出席过。 入夜,我在一片欢声笑语的庭院里,费力地穿过人群。 到处都点燃着温暖的篝火,灯火通明的大殿里人声鼎沸,那种欢乐热闹的气氛简直要穿过大敞的门窗,扑到人们的脸上来。 我挤过一群正在嘁嘁喳喳兴奋地议论着阿斯嘉德大王子此行的丰功伟绩的女孩子们,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托尔这次几乎把九界的所有叛军都平定了……” “哦他可真是阿斯嘉德的第一英雄……” “大家都会拥护他继位作下一任神王的……” “听说国王陛下希望他和希芙结婚呢……” 我的脚下一顿,不自觉地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啊,希芙。 我几乎都要忘却了,我还曾经目击过她借着酒力向托尔表白的一幕呢。 可惜她这点小心思,暂时也只能算是白费了。地球上还戳着一位女科学家呢,据说。 正在我充满讽刺地这么想着的时候,耳朵里突然钻进一个熟悉的名字。 “以前我们都吃过洛基恶作剧的亏吧……真没想到托尔那么好的人,他的弟弟怎么会是那个样子呢……” 我一瞬间双手紧握成拳,眉心因为愤怒和意外而皱紧了。 ……洛基是个什么样子?! 我以前浑浑噩噩地在神域生活着,很少去注意其他神o之间流传着的那些八卦。但是我一直以为,洛基身为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即使风头不如他哥哥托尔强劲,也不是未来内定的继位者,但他的身手和魔法都相当强大,即使是作为一位令人尊敬的勇士,也不应该在神域碰到任何黑他的人才对。 后来我才渐渐知道,那些人――尤其是像沃斯塔格、霍根、希芙这样亲近托尔的真正的勇士――不知为何就是有点看不起他,这种蔑视简直来得莫名其妙。我听说有人因为他在作战时总是智取而不是硬拼武力到底,觉得他不是个真正的勇士;可是这种论调简直荒谬。只凭武力值硬拼的话,对方用人海战术车轮战一人,总有自己力尽不支的时候;可同时使用智慧和计谋,不是更加容易地能够获取胜利吗?中庭尚且有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难道这些神o的大脑还不及那些他们保护下的脆弱落后的中庭人吗? 这一刻我又体会到了洛基在做出那些旁人看来不可饶恕的坏事之前,就已经体会到的困境。愤怒几乎要冲破我的理智,直到我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咦,那边那个人不是约露汀吗?你知道,听说她跟着洛基一起在中庭做坏事呢……后来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洗清了自己的名声,逃脱了奥丁的惩罚……” “哦真的吗?!她跟洛基一起做坏事,然后却只有洛基一个人受罚?!那么洛基岂不是恨死她了吗?” 我头脑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绷断了。 我向着她们慢慢地转过头去,脖颈极其僵硬,我几乎都听到了自己颈部的骨头机械地发出叽叽咔咔的响声。最后,我终于和那群托尔的脑残粉面对面了。 我骤然灿烂一笑,笑得极其虚伪。 “做坏事?女士们,你们要不要来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做坏事?” 那些女孩子们发出一声惊叫。其中有几个人还试图拉下脸来呵斥我或鄙视我。但不管她们如何反应,我已经伸出了双手,一股冰冷的蓝色光芒从我掌心发射出来,像一根粗绳在空中飞舞,瞬间就把她们结结实实地捆成一团。 我冲着她们咧嘴一笑,慢慢说道:“你们说,洛基是什么样子?而竟然能够出卖了他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子?” 我说完,不等她们作出反应,就猛然向着空中一扬手,她们瞬间就飞了起来,像一束风筝一样地蓦地升到了半空;顿时尖叫声不绝于耳,而周围的人们却好像毫无反应似的,就好像一群用绳子串起来绑着的姑娘们在天空里飞是阿斯嘉德司空见惯的事情一样。 她们中间当然也有聪明一点的姑娘――其中一个在放开嗓子尖叫了一分钟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大喊道:“幻境!你把我们都丢到你的幻境当中折磨!” 我弯起了眉眼,很愉快地称赞她道:“你真聪明。比我聪明多了。还是落到这种下场,真是令人遗憾啊。” 这时天空里那一捆只会嘴炮的妞儿们已经有人吓得大叫救命了,她们中间骂我的声音愈来愈低,愈来愈少。最后当她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骂我“恶毒”、“刻薄”、“阴险”、“狡诈”等等一系列我以前只听过用来形容洛基的字眼之后,我笑了笑,一松手,她们就从半空中嗖地一声坠落下来,噗通一声掉在雪地里。 嗯,我早就在她们下方的空地上弄了个够厚够大的雪堆。我真是太仁慈了。 她们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惊魂未定地互相拍打着头上和身上的积雪和灰尘。不过她们很快就有人回过味来,立即又大声叫着扬言要去伟大的神王奥丁面前告状,必定要让他给我一个深刻的教训才行。 我笑嘻嘻地听着那些刺耳而敌视的言辞,突然双手猛地又向前一伸。她们的叫声立刻又高了八度,纷纷向后跳开――有些人绊到了雪堆上,再次跌倒了。 在她们七手八脚地爬起来的时候,我缓步走到了她们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些平时一派高傲之色,打扮得漂漂亮亮,无忧无虑地在神域生活,从来都对我视若无物的女神们。 “再让我听见你们说我或者洛基的坏话,你们所受到的教训就远远不止今天这些了。”我冷漠地说道,笑容一瞬间从我脸上消融了。 “而且即使洛基现在被关在地牢里,他仍然是阿斯嘉德的王子,国王陛下和王后的儿子。我猜他们不会想要听见有人攻击他们的儿子的。”我冷冰冰地提醒她们。“我认为托尔也是一样。” 那群妞儿们呆了一阵子,突然有个姑娘高喊起来:“……可是,不提洛基,你刚刚就在莫名其妙地攻击我们!在神域闹出这种事情来是不能容许的!……” 我挑了挑眉,觉得胸口先前充塞着的那口浊气总算减轻了一点。我轻松地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那就去那些神域的主宰面前密告我吧,就像你们刚才所做的那样――只敢畏怯地私下议论,嗯?尊敬的阿斯嘉德的女神们?”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挺直身躯,高高地昂起头,一挥手就解除了刚才那个可以任意折磨她们而不被人发现的幻境,脚下轻轻一动,身体就转了一百八十度,只留给那些从来都没把我这个幻境之神当一回事的曾经高傲而现在落魄的女神们一个背影,趾高气扬地退场而去。 我尽量缓缓地走着,身旁是不绝于耳的笑语喧哗。天知道我有多么想要跳起来马上逃跑,逃开这令人感伤且愤怒的一切。 这是一场狂欢,我如同从前一样,像个局外人。即使站在人群里,即使获得了参加晚宴的邀请,却还是如此孤独。和从前不同的是,我已经历了很多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拥有了以前从来不敢奢望的力量。可是,这一切都有什么用呢?夜幕落下,盛宴散去,我的世界仍然是一片废墟。 74、Chapter 71 我游魂一样地回到了英灵殿外那棵苹果树下,随意坐在树下,背靠着苹果树的坚实树干。今夜的神域飘着小雪,我这样坐着的时候,细小而冰冷的雪花就点点飘落在我的脸上,身上,头发上。 我一挥手布下一个笼罩在我周围的幻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我几乎要在这个无梦无觉的幻境里睡着了;我突然听见有人在幻境外面说:“约露汀?你在这里吗?” 我听出那是托尔的声音,低沉而疲惫。 我有点惊讶地睁开双眼,右手五指轻轻合拢起来一攥紧,笼罩在我身周的幻境瞬时间就变成透明的光罩浮起,飞快地从四面八方向我掌心汇集过来,然后消失在我掌心里。 我仍然坐在那棵苹果树下,仰起头来望着显得身形更加高大,仿佛像一尊顶天立地的神o雕像般高不可攀的雷神托尔。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无帽长斗篷,及肩的金发在夜幕里仿佛仍能折射出他背后星空里满满的星光。 他看见我从树下现身,似乎笑了一笑,突然弯下腰,毫不讲究仪态和形象地屈起膝一下子坐在我身边,同样背靠着那棵苹果树的树干,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屈起,右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后脑靠着树干,漫望着天空。 “听说你刚刚和一群女士起了一点……呃,小小的误会?”他突然问道。 我顿了一下,从他的措辞里似乎体会到了什么,默了片刻,忽然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确实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我说,“也许你知道,我只是不能够容忍有人在背后议论……我。” 我没有说出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我想我也不需要说出来。 果然托尔没有再追问刚才的事情。他沉默了一阵子,视线不知道停留在星空里的哪个地方,突然问道:“幻境里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可否让我也在这里看看?” 我转过头,惊奇地盯着他的侧脸。 这是我们两人生平第一次,这样坐在一起,像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一样并肩坐在树下,望着星空。 但其实我以前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自己也能和阿斯嘉德未来的国王这样友善地、感慨地坐在一起。 我太渺小,太无关紧要;而他太高高在上,当年的我眼里的他,就和他的弟弟,阿斯嘉德的小王子那样,仿佛生活在高扬的群星上一般高贵、神秘而不容易接近。 觉察到我惊讶的眼神,托尔侧过脸来,冲着我勾起唇角笑了笑。那个笑容十分短暂,几乎是在他脸上略略一闪就消失了踪影。 我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 然后我回过头来,不再看他,凝神想了想,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五指缓缓摊开。一股略透明的白色雾霭从我掌心里慢慢逸出来。 我听见托尔惊异地在我身边倒抽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置身于一间小酒馆中,灯光昏暗,我们并肩坐在吧台前。酒馆里人并不算太多,一旁的墙上还挂着一个飞镖的标靶,音响里放着旋律柔和的歌曲。 托尔非常惊讶地转过脸来盯着我,好像过了许久,他的表情不再那么紧绷,而是慢慢地软化下来,渐渐化为了一种怀念。他扫视四周,发出感慨的叹息声。 “约露汀,你真让人惊讶。”他说,转回身来,和我一道面对着吧台里忙忙碌碌的那个酒保。“这个中庭的小酒馆简直和我曾经去过的那家一模一样――当然,那一家更吵闹些,人也更多,那边的角落里还有一张打球用的长桌。”他回手往某个角落一指。 我随意地沿着他的手指方向望了一眼,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张台球桌骤然出现在他所指的地方。 “唔,这样看起来就更好了。”托尔回头看了一眼,声音里似有笑意。 我笑了笑,双手交握搁在吧台上,冲着吧台里的酒保喊道:“一杯雪莉酒。” 托尔愣了一下,“这里也可以喝酒?中庭的酒?” 我无声地笑了一下,回答道:“都是假的。你看到的是中庭的酒,喝到的只是我从阿斯嘉德宴会上偷换出来的酒而已。” 托尔哦了一声,脸上的怀念瞬间被一丝失落所代替。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冲着那个酒保喊道:“一杯最烈的酒,什么都可以!” 那个酒保无声地点了点头,很快把两个酒杯推到我们面前。 托尔压根没有问他那一杯是什么,举起来一饮而尽,显得意犹未尽似的说道:“……果然不是中庭的酒。” 我笑了笑,冲着自己面前那个酒杯做了个手势,把杯子里的酒换成了水,才端起来喝了两口。 “也不知道中庭最烈的酒叫什么。”托尔突然说道,我转头去看他,发现他双手交握,放在吧台上,手边放着那个空酒杯,出神地望着前方。 我又把视线转回来,想了想,轻声说道:“……我想是一种叫做伏特加的酒吧。” 托尔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似乎对中庭十分了解,约露汀。你知道关于中庭的很多事情?” 他的最后一句听上去像个问句,我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避重就轻地答道:“这些也是我从中庭的酒馆里听来的。” “哦?”托尔的声音里总算带上了一丝兴味,他显得有点惊讶地问道:“你在中庭的时候还曾经自己去过酒馆?老天,约露汀,我都不知道你自己会去这种地方……” 我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握着酒杯的那只手不知不觉地五指攥紧,将那个酒杯捏在指间,几乎险些捏碎了。我轻声回答:“……不是我自己去的。” 托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半晌突然冲着那个酒保喊道:“嘿,再给我来上一杯!” 那个酒保就好像哑巴了一样,对托尔的异状视而不见,默默地取出一整瓶,摆在托尔的面前。 托尔愣了一下,显得竭力想要振作起来一样,语气过分热烈而轻快地喊道:“嘿!这样就对了!”他干脆弃而不用那个酒杯,直接拿起了酒瓶冲着嘴里一通猛灌。 我慢慢放松了自己紧捏着酒杯的五指,将那个酒杯在五指围成的半圆间转来转去,突然说道:“我很遗憾我没有见过简?福斯特,否则我可以在幻境里造一个她的形象出来。” 托尔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呛咳,酒液从他的嘴角呛了出来,流到他的长斗篷前襟上,留下深色的斑斑点点。“咳咳咳咳……” 我勾起一边的唇角,不知道为什么终于体会到了一次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开心。但是这种开心很快就变成了心底的刺痛。那个不怎么真切的笑容凝固在我的唇角。 75、Chapter 72 托尔好不容易才勉强克制了那一阵咳嗽,转过头来盯着我,用手背掩着嘴又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不敢置信似的问道:“你是故意的?!” 我也侧过脸去望着他,刚才捏着酒杯的右手改为整只手平平覆盖在酒杯的杯口,用太阳穴的位置靠在右手背上,支撑着自己的头。 “你说呢?” 托尔的表情也逐渐凝重而深沉了起来。他没有穷究我的动机,只是又转回身子冲着吧台,两只手摆弄着那个半满的酒瓶,出神似的问道:“……那么我可以在你的幻境里跟她说话吗?” 我敛下眼睑,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当然可以。” 托尔又叹了一口气。“那么她的幻影……会怎样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某种脆弱的泪意突然冲进了我的眼里。我眨了眨眼睛,直到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才开口答道:“……和你记忆里的她一样。该生气的生气,该微笑的微笑,不会有不同的反应,那些反应不会更坏也不会更好一点……” 托尔再度沉默,他今晚总是在沉默,跟我一样,仿佛总有那么一些细节能够勾起我们的回忆,让我们都无话可说。 最后,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哑声开口,问道:“……还有呢?还有什么?” 我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得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一样,艰涩万分地说道:“……只有这样。你能够在幻境里面得到的……永远都不会是真实的。” 托尔无言,顿了一顿,拿起那瓶酒,一仰头喝了个精光。 “你以前从没有来找过我,”我勉强一笑,微微坐直了身体,手里慢慢旋转着那个已经被我喝空的酒杯,“今晚应该是你们庆祝胜利的晚宴,你不在大殿里享受你的胜利和荣耀,反而来找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为什么?” 托尔缄默着,酒馆里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和金发上,令他的脸看上去一半光亮耀目,一半却隐藏在暗影里。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交情或者友谊,但此刻很奇异地,我能够感到有某种同病相怜的理解和同情的情绪,在我们之间慢慢地滋生。 他慢慢地回答道:“……跟我谈谈你跟这间小酒馆有关的记忆,可以吗?” 我的眼光闪了闪,忍不住有点惊讶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你确定你还想听到……关于他的事情?任何事?即使是恶作剧也没关系?”我反问。 托尔把那个已经空了的酒瓶握在手里,双手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瓶身上的标签。 酒馆里的音响放着歌曲,声音不高不低,刚巧足够不淹没我们的交谈,又足以提醒我们它一直作为背景音乐在调适气氛。在我们之间今晚不知是第几次出现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的时候,我微微一抬手,音响里瞬即换了一首歌曲。 “tonight i'm gonna have myself a real good time i feel alive and the world turning inside out,yeah! and floating aroundecstasy so don't stopnow, don't stop me 'cause i'm having a good time, having a good time...” 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再听到这首歌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浑身骤然一抖,右手的五指痉挛似的将自己的酒杯握紧了,愈来愈紧。我不得不紧紧地抿起了唇,咬着牙,免得一瞬间突如其来的眼泪从我的双眼里扑出来。 托尔似乎十分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不过他并没有立即问我“你怎么了?”或者“你还好吧?”这一类无意义的问候,而是沉默了几秒钟,突兀地说道:“……不如我们就从这首歌开始,好吗?” 我突然转过头去紧盯着他。他那张总是显得英俊而憨直,毫无心机的脸上充满了混合着关切和某种黯然的复杂表情。我一顿,感觉那些几乎到了自己嘴边的掩饰似的言辞或者反唇相讥,在一霎那统统都消失了,只留下某种无力和沉痛,像一柄钝刀,反复磋磨着我的心头最柔软的部分,使得那里很快就血肉模糊。 “……这首歌?” 我出神地望着墙角悬挂的那个喇叭,泪光终于软弱地浮上了我的眼眶。 “在中庭时,有一次神盾局曾经追着我们……你知道,他总是能想出一些点子来戏弄那些不如他那么聪明的人……那一次,我猜他还是有什么计划吧,总之我不知道,即使我知道,我也理解不了……他没有一开始就回手,而是拉着我在闹市区一路狂奔,跑一段就回头打一下,然后再跑,再打,最后我们冲进了一家小酒馆里……他用幻术,我用幻境,把那里弄得天翻地覆……把随后追来的神盾局的探员们都放倒在地……那一天没有人死去,我用幻境把那些人都保护了起来……我猜他一定知道我搞的小把戏,可是那一天他并没有拆穿我……最后,神盾局终于出动了几个,你知道――那些打扮得很奇怪的人,那个穿得像星条……呃,‘美国队长’,还有那个托尼?斯塔克,和那个……” 托尔的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我瞥了他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他似乎今晚从未笑过,这对于一个总是没心没肺地在豪迈大笑的人来说,真是太奇怪了。 “……我记得那次。我那次没去……”他喃喃地说道。 我们正在谈论的那次行动,是在洛基逃出神盾局的那艘会飞的航母之后发生的。也是他从万米高空把关着他哥哥托尔的密闭牢笼径直丢下去之后。 我突然若有所悟。 ……难道他那一次那么大张旗鼓地和我在街头大摇大摆地出现,把简?福斯特的什么临时实验室给炸上了天,又基本上不加还手地拽着我来了一场亡命逃亡,吸引了无数的神盾局特工和好几个打扮得像漫画人物一样的超级大英雄来追捕我们,是因为他想看到托尔重新出现在他们中间?他想用这种方法确定托尔平安无事,即使被关在密封的牢笼里,从高空坠落之后?!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后,我声线颤抖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管他当时的动机是什么,又或者只是想单纯地继续作弄神盾局那些在他眼里蝼蚁一样的蠢货,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76、Chapter 73 作者有话要说: 1月3日: 嗯,今天是我的生日。 今晚大概六七点钟的时候,我会把为之前solavongola妹子的长评写的番外试阅版双更上来,请期待哈。:)我只记得当时我心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被他拉着在街头疯子一样狂奔的时候,起初只有好学生做贼一般的心虚和害怕被逮住的恐惧;但是当我们穿过两个街口,看着他熟练地使用幻术戏耍着我们身后的那些追兵的时候,我的心不知不觉地飞扬起来,仿佛要乘着从我们两肋流淌过的风,飞扬到空中,高扬到群星上去。 当时,我们是打算要去做坏事吗?是打算要去开始一场我前所未闻的冒险吗?是打算要与上下九界全部为敌吗?那些从我掌心之中飞出的幻境,我还能够珍藏,还能够寻回吗?…… “i’m a shooting star leaping through the sky like a tiger defying the lawsgravity i’m a racing car passinglike lady godiva i’m gonna go, go, go there’sstopping me i’m burningthrough the sky,yeah! two hundred degrees that’s why they callmr. fahrenheit i’m travellingthe speedlight i wanna make a supersonic world outyou don’t stopnow i’m having such a good time...” 我慢慢地在回忆里挑拣着那些幻灯片一样的画面,最后它们统统在我的脑海里浮了起来,连成一线,像是古老的电影,开始和着这首歌,吱吱嘎嘎地开始放映。 “我们利用幻境在那里捣乱的时候,从那里逃走的时候,那家小酒馆里,一直播放着这首歌……我只觉得,这首中庭的歌,真好听……好像我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么美妙的歌曲,即使是在中庭,而不是阿斯嘉德……” 那个时候,当我展开自己的右手,一束半透明的、有如日出前的天空颜色的泛白光芒从我的掌心浮起,将我们两人裹在其中。在幻境里,我们仍然能够听见那个已经满地七零八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酒客们最野蛮的斗殴的小酒馆里,只有音响还在忠实而顽强地工作着,唱着这首歌。 “i’m having a ball don’t stopnow if you wanna have a good time, just givea call don’t stopnow (’cause i’m having a good time) i don’t wantstopall i’m a rocket shipmy waymars on a collision course ia satellite i’m outcontrol ia sex machine readyreload likeatom bomb aboutexplode...” 然后,洛基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十分得意,又好像略略带着一点失望,似乎他事先想好的效果要比这个更出色似的,轻轻一甩头,说道:多么美妙的歌呀,说得没错――这就是我举办的一场舞会,邀请这些蠢货一起来共享一下美妙的时光―― 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完全没有自己做了坏事以后的心虚和自责感,反而有种许久不见的轻松和愉悦;我们施施然地离开那一团混乱,走在只笼罩着我们两个人的幻境里,不时回头望一眼身后那些急匆匆赶到支援、却一无所获的神盾局探员和那些超级大英雄们,我笑着反问他:所以现在绝对不要试着阻止你? 那时,他走在行人道上,一只手里仍然握着那柄他刻不离身的权杖,另一只手则潇洒地插在裤袋里,脚下踩的脚步仿佛有着某种节奏,像是不自觉地在跳舞一样。 他走在我之前一步之遥,回过头来,满脸都是小孩子一样的得意洋洋之色,笑着说:答对了,miss fahrenheit。 我闭上了双眼,用双手捂住了脸,因为我害怕汹涌奔流的眼泪会融化我的整张脸。 即使回到阿斯嘉德,一度几乎面临和洛基相似的必须接受审判和惩罚的困境,又或者听说了奥丁对洛基命运的宣判就是永久监/禁在阿斯嘉德最深最不见天日的地牢中,我都没有像今天一般这样哭泣过。 我制造出这一场幻境,本意是想借这种地球上十分常见的场景来勾起托尔对简?福斯特的想念,进而刺伤他的感情的。却不知道玩火者必自焚,我最后烫伤的却是自己。 我所制造出的小酒馆,不是托尔和简?福斯特曾经去过的那一间,而是我和洛基曾经去过的那一间。在我漫长而贫瘠的生命中,所有能够想起、值得追忆的闪光时刻,居然全部都和他有关。 而这么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居然当初为了三观就转过身去,以为我能够为他做到的事情不可以掀翻我的正义感我的三观,以为只要他活在这个世上我就可以满足。 可是我错了。他现在生活在阿斯嘉德最深的地牢中,如无意外一点提前去死的机会都不会有。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满足。 我强烈地怀念着他脚步轻快地走在那间小酒馆外的人行道上,踩着的节拍如同舞步一般跳跃,脸上满是自得的自大狂样子。我强烈地怀念着他下令那艘飞船悬停,拽着我跳出打开的后舱门,跃上飞船顶端,去看海天连接处的海市蜃楼的聪明鬼样子。我还强烈地怀念着从前在阿斯嘉德,他每次对我恶作剧得逞之后那一脸得意又睥睨,就仿佛我的双q给他糊鞋底都不配的小混账样子! ……好吧我甚至该死地怀念着他在地球上那场决战里,坐在外星飞船上看都不看就单手接住鹰眼那一箭的吊炸天样子!! 我无声地哭泣着,哭得浑身发抖。我掩面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然后用力地叩击在自己的前额上。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消弭甚至是稍减我心底的痛苦。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我感觉肩头被一只大掌犹犹豫豫地拍了拍,附送一声沉沉的叹息。 ……托尔你这种安慰人的方式绝壁是在地球上学来的! 我感觉自己体内的水分已经被自己挥霍了个精光,举起手臂用袖子在脸上一通乱抹,然后抬起头来。 吧台对面那个酒保还是若无其事地在收拾酒柜,给别的客人调酒,对于我红通通的眼睛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一样。 ……尼玛你也太专业了一点吧! 我赌气似的冲着他喊道:“喂!纸巾一打!” 酒保抬起眼来看了看我,默不作声地把一整包没有开封的纸巾放到我面前,然后再推过来一瓶气泡矿泉水。 ……喂我能够收回刚才的人参公鸡吗?你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就像每个地球上的酒保一样!不愧是专业人士! 我一把抓过那包纸巾,粗鲁地撕开,抓出几张来毫无仪态地擦脸擤鼻涕。 托尔在一旁估计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我把那几张纸巾揉成一团,准确地嗖地一声丢入墙角的一个垃圾桶里之后,他才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78、Chapter 74 “听着,约露汀,我很抱歉……”他抓了抓自己的一头金发,显得十分苦恼似的。 “洛基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是你不应该这样自责。他的决定与你无关,你不必自我惩罚……” 我扯起唇角,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 “我没有自责。也没有自我惩罚。我压根没有资格为他的决定去承担责任。”我觉得此刻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自己巨大的自制力和精神力,一点都不比要维持这个幻境轻松。 ……我就是一个可悲的暗恋者,兼具抖m体质,双q经常掉线,身体里的能力跟段世子的六脉神剑一样时有时无不可靠!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产生了一股恶意,觉得今晚必须把阿斯嘉德大王子也拖下水,跟我一起可悲,才算我没白白伤感这一场。 于是我垂下头,轻声说道:“我猜……那一次,就是你没有出现,而我们被神盾局和复仇者们追的那一次……他是希望你出现的。” 托尔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无比错愕的表情。他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像我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已经把他击倒了一样。 我勉强笑了一笑,继续道:“我一直十分不解,为什么那天洛基要带着我大张旗鼓地去捣乱,做了坏事以后还不马上离开,而是要在街头跟那些神盾局的人们玩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呢?后来……当我看到那些复仇者们出现的时候,我想我明白了……那一次他把关着你的牢笼丢下去之后,他其实心里是想要确定你还好好地活着,所以才演那一出戏,想要故意引你出现的吧?……” 托尔的脸上又露出了和那天洛基打算把他从万米高空丢下去之前,他脸上浮现的一模一样的表情。错愕、迷惑、痛苦、失落、恍然大悟、不敢置信……我很少从他的脸上看见如此丰富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其实我也没有欺骗他。这确实是我认为最接近事实的一个推论。洛基虽然喜欢张扬,喜欢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下,但是那天他一开始既没有出手狠揍那些神盾局的人,后来还拖着我一路狂奔,这实在不像是他一贯的风格。而且即使他的真实目的只是打算砸了简的实验室,那么我们砸完之后有一百种方法安全脱身走人,又何必还要来上后来在小酒馆里的那一出呢? 注视着托尔那张脸,我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一阵黯然。 不管我们现在怎样解读他当时的动机和目的,他也不可能承认的。而且,即使他承认了,又有什么用呢?奥丁难道会因为他对托尔残留的那一线兄弟之情而提前赦免他吗? 我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向托尔,礼貌地询问道:“请问我可以把这个幻境收起来了吗?” 托尔深深地凝视着我,一瞬间我又要产生那种错觉了,就是他好像直接看穿了我的皮囊,透过我的脸在看着他记忆里的别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别人”,是简?福斯特,还是他的弟弟洛基? 他沉默无言地点了一下头。于是我飞快地伸出右手,手掌一翻,这个幻境瞬间就像收伞一样嗖地一下合拢成一条明亮的光线,再聚成一个光点,最后那个光点直接消失在我的掌心里。 我们又回到了那棵英灵殿外的苹果树下。 在庆祝神域大获全胜、九界重归和平的夜晚,即使是平时人迹罕至的英灵殿内也是人潮汹涌,灯火通明,笑语声传得很远,和此刻站在阴暗的树影下的我们两人显得格格不入。 托尔盯着大殿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然后他突然惊觉了过来一样,简单地冲着我点了个头,说了一句“今晚非常感谢”,就打算转身走开。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的一股愚勇猛然主宰了我的理智。我脱口叫道:“请等一等!” 托尔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我。 我不管不顾地径直说道:“我请求你帮助我,让我有一个机会去地牢看看他吧!” 托尔一瞬间就好像被他自己发出的雷电狠狠劈中了一样。他的脸色非常惊异,又很难看,最后混合成一种复杂的情绪,让他那张总是那么单纯热血的英俊面孔显得有丝阴郁――就像我曾经熟悉的洛基脸上的表情一样。这真讽刺,不是吗? “你……你说什么?!” 我趁着那股勇气仍未消失的时候,一鼓作气地说道:“我恳求你,让我去地牢看看他!我知道在你们心目里,他不值得原谅,可是……可是他并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即使他口口声声要利用我,也从未真的利用我去做过十恶不赦的坏事……反而……反而是我,最后背叛了他的期望……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去看一看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还愿意和我说话……” 我说得语无伦次,到了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又打算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打动托尔。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冲着托尔大声喊道:“其实这些理由都是胡扯我想去看他只是因为我喜欢他我不想看到他死更不想看到他活得不好!假如您觉得我是疯了的话那么就算我是疯了吧!我保证不会搞出其它事情来我只是想去亲眼看看他!我恳求您看在福斯特小姐的份上同样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吧!!” 托尔石化了。 他呆呆地盯着我,漂亮的蓝眼睛里是快要满溢出来的震惊和无法置信。我瞪着他,一瞬间心里想的却是――不要以为你走的是金发帅哥卖肉路线而你弟弟的衣着从头到尾就是个黑暗禁欲系你就以为他没有粉丝了啊!要知道在地球上人们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 不过在cos了一阵他的喵喵锤之后,托尔总算移动了一下他的身体。我几乎都能够听到他的脖颈和四肢关节等等地方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雷神其实你是变形金刚的近亲吗。我麻木地想着。 也对,都是我们童年时看过的童话故事里的人物嘛。 托尔的脸上似乎还有震惊的余波,但是他仿佛已经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语调平平地说道:“……母亲所说的果然是真的。” 我大吃一惊。 他是说神后弗丽嘉吗?弗丽嘉对我有何评价?我觉得当初她同意帮我下界去找洛基,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她察觉了一点我对她的小儿子的那点阴暗心思;但是……把这种隐私再告诉给您的长子就有点不厚道了啊王后陛下!您的长子又不是爱情问题专家,就算他知道了我的秘密又有什么用啊! 托尔看见我张口结舌的模样,突然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去安排的。” 说完,他居然就一甩斗篷,潇洒地走了! 79、Chapter 75 深渊的大门一层层向我开启,每一扇高耸入云的大门上的雕花都繁复而神秘。门轴发出沉重的吱吱呀呀的响声,活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承受不住大门的重量而断裂。 雷神托尔站在我身后,当我举步迈进那一扇扇巨大无比的大门时,他却丝毫没有跟上我的意思。 我站在最后一层大门之后,环视四周,才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我心底骤然升起一丝惊惶,回头望去。看见在一片阴暗的背景和两旁一排排摇曳的烛火映衬下,站在长长台阶顶端的托尔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金发灿烂耀眼。 我迟疑着,问道:“您……您不跟我进来吗?” 托尔有一瞬间没有说话,思绪像是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他似乎很快回过神来,胡茬拉碴的性感唇角浮起一丝勉强似的笑意。 “不了……约露汀。假如父亲知道我私下带你来此……你也许会受到不必要的责难。我在此为你守门。” 我惊异万分地盯着他。雷神托尔?神域未来的王?为我守门?! 可是情势容不得我思考太久。我点了点头,轻轻向他颔首为礼,转过身,一步步走进那道烛火飘摇不定的阴暗长廊。 没有人为我引路,一路上走来,我甚至没有看到任何人影。这神域之下的深渊,仿佛只有无穷无尽的寂静和深沉,只有我的脚步声,一声声轻轻在石板路上叩响,像是细碎的雨滴跌落在平静的湖面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一幕令我无法置信的景象―― 长廊最尽头是两扇巨大的大门,当大门缓缓开启之后,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厅堂,里面被分隔成数个格子间一样的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都用一堵透明的、类似于不碎玻璃一般的落地窗一样的墙壁密封着,火盆在墙角熊熊燃烧。小房间里一片明亮,如同永恒的白昼。 我停在大门之后的台阶顶端。从这个角度看去,可以勉强看到每间牢房里的一部分景象。左右的房间里基本上都看不到有任何家具或其它布置,关满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囚犯。看上去虽然都是一群杂鱼,可均非善类,而且他们看起来简直没有一个不变态的。这里简直是从高智商吃人魔汉尼拔一直到单细胞无脑大魔鬼都无限增殖的大本营。 真难以想像,洛基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了漫长的软禁时光。 我不知道为何停住了脚步,感到鼻子里一酸。 他有罪,应当受到惩罚。而且和那本我在斯图加特弄到的书里所写的什么被自己的儿子的肠子捆绑在一块巨石上,毒蛇悬在他头顶,毒液日夜不停地滴在他脸上和身上,腐蚀着他的皮肤和血肉的那种惩罚相比,仅仅是在深渊的最深最黑暗处软禁,实际上确实不算是很重的惩罚。这说不定还算得上是神王奥丁对自己这个养子所施予的一种仁慈呢。 可是我仍然觉得鼻端酸涩,双眼也酸胀不已,站在这间巨大到显得人很渺小的厅堂里,我却觉得难以呼吸。 托尔没有告诉我软禁洛基的是这样一种环境,也没有告诉我他究竟在哪里。好在,我刚走了不长的一段路,就发现了一间与众不同的牢房。 这间牢房里的布置极其简单,一张可以用来起居的单人睡榻、一只高脚柜、一个大约一米高的,上面摆放着一些东西的架子,还有整整齐齐摆在墙角的一些不多的瓶瓶罐罐――这好像就是这个房间里的全部家当。 但是吸引我的,却不是这些简单到近乎孤寒的陈设。 而是这个狭窄的房间里,伫立在那里的一个高大而瘦削、肩背却依然挺直的背影。 他的头发长长了,长度已经超过了肩头,依然平顺地抹往脑后。但是他没有再穿那袭似乎永远都穿在身上的甲胄和绿色披风。不过他的衣着的主色调仍然是深深浅浅的绿色,军绿色的长裤帖服地包裹着他那双笔直而挺拔的大长腿,上身的皮革长马甲也依然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但马甲之下的深绿色麻质上衣却略带一丝皱褶,显出一点落拓不羁的意味来。 我相信他一定听到了我的脚步,但是他并没有回过头来。 “在这么长时间之后,我终于有了第一位访客。这可真难得,是不是?” 我听见他这么说。 恶作剧之神的语言果然仍旧带着一丝小小的嘲讽与刻薄,但他的语气殊无笑意,反而令我觉得有一丝沉重和黯然。 我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之后,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洛基。” 他挺直的肩背忽然微微一僵。停顿了一霎之后,他忽然猛地转过身来。他那件长马甲下摆的几片分开的衣袂都因此被带得微微飘了起来。 他那双我记忆中十分鲜明的绿眼睛微微瞠大了一点,面色更加苍白了,毫无一丝血色;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被关在深渊的最深处,终年不见阳光的关系。 他的五官一如既往地俊美而高贵,似乎漫长的软禁生涯并没有令他受到多少苦楚一样。但是不知为何,强烈的泪意突然汹涌地冲进了我的眼里。 他望着我,也许只是过了几秒钟而已,但在我看来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辈子――他突然露齿一笑,眼神里却毫无一丝笑意。 “啊,原来是幻境之神,约露汀。”他说,眼神极为无礼地上下打量着我,然后毫无敬意地评价道:“您看上去真是好极了。” 今天是托尔毫无预兆地突然派人前来传召我的,使用的还是神后弗丽嘉的名义。所以我为了显示自己对他们两人的敬畏和尊重,以及对此次觐见的重视,特意穿了一条我最好看的裙子。虽然跟那些女神们的华丽衣装还是不能比,至少对我来说,这就是我最能拿得出手的一件衣服了。 我原本并没预期我能够见到洛基,但是托尔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只和我简单交谈了几句就亲自陪我来到这里。现在看起来我倒像是为了来见洛基而特意打扮似的,但是,老天啊,真的不是这样。 这条斜肩的裙子也是绿色系的,是那种如同湖水一般淡淡的绿色,还泛着一点蓝。上面只有简单的金银线绣花,腰间束着一条深绿色的宽腰带,在我身后交叉,沿着裙摆直拖至地面,其余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即使和幽禁中的洛基相比,我这条裙子看起来也太孤寒了。我有一点窘迫,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讽刺我。 我干笑了一声,感到喉咙一阵阵地发紧。 “我为我曾经的欺瞒和愚蠢的自以为是来请求你的原谅。”我决心不跟他绕着圈子说话。他看起来仍然对我当初的隐瞒以及关键时刻的背离记恨在心,尽管我早已经在中庭向他道过歉了。洛基是个小心眼的神,那本书里说的。 他稀奇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这个夸张的表情令他苍白的面容上显出一丝病态的优美。他笑着说:“哦啊,听听。我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得到一位女神的拜访和诚心诚意的道歉,我应该感到满足才对――不过,原谅我,我很好奇,伟大的奥丁――或者是托尔――是怎么同意放你进来的?” 我咽了一口口水,干巴巴地答道:“我去恳求托尔了,就这么简单。” 洛基似乎并不满意我的回答,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走近我,停在那扇打不破的透明落地窗后,仔细地打量着我。 “……他还真是仁慈呀。”他笑着说,语气和表情里都写满了“我一点都不相信你”的意思。 “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换了一种口气,似乎在敷衍着我,就好像他其实并不怎么希望看到我出现一样。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80、Chapter 76 在神域里漫长的被人遗弃的、不闻不问、只对着一棵苹果树与树上的槲寄生的光阴里,我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口才――假如上辈子的我还有这种东西的话。我知道神域里就算一草一木都通人性、会说话,但是我也不能整天靠着跟一棵树闲嗑牙而生活。我不知道自己在神域里可以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呆在这里。假如很久很久以前洛基没有在那棵树下发现我的话,我也许一直会浑浑噩噩地活着,就像一株人形的植物一样,每天都仅仅只是混日子而已,什么事也不做,什么事也不能做。 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他是个坏人,长相就不像世人定义中英武正义高大上的好人,做的事情也让人不能原谅。他的笑容、他的表情、他的神态,都无一不在告诉着别人他有多么的乖戾且冷漠。我想假如没有奇迹发生的话,他也不会得到宽恕吧。虽然看起来他似乎也不太想要什么宽恕。 我又张了张嘴,最后问了个无比愚蠢的问题。 “你曾经感到孤独吗,洛基?” 洛基看上去简直不敢相信我能问出这么脑残的蠢话来一样。他微微向右偏着头,脸上浮现一层好笑的神采,就好像面对我的时候自己充满了智商上的优越感一样。他吊儿郎当地反问道:“你是说,一个人呆在这里?呆上几千年?” 我有点泄气,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想法用语言很好地表达出来。可是我也许没有另一次进来的机会,我不能这样就放弃。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冒着得罪整个神域――或许还有深受洛基荼毒的中庭人――的危险,无论如何也想进来一趟。 我摇了摇头,慢慢说道:“你知道我被神力困在英灵殿外的那棵槲寄生附近……我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会被困在那里。是因为我曾经做错过事情,所以必须接受惩罚?还是他们觉得我不配在这片神域里任意出没,只能把我约束在那里?我不知道原因,也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我整天跟一棵树呆在一起,最后就连说话的能力都快要消失了……是你在那里发现了我,而且从那以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时来找我……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对你曾为我做的这些事情充满了感激,即使被你恶作剧,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愤怒的地方……” 洛基看起来完全没有想到我碌氖且蛭嫡庑┗啊k局绷松碜樱任2耐芬舱嘶乩矗成霞シ硭频男σ庀r恕 “所以,你就是这么感激我的?”他优雅地一摊手,仿佛在示意我参观一下那个关着他的单人牢房。他看上去就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在带领访客参观他的豪宅一样,但是他的这个动作,毫无疑问地,其实等同于在我的心脏上再度无情地刺了一刀。 我感到自己的瞳孔一缩,瞬间因为痛苦而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我不得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我知道自己现在向你说一万次抱歉也是没有用的……我说这些,也不是要跟你比可悲。我觉得我们的可悲也没什么可比性……也许你觉得更加痛苦,是因为你原先所拥有的更多,所以当你失去那一切的时候才会感到格外的痛苦……我呢,我原本就没什么好拥有的,自然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可是……可是我一直很想帮你,却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得到你的地方。我是个身份低微的神o,在阿斯嘉德是最不重要的一个,也没有出众的能力……跟你说这些事后的蠢话听上去毫无意义。但是,我觉得我必须得来这一趟……我曾经自以为是地对你做了过分的事,不管你心里是否认为我不值得原谅,我都必须说,我非常非常抱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补救我的过失……” 洛基深深地望着我,看起来第一次被我真正的震惊到了。我记起在纽约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珠似乎变成了蓝色,像美丽的天空。但是现在回到了阿斯嘉德,他的眼珠又重新变成了绿色。这样的变幻无常,也许正是恶作剧之神性格的反映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哦,天哪,瞧瞧,我居然忘记了在阿斯嘉德,还有一个人是可以被我利用的。”他轻佻而冷酷地说道,突然向前又迈了几步,脚步像一匹灵猫一样矫捷而轻盈。 他走到了那扇窗之前,双手扶着头顶上的窗框,缓缓向前倾身,直到他那高挺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都几乎要轻轻地贴在了窗子上,他嘴里吐出的温热气息在窗子上迅速地形成了一圈小小的薄雾。 “你真的想要帮我,米瑟缇丽丝?” 我的心头轰然一震,心跳顿时加快了十倍。 虽然这是他发现我的真面目之后,第一次用这么平和而温柔的语气用我当初编造出来的那个假名来称呼我,但是我却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他那双绿眸紧紧锁在我的脸上,眼睛深处仿佛卷起一阵蛊惑的风暴,像要把我整个人吞噬进去。 “……那么就帮我离开这里。”他的语调极端轻柔,像一片羽毛,又像是情人的呢喃。 我的心头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在引诱我帮助他越狱?!这怎么可能?! “我……我不能……我做不到……”我的心头七上八下,同时转着无数的念头,却没有一个能够解脱此刻的我。我险些就要下意识地倒退一步,面前那张和我仅仅隔着一扇窗的英俊面容突然令我惊惶且恐惧。 然后我发觉我恐惧的是,自己也许真的会被这个人明显的谎言和罪恶而迷人的笑容所蛊惑。 他英俊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邪恶的笑容,虽然隔着一层窗子,却让我感觉如同在我耳边缓缓吐息一样,语调轻柔顺滑得如同一匹丝缎。 “你知道只要你发动幻境……你的幻境拥有比你能够想像的巨大得多的力量……而且,我也不认为这算是做坏事……你从来没有真正地想要试过吧?为什么不试一试呢?难道你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困在英灵殿旁边的一棵树附近吗?” 我不由自主地身体开始发抖,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他唇角的笑意愈来愈大,愈来愈森然。我心头的恐惧随着他的笑容也逐渐扩大到自己无法忍受的地步,我突然往前冲了几步,和他之间除了这层窗子之外几无距离。我险些伸出双手去按着那面落地窗,像是想要用力地穿透它,直接抓住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阻止他做坏事一样。但是我又硬生生忍住了这个念头,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用力得自己的身体都几乎要发抖了。 “我……我不能……我没有这样巨大的能力……而且,你、你知道,假如你再去做更多离经叛道的事情的话,整个事情就将变得更加无法挽回……我不能看到你这样……” 洛基突然收起了笑意。他的双手在窗框上用力一推,将自己的身体推离了那扇窗,站远了一点,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地睨视着我。 “无法挽回?你是说,还有比终生监/禁更糟糕的东西在等着我?” 我说不出话来。 洛基冷笑了一声。 “所以我就知道,你不值得我利用。约露汀,别假好心了。”他无情而残忍地说道,因为平直而显得有丝阴郁的眼眉重新压下来,“滚回去抱着那棵树,无知无觉地过你和平的日子吧。” 81、Chapter 77 我才不要像他所说的那样,在英灵殿外那棵已经和我相伴了上千年的苹果树下无知无觉地过着什么和平的日子,等着自己老死。 我那天从地牢里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托尔,请求他特许我每隔一段他觉得适当的时间就去地牢里探访一下他的弟弟。 我向他保证我只是想乖乖地站在洛基的牢房外跟他聊天。在我离开地牢时,我小小地使用了一下我已经得心应手的幻境之力,从一个侍卫的嘴里套出了我想知道的消息――托尔从来没有到地牢探望过他的弟弟,一次都没有。 听说是奥丁并没有特别给出允许他人探望洛基的准许。在阿斯嘉德,没有特许的话,就是默认为“不准探监”。我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但我觉得这一点也许可以作为我说服托尔帮忙的武器之一。 托尔并没有马上答应我。当我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他看起来和当初我第一次要求前往地牢探望洛基的时候一样惊讶而不敢相信。他说事关重大,他要思考一下。于是我在忐忑不安的煎熬和期盼中熬过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他又突然出现了,言辞简短地告诉我,我的请求得到了他和神后弗丽嘉私下的特准,条件是,我的探视不能够被其他任何人知道或发觉,尤其是众神之父奥丁。 我大喜过望。 有了托尔和神后弗丽嘉的默许和暗中相助,我开始不屈不挠地进行大约每周一次的探监活动。 起初的几周我一直踢到铁板。洛基压根懒得理我。当我又一次出现在他牢房的窗外时,他起初面露惊讶,然后很快地就沉下脸来,讥讽我和托尔“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能让我那个铁石心肠的老哥一再地同意帮你,他难道不知道长期接近一个愚蠢的人会让自己也变愚蠢吗?还是因为你们两人的愚蠢程度其实不相上下,所以才能格外有默契?!”。 其实我有好几种反唇相讥的方法,不过我选择一概不用。我假装自己没有被他的尖刻讥讽和冷漠不欢迎的态度所刺伤,百折不挠地每周都持续在他牢房的窗外出现。 有时候我会自顾自地跟他聊起一些我看过的书的内容――在他当初自行放手坠落彩虹桥下之后,我为了想要知道他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曾经用幻境之力四处偷偷看书,查找有关的记载;在那段时间里,我的确看了很多很多书。从地球回到神域之后,我虽然因为洛基的刑罚而意志消沉,但这仍然不妨碍我试图继续使用幻境之力偷偷看书,查找是否存在能够稍微改善他目前处境的方法。所以我在阿斯嘉德最大的消遣,除了躲在幻境里自生自灭之外,就是偷偷摸摸四处看书。我敢说我已经看过了整座神域接近一半的书――这个比例已经很高了,神域的藏书简直丰富到平常人难以想像的地步! 洛基很少会回应我的自说自话。他甚至就只是自顾自地在他的牢房里随意活动,有时候坐在那里看自己的书,有时候仰躺在床上向上方一抛一接着一个小装饰品一样的玩意儿解闷。他简直是从行动上身体力行地实施了对一个人能够表现出来的最高级别的漠视和轻蔑。 我必须承认这种情形确实令我感到难堪。我从来就没有觉得被人当作完全透明,居然会这么难受。我不得不每次来都在我们周围布下幻境掩饰,否则我真的难以想像在四周那些又粗蠢又没大脑的低等大块头囚犯的注视之下,我如何完成每一次自作多情的探监活动。 这一天,当我又在自顾自地说“最近苹果树上那丛槲寄生不太想理我,大概它终于也受不了我的笨了吧哈哈哈”的时候,我突然听见隔着一扇玻璃窗的那一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 “……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愚蠢且令人厌恶吗。” 我愣了一下,瞬间消了声。 正在窗边席地而坐,舒展开一双大长腿,背靠着窗框,翻着一本书的洛基,懒洋洋地抬起头来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翻开另一页。 “你为什么不干脆停止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呢。”他淡淡地说道。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 在他的声音落下去之后,我们之间出现了长达十秒钟的寂静。大概他也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所以他重新又抬起了头,眼神嘲讽地透过窗子,落在我脸上。 正当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地牢的大门突然轧轧地沉重打开,一队照例长得奇形怪状的俘虏排成一队鱼贯而入,队伍的两旁还有仙宫的侍卫在看守,不时呵斥着那些行动缓慢、满脸不情愿又不太敢反抗的怪物们:“排好队!”“走快一些!不要拖拖拉拉地拖延时间!”…… 我愣了一下,却听见洛基充满兴味地在落地窗后面开腔发问道:“这群可怜虫都是从哪里来的呀?” 我一时间还真说不好。这种野蛮人的扮相在九界的好几个国度都很流行,不像霜巨人那种特定的外形,一看就知道是约顿海姆人――当然我不敢这么对洛基说。 我想了想,突然记起前几天偶然听到了一则八卦小道消息,想一想也觉得对得上号,于是答道:“我前几天听说最近要有一批来自华纳海姆的俘虏被押送到阿斯嘉德来囚禁……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他们。” “嗯,华纳海姆?”洛基语调里带着些玩味地哼了一声,又静默下来,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我看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不知不觉噤若寒蝉。 华纳海姆的内乱是托尔带兵平定的――九界其它国度的内乱也差不多都是如此。洛基虽然被囚禁在阿斯嘉德最深的地下,但是他应该不会猜不到这一点。他永远失去了自由,从神域最闪光的王子变成了一个永世不得翻身的囚犯;而他的哥哥却一如既往地在各个国度之间穿梭征讨,积累战功和人望,而且还将在不久的将来登上他孜孜以求的辉煌王位――这种鲜明的现实对比无疑会令他感到愤怒、怨怼和不平。 也许他还有可能想起他以前跟随托尔,兄弟齐心一道四处战斗的黄金年代。我惴惴不安地想。 这个念头令我一时间更沮丧且感伤了。 不过洛基却并没有表现出异样来。他很快就在脸上挂起一个微笑,轻轻向着那群野蛮的怪物瞥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而我现在就跟这些低等的、愚昧的、没大脑的、毫不重要的怪物们被关在一起。你瞧,这是多么豪华的待遇呀。” 我默了片刻,觉得今天看来真的不是我的幸运日。 82、Chapter 78 我并非不知道今天我所得来的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咎由自取。我当初确实也曾经做好了被他厌恶的心理准备。 我一直记得洛基在坠下彩虹桥之前曾经冲着桥上的奥丁大吼的那几句话,那真切地传达出了他当时想要追求的不过是父亲的肯定――或许还有兄长的痛快服输,承认自己确实不如这个弟弟聪明――的心声。 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父亲的肯定,哥哥的信服――所以我觉得,想要得到这两样东西,只凭他所擅长的恶作剧,或者在九界中的任何一个地方闹出更大的事来,是不可能如愿的。 他只有按照奥丁和托尔的三观里的定义,去表现得出色,才行。否则,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是白费力气。 踏平中庭又有什么用呢?神域并不需要什么殖民地,而早八百年前在神域眼里,中庭就应该算是自己庇护下的属国了吧。他统治中庭,成为中庭的王,并不如他成为中庭人民信服崇拜的保护神来得更有作用。可是他是不会去成为任何人的保护神的。也不会有任何人想要去信服崇拜他这个神――没有人会去向一个恶作剧之神求保佑,求平安,不是吗? 可是现在,我回头再一点一滴去思考那些我们在中庭重逢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我才恍然发觉,他早已经不会去追求父亲的肯定了。 他想要的,大概是阿斯嘉德的奥丁和托尔这两位至高无上的神,对他的忏悔与让步――或者还有臣服――吧? 瞧,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永远无法互相理解。我理解不了洛基那已经走得太远,远远已经在我前方千万里外的想望或野心;洛基也懒得去理会我那些仍然愚蠢地在旧时光里停滞不前的想法或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首诗。 确切地说,是在洛基坠下彩虹桥,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已经死去之后,我以幻境之力作为掩饰,悄悄潜入他的房间,从他的书桌上偷来的那本诗集中的一首诗。 【同一条河在我们中间流淌,向它的两岸低唱着同一支歌。我独自躺在星光下的沙滩上,倾听着;晨光微熹中,你一人坐在河岸边,倾听着。只是河水对我唱了什么,你不知道;它倾诉给你的,对我也永远是个难解的谜。】 瞧,洛基,这难道就是我如此失败的原因吗。 我们跋涉过同一条河,度过同一段时光,可是我们在时光的河流里,所拾起的却是不同的小石子。你孤独一人逆流而上,想要追求河流发源的远方,重重山脉间那些我难以理解的、神秘的矿藏;我却一直以为你涉入那条河流,是为了顺流而下,去取得大海里亮晶晶的贝壳和珍珠。 所以我想要接近你的每一次努力,都只是让自己更加远离你。我以为自己会帮你带来珍珠给你,但是你的家已不在我们相逢的十字路口;房门依旧洞开着,你却永远心不在焉。 何况,现在你想要的也不是珍珠,对吗。 我轻声说道:“……只是河水对我唱了什么,你不知道;它倾诉给你的,对我也永远是个难解的谜。” 洛基应该是听见了我的这句低语。因为他突然好像很稀奇地挑了挑眉,他脸上的惊讶神情虚伪而做作。 “……什么?约露汀,你说什么?” 我慢慢地抬起眼来注视着他。 “……不,只是一首中庭人写的诗。” 你不记得了吗。 这就是你坠下彩虹桥之后,我悄悄潜入你的房间,在你桌子上看到的那本诗集里的诗句。 也许你并没有忘记。你连我们曾经说过的话都记得,在那些我猝不及防的时刻里还可以偶尔拿出来小小地刺我一下;你是不会忘记自己在离开阿斯嘉德金碧辉煌的仙宫之前,所看过的最后一本书里的内容的。 只是你现在要假装那一切温情脉脉的旧时光都只是你的幻觉,要假装那些曾经无忧无虑在恶作剧中消磨去的年少岁月都只是一场谎言,而你并不会被幻觉或谎言刺痛,是不是? 洛基的绿眼珠里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霾,使我看不清楚那其中的情绪。他似乎并没有追问我有关于这首诗或有关于那本诗集的事情,他就带着那样一种厌倦似的表情,视线飘过我,越过了我的肩膀,停留在我身后的通道上拖着长长的手铐脚镣,脚步沉重地走过去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野蛮人们身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显然也不是立即告辞的好时机――我也不打算跟这么一大群异界的怪物们抢道而行。所以我只能沿着他的视线也转过身去,在自己布下的、笼罩了囚禁洛基的牢房与我自己的小小幻境里,静静地注视着这些外形狰狞凶暴、此刻却表现得异常安静,不知道是真的已经顺服,还是各怀鬼胎的囚犯们。 地牢里一时间一片寂静,只有那些新来的囚犯们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他们拖着的手铐脚镣相互碰撞所发出的当啷当啷声。 突然,我听见自己的身后响起一个柔和的、女性的嗓音。 “洛基。……哦,抱歉,我不知道你现在有访客。或许我来得不巧……” 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身后除了洛基之外还会有什么人说话,大为震惊,猛地转回身去,却看到一个穿着质料考究的长裙,身姿雍容华贵地站在洛基的牢房里的――中年女性! ……神后弗丽嘉?! 我大大地吃了一惊。 但是下一秒钟我就意识到这不是弗丽嘉本人。她不可能来这里。 那么这个是她的幻象?!这么完美的幻象?! 洛基此刻也因为弗丽嘉的突然出现而已经转过身去望着她。但是他显然没有忘记,在这种母子会面的感人场景中,还有不相干的第三个人在场。 “滚。”洛基背对着我,突然冷冷地、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离我远一点。从这里滚出去。” 我骇然地瞪圆了自己的眼睛,盯着他那修长的、挺直的背影,一瞬间突然觉得难堪得想哭。 是,和他相比,我也许是有点愚蠢。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听不懂他话语背后的意思。 我没头没脑地说道:“……我才不会干这种事。” ……然后我没有再停顿一秒钟,转过身,闷着头冲出了地牢。 83、Chapter 79 我在阿斯嘉德的荒郊野岭里飞了很久。像一枚出膛的炮弹一样横冲直撞,即使眼前有障碍物都懒得改变方向去躲避。 我掠着一片茂密的树林顶端像一架俯冲的轰炸机那般飞过去,身体不断地擦撞那些万年巨树的树冠和树梢,引来一阵长时间的簌簌响声。 有种炽烈而刺痛的火焰在我身体里,像一枚燃烧的飞弹般四处乱冲乱撞,最后不停地撞击着我的胸口,仿佛要从那里喷薄而出。 最后我咚地一声撞在一棵大树巨大的树冠上,衣服被树枝勾住了。这才真正结束了我的疯狂飞行。 我气急败坏地想要把被勾住的衣服解开,可弄了两下发现衣襟跟树枝真是搅在一起了――哦漏还有我的几绺头发!――我索性嚓嚓几下把能扯的地方都扯掉了,解不开的头发也索性从中拉断,然后蓬头垢面地跳下树。 我气喘吁吁地在树下站了好长一会儿。裸/露出来的手臂上满是细小的划伤,我也知道这种小伤我自己完全能治,但是我就是提不起那个精神来自己回血回蓝。 当我形容狼狈地回到英灵殿外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神后弗丽嘉――本人――在殿门处站着。 我无精打采地向她敷衍般地屈了一下膝当作礼貌,然后无视她的存在,径直走向殿旁那棵苹果树下,一边走一边无礼地拍打着自己沾满落叶和草屑的乱七八糟的衣襟和头发。 但是我还没有走到那棵树下,就听见弗丽嘉温柔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约露汀?我们可以谈谈吗?” 哦,不。 用膝盖想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我实在不想再在她面前丢一次人了。 但是我是个无足轻重的、早就被边缘化了的神o,我无法拒绝神后的请求。 我挫败地、毫无仪态地双手重重地抹了一把脸,仰起头来望着仍然站在英灵殿门口的台阶顶端的她,咧开嘴露出一个虚假得不得了的笑容。 “是的。陛下,您想聊什么?” 我真的顺从地等在那里要跟她聊天了,弗丽嘉却又沉默了。她上了年纪却仍然保养得当的美丽而温柔的面孔上,瞬间掠过一丝尴尬的歉然,张了张嘴,又停了下来。 我好脾气地静静等了大约一分钟都没有听到任何言语,不由得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认真说起来,神后弗丽嘉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崇拜对象。她美丽,温柔,宽容,睿智,善解人意,关心别人,魔法强大,心智坚定……优点真的是一时半会儿数都数不完。真不愧是阿斯嘉德的神后。我有的时候客观冷静地想一想,都不由得希望自己将来有一天也能变成像她那样的人。但是这只是我许多梦想的之一而已。我这种废柴,还是做个梦就算了吧。 等不到弗丽嘉说话,我只好讪讪地自己先开口,免得场面太尴尬。 “那个……陛下,您的魔法造诣,我真是太崇拜了……”我没话找话道,但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你个废柴是多没出息才会在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刚才当着男神家母上大人的面被男神轰出门去的事情!!! 弗丽嘉一愣,倒是温柔地笑了起来。 “哦,约露汀,我请求你,不要因为这个而生气。”她并没有接着我的话题聊什么魔法心得,而是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 我们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我怏怏地回答:“我没有生气,我只是非常沮丧而已……” 弗丽嘉温柔地说道:“我替他向你道歉。”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好像变得都非常的可笑。 洛基没有必要向我道歉。他的母亲就更不需要这样做。 我是他的什么人?我根本没有资格这么要求。 暗恋受挫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我不能要求任何人为这件事负责,除了我自己。既然我自己已经做出了一个重大选择,总得自己来承受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 我笑了一笑,觉得自己现在平静多了。 “哦不,王后陛下。您不需要这样做。”我平静而坦率地说道,抬起头来直视着台阶顶端的弗丽嘉。 “我是真心诚意赞美您的魔法造诣。那么真实的幻影,一瞬间就连我的眼睛都被骗倒了……”我摊了摊手,自嘲地笑了一下。“我都想像不到您是通过什么样的方法来实现这一切的。” 弗丽嘉沉默了一下,微笑答道:“通过我房间里的火盆。我也可以从火盆里燃起的火焰中看到他的影像。这只是一点小小的魔法……” 哦漏,高能!真是比哈利波特里通过壁炉视频的方法更加高端!果然不愧是北欧的神域! 我总觉得自己逐渐寻回的前世记忆除了吐槽之外就别无其它用处。我还是听不懂弗丽嘉所描述的魔法是怎样的。不过这种事情本来也跟我无关,是我今天不小心撞破了而已。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您不用为今天的事情觉得抱歉。我能理解洛基为什么要把我赶走。” 弗丽嘉慈蔼温柔的眼睛一瞬间都微微地瞠大了,似乎显得非常惊讶似的。 ……对于我这种酱油角色来说,自我安慰和自我解嘲绝对是十分有用且经常能够用得上的两项技能。我想我的技能树又扩展了。 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假如我想的话,我能够从他人施展出的幻境里汲取能量,也能从一切幻境中汲取幻境中其他人的能量。我猜这就是洛基为什么不希望我那时候呆在那里。” ……问题是这个技能是主动技能,不是被动技能啊!我可以控制自己要不要发动这项技能啊!我就算脑子被雷劈了也不会在幻境里把现在男神好像唯一尊敬的母上大人当作补血剂来嗑好吧!! 我还真的没有想到过洛基会有关心则乱的一刻。 又或者他仅仅只是单纯地不够信任我而已。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我补充的这一句好像直接刺中了弗丽嘉柔软温暖的内心一样。她美丽慈蔼的容颜上先是很明显地一愣,然后居然急急走下了阶梯,来到我面前,眼神在我的脸上长时间逗留和逡巡,就仿佛她想从我的表情里获得一个肯定一样。 “你……你真的这样认为?!” 我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激动而急切,呆呆地下意识点点头,说道:“我……我认为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弗丽嘉看起来好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美丽的蓝眼睛里居然飞快地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霭,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了一抹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十分疑惑地望着她。 “我曾经一直十分不安……”她犹豫了一下,看起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对我说道。 我突然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要不好……啊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也许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大概也知道洛基的身世吧,是不是?”她继续问。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84、Chapter 80 开玩笑,这可是皇家秘辛哎!对于像我这样的神域低等生物而言,它是不是应该属于我不应该知道的范畴? 弗丽嘉没有等到我的回应,瞥了我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很遗憾,他现在不肯承认我是他的母亲了……”她的笑容里有一丝黯然和凄凉,说出来的话却瞬间把我劈成了焦黑的渣渣。 我脱口而出:“你要相信我,他一定只是在说气话!” 弗丽嘉又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我原本因为这个是很伤感而失落的,直到你刚才告诉我,洛基为什么要突然无礼地把你赶出去……” 我泄气地耸了耸肩,觉得这个伤疤被一再掀开,简直疼得我要仆街。就算神后弗丽嘉是我仰慕的偶像之一,是我心目当中“母亲”这个词最好的诠释,我也要说,我真是不想再回忆那一幕了。 “他就是个嘴硬的死小孩,在这一点上毋庸置疑。”我没好气地坦率说道,“不管他对国王陛下或者托尔抱持着的是什么样的观点,他生怕我在幻境中从您的幻影里吸取您的能量,这一点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弗丽嘉看样子好像被我惊人的直白吓倒了。 ……唉,我果然就是个活该没人爱的粗鲁女汉子。 弗丽嘉大概看出了我的大便脸背后的含义,她突然轻而温柔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顶。 ……喂这种“被邻居的死小孩欺负了于是他的亲妈就过来替儿子道歉平事儿”的既视感到底是肿么回事! “我希望你明白,约露汀,”她柔和而诚恳地说道,“我是他的母亲,而他是我的儿子,就如同当初托尔被流放的时候我从不曾少爱他一分一毫那样,我现在也不会因为洛基的过错而拒绝拥抱他。不管他是否情愿承认……” 我注视着她,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您仍然能在他身上看到美好的一面,是吗?” 弗丽嘉沉默了片刻,眼睛在我脸上滑过,似乎期待着从我的表情里看到相同的东西。然后,她又淡淡地微笑起来。 “在我一度以为那些美好已经荡然无存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丝希望。我现在只希望有一天托尔和他的父亲也能看到和我此刻看到的相同的东西。” 她的脸上仿佛隐然浮现一丝阴影,声音也变得有点沉郁。 “毕竟,他们所带来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洛基……而我能做的,只有尽量避免这种阴影伤害我们的家庭……我教导洛基魔法,就是希望能有一天他可以由此为自己寻找到一线阳光,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光明……” 我张口结舌,愕然地微张开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拥有像您这样的母亲,是他的幸运。”我喃喃说道,瞬间油然产生了一种“还好他的家人不是全部都放弃他了”的庆幸感,又有一丝“即使这样事情又能被改变多少呢”的迷茫和感伤。 事已至此,不管他是否对自己走到眼下这一步负有多大的责任,他的生命里还能够有多少转机,多少美好留存呢? 我没有来得及感伤得太久,就听见弗丽嘉发出一声低柔而带着一丝伤感的叹息。 “……可是现在我只希望我的家庭不要分崩离析。希望他们不要放弃彼此……” 我愣了一下,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当然。我不敢确定陛下是否会很快看到您在洛基身上所发现的美好一面,但是我确信托尔一定能。他也只是嘴硬而已。我觉得他是个好哥哥。” 弗丽嘉微微一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碧蓝色的眼眸里荡漾着温柔且期冀的光芒。 “我不知道像今天这样和你交谈的机会将来会有多少,”弗丽嘉柔和慈爱地对我说,眼里闪出的母性光辉一瞬间似乎也照耀到了我的身上,险些令我眼瞎! “但我今天就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能够答应。” 我愕然地回望着她。“假如还是要我原谅洛基什么的就不必了……”我十分窝囊地说道,“虽然我确实很生气也很伤心,但是我也知道我没资格生这个气。您放心,我不会因此记恨他的。” 弗丽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摸了摸我的头发。 ……喂您和您的小儿子两人为什么都喜欢跟摸宠物猫一样地摸我脑袋?! “你真的很有趣,约露汀。”她称赞我,语气分外柔和,仿若带着一丝温柔的祈求意味。“可以答应我,不管你是否原谅他今天无礼的举动,但是,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他吗?” 我感觉我先是石化了,然后又咔嚓一声,裂成了八瓣。 “您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我觉得我还没资格应承您这样的要求……”我结结巴巴地反问道,觉得自己的大脑一会儿胀大,一会儿缩小,把里面所有的智慧和应对都挤了出来,随风吹走了。 弗丽嘉注视着我,表情里充满了了解、宽容,慈爱和祈望。在她面前,我就像是个努力想要遮掩自己内心最大秘密的笨拙的孩子,虽然假装得很哈哈哈无所谓很善解人意,但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就仿佛被摊开来的白纸一般一览无余,无处遁形。 “别放弃他,约露汀。”她轻轻地说,“作为一个母亲,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要求你……你是个好孩子,也许对你来说他太危险了,你无法左右他,反而可能会被他拖下深渊……” 我目瞪口呆。 ……但即使这样您还是希望我做您小儿子的脑残粉是吗?您真的就是他的亲妈不解释啊啊啊啊! 可是当我这样吐槽完之后,为什么我会有一点点暗自窃喜的感觉?为什么我突然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原地满血复活?要知道大半天之前我刚刚被男神无情地误解并当着他母上大人的面被轰出门去!这种抖m的体质突变是怎么一回事? “在中庭的时候,洛基曾经对我说,那一次您允许我下界的时候,积攒的暗能量并不足以保证将我传送到中庭。”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弗丽嘉一愣,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慢慢收起了那个笑容,面色郑重而严肃地盯着我。即使被我拆穿了当初那些黑账,她却好像并不显得多么心虚似的,只是目露歉然地盯着我,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我的下一句话。 我继续说道:“可是即使我事先知道这一点,我想我也会从彩虹桥上跳下深渊的。” 她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去寻找到洛基,去关心他而不是把他绑回来接受惩罚;我也希望我能有一个机会重新见到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那个时候,我们都不了解对方,但我们不约而同地决定为了同一个人而去冒险。那个时候我们心照不宣,现在仍是如此。 弗丽嘉凝视着我,慢慢地重新微笑起来。 “谢谢你。”她说。 奇异地,我觉得下午冲出地牢之后,身体里一直如同冰封一般的寒冷坚硬的感觉消失了。有一股细细的暖流,如同初春的小溪,开始缓慢但坚定地流淌,将那股驱散寒意的温暖带到我身体里的每一处。 我弯起了眼睛和唇角,向着她颔首致意。 “不,谢谢你。”我回答。 85、Chapter 81 大约一周之后,我再度来到了地牢。 使用已经感到得心应手的幻境之力覆盖在自己身上,我停在洛基那间牢房的落地窗外。 洛基应该早已察觉到了我的到来――作为一个在幻术方面的造诣登峰造极的神o来说,我的那点小把戏从来都瞒不过他认真而锐利的感官――除非他自己一开始就并非打算看穿我。 不过他仍然保持着靠在窗边读书的那个姿势,头也不抬,仿佛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我。自从上次来访却遭遇弗丽嘉的突然现身,因此不欢而散以来,这还是我们两人第一次见面。 我一时间也想不到应该使用怎样的表情和语气来率先突破这层淡淡的尴尬,只好站在牢房的落地窗外,视线盯在他舒展开的长腿旁边的光洁地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见洛基淡淡地问道:“今天你来是为什么?” 这句话是我每次来看他的时候,他的标准对白。被他这么若无其事地再次重复,就仿佛这次会面和从前的那许多次一样,没有什么不同。我们仿佛并未因为某个误会而不欢而散,也并未因为那个误会而在心底产生更深的龃龉。 我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放松下来。虽然好像觉得现在露出微笑还是很不合时宜的举动,但是这仍然不妨碍我作出标准的回答。 “就是来看看你啊。” 洛基似乎十分聚精会神地在读着他手里的那本厚厚的书,听到了我的这句答话之后也好像没有分心的样子。他对我的答话不置可否,慢吞吞地又伸手翻过去一页。 于是我也就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视线仍然落在他舒展开的长腿旁边的地板上。 我们之间很少像现在这样拥有一段宁静的时间。在这一刻,那些误会、无法相互理解的挫折感和过去的抉择所导致的憎厌都仿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隔着一扇窗之后的他,在明亮的灯光下,虽然穿着便服,专注在书页上的眉眼却仍然显得深邃而精致。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洛基的声音仿佛又在那一扇窗之后响了起来。 “……哦不,你在走神吗。”他冷冷地说道。 我吓了一跳,慌忙把视线固定在他的脸上,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可是在他的脸上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悠闲地又翻过去一页书,神态自若,就好像我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能置若罔闻。我说道:“啊,抱歉……我、我只是……呃,在想……那个,在中庭时看到的一本书的内容。” 我原本只是在胡扯而已。但这个很明显只是临时仓促拎出来的借口,却使得洛基从书中抬起了头,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 “哦?!那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我愣了一下。“啊?!” 洛基仿佛很好心肠地提醒我:“你刚刚思考得那么专注,想必是一本很有趣的书吧。我倒是也想听听看那本书里都讲了些什么。” 我的脑袋里嗡地一下,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哪里想得到什么有趣的中庭的书籍啊。我在中庭也就是看过那本我在斯图加特顺手牵羊来的北欧神话史,以及那天在纽约逛书店却不幸和娜塔莎“偶遇”以后买回来的几本诗集和小说而已。完全没有什么有趣的内容。他一定会觉得很无聊的――不管是我,还是我看的书。 看着我张口结舌的样子,洛基仿佛很无聊似的叹了一口气,重新把视线放回了自己手中的那本书上。 “还是……你又在说谎呢,幻境之神?”他轻飘飘地在我猝不及防间又补了一刀。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立刻挺直了背脊,大声答道:“不!当然不是!我……我刚刚在想的,是……是中庭人所写的一本,那个……关于阿斯嘉德的书!” 洛基刚要翻动书页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意外的情绪。 “哦?”他的声音里今天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微微感到有趣的笑意。 “还真有这么一本书啊。”他说,语气里充满了兴味,就好像在暗示着他早已看穿了我刚刚不过是在说谎,而现在他打算继续来听一听我还有什么可以胡扯似的。 我现在简直是骑虎难下。 “当……当然。”我微微昂起了下巴,就好像摆出这种姿态,就可以使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一点似的。 “那、那些中庭人对于阿斯嘉德和生活在这里的神o们的描述相当的……异想天开,不过也不可否认,其中也有很多荒唐到让人觉得可笑的部分……” “哦?”洛基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倒是很有兴趣听一听他们是怎样提到我的。” 我完全没有想到话题会神转折到这个方向,大大地愣了一下。 洛基不耐烦地从自己正在看着的那本书上稍微掀了掀眼皮。 “突然改变主意了?不想铝耍俊 我慌忙猛烈地摇头。“哦不不不不……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打算听一听……” 洛基的修长手指再度一顿,片刻之后,他啪地一声合上了那本书,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听一听那些愚蠢又无知的中庭人是怎么胡编乱造的,倒也有点意思。” …… 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回忆那本书里的一些内容。 不得不说那些地球人的脑洞果然大得突破天际。其中牵涉到洛基的部分,有一些内容听上去也相当的荒谬。 “书里说……因为擅长魔法与邪术,你在阿斯嘉德被称为……呃,‘魔法邪神’……” 洛基微微挑了一下眉。 “我只知道自己是恶作剧之神,不过中庭人送给我的新头衔听上去也不错。”他评论道。 我汗了一下。 其实我觉得叫邪神就挺好啊,雷神托尔,邪神洛基,听上去很像兄弟俩――魔法邪神这是什么称呼!听上去山寨得很!让我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词――巴拉拉小魔仙! ……我一定是脑洞过大而犯蛇精病了。 我咳嗽了一声,勉强把刚才那个惊悚的名词从自己脑海里驱散了。 “他们在书里还说……你是整个阿斯嘉德最聪明的人。不仅很有天赋,而且勤奋努力,在各方面都做得很出色……”我一边思考着挑出那本书里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一边慢吞吞地编织着语言,把那些微带贬义的原文换成十足的赞美之词,再慢慢说出来。 洛基的脸上浮现了一层微微的自得,耸了耸肩,嗤笑了一声,微微侧过头来盯着我,问道:“……还有呢?我不相信那些家伙会只在他们编造的谎言里说我的好话。说说看,他们还咒骂了我一些什么――作为曾被我踩在脚下的蝼蚁来说,那一定很有趣。” 我看着他因为愉快而闪闪发亮的眼眸,一阵举棋不定。 86、Chapter 82 “呃……”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他,在那本书里,他都做过多少惊天动地的坏事,又因此受过多少种千奇百怪愈来愈严重的惩罚――不得不说那些中庭人的脑洞真是花里胡哨,我当时看的时候,看到最后简直是瞠目结舌,觉得洛基在那些神话故事里所受过的刑罚堪比满清十大酷刑,有的严苛,有的刁钻,有的和他那些恶作剧的点子一样花样百出而恶毒―― 我最后觉得还是不要说的好。可这样一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那本书里提及洛基的内容虽然很多,但绝大多数都在描述他所做过的各种坏事以及受过的各种惩罚――另外的部分,则是在阐述他的家庭关系。这一部分,我更不想讲。 我苦恼地想了几秒钟,决定还是拿托尔的事情来蒙混一下,先把眼前的难关应付过去再说。 “呃,其它的也没什么,无非是对你会做的恶作剧的一些五花八门的想像……没什么有趣的。”我勉强说道,“要说有趣的话,在那本书里,中庭人倒是以为希芙才是托尔未来的妻子,我敢打赌那个简?福斯特小姐并没有看过这本书,否则的话她对待希芙的态度一定比现在要恶劣得多……” 洛基哼笑了一声。 “我敢说托尔可不擅长应付这些事。”他冷淡而客观地评论道,绿色的眼瞳中似有异光一闪。 “……所以你是想拿这些关于托尔的谣言来避免告诉我一些什么事情吗?”他一针见血地犀利反问我。 我呆愕了一霎那,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因为自己那些隐秘的小心思被无情揭穿而产生的羞窘,使得我的脸轰然一下涨红了。 我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值、值得一说……” “哦,得了吧。”洛基无情地打断我,他的绿眼睛紧紧盯着我,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恶意的笑容。 “你连说谎都说不好,女士。”他故意地用过分礼貌的称谓来称呼我,明亮的绿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芒。 “既然提到了托尔和希芙……那么我是否可以期待着那些异想天开的蝼蚁们,同样也给我……编造了什么有趣的桃色新闻呢?” 我一时间茫然地噎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洛基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啊,约露汀。”洛基微微侧着身,偏过头来望着我,脸上带着一丝含着恶意和狡黠的笑容,催促着我。 “难得我对你的话感到有那么一点兴趣……我希望你的回答不要令人失望。” 即使我面前没有一面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眼神闪躲,心虚至极。这简直是一场作茧自缚的对话,我现在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no zuodie,why_you try! 在他笑意凛然的注视之下,我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犹豫地从咽喉深处挤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话来。 “呃……那个……书里说,你……后来娶了一个女巨人,叫安格尔波达,生了三个邪恶的后代――一只巨狼,一条大蛇,还有一个正常点的女儿海拉,后来成为死神……” “哦?”洛基顿了一顿,我注意到他右手的手指在轻轻地摩挲着膝盖上那本书的封面。他笑意怡然地注视着我,脸上显得很有兴趣似的。 但是我霎时间就觉得后背上机伶伶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呃,那个……”我觉得还是不要再说的好,“接下去的……那个……我忘了……” 洛基眯起了双眼,微微偏了一下头,显得兴味十足地盯着我。 “刚才这句话,算是你第几次欺骗我呢,约露汀?” 我感到一阵惊悚。我的冷汗已经蔓延到全身了,我想。 “我……”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确实不记得很多了,我只记得那本书里还说,后来你又娶了一个叫西格恩的女人,生了两个孩子……” “哦?!”洛基兴致盎然地说道,“中庭人给我安排了这么多老婆和奇奇怪怪的孩子?他们得有多么憎恨我,才想出这种胡说八道的方法来破坏我的形象啊?” 我说不出话来。 洛基那双漂亮的绿眼珠轻轻一转,落到了我脸上。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是什么样的表情,因为洛基看到我的表情之后,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他紧盯着我的脸,足足半分钟那么久,然后他突然把膝上的那本书随意地往旁边的地上一丢,然后长身而起,半转过身来,就那么站在那扇阻隔在我们之间的落地窗前,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我。 “你很不愉快?约露汀?为什么?” 我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大概是很难看了才会招来他的询问,僵笑着扯开唇角,说道:“呃呵呵呵……我没……” “我没有不愉快”这一句话刚刚说了两个词,就招来洛基突然凌厉的一眼睨视。我瞬间闭上嘴,马上又改了口。 “……我没……没想到那些中庭人会这么做。我不知道他们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很多地方和现在的阿斯嘉德也不符合……”我谨慎地措辞,唯恐又说错了什么。 洛基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看着我结结巴巴涨红了脸的窘态,他甚至脸上浮起一丝很淡的微笑,就好像他很高兴看到我受窘似的。 我咬了咬牙,决定说两句实话来取信于他,虽然我知道这些话一说,很有可能只会招来他的嘲笑与不屑一顾。 “我觉得那些中庭人真是可恶!他们大可以如实写他们惧怕你的智慧和力量,或者说惧怕你的恶作剧他们承受不了……在神话故事里塞给你一堆老婆和一堆孩子是什么意思!真想砸了出版这本书的黑店!” 洛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很显然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大实话吓了小小一跳,惊愕的神情一瞬间浮上了他的脸。但他何等聪明,那种惊愕和出乎意料的表情只在他脸上逗留了几秒钟就消失了。 他突然咧开嘴一笑,语气柔和得令人发毛,问了我一个几乎等于给了我当头一锤的问题。 “给我多讲讲那两个中庭人认为我应该娶的女人。我觉得自己总得知道自己将来会跟什么样的女人结婚――是吧?约露汀?” 我倏地挺直了肩背,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就仿佛被一道冰冷的魔法击中,那道冷意像是一道闪电,沿着我的脊椎飞快地窜了下去,冻结了我的躯壳。 87、Chapter 83 我死死盯着他,仿佛盯了他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几分钟;他仍然站在那扇窗后,背着双手,含着笑意,神情悠然地望着我。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在折磨我。用这种方法残忍地折磨我的精神和感情,以报复我当初在中庭的背叛――他明明知道我对他怀着的那点见不得光的仰慕之情,而现在,他打算利用这种感情来令我直接而真切地痛苦,因为我在中庭最后选择了站在托尔那一边,间接导致了他现在沦为阿斯嘉德永久的囚犯――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机械而冰冷。我紧盯着他的视线不知不觉地滑开到一边去了。 “中庭人对于这两个女人有很多种自相矛盾的说法。比如说女巨人安格尔波达,有的故事里说你们感情一般,有的故事里却说你是因为梦见她在铁森林出现,才去那里寻找她……黄昏时分你们遇见了彼此,她也是因为梦见你才去那里的……但是她身为女巨人,阿萨神族不认为她适合做你的妻子。她为了不耽误你的前程,就主动离开了……” ……我觉得她出逃的时候就怀有身孕,途中还被神域派去的光明之神巴尔德追杀至死这种事情,和她重伤之后生下三个孩子就死去,因此得名“悲伤的使者”一样,都不必说了。说出来只会更糟,至少是让我自己的处境更糟。 洛基似乎显得很感兴趣地听着,见我停下来,还兴致勃勃似的评论道:“哦,一个女巨人?……我也觉得这有点不太适合。” 我张了张嘴,想刻薄地说一句“放心她应该不是霜巨人”,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嫉妒是可悲又可鄙的情绪。我不能让它现在就冒出来主宰我。更何况我还没有这种资格。 我咽了咽口水,决定跳过安格尔波达的部分,继续干巴巴地叙述道:“据说,西格恩长得很美丽,有一头长长的金发,是个忠实的好女人……她很仰慕你,一直到了最后,你受到阿斯嘉德诸神的惩罚,被赶出仙宫的时候,她也一直跟随着你……” 我的叙述中断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这个故事背后隐藏的伏线太长也太残酷,我觉得没必要说下去。而且,要把这些中庭人编出的神话原原本本告诉给故事里的当事者,本来就是一件荒谬的事。现在在阿斯嘉德,并没有一位女神名叫西格恩。我不知道她将来会不会出现,神话里的安排又会不会在阿斯嘉德重现。可是,我也并没有出现在那些神话里,不是吗?可见神话并不一定总是准确的,是不是? ……而且为什么这群中庭人如此厚爱洛基!给他安排的这些老婆一个个不管是神族还是巨人族,都是大美妞!而且还都对他死心塌地到死,甘于牺牲奉献!和她们比起来我又不够美,名气也不够大,地位貌似又不够高,还临阵反水,简直一无是处啊!何况那些见鬼的故事里还不停地按照那群中庭人的低级趣味,一再地给他们安排什么一见钟情至死不渝的戏码!!我觉得那群中庭人最恨的其实不是洛基,而是我吧!所以才写出这么多情敌来让我糟心!!! “哦?”洛基饶有兴趣地问道,看起来就好像真的很高兴听到这些中庭人还给他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妻子似的。“我还以为以那些蝼蚁们憎恨我的程度来看,他们要给我安排的妻子都是一些怪物呢。听起来这个西格恩还真的很不错,是不是,约露汀?” 他继续在笑意怡然地用他的小刀戳我的心脏。 我语调死板地回答道:“是的,听上去确实很不错。只可惜现在的阿斯嘉德还没有一位叫西格恩的女神。” “哦,真糟糕。”洛基笑嘻嘻地说道,看上去就好像真心在为这个事实懊恼一样。但我知道,那些都是装的!装的! ……可是这种体认也不会让我感到多愉快一点。我还是很难过。 我抬起眼来望着他,一瞬间不知道是怎样的情绪涌上心头,促使我毫无理智鲁莽地说道:“不用担心,假如将来她出现了,我一定会来告诉你的。” 洛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真切的诧异。他微微张开了嘴唇,哦了一声,就好像我刚才突然说出了什么他听不懂的外星话一样。 他的视线在我脸上扫过,有一瞬间的锐利,然后又全数化为隐含着一丝嗤笑的冷淡。他说:“你是多么有心呀,约露汀。然后呢?你还打算做什么?” 我茫然了片刻。 ……我还能做什么?!要是那个西格恩真的出现了,也真的和书里说的那样很仰慕洛基,我……我也无计可施啊!难道我还能把她直接弄死?! 我盯着洛基,发觉自己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打算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才算满意。我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可恶的是,这个该死的话题一开始完全是我自己愚蠢地挑起来的! 我泄气地想了想,愈想愈觉得我窝囊得简直空前绝后!这种泄气渐渐变成了没好气,我觉得洛基完全是为了折磨我的神经才这么追问我的,但是我却完全想不出来该怎么反击! “然后……”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突然间在心酸里又觉得有点好笑。真要是到了那一天,要发生一点书里注定的事情的话,我这种酱油党,除了默默地旁观――然后心胸宽大一点的话还可以加上掌声鼓励送出祝福之外――还能有我什么事呢? 我觉得有点忿忿,可是我也知道自己压根没有生气的资格。于是我十分克制地回答道:“……然后我想就不是我能够管得了的了。” 这个普通的答案果然不能让洛基满意。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了我一下,脸上忽然又泛起一个可恶的笑容来。 “哦……约露汀,你又在我面前说谎了。”他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却好像并没有直接斥责我的意思,而是可恶地笑着,坦荡荡地问我道:“那么,你会祝福……我们吗?” 我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胀大了,血一瞬间就冲上了我的头顶。我的理智一霎那就被冲得无影无踪。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发觉自己一恍神,居然好像面对面站在洛基面前似的。我们之间一旦没有阻隔着那道隐隐泛着金光的玻璃窗,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就清晰了十倍,也可恶了十倍! 我毫不考虑地冲口而出:“……你还是等那个西格恩出现以后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 也许这是我第一次冲着洛基态度恶劣地吼叫,他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看上去愉快极了,和这座关押着一大堆长相乱七八糟神憎鬼厌奇形怪状,还不时发出咆哮声的怪物的地牢里的气氛一点都不相称。 他甚至笑得肩膀耸动,足足笑了好几分钟才勉强压抑下那股汹涌的笑意。他强忍着笑对我摊了摊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道:“瞧,其实说真话也不是那么难,是吧?” 88、Chapter 84 作者有话要说: 1月13日: 嗯,和姑娘们在留言里闲聊是很愉快的经验。有时候会莫名地被启发而想到新的虐梗(不。。。 不过,基神非要和妹子聊聊中庭神话里自己娶的女人们这样的梗我是早就想好要写的,嘿嘿嘿。。。 最近都是基神和妹子单独的对手戏,我是希望通过渐进的方式来让这两个人一点点重新找到好好相处的理由~~基神用渐进的语言杀来刺激妹子作出新的决定,与此同时妹子的表现也能够让基神重新觉得这姑娘还有可利用之处(不。。。 嗯,总之,最近写文时,我听的歌是孙燕姿的《我怀念的》。今天突然觉得,这首歌莫名地也很适合这种桥段,所以放出试听链接,感兴趣的姑娘们可以在看文的同时试试~~ ^^ 我起初被他笑得简直怒发冲冠,后来则是被他愈笑心里愈是发毛,到了现在他这么跟我说话,我简直就可以说得上是惊悚了。 ……折磨我的神经,挑战我的承受力,能让他这么感到愉快吗? 我悻悻地盯着他,刚才那一肚子酸溜溜的嫉妒,现在都统统化为了无奈和黯然。 ……管那两个女人是真还是假,人家至少还能光明正大地在一本什么书上或者一群人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和他并肩,合情合理,名正言顺。而且听上去他似乎也挺喜欢她们的。这也没错,像他这种人,要不是很喜欢一个女人,又何必娶人家呢。 而像我这种路人甲兼酱油党,下场大概只有一个,就是被自己这种见不得光的暗恋折磨得活活苦逼到死。 我甚至连希芙都比不上啊摔!至少在那群中庭人的神话传说里,希芙才是托尔的合法妻子啊!虽然他们说希芙应该是金发而不是黑发,托尔也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一个名叫简?福斯特的中庭女人……但是听上去希芙可比我有前途多了啊! 这么一想,我简直是垂头丧气了。 冷静下来,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还真的不是错觉――我冲他吼叫的时候,他竟然真的就站在我面前!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第一个念头是他难道可以使用幻术从牢房里出来吗?那么他干嘛还这么规规矩矩地呆在地牢里履行奥丁给他的判决?难道只是为了不让弗丽嘉对他失望? 但这些念头也都是一转念的事情。我几乎很快就意识到,我们之所以能够面对面毫无阻隔地这样相对而立,不是因为洛基的幻术强大到了可以无视阿斯嘉德地牢的防御魔法,而是……而是我刚才在恼恨和嫉妒达到了顶点,失去了理智的时候,不自觉地发动了幻境,将自己的本体替换进了关押着洛基的牢房里!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我一阵惊恐,继而无语。 ……我所主宰的幻境,竟然具有这么大的力量吗?居然能够无声无息地突破阿斯嘉德地牢的防御魔法?! 而刚才洛基一直在挑战我忍耐的底线,挑逗我心底深藏着的不甘和嫉妒,难道也是为了试验这个想法?他想看看我的能力还能够达到怎样的目标? 我不得不说他真是太有创意了。那些在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和心酸里隐藏着深深的不甘和愤怒,丑陋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却能够激发出我最后的疯狂和最大的精神力――在那一瞬间,它们甚至超越了我本人的理智和情感上的操控,擅自发动了幻境,将我带到了他的牢房里――实现了我一直以来最想做到却丝毫不敢去想的事情! 但是这种令人惊奇的发现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在我发觉自己突破牢房的魔法防御,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形下无声无息地进入了洛基的牢房的一霎那,我眼前一花,仿佛有个幻境瞬间在自己眼前破灭一样,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扇隐隐泛着金光的落地窗之外。 我目瞪口呆地低头望了望自己,又抬起头来,隔着那扇落地窗,望着显然也意识到了刚才奇妙的一瞬,有点惊讶、有点不确定自己方才看到了什么的洛基,一时间哑然。 ……好吧我足以安慰自己的是,我毕竟还是个好姑娘。即使有深深的嫉妒,即使有强烈的不甘,也不会让那些负面的情绪主宰自己的心神太久。 “哦,天哪……你刚才,确实是就站在我面前,无视了地牢的魔法防御……是吗?约露汀?”洛基很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异常惊讶的神情,用右手比了比我,又比了比他身前我刚刚站立的那个位置,就好像他也没有想到我居然能突破潜力到那种地步似的。 我惊愕万分地盯着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张口结舌,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洛基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在这些迷人的能力方面,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他慢吞吞地说道,语气却一点也不像是单纯的赞赏。 我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感到脑海里一阵警铃大作。 “呃……我、我刚才那仅仅只是凑巧……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够做到那一点的……即使现在你让我再来一遍,我也……” 听着我笨拙的分辩,洛基却缓缓笑了起来。 “哦……惊慌的幻境之神啊,你以为我打算让你去做什么呢?”他笑着摇了摇头,充满了怜悯一般地注视着我。 “你以为我会让你用那些不可靠的力量去做坏事?”他继续站在那扇落地窗后迫视着我,绿色眼眸里的情绪晦暗难测。 我被他那种眼神盯得遍体生寒,下意识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没有……我不知道……” 但就在我词不达意地想要把他锐利的反问搪塞过去的时候,一句话却如同闪电一般,突兀地在我一片茫然的脑海里跳了出来,并且在我的意识能够阻止它之前,就跳到了我的舌尖上。 “我……我很想知道的是,现在的我对你来说还有哪里有用……”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这层笼罩着我们两人的小小幻境里,慌忙猛地咬住舌头,咽回下面不知道还会从我心里冒出来的什么莫名其妙的言论。 洛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慢慢地挺直了背脊,凭借着身高上的优势,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空气凝固了,气氛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弦的弓,仿佛我们两人之一稍有异动,便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一触即发,离弦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露齿一笑。那个笑容里没有一丝的真诚,满满的都是毫不掩饰的虚伪和冷酷。 “……是吗?我也很想知道。” 他的长睫微微垂落下来,有一线明亮的光芒从他的长睫之下似有若无地射出来,投在我的脸上。 “你还甘心为我所用吗?你不怕我把你再度带进地狱里吗?你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一次毫无预警地背叛我吧?你难道不认为托尔那种令人作呕的正义与道德对你来说更有吸引力吗?你想要从我这个坏人身上得到什么呢?” 他毫不留情地将这些问题一字字都甩向我的脸上,冷漠地望着我露出痛苦的狼狈相,仿佛高高在上的神o俯视着地面上渺小无知的生灵一般。 我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发现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洛基似乎早已预料到我的窘状,高冷地笑了一声,转过身去,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还是等你自己找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再来说其它更愚蠢的想法吧。” 89、Chapter 85 从那一天开始,我已经连续错过了两个星期的例行探监日。 我并不是不想再见到洛基,我只是无法回答他那天提出的一连串问题。 那些问题的答案就在我嘴边,但是我却不知道我就这样说出来,他还肯不肯轻易相信。 我想说,是的,我还甘心为你所用,我不怕你再度把我带进地狱里;即使我到了现在也不认为托尔那种正义与道德的三观有什么错误,我也认为我决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一次背叛你。 我不知道我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但我知道决不是眼下这些。 我躲在英灵殿外的苹果树下的幻境里,向着被幻境挡在外面的天空长长呼出一口气。 ……假如我坦白告诉他这样的答案,会得到什么样的回应?又或者,会不会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 ……正当我茫然地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我听到一阵尖厉入云的警报声! 我惊愕得陡然坐直了身体,侧耳倾听那阵鸣叫不休的警报声,试图分辨它的来源究竟是何处。 很快,我就得出了答案。 今天凑巧在英灵殿里有小型的祭祀活动。这也是为什么我呆在平时人迹罕至的苹果树下还要使用幻境遮掩身形的原因。我现在并不介意被人发现我经常呆在这里,但我并不想惹来什么好奇的眼神或者麻烦的探究。 很快地,英灵殿里就乱纷纷跑出一堆人。他们视而不见地从我面前匆匆跑了过去,我听见有人喊着“地牢!是地牢出了事!大家快去地牢!”。 我心头一凛,右手五指蓦地合拢,将覆盖着自己和那棵苹果树的幻境收了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苹果树下了。我看到无数身着盔甲的神o们跑过去,神域的士兵们同样成群结队地跑过去。他们的脸上都有变故陡生、应变不及的一抹仓皇和迷惑之色。 我在原地默了片刻,突然嗖地一下站起身来。 ……地牢!! 我想都不想地回身跟着那群士兵开始奔跑。 仙宫里已经到处都是一片大乱。一路上我听见有人在喊叫:“黑暗精灵!黑暗精灵打进来了!一部分人去前殿守卫!” “去开飞船!去开飞船!” “去武器库!你们去武器库!这是伟大的奥丁的命令!” …… 我边跑边回手在自己身上丢了一个只能把自己罩住的幻境。这个幻境可以让所有看到我的人都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神域女战士。我利用那个幻境改变了自己的外形,尤其是惹眼的肤色和发色,还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变幻成一件最普通的女战士盔甲。 我一路上听着那些人的喊叫和指挥,随时改变方向和路径混入看起来是往地牢方向过去的一群士兵里;当这一群人半路被拦下,调动去了武器库或前殿等等其它场所的话,我就趁着经过不引人注意的墙角或阴影等等地方的机会脱队,再混入另外一群人里。 最后我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地牢入口。里面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还有武器相交撞击出的砰砰啪啪的脆响。我脚步一顿,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我所在的那群士兵没有一个停下来等我――事实上由于幻境的关系,即使我反应有什么不对,他们也不会察觉到――他们就像被我这块石头分开的流水一样,从我的身体两旁奔过去,冲进地牢。 我愣了片刻,就提起了手里的剑――幻境真的很奇妙,就像洛基惯用的幻术一样;现在我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柄真正的剑和一面真正的盾牌,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它们――一头冲进了地牢里。 我刚刚冲进地牢的大门,就愕然地在台阶上再度停了下来。 地牢里几乎所有的牢房都被人从外面暴力打破了那堵朝向走廊的落地玻璃窗,满地是碎屑和七横八竖的人的尸体――有一些异族人的,很显然是原来关押着的囚犯;也有一些是神域的士兵的,我甚至注意到他们中间有几个人的头盔被甩飞了,露出来的脸容极端诡异可怖,像是被人吸干了所有生命力和血液一样,脸上的皮肤就像苍老的树皮一样满是皱褶且干裂发黑,活像一具干尸。 我感到喉咙里一阵紧缩,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 ……是单纯的犯人越狱和暴动吗?这是谁造成的? 我不否认自己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名字,但瞬即被我自己坚决地否定了。 不,不可能是他。如果他能,他早就会这样做了。 一个念头在我心底茫然地浮起来,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他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不是因为他不能,而是因为他不会。只要神后弗丽嘉还在这里,他就不会让她失望。 他曾经在从自己的母亲那里拿到永恒之枪,暂代王位之后,告诉过我,弗丽嘉对他说,希望他令他的父亲骄傲。 他现在虽然不再会令他的母亲骄傲,但是他也决不会再令他的母亲失望――至少是暂时的,他不会这样做。没有一个能够让他突然发难的肇因,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我无意识地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剑,突然一个侧身,避开了一个已经冲到我面前的穷凶极恶的囚犯向我迎面挥来的一拳。 我顺势用左手里的盾牌架住他挥空的手臂,右手用力往前送出,一剑插入他的腹部。剑尖刺破血肉,发出细小的“哧”的一声。 捅人的感觉总是令我恐惧而反胃。可是我必须找到我想要找的人。还有一些人挡在我前寻的路上,我不能让他们把我打败。 我不再犹豫,冲下台阶,冲入那些混战的人群里。 我本来打算使用幻境摆平这里的敌人,但是当我一迈进大门,赫然发现沃斯塔格、范达尔和希芙这三位托尔的忠实跟班都在这里激斗的时候,我立刻改变了主意。 我得先用这个女战士的外形混进去才能找人。 我上阵砍人的手法极端生硬,基本上就是靠着自己从前世带来的那点看别人耍中国功夫的记忆,以及前阵子自己突然记起来小时候跟着人偷学了几招健身用的拳术之类的招数来抵挡。虽然一手拿盾一手拿剑让我十分不适应,不过左手抵挡右手进击的模式也很简单,我连砍了好几个人之后也觉得自己的身手逐渐娴熟起来――当然是相对我从前砍人的熟练度而言;要是和真正的经过训练的神域战士相比,那我就是个战斗力为五的渣渣啊! 我一边和人缠斗,一边慢慢从台阶上下来,接近更深处的牢房。突然,一个野蛮人挥舞着斗大的拳头从斜刺里冲出来,十分凶狠地冲向我,利用身高的优势,好像打算一拳砸在我头上,先把我砸晕再说。 我十分顺手地把左手一抬,盾牌刚好在他的拳头砸到的前一秒钟顶在了自己头顶,紧接着我就听到很响的“咚”的一声,那个野蛮人的拳头砸在了金属盾牌上,用力得甚至使这面盾牌产生了一点共振似的,发出一阵嗡嗡声。 我被那阵嗡嗡声弄得眼前一花,可我来不及多想,感觉他下一拳的拳风都已经快要袭到了我胸肋之间。我飞快地提剑去挡,当的一声,剑刃砍在那个野蛮人手腕上。那个野蛮人皮粗肉厚,骨头也硬,我的力气又小,这一剑居然只劈得他皮开肉绽,没能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那个野蛮人痛呼一声,瞬间进入凶暴状态,伸手就要来抓我的头发,似乎打算把我倒提起来往地上一掼,直接摔死了事。 我右腿瞬间跨前一步蹲低,身体顺势往旁边一晃,刚好让那个野蛮人抓了个空。我顺势回头,这个姿势和高度刚好让他的腹部暴露在我的眼前。我顾不得多想,毫不犹豫地提起剑,狠狠插/进了他的肚子里。 那个野蛮人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一瞬间好像还要往前扑过来抓住我,但是我手里那柄剑已经深深插/进了他的肚子里,他摇晃了一下,巨大的身躯陡然往前倒下来! 90、Chapter 86 我大惊失色,不由得松手放开了那柄因为插得太深而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的剑,往后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最后自己的后背砰地一声撞上了走廊边上的一根方形柱子,退无可退。 我眼看着那具巨大而沉重的身体仍然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向着我的方向倒过来,立即跳了起来,往柱子旁边的台阶上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 我刚刚跑上两三级台阶,就听见重重的砰的一声,那个野蛮人的身体倒在了我的脚边,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方才性命攸关的激斗中被抽空了,双腿有点发软。我死死盯着那具尸体,感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喘息,生死一线的恐怖与惊惧感再一次涌上我的心头,就像那天在中庭的纽约街头所体会到的一样。我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几步,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站在台阶上;脚下绊到了台阶,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了好几步,直到后背砰一下撞上了一堵墙,这才算最终站稳。 但是几乎一瞬间,我就感到自己后背上发出烧灼一般的痛苦,就好像撞上了一块烧得滚烫的铁板一样。我嗷地痛叫了一声,几乎是立即就跳了起来,下意识挺直了身子,猛地转过身去! 几乎与此同时,我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轻笑。 我赫然发现自己撞上的,正是一间牢房的落地玻璃窗!而这间牢房,居然刚巧是关着洛基的!此刻,在一片窗子破碎,墙壁焦黑的牢房残骸里,只有他这间牢房里窗明几净,十分整洁,外墙也完好无损。洛基正背着双手,站在那扇落地窗之后,距离我极近地看着我,唇角带着一丝嘲讽般的笑意。 我一时间还回不过神来,愣愣地望着他。 突然,他冲着我努了努嘴,笑着问道:“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什么?!我呆呆地望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轻巧地向上翻了个白眼,又说道:“不用幻境掩饰一下自己吗?那么你最好想一想,等一下你如何解释他们都打得天翻地覆,你却死盯着我这个囚犯一动不动的问题。” 我这才回过神来,顾不得问他为什么会认出我,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立刻右手一展,掌心里涌出一片透明的光芒,瞬间覆盖了他的这间牢房和站在牢房窗外的我。 “你用的是什么样的幻境来欺骗他们?”他含笑看着这一切,问道。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直到此时才感觉一颗心仿佛落进了肚子里,低声答道:“……你正坐在窗子边上看书。” “哦?!”洛基感兴趣地挑起了眉,表情有点夸张地望着我,称赞道:“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约露汀。我刚才正是这么做的。” 我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我那是随手弄的好吧!谁叫我每次来探监,他十次里有七八次都弄的是这种坐在窗边,背靠着一侧的墙,舒展开一双大长腿,好整以暇地看书,仿佛不想再搭理外界一切纷扰的超脱造型好吗!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视线在他身上扫描了一圈,然后又扫描了一圈他的专用单人牢房的内部景象―― 很好,全部都整整齐齐,毫发无伤。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全身一瞬间都仿佛像是脱力了似的,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那扇玻璃窗边。 见鬼的我杀了人杀了人杀了好多人……我的大脑里开始不停地旋转着这个字眼。我的脑袋里嗡嗡乱响。 在地球的时候,我虽然也跟着洛基去捣过乱,但是我一般都充任的是跟在后面用幻境收拾烂摊子保护无辜人民群众的角色,我现在用得最熟练的一种幻境就是防御光罩好吗!我最多也就是把人打晕过,或者用幻境远远地把人打飞,又或者做出一点见死没救的小没良心举动,真正像今天这种用最原始最野蛮最拳拳到肉的冷兵器时代肉搏土法直接把人捅成对穿――还真的是第一次! “哦,瞧瞧,吓晕了吗?”我听见他施施然隔着一面窗子说道,语气里带着点真切的愉悦。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啊! 我疲惫得简直无力吐槽,丢开手里那面愚蠢的盾牌,双手粗鲁地揉了自己的脸好几个来回,终于令自己清醒一点了。 我艰难地屈起一条腿,一只手扶着膝盖,一只手撑着地面,好不容易才慢慢站起来。 洛基在他那间牢房里活像看戏一样望着外面仍然在打打杀杀的激烈场面,眼光一瞬间突然又往回扫到我身上,脸上笑意凛然。 “你好像还没有说……你来干什么?” 我顿了一下,觉得大脑都已经僵滞而停止了运行。我选择了第一个跳进我大脑里的解释。 “我……我听说地牢发生了暴动,我……我只是来看一看你是不是平安。” 洛基显得有点稀奇似的挑了挑眉,“哦?不是因为担心这次暴动是我挑起来的吗?” 我吃了一惊,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这下洛基的表情里真正带上了几分兴味。他随手把手里的书抛到一旁的小桌上,左手撑住上方的窗框,朝着我微微倾身过来,就好像打算再看清楚一点我的长相似的。 “你对我还真有信心啊。”他用一种嗤笑而不屑的语气评价道。 我觉得有点困惑,“假如你真的想挑起暴动,早就可以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洛基微微偏了偏头,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盯着我;但是那种眼神很快就变成了谨慎的试探,就连我都看得出来。 “听着,约露汀,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语调柔和地问我,不再纠结之前那个什么信心不信心的小问题了。 我迟疑地想了想,不太确定地答道:“我……我不太清楚……我一开始只听说地牢暴动,就往这里来了……但路上我好像听见有人说,黑暗精灵打进来了……要一部分人去前殿,一部分人去武器库……” 洛基无声地啊了一声,点点头,似乎飞快地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我听见身后有人喊叫,我愕然地回过头去,发现沃斯塔格和希芙都飞快地奔向地牢的大门,只把范达尔一个人留下来善后――事实上地牢里也不剩什么人可以让他善后了。那些逃狱的罪犯大多数现在都已经躺平在地没气了;少部分幸免于难,还在喘着气的,则被侍卫统统重新抓了起来,正忙着把他们装进一些没被破坏的牢房里。 发现外间那些能够拆穿我今天贸然的行为的危险分子们终于全都走掉了,我感到如释重负,全身脱力,泄气一般地垮下了肩头,半弯下了腰,用右手托着自己一胀一胀地发痛的前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91、Chapter 87 洛基的眼光轻轻一闪。 “你可真聪明,约露汀。”他含笑称赞我,“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整个阿斯嘉德确实再没有什么别的地方比地牢更安全了。你选择这里避难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看来许久不见,你的智慧竟然有了一点小小的增长。为什么?” “哦天哪,洛基,求你别说了。”我抬起头来,无力地瞪着他,一瞬间感到深深的疲惫。“我到这里来仅仅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怎么样了,是否平安……”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笑,就好像我说的话很有趣又很荒谬似的。 我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还知道这种话根本不应该说出来,可是我的精神力一瞬间脱出了自己的掌控,我压根管不住自己的嘴。 是因为生平第一次亲手用冷兵器时代的方式杀了人――虽然那些人也该死――刀刃捅进对方腰腹时的那种带着一点滞钝的阻力感的、切开血肉的感觉太具有冲击力,所以给我造成的精神冲击太大吗? “我也知道在你心目里,我不值得信任……” 彼此之间完全没有逻辑上的联系,前言不搭后语的混乱的话,就这么纷纷从我的嘴巴里冒出来。 “但是在这种混乱的时刻,我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你是否平安无事……” “我压根没有想到什么自己避难或者逃命的事情……” “我知道我以前做过的选择伤害过你,你不能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你可以不承认我这种想法是否真诚,但是你不能阻止我这样希望。” “我所希望的是你能够好好地活着,只有这一点而已……” 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七零八落,完全没有一点修饰,也毫不在乎措辞的心里话。 直到这一刻,我才注意到,洛基明亮深邃的绿眼睛微微地睁大了一点,然后又慢慢地眯了起来。他的脸上掠过一抹很奇怪的表情,就活像我是个哪里来的大喊大叫的怪物似的。 ……哦漏我我我到底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那些话听在聪明人耳朵里简直形如脑残粉的表白,而我面前隔着一道落地玻璃窗站着的这个男人正是阿斯嘉德第一聪明的人!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啊……羞耻play吗……?!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又是羞窘,又是尴尬,倏然把盯着洛基的视线僵硬地转向了右上方,掠过他的头顶,紧紧盯着他身后那面牢房的墙壁。 可惜那片墙壁洁白光滑空无一物。完全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我暂时转移心神,借以消减那种“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只会给自己招致不必要的轻视”所带来的尴尬与不安感。 这种羞窘至极的不安和局促感给我的精神力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我甚至可以听得到这个仍然笼罩着洛基的牢房与我自己的幻境发出轻微的嗡嗡响声,一点一滴地在逐渐扩大着,膨胀着。 我慌忙命令自己收束心神,不要多想。我可不想在今天这种混乱到极点的时刻,在已经混乱到极点的地牢里引发又一场爆炸。 洛基一定也注意到了我的精神力在短时间内突然剧烈波动给幻境造成的影响。他眨了眨眼睛,先前在他脸上停留了短短一瞬间的那种奇异的神情突然消失了。 “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样……”他好整以暇地拖长了声音,右手微微一摊,示意他自己从头到脚完好无损的现状。 “我现在正呆在整个阿斯嘉德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接下来的几千年,还要一直呆在这里。” 他的脸上终于又浮现出了那抹我所熟悉的,残忍而凛冽的笑容。他注视着我,眼里甚至都浮现了一丝嘲弄而尖刻的笑意。 “这甚至连华美精致都称不上的牢笼……约露汀,这就是你希望的一切?在我们偶尔才能会面的所有时刻里,我们中间永远竖立着一道充满了防御魔法的落地窗和这四周坚硬冰冷的高墙……” 他低沉而动听的声音里,听上去似乎微微含着某种隐而不发的叹息。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真是个毫无野心的蠢货,约露汀。你甚至连接近我这么微小的事情都不会奢望。” 他的言语愈说愈是尖锐,到了最后简直是丝毫不留情面。我从来没有听过他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你宁愿隔着这么一道窗子窥视我……就活像我是你供奉在神坛上的人偶一样。只要它不被打碎,你就可以埋头在你那些凭空编织出来的、可笑的小小幻境之中,假装无事发生,假装一切都好……直到我老,直到我死,只要我不是被别人杀死的,而是拖着一副衰老而无用的躯体,躺在我身后这张狭窄而可怜的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你就觉得可以接受,是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而无措地呆住了。 他盯视着我的呆相,停顿了半晌,突然苍白而尖刻地一笑。 “……所以,滚吧,约露汀。也许你还巴不得我终生被锁在这可怜的牢笼里,和一堆没有大脑的、低等而野蛮的怪物们为伍……因为这样我就永远不会有机会去认识那些愚蠢的凡人在他们编织的可笑故事里,为我安排的那些漂亮而忠诚的姑娘们……这样你就可以安心了,是吧?!” 我错愕地睁大了双眼,张大了嘴。但是喉咙仿佛被什么堵塞了,我挣扎了半天,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啪嚓。 我听到一声细小的爆响。 那是我终于无法控制自己身体里奔窜着的强大力量和自己几乎已经陷入混乱的精神力,因而令自己驱动的幻境发出了第一声碎裂的声响。 我不能让这种情形发生……一旦幻境崩溃的话,我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出现在地牢里的……我无法解释我来这里做什么,我知道神域的很多人至今仍然把我视为洛基的帮凶,仅仅只是因为好命地在最后关头作对了抉择而幸运地获得了托尔的怜悯才能脱罪……他们会认为我是来这里帮助洛基越狱的,会认为洛基才是这一切的主谋者,而我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不害怕我身上将会发生一些什么。我害怕的是这件事将会给洛基的刑罚带来一些什么变数。 我必须冷静。我承受不起幻境崩溃带来的后果―― 可是洛基仍然不肯放过我。虽然他一定也已经注意到了我在渐渐失去对现在这个幻境的控制―― 他怜悯似的注视着我,微微嘟起嘴,显得很遗憾又有丝轻蔑似的,轻轻摇了摇头。 “你就是个懦夫,约露汀。” “你也只配生活在那种虚假的幻境之中。” “因为你的希望,既微小又怯懦,令人厌恶。” 啪嚓。 喀啦啦。 是我发出的这个幻境表面,碎屑崩落,裂痕延伸的声音。 我再也无法站在这里。我害怕下一秒钟,这个幻境就要完全脱离我的控制,无限膨胀开来,最后骤然崩碎成一堆细小的粉尘与灰屑,将无处容身的我暴露于人前。 我发出一声低喊,毫无预兆地猛然转过身去,飞一样地拼命逃离了地牢。 92、Chapter 88 我在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张开幻境,躲了两天。 我不想见到任何人,更不想再去回想那天在地牢里洛基对我说过的所有残忍的话。 不过当我终于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分析他后来对我所说的那些话,却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他这么说无非秉着两个动机――第一,因为我当初在纽约之战里的背叛而憎恨我,所以要故意说些难听的话来刺伤我;第二,因为那次我探监时聊到中庭那些鱼唇的凡人给他安排的两个妻子,当时我曾经因为强烈的嫉妒和愤怒,在不自觉之中发动了幻境之力,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突破了阿斯嘉德地牢的种种魔法限制,进到了他的牢房中――他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那天还想用更尖刻的话来刺痛我,激发我的嫉妒和不甘,试着看看我曾经爆发出来的强大的幻境之力还有没有可能重现? 不像洛基的幻术实际上是一种魔法,我所操纵的幻境就只是单纯的幻境,是可以绕过针对魔法所布置的防御的――为了证实这个推论,所以洛基要一再地试探我,用残酷无情的言语刺伤我的心脏,试图在我身体中激发出前所未见的巨大力量,这样万一将来他产生了越狱的念头的时候,我的这种力量也可以适时为他所用? ……不得不说,他还是和我所知道的一样聪明,一样敏锐,一样乖戾孤僻,一样冷漠无情。 ……也不得不说,他那天最后说的那些残忍尖刻的话,也许全都没有说错。 我的确是只期盼着他能够平安无事地活着,一直到老。我也的确是不希望看到那些地球上编织出来的神话故事里,那些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美丽而忠诚的女神们,在现实中的九界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出现。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够永远地占据最最接近他的一个位置,我甚至从来没有勇气问他一句,在我们相遇的最初那些美好得不像是真的的日子里,他是否对“米瑟缇丽丝”也曾经拿出过几分真心。 我害怕一旦明明白白地问出来,害怕一旦将自己这些阴暗的小心思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他面前,我就将永远失去接近他的机会。 可是他说得也没有错。我胆小而怯懦。我甚至不敢奢望去接近他。隔着一道充满魔法的玻璃窗,我就可以贪婪地注视着活生生的他,不用担心明天醒来的时候他就会坠下彩虹桥的深渊,不用担心有一天他会因为终于彻底厌烦了我而决然离去,不用担心当我想要见到他的时候被他拒绝――在那间灯光大亮,毫无隐私的单人牢房里,他是无法拒绝我来到牢房的落地窗外的。 他或许可以使用他的幻术来遮掩自己的身影,但只要他在那里呆着,我就会安心,知道他是存在于和我同样的一片天空之下,存在于一个我所熟知的地方,知道自己不管什么时候到那里去都可以找到他―― 他那么憎恨我,对我说过那么冷酷无情的话,叫嚣着让我和他一起下地狱……可是现在他甚至无法拒绝我每周固定的探监。 哦,这对于神域的小王子,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来说,真是一种可悲的处境――即使他对着我摆出再憎恨、再冷漠的脸孔,他也只能逆来顺受地看着我一次次出现在他面前;这真是糟糕,是不是? 我慢吞吞地收起了覆盖自己周围的那个幻境。先前脸上因为伤心、失望、沮丧、气馁而落下的泪水,不知不觉已经干了。 我背靠着苹果树的树干,仰首望着今天也很晴朗的湛蓝天空。 “……你真可悲,洛基。”我喃喃地说道。 “……而我也是。” 但是我的感慨还没有发完,苹果树的背后就转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走路很轻,身影极端高大健美,一头及肩的金发披在脑后,不论以神域还是中庭的审美观来看都算得上男人味十足的脸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衬得他一张脸也格外有点成熟落拓的性感意味。 和平时闪着冷光的甲胄外加大红色披风的打扮不同,今天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后片下摆也几乎拖到地面,前片衣襟却只及腰,隐隐露出其下同样是深色的皮甲。 这一身衣服我以前并不见他经常穿着――也就是上次我在庆祝平定九界之乱的晚宴上揍了人之后,他来找我,试图借用我的幻境来摹拟他远在中庭的心上人时见他穿过一次――不禁惊异得睁大了眼睛,几乎是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胡乱拍了拍自己还沾着草屑的裙摆。 “托……托尔?!” 和他以往走的金发健美光明系的戏路不同,我几乎是立即就注意到他异乎寻常的沉默,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凶猛得似乎要发狂的眼神,以及发红的眼眶。 “出……出了什么事?!”我马上油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斯嘉德的大王子能来找我,那么事情就绝对会跟他那个不听话的弟弟有关。而我在自己的幻境里躲了两天,战后的情况我现在是一点都不了解――难道是那天我走了之后,洛基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我顿时慌张起来,两天前从他弟弟那里受的一脑门子气早就不知道跑到九界的哪个黑暗角落去了。 “是……是跟洛基有关的事情吗?!”我感觉虽然现在我还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镇静态度,但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的声音听上去都有丝异样了。 托尔发出一声犹如受伤的困兽一般的抽息。他张了张嘴,声音仿佛是从胸腔深处和着血绞出来的。 “算……算是吧……” 我心头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我简直不敢继续问下去。 “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 托尔张了张嘴,仿佛十分费力才把喉咙里梗塞着的几个字硬挤了出来。 “我的母亲……她过世了。” 我仿佛头顶上被他猛然劈了一道惊雷一样,震惊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托尔眼眶通红,脸上的胡茬好像更长了。 “我的母亲……被黑暗精灵的首领……玛勒基斯杀害了。” 我不禁往后倒退了两步。 “怎么……可能?!他不是被你打退了吗?!” 这句无心的问句却好像对托尔是重重一击似的,他总是英俊而充满阳光的脸上灰暗了下来,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痛苦多得似乎要满溢出来一样。 “她为了保护简……玛勒基斯在找简,因为简的身上有黑暗精灵渴望得到的以太――哦,以太就是那种威力相当于宇宙魔方一样的存在……所以她用幻术给简做了一个幻影在房间里,而把真正的简藏了起来……一个黑暗精灵的诅咒战士抓住了她,玛勒基斯不甘心上当,就……” 他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说着,最后终于慢慢地停下了叙述,我看到有晶莹的泪从他的眼里流下来。 我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了。一瞬间,我也觉得十分心酸。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感觉在我胸口涌起,使得我颓然倒退了两步,后背砰地一下撞到了那棵苹果树的树干。 “这……怎么……可能?!” 93、Chapter 89 神后弗丽嘉在阿斯嘉德广受爱戴,即使像我这种毫无存在感的小小废柴,她对待我也和对待其他人一样,温和、慈蔼、公平。更不要说她曾经帮助我下界去寻找洛基,还曾经为了洛基对我的恶劣态度亲自来向我道歉;并且,还以母亲的身份,请求我不要放弃我的坚持。 我们之间有个心照不宣的约定的。我本以为她会和我一样,将这个约定一直坚持下去,履行到几千年之后;可是,她就这么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没有履行完的誓言,让我一个人在今后的漫长光阴里去承担? 我并不害怕独自承担诺言,我悲伤的是这离别太早到来。弗丽嘉是个非常好的人,非常好的王后,非常好的母亲,非常好的长辈。即使像我这样从未有过关于父母的记忆的孤单的孩子,也会将自己的孺慕和敬爱之情寄托在她身上;而她完全当得起这一切。 她曾经说,我不知道像今天这样和你交谈的机会将来会有多少,但是我希望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他。 她说,别放弃他,约露汀。 可是现在我再也没有和她交谈的机会了。 洛基也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的大脑后知后觉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一点,立刻紧张起来。 “……洛基知道这件事了吗?” 托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起那双被悲伤充满了的蓝眼睛,望着我。那双眼睛里仿佛蕴含着一些难以形容的情绪,一时间竟然令我有点无法开口。 “……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需要来这里找你。”他没有直接回答我,但是他说出来的话犹如今天的第二道炸雷,咔嚓一下,把我当场劈裂了。 “你……你不会是想让我……”我难以置信地问道,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是抖的。 托尔又叹了一口气。他竟然避开了我的视线,仿佛心虚似的不再看我。 “这……我不能……我猜他大概不会想要看到我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感到大脑都停止了运行。 我其实是想说,托尔你才是去通知洛基这个噩耗的最好人选啊。在这种时刻――你失去一个亲人的时刻――你总是会希望见到另一个亲人来通知自己这个事实,好让自己觉得还没有被这个已经破碎的家排斥在外吧?!要不然就干脆派一个路人甲去,别让他看到我们任何一个人。因为看到自己熟悉的人,会令他更加难以抑制自己的痛苦;何况是一个曾经在最后关头背叛过他的女人呢? 他陷在阿斯嘉德最深的地牢里,将以这种方式终此一生,而那个曾经信誓旦旦打算追随他的女人却临阵倒戈,并且在严厉的审判之前全身而退――这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对比,难道不足以燃起他内心深处对我的背叛的怒火和憎恶吗?而现在,他最亲近的母亲的死讯,居然是由这么一个人来向他传达的?! 我几乎觉得自己是那个最糟糕的选择之一。但是托尔显然不这么想。 他用自己那双痛苦的眼睛祈求一般地盯着我,眼神像不知所措的困兽。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能够冷静分析洛基听到消息后可能会有的反应的理性,好像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个人把这个他自己都说不出口的坏消息传达给他弟弟,这样他就不用亲自去地牢面对可能出现的一切糟糕的事情和反应一样,因为那样无疑也会加深他自己的痛苦――毕竟根据他的话来推断,他应该后来是赶到了那里,却无法阻止玛勒基斯,救回自己的母亲。 我也想叹气了。 “好吧,我去。”我投降了,知道这一次去见洛基的经验也许是最糟糕的,说不定还会被他在内心里暗暗地迁怒;也许会被他再一次赶出去,又或者遭受各种冷遇――以上那些我还都能忍,我只担心他在非常痛苦,非常自责,非常想要发泄的时候,我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在那间窄小的囚室里自虐吗?! 我觉得嘴里一阵发苦。我试探着望了托尔一眼,说道:“……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 地牢的大门再度在我面前打开。地牢的守卫一声不吭地分成两队从我身旁走过,在我身后退下去了。我走进地牢,听着那两扇大门又轧轧地在我身后缓慢地合上了。 托尔最终答应了这一次在我和洛基交谈的时候暂时撤掉所有守卫。 可是地牢里那些碍眼的囚犯都在。托尔是无权把他们都暂时带离地牢另外关押的。所以为了避免这些旁观者目击我去完成这个迄今为止自己所面对的最最艰难而沉痛的任务现场,我仍然不得不使出自己最擅长的幻境之力来遮掩。 ……也许这才是托尔选择我来通知洛基的理由?因为整个阿斯嘉德只有我能够在通知洛基的同时,使用幻境来掩饰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的惨烈现场?因为就连他也不能确定,他那一向令人捉摸不透的弟弟,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会作何反应?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下台阶,停在洛基那间牢房的落地玻璃窗之前。 他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修长的双腿跷在前面的一张垫脚榻上,姿态闲适,貌似悠闲地在看书。就算他已经察觉到了我的来到,他也没有把视线从书上转移到我身上。 我再度深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脏这一瞬间都被纠紧了似的,有种沉重的悲伤和恐惧紧紧压在我的心口,使得我艰于呼吸。 他仍然低着头,好像很专注似的看着自己手里那本厚书,只是头也不抬地淡淡说了一句:“今天你来是为什么?” 这句话是我每次来看他的时候,他的标准对白。按理说我接下来应该回应“就是来看看你啊”,可是我今天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就这么语气平淡地重复着我们每一次见面时的例行对白,就好像两天之前,我们从未在这相同的地方进行过那么尖锐而决绝的交谈似的。 那个时候,他说:在我们偶尔才能会面的所有时刻里,我们中间永远竖立着一道充满了防御魔法的落地窗和这四周坚硬冰冷的高墙…… 而我的确仍然是隔着这样一道窗子窥视着他,徒劳而绝望地期盼着等一下当他听完我给他带来的消息之后,不会像个苍白脆弱的瓷偶一样,被这个噩耗击得粉粉碎碎。 我宁可他和我一样生活在平安无事的幻境之中,每一个我们曾在意的人都安好和美地活着,上下九界一片安宁,我们不知道什么叫做永别,不知道什么叫做伤痛。假如那洁白美好又脆弱易碎的期盼真的能够实现的话,那么我宁可一直停留在这里,站在一扇落地窗和四壁冰冷坚硬的高墙之外,不再试着接近他。但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存在的幻梦。在我的幻境没有展开之前,有些事情――有些我们曾经以为可以持续到永远的事情――就已经无可挽回地破碎了,再也拼不起来,再也找不回来。 我在玻璃窗前停住脚步之后,甚至一眼就看到了他拿着的那本书的封面。 那是我在他上一次坠落彩虹桥之后偷偷潜入他的卧室,在他的书桌上看到的那本诗集。 而此刻,他膝盖上摊开着的那一页上,正巧写着这样的句子: “……我要送些东西给你,我的孩子。因为我们同样漂泊在世界的溪流里; 我们的生命将被分开,我们的爱也将被忘记。 但我却没有那样傻,希望能用我的馈赠来买你的心。 你的道路还很漫长,你的生命正是青春; 你一口气饮尽了我们带给你的爱,便从我们身边头也不回地离开――” ……为什么,会正好是这样一首诗呢。 94、Chapter 90 我的心那一刻突然就酸痛得简直无法跳动,好像有种心肺缺血的感觉,仿佛血管里流淌而过的不是温热富有生命力的鲜红血液,而是空茫冰冷的空气,只有心脏徒劳而沉重地搏动着;像是有人用一根细小而锋利的针,在一点一点戳刺着我脆弱的心脏。 我张了张嘴,只挤出来一个字:“我……” 洛基翻着书的手微微一顿,停在了空中。我不确定是不是看到了他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变成了肃穆,似乎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一样。 “什么?”他问。 我咬了咬牙,摊开双手,掌心向上,手心里涌出一片柔和的白光,很快形成一个透明的光罩,把我们两人隔绝于其他人之外。此刻在幻境之外的其他人看来,我们两人面色如常,正在平和地交谈,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洛基注视着我做这一切,缓缓合上了他手里的书,放回桌子上,长身站起来,走到玻璃窗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十分安静地用那双绿色的瞳眸注视着我。我感觉那眼神仿佛一瞬间就撕破了我所有的伪装,直刺我的心底。 我狠了狠心,飞快地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王后陛下过世了。” 洛基的眼光闪了闪,在那一瞬间看起来似乎还没接收到这句话里的真正含义一样,显得感到有点突然而困惑。但下一秒钟他的双眼就眯了起来,表情还是很平静地问道:“how?” 我的心里忐忑不安,知道决不能说出托尔告诉我的全部实情,否则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我避开了他灼灼的视线,蠕动嘴唇,低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确切的情形……只知道是黑暗精灵打了进来……他们的首领玛勒基斯找到了王后陛下……然后……然后……” “没有人跟在她身边保护她吗?人都上哪里去了?……托尔呢?……伟大的众神之父又在哪里?!”洛基沉默了片刻,用一种冷静的语气问道,就好像一个旁观者在客观地分析这个悲剧的起因一样。可是“托尔”和“众神之父”这两个称呼听上去简直像是他从咽喉的深处硬挤出来的,那种安静的声音背后藏满了悲愤、不解与痛苦。 我想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觉得眼泪已经汹涌地冲进了我的眼底,再多看他一眼就仿佛要从眼眶里扑出来了。 他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改变,可是我已经这样全神贯注地仔细观察了他很多年,我不可能注意不到他五官里那些最最细小的变化――他的双眉很轻很轻地挑起了一点点,好像下一秒钟就会因为痛苦而紧蹙一样;他原本平直的薄唇也很轻微地嘟了起来,仿佛那些悲痛的啜泣或愤怒的嘶喊都已经涌到了他嘴边,但是他却极力咬紧牙关把它们统统吞下;他的表情似乎纹丝不动,又似乎写满了难以直抒的刻骨痛楚,却还要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他已经在地牢里被淬炼得无比强大而难以动摇,即使母亲之死也不能够真正伤害到他一样。 可是我知道他的内心可能此刻已经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了。这样好像受了致命的重伤,也强忍着不肯叫痛的骄傲和倔强,尤其让我感到悲痛。我感觉地牢内平静的空气中充斥着满满的悲伤,如同暴风雨前压得很低的阴云,直要压到我心上来。 茫然的悲痛之中,他曾经的声音仿佛又在我脑海里浮了上来。 【你宁愿隔着这么一道窗子窥视我……】 【你甚至连接近我这么微小的事情都不会奢望。】 【在我们偶尔才能会面的所有时刻里,我们中间永远竖立着一道充满了防御魔法的落地窗和这四周坚硬冰冷的高墙……】 我终于明白了,我曾经错在哪里。 我大错特错了,洛基。 我不甘于仅仅只隔着这么一道窗子和冰冷的高墙望着你。我渴望着无限接近你,想要靠近你的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丢下你,就如同弗丽嘉曾经和我约定的那样。 这一刻,我真恨不得能冲进去握住他的手――虽然他根本不需要我,也不需要空洞的安慰――可是我现在只能维持着这个将我们的一切反应隔绝于外的幻境,徒劳地注视着他一个人在那间窄小的囚室里痛苦,含着泪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当时在这里。在他的牢房前。他还曾经嘲笑我找的躲避之地真是再正确不过了,整个仙宫最安全的地方恐怕就是地牢了。 我动了动嘴唇,难过地垂下了头。眼泪从我的脸颊上滑落,无声无息地坠向地面。 【我不知道像今天这样和你交谈的机会将来会有多少,但是我希望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他。】 神后弗丽嘉温柔祈求的声音如在耳畔,可是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觉得这才是我第一次正式面对死亡。虽然洛基曾经在坠下彩虹桥后诈死过一次,可是弗丽嘉给我的感觉又不同。而且我知道弗丽嘉之于他的意义。他一定比别人更加痛苦十倍百倍。没有留在她身边,没能拯救她的生命,在她人生的最后时刻仍然令她担忧,说一些逞强又伤人的气话伤害她的感情……现在他很有可能还没有资格出席她的葬礼。他将连一个最后和她告别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他们为什么要派你来?”他平静地问道,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就像是戴上了一个空白的面具。 我想他一定是想问,为什么他的哥哥托尔不来告诉他这个消息。难道这种悲痛和意外到了极点,非常私人的消息――母亲突然过世――不应该由哥哥来告诉他这个弟弟吗?为什么会是一个外人――即使他也认识这个外人――来说?托尔到哪里去了?他为什么不自己承担这个责任?难道他觉得洛基太令他和父亲失望,因此不配受到这种如同一家人一样的对待吗?…… 我踌躇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替托尔辩解两句。我短暂的沉默似乎令洛基产生了一番自己的解读,他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我,唇角突然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糟,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想歪了。 我急忙说道:“原因一定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托尔同样很悲痛,我……我觉得他只是有点……呃,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洛基勾起唇角,笑着重复了一遍我的形容词。然后,那个不带一丝真心的虚假笑容在他脸上慢慢凝固,冷了下来。 “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个消息。你可以走了。”洛基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惊愕地望着他,看见他苍白的面容上十分平静,平静得可怕。 我知道我无法安慰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我难过地注视着他的脸,轻似无声地喃喃了一句“我很抱歉”。 然后我撤掉了我们身上的那个幻境。我看着他,又低声说了一句:“我会把这个幻境一直留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洛基没有回答我。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只是挺直背脊站在那里,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戴着一张面具。 我往后倒退了几步,向前伸出双手。一层浓重的白色雾霭从我掌心升起。 洛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做这一切。那层白色雾霭弥漫开来,当它将洛基与我对视的视线隔绝开来的时候,我最后看到的是他那双空旷的绿眼睛,眼眸里空无一物,就好像生命里的所有事物都已经从他眼中消失了一样;我眨了眨眼睛,一行眼泪从我的眼中无声无息地滑落。 95、Chapter 91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0日: 前方高能预警【不。。。 感谢不望_林间姑娘的长评。老规矩哈,今天下午4点左右双更~~ 本章的配乐是雷神2里,弗丽嘉葬礼场景的配乐“into eternity”。我觉得这首曲子写得特别优美感伤,所以在这里也同样拿来用了。试听链接: 我并没有立刻离开。 这个幻境可以在我离开之后仍然维持下去,只要我的力量不枯竭或者不主动收回,它就会一直呆在那里。只不过,现在我全部的力量都拿来维持这个幻境了,我将无法再在别的地方使用自己的能力而已。 我觉得自己还能够维持这个幻境很长时间。只要一想到洛基独自呆在里面会是如何痛苦,他又如何会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如何在巨大的悲恸中发泄自己的情绪,我就难过得想要哭。那种心痛混合了对弗丽嘉之死的悲伤以及对这一切的无能为力,激发出我身体里的巨大能量。并且,我相信这种力量还将持续下去,持续一阵子,直到我们抚平这件事给我们带来的伤害,让弗丽嘉之死在我们的心中沉潜下来,化为一个平时看不出来的潜藏的旧伤口。 这个幻境虽然隔绝了内部所发出的所有景象和声音,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想要在他不知道――或者未曾注意到――的情况下,静静站在这里一会儿的愿望。 我知道假如我想,我也可以看到幻境里面所发生的一切,因为我才是它的制造者,是主宰这一切幻境的神。可是我不想那么做。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尽管已经不再尝试去刻意聆听里面发生的一切事情,仍然听见了一声“砰”的声音,仿佛有一道力量撞击在牢房内的家具上,将它们全数掀翻在地。 我闭上了双眼。 王后陛下,永别了。我发誓我会信守对您的承诺,直到最后一刻。 这句誓言,我反复在自己内心复诵着,一直到我站在参加神后弗丽嘉葬礼的人群里,手里捧着一个蓝白色的光球的时候,还在这么想着。 我得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美,如此悲伤的景色。 大殿外站满了人群,正中央站着奥丁、托尔、简、希芙、范达尔、沃斯塔格……这些仙宫最重要的人物;而我则与其他不太重要的神o以及神域的居民一起分列两侧。 殿外那片天河――不,也许应该称之为海――的水面上飘满了小船,在它们的最前方是一艘大船,弗丽嘉的遗体静静平躺在船上,穿着华美的长袍,双手交握平放在腰上,脸上覆盖着一层薄纱;那艘船顺流飘去,随着水波的蜿蜒而轻轻摇晃。那些小船犹如我记忆里人间的中元节河灯一样,灯火曲折摇曳,带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悲壮和哀恸的美。它们满布在水面上,像此刻天空里密布的星辰。天际和水色浑然一体,幽深的宇宙在我们面前铺展开来,我们目送着那艘载着深受爱戴的神后弗丽嘉遗体的船在水面飘飘荡荡着,向着宇宙深处,最辽远的天际飘去。这一刻,生命何其脆弱易逝,又何其短促而渺小。 缀满天际的明亮星辰像要直垂到水面上来,载着弗丽嘉的那艘船顺水飘到了瀑布边缘。奥丁突然用力在地上一顿他拄着的那根权杖,下一秒钟,那艘船的船体内突然飘起了无数细碎的星尘,向着天空里升腾而去。那艘船燃烧着,轻飘飘地落下了瀑布;而船里升起的星尘却飞向了那片一望无际的深邃星空。 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人群中发出的啜泣声都十分细微;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幽远庄严的吟唱声在天际回荡。随着那一束星尘飘向天空,我身旁的人们纷纷松开了手,人们手中捧着的千万个明亮的光球也一起飘向天空中。 我也松开了手。那个光球一瞬间仿佛轻得如同羽毛一般,挣脱了我十指的羁绊,追着弗丽嘉的遗体化成的那一束晶莹明亮的星尘,向着神秘遥远的星空里飘荡而去。 我仰起头来,望着那束已经渐渐融合在璀璨星海里的明亮星尘,眼泪从眼里滑了下来。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虽然我和弗丽嘉没有过多的交集,也没有受到过她很多的照拂,但是此刻我却感觉自己犹如失去了一个可以信任,可以求助,可以安心倚靠的长辈那样;心里有一片地方空落落的,知道以后即使再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的事情,也再不可能去寻求她的帮助了;知道以后一切都必须靠自己来完成了。不会再有人因为我在洛基那里受了莫名其妙的气而来替他道歉并安慰我了,不会再有人私自对我网开一面放我下界去寻找洛基了。虽然她所做的一切看起来都是为了她的小儿子,可是我也一样因此而怀念她。 我不仅怀念她,我还羡慕洛基,羡慕他有这么慈爱、这么宽容、这么温柔地想要回护他的母亲;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存在了。她已经化为星尘,消失在天空里了。 她曾经温柔而歉然地望着我,说:我不知道像今天这样和你交谈的机会将来会有多少。 那个时候,我们也许都不曾想到过,这样交谈的机会,从此再也没有了。 我还以为她会和我一起,信守当时我们的约定,直到永恒。 但是现在,她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再没有人知道那个约定,除了我之外。 我望着星空,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即使没有人会知道,即使会有人觉得我盲目,即使此去永劫不回,但是,我发誓我会永远信守和您的约定,直到最后。 突然,我感到心底微微震动了一下。那是我所布下的幻境在震荡,带给我的精神力上的共鸣。 而那种震荡一直持续存在着,直到整场葬礼结束,人们陆续离去,大殿前的广场上又恢复了空空荡荡。 曲终人散。 一个奇怪的字眼陡然跳到我脑海里。 我蓦地回过头,提起今夜因为要参加葬礼而特意穿的正式礼服的长长裙摆,一路往地牢冲去。 今天不是我应该探监的日子。托尔大概也没有替我把那些侍卫都安排好。可是我全部的精神力和力量都拿来维持笼罩在洛基牢房外的那个幻境,实在没有多余的能力给自己也来上一个幻境隐身。 这种以真面目偷偷摸摸地打算潜入戒备森严的地牢的感觉实在太差,可是我别无选择。我觉得我等不到下一次获准探监的日子。我必须现在就去,马上就去。 我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解数,终于成功地摸近了地牢的大门。可是在那里的那些守门的士兵,以及门后面那些驻守地牢的士兵,我是无法仅靠躲躲藏藏来混过他们的眼睛的。 我躲在一根柱子背后的阴影里,想了几分钟,终于有了对策。 我极力去回想当初我和弗丽嘉的对话,以及我上一次忐忑不安地走进地牢,结结巴巴地把这个难以启口的噩耗告诉洛基的时候,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能够感受到那个幻境仍然在震荡。而且由于我已经十分接近它了,我几乎能够感受得到从它里面传出来的那种沉重的悲伤和痛苦,我甚至产生了某种真切的错觉,仿佛在那层幻境的笼罩和掩盖之下,有一种伤痛到了极致的灵魂发出令人震颤的受伤的嚎叫与嘶吼;这种清晰而真实的体会几乎是瞬间就让我的精神力又往上暴涨了许多,我双手摊开,将那层幻境慢慢引了出来,使它笼罩的范围逐渐扩大开来,直到它蔓延到地牢的大门外,将我也一道笼罩其中。 一旦也进入这个幻境的覆盖范围,我几乎是立刻感觉自己的每根头发、每个毛孔,都仿佛要感染原本已经蕴含在幻境之内的那种深重、惨切、万劫不复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绞出悲愤到了极点的嘶叫。我的精神力持续被这种浓重的悲痛所支配和感染,升高到一种几乎要让我无法拒绝和回避的地步。我控制着那个幻境,从对我视而不见的侍卫前面走过,一脚踢开了地牢沉重的大门,走了进去。 96、Chapter 92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0日: 双更奉上~~前方继续高能预警【不。。。 嗯,还有,和上一章一样,配乐“into eternity”的试听链接: 我很快看到了洛基的牢房。意外地,他的牢房整洁而干净,毫无异状,和平时一样,家具都呆在它们原先该呆的地方,墙角堆着一些昂贵的瓶瓶罐罐,书籍都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而他本人,则仅仅只是从容地在牢房里缓缓踱步,就好像他只是在晚餐之后打算来一小段散步,活动活动筋骨似的。 我停在他的牢房窗前。似乎感应到我的到来,他背对着窗子踱步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顿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 看到是我,他的脸上空白了短暂的一瞬,突然扯起唇角,短促地笑了一下。 “哦,是你。我就应该猜到是你……几天没见,你操控幻境的能力又增强了?”他带着一丝戏谑似的表情,目光在我身后的地牢里扫了一圈。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也没人发现?你到底把这个幻境延伸到哪里去了?覆盖整座仙宫吗?啧啧啧……约露汀,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强大的能力?难道几天之间,你就和谁陷入爱河了吗?” 我静静地凝视着若无其事的他,突然间感到一阵伤感与悲哀。 刺痛我就能够让你自己感到好受一些吗,洛基? 我谨慎地将笼罩在我们周围的那个幻境的范围缩小了一些,仅仅保证我和洛基,以及洛基牢房里发生的一切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然后,我望着他,轻声说道:“这个幻境一直都在这里。你不必再使用幻术……” 洛基的脸色微微一沉。有那么一霎那他似乎是想要矢口否认,又像是想要呵斥我的措辞无礼;但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身体的影子以及整间牢房的景象却开始渐渐模糊。 我并不惊慌,静静地等着那间牢房的影像重新清晰起来。 但是当它的影像真的又重新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却大吃一惊! 满地狼藉这个字眼简直不足以形容里面的惨状。所有的家具都破碎了,而且是粉粉碎碎。满地都是碎玻璃碴子和碎木屑,还有一些看不出原状的水晶和金属的碎片。地面上简直没有一处可以下脚好好站立的地方。即使是一百个龙卷风在这间牢房里反复翻滚肆虐,也不可能造成比现在这样还糟糕的毁坏性后果了。 而更加令我吃惊的,是洛基本人的模样。 他长及肩膀的黑色卷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原本穿着的一件长马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绿色斜襟的那件麻质上衣和长裤都皱巴巴的,脚上那双室内便鞋也不见了,一只脚的脚底甚至正在汩汩地流着血!此刻他倚坐在墙上,就坐在一堆碎屑和废墟中间,脸色苍白,唇角带着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那笑容惨切到了极点,一瞬间就让我的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将我所有的理智都炸得粉粉碎碎,尸骨无存。 我猛然扑到他的牢房的那面落地窗上,恨不得立即打碎它冲进去。那面窗子上附带的防御魔法几乎是立刻就启动了,整面窗子都发出耀眼的金光,窗子上显现出金色的纹路,我的身体和它接触的部位居然发出类似被火烧灼时一样的滋滋声,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洛基坐在那里,冷眼看着我和那面已经金光闪耀的窗子,我肯定他也听见了魔法烧灼我皮肤的声音,但是他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表情甚至都没有丝毫变化。他的眼神里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气,这么接近地望着他,我甚至可以看清他那发红的眼眶。可是那发红的眼眶里一滴眼泪都没有,干涸得像是多年前就已经枯竭的湖泊,湖底都已经裂开了深深的缝隙。 我浑然不觉自己的皮肤已经被魔法烧得开始红肿褪皮,焦急地冲着窗子里面喊道:“洛基!请你……请你别这样……” 我知道自己的说法很愚蠢,蠢到不可救药。可是在这种时刻,我确实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话可以说了。好像任何言语在这么巨大的悲痛面前都是苍白而无力的,丝毫无济于事。隔着一层落地窗,里面那双绿眼睛里的悲哀几乎就要满溢出来了,这令我满心焦急,却无计可施。 洛基突然勾起唇角,扭曲地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的每一个表情都仿佛在一刀刀地剜着我的心一样。我现在才明白,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人这样地痛苦,却无法帮助他,甚至无法接近他,是多么难过,多么煎熬的一件事情。 “别这样?”他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语气里首次带上了一点讥诮。“我才要对你说,约露汀,请你别这样了。你难道想打碎这面窗子,然后像我一样在这座地牢里预定一个不错的单间吗?” 我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而他恶毒而嘲弄的言语还在继续。 “我猜他们会把你的行为定义为打算私自劫狱,放跑我这个大罪犯?哦,”他做作地摇了摇头,“这可真是一个不小的罪名。鉴于前阵子这里发生的混乱和打斗,犯人消耗得很快,我们有很多空房间可供你选择,也许他们会看在你是个姑娘的份上,让你自己选个最满意的地方……不过你在神域没什么朋友吧?不知道仁慈而正义感爆棚的托尔,又会不会在你入狱之后,不时给你送两本书来,让你打发一下这漫长又无聊的监/禁时光?……又或者,你可以跟我借几本书去看看?我这里还有很多,你只要把它们都拼起来就行了……” 眼泪溢出了我的眼眶。我收回了按在窗子上的手,那面窗子立时又恢复成了普通的透明落地窗,仅仅在玻璃上隐隐透出金色的纹路。我站在窗前很近的地方,只要微微一倾身就能立刻又引发窗子上附加的防御魔法。我的双手和双臂上的皮肤都开始疯狂地发出一种快要撕裂的疼痛,就像烧伤了一样疼痛难忍,但这一切都及不上我此时心里的痛苦。 这个男人,此刻在巨大的悲痛面前,几乎被击倒了。他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幼稚而拒绝面对现实的小孩子,以为用最恶毒的话去攻击和刺痛别人,就能够稍稍弥补他自己心里受到的伤害。可是他错了,他愈是这样做,就痛得愈是厉害。即使他杀了我,或者杀了他自己,他的母亲也永远都回不来了。在得知母亲的死讯之后的这段时光,孤独一人被囚禁在这间窄小的牢房中,失去了自由,无法再去看母亲最后一眼,无法再亲口对她说一声再见,无法站在人群中送别她飞向天空,变成星尘……他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呢? 我哭得不能自已,觉得自己脸上的五官都突然变成了沙堡,被泪水一淹就歪倒了下来,几乎要被融化,冲垮。因为这种巨大的悲痛所掀起的巨大的精神力在我全身的每个角落震荡,在我脑子里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出口,我几乎能够感到我们身处的这个幻境失去了我刻意的控制,又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我身体里蕴含的那股力量愈来愈强烈,在我身体里四处冲突着寻找一个出口,最后竟然连我的头发都似乎被这股力量充盈而向后飘飞了起来,像迎着狂风。 隔着一面近乎透明的落地窗,他痛苦而恶毒的嘲讽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而我已经无暇再去顾及他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他后来又都说了些什么足以刺痛自己和别人的话语。 我用双手捂着脸,泪水穿过指缝,一滴滴掉落在地面上。我感觉身体里的力量似乎在无限地扩张着,在朦胧和茫然之中,仿佛几乎要带着我的躯壳飘起来,按照我自己的心意一直往前飘去,直到穿过了那面没有人能够穿越的落地窗,直到我的脚底也被地面的碎片刺出血痕,直到我指缝间溢出的泪水掉落在那双流着血的脚边―― 97、Chapter 93 嗯?! 我猛然放开了捂在脸上的双手。 我愕然地发现刚才的那一切竟然都不是自己的幻觉! 我此刻居然正站在洛基的面前,脚下确实也踩着一些玻璃和木头的碎片,刺得我脚底发痛。他流着血的脚就在我脚旁,我面前的地面上晕开了小小一片水痕,毫无疑问是我刚才的泪水落到地上打湿了那里。他仍然靠着墙边坐在那里,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正抬起头来看着我,讥诮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微微的惊讶和复杂的情绪。 我张口结舌,惊愕万分,难以置信地环视四周。 ……我竟然真的穿透了那层布满防御魔法的落地窗,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形下跑到洛基的牢房里面来了!而且,和上一次不一样的是,即使我发现了这一切,我也没有瞬间因为精神力的中断或幻境的崩毁而重新回到那扇落地窗之外!我仍然在牢房里,在洛基面前,距离他一步之遥! 我的视线在整间牢房里迟钝地转了几圈,最后才向下落到洛基的脸上,正好与他注视我的目光相遇。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脚底的一阵钻心刺痛提醒了我,这一切确实不是个梦,也不是幻境――也许我们周围笼罩的仍然是幻境,可是毫无疑问我现在真的是置身于他的牢房中,我面对的这个人也的的确确就是他本人,不是我幻境中的影子。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我无意打扰你……” 洛基微微抬起头来仰望着我,就那么一瞬间,然后他似乎突然厌烦了这种姿势似的,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能请你坐下来吗。这么看你真是不太舒服。” 我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慌忙蹲下身来,用手扫开地上的碎片,在他身旁清理出小小一片空地,然后坐下来。 刚一坐下来,我就觉得手臂和脚底都痛得钻心。刚才扑在窗子上,结结实实被窗子烧灼了一段时间的手臂现在发出刺痛,我低头一看,双臂的伤处发出红黑色,并排起了一片燎泡,伤口十分狰狞。脚底大概也扎入了玻璃或木屑的碎片,现在痛得我这个痛点很低的人简直咬牙切齿。 不过我要维持笼罩住我们两人的幻境,再另外发动一个给自己治伤的幻境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我咬牙切齿地用力在脚踝部位捶了两拳,试图用不同位置的疼痛来转移真正的痛处占用自己的注意力。 洛基的目光微微一闪,却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慰问我的意思――这很正常,我跑到这里面来也不是为了让他摸摸我的脑袋然后说一句“哦好可怜啊”什么的。 ……不过眼前最大的问题仍然是,我为什么会跑到这里面来啊啊啊啊啊!!! 我左思右想,觉得最大的可能仍然是刚才我哭泣的时候因为情绪波动巨大,又没有控制充盈自己身体的力量,最后那股力量被推高到了一个新的极限,我的身体无法容纳,就自然而然地发散了出来,随着我潜意识里真正的愿望――进入洛基的牢房,更接近他一点――制造出了一个能够穿透那扇施满魔法的落地窗的幻境,将我带到了这里。 可是我现在要怎么办?他很明显是不想看到我的――尤其是距离我这么近――可是我又该怎么出去? 我十分尴尬地低下头,偷偷撇开脸,视线左飘右飘,就是不敢固定在他附近。 “……所以,你没打算进来打扰我,但是现在……”洛基的声音突然在我眼前响起。我愕然而有丝羞愧且尴尬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他随意一摊右手,比了比我现在坐的位置。“你却已经在这里了。” 他的话听上去像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客观叙述,好像想藉此厘清事情的头绪一样。我想不出他这么说是什么用意,又无法反驳――因为他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奇异的笑意,轻声说道:“你是在向我显示你的力量吗?约露汀?” 我一阵愕然,下意识冲口而出:“怎么可能!我并没有……” 我想说我即使还想挽回一丝丝他对我的信任――哪怕是纯粹地想要利用我的能力也好――又怎么可能选在这种糟糕的时间点来向他显示我对他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呢。在这种时刻,即使我的能力足以颠覆整个阿斯嘉德,也换不回弗丽嘉的重生;那么再壮美宏大或出人意料的幻境,除了徒劳而苍白的炫耀,令人感到反感之外,还能获得什么样的结果呢。 我深呼吸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只是想呆在你旁边而已。结果居然就这么进来了……我也很吃惊。”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我终于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在我刚才那句意外坦白的解释出口之后,洛基虽然看上去不动声色,但是他的呼吸却一瞬间变得粗重了一点。 ……他原来也还是会被我的真话所打动――不管是哪一种打动――的,不是吗? 这个念头一瞬间居然令我燃起了无限的勇气。我抬起头,注视着他的脸。 “你以前说得……没有错。”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大的力量命令自己的心绪平静。 “我并不甘心仅仅只隔着这么一道窗子注视你……我也想接近你,我憎恨着那道充满了防御魔法的落地窗和这四周坚硬冰冷的高墙……” 我复述着他曾经的言语,感觉自己的脸颊上莫名地开始发烫。我想我马上就要失去使自己镇静的勇气了。 我要赶在我的勇气崩溃之前,把我必须说出来的话说完。我想。 “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不管我是否曾经做过另外的选择……”我眨了眨眼,终于还是丧失勇气一般地把视线垂了下去,盯着他脚边的地面。 “……我还是希望,能够在什么地方帮得上你。” 我的声音落下,在这间凌乱不堪的牢房里带起了一阵小小的回声。但是洛基却并没有立刻说话或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微微一动,好像想要坐直一点身躯,好看清我此刻脸上的表情似的。不知为何,我感到一阵惊恐和紧张,混合了忐忑不安的情绪,使得我下意识地把脸垂得更低了。 “不,你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些什么。”片刻之后,我听见洛基冷冷地说。 我不由得惊讶地抬起了头,却立刻看到那一瞬间那双绿眼睛里射出的冷光像是要立刻把我冻结成一块来自约顿海姆的坚冰。 他在发狠。他在愤恨。他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却不知道是针对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我想。 “你不知道我曾经对谁说过什么――”他的声音猝然在半空中中断了,尾调破碎成难以辨认的几个模糊的音节。 ……这并不是针对我的发言。我几乎立刻就可以作出这样的判断。 那么,这是恼怒?还是……忏悔?是针对他自己的吗?他又做了什么吗? 我真想立即接着他的话问一句“那么你曾经对谁说过什么”,但是即使笨拙如我也明白,这个问题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那一句里的每个字都有如锋利的刀刃一般,一刀刀在他的心脏上刺出血痕。他在自责,在自我厌恶,也在疯狂地憎恨着导致这个悲剧发生的每一个人――玛勒基斯,简?福斯特,奥丁,托尔,甚至他自己―― 我颤抖地呼吸了一下。千头万绪,千言万语,我此刻却难以表达,无话可说。 98、Chapter 94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2日: 本章和下章的配乐,是金池版本的《心在跳》。 总觉得这歌词微妙地在什么地方和这个故事的走向吻合了。。。 可惜没找到这首歌的中国好声音版本,那个版本我觉得比较好~~歌词也基本上没有删减过~~ 试听链接: ps. 多谢 共月河畔的猫 的地雷~~么么哒~~ ^^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我们两人。十分奇怪地,我没有再去理会自己那剧烈震荡着的精神力,而它居然也没有把我重新甩出这间牢房之外去。我猜是因为眼下这种混合了悲伤、怜悯、痛苦、担忧与无法追问的情绪太过激越,所以能够一直维持着这种强大的精神力,借以维系这个几乎空前强大的幻境吧。 ……但是我也不能一直这样保持沉默下去。我随时都有可能莫名其妙地被陡然下降的幻境之力再度甩出牢房,回到那一扇阻隔着我们的落地窗之外去;我必须在那之前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 我垂下眼帘,试着深呼吸,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得几乎变了声调。 “我……我很抱歉……” 除了一句isorry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言语更可以表达我想说的一切。 听到我这句苍白无力的回应之后,洛基沉默了片刻,突然奇异地轻声笑了一下。 “……还记得吗?在我们回到阿斯嘉德之后,我曾经对你说,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叛徒。” 我猛地扬起脸来,惊异地盯着他那张显得十分憔悴落拓,但还是那么英俊的脸庞。 他仍然可恶地笑着,那张漂亮的脸孔显得那么恶毒。 “可是我现在不太开心。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地狱里,你并没有。” 我倒抽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的意思。 同为阿斯嘉德的弃儿,同样违背了阿斯嘉德的准则和规定,同样在中庭一起作过恶……不管当初是我们谁教唆了谁而谁又离弃了谁,到了最后,这样的我,却能够在他坠入地狱的时候全身而退,在他被囚禁在最深的地牢中时仍然悠闲而无辜地生活在歌舞升平的神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神域的公平?难道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口口声声表白着的爱情? 仿佛那些难以说出口的话就在嘴边,我只是找不到一种最恰如其分的措辞来很好地表达出来。但现在,到了这样的时刻,我不能再迟疑或迷茫下去。 或许我已经没有机会再获取他的信任。但这决不能够成为让我止步不前的理由。 我没头没脑地说道:“九界里,仍有人站在你这一边。” 洛基闻言,好像显得十分稀奇似的挑高了眉。一瞬间,即使他现在的样子无比落魄,但是他先前那种优雅而满不在乎的恶棍气质仿佛又回来了似的。他的脚底仍在汩汩地流着血,但是他就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的疼痛一样。 “哦?!” 我注视着他,缓缓地、试探性地把自己的右手向前探出,伸向他正在流血的左脚。他似乎并没有拒绝或者躲开的意思,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那双深不见底的绿色眼眸停留在我脸上,目光变幻莫测。 我的指尖轻轻碰到了他的脚背,一丝冰凉从那里迅速传进了我的身体里。我顿了一下,似乎感觉在同一霎那,他的脚也极为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我仍然直视着他的双眼,右手慢慢继续向前探伸,握住了他的脚腕。 他并没有抗拒的意思,只是不动声色地盯着我,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令人看不出他的任何想法。 我微微向前倾身,左手也随之伸过去,掌心飘出一阵轻烟一样的细弱白雾,飘向他的脚底――没错,我觉得我今天真是逆天了,我居然同时在维持两个幻境――一个用以遮掩这座牢房,另一个在为他疗伤。这种强大得近乎可怕的力量蕴藏在我的身体里,平时无处可寻,也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爆发过;但是现在,它们却这样完全无所遮掩地袒露在他的面前,仿佛一座不可探知的丰富的宝藏,向着他敞开了大门。 我知道这样无所保留地显示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他的面前――是危险的。他不会像旁人一样提防我,却会开始思索这力量如何为他所用。而他所计划着的一切显然都是极端危险的,我不知道是否称得上邪恶,但毫无疑问他想要我去做的一切,都需要冒险。而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否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那团小小的、温暖的白雾温柔地包裹住他的脚掌,连着我的右手一道淹没其中。我盯着他的双眼,轻声说道:“我想我就是。虽然在你眼里,我不值得信任。” 【不要抛弃他。】弗丽嘉的声音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是不是?即使连我这个盲目的脑残粉都曾经在纽约的决战里失去过对他的信心,但是他的母亲却从未动摇过她对自己小儿子的爱与信任。 和她这种毫无保留、也毫不犹豫的爱相比,我想我所以为的、自己对他的那点感情,的确是算不上什么的。它甚至没有重要得令我一辈子盲目下去。 但是现在它突然跳了出来,叫嚣着要我这样做了。 在弗丽嘉去世之后。 我曾经想过,这种逐渐强烈起来的、叫嚣着要我不顾一切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 回到阿斯嘉德之后,我们就被隔绝了。我们甚至不能像从前那样偶尔在神域的什么地方见面或交谈。一切有可能制造好一点的回忆或者好一点的感情的机会都不复存在。 我曾经在想,也许是那些只存在于我一个人脑海之中的回忆,被我反复拿出来回顾和品味,在这种一再的重复解读里被我的追悔和思慕所扭曲了,因而产生了某种新的错觉,驱使我变得更加盲目,更加激切,不顾一切地想要寻求一个能够重新赢回他信任的机会? 但是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推论。 这并不确切。 我仍然在潜意识的某一角惧怕着他对我的无情,仍然惧怕着这种奋不顾身的投入会让自己失去一切。但这些冷静的清醒的理智,都不足以阻止我想要继续接近他的渴望。他曾经是我在神域唯一的朋友或同伴,现在仍是如此。 大家都说他是个坏孩子,是个恶棍,也许我在他还没有害到我之前就抽身跳出这件事是我的幸运;但是我却始终觉得,我并不会因此而成为那个大家想像里悲惨得不得了的牺牲品,因为我大可以拒绝那些自己无法承受的危险,比如在简?福斯特的实验室外耍点小手腕避免伤及人命,比如在曼哈顿街头临时决定和娜塔莎?罗曼诺夫合作―― 我才是那个恶劣的孩子。我才是那个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刻背后插刀的坏同伴。大家都说他总有一天会害到我,但是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好像就已经不知不觉地捅了他好几刀了。 这是一场在感情上并不公平的交往,我承认。但是这也同样是一场我并没有输出去多少的交往。至少看现在的情形,我完全自由,未受任何惩罚;而他却不得不被囚禁在阿斯嘉德最深最严密的地牢里度过余生,甚至不能够保护他唯一真切爱着的母亲,不能够参加她的葬礼――这还不够吗? 我想要接近他,这与弗丽嘉无关。她的托付或她的死亡,只是加强了我这么做的决心而已。或者说,只是给了我自己一个绝好的借口光明正大地这样做而已。 洛基似乎有点怀疑似的,脸上露出了嘲弄一般的表情。 “你又想说着那些伪善的话,打算去做什么愚蠢的事呢,嗯?约露汀?” 99、Chapter 95 作者有话要说: 1月23日: 嗯,和上一章一样,《心在跳》的试听链接: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我的话。他的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表情里是毫不掩饰的、清清楚楚的尖刻和嘲讽,就好像竖起了全身的尖刺,只为了来防御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在神域无足轻重的家伙。 我好像沉默了很久。久得连我面前的洛基都好像有丝惊讶地扬了扬眉,盯着我的眼神里除了嘲弄之外,慢慢地增添了一丝非常浅的戒备。 ……他好像打算提防着我又冷不丁犯蠢的行为。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么多天以来在自己心头反复滚过的言语,终于说了出来。 “我这样做,是因为……我想要理解你。” 洛基闻言,眉毛挑得更高了。 “哦?!” 在他面前,我好像从来都不曾掩饰过自己的脑残粉属性。但是,我也好像从未明明白白地坦诚过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那些会导致我作出一系列有关于他的选择――不论这选择是对或是错――的原因,那些在形成这些选择之前反复纠结反复思考的想法和动机…… “这么长时间以来……不,确切地说,是自从回到神域以来,我一直在思考。” 我鼓起勇气,坦率地直视着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我一直在想,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次坠下彩虹桥,失去宝贵的生命,在这人间消逝……那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我用一种冷静而客观的语气说着。我注意到洛基脸上那种嘲弄的神情渐渐地消失了。他微微抿起了薄薄的嘴唇,眯起了眼睛。 “仅仅只是一句我是个傻瓜,并不能够解释这一切。”我继续说道。 “我一直想,后来,我终于明白了。” “……我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你。你是阿斯嘉德第一的聪明人,而我所剩无几的智慧,好像都已经在英灵殿旁的槲寄生下度过的,被人轻视、被人忽略的漫长光阴里消磨殆尽……所以,当你的想法早已远远超出了神域之外的时候,我对你的理解却还在英灵殿附近打转――” 洛基的眼瞳微微收缩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嗯,很有趣的比喻。” 我无视他这句显然完全不真诚的赞美。 “我口口声声说想要帮助你,但是我能够提供的帮助说不定并不是你所需要的。你就像神域最大的一道谜题,以我微薄的智慧,说不定一辈子也找不到真正的答案……” 我再度深呼吸,然后把最重要的一句话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 “但是,我决不会因此而放弃去寻找答案的努力。” 洛基听到了我气壮山河的表白,仅仅只是微微挺直了背脊,好笑似的应了一声:“哦?!” “我知道我们的性格并不一样,经历并不一样,甚至连观念也并不一样。我想要理解你,大概也许只是傻瓜一样的奢望吧……”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 洛基,原来要坦白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真的很难。所以,不如干脆任性地认为我们其实从来没有做过错事吧? “你对我的憎厌,或者有一天会消失,或者永不消失……” 我知道下一句话说出来以后,我或许就将踏上一条不归路。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吗? “但是,只要我还是你眼中那个有用的傻瓜,我就永不会放弃这种傻瓜一般的尝试。” 我仍拥有巨大的力量。在他眼里或许能够利用的力量。只要他还想利用我的力量,他就不能真的拒绝我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只要我还能够出现在他面前,我就有机会去真正了解他。让似乎已经不能更糟了的事情变得好一点,消弭他心中对我曾经的抉择所产生的厌恶和憎怨…… 洛基的手突然落下来,按住我抓着他的伤脚的那只手,停顿了一秒钟之后,他的手移到我腕间,抓住我的手腕,缓慢而不容置疑地把我的手从他的脚踝上移开了。 他突然勾唇一笑。笑意凛然而空茫,像是一点也不肯相信我的每一个字都是出于衷心,又像是为了把我从他这里驱赶出去而不得不对我稍微进行一番敷衍。 “你这样认为?”他的嗓音里微微带着一丝嘶哑,就好像下一秒钟他就会再度对我使出回忆杀,说出“那么你就是个傻瓜”这句台词来似的。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如我所料那般再度对我使用会心一击,而是淡淡地把视线转向了一边,用实际行动表现出了对我彻头彻尾的漠视态度。 “sentiment。”我听见他低哑地这样说道。 我感到那一瞬间自己的双眼无法控制地微微瞠大了一点,心跳也陡然乱了几拍。这并非出于心悸,也并非出于失望,而是因为――出乎意料地得到了这样的回应而感到万分惊讶?! ……太天真了。 ……感情用事。 ……就算是这样吧。反正我也是个傻瓜,是不是? 我的心情仍然因为弗丽嘉之死和洛基的悲伤而感到沉重和伤痛。但这并不妨碍我在眼眶中仍然含着泪水的时候,抿起嘴来,唇角轻轻弯成一道很淡很淡的弧度。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某种和解的先兆。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距离他更近了一步。正如他所说的,我就是一个感情用事的、天真的傻瓜。我更喜欢看到事情对我有利的那一面,这真是该死的无脑乐天派风格,是不是? 我缓缓合拢右手的五指,温暖的白光袅袅散去。他受伤的左脚脚底犹有血迹,但那些伤口却已经愈合了。 一瞬间,不知为何,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却突然跳进我的脑海里。 那是一切事情都还没有变得糟糕之前,在他仍然是神域高贵的小王子而我仍然是英灵殿外形同被放逐一般的小透明的时候,有一次他突然拉着我跑去正在举行晚宴的大殿之外,躲在一个别人都看不到的角落里,偷窥希芙向喝醉了的托尔告白的场景。 那个时候,希芙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怎么样? 我无言地凝视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形容凌乱、衣冠不整,甚至脚底还有狼狈的鲜红血痕的男人。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拥有着一双湿漉漉如同小鹿一般无辜而明亮的眼眸,总是唇角微微含着笑意,面容年轻而光洁的青年了;而是一个因为长期被关在地牢里不见天日而显得脸色有丝苍白,眼眸深不见底,神色里总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乖僻、冷漠和怨愤,脸颊消瘦,仔细看一看会发现他的眉心和唇角刻有紧蹙的细纹的成熟男人。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怎么样?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我决不会用我的心来回报。倘若我的歌是爱的海誓山盟,请你原谅,当乐曲平息时,我的信证也不复存在,因为隆冬季节,谁会恪守五月的誓约?】 几乎是下一秒钟,这样的小诗就朦朦胧胧地在我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浮起,如同一种对我的虚妄设想的自然回应那般。 在中庭的那一天――那后来想起,是导致我们如今这种状况的决定性的一天――娜塔莎?罗曼诺夫曾经独自到那间纽约的豪华书店,与我会面。当她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正在读的诗句,正是这一首。 后来,我买下了那本诗集。并且,仔仔细细地读了里面的每一首诗。 而现在,那本诗集其中的另一首――却突如其来地浮现在我心头。那可算得上是对于上一首诗的最好、最恰当的回答。 【逝去的青春送来消息,他对我说:在微笑成熟为泪花,时光为未逸出双唇的歌声而痛苦的、尚未降临人间的五月的震颤里,我在等着你。 他说:踏过已消逝的时光的轨迹,穿过死亡之门,到我身边来吧!因为梦境消逝,希望落空,你采集的岁月的果实也已腐朽;但是,我是永恒的真实,在你从此岸到彼岸的生命旅程中,你将与我一再相逢。】 100、Chapter 96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斯嘉德弥漫着一股几乎已经紧绷到了极限的气氛。 之前我并没有关心那天黑暗精灵入侵时对整个阿斯嘉德造成的破坏情形。这几天我刻意去四处打听了一下――当然是藏在幻境的遮掩之下――才发现情况简直糟糕得离谱。 据说那天阿斯嘉德的神域兵死伤惨重,仙宫也被破坏得几乎算是很彻底――不但那些防御力量被破坏殆尽,并且据说原先使用魔法和其它什么高超的科技形成的一道仙宫的防御屏障也被破坏,而且至今无法修复。 另外,不知道那些黑暗精灵到底拥有多么高超到难以形容的科技或神秘力量――听说不但阿斯嘉德的那些探测和防御设施无法探测到他们的下落,就连形同开挂一样,在上下九界无人不知,无事不晓的彩虹桥守卫海姆达尔,也无法看到他们的行踪。 换言之,阿斯嘉德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己的防御力。假如黑暗精灵再度卷土重来一次,阿斯嘉德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和危机。 但是在这么紧急的时刻里,神王奥丁好像却已经因为爱妻的过世而丧失了理智一般,叫嚣着要杀尽每一个黑暗精灵,要拼尽阿斯嘉德的每一条性命和黑暗精灵决一死战,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一切成败得失。 他下令将仍然体内携带着“以太”这样危险而强大的神秘力量的简?福斯特软禁起来。并且同时下令关闭彩虹桥,并将宇宙魔方牢牢锁在武器库深处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以确保任何人都无法利用任何方法或途径进出阿斯嘉德。 即使他钟爱和信赖的长子雷神托尔也不能够影响他的任何决定。他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困兽,像个面临末日的疯子一般,听不进任何善意的言辞或公正的劝说;仇恨和悲伤已经蒙蔽了他曾经严明公正的双眼,没有人能够真正阻止他。他看上去好像情愿拖着阿斯嘉德的所有人,坐等黑暗精灵送上门来,然后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在奥丁作出这种形如疯狂的决定时,就证明今日的阿斯嘉德已经不再是往昔那座固若金汤,歌舞升平的神域了。 在一片紧绷到了极点的氛围之下,神域陷入了几乎像是窒息一般的静寂。每一个人都来去匆匆,人心惶惶。士兵们徒劳地加紧了身手的操练,徒劳地努力在修复着阿斯嘉德已经破碎不堪的防御系统;通常在街道和仙宫的每一个角落笑闹着跑过的小孩子们也似乎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他们都被家人严格约束在家中不得外出。其他的阿斯嘉德人们――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脸上都带着一点迷茫和惊慌的神色,虽然他们对伟大的众神之父的信赖仍然坚固,也不能抹消千百年来神域首次经受这样惨烈的攻击给他们的心灵上造成的震撼。 换言之,现在对于像我这样普通的阿斯嘉德人来说,我们的处境实在已经危急到了极致。 神后弗丽嘉牺牲了。 黑暗精灵入侵了。 仙宫的防御也完蛋了。 简被那个什么和宇宙魔方一样威力无穷的“以太”上身了。 就连英明神武的奥丁王也已经失去了理智,誓言要和黑暗精灵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滴血。 在一切如常的平静表象下,阿斯嘉德其实已经一片大乱。 今晨我接到了托尔的通牒。他派人来告诉我,我探监的特许已经被取消了。未来是否有恢复的机会,则难以确定。 我只能坐在英灵殿外的那棵寄生着槲寄生的苹果树下,平静地等待着大结局的降临。 我依旧认为这不会是阿斯嘉德的末日。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根据那本我在中庭看过的北欧神话书里的内容,阿斯嘉德的末日是洛基带来的,“诸神的黄昏”。 但是现在洛基好像还没有堕落得那么坏那么不可救药。而那本我看过的关于北欧神话的书里,也没有提到阿斯嘉德还有一个主宰幻境的女神,叫做约露汀。 我想,难道我的出现带来了细微的一丝蝴蝶效应?假如未来“诸神的黄昏”不会发生的话,那么阿斯嘉德的末日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我背靠着那棵苹果树的树干坐着,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这一次谁也逃不过去吗?” 没有人回答我。就连平时偶尔显得聒噪的那丛槲寄生也默不作声。 我又笑了笑,出神地望着远处,说道:“假如今天就要死去的话,我会是多么的不甘心……”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脑海中浮现的画面,竟然是我去地球寻找洛基的下落,我们逃出了那艘会飞的航母,在乘坐的飞船上看到了海天相连处的海市蜃楼,洛基下令飞船浮空悬停,带着我飞上飞船的顶部,并肩站在那里,一起观赏那难得一见的美景的记忆。 还有那一天在纽约街头,他带着我去砸简?福斯特的临时实验室。做完这件坏事之后,神盾局的探员和警察都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他拉着我的手,在纽约街头一路狂奔;最后在那间小酒馆里造出了我们两人的幻影,让那几个来增援的漫画大英雄都扑了个空。 然后接下来我脑海中跳出来的画面,又变成了我们在斯图加特的街头重遇,洛基贴近我的脸,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含笑问我:你是因为我才爆发出那么巨大的力量的吗,约露汀? 我给了他诚实而肯定的答案。然后他说:我很高兴,约露汀。 不,我不高兴。洛基,我很伤心。 我知道你没有任何义务要回应我愚蠢的感情。而我也没有真的被你利用至死。在我的心目中,你实在称不上是一个多么坏的人,而且,你还是我的男神。 你被关在阿斯嘉德地下最深处的地牢里。奥丁给你的刑期是永久。哦,他可真无情,是不是? 我希望即使这一刻就是提前到来的诸神的黄昏,你也可以在这个黄昏之后活下来。正如你当初坠下彩虹桥,也平安活了下来一样。 那一天你来此跟我告别的时候,阿斯嘉德天际的残阳如血。你说你要去摧毁约顿海姆,以及那些从不重视你,从未忠诚对待你的家伙们。那个时候,我想说什么? 那时候,我想说而并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可是我的心声,事到如今已经不能传达到你心底了。这是我的遗憾。】 不,洛基,我不想再重复那样的遗憾。 我慢慢地向着天际伸出了双手,一道橙红色的光芒从我的掌心射出去,那道光芒所带来的幻境迅速遮挡了真正的天空,将我面前的天空染成和我们上一次别离的时候一样的血红色。 “既然不甘心,那就不应该只坐在这里而什么都不做。”我背后的树干突然隐隐地震动起来,似乎从树干的深处传出低沉的、闷闷的声音。 我陡然坐直了身子,回头望去。 可是那句话之后,我的幻境里又是一片寂静。那丛槲寄生也没有插嘴。 我注视了那棵树片刻,十指突然蜷了起来。随着那个动作,我掌心的橙红色光芒缓缓淡去,幻境消失了。 我用右手一撑地面,站了起来。 这棵苹果树原来真的和那丛槲寄生一样会说话。 能够一直沉默到今天才开口,它大概也已经忍我很久了吧。 不过它说得没错。 我虽然不是一位女武神,但是也应勇猛地去战斗。 101、Chapter 97 我冲向地牢的方向,一路上凡遇异状,立即毫不犹豫地祭出幻境来迷惑对方。因此我未受阻拦,就一路冲到了通往地牢的某条长廊上。 我赫然发现希芙正在跟一群卫兵周旋,叮叮咣咣地打得十分激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这种关键时刻,希芙出现在此地一定不是偶然。 于是我祭出巨大的幻境光罩,干脆利落地挡住了那些卫兵。 希芙看到我,显得有丝吃惊。但是她微微一愣之后,脸上却又突然浮现出一种类似“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添乱的”的神情。 “我猜你一定不是来帮我的忙的。”她撇了撇嘴,说道。 那个撇嘴的动作她做起来丝毫不显得对我有所轻蔑,只是有点没好气而已。我哈地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反诘道:“我猜你也一定不是来阻止我的。” 希芙似乎对我的直言不讳颇感惊讶,睁大了眼睛说道:“你还真是来找……找洛基的呀?!” 我厚颜无耻地点点头,毫不在意她那种“你的脑洞开得太大了啊妹子那个人不是好人啊!”的表情。“他不在地牢了吗?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希芙瞠目结舌,但她并没有隐瞒我。也许是因为事态紧急,而他们这一方认真算起来并没有多少帮手的关系吧。 “我们都认为必须把简带去黑暗世界才能解决这一切的问题。但是现在奥丁下令封锁了一切进出阿斯嘉德的途径。只有洛基知道离开神域的秘密通道――” “你是断后的?”我立刻推断出了相去不远的结果,“那么洛基真的带着托尔和简一起去找那条通道了?!他们在哪里?!” 希芙不说话。 我等了一分钟,仍然没能得到任何答案。我睨视着她,气得有点想笑。 “我知道现在仙宫的防御已经没用了。”我平静地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假如不想出什么有用的方法的话,说不定我们哪一天都会死在这里。” 希芙看起来似乎很惊讶于我能够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如此不祥的推论。但是她的眼神闪了闪,仍旧沉默。 看起来是不能指望她相信我说的什么我想要替托尔出点力这种连我自己都觉得不靠谱的鬼话了。 ……所以说,看起来今天不下一点猛药的话,我就连她这第一关都无法通过了啊。 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取信于这个即使面对着托尔的正牌女盆友,仍然愿意站在他身边,忠实地帮助他到底的女武神呢? 我微微笑了起来,逼近希芙的面前。 “假如今天就是那一天,假如我今天要死在这里的话,”我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我最希望的一件事就是能在死前抓住我喜欢的那个人把我喜欢他这件事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我的话音还没落,希芙看上去就好像被雷劈了一样,瞠目结舌,错愕万分地瞪着我。 “你……你说什么?!”她震惊地反问我道。 我的怒气值伴随着我的气势,一并径直飚升到了最高点。“我说我喜欢洛基,我打算现在去告白!!!” 希芙张了张嘴,一瞬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的冷静看起来显然完全被我惊世骇俗的念头给击溃了,她倒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洛基、托尔和简的去向告诉我。 我心里焦灼得简直像要爆炸,脸上还不能表现出太急切的表情,免得希芙立刻坐实了我会去做洛基的帮凶的臆测。我冷笑道:“你觉得我会在告白的同时顺便把托尔或者简给杀了?那还真是要谢谢你这么高估我的能力啊――” 我在阿斯嘉德的表现从来都是一个本事低微地位边缘化毫无存在感的废柴,我在中庭搞风搞雨的时候希芙又没有亲眼见识过;因此希芙的眼光闪了一下,似有犹豫,但又好像觉得我的说法也很有说服力似的,最后她不情不愿地指了一个方向,说道:“……他们打算去那边寻找能逃离这里的飞船。” 我大喜过望,丢下一个“谢谢!”就要跑路。谁知只听唰的一声响,希芙手里提着的长剑剑尖下一秒钟就指到了我眉心,我事先全无防备,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大跳。 希芙冷着声音威胁我道:“……你敢背叛阿斯嘉德,我就杀了你。”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然后我手掌一翻,瞬间收回了挡住那些卫兵的幻境光罩,眼看着那些卫兵立即朝着希芙冲了过来;我再度发动幻境挡在我和希芙之间,一霎那扭曲了我们之间的视野,利用幻境的错觉将自己往后送出十几米,转身朝着希芙刚才指点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一路上不要命似的用尽全力疾奔。我在身周布下了一个幻境,使得外人无法看到我的存在与行动,又在幻境里清空了自己周围的所有障碍,就仿佛整个人置身于一个透明但足以令我隐身的圆筒中,向着希芙所指的方向全速奔跑。 希芙果然没有欺骗我。当我眼前赫然映入一艘奇怪的t字形飞船时,我还来不及惊诧或刹车,下一秒钟我就看到了那艘飞船旁边站着的人。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人竟然见鬼的是那个脑袋里长满了肌肉和食物的壮汉沃斯塔格!!! 沃斯塔格看起来跟我一样惊讶,也跟我一样讨厌对方。他粗声粗气地大吼道:“你来干什么?!” 在他喊完的时候,我已经狂奔到了他的面前。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似乎在守卫着那艘t字形飞船,而在他身后,走向飞船的那三个人听到他的吼声,已经全部停了下来,回头望向这边。 正是托尔、简?福斯特,和洛基! ……而且洛基双手还带着一副手铐。那副手铐的样式和结构之复杂,真是我前所未见的。 我愣了一下。 看来托尔真的还是不够相信他呢。难道他已经被这个弟弟完全地伤了心了吗? 看到我的一霎那,托尔和简脸上的表情就跟此刻的沃斯塔格一样惊讶。只有洛基――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从前的样子,看上去衣冠齐整,身姿挺拔,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那双绿色的眼眸微微闪了闪。 我猛然急刹车,正好停在沃斯塔格向我伸出来拦阻的粗壮手臂之前。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耳中钻入沃斯塔格粗鲁的责问:“你是来捣乱的?还是来阻止他们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洛基突然咧开嘴笑了一下。 “捣乱?”他重复着沃斯塔格的用词,似乎感到很有趣似的。“哦,我真没想到,在阿斯嘉德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可以使用这个词来形容。你一定不知道突然在神域发现了一个同类,我的心里有多么激动。” 他看起来可一点也不激动。我敢打赌他只是为了嘲笑我和沃斯塔格才这么说的。 “我……我是来帮忙的!”我大声说道,试图尽快平缓自己急促的气息和心跳。 托尔和简都惊奇地盯着我,那副表情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102、Chapter 98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打算去干什么?”托尔沉声问道。他的表情很严肃,就好像他们即将要去做的事情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我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直到我几分钟前在走廊上看见希芙正在和一群卫兵打斗。” 托尔的脸色更沉重了,简吃惊地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坦白地回答道:“我本来是打算去地牢的……我用幻境帮希芙挡了一下那些卫兵的进攻,她告诉我说你们要去黑暗世界解决这一切的问题。所以我就来了……” 沃斯塔格粗声粗气地质问道:“你能帮得上什么忙?谁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打算!你只会站在……” “我心里是什么打算?”我被他没来由的指控气得笑了出来,瞪着他那张粗豪的红脸膛,反问道。 沃斯塔格被我的反唇相讥气得脸色涨得更红了,他暴跳起来。“你打算站在那个叛徒一边!你不是来找他的吗?不要说得那么好听!你其实……” “够了!沃斯塔格。”出乎我意料之外,竟然是托尔抢先出声,打断了沃斯塔格的指控。 洛基仍然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即使刚刚沃斯塔格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来找他,并且打算站在他这个恶棍一边,他也没有丝毫表情上的变动,看起来平静极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托尔转向我,“我很感谢你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支持我们的计划,”他首先表明了他的态度,然后说道:“听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的希芙,让她告诉了你我们的打算;但是,这次行动很危险,还有很大的可能遭受叛国罪的指控。我不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洛基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声轻笑打断了托尔充满绅士风度的发言。大家都看向他。 洛基笑着摇摇头,说道:“哦,哥哥,你忘记了在中庭的时候你是如何利用她的能力的吗?你不是因为她的能力才劝说她背叛我,站在你这一边的吗?假如她那么无足轻重,你何必要说服她最后背叛我呢?” 他在戳我的旧伤口。而他成功了。我现在内心疼得要死。 托尔也沉默了一下,显然他之前已经把这件事丢到脑后去了――又或者说,他觉得这件事情不重要,因为他才是代表着正义的一方,我在中庭的最后决战时的选择也只不过最后顺应了正义而已。他或许从未想过,他说动了我,我听从了他,这整件事就等于我对洛基的背叛吧。 但是这种尴尬的沉默只持续了几秒钟。一阵喊杀声突然从我身后的走廊转角后响起来,伴随着整齐奔跑的声音,由远及近。 沃斯塔格脸色一变,马上把我的问题甩到了一边,提着他的斧子,向那个方向大步迎上去。 托尔默了一下,马上回头说:“简,你先上去。” 简立刻点了点头,跑进了那艘奇怪的t字形飞船里。托尔显然是犹豫了一下,冲着我点点头,又看了洛基一眼。那个眼神很明白,就是表示说,带不带她由你。然后他也紧跟在简的身后进了飞船。 洛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感觉非常微妙,甚至无辜地晃了晃头,就好像觉得他哥哥把我这个棘手的问题就这么丢给他也太扯了似的;他看了他哥哥跑得飞快的背影一眼,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我。 他的视线落到我脸上的那一霎,我注意到他甚至眯了眯眼睛。 一股直觉突然击中了我。我猜他那种表情是代表着他其实不希望在这种地方看到我。 被拒绝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所以我决定还是自己先开口吧。 我深呼吸,然后说:“……保重。我还是在这里和那个讨厌的大块头一起对付仙宫的守卫吧。他肯定打不过那么多人的。” 洛基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他侧过头,就好像他没听清楚我刚才的话似的。 “你说什么?” 我听见沃斯塔格在我身后发出一声大叫,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已经跟那群卫兵――居然还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涌出来的!奥丁你到底派了多少人手来追杀你儿子啊?!――的最前面几个人交上了手。 我猜得果然没错。沃斯塔格确实打不过那么多人。更何况他也不能真的把这些人打死。他还得跟奥丁交待呢,打死了自己人算几个意思啊? 我看见那两队卫兵迅速分工,一队人把沃斯塔格围在中间用人海战术淹没他,另外一队则绕过他直奔飞船这边! 我骇然变色,立即转过身直面那群卫兵,双手一晃,从掌心迅速幻化出了一个愈来愈大的透明光罩――和我在纽约街头保护那些被波及的无辜百姓时使用的防御光罩一样。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卫兵的矛尖已经刺中了那个光罩。被刺中的地方立即向内弯曲深陷了下去,但是那个光罩似乎具有极大的柔韧度,并没有崩溃。 我飞快地回头,冲着洛基喊道:“走!快走!” 我已经顾不上看他的表情,更顾不上像我稍早前跟希芙说的那样,来上一段什么表白。 那些卫兵显然也看见了洛基。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去检查过了地牢,知道了洛基的脱逃,但是他们瞬间就战意暴涨了十倍,更是奋勇涌上前来,齐齐用他们的武器攻击我布下的防御光罩,用长矛刺,用盾牌砸,逼得我不得不更加集中自己的精神力,调动身体里全部的力量来对付他们。 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远去的脚步声。洛基显然是已经掉头登上飞船了。虽然知道即使我自己不这样选择,他也会这样做,可是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我的心脏还是绝望地往下沉了一沉。 我想,我又欺骗了一个人。我欺骗了希芙。 什么告白,都是假的。即使我想,我也说不出来。 我飞快地又回头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洛基的背影,却看见飞船的舱门缓缓向上升起,一点一滴逐渐遮挡住飞船内部的景象。 曾经险些置我于死地的沃斯塔格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跟那群奥丁派来捉拿托尔他们三人的仙宫卫兵搏斗。但是在那些卫兵出现之前,他盯着我的眼神仍然充满了怀疑和戒备。 我想,我重活了一生,仍然一无所获。几百上千年的时光,我都虚度了。真是浪费。 废柴就是废柴,学渣就是学渣。再来一遍,你也不会变成女神或者学霸。 人生就是这么的残酷。 飞船的发动机终于发出了轰轰运转的声音,向外喷发着红色的火焰,它运转时刮起的狂风吹得我几乎要站立不稳。我注视着那艘即将离地的飞船,眼眶中终于浮上了一层水光。 无数种不同的情绪在胸口翻滚着,我感到了它们所激发起来的强烈的力量,充盈了我的身体。 我面前那层明亮的光芒范围愈来愈大,最后竟然触及到了高高的神殿顶部,就像一堵透明的墙壁,横亘在那些追兵和逃离仙宫的飞船之间,让他们看得见那艘飞船的离去,却束手无策。 汹涌的力量在我全身激荡,最后竟然连我的长发也被这股力量鼓动起来,漂浮在空中。 103、Chapter 99 逃离地球上那艘会飞的航母的那一天,我站在飞船顶上,面对着海市蜃楼时所感到的那种强大的、温暖的力量又重新回来了。不过,和那天不同的是,那时候我是从海市蜃楼的幻境中吸取力量;而今天,死别的绝望与希望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我身体里相互冲突,慢慢又融合,产生出一股极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支持着我掌心发出的幻境。 等一下飞船飞走了以后,我大概会跟希芙还有沃斯塔格一起被抓起来吧。叛国罪神马的,听起来真是太带感了。 假如我命里注定最后一定要犯这种罪的话,我很后悔,为什么从前在地球上没有抓住机会呢。 反正以后也一定会犯这样的罪的。不是现在,就是将来。只要男神还在自黑和作死的道路上一条道奔到黑,我迟早会跟着他一道叛国。 为什么那个时候在地球上没有想明白这一点呢。 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抛弃他呢。 我想起那时候我跟他提起鹰眼,他淡淡地回答:那个人,我从来就没有认为过他会永久效忠于我。 他那时候也是这么定义我的吗?他从来就没有认为过我会永久效忠于他? 背叛。他刚才对托尔用了这个词来形容我。 也许他没说错。我就是一个惯于背叛的人。因为现在,我已经又背叛了一次。背叛了这片神域,以及统治我们的神王奥丁的意志。 我苦涩而自嘲地笑了一笑,转回身来,冷冷地透过那层顶天立地的透明防御光罩,望着那一边的卫兵们,以及已经被另一队卫兵包围在中间动弹不得的沃斯塔格,转动了一下手腕。我面前的那层防御光罩陡然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 突然,我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轧轧声,仿佛是舱门移动的声音。 我愕然地回头望去,却赫然发现那扇先前已经马上就快要完全关闭的飞船舱门,又缓缓地降了下来! 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吃惊过,惊愕得已经完全忘记了该怎么反应,只能半张着嘴,呆呆地瞪着舱门,直到看见洛基的身影在那扇缓缓降下的舱门后渐渐露了出来。 我愣愣地叫了一声:“洛基……?” 他勾起唇角,脸上浮现一抹嘲弄的笑容。 “你刚才对这个幻境又做了什么?”他问。 我的大脑受冲击太巨大,因而短路了;此刻还在短路中,呆愣愣地回答道:“从他们那边看过来,他们呆的地方变成一片荒漠了……” 洛基毫不留情地向天翻了个白眼。 “把他们丢到荒漠里有什么用?难道外面就不会再有追兵了吗?”他反问我。 我哪里想过那么多。刚才那股恶毒的小情绪突然冒了出来,我就恶劣地把那群卫兵,连同陷在他们包围当中的沃斯塔格――谁叫他当初为了追问我洛基的下落,险些掐死我!现在受点惊吓也是应该的!――一起都丢到了荒漠幻境里。让他们再去找奥丁报告吧!我就是要掩护洛基和托尔他们走自己的路,让这群追兵无路可走! 我呆傻的表情似乎很好地取悦了他。他唇角一掀,那个嘲弄的冷笑变得更清晰了一点,突然又问道:“你能让这个巨大的幻境再维持一段时间吗?” 我下意识地点头。 他瞥了我一眼,居然转身又往飞船里走了回去。但是飞船的舱门并没有关上。此刻那艘巨大的t字形飞船已经离地,我就这么仰望着他的身影在敞开的舱门里消失,耳朵里却钻进来一句话。 “很好,那么你也可以上来。” 我大大地吃了一惊,双手一抖,那个在我这边看来隐约发出淡淡金光的防御光罩也随之一抖。 “什……什么?!” 洛基的声音顿了一下,从那扇发着红光、敞开的舱门里不耐烦地传了出来。 “你不是会飞吗?那就自己飞上来。” 我大张着嘴,呆愣了一秒钟,突然反应过来他这是叫我登上飞船跟他们一起走!! 一种类似绝处逢生的强烈的喜悦从我心中猛然升起。即使我还需要巨大的精神力和能量来维持面前这个困住追兵和沃斯塔格的幻境,我也感到一股新生的力量在我身体里欢快地窜过。借助那股力量,我用力一蹬地面,轻飘飘地跃了起来,一头就冲进了那扇打开的飞船舱门里。 我的降落技术一向糟糕到家,之前在神域飞行的时候不是撞山就是撞树,然后在纽约那次又把斯塔克大厦楼顶上的装饰盆栽给撞进了屋里。这一次也不例外――我窜得太猛,像一枚炮弹一样,一头猛撞进了那扇舱门,收势不住,直直地冲着前方就扑了过去。 我惊慌地叫着“啊啊啊啊!”,感觉自己下一秒钟就要撞在前方的操作台或者操作台前那个穿着红色披风的高大人影背上――我只能寄希望于托尔皮粗肉厚,经得起我这一撞。 我还听见旁边的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不过我们两人的惊声尖叫大合唱在几秒钟之内就戛然而止――因为一个衣服主色调是绿色的人,从托尔身旁飞快地闪出来,横过手臂,直接在半空中把我这枚飞弹拦截了下来。 我撞上了他的手臂,前冲的态势骤然一停,又往后跌出去,一跤坐倒在地上。 简连忙过来好心地查看我。我坐在地上,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因为那重重的一摔而在叫嚣着疼痛。我抬起头,看见洛基站在托尔身后,面对着我,傲慢地居高临下睥睨着我,就像他当初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的广场上睥睨着那群他口中的蝼蚁们。 飞船的舱门在我身后重新轧轧地关闭了。简扶住我一条手臂,帮我站起来。 我顾不得别的,先扑到一扇舷窗上去观察我在外面布下的幻境有没有崩溃。刚才我撞上洛基手臂,向后摔去的一霎那,我的确是没有顾及到使用精神力继续控制幻境。现在那个幻境果然乍然消失了,那群士兵面色呆滞了一瞬间,突然反应过来,叫嚣着又举起了长矛和盾牌,朝着已经浮空的这艘t字形飞船冲上来。 我慌忙举起手打算重新在这艘飞船四周布下幻境保护,却被托尔阻止了。 他正在忙着和操作台上的那一大堆按钮搏斗,头也不回地说道:“没关系,他们已经追不上我们了。” 我一时间觉得有点罪恶感。毕竟洛基让我登船的前提条件就是我能够在飞船上继续保持阻挡外面追兵的幻境,可是我刚刚上来就把幻境弄崩溃了――我十分心虚而歉然地偷偷瞟了洛基一眼,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鄙视。 “真不应该相信你的。”他冷冷地说道,倚靠在操作台旁边,右肘支在操作台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直起身子,向我走来。 我站在舷窗前,正是进退无路的一个糟糕位置,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我的面前。 我感到一阵紧张,十分羞愧地低下了头,认错道:“我真的很抱歉……我的飞行技术从来就是这么差劲……” 洛基一挑眉,俯下身来,在我面前极近的地方停住,说话的声音很低,像一条光滑漂亮的毒蛇一样,从薄唇间发出咝咝的声音。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问题,从来就不在于飞行。” 我愕然地盯着他,完全不明白他打算对我说什么。 他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做作的怜悯和高高在上的情绪。 “你的问题,是失信和背叛。”他的唇角甚至露出一丝过分甜蜜的油滑笑容,虽然他用一种森然的语调说着这么严重的指控。 我的心重重地停顿了一下。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是发白了,因为我一霎那就感到发根直竖,手脚冰凉。 “哦……说到背叛――多么奇怪呀,我今天一直都在听到这句话被不同的人对我反复地提起。”他残忍地微笑着,在我面前低语。“现在我竟然终于能够把这句话甩到另外一个人脸上了,多么令人激动!” 我感到脊椎上窜过一道凉气。 “什……什么话?!”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洛基贴近我的脸,他呼吸时的温热气息吹到我脸上来。 “如果你敢背叛我的话,我就杀了你。” 104、Chapter 100 我不自觉地张大了嘴,震惊地盯着他。 洛基轻哼了一声,笑着说道:“害怕了吗?可耻的背叛者?” 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刚才的那种面对指控时的恐惧,被现在的惊讶所替代。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都这么对你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地答道,“我知道你不会真的背叛托尔。” 洛基似乎被我的话弄得微微一窒,不过他很快就露齿一笑,直起身子,打算到操作台那边去继续嘲讽托尔。 “那么看起来你还不够了解我,可耻的背叛者。” 他走开了。简在我身后说:“……你不应该那么相信他,约露汀。” 我猛地回过头去望着她,看见她冲我生疏但友好地笑了一笑。 “我听说了你在纽约那场决战中最后选择站在托尔那一边……我要为此谢谢你。”她诚挚地说道。 我盯着她,叹了一口气。 “你不用感谢我。因为我不是为了托尔才做出这个选择的。”我直白地回答她。 简被我这么不轻不重的一顶,顿时噎了一下。我们两人之间一时无语。 我注视着洛基的背影。他此刻已经穿过那层整个笼罩着飞船操作台周围的蓝色光罩,回到了操作台旁边,看起来是打算帮托尔研究一下上面那些高科技玩意儿。我一瞬间就联想到我们在中庭时,在那艘会飞的航母上,他在电脑操作台上按了一个键,直接把关着托尔的牢笼丢下了万米高空的情景,不由得暗自惊悚了一下。 “瞧,你为什么不让我来接手呢?很显然我才是那个最好的飞行员。”我听见他问着托尔,听上去语气平常极了,甚至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和刚刚在我面前露出的冷漠森然截然不同。 而托尔也出乎我意料地竟然反唇相讥。“真的吗?我们两人之间,谁才是真正会飞的那个人?” 我一阵疑惑,心想洛基也会飞啊。在我们逃出神盾局那艘会飞的航母之后,他不是带着我飞到我们乘坐的飞船顶上去看海市蜃楼了吗? 但是洛基居然沉默了。 这种沉默几乎等同于默认。我吃惊地张大了嘴。 洛基没有回头看我,但是却突然冷冷地丢给我一句:“闭上你的嘴巴,别露出那副愚蠢的样子,约露汀。” 我立刻闭上嘴,脑海里还乱七八糟转着那天他一拉我的手臂,跳出机舱的模样。 ……原来那天我有可能被他拽下去玩完吗?!他明明不会飞,干嘛拉着我跳飞机?!就为了证实我对幻境的控制和从幻境中汲取能量的技能?! 我忍了又忍,深知在刚刚被他威胁过后,再不识相地激怒他是不明智的。可是我觉得他那个举动现在想起来也太冒险了,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我摔死也就算了……你就不怕自己也……” 洛基不耐烦地回头瞪了我一眼,硬梆梆地回答道:“我那时候不是事先问过你了吗。是你自己说你能飞到保证自己安全落地为止的。” 我惊愕地望着他重新转回去的背影,愣了大概一分钟;然后,我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笑意。 我笑了一下,又害怕被似乎背后也长着眼睛的洛基发现我在笑,于是强行忍住,掩饰似的左右看了看,最后决定还是去跟简作伴吧。 由于同样也有在地球上呆过的经验,我和她的聊天还算不至于冷场。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也强打起精神来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话题渐渐从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高科技学霸类话题转到了平常的一些家常,比如纽约有哪家餐厅食物做得很好吃,伦敦的著名观光景点又是什么,还有一些我和洛基在中庭的老相识之一艾瑞克?塞尔维格博士以及她那位有趣的实习生达茜的趣事。 一聊到塞尔维格博士和达茜,就连表情恹恹的简都显得活泼了一些。那两个人各种不靠谱的言行都足够出一本书,简说得很开心,我听得也很欢乐。我们双方都尽量避免提起塞尔维格博士曾经被洛基摄魂控制的那段黑历史,聊天进行得居然也还算顺利,至少很少出现冷场。 不过这种双方都在尽力没话找话的聊天,要一直维系到我们到达目的地,也确实有一点难。当我把塞尔维格博士和达茜的所有趣事都听够了一遍半以后,简看上去似乎也对做我的“神界游客来美观光咨询服务”的工作人员失去了兴趣。 于是我们又重新陷入了缄默。 但与此同时,前方操作台旁的蓝色光罩里,那一对相爱相杀的兄弟却似乎十分愉快。虽然是这种大张旗鼓的逃离神域的犯罪过程,但是他们却好像十分享受似的,斗嘴斗得不亦乐乎。不但洛基表现得前所未有的活泼和话痨到神烦的地步,就连洛基被奥丁判处终身监/禁之后好像从来没有真心笑过的托尔,也一边和弟弟抬杠,一边和这艘黑暗精灵的高科技飞船搏斗,脸上带着一个灿烂得简直过分的笑容,在我看来,他那副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却不自知的表情,简直就像是脸上自动开出一朵大花一样,耀眼而刺目。 他们周围环绕着他们的那一大圈类似大半个球体的蓝色光罩上,就像我所见过的3d浮空投影一样,闪烁着各种各样的仪表数据。 我只看了几分钟就觉得脑袋发痛,理科苦手真的是伤不起啊…… 于是我把希望的眼神投向自己身旁这个据说是“科学家”的简?福斯特小姐,暗自希冀她能看得懂这些高精尖玩意儿,然后稍微给我解说一下――扫盲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科学家们有义务为消除我国……啊不,我神域的文盲而奋斗! 可是当我把渴望知识的眼神投向一旁的简时,却只看到了她呆滞的表情。 我不由得微微一愣。 出了什么事?! 简的脸上,先前那种初见不熟悉的同伴时必须表露出的友善、陌生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此刻都已经消失了。她只是大睁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蓝色高科技光罩里,站在操作台前一边斗嘴一边开飞船,显得气氛无比融洽,亲密无间的兄弟俩。 此时,我们乘坐的这艘自从摇摇晃晃地起飞开始,就一直在狠狠地到处撞来撞去的飞船,在一通横蛮的碰撞之后,已经飞出了大殿,在神域的空中左躲右闪,避开身后追击的神域飞船和防空机关炮(原谅我只能使用这个唯一蹦到我大脑里的字眼这么形容它)。 托尔看起来已经渐渐掌握了开飞船的诀窍,洛基也暂时没有再抢夺他的控制权的意思,而是斜靠在操作台旁,侧着身子注视着他得意大笑的哥哥,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既像是有点嘲弄、有点讥诮,又像是有一点怀念。 当托尔操纵着飞船躲开那堆防空机关炮的一轮连射之后,甚至得意而幼稚地惊叹了一声。 “哦呵呵!” 我怔了一下,突然顿悟了。 哦,托尔的正牌女盆友简小姐,一定是被这种兄弟情光环闪瞎眼了。 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到有一点同情她了。我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假如你知道像现在这种情形已经多久没有出现在他们兄弟之间了,你大概就会理解为什么他们都感到非常开心。” 105、Chapter 101 简的身体微微一震。她突然抬起头来望着我,脸上稍微露出一点心事被看破的尴尬来,但是随即她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低声问道:“你……你以前见过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很好的时刻?” 我默了一下,一开始想立即回答“整个阿斯嘉德都知道吧”,后来一想,就我所见过的人……啊不,是神里,只说希芙和沃斯塔格对待洛基那种态度,很明显就是三个字――“看、不、上”好吧! 那么就算托尔以前就像个弟控,而洛基还没黑化之前也时刻紧跟哥哥,我估计看在希芙和沃斯塔格眼里也不会解读成“兄弟俩感情很好啊真是太好了呵呵呵呵”的。 所以我踌躇了一下,答道:“我以前见过他们两人的次数不太多――你大概不知道,我在阿斯嘉德很没地位的,我猜也不太受欢迎――不过就我见到他们的几次里,他们确实显得很亲近。我很羡慕。” 简呆了一下,大约是因为我的话里满是槽点,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我“为什么你在神域能混成这种熊样?!”,还是先问我“你干嘛羡慕他们兄弟的断背情”,又或者继续追问他们两人兄弟情深的细节。我看着她的脸上清晰地露出左右为难的情绪,几个念头在她心里变来变去,最后她十分矛盾地选择了一个她觉得最重要的问题,丢给我。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么开心……”她茫然地盯着托尔的背影,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而这种开心不是因为我,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一点……” 我一时无语,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又被她扯进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来了。 我很想说:人家兄弟俩有上千年的情分,你们俩甚至连朝夕相对上千天的情分都没有,在这种地方纠结,除了自寻烦恼之外还能有什么啊? 我还想说:妹子求你别一脸“我觉得你也是这种兄弟情深的受害者我的痛苦你也一定能懂的是不是?”的伤感表情盯着我好吗。其实像我这种小透明,即使他俩没有这种断背情深,也轮不到我来受害好吗。我只是个脑残粉兼酱油党,没那个女主命,您太看得起我了好吗。 可是我也知道,我要是说出这种话来,那边的两兄弟都不会轻易放过我好吗。嘴炮一时爽,过后火葬场啊! 我默了片刻,低声安慰她道:“假如托尔不是为了要救你,替你把体内的那个见鬼的什么以太取出来的话,他还不会去寻求他弟弟的帮助呢。你大概不知道,自从洛基被关进地牢以后……”我凑近简的耳朵,唯恐洛基听见我下面的话会直接一记魔法把我劈去投胎。 “托尔还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呢。”我为了不让洛基听见我诋毁他们兄弟情的大逆不道的言辞,甚至放弃了自己声带的振动,只用极低极低的气音,在简的耳边轻声说道。“从来没有。” 简猛地转过脸瞪着我,脸上是又惊愕又不解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够厚道的……欣慰? 我瞥了洛基一眼,见他没有理会我的意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这短短的几秒钟分神之间,简小姐似乎从我这两句安慰之词里又脑补出了别的意思。 她陡然站了起来,低声喊道:“……那么,是我……我的问题,给了他们兄弟两人和好的机会?!” 哦漏。我无力地以手掩面,脸埋在自己掌心里摇了摇头。 科学家们的脑洞都开得方向异乎常人吗?谁家的姑娘打算在未来婆家和婆家所在的村里露个脸博取一下好名声,除了洗手作羹汤表现一下贤惠之外,不是从调停男盆友和亲戚朋友间的小矛盾着手的啊?家和万事兴这个幌子很好用啊妹子!怎么你还没出手就调停了男盆友和他那个专注于叛逆期一千年的弟弟之间的矛盾,你自己反而不高兴起来?难道是怕奥丁怪你多事?可是奥丁已经很嫌弃你了好吗!我听说托尔刚刚把你带到阿斯嘉德的时候,奥丁险些直接把你倒提起来从天上丢下去好吗? 我觉得自从自己开始和简搭讪以来,短短的不到二十分钟,我已经默了五百回,在心底叹了一千次气了。 我第一千零一次叹气――这次叹出声来了――然后婉言劝道:“既然你爱托尔,那为什么不愿意看到他和他弟弟和好呢?” 简蓦地回头瞪着我,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变成了“哦天哪我差点忘了你是洛基的脑残粉你一定会站在他那一边的!”,气呼呼地说道:“那是因为他曾经很多次背叛和伤害过托尔!还把纽约也给毁了!……” 我挫败得直想揪自己的头发。 我当时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变成了圣母模式要安慰她这个啊啊啊啊!!! “你不觉得托尔愿不愿意原谅和继续维护他,才是这个问题的关键吗?难道你现在跟托尔说洛基作恶多端就该拉出去砍了,他就会感激你的正义和为他着想的心吗?”我觉得我简直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我觉得下次假如奥丁一时手滑或者脑抽,扔给这位简小姐一个神格,她就可以直接充任正义女神了好吗! “福斯特小姐,你觉得你爱托尔,于是只跟他一个人亲近就可以了吗?托尔的家人呢?他们是否都能够接受你?假使他们不接受你,假使他们对你有偏见,你就打算把他们统统扔在脑后,只抓住托尔一个人的好感就可以了?” 我很头痛。我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还得充任情感专家的角色――喂我不想抢爱神的工作好吗!――对这个显然iq爆棚,eq为零的学霸妞儿循循善诱。 掀桌!老娘自己也没谈过恋爱好吗!为神马要在这里向简小姐宣传“如何做好一个儿媳妇”之类的家庭伦理主旋律啊! “听着,我不懂你那些……叫做‘科学’的玩意儿,可是我知道,你研究它的时候,不会碰到一个难解的问题就丢在一旁,或者绕过去不管,是吧?洛基那是他弟弟!再坏也是他弟弟!一家人的定义,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碰到怎样的情形或者困难,都不会真的放弃他们!” 我突然想起了已逝的神后弗丽嘉生前唯一一次跟我推心置腹的谈话,以及她请求我作出的承诺。 我从未像这一刻那般,深深感到弗丽嘉确实从未把洛基当作一个养子。在她心目中,洛基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是个多么好,多么宽容,多么完美的母亲啊。可是,她再也回不来了。 简张了张嘴,看起来又像是想要反驳我,又像是想要辩解。但此时飞船外传来一连串的突突突突的机关炮声,托尔操纵着飞船猛然变向,又在空中连续翻滚了几圈,避开了那几座炮台的火力网。 我和简猝不及防,都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简的情形更糟一些,她本来就脸色惨白得可怕,眼珠里的颜色和眼神也有时看上去不太对劲,刚才又被我劈头盖脸震撼教育了一番,现在飞船玩了几个特技杂耍之后,她就开始摇摇晃晃,几下之后,突然双眼一闭,软倒在地! 我大吃一惊,慌忙蹲下身去打算搀扶她。 “哦天哪,她死了吗?”我听见悠闲地倚靠在操作台上的洛基用一种一本正经的语气,轻飘飘地问道,语气里带着些隐隐的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的意味。 假如我是女主粉的话,我必须要说,那种态度和口气简直是可恶至极。我毫不怀疑假如简听见了他这个貌似关心实则嘲弄的问题,会立即又呕得头晕目眩的。 106、Chapter 102 托尔忙着操作飞船,连头都不能回过来看一眼,只能厉声吼道:“简!” 简虚弱地躺在地上捂着前额,费力地挥了挥手,低声说:“……我没事。” 托尔居然还记得我的存在,头也不回地又吼道:“约露汀!” 我慌忙举起双手示意,“我已经在简旁边了。” 我蹲下身去看她,看见她的脸色简直是糟糕极了,青青白白的和死人也差不多了;惨白的肌肤下还隐隐约约能够看得出一缕红色的能量随着她的血脉在流动。 我刚想用手覆盖在她额头上,用幻境之力为她缓解一下痛苦,就听见洛基的声音。 “哦,约露汀,我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会轻举妄动。” 托尔立即紧张起来。他必须专注于驾驶这艘飞船,但是他的声音很明显地绷紧了。“约露汀?!你打算做什么?!” 我讪讪地放下手,解释道:“我只是想用幻境之力为她缓解一下痛苦……” 洛基嗤笑道:“你的意思是,用你那时灵时不灵的虚幻小把戏和以太对抗?” 托尔默了一下,立刻果断地说道:“约露汀,你只要照看着简就好了。” 被这么红果果的鄙视了智商,我有点讪讪的,只好蹲在简的身边,四下望了望,也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盖一下的衣服被子之类,碍于洛基刚才的提醒,也不敢贸然在她这个活动以太容器上使用幻境替她保暖。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一件轻便飘逸的长裙,连件斗篷都没穿――我跑来找洛基之前,原本就是在那棵苹果树下呆着而已,哪里能够想得到此后这些神展开?!黑暗世界瓦特阿尔海姆听上去就很寒冷,我穿的是飞船里的四个人之中最少的,等一下估计要被冻到瑟瑟发抖――而现在更加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贡献出来给简保暖,只好抓抓头发,盘腿在简的身边坐下来,伸出手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着,希望这种不靠谱的方法能够稍微缓解一下她的头痛。 整个阿斯嘉德的防空力量看样子都来追击我们这艘飞船了――喂不是说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崩溃得修复不起来了吗?!怎么现在还有这么多能用的炮台?!――奥丁真是下了很巨大的狠心。他已经把他的小儿子毫不留情地打入了暗无天日的地牢,看起来现在又要手段刚硬地把他的大儿子直接击落了事。 我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飞船猛然转了个九十度的大弯,我听见舱外传来很大的一声“啪”的响声,然后是一阵碎石溅落的声音――大概是托尔又撞毁了哪座石像吧。 洛基的背影稍微动了动,托尔马上反应很快地警告他:“一个字也不准说。” 听着飞船外那一阵阵砰砰砰的机关炮响,现在还加上了一大波飞船的螺旋桨轰鸣声,我简直忧郁得不行。 驾着这么外形拉风而威武巨大的一艘黑暗精灵的飞船在阿斯嘉德逃跑,真的是个好选择吗。难道托尔身为阿斯嘉德未来的国王,去偷一艘阿斯嘉德的飞船很难吗。难道托尔真的像我们所熟知的那样,总是肌肉指挥大脑,经过了这么多挫折和磨难也没有一点长进吗。 我在心底吐着槽。而洛基干脆就开口吐槽了。 他在托尔右边,探身过去瞪着他哥哥的正脸,说道:“现在他们正跟着我们呢。” 托尔没说话。飞船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一点。不过这仍然不够。 我听见飞船的后方传来阿斯嘉德飞船特有的开火声,突然我们的飞船船身猛地一抖,被击中了。我看到洛基猛然往前一倒。 幸好他应该早有准备,立刻就站稳了,回头望去。 他的视线一瞬间从船身上掠过,扫过我和简,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就转开了。他迅速从托尔的右边换到他的左边,提高了一点声音。 “现在他们正向我们开火呢!” 托尔终于被他弟弟的吐槽弄烦了,也被飞船后面穷追不舍的这些神域兵们弄烦了。他一边操纵着飞船,一边大声吼道:“谢谢你的现场解说,洛基!它们还真是一点都没让人分心啊!” 哦漏!能不在这种危急时刻继续斗嘴抬杠秀恩爱吗阿斯嘉德的王子们!! 简平躺在地上的身体随着飞船的变向和被击中的余波颠簸着,我不得不伸手抓住她。原本我以为她身体里的以太会直接把我灰头土脸地震开――听说她刚来的时候那几个试图遵循奥丁的命令,把她抓住丢出神域的侍卫就是这么倒霉的――但是她身体里的以太毫无动静,仅仅只是在我抓住她手臂的时候,感觉自己掌心下的肌肤热了一热,就好像她的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滚动,全部聚集到我这个外人捉住她的部位下,试图用自己的热度把我烫伤一般。 简不甚舒服地又低低呻/吟了一声。可是这个时候飞船里大家都已经无暇去管她了。 我们遭受到的围攻和追击愈来愈密集,我觉得即使这艘黑暗精灵的高科技飞船再结实,也很难就这样一路呼啸而拉风地闯出阿斯嘉德去。 托尔又在半空中歪歪扭扭地转了个方向,飞船径直掠过一片平台,转向的时候那根较长的机翼还唰地一声把平台的地面给剐了,扬起一阵碎石和灰土。 飞船的船体又是一阵震荡,我不得不又多用了一点力气按住简,免得她又被颠起来再摔回去。 飞船继续转了九十度,机翼和地面呈水平状态了。我们径直飞向山壁上的一个前后通透的洞,洞口还一左一右立着两座高大的石像。那石像的高度几乎有半座山那么高,和飞船的机翼刚好差不多在同一水平上―― 于是,阿斯嘉德第一飞行员托尔?奥丁森先生,就驾机径直穿过了那个山洞,进入洞口的时候,只听得唰的一声,较长的那侧机翼还把洞口左边的那座石像连脑袋带肩膀都削掉了。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几乎与此同时,洛基的神烦吐槽又冒了出来。 “好样的。你刚刚把你祖父的脑袋给削掉了。” 我感觉自己的脸上一瞬间表情就扭曲了。刚才惊讶的神情仍在,可又忍不住想笑。我知道这么做太不厚道,可是洛基那种轻飘飘的赞美加上一本正经的语气,简直每个字都准确地搔中了我的笑点。我用力咬住下唇,命令自己绝对不能笑出来,忍得五官都快要变形了。 托尔对这句尖刻的嘲笑报以沉默。他操纵着这艘巨大的飞船,灵活地在那个长长的山洞――说是山洞,其实更像是在山体上开凿出来的一段长廊――里转了差不多九十度,巧妙地将那一侧较长的机翼垂直朝下飞行,避开了继续一路切割山洞两侧雕刻精致的石壁和高柱的危机。 飞船须臾间就窜出了山洞,灵巧地在托尔的控制下又转回了平行于地面飞行的姿态,钻过一道巨大的弧形石门的某一个门洞,继续迎着猛烈的炮火向外飞去。 107、Chapter 103 我们飞掠过高高的长桥、瀑布、山体、建筑,在四面八方几乎全是炮台和飞船的炮火追击中,不断地转换着飞行姿态,躲避着那些明亮而密集的火光。机身猛烈摇晃,偶尔还会因为被炮火击中而剧烈震荡;我注意到洛基在飞船又一次被击中,因为船身的震荡而不得不弯下腰保持平衡之后,他看起来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他站在他哥哥的左侧,因为目前一再地落居劣势而感到不耐的语气里带着一抹尖锐的嘲讽。 “你瞧,这真是太棒了。这主意可真是了不起!”他恶意地强调了“了不起”这个形容词,显示他的忍耐度已经到达了极限。 “让我们偷走宇宙中最大最显眼的飞船,乘着它逃跑……”他焦躁地迈着步子,从托尔的左侧又转到另外一侧,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托尔这种缺乏智商的策略的恼怒。 “……乘着它满城乱飞,横冲直撞,好让大家都看见我们!这才叫精彩,托尔,这可真是太精彩了!!”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脱口咆哮出来的。 但托尔的反应,远比洛基的话更精彩――他突然向右迈了一步,腾出右手,不等洛基继续说下去,就狠狠地将洛基当胸一推! 随着洛基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大叫,我眼睁睁看着他往后倒去!他身后正好有一个巨大的缺口――船身大概是在之前那次激战中被击穿了一个大洞,事后也无人会去修补,于是那个大洞就一直这么留在这里,直到洛基被托尔当胸一推,向后踉跄了几步,身体如同一个断线的风筝一般,从那个大洞跌出了高速飞行的船舱,瞬间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简直无法置信,几乎是立刻就同样发出一声更尖厉而愤怒的狂叫,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冲向那个巨大的缺口。 “洛基――!!!” 我飞扑到了飞船的那个巨大的缺口处,半空中狂猛的风势从那里汹涌地灌入船舱,立刻就把我吹得睁不开眼睛。高空中的冷风刺痛了我的双眼,我能感觉自己的眼眶中一下就被泪水充满了。 “洛基!洛基!!” 我抓着缺口旁的舱壁,试图探出头去张望。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飞船的飞行速度太快,从缺口处吹进来的风就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刮在我的脸上,又如同一座无形的坚壁一般挡在我面前,我甚至连将自己的头伸出船舱的这个动作都难以完成。我的视野一片模糊,更不要说能看清洛基的下落。我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和不解,猛地回过头去瞪着托尔。 “……你把他从地牢里带出来,就是为了在这里把他推下去的吗?!” 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托尔并没有立刻跳起来和我打嘴仗。他只是沉稳地注视着前方,然后慢慢松开了自己放在控制台上的双手,转身走到一边去,俯下身将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的简抱了起来。 “没错。”他居然这样平静地回答我。 而且,他竟然任由眼下无人控制的飞船陷入危险的自由滑翔状态,抱着简也向着这个巨大的缺口处走了过来。 “现在,你也跳下去,约露汀。”他停在我身后,气势迫人地命令道。 我倒抽了一口气。 ……我勒个去魂淡指数破表难道是阿斯嘉德的王子们的隐藏属性吗! 我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说完,我扶着舱壁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打算跳下飞船。但是在我跳出船舱的一霎那,我听见身后传来托尔似是带着一丝笑意般的低沉声音。 “……很好。” 我的身体随着呼呼的风势一同猛然下坠。但是这个过程仅仅持续了非常短暂的时间――在我重新得回理智并祭出幻境之力来托住自己的身体之前,我就咚的一声――重重地掉落在一艘飞船的木质地板上! 这次高坠碰撞可不像是上次在纽约街头,有美国队长这样老派的绅士主动在下充当减震肉垫,我这一回可是重重地撞到了木质地板上,而且在猛烈的下坠之势尚未完全停歇的那一瞬间,我的头还因为惯性而猛然往下一倾,咚的一下磕在了地面上。 我被摔得一阵七荤八素,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迸。只要稍微一动,浑身的骨头就都发出叽叽嘎嘎的响声,好像随时都有可能重组成机器人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问题刚刚在我一团混乱的大脑里茫然地浮现出来,我就听到自己的前方不远之处,有个人发出一声冷笑。 那声冷笑实在太熟悉了。仿若被一道闪电劈中,我的头脑几乎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清明。在我能够意识过来之前,我的身体就已经抢先作出了反应―― 我嗖地一下双手撑地跳了起来,又几乎是立即就咬牙切齿地捏着额角的肌肤,扛过继之而来的一波头晕脑胀的不良反应。当我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之后,我模糊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清晰―― 洛基居然就侧身倒在我身前不足半米之处!此刻他几乎也是刚刚从地上支起身来坐直,大概是因为眼看着我咚的一声从半空中像一袋马铃薯般毫无美感地沉重落地,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却被我听了个正着。 我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狂喜。我头脑一热,迅猛地扑上前去,大叫道:“洛基?!你怎么样?你没受伤吧?你还好吧……” 洛基此时还是半侧着身子,左肘支撑在这艘飞船一侧船身金色的装饰条上,面色略有些苍白,满脸不高兴的神情;而且,看到我猛扑上来,他好像显得更不高兴了,向着天空大大地翻了个不耐的白眼。 “……怎么可能好。别开玩笑了。”他没好气似的答道,冲着我――的身后瞪了一眼。 我呆滞了片刻,猛地回过头去,才赫然发现托尔不知何时也已经横抱着简,潇洒地双脚落地,降落在这艘新的飞船上。他的降落姿态无疑比狼狈的我和洛基美妙很多,这个发现大概让洛基的脸色更差了。 而站在托尔身旁,正在快活地哈哈大笑着的人――居然是神域有名的花花公子,托尔的死党之一,范达尔! 当他发觉我和洛基的眼光都投向他的时候,他就愉快地开口了。 “在地牢里关了这么久,还是一点都没能减损你的优雅啊,洛基。” ……这句话哪里是寒暄,分明是促狭――不,说“插刀”也许更确切一点。 洛基的绿色眼眸微微一暗,并没有回答他,甚至懒得理睬他的言论,径直以手肘支在船舷上用力一撑,就站了起来。 托尔一言不发地横抱着简,掠过我们身旁,将她安置在船头处躺好。那里随意地横摆着几卷丝网和麻布,托尔很细心地把其中一卷垫在简的头部底下,又找了条船上的破旧毯子盖在她身上保暖。 洛基就站在我身旁,注视着这一切,目光一闪,唇角突然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你竟然欺骗了我,”我听见他以一种微微带着惊叹、调侃和嘲讽的语调这样说道。他轻轻抿了抿唇,把头一偏,就好像是在赞叹似的。“真让我印象深刻。” 他的尾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模糊不清、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知为何,听见他的话,我却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并没有引起洛基或托尔的注意。但是号称神域第一大众情人,对女性向来体贴入微的范达尔却似乎注意到了似的。他站在方向舵旁边,好像冲着我的方向皱了皱眉。 我们此刻置身在一艘神域的飞船上,而且飞行高度很低,几乎是贴着水面在飞行。在我们头顶上的天空里,那艘黑暗精灵的t字形飞船失去了人为的控制,虽然渐渐偏离了当初的航线,却仍然在空中滑翔,吸引了不少神域前来追击的飞船的火力。 听到弟弟的嘲讽技能全开,托尔好像也毫不示弱。也许今天他们兄弟俩已经进入了相爱相杀模式,旁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把他们拉回来了。 “很高兴你能满意。”托尔也站直了身子,随口回敬他的弟弟,“现在兑现你的承诺吧。” 我并不知道洛基都承诺了他一些什么,但是据希芙当初所说,显然是洛基知道从阿斯嘉德通往黑暗世界瓦特阿尔海姆的某条秘密通道;而现在我们正打算去找那条通道。 ……果然下一秒钟托尔就回过头来,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他那笑得十分嚣张得意的弟弟,证实了我的猜测。 “带我们去你的秘密通道。” 108、Chapter 104 这句话好像让洛基很得意似的,他毫不掩饰自己脸上露出的愉快神情,就好像整个阿斯嘉德唯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些密道,就能够充分证明他的智商远远高于我们这些鱼唇的阿斯嘉德人似的;并且整个神域在关键时刻必须仰赖他,间接证明了他是多么的重要,多么的不可或缺―― 他咧开嘴笑着,满不在乎地随着飞船的颠簸幅度轻轻摇晃着身子,就好像是个怀有真理而显得傲慢的智者一样。范达尔顺从地从舵轮旁边走开了,洛基则潇洒地一旋身来到了那柄金色的方向舵旁,被结构复杂的手铐束缚的双手缓缓地扶在了舵轮上。 当他的双手扣住方向舵的一霎那,先前那种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神情忽然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他的绿眼眸里突然放射出明亮无比的光芒,眼神里含有神经质一般尖锐的兴奋和打算去冒险的疯狂,目光锁定前方,似乎随着那些满天乱飞的神域飞船以及它们所组成的火力网而连续闪动着,仿佛在心中飞快地计划着如何能够从这严密的追击当中毫发无伤地冲杀出去。 他脸上先前那个笑容显得更大了,透出一种神经质似的不安分的热望。我听见他的喘息声都似乎变得粗重了一些,就好像他所面对的这一切艰困的险境,反而都能让他的肾上腺素飚到最高点,激发出他性格里那擅长投机、爱好冒险的天性一样。 他的这种表情令我感到一阵不安和担忧。我不由得扶着船舷站直了身体,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好。 这时我听见有人向我说话。 “哦……美丽的姑娘,你穿得太少了。这一身……这可不是去黑暗世界的好装备。” 范达尔把方向舵的控制权移交给洛基之后,站在一边有点无所事事,就上下打量着我,结果他看了一阵子,居然摇头晃脑地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我一愣,没想到居然是他第一个发现了我的隐忧。我不想因为穿得太薄这种很扯的理由而被托尔或者洛基从这艘飞船上丢下去,轰我马上滚回那棵苹果树下呆着,等仙宫的侍卫赶来以叛国罪逮捕我;所以我只是耸了耸肩,随口打发他道:“我可以用幻境给自己保暖。” 范达尔一愣,正在掌舵的洛基已经冷冷横过来一眼,脸上因为这种刺激的亡命追逐与绝地逃亡而流露出的一种神经质般的兴奋表情还没有消失,但他睨视我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哦,我们带上你,就是为了让你到瓦特阿尔海姆弄个假暖炉坐在一旁,看着我们跟那些黑暗精灵拼命的吗。”他淡淡地反问我。 我立刻出了一头汗,猛地挺直了背脊。“不不不是!我是去和你们一道并肩战斗的!!” 范达尔的视线在我们之间跳来跳去,最后他收回视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咦,你怕他做什么,约露汀?”他脸上带着可恶的笑容,故作天真地问我。 我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范达尔因为憋笑都憋得涨红了脸,此刻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我恼怒地瞪着他,试图用眼神杀死这个阿斯嘉德排名第一的花花公子。 洛基讽刺了我一句之后,又专注于操控飞船,看起来压根懒得理睬我和范达尔幼稚的争执。 范达尔好不容易笑够了,没有再揶揄我,却一抬手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递给我。“把这个拿去穿上吧,总比你现在这个样子保暖些。听说瓦特阿尔海姆一样冷得要命,还经常刮狂风……” “一样”冷得要命?跟哪里一样?我注意到他的语病,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船上这三个男人曾经一道去过的霜巨人的大本营约顿海姆,心头一震,马上瞥向洛基那边。 洛基面色如常地在操控飞船,就好像没有听到范达尔的话一样。刚才他刚刚掉到这艘飞船上,范达尔也曾经揶揄过他的性格差,他一样压根没回应范达尔。 不过我知道他肯定听见了!而且心里说不定早已经把范达尔用小刀凌迟成几百块了! 我为了岔开话题,慌忙胡乱把那件披风接过来,假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子。 “谢谢……这件披风的质料还真是不错啊,我预计回来的时候它大概不会像现在这么崭新华丽吧……哎,你到时候不会要我赔一件新的吧?” 范达尔挑了挑眉,对我岔开话题的拙劣手法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顺着我的话接了下去。 “哦,不,不。我从来都不会让一位女士――尤其是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为我破费……”他用一种油滑而玩笑的口吻说着,继续上下打量着我,活像个聚会里故意搞笑来活跃气氛的丑角一样。 不过他打量了我一阵子之后,表情倒是严肃了几分,认真地称赞我道:“哦,女士,我无意冒犯――不过我得说,这么认真地看一看您,您还真的算得上阿斯嘉德排名靠前的美女呢――为什么以前我没注意到呢?哦,这一定是我的错――不过,我要说,等您从瓦特阿尔海姆回来以后,下一次晚宴上,我可以请您跳舞吗?” 我大大地吃了一惊,简直说不出话来,震惊万分地瞪着他。 他的语气很轻松,说着“等您回来后下次舞会我请您跳舞好吗”的口吻,就好像等一下我们不是要去黑暗精灵的大本营冒险――或许到时候还得跟一大堆掌握着高科技的黑暗精灵拼命――而是活像我现在要去从事的是类似郊游踏青这种一点危险性也没有的无聊出行似的。 我没有回应,洛基在专心开飞船,简在昏睡,托尔在照顾她……所以飞船里一时间竟然陷入了短短一段清晰而令人尴尬的沉默。 范达尔脸上笑容如常。我愈是看他那张大众情人脸,就觉得自己的表情扭曲得愈是厉害。我觉得自己的额角都在抽搐了。 托尔突然喝道:“范达尔!别开这种玩笑!” 我愣了一下,范达尔已经转过脸去冲着站在船头的托尔,摊开双手,满脸无辜地说道:“嘿,兄弟,我怎么就是在开玩笑了?!我很真诚的――难道你不认为约露汀是个漂亮的好姑娘吗?” 我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头皮发炸,又窘又恼火,真想一脚把这个在这种危急时刻还拿我穷开心的花花公子踢下飞船! 为了岔开话题,我只好又把他那件披风拿出来,假意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才发现它对我而言真是长得过分。我估计它至少要少个十几厘米才适合我的身高,而且它对我来说也过分宽大了,我要是真的披上它,一定有如披着一张床单那么愚蠢。 我烦恼地叹了一口气。 我把那件披风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三四回,假装没听见范达尔刚才的话,更没看见托尔瞪他的眼神。 简还在昏睡,洛基十分安静地开着飞船,我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直视前方,脸上带着一种扭曲而疯狂的热望,就仿佛我们即将去进行的这场冒险永无终点,值得用整个生命去赌博一样。 我的心没来由地突然一沉。 为了掩饰这种突来的情绪,我信手把那件披风长出来的部分叠了起来,打算等一下比照着那道折痕把长出来的地方裁掉。不过这么做的时候,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我跟范达尔借了一把匕首,飞快地把披风上端按照自己的身高往背后折下去大约十几厘米,然后在披风上比好位置,一左一右竖着各划开了一道长约十五厘米的裂口,把披风往自己身上一披,再把双手从那两道裂口里穿出去,最后把披风的两侧像浴袍一样右片在下左片在上地往身上一裹,找了一根绳子拦腰系了个漂亮的结。这件过大的披风马上就变成了一件斗篷式的大衣。 范达尔吹了一声口哨。 109、Chapter 105 “哇哦,聪明的姑娘。”他赞美我,“这么一改造,看起来就漂亮多了。”他冲着我眨眨眼,“它在你身上可显得比在我身上好多了――就为这个,我也值得再去买一件新的披风。” 我还没说话,托尔就再度吼道:“范达尔!” 几乎与此同时,洛基操纵着飞船猛然往左侧一歪。我们都险些站不住,随着船身往左边踉跄倒去。还是范达尔及时托了我的腰一把,才使得我没有狼狈地栽倒在他身上。 我感到一阵窘迫不安,呐呐地向他道谢。但我的一句“非常感谢”刚刚出口,洛基操纵的飞船又往右侧偏去,这一次我已经有了准备,及时站稳了脚以后,下意识往外一看,赫然发现了擦着我们飞船的船身激射过去的光束和子弹! 我猛地回头,看见我们的飞船后面不知何时已经跟上来一艘阿斯嘉德的飞船,此刻认定了我们的动向,追在我们的飞船后面一通穷追猛打。而刚才洛基两次突如其来地操纵飞船左右倾侧,实际上是为了躲避后面那艘飞船的攻击。 托尔的脸色沉了下来,范达尔刚才那种笑嘻嘻地逗着我开玩笑的轻松表情也消失了,神色变得严肃。 但是被这样穷追猛打着,处于绝对劣势的状态下,操控着我们这艘飞船的洛基,却显得漫不经心似的,表情和托尔及范达尔脸上的严峻神色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他甚至还有心情抽空讽刺了一下我。 “咦,没被甩出去吗,约露汀?”他的视线在我的身上飞快地一掠而过,露出一个奇特的笑容。 那丝笑意里似乎带着一线愈来愈清晰的恶意,就仿佛他刚才在那艘黑暗精灵的t字形飞船上嘲笑简“哦天哪她死了吗”一样,那种无辜又傲慢的语气里含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小恶毒,我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对。 “我……我会更小心些的。”我选了一种自己觉得最无害的恭顺的答案,结结巴巴地答道。 可是洛基今天显然是嘲讽技能全开。 “你的那些小把戏呢,都上哪儿去了?……哦,你那个可怜的、贫乏的小小脑袋,不会已经被如何偷懒如何跳舞如何修改衣服占满了吧?” 偷懒……跳舞……修改衣服?! 这都是从何说起啊…… 我被他没来由的嘲讽技能喷得一阵灰头土脸。 我听见站在我旁边的范达尔咳嗽了一声,似乎有意无意地打断了洛基继续对我使用语言杀放大招。我冲着他又是感激、又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洛基突然把船舵扭向右方,我们来了个几乎九十度的大转弯,飞船右侧的铁翼擦过水面,激起了一道浪花;我们避过了一轮炮火齐射。 洛基又蓦地把船舵向上抬起,飞船的船头立即昂起,斜斜上飞,又一轮火光擦着船体下方飞了过去。 我想也不想地从船舱里立刻跳了起来,奔到洛基身旁,面朝后方,双手一扬,一道和我刚才在大殿里发出的防御光罩几无二致的透明光壁从掌心发出,逐渐在空中向着上下两方蔓延开来,试图挡住后面追击的那艘飞船。 洛基轻哼了一声,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说道:“here you go.”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指的是带上我这件事终于发挥了作用,还是后面那艘飞船终于撞上了铁板。 但是这个防御光罩不是一霎那就能顶天立地的,还是需要从小到大向外蔓延才能扩大防御范围,就如同阿斯嘉德本身的防御光罩――在黑暗精灵入侵的时候已经被摧毁的那个――一样。我刚才在大殿里要抵挡一些士兵很容易,只要把光罩的高度弄成与他们的身高相等就差不多可以算是成功了,但现在我要防御的是一艘高速飞行的飞船,范围要大得多,而且后面的飞船还在不断改变航向和攻击方向,所以这个光罩还没有完全形成,就被后面那艘飞船灵活地闪到光罩未及覆盖的地方,闪过了它的防御。 一见那艘飞船闪过第一道光罩,我立刻收回来,重新再布下一道。但这次留给我的反应时间更短,光罩的范围也更小,后面追击的飞船几乎是几秒钟之内又闪过了第二道。于是我继续布下第三道,对方再闪躲开去……这样恶性循环,我发觉只有防御是无济于事的,可是公然在阿斯嘉德境内用幻境之力狂殴追击我们的飞船?!我还不敢下这样的决心,不自觉地回头望向这艘飞船里头衔最高的托尔,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指令或暗示。 不过托尔显然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猜他大概认为后面的飞船速度太快,令我无法拥有足够时间布下防御幻境,所以他善解人意地转向了另外一个人。 “范达尔!” 咦?! 我惊愕地望向站在一旁的范达尔。他会有什么办法来给我多拖一点时间?我记得他只会舞剑而已。假如是洛基的话,或许他还能用用魔法来迷惑一下敌手;可是……范达尔?! 但是范达尔显然成竹在胸。我怀疑他和托尔事先已经计划好了。他听见托尔的召唤,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明白!”然后一只脚跨上船舷,双手抓起飞船的船体上牢牢系紧的一根粗绳,向我们点了点头,说道:“为了神域!”然后就姿态十分潇洒地从飞船上跳了下去! 我大吃一惊,急忙扑到船舷边,往下一看,只见范达尔抓着那根粗绳,借力在空中荡了大半圈,向后面那艘追击的飞船纵身跃过去,一下就跳上了那艘船。他刚一落地就一边喊着“不是故意针对你的,抱歉啦伙计们!”,一边毫不留情地三拳两脚把船上的士兵全部揍翻在地。然后,他站直身体,左手在额前一点,向着我们的方向还了一礼,当作致意。他额前略长的金发随着湖上的风轻轻飘动。 我长出一口气,此时才觉得双腿发软,一下坐在船舷边的木板上,右手扶着一跳一跳疼痛的前额。 这才刚刚只是个开始而已。我想。 即使摆脱了那些神域的追兵,这漫长的一天也不过才开了个头。等一下在黑暗世界瓦特阿尔海姆,等待着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飞船在洛基的操控下猛然在半空中转了个超过九十度的急弯,径直飞向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我觉得我们飞行的方向似乎是直冲着那似乎高耸入云的山壁而去的。 而且看来托尔跟我也有同感。他安顿好了简,站在船头,看到这不妙的航向,似乎警戒了起来,半是戒慎半是提醒似的喊道:“洛基?!” 我回头望向洛基的脸,看见他的表情仍然是那种扭曲的兴奋,脸上透出一种不管不顾、冷静里含着一点热切的光来。 他的声调依然平静,“要是轻而易举的话,那每个人都能做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金色闪亮的舵轮上滑过,操控着它,让飞船继续径直飞向那沉默的黑色山脉。 托尔似乎开始真的紧张起来;在他意识里也许还潜藏着对弟弟性格和行事上的不确定和不可信任的某种戒备心理,但此刻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这种情况令他的声音紧绷。 “你疯了吗?!” 高速飞行带来的风把洛基的黑发吹向脑后,他的双眼里突然射出一种冷漠决然的光芒。 “也许吧。”他声调平稳地回答他的哥哥。 下一分钟我们已经无比接近那座高耸坚实的山壁;托尔猛地俯下身去,扑倒在简的身上,右手握住她的肩膀,似乎试图保护她不受即将到来的猛烈冲击侵袭。 而我却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 ……难道,那条秘密通道就隐藏在这座山壁里?!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我的心头,我就听见身后洛基嘲弄的声音。 “想找死吗,约露汀?” 我蓦地回头望着他。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的目光一闪,很快转开了。 “抓紧什么地方,站稳。”他简短地说道,脸上嘲弄的表情消失了,虽然还带着一丝奇异的愉悦感,但那种表情里更多的是在他脸上少见的认真和肃然。他的视线越过我的头顶,望向山壁上方的某处。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作出了反应,立即弯腰紧紧拉住船壁上系着的一条粗绳。与此同时,我感到眼前一黑,一阵猛烈的擦撞随之袭来,我们的飞船飞入了山壁上的一道极其狭窄的洞穴内。 飞船两侧的铁翼不断擦撞着洞穴内部两旁的山体,爆出一连串明亮的火花。船体摇晃得厉害,我只好再用力一些拽紧那根粗绳。 耳边只听得一阵砰砰啪啪的撞击声,火花四溅,晃得我一阵阵眩晕难受,感觉像要晕车一样。飞船的速度愈来愈快,我觉得自己的眼前甚至出现了七彩缤纷的彩虹一样的光芒,不知道是穿越两大国度时必定会出现的现象,还是我已经被晃得视力减退,眼睛花了。 突然,我感觉空气里响起了一声轻微的爆炸,随即眼前闪现一团明亮的火光。砰的一声,我们的飞船下一秒钟就冲出了那条漫长得似乎无穷无尽的山腹通道,呈抛物线的轨迹下落,船腹啪地一声硬着陆了一下,把飞船里的乘客们都狠狠颠了起来。 我咕咚一声坐倒在船舱底部,托尔怒吼:“洛基!!!” 飞船重重接地之后又反弹了起来,此时正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世界中低空飞行。我听见洛基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和快活,还隐含着一点小小的得意。 “ta-daa!!!” 110、Chapter 106 瓦特阿尔海姆果然不愧是黑暗精灵的故乡。这里好像终年都难以见到一丝阳光。 不,别误会,这里也是有黑夜与白天的更替的。只是我所见到的白天,天空里也密布着厚重的乌云,层层叠叠的,将太阳几乎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透着点光芒的边缘,像是日全食一样。 瓦特阿尔海姆几乎全是山地,山峦上遍布尖利的碎石、沙砾和黑色的尘土。这里的风很大,一刮起来就兜头兜脸地裹挟着沙土,吹得人眼睛都几乎睁不开,像是沙尘暴。 日全食、沙尘暴……几乎所有形容不妙的天象的用词都可以使用在这里。我想。 我们穿过一个山谷的峡口,被密云遮挡的太阳有气无力地在层峦叠嶂的山峰后慢慢显出来。 两旁的山峰随着飞船的前行而向后纷纷退去,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幕极端令人心惊的景象。 有些山峰上建着依山势而起的数十层高的石头房子,也有一些有棱有角的带尖顶的建筑,整个造型的风格跟黑暗精灵的飞船倒是很像。我说不清楚那些建筑都是做什么用的,但是此刻它们绝大多数已经坍塌倾颓,七横八竖地倒在地上,一座压着另一座,像一片远古时留存到现在的沉默而神秘的黑色废墟。 我轻轻地倒抽了一口气。 这种凝重和凄冷的气氛夺人心魄,仅仅从这些废墟中就可以想见当年阿斯嘉德的波尔王――奥丁的父亲,托尔的祖父――率领的神域大军与黑暗精灵在这里经历了一番怎样惨烈的激战。最可怖的是,即使经历了那样死伤无数的惨重战斗,黑暗精灵仍然没有被彻底消灭。他们卷土重来,并且成功地实施了报复――杀死了神后弗丽嘉,并且期待着简为他们带来以太,借助以太之力重整旗鼓,使九大世界都回归黑暗。 我的心里慢慢地凉了下来。 黑暗精灵还有多少人?他们其中有多少人的身手是好到我们无法忽视的?就我所知,神后弗丽嘉无论是近身格斗还是魔法,都造诣深厚;洛基在这一点上颇得她的真传――但即使这样,她仍然轻易而迅速地被黑暗精灵杀害了,快得托尔甚至还来不及赶到她的寝殿去保护她。这是怎样恐怖而残忍的身手?! 我们这方只有三个人可以投入战斗。我并不害怕要自己上战场去面对那些残忍的对手。我害怕的是我们即使冒着叛国的罪名和生命的危险来到了这里,我们的计划仍然会落空。假如以太那么容易摧毁的话,它也不会被人当作能够和宇宙魔方一样威力巨大的能量来慎重对待了。 简仍然在前舱昏睡着。以太很显然地在一直持续着吞噬她的生命力和活力来滋养自己。我犹豫了一下,觉得既然现在已经暂时不需要我做什么事情,我最好还是上去看一看她,表示一下问候的好。 我扶着船舷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觉得双腿和全身都一阵酸痛。刚才那一下猛然接地可真狠,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又不像简那样有托尔帮忙抓住固定她,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尾骨隐隐作痛。 我忍不住用一只手扶着自己疼痛的后腰,慢慢地走到船头去,弯下腰来看了一眼面色青白的简,低声问道:“她……她还好吗?” 托尔没有看我,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刚才一通撞击中滑落的毯子重新细心地替简盖上,又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简在睡梦中不舒服地动了一下。 我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很多余。 我正打算讪讪地回到后舱去窝着,就听见正在掌舵的洛基也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坐了下来,右手单手扶着船舵,显得对托尔这种儿女情长的举动很不能适应似的,摇了摇头,说道:“要是这能量在我体内,我能做多少事啊?” 我愣了一下,有点不确定我所听到的究竟是一种抱怨、一种讽刺还是一种傲娇。 托尔却站了起来,经过我身边时冲着我点了点头,我忖度着他的意思是他有话要和他弟弟谈,让我留在这里照顾简。于是我也点了点头,在简的身旁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托尔似乎很满意我的识相,继续走向后舱,语气沉沉的。 “那你必死无疑。” 我动了动耳朵,总觉得这两句对话听上去有哪里不对。 托尔已经走到了洛基的斜对面坐了下来。他的弟弟盯着他,慢慢说道:“可是她都已经挺到现在了。” 托尔侧着身子坐着,这种姿态可以让他一边监控他的弟弟,一边监控我们这边,确定简没有出什么新问题,或者我突然暴起把她掐死之类的――淡淡答道:“她在很多你根本不了解的地方都很坚强。” 我现在渐渐觉得这两兄弟的对话听上去是真的有点奇异了。 洛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抱怨似的假设如果他以太上身会怎么样,托尔就说虽然简没事但他一定活不下来。这话虽然听上去像是跟他弟弟在针锋相对,并且捍卫简的人格和坚强的特质,但是一细想就让人觉得明明是说明在他心里,他的弟弟比女汉子简娇贵柔弱得多――哦漏!我就知道这兄弟俩整天都在相爱相杀!现在简昏过去了,我要不要也跟着装昏一把?他们让我感到自己呆在这里很多余啊! 我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洛基的声音。 “该告别了。” 我猛地抬头,却看到洛基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他没有讥讽地笑,也没有夸张地嘲弄,他的脸上明明就是一副得出了和我刚才所想的差不多结论的样子! 托尔却没有看向他的弟弟。他的脸上仍然是肃然和坚毅的表情,低声说道:“但不是今天。” 洛基大概没有想到他的哥哥会断然拒绝吧。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今天,明天,再过一百年,也无关紧要!”他陡然站了起来,紧盯着他那不肯面对现实的哥哥。“既然已经动了感情,你将永远难以割舍!” 我惊愕至极地望着他。 heartbeat。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嘴里吐出这个字眼。 我还以为他会一直拒绝理解或正视这个字眼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呢。 原来他完全明白。他只是一直不屑于理会而已。 洛基的声音愈来愈高,“你唯一珍视的、最爱的女人终将从你身边被夺走……” 托尔忍无可忍地提高了声音,转过头瞪着他的弟弟。“哦,这下你满足了吧?!” 洛基飞快地截断了他哥哥的话。“我的本性里没有满足这个词。” 托尔愤怒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本性里也没有放弃这个词!” 我总感觉他们之间的言语交锋里已经渐渐带上了一丝火药味。洛基的眼睛一瞬间眯了起来。他微微侧身,又露出了先前惯用的做作而嘲弄的神态,说道:“不愧是奥丁的儿子!……” 这种表情似乎也激怒了托尔,他站起身来,走到洛基面前。 “不,不只是奥丁。”他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怒意和激烈的感情,就好像那些自从他们的母亲身亡之后所有他强自压抑着的情感和哀痛,都在这一刻,他分隔已久、疏离已久的弟弟面前,突然爆发出来了一样。 111、Chapter 107 “你觉得只有你得到了母亲的爱吗?!你得到了她的魔法,而我得到了她的信任!”他冲着洛基吼道,看起来就像是两个重新回到了三岁,正在幼稚地争夺母亲的宠爱和注意力的小孩子一样。 毫无疑问他这种直戳别人肺管子的言语攻击奏效了。洛基猛然向前倾身,接近他的哥哥。 “信任?!”他脸上的那种做作的嘲弄消失了,代之以无比严肃而认真,还带着点急切地想要知道的表情,追问道:“那是她的遗言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我的视线竟然有点朦胧了。 他原来一直都非常的在乎。 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一点,并且也是这样告诉弗丽嘉的,但是现在眼看托尔只用了一句话,就能把先前以简作为武器,把托尔的小心肝戳得像蜂窝一样的洛基重新打回原形,他先前占尽上风的言语优势一秒钟之内就化作满心急切、毫不掩饰的追问,还是令我感到有一点心酸。 而洛基并没有因此停止。他瞬间就联想到了更多事情,语气变得激切而愤怒。 “信任你?!然后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这种严厉的指控一霎那就击溃了托尔的自尊和冷静,他吼道:“那你在地牢里又帮了什么忙?!”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洛基伪装起来的冷漠和嘲讽。他完全抛弃了他那层总是虚伪而嘲弄、不动声色的面具,几乎像是要把喉咙喊破一般地嘶声吼道:“那是谁把我关进去的?!那、是、谁、把、我、关、进、去、的?!” 这句话里蕴含着的无限伤痛使得我震了一下。 而托尔看上去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你心里见鬼的应该很清楚!”他大吼道,随即伸手抓住洛基的衣领,一把将他按倒在他身后的舱壁上。 “你见鬼的很清楚是谁把你关进去的!!” 洛基的后背撞上了金属的舱壁,发出咚的一声响。托尔左手揪着他的衣领,右手甚至已经紧握成拳举了起来,看起来似乎下一秒钟就要把他巨大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他弟弟那苍白而英俊的脸上。 我惊恐得蓦地一下子站起身来。 可是再下一秒钟,我就打消了上前劝架的主意。 因为我突然发觉,托尔是不会真正去打他的弟弟的。即使在中庭的曼哈顿街头那次,洛基在斯塔克大厦的楼顶捅了他肚子一刀,他最后也没有真的和洛基正面对决。他只是加入那些中庭的漫画大英雄们,去揍齐塔瑞人的外星大军而已。那回真正揍了洛基的,是绿巨人。 我慢慢地摸索着,靠着舱壁站稳了。 ……我在这里还是真多余。我想。 那两兄弟是在吵架没错。可是他们怎么能吵着吵着就火花四射,弄得我这个无辜的旁观者都差点眼瞎了呢? 哦,那闪闪发光,历久弥新的兄弟情啊――我开始觉得洛基刚才有一句话说得也没错,今天,明天,再过一百年,也无关紧要;反正和神o相比起来,生命是如此短暂的简小姐啊,注定要成为这夹心的炮灰的。 有许多小问题在我心头开始窜来窜去,像一群小耗子那样不安分,咯咯吱吱地,咬得我心口发痛。 比如,洛基干嘛老是要针对托尔的女朋友呢?就连暗恋托尔的希芙都比他大度好吗?他表现得简直像个心爱的玩具被抢了的小孩子一样,又是愤怒又是不甘――哦,能成熟一点吗,先森?! 比如,托尔为什么刚才要回答“你很清楚是谁把你关进去的”呢?!他是想指责洛基自己幼稚而邪恶的行为把自己最终送进了神域的地牢,还是想告诉洛基,下判决的是他们的父亲奥丁,他当时并不在场,也并不知情,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刑罚呢?! ……我觉得脑洞开得太大,下场只能逼死自己。 在这个时刻――托尔和洛基两兄弟险些互殴起来的时刻――他们两人的鼻息都变得粗重了一些,彼此都红着眼眶,像两头斗牛一样怒气冲冲地对峙着;但很快地,托尔就首先松开了手。 他吸了吸鼻子,用一种类似窒息一般的、竟然似乎快要落泪的声音,恼怒而痛心地说道:“……她不会想要看到我们打起来的!” 那句短短的话里蕴含着一种真正的痛苦。这是我第一次在神域公认的第一勇士,总是以一副肌肉硬汉的形象出现的雷神托尔身上,看到他脆弱不堪的另一面。他吸着鼻子,好像下一秒钟痛苦的眼泪就会掉出来一样,又气又急又是痛心疾首地瞪着他那总是不听话,总是难以管教、难以取悦的弟弟,似乎除了这句话之外再也找不到什么适合的言辞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但是他的弟弟却露出了类似“哦放轻松点哥哥这事儿我懂的以前不是常发生吗这真的没有多严重的”那样的表情,像个淘气的弟弟般,露出一抹和稀泥般的笑意,好像试着想要哄骗和说服哥哥跟自己一道继续作怪似的。 “呃,她应该也不会真的感到震惊了吧。” 即使是站在离他们有一点距离的船头,即使洛基此刻脸上是带着一种狡黠而调侃似的笑容,我却仍然能够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对于往事的怀念。他的神情分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柔和得多,听着他面前的哥哥发出一声叹息,他的唇角微微抿了起来,向上勾起,浮现出一丝“你看吧以前真的就是这样的”的笑意。 托尔好像一头困兽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即使他此刻是背对着我的,我也可以想见他脸上的表情――毫无疑问,一定是狠狠瞪着面前这个不听话的弟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新变回以前那个又聪明、又敏锐、又纯良而容易相处,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一起去冒险,一起去每个地方,用一双湿漉漉的明亮眼睛崇拜似的盯着自己的好弟弟―― 可是,我想,那样的好弟弟,也许从未存在过。或者,那样的好弟弟,早就已经消失了,从此再也不可能回来。 而洛基注视着托尔的表情也很奇怪。 他仿佛已经从托尔的表情里读出了他这个笨蛋哥哥一切不切实际的冀望。但是他未置可否,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打算配合哥哥这样的奢望,重新做回一个乖巧聪明的好弟弟似的;但是他的薄唇微微抿起,唇角淡淡浮起一个会心的笑容来,就好像他无声地在说:哦,哥哥,你知道的,事情从来都是这样的――很多事情或许会改变,但有些事情却永不改变,不是吗。 那种神情似乎打动了托尔――自从我们从中庭归来之后,托尔就一直谨慎小心地避免与他的弟弟直接碰面,好像生怕洛基再说出或做出什么事情,就会对他们之间已经变得十分脆弱了的兄弟之情造成沉重或毁灭性的打击,而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看到那种兄弟决裂的事情发生;但是现在,他仿佛突然放下了所有的小心与防备,痛苦而伤感地注视着他的弟弟,声音嘶哑,似有一丝哽咽。 “……我真希望我能够相信你。”他说。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地向后退去,仿佛打算就这样结束这场小小的争论走开。 我看到洛基脸上那个淡淡的笑容消失了。 他仍然右手扣住左腕,就好像横放在胸前的双臂就能够保护自己不会与什么时候突然暴起的托尔再度陷入殴斗似的。他也依然背靠着船舱的板壁,就那样注视着托尔又伤感、又痛心、又颓废地转过身去走开;他的薄唇渐渐地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什么表情都消失了,只留下一种仿佛蕴含着某种决心的肃然。 他慢慢直起身来,绿色眼眸深不见底。他眼中、他脸上流露出来的某种情绪令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惊。 “那么就不要相信我这个人。”他的声音从未如此沉凝而肃然。 “――相信我的怒火吧。” 112、Chapter 108 我们的飞船继续在黑暗世界的城市的巨大废墟之间飞行。寒风呼呼地刮着,吹到我脸上来,令人觉得分外冷冽酷厉。 托尔并没有回到船头这边来,而是站在距离船尾的方向舵不远之处,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前方的景象。 洛基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好像在专心驾驶着飞船飞行。船上的气氛低沉压抑得可怕,就如同整个黑暗世界给人的感觉一样。 我也只好继续怏怏地呆在简的身边发呆,偶尔善尽自己的职责,替她掖一掖被风吹开的被角。 就在这一片寂静无声的飞行中,简突然睁开了双眼。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当我注意到简的眼眸中那种异样的光彩――应该是以太在她体内翻滚的象征――时,我的心不知为何,一分分冷了下去。 简甚至没有看向我一眼,也并没有去看船上的其他人――她慢慢地爬了起来,无视了船尾的托尔询问似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的声音,眼神奇异地转向飞船行进的正前方,如同一个被人操控的、中邪的偶人,双手撑着船舷,上身往前探出去―― 我沿着她的视线往半空中看去,心脏却陡然一停! 在她视线的尽头,阴暗天空中浓密的乌云里,渐渐地有一艘极其巨大的十字形飞船,慢慢现出原形来。 简用一种极其低沉的声音,吐出一个我们都已很熟悉了的名字。 “玛勒基斯。” 托尔当机立断。 “洛基,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要降落下去。” 洛基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但是飞船的确是慢慢地降低了高度,最后稳稳地降落在一片山崖背后,背风的洼地里。 洛基选择的降落处地势颇为低洼,而那艘巨大的十字形飞船看起来则会降落在山崖另外一侧崖下的平原上,所以这座山崖就成为掩藏飞船和我们一行人踪迹的天然屏障。不得不说,在地牢里关了这么久以后,他聪敏的心智还是一点都没有被消磨掉。 托尔率先跳下飞船,然后回身把简从飞船上接下来。我就站在简的旁边,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紧跟简的步伐也跳出去。 我左右为难了还不到五秒钟,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带笑的声音,语调意味深长,有如昂起头来咝咝吐信的毒蛇。 “现在才想临阵脱逃已经太迟了,我可敬的幻境之神。” 我倏然打了个冷颤,立刻转过头去――洛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的身后。刚才那句话他是俯下身来,嘴唇几乎贴在我耳边说出来的。在黑暗世界寒冷狂暴的风中,他的吐息都几乎像是冰冻的,吹拂在我耳畔,使得我几乎立刻就机伶伶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挺直背脊,大声说道:“我并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我决不会这么做!我来是因为我想要帮忙……” 听到我斩钉截铁的回答,洛基却弯起了漂亮而敏锐的眉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哦?这是你的真心话吗,约露汀?”他笑着反问我,就好像大战在即,他还是很有闲心与我聊天似的。但是他薄唇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几乎带着锋利的荆棘,刺得我浑身发痛。 托尔在船下的空地上大吼:“洛基!!” 听见哥哥喊他的名字,洛基脸上的笑意漫开来,向着我似乎很无奈似的摊了摊手,说道:“女士优先。……请吧。” 现在并非和他谈心或表白衷肠的好时机。我勉强把到了嘴边的辩白都咽了回去,沉默而顺服地转过身去,有点笨手笨脚地爬上了船舷,然后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 这次当然也没有一个老派绅士一般的好心人美国队长在下面接着我。不过作为他新发展的基友,托尔也很有潜质学习他那一套绅士的作派。在我重重落地,几乎崴到了脚的一霎那,托尔从旁边伸过手来,有力地挽扶了我一把,使得我免于了一场因为腿脚一软而结结实实地脸先着地的危机。 我狼狈地站直了身子,喃喃地向托尔道了一声谢,然后就听见自己的身后又传来一声嗤笑。 ……接二连三被男神耻笑的我,心灵简直疲惫不堪。 我故意装作没有听见洛基发出的那声嗤笑,沉默地跟随着托尔和简的脚步往山崖的方向走去。 瓦特阿尔海姆刮起的狂风愈加猛烈了,掀起了遮天蔽日的沙尘暴。黑色的沙砾被大风卷起,啪啪地打在我们的脸上和身上,使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加快脚步跟紧了托尔和不知何时已经跑到前面去的洛基,摊开手刚想施放一个小小的透明幻境把我们一行四人都罩起来,免得再被风沙洗脸,就听到走在第一位的洛基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哦,约露汀,我劝你现在还是不要轻易使用你那点小把戏。” 这一句话引得托尔和简纷纷看向我。我感到一阵窘迫,低声解释道:“我只是想用一个小的幻境罩住大家,免得再忍受风沙的侵袭……” 洛基轻声地笑了起来,语调晦暗不明。 “哦,相信我,约露汀,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可比风沙的侵袭严酷得多了。和那些危险比起来,风沙其实压根不算什么。” 托尔也许是听不惯在这种危急时刻洛基还要玩幽默或开嘲讽,他眉头紧皱,低声喝道:“……洛基。我们眼下第一要做的事情,是注意山崖下的敌人。” 洛基低声呵呵地笑了开来,夸张似的微微弓下了一点身子,猫着腰放轻脚步,像一匹矫捷的黑豹那般,缓缓接近山崖的边缘,戏谑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应道: “是的,当然,遵命,哥哥。” 尽管如此,我也不敢再随意动用自己的能力,打消了施放幻境的念头,我也放轻了脚步,低头紧跟在他们身后。 洛基在距离崖边还有几米处的地方谨慎地停下了脚步,蹲低了身子。托尔扶着简,也同样停在他身后,弯下腰去,似乎在避免着过早暴露我们的形迹。 我有样学样地跟着他们,半蹲半跪在洛基身体的另外一侧,微微探出了头,往山崖下小心翼翼地张望。 那艘刚才从半空中的云层里渐渐现形出来的巨大十字形飞船,此刻已经降落在山崖下的荒原上。它的背景是仍然阴晦不明的天空,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只露出一道有气无力的淡金色边缘在发着光,像是日全食时的景象。风卷着沙砾,噼噼啪啪地击打在荒原的地面上、山壁上、那些黑暗精灵的金属盔甲和面具上。大风在整个黑暗世界狂舞肆虐着,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惊的类似野兽啸叫一般的声音。 我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身旁的洛基此刻的表情,却看到他的双眼眯了眯,薄唇也严肃地抿紧了。 我很少看到他露出这么严肃凝重的表情。也许这正是因为我们眼下所面临的几乎是一场绝境――且不说我们和山崖下的敌人那悬殊的人数差距,而且我们要面对的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强大力量。 黑暗精灵沉寂已久,因此以太也声名不显,阿斯嘉德的历史书里对过去那段征服历史又讳莫如深,无论是当年的波尔王最后究竟怎样处置黑暗精灵一族,还是关于以太粒子这种神秘力量的详尽知识,全都闪烁其词,记载极少。 我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托尔突然沉声说道:“……我们先退后一点再说。” 113、Chapter 109 所有人都很意外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托尔瞥了我和洛基这个方向一眼,大概是不满于我们两人并没有立刻听从他的命令后退,他又沉声重复了一遍。 “我们暂时退后一点。……在下去之前,我有话要说。” 我眼巴巴地盯着洛基,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自己应该怎样行动的端倪。但是我发现洛基的神色里迅速地掠过一抹很淡的狐疑,就好像托尔的这道指示也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似的。不过今天一直到现在为止他都表现得十分配合,就像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弟弟一样,所以他也并没有立即质疑托尔的指令,而是保持着先前的蹲姿,微微欠身,往后退了大约十来米远,才站直了身子。 托尔扶着简,也退了下来。虽然在这个位置已经看不到山崖下发生的一切,可是刚才那群排成一横排,慢慢向山崖的方向走过来的,白色头发、尖耳朵的生物的影像,却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令人没来由地一阵紧张。 我是被他们半路才临时决定带上的打手。我并不知道他们都有什么计划。按理说,只要有洛基在,我就不应该担心这整个计划的完美性――他的智慧和自尊心都不允许他让自己投入一个彻头彻尾仅仅只是去送死的破计划里。可是我仍然心跳得厉害。 我紧张地把视线投向洛基,却听见托尔率先发言了。 “……你得留在这里,约露汀。” 我先是一阵迷茫,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片刻之后,当我确信自己听懂了他这个莫名其妙的指令之后,我又感到一阵大惊失色。 “你……你说什么?!”我惊讶地反问托尔。“假如不让我也去参加战斗的话,那么我来此岂不是全无意义吗?对方的人数远远多于我们,我也参战的话,至少……至少可以保护简,让你们可以毫无顾虑地全力投入战斗!……” 我的理由听上去冠冕堂皇,十分具有说服力。但奇怪的是,托尔却并没有被我的理由说服。 他深深皱着眉头,仿佛也显得很疑惑似的,脸上挂着“我也不明白但这件事没得商量”的表情,说道:“我刚刚才记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在黑暗精灵进攻阿斯嘉德之后,父亲有一次曾经提起过……不要让约露汀接近他们。” ……奥丁的命令?! 我感觉自己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回头看了一眼洛基,他脸上的神情也有点松动,像是有点费解为什么奥丁会没头没脑地下这种奇怪的命令,又仿佛像是在嗤笑着“那个老头大概已经疯了吧所以才会净是下一些荒唐至极的命令”。 我也觉得奥丁现在的精神状况有点成问题――看他下令封闭阿斯嘉德一切进出的通路,坐等黑暗精灵送上门来跟神域一道同归于尽的决定就知道了。而且他疯狂而不顾一切地下令追击托尔,几乎要把神域仅剩的那点防御值都招呼在他现在唯一寄望甚殷的长子身上,也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公正、客观和冷静的判断力。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不让简接近他们还有情可原,因为她身上有着那群黑暗精灵梦寐以求的什么“以太”玩意儿;可是不让我接近又是打哪门子的哑谜!! 托尔看了看我们三人的表情,困惑地继续说道:“也许……也许是因为,黑暗精灵追求的黑暗,和约露汀所主宰的幻境,有……某种联系?还是你在幻境里可以虚构出和他们渴望的黑暗一模一样的环境?……不然的话为什么其他神o没有这样的禁令?” ……给跪了!黑暗和幻境能有毛关系啊!而且我还能虚构出足以令黑暗精灵正常生存的黑暗……这不就等于推测说那群黑暗精灵万一发现了我的能力的话,就会打算在我的幻境里躲一辈子吗!我对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这么大的信心!大哥您的脑洞是不是开得大了一点啊!还有奥丁!老爷子拜托您能不能不要致力于专注和接近你两个儿子的所有雌性生物作对啊!虽然我和简那样的学霸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但好歹我们两个弱女子对你的儿子们也没存什么歹意,你至于提防我们到这样的地步吗!…… 一千一万句吐槽瞬间就在我心里变成弹幕在疯狂刷屏,但是山崖下那群黑暗精灵快要发现我们了,我们暂时没空开辩论大会。 托尔当机立断。 “你就留在这里,约露汀。不要出来……除非我们三人都无法回来。” 最后一句话太惊悚,我忍不住立即打了个冷颤。 “……不过那种情形大概不可能发生。”托尔继续冷静地说道,“但为了以防万一,你就留在这里作我们最终的后援吧。” ……给跪了!大哥你能不能说话中间不要大喘气啊啊啊啊!!你知道听到那一句话的瞬间,我的心脏都陡然涨大了十倍,险些就要因为惊恐和担忧而爆裂了好吗! 洛基突然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 “你就是个傻瓜,愚蠢到总是不听话,是不是,约露汀?”他笑着摇了摇头,就好像对我的愚蠢和不识时务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似的。 我愣了片刻,呆呆地回答道:“我知道我是个傻瓜……可是……” “哦,承认吧,你从来就不会乖乖地听从别人的指令。”他似乎带着一点没好气似的说道,“总是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可是,现在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刻。” 他的脸微微沉了下来,表情变得冷凝肃然。 “我想你大概没搞懂现在我们面对的状况……我们的计划就像在悬崖边上走钢丝一样,非常危险,不容有失。假如你成为了一个有可能妨碍计划执行的不安定因素的话,你最好就呆在这里。” 我低低地倒抽了一口气。 我想我现在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们的确是打算去以生命为赌注冒险。 并且,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取出简体内的以太,而是为了去向杀害他们母亲的罪大恶极的凶手复仇。 我尽量忽视胸中升腾的那股不安和忧虑,深呼吸了一下,才抬起头来,迟疑地望了洛基一眼。 这里很危险……也许比眼下的阿斯嘉德还更危险。而且我们还带着一个以太上身的简,她可是个不/定/时/炸/弹。 何况他和托尔还打算去向那个暗黑终极大boss复仇。跟那个人的邪恶和强大相比,洛基的那点恶作剧简直就不够看的。 我突然想到洛基从前在去彩虹桥,打算毁掉约顿海姆的时候,仙宫三勇士曾经气势汹汹地来找我兴师问罪。我险些被沃斯塔格扼死,挣扎中无意中从自己的身体里逼出一点幻境变幻成的小火苗才把他摆脱。那个时候,沃斯塔格又惊又怒地责问我,我的火之力,是不是洛基给我的。 ……自己的能力,是可以传递给别人的吗? 114、Chapter 110 我的心里念头一动,几乎马上就觉得身体里的一股暖流在跳跃,仿佛跃跃欲试似的。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洛基,能……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这个问题简直就像我突然使用了雷神之锤,从天空里引下雷电之力,霎那间就把其他三个人都劈焦了一样;不仅仅是托尔和简瞠目结舌、震惊万分地盯着我,活像是我一瞬间额头上长出了洛基头盔上的山羊角似的;而且洛基也微微一愣,目光闪了一闪,似乎瞬间想要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一转念,淡淡地说道:“哦。” 这一声“哦”不置可否,但我就当作他答应了吧。 我咬了咬牙,冲上去,一把抓起他的双手,用自己的右手握着他的左手,另一边反之。我们的掌心两两相对,我感到他的手掌宽大而微凉,修长的五指顿了一下,居然奇迹般地也缓缓合拢起来,反握住我的手。 我紧张地抬起头,冲着他的脸笑了一下。然后我催动身体里那股暖流,从我们交握的掌心汇入他的手掌中。 洛基神色不动,那双绿色的眼瞳却微微睁大了一下。他神情里的变动太细微了,我觉得托尔和简一定不可能注意得到。 我知道他感觉到了我们手掌之间能力的传输和能量的流动,于是冲着他又灿烂地笑了一笑。 “能帮我一个忙吗?” 洛基的目光闪了闪,似乎带着一点疑惑,又有一点提防,就好像他害怕我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更加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一样。 这个表情令我感到一阵好笑与心酸。我眨了眨眼睛,把里面的一点脆弱的水光眨掉。 “能赐予我无穷无尽的勇气与力量吗?” 洛基微微一愣,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了更清晰的困惑与狐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天真又纯稚的孩子,仿佛浑然不知我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何等黑暗艰苦的险境。 我的心脏突然猛地拧了一下。我不再犹豫,毫无预警地往前一扑,整个人厚颜无耻地扑到他身上,双手环绕过他的胸膛,紧紧贴在他背后。这一次拥抱几乎要用尽我全部的力气与勇气。 我踮起脚尖才能够得着他的耳边,趁着托尔和简被我的大胆举动吓住的时刻,飞快地在他耳畔说道:“那是幻境之力。你只要心里认真反复想着你想要的幻境,就可以用出来。” 洛基的身体微微一僵,几近无声地轻哼了一声,当作是对我的提示的回应。 他当然不会跟我客气什么“把力量都给了我的话你等会儿用什么”之类的废话。我这么想着,笑了出来,微微欠身前倾,用力地环抱着他的后背,觉得这样做的话仿佛就能从这个拥抱里无限地汲取和产生新的力量。 因为我抱得太用力,而我们之间很不幸地存有一定的身高差,他不得不随着我的力度微微弯下了腰,双手因为被托尔那副“只有雷神之锤的拥有者才能解开”的神秘手铐铐住的关系,仍然放在身前,但是却没有如同我事先想像的那般趁机用力把我这个不识相的非礼者顶开,而是好像不知道应不应该用力把我隔开,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一样。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又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千言万语,一瞬间都如同新生的那股力量一般,挤拥在我的胸口。我唯一能够想得到的话,只有一句。 “一定要活着……”我贴近他的耳边,喃喃地说道,“一定要活着回来。算我恳求你……” 隔着重重甲胄,我仍然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瘦削修长,蕴含着能够令我充满勇气去战斗的力量。 自从最初见面一直到现在,好像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又好像近得仿佛只在昨天。他曾经是个傲娇的、出色的、快乐的、被眷顾的孩子,一直到深藏的身世被无情掀开,父亲拒绝了他的靠近和仰赖,哥哥不理解他的偏激和追求,他自己放手掉下了彩虹桥下的深渊……然后就是和那股神秘力量的合作,滋长了亟欲证明自己的野心,在人间的中庭儿戏似的掀起了一阵风暴……父亲宣布他永久的刑期,哥哥也不再愿意原谅他,母亲爱他却无能为力……直到现在,黑暗精灵入侵仙宫,母亲不幸身亡,哥哥无奈之下向他求援,大概这又燃起了他对家人的渴慕和希望吧? 渴慕。这个字眼多么严重,多么可怕。 我知道有些人为了这个字眼可以拼命,可以去死。 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多发挥一点他那些隐藏着的邪恶和心计,不要那么快地就去送死。 仙宫和中庭有多少神o,多少超级英雄,都挡不住这些神秘、酷厉、冷血而恐怖的黑暗精灵。现在我们只有两个人――托尔和洛基――去面对他们。 我一瞬间突然想起洛基在神盾局的那艘会飞的航母上,为了阻止我发动冰封幻境支撑关着托尔的牢笼时,对我说过的话。 那时,他说:【即使我们是神o,但是……一个神又能够死多少次呢?正如……你脚边倒着的那个人刚才所说的那样,要不要让我试一试看看?】 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一经浮现,就不受控制地反复回荡。他说着这句话的语气和声音仿佛在我脑海中愈来愈鲜明,激发了我心中强大的希冀和求恳,以及更强大的恐惧。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洛基的双臂移动了一下,他腕间手铐上的锁链发出一阵轻轻的撞击声。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他的双手往自己的右侧挪动了一下;这个动作使得他得以腾出一只手来,掌心从后按在我脊背上,轻轻拥抱了一下,低声含笑说道:“你也是。” 我大大地愣了一下,下一秒钟那句“我爱你”就已经涌到了嘴边,几乎令我脱口而出,“洛基,我……” “嗯?什么?”他微微笑着,收回了双手,随即轻轻用了一点力气,将我的身体推离他一点点,低下头望着我,脸上的表情意外地平静而柔和。 我哑然,勇气一瞬间突然被抽空了一样,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我会拼命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拼命的人,我觉得有一个就够了。所以你……所以你……” 洛基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听着我这段临时改口、愈说愈愚蠢的临别赠言,眉毛愈挑愈高,最后居然笑了出来。 那个笑容十分真切,看起来竟然像是某种发自真心的笑,让我惊讶而茫然地呆住了。笑意令他雕像一般清晰深刻的脸部线条倏然放松而柔和,他笑着伸出手,伴随着腕间的锁链一阵清脆得像风铃般的叩击声,他的右手掠过我的肩头伸向我脑后,像抚摸一只宠物猫一样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又滑到我的后颈,轻轻抚摸了两下。 “是吗?”他笑着说,“好姑娘。” 冷不防陡然被发了一张好人卡,我觉得简直像是当头一闷棍。 但是他突然又毫无预兆地低下头凑近我的脸前,含笑轻声说道:“我很高兴,米瑟缇丽丝。” 115、Chapter 111 他们就那么离开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原地――留在,距离山崖边上还有好几十米的地方。 我并不知道接下来托尔和洛基还有什么绝妙的计划。但即使他们的计划再天衣无缝,他们还是要以两个人的力量去对抗黑暗精灵的十几人,几十人――以及简体内那股神秘而强大,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以太”。 根据我以前翻书时偶然看到的粗浅记载,“以太”似乎是只有黑暗精灵才能够自如而圆熟控制的强大原力,否则当初的波尔王也不会下令将其深埋在一个隐秘之处,而不是干脆摧毁它。 现在,一切都能够尽如人意吗?托尔和洛基两个人,真的可以取出简体内的以太,并将其和黑暗精灵一道摧毁吗?! ……我不知道。我只能在焦虑不安的等待中祈祷。并且,尽量不让过于恐怖的猜测和设想占据我的头脑。 ……他们的计划顺利吗?他们可以骗过那些恶棍吧?我可不会天真到以为他们仅凭两人之力就可以明刀明枪地把玛勒基斯抓住,然后强迫他替简解决那个以太附体的困扰;那么,他们一定有一个巧妙的计划,或许还要演戏――这是洛基擅长的事情之一―― 我正在双手合十低头祈祷,却忍不住胡思乱想着,忽然间感到一阵莫名其妙而突如其来的恐慌和惊怖,仿佛那座高高的山崖之下正在发生着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最危险的节点上――而下一秒钟,或许就是曙光到来的时刻……或者阿斯嘉德王子们的末日! 我陡然抬头。 天空已经被染成了一片血红。狂风大作,风里隐隐约约还有一种不祥的、恐怖的声音传来,令我浑身的血液一瞬间都冻结成冰。 天空里,那些血红血红的、液体一样的物质仿佛在流动着,旋转着,令人目眩而反胃。 ……难道那就是以太?! 我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倒退了两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往后一下坐倒在地上。 我跌倒时两手撑地,掌心被粗粝的山石立即划破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天空里那片血红的颜色不自觉地充满了恐惧,仿佛它们会形成一个深渊,一旦我被吸进去,就将万劫不复。 它们仍然在缓缓地旋转着,飘荡着,邪恶的气息从天空里散发出来,仿佛形成一个罪恶的渊薮;那个巨大的漩涡中,似乎有一个低沉而令人恐怖的声音,无声地、缓缓地在说着: 【来啊――过来这里――能够得到我的力量的子民们――过来接受我对你们的赐予――】 我猛地转身一下伏在地上,双手掩住耳朵。那种强大的威压和恐惧感已经压倒了我的一切感官。我前世和今生两辈子加起来,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呆在这么黑暗、这么恐怖的地方面对这一切,心惊胆战地等待着,害怕着未可知的敌人和结局;心脏跳得飞快,仿佛下一秒钟都要冲破胸膛,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可是尽管我已经捂住了耳朵,那个声音似乎还是要无视一切阻力地传到我耳朵里。 【快过来……只有你们才配拥有这一切……你们才是黑暗世界的主宰……】 我觉得自己心跳的咚咚声也在自己耳边疯狂地响着,混合着这种似有若无的恐怖的声音,几乎要慢慢一刀一刀剜空我胸口那个心脏原来的位置。 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像是毒蛇的信子舔舐在我身上,一点一滴地侵蚀我的身体和精神,使我因为强烈的恐怖和畏惧而僵硬麻木;我觉得自己紧绷着的神经已经到了它们能够承受的极限,突然“砰”、“啪”地几下,一根根地绷断了。 突然,我看见天空里开始翻滚着明亮的闪电和惊雷,它们开始往一起集聚。 ……是托尔!托尔在使用他的雷神之力! 我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放了下来,撑起上半身,双手十指都抠进了地上的泥土里,却浑然不觉。 ……托尔打算做什么?是要用雷电之力摧毁以太吗?! 那一束雷电冲向已经集聚在一起的血红的以太,发出明亮的光芒。骤然间,山的那一边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我猛然打了个寒颤,一翻身爬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以太被摧毁了吗?! 我的心头顿时一阵狂喜。 但是这个美好的幻觉几乎在一分钟之内就被打破了。 山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伴随着托尔那把雷神之锤使用时发出的嗡鸣声,锤子重重击中人体时发出的沉闷响声,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山那边情况危急! 怎么……怎么可能?!以太难道没有被摧毁吗?明明刚才我看到它在半空爆炸的……连雷电之力都无法消灭的邪恶力量――那么洛基、托尔和简怎么样了?!山那边到底有多少该死的、凶暴的黑暗精灵?! 我仰头望着那艘仿佛顶天立地的、巨大的黑色十字形飞船,心头翻滚着几乎要绞碎自己五脏六腑的恐慌和忧惧。 我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喜欢的那个人,势单力薄地在一个我所无法看到、也无法触及的地方,和数十倍于己的神秘酷厉的敌人战斗,而我自己竟然什么都不做。 我想到他身边去。想站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拼尽全力地去保护他,和他并肩作战,捍卫他的安全,帮助他完成他的心愿。 不管伟大而先知的奥丁都说过什么,不管他禁止我接近黑暗精灵的真正理由是什么,我都不管了! 我连滚带爬地往山崖那边冲过去,一路上跌了好几跤。我奔到山崖旁边,刚刚往下张望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幕令我心脏骤停,血液倒流的景象。 托尔正在跟那群黑暗精灵搏斗。而洛基居然呆在简的身边,看起来竟然是在……保护她?!但是我还来不及惊讶,下一秒钟,我就看到一个身材巨大、脸上带着一副狰狞面具的黑暗精灵突然朝着洛基和简的方向丢出一个发着红光的小圆球。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洛基一下把简猛地推到了一边。那个小圆球随之飞到,在他身后的半空中猛然爆炸了。爆炸的烟云里陡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我看到洛基走避不及,身体蓦地被卷起飞到半空中,像是要被那个漩涡吞噬掉!而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倒悬在半空往后飞去的时候――他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我似乎感觉眼前的一切突然都变成了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在我的视野里无限扩大。洛基苍白的脸和向前伸出的双手在我视线里那样清晰,可是他始终保持着沉默,连一声惊呼或者求救似的喊叫都没有发出来。 这一幕在我眼前陡然和记忆里他松开手,坠下彩虹桥的那一幕重叠了起来。那一次,他也是这样,双手向两旁伸展开来,轻飘飘地坠下,像一只展翅的大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这一次,我距离他和那次一样遥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和不可置信,像是还希望能够活着,但是他仍然沉默,任由那种死亡将至的表情在他脸上定格。 这种场景瞬间撕裂了我的心。我感到自己的心脏伤口淋漓,汩汩地流着血,然后突然在胸口砰的一声,炸得粉粉碎碎。 我想也不想地直跳了起来,双手斜斜向前伸展向洛基的方向,掌心发出明亮得近乎眩目的白光。那束巨大的白光束瞬即激射向远处的半空中那个漩涡的方向,似要把洛基拉扯回来,又仿佛是要直接摧毁那个噬人的黑暗漩涡。 可是我的幻境奔袭的速度不够快,仍然不够快。 正当洛基眼看就要被漩涡吸进去的一霎那,一道红色的身影从旁边横空出世,疾冲了过去,扑中了洛基的身体,将他撞飞到了一旁。几乎与此同时,我发出的白光幻境终于射到了漩涡近前;我的手腕轻轻一抖,那束光芒瞬间变成了阳光一般的淡金色,径直冲进那个漩涡里,只听砰的一声,那个漩涡被炸得粉碎! 116、Chapter 112 我站在高高的山崖边上,弯下了腰,按着自己抽痛的胃部,似乎再也站不直了一样,剧烈地喘息着。 托尔和洛基几乎是立即就重新站了起来,我听见托尔又是惊异、又是恼怒地训斥似的吼了一声:“约露汀!!” ……他一定是想骂我不听话。 洛基却站在那里,手里仍然紧握着一柄匕首,一边喘息,一边回过头来望着我。他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蹭了一下嘴角,脸上的表情阴晦难辨。 而这个时候,我却发现那个已经背冲我们走到那艘巨大的十字形飞船门口的那个黑暗精灵――他显然是那群坏蛋的首领――猛然转过身来!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他在那里,发出叹息一般低沉而可怖的声音。 “你……是……谁……?!” 我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这个时候才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我暴露了自己!我让黑暗精灵们发现了我!他们将会做什么?打算把我一起杀掉吗? 我并不怕会失败,看起来那些黑暗精灵也并没有多少人,除了那个刚才暗算洛基的大个子之外,其他的人应该不会给我们造成太大的压力。可是我害怕未知,害怕奥丁的禁令背后的真正原因。 奥丁阻止托尔带着简来到黑暗世界,是因为他想在仙宫把那些杀害了他的爱妻弗丽嘉的刽子手们一一杀绝,并不是因为神o或者凡人不可以来这里。可是他为什么唯独不让我接近那些黑暗精灵?难道我的幻境对他们来说没有用?还是太有用?……又或者,他们对拥有幻境操控之力的人或神o格外痛恨,必将杀之而后快?! 我瞬间脑补出好几个不祥的原因,但是没有一个能够真正解释我此刻心中的疑惑。 我自从以前在中庭时,洛基试图厘清我真正的能力在哪里,帮助我发展出一整棵技能树的时候,心里就有点疑惑了。 按理说,我是幻境之神,但是幻境并非万能,我起初觉得自己的幻境最大的用处应该跟洛基的幻术一样,骗骗敌人自己去送死还可以,为什么后来我试着调整身体里蕴藏的精神力和力量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发展出了“幻境攻击”这项技能? 而且这项技能还很强大。我从未试着去练习,这种技能好像是十分自然地在我身体里浮现的那样,只要我在心里想好等一下要用幻境如何攻击,攻击哪里,又要造成什么样的效果,再将力量的使用和输出控制好的话,往往就能顺利达到我想好的效果。 这项自身领悟的技能实在太强大也太奇特,我都不敢去深究它为什么会出现,我又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能够拥有这么逆天的技能。虽然它跟段世子的六脉神剑一样时有时无,不太可靠,可是一旦精神力强大了起来,力量激增的话,对敌还是很强悍的。 我又不是魔法师,也没有学过任何魔法,更不是近身格斗系的女武神,那么这种攻击系的技能是如何理论结合实际,并且无师自通的呢?! ……难道,就是因为这点特别之处,我才值得黑暗精灵下手?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打算捉我回去研究还是把我立毙当场,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下场。否则,奥丁何必特意警告托尔,让他盯着我离那些坏蛋远一点? 我的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惊惧。 可是我不会后悔。 虽然即使我不现身,看起来托尔也完全能够赶在洛基被漩涡吞噬的前一刻救下他,我还是十分庆幸自己赶来了。 这个时候,我听到那个黑暗精灵首领――他应该就是玛勒基斯吧,现在他的大名在神域可是如雷贯耳,可止小儿夜啼了――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山崖上的那个女人――你是谁?!为什么不也下来加入你的同伴们呢?”他阴阴地、低沉地笑了起来,“还是因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我一愕。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挑拨离间吗?还是激我上当的伎俩?! 我下意识地慢慢站直了身子,并不回应他。 玛勒基斯也不多跟我废话,直接回头对他身后紧跟着的那个戴着个恐怖面具的大个子――就是刚才暗算洛基的那一个!――说了几句话,然后我就惊恐地看见那个大个子点了点头,竟然一转身,径直冲着我站立的山崖这个方向大步走了过来! 我立刻意识到玛勒基斯竟然真的打算向我发难! 他不去解决显然在阿斯嘉德地位更重要、能力更强大的雷神托尔,不去解决洛基和简,而让那个最恐怖的大个子冲着我过来――他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他知道托尔是阿斯嘉德的大王子,未来的国王;他也知道简是那个被以太附体的女人;也许他不知道洛基就是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但是洛基很明显也是托尔的帮手,而且战斗力一定比我强上太多――在这种情形下,我仅仅只是发出了一个并未能够真正救下洛基的白光幻境,就值得他亲自下令首先对我下手?! ……难道,我的幻境之力,真的那么重要?!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这时,我看见托尔挥舞着他的雷神之锤,径直向着那个戴着恐怖面具的大块头冲了过去,和他缠斗到了一起。 我错愕地张大了嘴。 托尔?他打算把简先放到一旁,来救我? 我知道和我比起来,简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脆弱的凡人。我有战斗力,我应该像玛勒基斯刚才说的那样,冲下山去加入我的同伴,和他们并肩战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缩在托尔的庇护之下,等待他或者显然并没有出手帮忙之意的洛基替我解决这些坏蛋。 但我还没有想清楚,就听见洛基的喊声。 “跑!约露汀,快跑!” 我下意识地望向他,却赫然发现他也已经被剩下那几个黑暗精灵包围了。那艘玛勒基斯登上的巨大的黑色十字形飞船浮空而去,在半空中渐渐消失了踪影。 我想也不想地就一伸手,一道白光从我掌心激射而下,飕地一下卷起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一个正向洛基背后偷袭过去的黑暗精灵头上。 这个声响好像再度引起了那个大块头的注意力。他一挥手将托尔摔得老远,又转过头来一步一步重重地向着山崖上走来! 托尔几乎是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再度冲到了那个大块头身前。 一股冰冷的恐惧感像毒蛇一样从我的四肢百骸慢慢攀爬了上来。 ……托尔可是阿斯嘉德第一勇士,他的战力也在这个戴着恐怖面具的大块头面前不堪一击吗?! 这时,我再度听到洛基的喊声,他的语调里甚至带着一点气急败坏的情绪了。 “快跑!!” 这一次,我几乎一秒钟也没有停顿,转过身连滚带爬地向后跑去。 我拼命地跑着,脚下即使绊到东西,即使扭了脚,我也在颠踬之后重新调整了自己重心,继续往来时的方向跑去。风灌满了我整个鼻腔,从我大张的嘴里直接灌入我的肺里,那些冷厉酷寒的气息在我胸口鼓胀着,似乎要涨裂我的胸膛。 我一口气跑到了一处山洞附近。洞口有块大石头挡着。我并没有直接钻进洞里,怕万一那个大块头或者其它黑暗精灵真的赶了过来,给我来个瓮中捉鳖就糟了。我只是躲在那块大石头后面,以此作为掩体,向外张望。 我气喘吁吁,感觉自己的肺部下一秒钟仿佛就要炸裂了,好不容易才平复了自己的正常呼吸。 117、Chapter 113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0日: 前方高能预警【不 等了仿佛很长一段时间,并没有人追上来。 我忐忑不安,不知道洛基和托尔怎么样了。刚才我逃开的时候,托尔好像还在艰难地和那个大块头缠斗,而洛基被一群黑暗精灵包围――我不记得简躲到哪里去了,但是,老实说,我现在也不太关心。 我试探地往外走了一点点,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的声响传过来。于是我又走了一点点。 一切如常。这片山崖上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山头的砂石带起来的沙沙声。 我想了想,又走回那块大石头之后,借着它的阻挡,悄悄地在掌心里发出一个透明的幻境来,把自己整个人都罩得严严实实。 我再三确认这个幻境可以遮掩我整个人,决不会露馅之后,才放下了一点心,走出来,愈走愈快,最后竟然又重新疾奔了起来,向着刚才一路逃过来的方向跑过去。 愈是接近刚才那片山崖,我就愈是觉得奇怪。 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刚才他们打斗的时候发出的拳拳到肉的沉闷撞击声、还有摔在地上发出的响声都没有了。 我一边狂奔着,一边感觉自己的心像浸满了冰水一样,沉沉地坠了下去。 ……这段路为什么如此漫长?!就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尽头一样――假如不是要维持着自己身上这个给自己隐形的幻境,我真恨不得解除了它,然后不管不顾地飞起来,直接从山崖上俯冲下去,尽快赶到那片荒原之上,看一看他们都怎么了,我走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我终于重新回到了那片山崖边。站在崖边,刚刚往下望了一眼,我就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阴晦的天色下,天空仿佛沉得要直接压到头顶上来。荒原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看打扮毫无疑问是黑暗精灵的尸体。应该就是刚才包围洛基的那些坏蛋们。看来洛基已经把他们给解决了。 那个大块头不见踪影。到处都是破碎倒塌的山石碎块,看得出来这里方才必定是经过了一番场面惨烈的苦战。 可是除此之外,那片荒原上已经空无一人。 我的心一沉,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不再呆站着张望崖下的情况,直接从山崖上跌跌撞撞地冲了下来,冲进刚才的那片战场。 可是我没有看错,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除了那些尸体之外。就连刚才那艘浮空消失的黑色十字形大飞船,也不见了。 我游目四顾,感到一阵不解、失落和恐慌。 托尔呢?洛基呢?简呢?剩下的那些坏蛋呢?…… 为什么会没有一个人?! 我的目光继续在四下扫视,心头的疑惑、忧虑、失落和惊恐正在继续累积。 难道他们三个人还是被那些坏蛋抓走了?还是他们三个人已经赶跑了那些坏蛋?假如他们胜利了,为什么他们没有出来找我?但假如他们失败了,为什么这里会一切如常?为什么那些黑暗精灵没有追上来,按照他们的首领刚才的命令把我一起逮了或杀了?…… 我感觉那种巨大的不安和惊恐已经愈涨愈大,使得我的耳朵里轰轰响,太阳穴一阵发紧,心脏重一下轻一下跳动得毫无规律,血液涌上了头顶。 突然,我的视线里好像猛然撞进了一个什么奇怪的物体。 哦不,那不是物体,那是一个人! 我疾冲向那个平躺在地上的人,愈是接近,愈能看清那个人身上的衣服。长长的、衣袂分成六片还是八片的马甲,绿色的衣袖、式样别致的甲胄―― 天哪!是洛基!!! 我的理智登时砰地一声,炸得粉粉碎碎。 我疯了一样地冲向他身边,可是真的到了他的旁边,却突然感到双腿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就好像是陷入了灭顶的淤泥里一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他的身体俯下身去,却不太敢正眼去望他,更不敢去碰触他。 我怕我会看到他那一片死白而无生命的面容。更怕我会碰到他冰冷僵硬的皮肤和身体。 我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脸。但即使我有这么巨大的勇气,我也看不清楚。我的头脑里一阵阵的晕眩,双眼发花,视野里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死了。可是假如他没死的话,为什么他要这样静静地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为什么他不再起身说笑或者恶作剧了?为什么托尔会甘心把他放在这里自己离开?…… 我感觉身体里原先流动着的力量慢慢放缓了速度,最终停止了流动,仿佛凝固在我的身体里,陷入了沉睡一般。我不再能够感觉得到它们的活力与气息了。 假如说原先那些力量是一只灵巧地在我身体里窜来窜去的豹猫,那么现在它就是一只陷入沉睡且不知道何时会醒来的冬眠的熊。我能够感受到我所有的愤怒、悲痛、哀伤、绝望、不可置信等等情绪继续在我的身体和心中累积,但却不知道这些累积起来的力量何时还能够再爆发出来。它们就如同一簇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当鲜明炽烈的燃烧过后,留下的只是一丛呛人的、死寂的灰烬,慢慢在半空中飞舞然后飘落,在我的身体里慢慢沉伏下去,最后埋葬了我的心脏,我的意识,我的躯壳,我的一切。 我想我之前自黑的果然没错。我确实是一只他的召唤兽。而现在,也许再也没有人能够召唤得出来我身体当中蕴藏着的巨大力量了。 汹涌的泪涌上眼眶。而它们甚至没有费心在那里停留一秒钟,就冲出了我的眼睛,一瞬间就在我的脸上流成两条小河,沿着我的脸颊和下颌都滴落到我的衣襟上。 我的心脏绞扭着,像是有一只冷酷的大手在攥紧它一样,一下被拧到这边,一下又被丢到那边。将它连系在我身体上的那些细弱的血管和肌肉似乎下一秒钟就会因为不堪重负而断裂。我感觉我的心脏似乎要活生生血淋淋地从我的胸腔里被掏出来了。 他刚刚还好好的,大声地冲着我吼着,要我快跑。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我的安危。即使他是有其它原因的,甚至仅仅只是因为害怕遭受我愚蠢的拖累,我也难以忘记他在那些黑暗精灵的包围中,冲着我大喊的一幕。 ……可是现在呢?他为什么没有跑?为什么躺在这里不再起身了? 我这么喜欢的,这么努力地想要他活下来的那个人,难道就这么死去了?他是怎么死的?又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是不是因为我刚才愚蠢地暴露了自己的形迹,招来了黑暗精灵的注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的嘴唇不停地在颤抖,抖得说不出话来。咽喉里梗着一个巨大的硬块,几乎要令我窒息。我的全身都在发抖,仿佛风轻轻一吹,就可以吹透我那颗心脏已然碎裂的胸口;现在那里是一个血肉狰狞的大洞,我怀疑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停止了流动。 “哦,不……洛基……为什么……”我终于能够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来,我伸出左手,极轻极轻地尝试着打算去碰触他交叠着覆盖在自己胸口上的双手。我怀疑那双苍白而修长的手之下就是他致命的伤口,可是我不敢看。 我的左手极慢极慢地在空中一点一点接近他的手背,当我的指尖终于落下,碰触到他的肌肤表面的时候,一丝冷意从我的指尖直窜入我的身体。那淡淡的一丝冷意有如一柄利剑般劈开我的身体,巨大而沉重的悲痛一瞬间似乎撕裂了我整个人,我发出一声尖厉的狂叫。 “不……!!!” 118、Chapter 114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1日: 前方继续高能预警【不 本章的配乐,大家大概都很熟悉,是前年的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主题歌,young and beautiful。 之前也想过要使用别的歌,但是总觉得力度不够【不。。。 总之,最后是听着这首歌在写这段重头戏的,大家感兴趣的话请和我一起欣赏~~ 我把左手整个覆盖到他冰冷的手背上,五指陡然痉挛了起来;猛烈的悲愤、沉痛、不解、绝望都于一霎那间在我胸中爆开,泪水倾泻而下,我哭得浑身抽搐,不能自抑。 “为什么要死……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死……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哪里错了……难道是因为我不够努力吗……我已经很努力地想让你活着了……哦,天哪!……我、我真是个傻瓜……假如……假如能够让你活着……其它什么都不重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为什么不早一点这么做呢……可是……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还能做什么呢……” 忽然,在我的痛泣中,我似乎听见一个极轻极轻的声音,带着一丝气虚,飘进我的耳朵里。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乍然听见这句话,一瞬间我还没做出反应,眼泪仍然不断地从我眼里涌出来。但我因为极度的悲伤而变得有丝迟钝的大脑,就像一部已经老旧的机器一样,极力地想停下来弄个清楚,每个链条都慢慢绷紧了,试图勒住自己那犹如脱缰野马一般狂泻而去不由我控制的疯狂的悲痛;最后它终于砰地一声停了下来,再努力了几次之后,那些齿轮开始缓慢地吱吱嘎嘎地反向运转起来。 ……洛基?! ……洛基的声音?! 我一霎那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为自己是因为过度悲恸而出现了幻听。 可是下一秒钟,那个声音就把刚才我隐隐约约听见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为了让我活着……做什么都可以?” 我啊的一声失声大叫,猛地往后跌坐下去。 我咚的一声坐到了地上,震惊至极地看着洛基那张一片死白的脸上,眼睑忽然轻轻地动了一动,随即十分艰难地掀了起来――然后他那双绿色的眼眸就重新映入我的视野里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 他仍然仰躺在地上,虚弱地喘着气,双手捂着胸口。 我突然扑上去,用力扳开他捂在胸前的双手,然后看到他掌心覆盖之下的重重甲胄间的缝隙中,深色的衣服上有一小块更加深的颜色。用手摸一摸,有点湿意,还略微有一点黏黏的感觉――确实是血迹。 我觉得一瞬间自己的心脏被猛烈地抛向空中,又呈自由落体状陡然坠下,砰地一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粉粉碎碎。我大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感觉好像呼吸比他还更艰难一些似的,双眼通红地瞪着他,身体里有一种野蛮的愤怒,在我耳边张狂地叫嚣着,想要撕碎我的头脑和理智。 “你……!!!” 他突然艰难地咧开嘴唇笑了一笑。那个笑容虚假至极,但是我发现自己似乎从没有像这一刻那般怀念着他的这些谎言与假笑。 “我……我受伤了……”他断断续续地说,“差……差一点就……” 我瞪着他,觉得自己的头脑里一团混乱,情绪也复杂得难以言喻。 他眨了一眨他那两片看上去似乎无比沉重的眼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又合上了眼睛。 我猛地举起了右手,掌心迅速蔓延开一片明亮的白光。 他突然抽出一只手,反手按住了我的左手手背,带着一点艰难的喘息,断断续续地说道:“……别……别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这里……不安全……” 我的右手一凝,掌心那片直径已经达到五六米的白光倏然消散。 然后我重新伸展右手的五指,将它缓缓覆盖在洛基胸前那处伤口之上。我的掌心谨慎地发出暖白色的光芒,不多不少正好把他一个人的身体笼罩住,并没有向周围扩散的意思。 过了一阵子,我听见洛基在喘着气轻声地笑。 我感到一阵愤怒和不解,右手按了他的伤口一下。 他脱口“哦!”地低叫了一声,但是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疼痛的感觉。 “……为什么?!”无数个问题一瞬间突然全部从我四肢百骸的各个角落里疯狂地拥出来,我难以置信地问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托尔呢?他又去了哪里?他为什么眼看着你……却仍然把你丢在这里走掉了?!” 洛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突然笑了一下。 “托尔……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跟着那个中庭女人走了……” 我瞠目结舌地听着,感到一股炽烈的愤怒腾地一声涌上我的心口,烧得我的理智疼痛难当。 “他就……就把你丢在这里?跟着简离开了?!” 洛基费力地掀起眼睑来看了我一眼,突然又短促地笑了一声。 “要不然……他还能对我怎么样?背着我的……尸体一起走?” 我的理智啪地一声绷断了。 “拜托别说那个字眼!!” 洛基微微怔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有点迷茫而朦胧的笑容。那个笑容像一层轻雾一样笼罩在他脸上,隔绝了他其它的表情。 “理智点……约露汀。他大概还等着众神之父……派人来给我收尸哪。”他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佻和冷酷的语气,令我浑身不舒服。 我决定抛开关于托尔的问题不再追究。托尔一定是被他骗过,以为他死了。而自从我们离开阿斯嘉德之后,虽然可能托尔那几个好基友替我们挡住了绝大部分追兵,但奥丁必定十分愤怒;他一定会再派人直接到这里来,把我们抓回去,或者,替我们收尸。 他可以忍耐他的次子下落不明,我带着一点寒凉和讽刺似的想着。 但是他绝对不能够忍耐他的长子跟着那个中庭女人跑掉。 “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决定我必须问清楚这个问题,否则刚才那些沉重到几乎要压垮我生命的悲痛,和现在这些在我胸腔中辗转翻腾着的冰冷而炽热的被欺骗的愤怒,都不会消失。 洛基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一声。 “我只是……只是突然想到我可以……这是我的一个机会……” 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呢?他没有说下去。 他是什么时候突然想到的,又是什么时候构思好这整个计划的呢?我也不知道。 我注视着他的脸,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痛苦。 “这是你原本就计划好的吗?”我轻声问道。 洛基脸上的笑容慢慢凝滞了。当他重新微笑着回答我的时候,我感觉就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个僵硬死板的面露笑容的面具。 “我的答案重要吗?” 我的心微微一抽。 在那一瞬间,我仿佛能够劈开弥漫在这黑暗荒原上的浓雾,直接看到他隐藏得非常非常深的内心。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我却觉得已经够了。 他其实是想反问,我的真话重要吗。 我没有再追问,而是突兀地说道:“……isorry.” 洛基闻言,微微挑眉,瞥了我一眼。他脸上极淡的、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像是种伪装,在那层伪装之下,谁也不能真正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他的视线在我的脸上仅仅停留了几秒钟,就往一旁飘开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假如你想表达你的歉意,就帮我一个忙。我必须秘密潜入阿斯嘉德,现在。” 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现在?他还敢回阿斯嘉德?在托尔的眼中,他已经死了!在别人的眼中就更糟,他是叛徒,逃犯,卖国贼……他甚至连一个手下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在阿斯嘉德单打独斗就能够成事吗?即使阿斯嘉德的防御已经破烂得不剩下什么了,那些黑暗精灵假如再打过来的话就有可能要玩完,可是他只有一个人,还受了伤,阿斯嘉德那些人挡不住黑暗精灵,难道还挡不住他吗? 119、Chapter 115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2日: 前方持续高能预警中【。 配乐也继续使用2013年的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主题歌,young and beautiful。 试听: 我想我一定是把这些心里的纠结都写在脸上了。因为洛基的脸色突然暗了一下,颇为不满地反问道:“怎么?……你觉得我回去……就是去送死的吗?!” 我脱口而出:“求别说死这个字眼!!” 洛基一下子就被我这句话给噎住了。他向天翻了个白眼,似乎很受不了我的愚蠢反应似的。 我喊完才觉得自己反应太激烈了,有点心虚地把声音放低了八度,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已经在我眼前死了两回了。每次我的能力都会被吓回去……” 洛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急切地一下握住我的左手,追问道:“你说什么?你的能力呢?” 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招认道:“……吓跑了。” 他的计划里居然有我的存在?那么他是在黑暗世界的荒原上临时决定装死的时候,才打算用一下我的能力秘密潜回阿斯嘉德;还是一开始在神域的大殿里停下飞船来叫我一起走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来上这么一出,所以必须得带上我?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跟他有关的事情都不能深究,一深究的话不是自己郁闷得吐血,就是会吃大亏。 我看到洛基那因为受伤而显得苍白得更过分了的漂亮脸孔上,露出一个非常吃惊的表情,眉毛几乎要扬到发际线以里去,丝毫不在意那些细细的抬头纹;睁大了的眼瞳在阴暗的天色下呈现出一种晶莹透明的美丽绿色,嘴巴都微微张开了,那副表情居然引得我有一点想笑。 于是我就笑了。 “我没有说过上一次你跳下彩虹桥坠入深渊以后,我以为你死了,感觉身体里的力量一瞬间都被冻结之后抽空了,之后就很难再使出那天的那种大规模幻境的事情吗?”我故意稍微夸张地作出一点惊讶的样子,“我以为你知道――现在又是这样,我的力量消失了一多半,也许可以带你去个别的什么地方,但是用幻境之力秘密潜入阿斯嘉德,还要做点事情,就……” 洛基好像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乖乖地等着他发言,膝盖都跪麻了,不自然地歪了一下身体,试图调整一下姿态。 这个动作似乎一瞬间就把他惊醒了。他没好气地撩起眼睑白了我一眼,说道:“我就知道,每当我想要利用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值得利用。” 我盯着他,有点惊讶于他的反应,过了几秒钟,噗地一声笑出来,突然俯下身去,谨慎地避开了他胸口的伤处,将自己的额头顶在他的肩胛上。 这个姿势让我的嘴唇刚巧悬在距离他心口极近的位置。我几乎可以透过他的那一层层金属、皮革和麻质面料的衣服,听到他沉重、缓慢而清晰的心跳声。 “我请求你不要放弃我。”我一本正经地说道,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的母亲神后弗丽嘉那天在英灵殿外,请求我做相同承诺的一幕。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他,约露汀。别放弃他。 这个曾经温柔平和地这样请求着我的慈母,已经化作星尘,消失在这个尘世里了。 她一定当初也曾经暗暗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决不放弃她的小儿子吧? 但是现在唯一还愿信守这个誓言的人,只剩下我了。 我就知道有朝一日我的三观和节操,都总会碎成渣渣。 当你的男神愈来愈不可挽回地往黑化和邪恶的道路上奔去的时候,你还有希望把他拉回来洗白吗?当那些从他的恶作剧开始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逐渐累积起来消磨掉他所拥有的一切时,你还能指望一切可以回到从前吗? 我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把他扔在这里,自己回到仙宫去,然后跟他一刀两断,以后在仙宫默默无闻地终老。二,尽全力把他带回去,然后不得不跟着他一起上他的贼船,节操泪奔三观不存,八百年后说不定能以一种“北欧神话里邪神洛基最重要的帮凶,被爱情蒙蔽了理智,起初纯白后来黑化的幻境女神”的形象被那些地球人写进书里。 ……我想被写进书里。我带着一丝自嘲和玩笑的情绪,这样想道。 但即使不会被写进书里,即使没有弗丽嘉当初的请托,我也不会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他是个坏神,但也是个有良心的邪神。他有很多种更坏的手段来掀翻仙宫,报复老爹,可是他都没有选择。 ……好吧我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脑残粉给男神洗白的节奏了拜托你们都不要来阻止我谢谢!!! 我将自己的额头用力地在他的肩上顶了两下,提醒他还没有回答我的请求。 洛基异乎寻常地又沉默了几秒钟,才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调说道:“这是你最终的选择?……真让我印象深刻。” 我用额头顶着他的肩胛,闷闷地笑了出来。 ……是因为我一直表现出一副“虽然你是我男神我可以为你掉节操但是不能毁三观”的正派模样,结果他现在在阿斯嘉德看起来已经山穷水尽了,我反而表示三观神马的可以先放一放反正我被爱情蒙蔽了理智决定当你的第一个召唤兽了咩? 我笑着笑着,眼睛里有眼泪流出来,沿着我的鼻梁滑下去,直接滴到他的衣服上。 我哑着嗓子说道:“在中庭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吗,我本来就是个穷光蛋,所以这么选择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洛基又沉默了片刻,像是回想起了那些远远没有今天这么糟的时光,低哑地说道:“……太天真了。” 我一瞬间就想起了他和托尔在纽约的土豪金斯塔克大厦楼顶互殴的情形。那个时候即使是互殴,看起来都这么有爱。而现在呢?他们不再是一家人了。阿斯嘉德的第一家庭,已经毫无挽回余地地破碎了。 我低低一笑,答道:“女人就是这么天真而感情用事的动物。这是真理。你知道了以后,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洛基的右手仍然搭在我平放在他胸前的左手手背上。他的掌心冰凉,像是从未温暖过一样。 他突然短促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让你来教我东西。” 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答道:“……那是因为也许别人并没有他们看上去的那么容易看透。” 我感到洛基的身体突然紧绷了一下,就好像我这句话是什么尖锐的武器,一瞬间刺穿了他的身体一样。 “包括你吗?”他突然问道,语调里带着一丝寒冷的尖锐。 我的双眼一瞬间微微睁大了,好在我现在仍然用额头顶着他的肩胛,整张脸都极近极近地悬在他身体上方一寸处,他应该看不到我的任何表情。 “我想你应当知道我的感受,”我慢慢回答他,“……知道我都在想些什么。在你面前,我没有秘密。” 我没有说出来的一句话是,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打算连我也一道计算在这个完美无缺的计划里吧? 利用假死来彻底洗白自己在阿斯嘉德的名声和案底,使得所有人对他都完全放下了戒心;这个时候再潜入阿斯嘉德,想要隐在暗处搞点什么小动作,就容易得多。因为不再会有人提防他了;谁会去防备一个死人呢? 至于我,他虽然在中庭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我并不是一个盲目地、百分之百听话的召唤兽,但是他应该会认为我还是易于操纵的吧?而且我身上那一整张技能树的树状图,不管怎么说,对他来讲还是有点诱惑力的吧?而且现在他让我亲眼目睹了他假死的一幕,从感情上来说,我应该会比以前更容易操控,也会比以前更容易倾向于他这一边吧? 他不相信任何感情,包括爱情。但是他一直认为感情是最好操控的东西。所以他挥霍和透支着他的家人对他的感情,歉疚、悲哀、担忧与信任。当最后这些东西都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之后,他能够操纵的感情,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问题在于,我是否甘心就这样被他操纵。 120、Chapter 116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3日: 高能预警暂时告一段落【。 本章的配乐换了一下,这次用的歌是以前在圣诞节那篇番外试阅时也使用过的,everybody lies。 ============================================= 呼~~赶在情人节之前总算把这段重头戏写完了~~:)我听见他的声音响在我头顶的侧上方,似乎虚无缥缈得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空间。 “我希望……你这一次可以证明……你值得我这样做。” 值得他什么?有限的信任吗?还是把假死的秘密只透露给我一个人? 我的左手与他仍然放在胸前的双手交叠,他的左手在最下面,我的左手覆盖在他的左手上,他的右手又覆盖住我的左手。他的双手冰凉。 我慢慢蜷曲左手的五指,紧紧握住我掌心下他的左手。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洛基。” 他静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掩藏在他肩胛处的阴影里的双唇微微动了一下,唇角浮现一个很轻的微笑。 “我们回去。一起回去。” 他沉默了一秒钟,然后说道:“……好。” 我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直起上身,再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撑地,有点艰难地站起来。双腿因为保持蹲跪的姿势太久而发麻,我低下头去活动着脚踝。 在我视线的余光里,我看到一双长腿的小腿部分和那双穿着长靴的脚出现在那里。洛基应该是自己已经站起来了。 我刚才没有去搀扶他,我知道他这种骄傲到极点的人,不会接受他人因为他脆弱而伸出的援手。何况我已经给他治过了伤,他应该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视线的余光里,突然扫到很奇怪的一幕。仿佛有两道金色的光芒,紧贴着他身体两侧由上到下滑了下来,贴着他小腿的曲线,掠过脚踝和靴面,然后钻进地里不见了。 我猛地一抬头,视线刚好看到他的胸口位置。 他站在那里,依然身姿笔直,觉察到我的动作,他朝我微微一笑。 “嗯?怎么了,约露汀?” 我盯着他胸口那处完好无损的衣服和盔甲,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那里一丝血迹也没有,看不出有任何刚刚受过伤的迹象。 而且……我们回阿斯嘉德又不是衣锦还乡,而是秘密潜入,他用得着还特意整理一下自己的外形吗?! 我慢慢抬起头来望着他英俊的脸,感觉血色一瞬间从我自己的脸上褪了下去。 “……幻术?!刚才那是……幻术?!”我喃喃地、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其实并没有……并没有……” 洛基一怔,脸上瞬间浮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他刚刚含着的一抹浅笑慢慢退去了,重新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是他的缄默说明了一切。我感到一阵锥心刺骨的、混合了被欺骗的痛苦和刚才悲恸到极点的怨怒的情感迅速涌上了心头。我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胀,无数的问题一瞬间又从我心底突破了理智强自压抑的界限,无遮无碍地冲出我的咽喉和唇齿间。 “你……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托尔不可能丢下还有一口气的你,所以在他眼里你一定是已经死了!你的幻术可以做到这一点吗?!可以让他以为他触摸到的你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吗,就像我刚才一开始所误会的那样?!” 我原本以为他是伤重濒死之际暂时闭气或者用别的什么方法,骗过了托尔,也骗过了我。刚才我的情绪大起大落,从绝望至极到喜悦难当,在这种大喜大悲之间的转换间,还必须立刻面对足以影响我今后命运的立场选择,我一时间被这一切冲昏了头脑,并没有仔细思考他的整个假死的计划。 但现在我又发现了他不仅仅是假死,他还诈伤――即使我知道他的幻术效果惊人,可是他一旦受伤的话,托尔决不可能站在原地远远地看上几眼就算了,更不可能轻易放弃他,就这么离开瓦特阿尔海姆;那么他究竟是用如何高明的幻术来骗过托尔和我的眼睛,达到自己的目的的?!我还记得我发现他的“遗体”的时候,地上的石头甚至都染满了他的血!我决不可能看错! 我吼出这一连串的问题,声音甚至都喊得有点嘶哑了。洛基的双眼飞快地眨动了几下,然后他的右眼微微眯了一下――这种表情就表示他确实是遇到了极为棘手难缠的问题,我熟知他的这种表情,虽然他并不常用。 “还记得你在那山崖上送给了我什么吗,”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貌似无辜的提醒,但一眼看去极其虚伪的笑容,“我不得不说,你的礼物……是非常有帮助的。” 我愣了一下,瞬即想到了那个厚颜的拥抱,以及我紧握住他的手,将幻境之力注入他掌心的一幕。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拿这个来帮助自己完成他人生至此最关键、最绝决,也是最完美的一次骗局。 我呆愕地回视着他,感觉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混乱过。 “你……你是说,我的幻境之力……帮你制造了这场……足以骗过所有人的幻术?!” 我很想说,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啊。我只是想要单纯地出借一些我唯一可以给予的力量,希望在他和托尔对敌的时候会有一些帮助……可是现在,为什么他要藉由这种绝决的假死来给自己制造走出地牢的机会呢?难道他帮助了托尔消灭以太和黑暗精灵,这种功绩不足以让他被赦免吗?他以后难道只能生活在幻术伪造出来的陌生人的面孔之下,永远也没有以本来面目堂堂正正见光的机会了吗? 万一托尔有一天发现了这一切的真相,又会作何反应?那会导致他们兄弟彻底的决裂吗,又或者是更糟的结果――我瞬间想起了我从斯图加特的书店里找到的那本关于北欧神话的书,一个要命的字眼“诸神的黄昏”立刻跳入我的脑海里,像是有人当头给了我重重一锤那般,砸得我眼前一阵金星直冒,后背上立时出了冷汗。 洛基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许他已经看出我压根不需要那个答案了。事实上,我现在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当时头脑一热之下将幻境之力送给他的举动,到底对我们两人来说是好还是坏,对于我们今后的命运来说,又究竟是有帮助还是完全错误。 “……即使这样,你会放弃我吗?”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反问道。他那双似乎能够勾魂摄魄的绿色眼眸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要一直望进我的灵魂最深处去。 我呆呆地望着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今天一天我所受的心理冲击实在是太多也太巨大了,我怀疑自己可怜而脆弱的小心脏再也负荷不起他的任何恶作剧。 他见我不答,忽然又微微俯下身来,凑近我的脸,轻声说道:“我可以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约露汀。你可以现在就走,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你――” 我张了张嘴,觉得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了。 他说要再给我一次反悔的机会。假如我现在不转身离开,我永远都会这样被他戏耍于股掌之间,是吗? 他温柔而残忍的绿色眼眸里,似乎毫无一点对我的感情,只有高高在上的怜悯和嗤笑。仿佛在说着:瞧,我知道你是坚持不到最后的。你的誓言就像小孩子一样轻忽不可信。你这个胆怯的、单蠢的姑娘,最好的生活就是离开我这个阿斯嘉德的罪人,回到你那棵大树下去,单纯平淡地过完一生――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不。” 洛基在那一瞬间突然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就好像我简单明了的回答多么令他不敢置信似的,微微偏着头看着我的脸,说道:“……什么?” 我挺直背脊,直视着他,重复道:“不。我不反悔。” 洛基盯着我,仿佛过了许久许久之后,他蓦地灿然一笑。很难判定那个笑容里有着多少真心的成分,可是却晃花了我的眼。 “真是个愚蠢的姑娘。”他用一种无情而客观的语气评价我。 “……你就是个傻瓜。”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这两句刻薄的评语,我的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弯了起来。 洛基扫了我一眼,然后毫无预兆地,他的形象就开始慢慢模糊,最后幻化成了一个阿斯嘉德的侍卫,穿着金甲,戴着金盔,拿着一杆同样金光闪闪的长矛。 “哦,众神之父似乎给我们派来了援兵呢,呵呵,多么有趣。”他的语气意外地柔和,还带着一点扭曲的兴奋和激动。 “那么就跟着我一起去战斗吧,米瑟缇丽丝。” 121、Chapter 117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4日: 从昨天开始,我很不幸地得了重感冒。。。现在嗓子肿,鼻子里的什么腺体肿,耳朵里的什么也肿了,总而言之就是半张脸都肿。。。情人节也泡汤了。。。不但要卧床,而且还要被迫看着我家某人那张耻笑我的奸诈脸。。。听着他很庆幸地说“啊幸好我没给你买礼物”。。。= = 所以,今天我先正常更一章正文吧,各位姑娘们多包涵。。。我发誓下周开始又是一波超高能情节来袭~~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ps. 虽然这章的内容纠结了一点,不过鉴于今天是难得的奇妙节日,所以还是贴出一首应景的歌给可爱的姑娘们~~ 嘛,就是网王每年情人节的例行节目,valentine kiss~~ 这个版本是白石的,除了这个版本之外,我其实也很喜欢迹部桑的版本,可是。。。虾米竟然没有!! 总之,这首歌是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献给每一位支持我的小天使们的~~请千万不要把它当成本章的配乐【。 最后,祝每个可爱的姑娘们今天都过得开森~~(づ ̄3 ̄)づq❤~ ========================================= 以下是迹部桑的valentine kiss版本~~不知道这个链接在国外的姑娘们能不能听到~~假如实在不行的话大家也可以去度娘或者google一下valentine kiss的各种网王版本哦~~ 所谓的援兵,其实只是奥丁派来黑暗世界打探情况的神域侍卫。不过,奥丁仅仅只是派了一个侍卫来瓦特阿尔海姆,不得不说他真是太麻痹大意了。 轻松地解决掉那个前来执行任务的倒霉鬼之后,洛基并没有带我回头攀上来时的山崖,寻找那艘我们从神域开来的飞船。 他径直在漫天风沙中,迈着坚定不移的脚步,穿过山丘下的这片尘砾遍地的荒原,朝着对面的某座山壁走了过去。 黑暗世界的荒原上刮起了仿佛经久不息的狂烈风暴,我艰难地紧跟在洛基身后,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小心翼翼又笨手笨脚地踩着他迈过的每一步留下的脚印前进,还不时脚下拌蒜,把范达尔送给我的那件斗篷下摆踩得又是尘土又是脚印,还起了毛边,简直不能更狼狈了。 不过这一次洛基并没有考验我的体力太久。他很快绕过那面山壁,然后我意外地发现在山壁侧面的背风之处,同样停泊着一艘神域的飞船――显然是那个受了奥丁之命前来刺探消息的倒霉鬼开来的――他行动利落地攀上那艘飞船,回头望了望我,然后把一只手向我的面前递出。 “上来。”他淡淡地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就方便得多了――早知道奥丁这么愚蠢,竟然给我们送来了交通工具和绝佳的借口的话,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用指望你的幻境之力了。” 我愣了一霎,随即意会到他是打算把我这个笨拙的外挂拉上船,慌忙抓住他的那只手,用非常笨重的姿态七手八脚地爬上了飞船,咚地一下坐倒在船舱里。 洛基走到飞船尾部的方向舵前,熟练地操作了几下,飞船就平稳地升了起来――即使是在瓦特阿尔海姆肆虐的狂风中也飞行得极稳,径直朝着某个方向飞过去。 从奥丁已经允许打开的公共飞行通道返回阿斯嘉德当然不费什么力气。我们很快到达了依然金碧辉煌的神域。 我也并没有使用幻境对自己的身形加以掩饰。和托尔或洛基,甚至是身怀“以太”的简相比较,我都是那个最最微不足道的小透明。我的去留甚至生死,对于神域或者众神之父来说都是不重要的。我从瓦特阿尔海姆生还的消息,也大可不必隐瞒。 洛基维持着那个他变幻成的金盔侍卫的形象,将我带到仙宫前下了飞船,然后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态度来,惟妙惟肖地扮演着那个忠于职守、沉稳可靠的神王心腹的角色,吩咐我“回到你的住处去静候陛下的命令”,之后就径自走进了大殿。 在离去之前,我想了一想,还是偷偷施放出一个小小的幻境笼罩住我们两人的身影,然后提醒洛基:“……也许你应该换一换脸上的表情……现在这样看起来,呃,真的……很特别?” 其实我是想警告他,不管怎样好歹装模作样地把他那副高傲嚣张而心机深沉的表情给改一改吧。一个普通的仙宫侍卫是不会露出这么傲娇高冷的神色的。这个样子迟早会有人看出有什么不对来。 不过洛基却显然懒得为此费心思似的。他脚下一顿一旋,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显然已经完全理解了我全部的潜台词。 “哦?!……会看出来的人,那就让他们看出来好了。我也很期待他们看出来之后的反应呢。” 给了我这样的一个答复之后,他也压根不去在意自己身上笼罩着的那个小小的幻境,就迈步往仙宫的大门内走去。 我慌忙把那个幻境收了起来。虽然我很想再用个幻境什么的掩饰住自己的身影,继续偷偷潜伏在仙宫的大殿中等候洛基,但是最后还是乖觉地按照他的吩咐回到了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 既然洛基并没有暗示我继续潜伏在仙宫之中,那么或许他就是有着别的打算,并且认为自己暂时以这种金盔侍卫的造型出现也全无问题。我顶好还是不要自作聪明吧。作为一个忠实的打手,我只要听候他的指令就可以了。 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他一定要假死之后再以普通侍卫的面目出现在神域,到底有着什么计划。 我满身疲惫,且满心疑惑地回到了那丛多嘴多舌的槲寄生下,一下子坐倒在地,向后靠着苹果树的树干合上眼睛,疲倦得不想多说一个字。 那丛槲寄生在我头顶上簌簌地摇晃着枝条,似乎停顿了好一阵子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妞儿,你还好吗?” 我叹息了一声,疲累得一点都不想跟它在此刻攀谈,倾诉别后种种什么的。 “……我想安静一会儿。抱歉。”我沉默了一秒钟,决定还是先忽视它的关怀。 想想看我们离开神域去黑暗世界,也许不过只过去了一两天的时间,但此刻回到这熟悉的地方,合上双眼,过去这几天内的经历却如同电影般一幕幕在我眼前闪回,恍如隔世。 那丛槲寄生抖动着枝条的动作慢慢地停止了。它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说道:“……抱歉。是不好的经历吗?” 我能体会它对我的关心。它甚至前所未有地使用了小心翼翼的试探语气以及尽量简短的问句,大概它也明白,既然我几天前下定了决心去追寻那个神域曾经的小王子以及现在的叛徒和囚犯,如今却颓然而归,想必所遇见的,都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吧。 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突然举起一只手来,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想要借以隔绝神域的天空里直射下来的、即使接近日暮时分仍然炽烈明亮的光芒。 “请暂时……不要追问。我不想说……” 事实上,我也无法告诉它所有的事情,所有我隐瞒的真相。我已涉入了一个和神域有关的阴谋里,将要去做一些大概对众神之父来说是不怎么好的事情。即使我说我打算这么做全都是出于爱情,我也无法明明白白地告诉这个长久以来我在神域唯一的朋友,我已决定要去当个坏神,当个傻瓜,当个盲目到连自己也觉得不可理喻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愚蠢妞儿―― 槲寄生果然暂时沉默了。而那那棵苹果树一贯是不说话的。于是英灵殿外除了吹过树梢枝叶的风声之外,就是一片静默,别无其他。 我合着双眼,在半睡半醒之间闭目养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几乎要沉入深沉的睡眠之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睁开双眼,正好看到洛基假扮的那个侍卫停在我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用一种通知的口吻说道:“陛下要见你。” 我大大地一愣。“你是说……众神之父?现在?” 洛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笔直地站在我面前没有动。 “请现在就跟我一起去。” 我怔了一下,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在去黑暗世界之前从范达尔那里弄来的、经过改造之后的御寒斗篷还穿在身上,于是赶快把那件又脏又丑、过分宽大的斗篷脱掉,随意地丢在树下,再徒劳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就好像打算在觐见神王之前想把孤寒的外形尽量收拾得好看一些似的。 “是。”我也作出一副我压根不认识面前这个陌生侍卫的模样,跟在他身后,往仙宫的方向走去。 离开那棵苹果树大概二十多米之后,洛基走在我前面,突如其来地发言了。 “你什么时候曾经严重地冒犯了众神之父吗?” 122、Chapter 118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5日: 前方小小高能一下。。。 所以说大家可以期待下周的剧情了【。我惊讶地抬起头来,注视着他幻化成的那个侍卫高大得如同一座山一样的后背。 “怎……怎么可能?!我上一次和他面对面的谈话,还……还要追溯到你坠落彩虹桥下,大家都以为你死了的时候……那时,他认为……我算得上是你,呃……在神域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大概是为了这个吧,他传我去见他,也仅仅只是问了很简单的几个问题,就把我打发走了……从那以后,我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应、应该也没有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我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尽量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因为我知道,在这种时刻,洛基突然问出这种问题,绝非事出无因。 洛基继续不动声色地往前走着,步伐和速度都丝毫未变,只有声音里隐隐透出几分思索的意味来。 “那就有点奇怪了……”他沉吟着说道,“假如你并没有冒犯过他,也没有对托尔做过什么……那么,他是为什么要对你下手呢?” “对你下手”这种惊悚的字眼一瞬间如同一支利箭,嗖地一下射中我的大脑,钉在我的天灵盖上,使得我感到一阵痛楚、眩晕和震惊,脚步为之一顿。 “你……你说什么?!” 洛基仿佛刚刚发觉我的震惊与失态似的,也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着我。那张在幻术伪装之下全然陌生的脸上,浮现一丝令我觉得分外熟悉的玩味的笑意。 “我说……伟大而公正的众神之父,打算处死你。”他用一种奇怪的、安详的语气,平静地说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深不见底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停留在我的脸上。 “……为、为什么?!我、我做了什么……?!”我简直不能更震惊了,在最初的那种不可置信的震撼过去之后,一层冰冷的恐惧与炽热的愤怒同时涌了上来,主宰了我的精神。我感到自己浑身颤抖,牙齿咬得格格响。 “奥丁为什么要杀了我?!”我感到咽喉一阵阵紧缩,令我难以呼吸;这几个字几乎是我从齿缝间硬挤出来的。 洛基看着我这种样子,却突然冷冷地嗤笑了一声,轻飘飘地一摊手。 “我怎么知道。”他嘲弄似的答道,“不过你今天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哦,好消息是,奥丁的这个念头是我从他的态度和言辞里推测出来的;他本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亲口下达这种命令。” ……这特么的和刚才我所面临的处境又有什么区别!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那么他命令你把我押去见他,到时候他就可以在我面前亲口下令要我的命了,是吗?!” 洛基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吧。” 我恼恨得简直要暴走。 “……很好。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办?乖乖地去见他,等他宰了我?”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还是我可以期待你有更好的计划来解除我的危机?” 洛基好像没有想到我居然是这种反应,微微挑了挑眉,显得感到很有趣似的,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哦,我可敬的幻境之神,我为什么要救你呢?”他故意用一种彬彬有礼又事不关己的冷漠语调反问道,“就因为我和伟大的众神之父一样都看中了你身上那点迷人的能力吗?” 我一怔。他的言语里蕴含着一丝异样的成分,我几乎是立刻就意会到了。 “奥丁打算杀掉我,是……是因为我的能力?!”我无法置信地问道。“这……这也是你推测出来的?” 洛基轻哼了一声,“不然呢?你以为奥丁会诚实地告诉一个侍卫,他打算杀掉一个阿斯嘉德的神o,只是因为对方身上的神力让他觉得不太欣赏吗?” 我张口结舌地望着他,混乱的头脑里一阵嗡嗡作响。 ……这还是那个,我所生长的,所熟悉的神域吗。 原本以为已经灭族了的黑暗精灵卷土重来,以残败之阵轻而易举地攻陷了原本以为高高在上、坚不可摧的神域和仙宫。神后弗丽嘉为了保护一个中庭来的妞儿死去了,神王奥丁不但失去理智地要倾整个阿斯嘉德之力与黑暗精灵同归于尽,而且还下令追击他一向以来深深信赖爱重的长子雷神托尔,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打算杀掉一个在神域从来都没有碍过任何人的眼、也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的神o?! ……这一切,到底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们所没有注意到的时刻,一点一滴变糟的呢。 或许是注意到了我此刻的表情,洛基高高挑起了一边细长的眼眉,神色里微微含着一点高高在上的怜悯似的,注视着我。 “哦,感到难以接受吗,我可敬的幻境之神?”他好笑地问我,表情里满满地都是“你这个图样图森破的傻瓜”一类的感叹。 “……想要活下去吗?想要,战胜奥丁这种毫无理由的偏见和冷酷无情,站在他那张总是那么权威,那么高高在上的衰老的面容之前,带着笑容看着那张脸上露出不能如愿的恼羞成怒的狼狈模样吗?”他笑意怡然,好整以暇地煽动着我,仿佛要把我所有的怒火都集中起来,熊熊燃烧,带动我身体里全部的、为奥丁所忌讳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反过来涌向那总是高踞在王座上,严厉而不好接近,心思深沉、喜怒无常的神王。 我哑然地呆住了。 “这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战争,约露汀。”洛基就站在我的面前,数步之遥以外,在经历了这许许多多我们从前简直难以想像的艰困、流离和痛苦之后,他依然活着,顶着另外一个陌生的面孔,冲着我露出一个熟悉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也许可以用花言巧语来向你保证……我不会让奥丁就这样杀死你。”他继续说道,嗓音低沉而充满磁性,语调里充满蛊惑的意味。“但是……归根结底,假如你自己不拿出勇气来去战斗的话,你是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的。这一点,你应当知道。” 我怵然而惊。仿佛有一道闪电沿着我的脊椎蜿蜒劈下,我猛地挺直了背脊,感到肌肤表面似乎传来火辣辣的灼痛。 ……他说得对。 假如到了自己生死交关的时刻,还迟疑不前的话,那么我就不配获得最后的胜利。 这是你当初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去冒险的原因吗,洛基。 为了要证明给那些充满偏见的人看,为了要对抗最不可能被击败的对手,为了要赢得自己有资格拥有的一切,为了要以一种最大的骄傲姿态昂起头堂堂正正站在神域的最高处―― 我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明白了。” 洛基透过那张陌生人的脸孔注视着我,许久之后,他突然弯起眼眉一笑。 “很好。” ……下一秒钟,他就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副连着长长锁链的手铐,咔的一声――把我的双手牢牢铐住了! 我大吃一惊。 他却显得心情很好似的,眼眉弯弯地注视着我,含笑解释道:“……这是奥丁的命令。在见到他之前,你就暂时忍耐一下吧。” 123、Chapter 119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6日: 各位姑娘们请注意!前方高能预警! 看过原作的姑娘们想必会记得这个“我被诅咒了吗?”“我究竟是谁?”的梗~~ 能用在这里我感到很高兴~~【不站在奥丁的寝殿前,我不安地望了一眼身旁已经变幻成侍卫模样的洛基。 虽然刚才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自己去战斗,但是此刻即将面对我一生所见过的最高不可攀的对手,我还是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恐惧。 我也猜不透我身旁的洛基已经在阿斯嘉德山穷水尽了却仍然执意要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想做什么事。 而且奥丁对我的处罚来得毫无预兆,凶狠异常。我毫不怀疑假如此刻站在我身边的不是洛基,而是真正的仙宫侍卫的话,我的结局肯定会比当初从中庭归来的洛基悲惨得多。 这一切不确定产生了强大的心理压力,奥丁打算对我痛下杀手又令我感到无比的恐惧与同等的愤怒。 即使我一直以来对洛基都怀有极高的善意与同情,即使我爱他,也曾经甘心被他所利用来打算做坏事,但是归根结底,我没有真的做出过什么危害仙宫或中庭的事情。我简直不敢相信奥丁现在突然翻脸无情,打算处死我,仅仅只是因为我的能力。 开什么玩笑?!假如一个神o因为能力强大到有可能被洛基所利用的话就必须去死,那么整个阿斯嘉德还有活人吗?! 我的异常引来洛基的一瞥。他的眼神非常复杂,看起来蕴含了无数种含义,但是我现在已经无暇去辨认那些含义。 他轻轻抖了一抖手里握着的长链一端,于是那条连接着我手腕上的镣铐的长链链条之间就相互撞击,发出一阵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我打了一个寒噤。 可是我必须进去面对这一切。我已经没有退路,而且我是逃不掉的。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睁开眼睛,慢慢挺直了背脊,向着殿门内走了进去。 奥丁的寝殿内烛火昏暗,他并没有选择在正殿公开审判我,是因为他想尽快把这件事情按下去,无声无息地解决掉就算了吗? 殿内只有他一个人,甚至没有一个侍卫。 我微微愣了一下。 我还以为他怎么说也得再找个人来帮忙,处决我的时候一个人按我的手防止我胡乱挣扎,另一个人挥刀将我斩首什么的……还是说他有更好的方法送我上路?! 殿门在我身后紧紧合拢。我拖着腕间沉重的锁链和手铐,听着它们相互撞击发出的、当啷当啷的空洞响声,一步步走到奥丁面前,停在他王座的阶下。洛基假扮的侍卫上前说道:“陛下,幻境之神约露汀已经带来了。” 奥丁原本似乎在王座上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他睁开眼睛。原先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无比苍老迟暮的面容,一瞬间竟然射出一股锋利至极的锐气,刺得我立即后背上寒毛直竖。 我故作镇静地咽下一口口水。 奥丁那只仅剩的左眼里,苍老而浑浊的光芒一扫而空,瞬间射出的光芒像是一柄锋锐的剑,像要直接把我切割得四分五裂,从中寻找出我的那点该死的罪恶,然后清除。 “约露汀……”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仍然不显老态。 “……是的,陛下。”我蠕动嘴唇,从喉咙里硬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来。 “对于今天的这一切,我感到抱歉。”奥丁平静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然。 我抖了一下,被枷在身前的双手紧握成拳,仍然告诫着自己不能现在就认输。 我必须搞清楚我是为什么会突然遭到这样的厄运,而这一切全无预兆。奥丁不是一个会毫无理由就任意处决一位阿斯嘉德神o的昏君,我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理由才会令他痛下杀手。 “……请告诉我原因,真实的原因。”我极力维持着平静,但是我能够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混合了悲痛、愤怒与恐惧。 “我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阿斯嘉德的事情……我不愿带着疑问死去。” 奥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的身上有着……黑暗精灵的邪恶力量。” 我感觉自己一瞬间好像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一样,控制不住地想要往下跌。我拼命在心底命令自己镇静,拼命命令自己必须站直,但是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眼前的视野都开始花屏了。 “……黑暗精灵?!您指的是……以太?!” 我是什么时候被那个见鬼的以太附体的?在黑暗世界的战场上吗?但是我当时丝毫没有察觉异状啊!还是因为我毕竟身为神o,体质比身为凡人的简好太多,所以即使被以太上了身也暂时没有发生问题?…… 出乎我意料地,奥丁居然摇了摇头。 “不。”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神殿内回荡,“你身上的邪恶力量,比那个要小得多……但它已经在你身上呆了很久了,虽然一直以来没有异状,但我不能否认它始终存在着,并且……无法驱除。” 怎……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我……被诅咒了吗?”我感觉鼻端一酸,开始有泪水涌上来。 我感觉旁边洛基假扮的那个侍卫突然微微一动。那个动作细微极了,假如不是他站得离我很近的话,我压根不可能感觉得到。 出乎我意料之外,奥丁居然沉默了一阵子,才回答道:“……不。” 不?!那么这些见鬼的黑暗精灵的魔力是怎么跑到我身上的?!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去过瓦特阿尔海姆,也从来没有遇见过任何黑暗精灵……既然我没有像简一样被以太附体,那么……那么……是什么时候,用何种方法,这些黑暗精灵的邪恶力量才会…… 我不敢再想下去,泪水涌满了我的眼眶。 “……那么,我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很短,但却似乎耗费了我千钧之力,与一辈子的时间,才从我唇齿间艰难万分地挤了出来。 破碎的前世记忆,模糊的前半生,被法力困在英灵殿旁的槲寄生下,在幻境里避居,无人问津,几乎要孤独至死的岁月……甚至在暗能量不足时去往中庭的冒险传送,跃下彩虹桥落入深渊……这一切的一切都突然从我身体的各个角落,从我脑海里的四面八方统统涌了出来,聚往一处,悬结成一柄巨大而黑色的剑,仿佛正悬在我咽喉前一寸之遥;只要奥丁的一个答案,那柄剑就会陡然落下,切断我的喉咙,断绝我的生命。 我几乎不敢再往下想。 但是奥丁却很快地作出了残忍的宣告。 “你是黑暗精灵与中庭人所生的混血儿。也是现今唯一一个身上存有黑暗精灵血统的活着的女人。”他苍老的声音丝毫没有起伏,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宣布,一瞬间就好像把我全身的血液都抽空了。 他的言语仿佛像是一道雷电从半空中呼啸着狠狠劈落,瞬间把我的身体劈得四分五裂,粉粉碎碎;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冻结了,我只能感到身体变得麻木而冰冷,仿佛内里一瞬间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具僵硬无物的躯壳。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要有你在,黑暗精灵就会存有那些不该有的奢望。”他冷冰冰地用一种叙述的语气继续道,“你应当感到庆幸你的身世之谜没有大规模流传出去,现在的黑暗精灵们或许也没有人知道――但只要玛勒基斯还活着,或者只要还有一个黑暗精灵还活着,这个危险的可能性就将永不会消除。” ======================================================================= 哇哈哈哈哈这个梗我终于、终于可以抖落出来啦【起舞 我会说这个梗是早在雷神2上映之前,我只看了一点探班的剧透什么的就想到的嘛?:p 等了这么久才能发上来也真是险些把我憋出内伤【不。。。 总之,大家可以猜想一下基神此刻的心理变化【。 124、Chapter 120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7日: 注意!前方继续高能预警! 妹子表示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基神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不。。。我想我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也许以前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够在仙宫里活着,是因为黑暗精灵们不知道还有我的存在。我又被仙宫这里教导得足够温顺足够听话,三观正得就连托尔都曾替我背书,而且在中庭时面对自己暗恋的洛基,最后竟然选择了跟托尔站在一起,这无疑等于我在无意中通过了奥丁的考验。因此他可以对我宽宏大量一点。而且我确实有我的能力,在我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情况下――不,也许在我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面对黑暗精灵,也不可能动摇我对阿斯嘉德的忠诚――我可以在任何时候作为一位有能力、有战斗力的神o为阿斯嘉德贡献一切力量。我对他来讲是无害的,众神之王可以施舍给我这个混血的私生女一点稀有的怜悯。 但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黑暗精灵入侵了神域,害死了神后弗丽嘉,几乎要把阿斯嘉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的存在固然可以在保卫仙宫的战斗中发挥作用,但也是一个潜在的、巨大的不安定因素,奥丁完全不可能确定黑暗精灵们是否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与我的重要性,又什么时候打算来神域抢夺我。和攻占神域比起来,我对黑暗精灵具有同等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说,他们可以单纯地为了抢夺我而发动新一轮对神域的战争。我已经不再是一枚有用的棋子,我是一枚巨大的不/定/时/炸/弹。 现在奥丁打算把我这枚不/定/时/炸/弹断然拆除了。 即使黑暗精灵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身世,奥丁也不打算再怜悯我了。 “可是……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是怎么成为神o的?” 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还要追根究底,我觉得自己真是有一点好笑。但是我心头累积了漫长的几百年的种种疑问,假如不在此刻寻找到一个答案的话,我是决不可能就此罢手的。 而站在我身旁的、假扮侍卫的洛基,也意外地沉默。 他并没有告诉我他全盘的计划,甚至没有告诉我他今天打算来做什么。他只是简单地告诉我,奥丁想杀死我,这件事不会发生。 而现在我那肮脏而不堪的真面目都暴露于他的面前,他却仍然无动于衷一般地站在那里,就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奥丁的忠实侍卫而已。 即使在吐露一桩巨大的秘密,众神之王的声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而平静。 “黑暗精灵战败后,有一个黑暗精灵不知为何竟然成功地逃到了中庭,又和一位中庭女子生下了你……我有理由认为他很快就在中庭死去了,你也一直被作为普通的中庭人被抚养长大……直到我偶然发现了下界的微弱异动,循线找去,发现是你身上那一线黑暗精灵的血统所带来的轻微的邪恶力量的波动……这真是令人惊异的发现,因为黑暗精灵和其它种族所生下的混血儿,按理说都应该是无知无觉的怪物,或者毫无能力的凡人才对……可是你不一样,随着你年龄的增长,你身上的能力在渐渐复苏……不过,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的寿命太长,你的母亲早已死去,你被中庭人当作异端,自己逃往了山中……”他仿佛陷入了回忆里,语调也变得深长。 “那个时候,你真的很聪明……即使作为一个半黑暗精灵,你仅仅处于幼年时期而已,却懂得躲在一旁偷偷观察那些中庭人的生活,然后在不同的时期,一再地伪装成普通的中庭人,试图重新混入他们中间,开始你自己的生活……” 我惊愕万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我的上辈子竟然是这样的?!我是不是应当感激朴实的天/朝人民,看见他们不能理解的深井冰最多也就是轰出村子流落山中任其自生自灭,而不是像黑暗的中世纪欧洲那样,一律当作女巫捆在火刑柱上烧死? “后来,我认为不能任由你一个人留在中庭,尤其当我发现了你和其他黑暗精灵与其它种族的混血儿相比起来并不一样,你天生具有的这种操控幻境的能力非常可怕……这样很危险,无论是对你来说,还是对中庭,甚至对阿斯嘉德……”奥丁继续道,“于是我把你带回了仙宫,并且用魔法修改和抹除了你的大部分记忆。我之所以说是‘大部分’,是因为起初我抹去――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封印’――的是你的整个记忆;但是随着我的衰老和法力的衰减,那个封印在松动,就如同我加诸在你的力量上的封印一样……” 他突然抬起眼皮,目光灼灼地看向我,衰老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意。 “你应该在最近几年间寻回了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吧?就如同最近几年间,你能力的增长一样……” 我没有回答他,惊异地低下了头,满脸不敢置信的情绪,眼神在地面上东飘西飘,就是不知道应该去看什么。 我也只能低下头了,否则我害怕我会忍不住自己的冲动去看一旁假扮侍卫的洛基。 我想知道他自从得知了我丑陋的真面目与不堪的身世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和表情。这种渴望一瞬间就像是海浪撞击着防波堤一般,一次一次撞击着我的胸膛。 奥丁似乎也并没有期待我的回答,他好像在此刻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主宰众神与人类生死的君王了,而是一个已经失去几乎所有家人的老人,格外的寂寞而多话。 “我已经无力于再度封印你的记忆和能力了,约露汀。你的精神力在增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现象;有时――愈来愈多的时候――它能够战胜我法力的封印,解放一部分你的记忆和能力……我只能希望在神域的这几百年间,能够给你带来一些好的影响……” 我仍然低垂着头,但终于找回了一些自己的发声能力。 “影响?您是说,把我就近困在英灵殿外的槲寄生下,然后给我灌输‘你最好躲在自己的幻境里不要去招惹到别人’这样的观点,仁慈地等待我在阿斯嘉德消耗完自己剩余的那几百几千年生命?”我轻轻说着,想起那些就连寂寞或孤独这样的字眼都无法形容的过去,那些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躲在幻境里等待生命流逝的空虚和迷茫,刚才已经干涸的眼里,重新又充盈了满满的泪水。 原来我的精神力这么重要。原来奥丁不但封印了我的记忆和能力,还要将我置于一个荒无人烟的小世界中,令我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希望,没有思想,是因为他想要我的精神力也永远沉寂,不至于反噬他的封印――但是洛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从那时起,我无法自抑地开始欣喜,开始希望,开始动心,开始激动……我的精神力被洛基从沉睡的井底翻了出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高扬到群星上去,又被他发现和试图利用;并最终将事情推动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您为什么不在发现我和洛基相识的那个时候就把我杀掉呢?”我又提出了一个疑问,事实上,这个疑问是我所累积起来的问题里最新的一个,刚刚才形成于我的心底。 125、Chapter 121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8日: 好的从今天起为了庆祝除夕和春节,我决定连续三天做个3k党~~【不 总之,我会尽力把高能剧情进行到底的!我和洛基的身世何等相似――而我的还更糟――我又具有这种奥丁迟早有一天无法封印的力量,并且他亲自抚养了洛基,或许有朝一日他还能以感情来笼络洛基不要犯更大的错误(当然这一点最后也被他给玩脱了);可是我对这片神域里的任何人都没有感情,对仙宫更是没有归属感,他如何能够确定我就是个三观正节操高的好孩子呢? 难道他不怕有一天我和洛基发现各自的身世之后,会联手起来对神域复仇吗?退一万步讲,难道他不怕我发现自己的身世以后产生了强烈的恨意,利用洛基达到自己的目的或者借用洛基之手对神域复仇吗? ……好吧,我承认我没有那种智商支配洛基。我觉得整个九界说不定都没人有这种智商。我最后一个问题一定是脑洞开得太大了的结果。可是前一个问题很有可能啊!洛基那么小心眼,从前不知情的时候就在阿斯嘉德是个不讨喜的孩子,人人不是厌恶他就是惧怕他;性格长歪了是很有可能的事啊。 而且对于一直生活在孤独和冷漠里,生活在阿斯嘉德最中心的地带,却形同于被放逐的我而言,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即使有着不怎么太美妙的名声,有着喜欢恶作剧的恶劣个性,但是仍然光彩夺目,令人仰慕;他来影响或者教唆我,都是太容易达成的一件事情。 奥丁疲倦地说道:“那个时候我仍有足够的力量控制你……何况你一向是个好孩子,直到现在。” 我突然感觉这一切都荒谬至极。 老先森您在我临死之前给我发一张好人卡?!而且我一直到了现在都是个好孩子,就是因为你无法再控制我的能力了,所以我就必须得去死?!您是不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啊啊啊啊?! 我低着头,讽刺地轻声冷笑起来。 “陛下,我真想知道,除了托尔之外,您还曾经对谁有过信心吗?” 奥丁微微一滞,没有回答。 我也不期望他能给我什么回答。我抬起头来直视着他。 “我谨小慎微地在阿斯嘉德生活着,虽然没有了记忆和力量,虽然不知道充斥在自己脑子里的那些条条框框必须遵守的规矩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我仍然忠实地按照那些规矩执行着……我绝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幻境里,像个废物一样告诫自己不要去在意自己那极为微弱的能力,极力稀释自己在神域的存在感,即使被所有人无视或蔑视,我自己都视而不见地坦然接受……您给我灌输的那些信条让我做一个向往正义的好人,于是我最后背叛了自己的心灵,也要维护那些可笑的道德观……结果现在您告诉我,我信守的那些东西其实都是您强行灌输给我的,而我是否遵从这些您其实也不是太在乎――反正只要我拒不遵守的话,您只要像今天一样找个人把我押到这里来杀掉我就可以了――”我的声音愈来愈高,最后尖锐得竟然有丝凄厉了。 “我刚刚和那些黑暗精灵拼完命回到这里,您就要因为我身体里那一丝我也不愿意要的血统而杀掉我,仅仅只是因为您无法再控制这一切了?您为什么要顽固地认为我只能给阿斯嘉德带来劫难呢?”我尖刻地笑了一笑,“难道上一次的劫难是我所带来的吗?!难道您认为我在面对那些黑暗精灵的时候只会选择背叛阿斯嘉德吗?!即使我的力量不足以把他们都抵挡在外,那么难道我就不能答应跟他们走,把他们都带离阿斯嘉德,然后一劳永逸地结果了我自己吗?!” 我的最后一句反问,是用一种声音提高到近乎嘶喊的高音吼出来的,听上去就像是一根已经绷到最紧的弦,终于啪地一声绷断了那样。 奥丁猛然从王座上欠身而起! 他坐直了身躯,此刻在他身上一点都看不出先前他那副衰老而疲惫的迹象了。他的脸上满是震惊,盯着我的那只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了一点什么,但瞬即被复杂的表情所掩盖。 我突然一点都不感到畏惧了。 我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回视着他,突然咧开嘴笑了一笑,笑容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讽刺和无畏。 “您没想到您当初灌输给我的,居然是这种高尚的情操,是不是?您没有想到以我这种卑贱、低劣、污秽、邪恶的血统,也可以做得出这么巨大、这么正义的牺牲,是不是?”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联想到了更多的事情。不仅仅是关于我自己,还有洛基。 奥丁从一开始就知道洛基是个霜巨人,并且身为当时的约顿海姆之王劳菲的儿子,洛基当然也有资格继承约顿海姆的王位。而且和那些麻木的、愚昧的、只知道下意识使用自身蛮力而不懂得继续学习新本领的霜巨人们相比,头脑聪明、魔法高超、处事灵活、心计深沉的洛基,甚至是一个比他的生父劳菲更加适合的王者。假如洛基愿意配合奥丁的这一套计划的话,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成为约顿海姆之王――但是他的三观仍旧建立在适合阿斯嘉德利益的前提下。到时候,他遇到任何事情都会出于亲情和从小到大被教育的那一套阿斯嘉德的价值体系来行事,那么约顿海姆以后就将成为阿斯嘉德事实上的傀儡属国――多么漂亮的和平演变! 可是洛基在一种完全意外的情形下知道了他的身世。所以他没有按照奥丁的构想来实施这一切计划,而是打算杀掉劳菲和他的全族人来向奥丁证明,他完全配得上阿斯嘉德的王座――他压根不稀罕约顿海姆的王座! 然而他是不配登上阿斯嘉德的王座的。那个位子永远都不会属于他。在奥丁心目中,那个位子永远都是托尔的。不仅仅是因为托尔是他亲生的长子,也是因为洛基是个来自约顿海姆的霜巨人――众神之父可不会容许约顿海姆反而把阿斯嘉德和平演变过去! 所以他当初在彩虹桥上,面对洛基命悬一线仍然声嘶力竭的表白,仍旧要冷漠地摇摇头,说“loki,no”。 他不会说“好的”。因为他已经把整个计划玩脱了。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危机处理,马上下手把可能的危害缩减到最小范围内,包括尽快结果掉这个不安定因素。那个时候,是洛基。现在,是我。 我感到一阵寒凉穿透了自己的心脏。我抑止不住地发着抖,因为那种刺透心肺的寒意,也因为巨大的愤怒和憎恨。 “您用阿斯嘉德的价值观来教导我,让我认为黑暗精灵都是一群危险的、一定要被消灭的怪物!而现在,您告诉我,我也是那群必须被消灭的危险而丑陋的怪物里的一个?!既然当初黑暗精灵全族的女性都已经被消灭,那么您又何必把我也留下来呢?您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我也是半个黑暗精灵,但是阿斯嘉德于我有救命和养育之恩,为了阿斯嘉德,我应该在下次遇上黑暗精灵的时候,和每一个阿斯嘉德人一样勇敢地与之战斗呢?!” 我突然感到身边洛基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而沉重起来。他仍然顽强地保持着作为一个侍卫应有的沉默,但是我敢确定,我的问题里的每一个字,同样也是他曾经产生过的疑问。 奥丁沉默着,没有回答我。 我本来也就没指望他能给我什么回应。因为我知道那个答案不会动听。 “也许您希望我在将来的某个时候,作为半个脑袋里装满了‘一切为了阿斯嘉德’的黑暗精灵,去对我自己真正的族人……发挥一点我真正的作用?”我十分直白地问道,迎视着奥丁仅剩的那只左眼――据说里面盛满了智慧、洞察、王者之气等等一听就很高冷的特质,不过我一点也不害怕他会看透我。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失去的了。 “可是那些恶棍来得太快,您等待的好时机还没有到来,他们就觉醒并攻击了阿斯嘉德……其实到了那个时候,您仍然有机会让我得知真相,并且心甘情愿地按照您的构思行事――我猜想我肯定会很惊讶于事情的真相,也许一开始也不能够接受这些,可是……我想那个时候,您仍然握有一手好底牌,您可以用一些我无法拒绝的事情来与我作交换――而且交换的代价,决不需要您赔上整个阿斯嘉德,您知道的,是不是?!” 我猜我一定是说得太露骨了。因为不仅仅我身旁的洛基闻言微微一窒,就连王座上的奥丁,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怪物,我要说,我认为我自己比阿斯嘉德的任何一个人都更配得上当一个阿斯嘉德人。”我平静而清晰地说道,“吾王,您仅仅用种族而不是灵魂来区分我们,是不公平且充满偏见的。” 126、Chapter 122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9日: 给各位可爱的姑娘们拜年~~ 请接收今天的高能段落【。 ====================================================== 另外今天特意附上一张图,图片是某天刷微博的时候偶然看见的,觉得似乎很适合这一幕。。。 (ps. 黑暗精灵在原作里的人设就是这种白头发+惨白皮肤的组合,至少麻辣鸡丝一出场的时候是这样) 特别声明:在此贴出仅供大家欣赏,一切权利归于此图片的原作者~~ 我知道用言语的反击并不能够真的消除我――或者洛基――曾经经历的痛苦和煎熬,但是此刻的我,除了这些,似乎也并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来攻击了。 我甚至朝着奥丁的王座前又走了两步,我手腕上的镣铐和锁链相撞击,又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当我从前还在中庭生活,以为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我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传说……”我紧紧盯着奥丁苍老威严的面容,一字一句说道:“在某个国家,他们的传说中,人死去之后,要到一个名叫‘黄泉’的地方。而世上最美丽的花朵,名叫‘曼珠沙华’,就生长在黄泉之侧,通往黄泉的路上……据说它代表着‘恶魔的温柔’,因为最初它是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被恶魔遣回,但仍然徘徊在黄泉路上;恶魔不忍,就同意让它开在黄泉,指引那些已经逝去的灵魂――”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生长在忘川彼岸,艳丽夺目,接引着已逝去的灵魂渡过忘川,将前世一切全部遗忘;而那些死去的人们所留下的记忆,就留在彼岸,开出妖艳的花朵。 我所遗忘的记忆,足够开出蔓延一片河岸的曼珠沙华了吧? 我勾起唇角,诡异地微笑,胸中充满了对这整件荒谬的事的愤怒和不甘。 “世上最美丽的花朵,都是开在最黑暗险恶的地方的。它代表着恶魔的温柔,但是不知道当初将它投入地狱的,是不是神o呢?” 我才不相信它是自愿。谁会自愿永堕地狱,万劫不复呢? 我身边的假扮成侍卫的洛基突然微微一动。 与此同时,奥丁的眼中突然射出极明亮的光。他往后慢慢靠回王座的椅背上,目光缓缓转向我身旁的位置,却仍冲着我说道:“……这里是阿斯嘉德,不是中庭。很遗憾,你那个中庭的传说,是不存在于阿斯嘉德的。” 洛基突然轻轻一扯他手上握着的那道另一头连在我腕间镣铐的锁链。 一阵如同风铃般清脆美妙的声音过后,我手腕上那沉重的镣铐消失了。 奥丁的神色微微一动,却没有立刻说话或者发怒。他只是垂下视线去看了看我的手腕,又重新抬起眼来看了看我。 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感觉沉重的镣铐还是压得我的手腕酸痛。我很快向他展开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针锋相对地回答道:“尊敬的陛下,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相信那个传说……” 我向他微微一颔首,“但是我现在相信了。因为我确信将那种花投入地狱的,正是至高无上的神o。” 奥丁苍老的脸上忽然微微扭曲了一下,那些饱经沧桑的纹路一瞬间突然都清晰起来。他的眼光停留在我脸上,仿佛霎那就穿透了我的皮相,看往他自己记忆深处的某个人。 我猜我知道他看着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他看着的人此刻也在这个房间里。他其实不用透过我的脸来看他的。 而且他很快就能够亲眼见到那个人的样子了。 我身旁那个侍卫的脸和外形慢慢在变幻,头盔和甲胄淡去,身材也变得更瘦削修长起来,仿佛是一恍神之间,他就幻化成了洛基的本来模样,就好像我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所见过的那一次变身一样。 奥丁许久没有说话或动作。洛基也没有。他们一个高踞于王座之上,一个挺立于阶下,之间隔着不过短短几级台阶的距离,却恍若两个世界。 我突然想到洛基从彩虹桥上松手坠落之前,曾经冲着他的养父奥丁大声喊道:我原本可以做到的,父王!我可以做到的!为了你! 那个时候,他对于他的养父充满着孺慕之情,追求的不过是父亲的公平对待而已。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他对他的养父充满了憎恨和怨怼,他所追求的,是用自己的手去抢夺来他所以为的公平对待。他已经不再期望他的父亲能够给他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基首先动了一下。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颈子,然后缓缓地走上前几步,停在我之前一步远的地方,高大修长的身躯似乎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我一多半的身体,声音十分平静。 “很遗憾,您今天大概不能杀死她了,众神之父。” 奥丁坐在王座上的沉稳而威严的身躯突然颤了一下。他缓缓欠起了上身,一只手臂撑着王座的扶手,身体微微往前探着,就好像从未见过他的这个养子一样。 然后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轻声说道:“……不,洛基。”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句话到底有几个意思。是说“哦不,洛基你竟然还活着”呢,还是说“不,洛基,我不杀她了”呢,又或者是说“不,洛基你不能阻止我杀她”呢?…… 我瞬间脑补出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注意到洛基对这句话的反应。 洛基的身体闻言微微一抖,他突然发出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声。 “又是这句话吗,众神之父?”他讽刺似的反问道,“上一次我死的时候,你给我的就是这句话……这一次,您还是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我一愕,才回想起来上一次在彩虹桥上,当洛基冲着他喊出那一段“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这种类似于表白心声的话的时候,奥丁就是这么回应他的。 然后,洛基一言不发,就松开了自己的手,坠落深渊。 我的心一揪,顿时紧张起来。 奥丁仍然保持着向前微微欠身的坐姿,他另一只手中握着永恒之枪。它同时也是奥丁的权杖。 洛基曾经握着它,坐在他身下这张王座上,也曾经握着它,整个人悬在彩虹桥下的虚空中,身下就是万丈深渊,死亡的幽谷。经过了那么多事情,它仍然在他面前,吸引着他的渴望。它现在近在咫尺了,可我看上去,它仍然遥不可及。 也许是注意到我们两人都在望着那柄永恒之枪,我发现奥丁环握在权杖上的五根手指突然紧了一紧。然后,他平静地开口了。 “不要去利用你无法驾驭的人,洛基。” ……原来他那句简短的“不,洛基”居然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第四种意思! 我的鼻子不知为何一酸,我不得不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才勉强把眼中的泪意忍了回去。 我从奥丁的那句告诫里听出了他对我深深的提防之意。他把我和霜巨人、齐塔瑞人、黑暗精灵等等划为同一个范畴。那些都是洛基曾经试图利用和驱使过的人,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虽然并不是因为洛基无法真正驾驭他们才导致了他们的失败,但是奥丁的这句告诫里无疑在警告洛基,我和那些黑暗、扭曲而危险的种族一样邪恶而堕落,他不应该接近我,更不应该把我当作他在阿斯嘉德唯一的盟友和手下来倚重,并且最不应该的就是出手救我! ……枉费我一直到刚才和奥丁顶嘴为止,即使得知了自己不堪的身世,还有一点感激着奥丁留我一命,容我留在仙宫,让我多活了这么多年呢。 我真是图样图森破,sometimes拿衣服! 原来,到了关键时刻,虽然在托尔和洛基之间,奥丁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维护托尔;但是假如另外一方换成是我的话,那么相比较起来,在奥丁的心目里,即使洛基只是个叛逆又偏激,有点恶毒的小心眼,养不熟的养子,但是他毕竟还是在潜意识里会承认洛基也是他的儿子――因此他有必要也有义务提醒洛基我的危险! 我对奥丁所有的感激、敬畏和崇敬之情,一瞬间都被这种体认一扫而空。 他是君王,而我是蝼蚁。君王自有他们的仁慈,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决断。作为命运和人生都能够被上位者随意拨弄反转的蝼蚁,我只能在夹缝中求生,有一线希望就要全力相搏。这种危险的关头,容不得良心和公平。 现在已经不是我随意感激奥丁当年把我从中庭带回来,或者留我一命,容我多苟活了几百年的时候了。我假如不立即反击的话,谁知道洛基会如何解读奥丁的这句话?是当作忠告,还是指责? 因为伤心、失望、痛心、气愤和恐惧,我的双眼里马上涌上了大大的泪珠。我立即转向洛基,盯着他那张如同雕刻一般线条清晰美好,却显得格外苍白的侧脸,带着一点哭音,恳求似的说道:“不……你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洛基……我和那些人都不一样,我不是坏人……我……我只是……” 我说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说才能够从奥丁的手里赢回洛基。 127、Chapter 123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0日: 前方持续高能【不 所以今天妹子终于表白了!【鼓掌 所以看在妹子表白的份上原谅我没写到3k吧【顶锅盖遁 另外这一章的配乐是莫文蔚的《爱》【别被标题骗了啊哈哈哈。。。 因为现在jj不让放链接,所以只能把试听链接删除了。。。大家想听的话可以自行搜一下哦。 总之大家要坚信,不管基神有多么抖s,但是妹子会是最后的那个胜利者的【。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洛基曾经对奥丁的孺慕、仰望和敬爱之情,他假如不把奥丁当作自己真正且唯一的父亲的话,是不会这样做的。可是我呢?我不知道在洛基心目里我又算是什么。一个旧相识?一个召唤兽?一个恶作剧的好对象?一个倾吐心事又不用担心会被泄露出去的树洞?一个年少时的小伙伴?一个能力强大却双q欠费感情用事,容易被/操纵的手下?…… 我不觉得在他心目中我除了那些可利用的能力之外还有什么重要性。因此我必须自救,而且必须马上想出对策来! 洛基沉默着,既没有回应奥丁的警告,也没有回应我的祈求。他的眼眉淡淡地敛下去,视线微微垂下,落在台阶上的某一点,脸微微偏着,似乎正在沉思。房间内的烛火在他苍白的肌肤上薄薄地打上了一层明亮暖黄的颜色。 我咬一咬牙,一把捉住他的左手。 洛基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吃了一惊。他微微侧过脸来,视线向下落在我抓着他手臂的双手上,眼睛闪了闪,双唇微动,却不置可否。 我急切地望着他的脸,心头累积了很久很久的话一瞬间挣脱了束缚,喷薄而出。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或令你不开心,即使我拥有再强大的能力,它们也可以完全为你所用……你比我更能激发和支配它们,这一点你在中庭的时候不是就发现了吗?我也许曾经将正义或道德看得十分重要,但是现在我已经不会那样了……” 因为我已经被断绝了所有的退路。被奥丁的无情、弗丽嘉的请托、洛基的生死与自己的选择逼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道路。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但是我相信这句话的前半部分,洛基心里和我一样清楚。 我殷殷地望着洛基那张仍然表情十分平静,只有眉心深深地皱了起来的面容,作了一次深呼吸,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一鼓作气地说道:“对我来说,我已经两次看见你在我面前死去了。我觉得我再也不能看到第三次了,即使你一直还能死而复生,这也超出了我能够承受的极限……” 我终于看到洛基的那双绿眼睛里面闪过了清晰的惊讶。他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那双绿眼睛睁大了,甚至连他的嘴都微微张开了,他看着我的表情就好像他觉得自己知道我下一秒钟打算扔出什么样的□□,但是他对此感到十分迷茫且毫无准备,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抵御一样。 我的心脏跳得很快,一瞬间仿佛要从我的嘴里蹦出来,砰地一声掉到地上去。我感觉自己的四肢和血脉里涌动着一股高度紧绷的力量,就好像有人在我的心脏上套了一副辔头,现在正在用力勒着缰绳,企图令我的心脏不再这样反常而无序地搏动一样。 我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手臂,仰望着他,好像忘却了我开启这个话题的初衷,是要挑拨他和奥丁之间仅剩不多的一丝父子情分,令他倒向我这一边来维护我似的。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感觉……我可以一直被你利用下去,只要你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你。不管你对我的感觉如何,我都会一直爱你。因为假如我当初没有遇见过你的话,我就只能一辈子苟活在自己的幻境中,像行尸走肉一般,直到我最终死去……” 洛基看起来是那么的惊讶。他的眉心都皱在一起,右眉微微挑高,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异,极薄的双唇微微动了一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的视线在我脸上来回逡巡了好几遍,等到看清楚我一脸坚定而无畏似乎已经把那点害羞和矜持置之度外的表情之后,他甚至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可以表达出骤然被我的告白击中,他是多么的惊愕一样。 最后,他轻声说道:“哦不,约露汀。” 我全身如遭电殛。 我感觉他那句短短的话就像是托尔的那柄锤子一样,一瞬间重重地击中我的头顶,令我一阵发冷而昏眩。然后我才慢慢地开始感到痛苦,那种细微而漫长的刺痛就像一霎那有人用无数细小的针刺进我的毛孔里一样,令我一瞬间疼痛得仿佛身体都快要爆开,炸成一堆碎片。 我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了嘴,仿佛这样就能够表达我所有的惊愕一样。我甚至还想扯起唇角笑一下,表示我并不在乎又一次被他拒绝――可是我失败了。我的全身如坠冰窟,我再也感觉不到自己血液的流动了。 我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臂,往后倒退了一步。 我见过那些黑暗精灵。我和他们一样都是个丑陋的怪物。不过即使我不是黑暗精灵和人类的混血儿,大概他也不会喜欢我吧。他这种人是不会真正喜欢上任何人的,我的失败实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唇角含着一丝残忍的微笑,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同情和可怜我?你认为阿斯嘉德的洛基会需要你这些垃圾一样的情感?听着,我不知道是谁促使你做了这种决定,但是我用不着你来施舍我什么。那个让你死死跟着我不放的人大概是想错了――” “……那个人是弗丽嘉。”我听到自己漠然而平静的声音,就像是电脑合成的机械发音一样,在骤然间寂静下来的大殿内回荡。 “是阿斯嘉德的王后陛下。” 我的声音刚落,就看到我身前的洛基猛然回过头来。他皱着眉,微张着嘴,满脸都是怀疑和不肯相信的表情。“什么?!” 我挺直背脊,重新说了一遍。 “我说,那个让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也要死死跟着你的人,是你的母亲,阿斯嘉德的王后弗丽嘉。” 洛基有一瞬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他微张的薄唇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反而是王座上的奥丁开了口。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无比苍老、迟缓而疲惫。 “弗丽嘉也知道你是谁……” 我无畏地回望着阿斯嘉德的神王。 “是吗?”我紧盯着王座上的老者,此时才恍然发现奥丁已经垂垂老矣了。他的老态从未像现在这一刻那么清晰而不加掩饰。 “弗丽嘉还知道洛基是谁。”我直率地向阿斯嘉德的神王陛下指出了这一点,“陛下,王后一直知道我们是谁,从哪里来,却从未有过抛弃我们的念头,并且一如既往地相信我们……您或者洛基今天可以命令我滚出去,甚至你们可以左右我的生死,但是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抛弃和她一样的信念。我并不是单纯为了信守和她的诺言才这么做的,但是我发誓我将永不会令她失望。” ……麻痹今天一切的震撼原来都是为了逼出老娘的真心话吗摔!这种厚颜无耻的表白老娘活了前后两辈子上下五千年却还是头一次好吗!难道抬出男神的母上大人作为护身符也木有作用吗!即使这样我还是不肯放弃吗!我原来果然是传说中的抖m体质啊啊啊啊!! 然后,男神果断地说道:“你先退下。” ……哦漏他真的在命令我滚出去啊啊啊啊!为神马每次我这张嘴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那么我下次要诅咒沃斯塔格那个脑子里塞满大米饭的混账大胡子!! 洛基的脸色十分苍白,面容上的笑意也消失了。他敛下眼眉,英俊的容颜显得阴沉难测。我难以判断他的心情如何,对我命运的决断又是如何。 我的视线慢慢转向王座上的奥丁,发现他似乎对于他的养子打算单独与他谈谈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并且他好像暂时不再坚持要把我杀掉了。哦,这可真是一个暂时的好消息。 我向他微微躬身为礼,然后直起身来,看了一眼洛基。 “我在外面等你。”我说,假装立刻就忘记了自己刚刚被这个人残忍地拒绝过的事实。 洛基没有回答我。 好在我抖m惯了,何况在生死问题面前,是不是抖m实在是最不重要的一种纠结了。 于是我泰然自若地再度向王座上的奥丁躬身为礼,然后缓缓转过身去走出了大殿。 128、Chapter 124 我在门外等候,刻意用一个小小的幻境隐藏了自己。 ……说真的,老娘不是害怕站在这里会跟人打起来,老娘是怕打起来事情就再也无法收拾了! 可是厄运总是成对出现的――我还没站多久,就看到希芙竟然往这边走过来。 大事不妙!! 我可不想让她进去打扰到奥丁和洛基的密谈,又或者直接撞破洛基仍然活着这个秘密。我慌忙解开自己的幻境,不动声色用幻境将自己原先站立的地点前移了七八米,确保她即使被我截住也不会听见殿内传出来的任何声音。 我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直到听见希芙吃惊的声音。 “约露汀?!你回来了?!” 我这才假装刚刚看见她的样子,转过头来漠然地对她点一点头,说道:“哦,是的。” 希芙顾不上别的,急切地问道:“那么,托尔……托尔他们怎么样了?!” 我扯了一下唇角,想起自己难测的命运和未知的前途,到底还是没能笑得出来,敷衍地回答道:“……还活着吧,我想。” 希芙几乎是立刻就暴走了。 “‘我想’?!这是什么意思?” 我瞥了她一眼,决意多跟她东扯西扯一阵子,为殿内的那同样相爱相杀的父子俩争取多一点密谈的时间。 “意思就是,他大概又跟着简?福斯特去中庭了。” 希芙的脸上掠过一抹痛苦的情绪,看得我有一霎那突然有点不忍心了。 那也是一张失意的脸啊。跟我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声调放柔了一点。 “他会回来的。”我说,“即使现在不回来,你知道,几十年、一百年之后,他也总是要回来的。” 希芙充满英气的脸上,有一丝阴影一闪而过。 “是的……”她慢慢说道,“我也只有等了……那么……一切都还顺利吗?” 我的心中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最后我决定按照洛基的剧本往下走。 “如果你说的是简身体里的以太被清除了,那么是的。如果你说的是托尔和简仍然活着,那么也是的。” 希芙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作为可以和仙宫三勇士齐名的女武神,她的iq应该和武力值是差不多等同的;所以她迅速发现了我话语里的破绽。 “……洛基呢?你没有提到他,这真奇怪。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对我说过你是去……” 哦,那个时候。 好像仅仅只是一两天之前的事情,但是我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了。 那个时候,我满心担忧地想要去找洛基,希望他在这一切结束之后也能活得好好的,甚至因为这一次行动而得回一些解除监/禁、重返仙宫的资本。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经历了一番天翻地覆的巨变。 他确实终于做了一次正确的事情,帮助了他的哥哥;但是他的假死,他秘密重返仙宫,打算抢夺那个他已经心心念念数年的位子,还有我终于决心站在他这一边的抉择,我的真实身世,面临着被处决的危险……这些变故,终于将我们带上了一条疯狂且危险的不归路。回想数年前我们在阿斯嘉德所度过的岁月,简直美好得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一样,就仿佛它们从未真的在我们的生命中出现过。 我感觉嘴里发苦,酸涩的感觉侵袭着我的鼻端,令我一瞬间几欲落泪。即使洛基还活着,我也还活着,我仍然想哭。 那些单纯的、天真的、美好的、愉快的岁月,就此一去不返了么? 我轻声答道:“没错,我确实这么说过。而现在,我为我的爱情哀悼。” 我说的是实话。 即使他还活着,我的爱却已经濒临死去。他刚刚又拒绝了我一次,我不认为他的这种拒绝也是一种谎言。即使我还这么有用,即使我是他在这座宏伟壮美、金碧辉煌的仙宫中唯一的盟友,他也不屑于与我虚情假意地虚与委蛇一下。 希芙的脸色一瞬间白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置信,又似乎有点“麻烦就这么消失了?!”之类的欣喜。这种矛盾的心理使得她的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瞬即恢复了正常,只有声音里还透着一点惊异的余波。 “哦天哪,约露汀,你是说――”她试探着问道。 我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鼻端一阵酸涩。 不在预期之中的眼泪就这么沿着我的脸颊滚了下来。而且一旦第一颗泪珠掉了出来之后,后面的那些眼泪就好像开了闸一样,毫无节操毫无控制地一直涌出来。 而我突如其来的眼泪似乎更加证实了希芙的推测一样。她的眼里一瞬间似乎有某种奇异的光芒闪过,表情似乎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因为顾虑到面前的我来势汹涌的悲伤而不得不勉强自己作出一副同样哀悼的别扭神情一样,语调有点怪异地说道:“哦……我、我很抱歉,约露汀。” 我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她那张其实可以算得上带着一种英气勃勃之美的脸孔,唇角慢慢勾起一弯嘲讽似的笑意。 ……不,希芙,你一点也不觉得抱歉。我知道。 ……你只会觉得一阵阴暗的窃喜,因为这样下去就再也不会有人给你所效忠、所爱慕着的雷神托尔带来更多头疼、痛心和麻烦,再也不会有人像一枚不/定/时/炸/弹一样埋藏在神域,埋藏在所有人的心底,害怕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人会来掀起一场风暴,再次搅乱金碧辉煌的神域和仙宫,使得原本平静浮华的生活天翻地覆,毫无预警地夺走原本理所应当属于托尔的事物――尽管那个人消失了,托尔本人很可能不会像你们一样开心。 呵原来,再光明的神o,再正义的人们,心底也总有那么一线阴暗之处,不可告人,却总不会消失;是吗? 我的眼瞳不为人所知地紧缩了一下。然后,我深吸一口气。 “不,你并不觉得抱歉。所以,就不要跟我作那些虚假的客套了吧,希芙。” 希芙一瞬间似乎被我挥出的直球结结实实地当头击中,脸上立即露出了错愕和尴尬的神情。她难得地张口结舌了片刻,才有丝碍口似的说道:“不……约露汀,我觉得抱歉,是因为……你和托尔,大概都会因此而悲伤――所以我是真心诚意地感到遗憾。” 我忍不住向天轻轻翻了个白眼。 “哦,得了吧,希芙。”我毫不客气地回答道,“这种小小的善意,我想我和托尔应该都是不需要的。所以――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来到这里?难道托尔离开神域以后,伟大的众神之父竟然没有以叛国罪的罪名把你和范达尔、还有沃斯塔格一起抓起来,在地牢里享受一下单间的豪华待遇吗?” 我的言辞有点尖锐,希芙一时间脸色有点涨红,不知道是因为尴尬、窘迫还是恼怒。不过她的修养工夫当然比沃斯塔格那个一点就着的饭桶优秀上几百倍,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仍然用一种略显客套的平静语气说道:“众神之父当然很生气……但是他同样也明白,托尔的决定其实是为了整个阿斯嘉德着想……” 我挑了挑眉,“所以?” 也许是我今天的态度迥异于以往,希芙似乎感到十分不能适应似的眨了眨眼。 “……众神之父同意,这一切都可以等到托尔解决完眼前的危机,回到阿斯嘉德之后再商量。” ……那么,也就是说,伟大而公正的神王,决定这一次不再重重地惩罚他那永远在面对重要敌人的时候,不肯听从他的意旨的长子了? 我的眼神微微一闪,嘲讽地笑了起来。 129、Chapter 125 “上一次没有背上叛国的罪名,却仍然被夺去神力,打落凡间……相比起来,这一次托尔真是运气太好了,是吗?” 希芙微微一怔,似乎从我的问话里听出了一丝异样,我注意到她皱起了眉头。 “天哪,约露汀,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你也知道托尔当初为什么选择拒绝听从奥丁的命令,而执意要前往黑暗世界……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一点,即使众神之父现在忽视了,将来他也总会意识到的……” 我依然微笑着,点了点头。 哦,当然,希芙,托尔的选择是正确的。即使我不像你一样是托尔的脑残粉,我也认为托尔当初选择把简?福斯特带去瓦特阿尔海姆是一举多得的决定。既能够找到黑暗精灵,把“以太”从简的身上取出来,解除简的痛苦,又可以让整座神域的人都解脱,不用再忍耐着简这个格格不入、还直接导致了神后弗丽嘉为她牺牲的外来者的存在,不是吗。 ……不过,他那个时候的选择正确,并不能够代表他到达瓦特阿尔海姆之后的每一个选择都全部正确。至少,在我看来,即使洛基是采用了幻术假死,蒙骗了毫不知情的托尔,托尔也不应该就这么把他弟弟的遗体独自丢弃在那个黑暗荒凉、漫天风沙的黑暗世界里。 ……他至少总可以回到山崖顶上来呼叫我一声,让我无论多么艰难也要将洛基的遗体平安带回神域去,因为洛基是在与黑暗精灵英勇作战的时候牺牲的,不管他曾经做过多少坏事,伤害过多少人,他最后至少死得像个真正的英雄一样――是吧?! 这件事让我始终无法释怀。我忍不住刻薄地笑了一下,讥讽地说道:“哦,当然。希芙,我完全能够理解你对托尔的所有决定的感想。――不管怎样,你是不会认为他有错的,是吧?” 希芙原本就已皱起的眉心现在深深地拧成了一团。她的双眼微微地睁大了一点,脸上浮现了一层防备的情绪。 “……所以,你到底在暗示些什么?约露汀?” 我挑了挑眉。 ……所以我们现在这是在战斗吗,希芙。 你为了维护你爱的男人而对我疾言厉色,对我这样一个地位低微而存在感稀薄的小透明心生防备……而我同样为了维护我爱的男人心底那个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能够真正明白的宏大计划,站在这里和阿斯嘉德最著名、武力值最高的女武神恶言相向―― 在我死之前,要来光明正大地打一架吗,希芙。 这样荒谬而有趣的念头忽然在我心头浮起,我轻轻地笑了。 “……真相。”我从双唇间轻轻吐出这个字眼。 希芙的五官严峻得简直阴郁起来。她现在面对我的态度,已经几乎接近了面对黑暗精灵时――哦,这也没错,我其实就是半个黑暗精灵,是吧? 不过,没等我们将这场火花隐现的争执继续下去,我身后紧闭的那两扇奥丁寝殿的大门就突然无声无息地向两旁自动缓缓打开了。 我和希芙都是一怔,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应该同时在对方的脸上也都读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我几乎是立即又转过头去,死死盯着那两扇自动开启的高大殿门。但是并没有人从那两扇门后走出来。 ……洛基呢?!洛基到哪里去了?他和奥丁的谈判进行得还顺利吗?假如他安然无恙的话,那又为什么不出现?奥丁会怎样对待他?…… 一连串问题瞬间在我心中飞速窜过,我立刻迈开脚步往殿门处走过去。 希芙紧跟在我身后。但我此刻已经无暇阻止她。 我要抢先到达殿门口去。假如我一眼看进去发觉事态不对的话,我至少还有那么一点时间立即使用幻境来欺骗希芙警惕的双眼,或者在奥丁记起他取我性命的那点执念之前,使用幻境来确保自己顺利脱身。 我冲到了殿门口,一眼就看到奥丁高高坐在大殿正中的王座之上。 奥丁的寝殿包括前后两进,这里是他平时起居用的前厅,从前厅右侧一道略小一些的门出去,走过一段长廊,就是神王的卧室――这些知识全部都是洛基告诉我的。可是此刻,宽敞的前厅之内,仅仅只有奥丁一人;那个曾经把这处寝殿的构造图当作闲聊的话题告诉给我的人,却从这间空空荡荡的厅堂里消失了。 我的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在我短暂惊愕的片刻间,行动迅速的希芙也已经紧跟着我冲到了殿门口。但是她看见殿内情形时的反应却跟我截然不同。 她好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站在我身后扬声说道:“……吾王,我有事求见。”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瞬间像爆炸一样,有无数碎片飞散开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好像理智暂时也不在我身体里存在;我十分无礼地横身挡住希芙迈进殿门的去路,无视了她对奥丁说的话,鲁莽地冲着王座上的奥丁喊道:“……那个侍卫去了哪里?!” 在我身后,希芙的呼吸很明显的一滞。也许是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无礼地挡住她,只为了向奥丁问这么愚蠢的一个问题吧。 王座上的奥丁似乎感到很有趣似的微微移动了一下自己沉坐得太久的身体,也并没有立刻沉下脸来喝令希芙逮住我或者要我的命。他只是高深莫测地俯望着我们这边,平静地开口道:“……什么侍卫?” 我大大地一愣,几乎立刻就下意识地吼道:“不是有个侍卫刚才还在这里吗?!” 奥丁哼了一声,漠然地答道:“……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在这里了。……记住,你现在面对的是阿斯嘉德的神王,所以不要失礼,也不要失去理智――你违背我的命令,擅自离开阿斯嘉德的罪名,我还尚未赦免。” 我感到一股怒火倏然涌上心头,轰然吞没了我仅剩的理智以及对失去性命的惧怕。 “假如我害怕这个的话,我当初就根本不会去黑暗世界。”我针锋相对地说道,一字一句,简直是咬牙切齿。 奥丁冷哼了一声,径直把我撇到了一旁,对我身后的希芙说道:“你有什么事?” 希芙愣了一下,好像没有想到奥丁居然能够这么轻轻松松地就放过我这种桀骜无礼的表现一般,噎了片刻,才绕过我走向王座前。 她恭谨地停在距离王座数米远的地方,右手握拳横放在左侧心口上,微微向着奥丁鞠了一躬致意。 “伟大的众神之父……我请求您认真考虑,仁慈地赦免托尔离开阿斯嘉德,与黑暗精灵交手的罪过。”她恭恭敬敬地说道。 奥丁的目光一闪,眼眸中似有一丝凛冽之气。 “为什么?”他并没有立刻动怒,而是简单地问道。 希芙大概也明白这样直截了当地请求神王赦免叛国罪是一种很冒险的举动吧――虽然她坚信托尔所作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也愿意为了托尔去冒险――但面对刚刚绵里藏针地以言语警告了我的阿斯嘉德之王,她还是流露出一丝不安和气短。 “我……”她迟疑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托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斯嘉德的利益。当时事态紧急,而他不愿意看到您为了那些小丑而操心……” “哦?”奥丁笑了一声,忽然自王座之上微微向前欠身,目光落在希芙的脸上,有如鹰隼。 “……可正是那些小丑,杀害了弗丽嘉。我要他们在弗丽嘉失去生命的地方用性命偿还他们欠阿斯嘉德的……但是,托尔,我寄予无限希望的长子……却违背了我这样的希望和意旨。” 他的语调拖得很慢,但他那苍老的声音里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森严气势,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如同锤击一般,一下下落在我们这些下位者的心上。 130、Chapter 126 “违背了阿斯嘉德之王的意旨……而你竟然说,这不是叛国罪?”他缓慢地无声笑起来,慢慢向后靠回王座的椅背上,眯起眼睛来,盯着希芙。 我能感到就站在我身旁的希芙瞬间就身体一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在心里冷笑。 ……你以为你现在所面对的,还是那个睿智、权威、无所不能的神王吗? 他现在已经打算大开杀戒了。他对他的长子已经滋生了深深的不满,也不再在意他小儿子的生死,更不会在意你我这些蝼蚁一般的酱油党的。 我突兀地从旁插嘴进来,打断了奥丁和希芙之间僵凝的气氛。 “我认为,托尔的罪过可以容后再议……反正他现在也还在中庭没有回来。”我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管怎么说,黑暗精灵是必须消灭的……而托尔现在不是正在做这种事吗。那就让他先把这件事完成好了。” 奥丁和希芙闻言似乎都是一怔,同时把视线投向我的脸上。 希芙的表情非常容易解读,她的脸上满满都写着“你这个洛基的脑残粉居然会为托尔说话?!”一类的质疑和不敢相信。但是奥丁的眼神则要复杂得多。 他那双苍老但仍然明亮敏锐的眼睛盯视着我,慢慢地说道:“……你是在为托尔开脱吗?” 我忽然觉得有点荒谬,忍不住哂笑了一声。 “我干吗要替他说话?……我干吗要替一个忍心把弟弟的遗体孤零零地丢弃在黑暗世界的荒原上置之不理的家伙说话?” 我的后一句话大概暗示了某种冰冷如刃的真相,希芙有一瞬的屏息,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忘记了似的。 “你……你说什么?!”她用一种类似窒息了一样的声音,硬挤出这个问句来,仿佛浑然忘却了我们现在是站在众神之父的面前。 我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声。 “你刚才不是打算从我这里刺探在黑暗世界所发生的事情吗。”我把脸转向她,感觉自己的脸容一瞬间无可自抑地绷紧了。 “这就是真相。” 即使洛基使用了幻术,制造出假死的幻象,这也决不能成为托尔在认为弟弟死去之后,仍然带着简离开了那里,将洛基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乌云翻滚、漫天风沙的瓦特阿尔海姆布满黑色碎石和砂砾的荒原之上的正当理由。 ……假如我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呢? ……假如洛基是真的牺牲在了那里呢? ……事情会怎么样? 那个苍凉阴暗,已是一片废墟的地方,就要从此成为阿斯嘉德小王子最终的埋骨之所吗?! 我慢慢地咧嘴笑了起来,笑着向已经呆滞成一块木头似的希芙点了点头。 “……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替那个忍心把我喜欢的人,丢在那片阴暗死寂的荒原上的家伙说话?!” 希芙哽住了。她的脸上又是震惊又是心虚,表情明暗交错,一阵红一阵白的,好像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似的。 王座之上的奥丁突然冷哼了一声。 “既然这样,你刚才又为什么要维护托尔?”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平静得简直异乎寻常。 我把视线慢慢地转回他的脸上,慢慢地挺直了背脊。 “因为――”我忽然在唇角勾起一丝恶意的笑容。 “……反正总是有人要去拼命的。让您深深信赖的长子去,也没有什么不对呀?是吧?” 奥丁高深莫测地俯望着我,对我明显的挑衅之词不发一语。 “而且……对于叛国罪的处罚,到底是什么呢?”我也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反正我大概很快就要死了,所以在临死之前给他们找点不痛快,我就会痛快些了。 “让我来猜一猜――是在地牢里终生监/禁呢?还是干脆把他的继承权剥夺掉,放逐到中庭,永不能回归神域呢?――我猜您大概是舍不得砍他的脑袋的吧?那么就让他现在去受点苦,好赎一赎他犯下的罪过,这也没什么吧?” 似乎是没有想到过一向在神域无声无息,地位低微的我也可以这么刻薄,在我身旁的希芙一时间哑然地呆住了。 奇怪的是,我这么不知死活地攻击和讽刺他所爱重的长子,王座上的奥丁似乎也没有暴怒的意思。 他满布皱纹的苍老面容上,似乎一瞬间掠过一个非常浅淡的笑容,笑意里含着一点讥刺和一点意外的情绪;然后,他果断地冲着已经石化了的希芙说道:“假如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就可以先退下了。……对托尔的处罚,我们可以押后再说――等到他从中庭回来之后。” 希芙愣了愣,也许是意识到奥丁这种平静温和的语气大概可以暗示一点什么倾向,她几乎是立刻就微微弯腰,右拳抵在胸口,再度向奥丁致礼。“……是。” 希芙退下之后,奥丁却盯着我――以及我身后那两扇并没有合拢的殿门,沉默了一阵子,并没有立刻说话。 被他那种锋利而难测的猎鹰一样的眼神紧盯着,我虽然起初仍然维持着希芙在时的那种气势,但渐渐觉得自己的气场愈来愈有衰竭的危机。 毕竟希芙在时,我还能够把自己满腔的愤怒转移到她和她极力维护的托尔身上――虽然我也知道这算是一种迁怒,但是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怎么说也应该有一点特权才对――但是现在希芙一离开,我又不能直接指着众神之父的鼻子质问他把洛基藏到哪里去了,又不能直接破口大骂说他现在变成了一个昏君,所以一时间居然无话可说。 殿内的气压随着我们之间的沉默而愈来愈低。 最后我终于决定我忍够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两扇大敞着的殿门,觉得现在为了私下问奥丁洛基的下落而自己走过去关门再走回来质问他,好像是十分消自己气势,灭自己威风的举动。于是我摊开右手,掌心发出一道白光,很快扩散开来,笼罩住整个厅堂。 奥丁应该也看到了我公然在他面前施展幻境之力,几乎等同于炫耀和示威一般的举动。但是很奇怪地,他仍然端坐在王座之上,一动不动,也并未喝止我。 当那个幻境铺满整座前厅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微微闪动了一下。 “你是在嘲笑我的老迈吗?”他安静地开口了,“因为我现在已经无力于封印你的能力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洛基在哪里?!” 奥丁微微一顿。 “没有人胆敢拒绝回答众神之父的问题的,约露汀。”他用一种严厉而权威的语气说道。 “是吗?”我笑了笑,“那么我就告诉你答案。……我无意于嘲笑你的老迈,因为你老迈与否我压根就不在乎。我只关心洛基的下落――我再问你一遍,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奥丁的双眼似乎一瞬间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了一点;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地,他忽然微微往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大笑弄得非常错愕,然后这种错愕又慢慢变成了恼怒。 我横眉竖目地瞪着他。但我的怒目而视显然对于众神之父并无杀伤力。他在大笑声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左肘支在王座的扶手上,身体的重心也微微向左移过去;右手里则依然拄着那柄金光闪闪的永恒之枪。 然后,两道金光沿着他的身体两侧,从头至踵蜿蜒而下。随着那两道金光经过他的腰间、双腿,直至足踝――他的身影也在光芒里慢慢模糊再缓缓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我一时间仿佛觉得有人狠狠地当头给了我一记锤击――而且那人必定使用的是托尔的雷神之锤,因为我感觉似乎还伴随着闪电和雷击的副作用――我被劈得外焦里嫩,茫然地呆愣住了。 131、Chapter 127 那两道金色的光芒完全消散之后,我看到那个面容苍白、五官优美、笑意凛然而嘲讽,穿着绿色与暗金色相搭配的皮甲与衣服,黑发碧眼,身形修长而年轻的男人,就坐在我面前的那张华美的王座上。那双绿眼珠紧紧锁在我脸上,仿佛要从我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出我所有的心理活动一样。 我愕然地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这一定是我的双眼欺骗了我,我想。 “洛……洛基?!”我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在吐出了这个名字之后,仿佛有什么闸门被打开一般,我心中的种种情绪,比如激动、惊异、不解、疑惑、狂喜……等等都如同流水一般奔泻而出。 洛基轻轻哼了一声,从王座上欠身而起,右手握紧那柄永恒之枪,睥睨似的俯视着我。 “……你果然是个傻瓜。”他评价道,很显然指的是我刚才完全没有看穿他的幻术这件事。 “像一只炸着毛的、不自量力的小鸟一样,打算去跟霸占了这片天空几千年的鹰隼拼命……”他继续评论我刚才的表现,语气里满是嫌弃。“看见女武神希芙要斗上一斗,看见众神之父你居然还要斗上一斗……天哪,约露汀,你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在阿斯嘉德的地牢里预定一个不错的单间了。” 他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然后突然脸色一正,对我挖苦似的说道:“哦,不过,别担心,即使托尔和他那几个愚蠢的朋友都被塞进地牢里去,那里也有足够的地方招待你的。” ……什么鸟!什么地牢里的单间!他都在跟我扯什么鬼!给跪了!他究竟是怎么做的,才能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内完全扭转了情势,还有闲心在这里给我冒充神王! ……就算现在看到了他安然无恙地站在我的面前,可我还是一肚子的问题!我现在想问的是,你到底把奥丁弄到哪里去了啊?! 但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直接这么气势汹汹地把这个问题直接扔到他脸上去。我只好挫败地抹了一把脸,在自己的掌心短暂覆盖之下,飞快地挤出一个大概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我、我能知道……刚才这里都发生了一些什么吗……?” 洛基闻言,那双漂亮的眉微微一挑,满脸不解地答道:“你不是险些跟希芙在这里吵起来吗?”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想问刚才你和你那尊敬的养父独处的时候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我脸上一阵抽搐,笑容险些挂不住。 “我……我是想问,在我退出这个房间之后,这个房间里又发生了一些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补充道。 洛基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哎?你看不出来吗?”他无辜地一摊手,满脸都是“你果然是个傻瓜”的固定潜台词。 “我知道我是个傻瓜所以拜托你把事情告诉我吧……”我无力地说道,觉得在这无比漫长的一天之后还要跟阿斯嘉德第一聪明人拼智商,实在是太心塞了。 “只靠我自己的智慧肯定不会猜到你绝妙的计划的……”我垂头丧气地又补充了一句,试图通过老实的示弱来打动这个明显正在计划着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的聪明人。 大概是我这种弱弱的气场终于符合了我身为一个脑残粉召唤兽的预期形象,洛基笑了笑,干脆利落地给了我答案。 “政/变。” 我险些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算是答案吗?这算是解释吗?这算是哪门子的真相啊?!男神你即使发动了一场成功的宫廷政变软禁了你的养父前任神王,你至少也要把事情的起承转合简单交待一下吧?你这样让我这种智商低的生物很为难啊! 我抖了抖,决定还是不怕死地试着使用一下“刨根问底”技能。 “那么……我可以问一问奥丁上哪儿去了吗……他就这么容易地输在你手下了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很清晰的底气不足,轻飘飘地在宽阔的厅堂里回荡着。 洛基轻哼了一声。 “……众神之父进入了奥丁之眠――刚巧在适当的时刻。”他冷哼道,我拿不准他的语调里是不是似乎带着一丝嘲笑似的轻蔑。 “所以我把他藏进了暗室里――我刚巧知道这里就有那么一个好地方――哦,别担心,那里布置得很不错,有一张宽大柔软,适合睡个好觉的床……”他嘲讽似的继续说道,冲着我挑了挑眉。 “你瞧,约露汀,现在就连运气都开始站在我这一边了。――从在黑暗世界的时候起……正当我在为了自己设计好的退场也许不能完美进行而伤脑筋的时候,你愚蠢而一厢情愿地扑了上来,把你那神奇而迷人的能力毫不犹豫地送给了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甚至向着我微微点了点头致意;他漂亮的薄唇微微向上弯起,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那双冷玉一般的绿眼珠紧盯着我。 “……当我为了你尚未全部找回你那神奇的能力,好让我们不被人发觉地潜回阿斯嘉德而烦恼之时,众神之父又恰到好处地给我们派来了一名愚蠢的侍卫和暗探……”他慢慢说着,似乎愈来愈显得愉快了似的,露出洁白的牙齿,冲着我又笑了一笑。 “而当我打算就在这里跟他摊牌的时候,他却突然又陷入了奥丁之眠……跟上次我看到他陷入奥丁之眠的时候一样,就那么毫无预兆地,闭上眼睛倒下来……像是毫无心事一般,睡得很沉……”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一抹锐利之色在他漂亮的面容上飞快地窜过。 “……所以,现在,这就是你所看到的局面了。”他轻松地向我一摊手,仿佛带着点得意似的在说“瞧,我现在又成为阿斯嘉德之王了”一样。 我感觉胸口一阵憋闷,慌忙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刚才因为太过紧张而屏息过久,几乎忘了呼吸。 ……所以,就这样?! 那个一直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悬在我们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切断我们这两个怪物的喉咙的伟大神王,众神之父奥丁,就这么毫无一丝挣扎地,退场了?!被洛基轻易地解决了?! 这种运气,不管对于洛基还是我来说,简直好得不像真的――不用动手,不用流血,不用兵戎相见,就能够重新得回他心心念念的一切?……可是,今后,他难道要永远使用着他最擅长的幻术,幻化成那个他曾经最仰赖、最崇敬,也是最憎恨的父亲的外形,才能代替他握住那柄永恒之枪,坐在阿斯嘉德至高的宝座之上? ……而且,奥丁万一醒过来该怎么办?托尔回来以后又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再对阿斯嘉德名正言顺的前后两任真正的神王下手吗?! 可是我知道这已经是他所能给我的最好最详细的解释。而我只要确定他没把奥丁真的怎么样而将来可能闹得不好收场,也就够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洛基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告诉了你你也不懂”。 ……好吧他的表情至少不是“你这个蠢货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问题”。 我叹了一口气,换了个问题。 “……所以,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洛基微微一顿,弯起了那双漂亮而深湛的眉眼,愉快地笑了。 132、Chapter 128 接下来的一两天里,洛基都忙于研究阿斯嘉德的现状。 不得不说他的幻术实在已经修炼到了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既然当初就连我这个可以主宰幻境的神都没有看穿,那么现在就更不可能还有别人发现这一惊天大秘密。 他一直到协助托尔逃离神域之前都在地牢里呆着,所以对神域所面临的困境和实际情况,了解得或许还不如那几天到处游荡的我更清楚。所以他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四处巡视,并召见范达尔等近臣谈话。 他的模仿和伪装也同样完美无瑕,躲在奥丁的外形之下发声的他,竟然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怀疑过那副虚幻的皮囊之下另有其人。 而我这几天以来,并不是随时都可以跟随在洛基左右的。 我只是神域里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透明神o,我从未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为阿斯嘉德派上过任何用场。以本来面目出现在伟大的神王近旁显然是一种天方夜谭。 何况,洛基也不是因为需要一个摆设似的跟班才让我跟在他身后,一起潜回神域的。 他命令我以幻境之力作为掩饰,在阿斯嘉德四处检查防御系统损坏的实际状况――说穿了,他仍然不相信范达尔和希芙这种托尔的召唤兽。而且,在奥丁和托尔父子两人又形如撕破脸的现在,洛基也不相信当初冒着叛国的危险坚定不移地站在托尔一边的希芙和范达尔,还有沃斯塔格,能够给奥丁什么毫无保留、毫无隐瞒的忠诚答案。 于是这一两天以来我都在我一直以为的、一直生活的故乡,披着幻境的伪装,鬼鬼祟祟地四下打探,像个卑劣的、见不得光的秘谍。 说起来阿斯嘉德也是领土广袤的国度,我相信当初在黑暗精灵入侵之后,范达尔要调查整个神域防御系统的现状,自然有一大群手下可供使唤。可是我并没有这样的便利条件,所以只能自己跑断腿。 在整整没黑没白地忙碌了一天之后,我又来到了仙宫的正殿门口。 据说,众神之父正在里面处理日常事务。 我躲在幻境里,烦恼地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决定给自己改头换面一番,再堂而皇之地走进去。于是我右手轻轻一翻,掌心瞬间涌出一道淡金色的雾霭,将我全身整个笼罩住。当那层雾霭散去之时,我已经借助幻境之力,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神域侍卫的模样。然后,我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迈着自认为最坚定的步子,走进了大殿。 我停在那张已被整修一新的华美王座之下,仰首望向王座上高高端坐着的神王。 “陛下,我有事禀报。” 王座上的奥丁――或者说,洛基――顿了一下,右手平平一挥,那个先前浮现在王座之前的空中的、地球仪一样的光球就倏然消失了。然后,他调转视线看向我。几秒钟以后,他脸上露出了一点意外的神情,但是声音还是如同平常一般威严冷静。 “什么事?” 我在开口之前停顿了片刻,谨慎地措辞了一下。 既然我们两人都要躲在这层伪装之下会面,那么我们所谈论的话题和谈话时的态度最好就要符合我们眼下的外形。 我以一种恭恭敬敬的态度说道:“陛下,我已遵命重新巡视了阿斯嘉德各处的防御设施――正如范达尔从前所说,情形不容乐观。” 顶着奥丁脸孔的洛基轻轻眯起了眼睛。 我继续自己恭顺的汇报。 “……在上一次……激战之后,各处的损毁情形不一,但多数地方因为人手缺乏而难以尽快修复……并且在上一次,呃……托尔离开神域的时候,刚刚修复完毕的一些防御设施,如炮台和飞船等,又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 我暗暗瞥了一眼王座之上表情高深莫测的洛基,续道:“容我直言,陛下,阿斯嘉德眼下的防御系统……在我看来,修复的部分还不足四分之一――” 洛基陡然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那个数字之后本来预备要说的话也不由得缩了回去。 好在洛基很快就恢复了他一贯以来的冷静。他挺立在王座前,俯视着阶下的我,面容阴晦难测。 “……那么,你是说……假如此刻黑暗精灵再度来袭,阿斯嘉德仍然毫无防御力?” 他慢慢地问道。 我忍下一个几乎要情不自禁的冷颤,声音也因此迟疑了一霎。 “……我恐怕是这样的,陛下。” 听到我这个答案,洛基冷哼了一声。但是在他还没有说出任何言语来之前,一阵前所未见的狂风突然自大殿门口猛地涌进来! 我猝不及防,即使顶着一个高大威猛的侍卫伪装,也几乎被吹得站立不稳。而王座前的洛基身后披着的那袭暗红色大披风也陡然被这阵狂风吹得猛然向后飞起,在风中猎猎飘动。 洛基的脸色迅速地沉了下来。他飞快地从王座前的阶梯上走了下来,径直掠过我的身边,脚步迅疾地往大殿门口走去。我愣了一瞬,也慌忙紧随其后。 我们很快赶到了门口,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是一片暗沉。几分钟之前的丽日晴空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天空中翻滚着厚重的乌云,云层里还隐隐酝酿着风暴的气息。天空的正中开了一个大洞,洞中翻滚着和暗昧的天空截然不同的奇怪色彩――有时候是地狱熔岩一般的炽烈血红,有时候则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原野之色,也有时候是一片绵密的冰川和积雪一样的蓝白色…… 我看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殿外的风势却愈来愈猛烈,现在已经猛得几乎令人站立不稳。我只好一咬牙,瞬间转换幻境,在我和奥丁――也就是洛基――的身上倏然张开一道兼具掩饰和防御两种功能的小小幻境,正好把我们两人都一道笼罩其中。 大概是察觉到我在他身边搞的小小把戏,洛基很快转过头来瞥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又把视线投向天空。但与此同时,两道金光贴着他的身体两侧窜了下来,他在幻境里毫无预警地解除了幻术,换回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以我现在的能力,支撑一个足以抵御狂风的幻境并不费多么巨大的力气,所以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大声发言,暴露一下自己的孤陋寡闻。 “……天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基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地回答道:“天体汇聚。” 我愣了一下。这个名词我实在不算是很熟悉――诚然自从简被以太附身,来到神域之后,伴随着议论她和她身上的以太的各种耳语,我也曾经听说过“天体汇聚”这个高深的名词,但是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个名词代表什么意思。 我只得又蠢头蠢脑地问了一句:“……是……很严重的事?” 洛基这次转过头来瞟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对我低下的智商和见识的鄙视。 “天体汇聚的时候,九大国度会排成一线。”他简洁地答道,“拜托尔那个愚蠢而疯狂的计划所赐,玛勒基斯已经重新夺回了以太。天体汇聚的时候,就是他最好的时机,使用以太的强大力量入侵并摧毁其它八大国度,使得整个九界都重归黑暗。”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咚的一声,沉了下去。 133、Chapter 129 “那……那其它八大国度会发生什么事?!”我结结巴巴地追问道,“九界陷入黑暗之后,其它八大国度的人们呢?” 洛基似乎早已料到我会有这种愚蠢的问题,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嘲讽似的淡淡笑意,轻飘飘地又瞥了我一眼。 “当然是全部死去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也许是我吼得太大声,这一次洛基的眉毛扬了起来,有丝稀奇似的看着我。 片刻之后,他居然扑哧一声失笑了出来,显得很开心似的。 我呆住了,完全不知道他干嘛会在整个九界面临生死存亡的这种重大时刻表现得这么开心。 洛基好不容易笑够了,这才有闲心慢悠悠地替我解惑。 “……也许我们的宇宙会毁灭吧。”他满不在乎似的说道,“也许人们会在永恒的黑暗里继续生存下来……不过,那种陷入了永恒黑暗的生活,又和死去了有什么不一样呢。” 我觉得自己的耳畔仿佛刮起了一阵狂风那般,嗡的一声,把我的头脑和肢体都吹得几乎冻住了。 “那……那……”我努力了好几次,才从自己的喉咙里窒息似的挤出几个字来。“我们……怎样才能……阻止他?!” 洛基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才好整以暇地摇了摇头。 “不,我们没有办法阻止他。”他漫不经心似的答道。 “阻止他……那是像托尔那种大英雄才会去做的事情。”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也是,像托尔那种愚不可及的人才会硬要担负起来的责任。” ……他、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茫然地愣住了。 “可、可是……万一托尔……做不到呢?”我十分艰难地把这个不祥的猜测从齿缝间挤了出来。 “没人去阻止玛勒基斯的话……九界就会重归黑暗啊……这也无所谓吗?” 洛基好笑地哼了一声,重新把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眸投向天空里。 “托尔会做到的。”他含笑说道,“这可是他那可歌可泣,令人景仰的英雄故事的又一辉煌篇章……” 我简直觉得心脏无力。 “这跟英雄故事压根没关系吧……”我气虚地说道,“托尔应该也不是万灵丹……我记得你以前就曾经说过,他好几次在战斗中因为太过盲目自大而失手,结果你不得不放下手边的事而赶去援救他……” 洛基显得似乎有丝意外似的,轻轻“哦?!”了一声,语气里有点微妙。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刚才奇异的冷静,漠然地答道:“……即使他失手,也不要忘记了――宇宙魔方可仍在阿斯嘉德。” 我愣了一下。 ……宇宙魔方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跟那个号称不会被摧毁的以太对抗? ……而且不是听说奥丁把宇宙魔方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隐秘地点了吗。虽然说纵观整个神域,没有人比洛基更清楚一切跟隐秘两个字有关的事情――比如通往其它国度的隐秘通道――但是这也不代表他就能顺利地把宇宙魔方找出来及时派上用场啊…… “你……打算到了那种时刻,就用宇宙魔方来对抗以太?”我提心吊胆地试着发问。 洛基又哼了一声,就好像我今天一直都在问一些愚蠢的问题,简直让他轻蔑至极似的。 他并没有给我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只是站在大殿的门口,仰首望着那片已经变得无比陌生而晦暗起来的天空,脸上露出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奇怪神情。 突然,一道血红色的光芒自天空里那个大洞中射了出来。几乎是下一秒钟,一股血红色的、如同潮水般翻滚汹涌的不明物质,就从那个巨大的洞中钻了出来,蜿蜒着吞噬整片天空,逐渐扩大了范围,慢慢翻卷着涌向阿斯嘉德的所有建筑! 我大吃一惊。 ……那种物质,我曾经在瓦特阿尔海姆的阴晦天空中看到过。 我失声喊道:“以太!……” 相比我的大惊失色,洛基还是那么镇定,不动声色地盯着天空里那个源源不断在冒出以太的大洞,眉眼间甚至掠过一抹冰冷讥讽的笑意。 “这样就认输了吗……这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啊,托尔。”他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道,握着永恒之枪的右手五指蜷紧,指腹轻轻摩挲着永恒之枪金光闪亮的枪柄。 “假如黑暗精灵短时间内就这么打过来的话……不需要多少以太的帮助,阿斯嘉德也支撑不了多久啊。”他继续自言自语着,虽然言语里提到了阿斯嘉德眼下所面临的生死困境,但是他的语气却十分平淡,就好像只是在单纯地叙述这个问题似的。 他甚至抬起空闲的左手来,玩味似的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食指和中指调皮似的像是弹琴一般地轻轻叩击着他那线条美好的下颌。 “到时候该怎么办呢……又应该把谁推出去顶缸呢――”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就好像他真的有点为此而头痛似的。 我感到脑袋里一阵嗡嗡乱响,太阳穴扑扑直跳,无力得简直要丧失对眼下掩饰我们两人身影的幻境的控制。 也不知道托尔在地球和玛勒基斯那个大坏蛋打得怎么样了……他不会真的打不过只剩那么几十个人三五条枪的黑暗精灵吧?! 还有新任的阿斯嘉德神王陛下!能不能先不要这么无动于衷地站在这里赏景兼说笑啊!大难就要临头了!以太都已经在神域四处乱窜了你还这么悠闲地站在大殿门口说风凉话真的大丈夫吗! ……哦漏可以等到击败强敌以后再来跟我开玩笑吗阿斯嘉德的王子们!! 张开在我们身上的那个幻境是几乎透明的,因此我可以透过幻境,看到外面的惨状。 血红的以太从天空中的那个大洞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毒蛇一般蜿蜒着,慢慢爬满了整片天空,将罪恶的触角伸向阿斯嘉德金碧辉煌的每一栋建筑物,包括仙宫,包括神庙,或许也包括此刻不在我们视野里的t望室和彩虹桥―― 血红的风暴无情地卷起地面上的一切可移动物体,扎根未深的植物、树木和花朵,倾倒下来的建筑物的破碎砖瓦,停在街边的马车,不知道从哪里卷来的花盆、桌椅和纸片……我甚至看到有躲避未及的人们一边疯狂地朝前跑着,试图躲开这场血红风暴的席卷,一边发出尖厉刺耳的狂叫声―― 我咬了咬牙,双臂微微往外一振。这个幻境立刻发出嗡嗡的响声,还开始轻微的震动。 洛基突然面露奇怪之色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轻声说道:“……别那样做,约露汀。” 我没有理会他的阻止。我正在全神贯注地操纵着自己全部的精神力,谨慎地控制着这个幻境慢慢往外扩展,试图将它的保护范围尽量扩大到能够多覆盖一些地方。 但是要迎着以太造成的狂风扩大幻境的保护范围并非易事。虽然这个幻境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跟那场血红风暴的前锋短兵相接,但也已经十分接近了;我隐隐感到幻境之外传来一股极其巨大的力量,在摇动和震撼着这个幻境的表面,仿佛要冲破它,扯裂它,将它保护之下的一切都撕得粉粉碎碎! 134、Chapter 130 我觉得幻境之外的那股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力量已经渐渐接近了我的幻境。幻境开始愈来愈剧烈地震荡着,我的手臂也开始剧烈发抖,头晕眼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失去这场和以太争夺幻境控制权的战争,让这个幻境骤然崩溃。 我用力咬了一下下唇,用那股刺痛感来维持自己精神的清明。但是这种情形愈来愈难以维持了,我的头脑里开始因为脱力而混乱不安,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也变得虚软急促。 “……你真的是个一厢情愿的傻瓜。”我听见一个声音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这样说道。下一秒钟,那柄金色的永恒之枪就横了过来,刚好横在我面前,搭在我平举的双臂上。 “难道你还真的想凭借自己的那点小把戏,把以太从那个大洞里强行再推回中庭吗。”洛基的声音冷冷地响在我身旁,他手中横过来压住我手臂的永恒之枪微微用了一点力,“觉得还是把所有问题都交给托尔去解决才可靠吗?……你还真是信赖托尔啊。” 我愕然地转头望向他,手臂因为受力而微微低了下去,幻境随之又往回收缩了一些。外面的风势更加狂猛酷烈了。 “我……我没有……我、我只是觉得……阿斯嘉德不能在今天被毁掉……”我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自己的想法,却觉得自己愈解释愈糟糕。 洛基并没有放松他施加在我手臂上的压迫。听到我的辩解,他只是轻轻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 “是吗?……还真的是一个阿斯嘉德的傻瓜才会说出来的话啊。”他毫不留情地又对我使用了语言杀,眼看着我在他的压迫之下,维持的幻境范围愈缩愈小,最后几乎又恢复到了我们一开始冲出大殿时的状态;看到我的狼狈相,他这才仿佛满意了一点似的微微颔首,却并没有撤下永恒之枪。 “你现在打算去做的事情,和你在黑暗世界的山崖上不听我们的话,贸然现身插手我们的计划一样愚蠢。”他的视线飘向了被以太染成一片血红的天空,脸上浮现了某种带着一丝空茫的笑意。那丝笑意让他整个人突然显得离任何人都很遥远,虽然他就站在我身边,他手里的永恒之枪还横在我手臂上阻止着我去做蠢事,但是他整个人却仿佛隐在一层薄薄的雾霭之后,让我无法捉摸分毫。 他就那样遥望着天空,没有回头,轻声说道:“记得吗?我曾经问过你……即使我们是神o,但是……一个神又能够死多少次呢?” 我下意识地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当然。我记得这句话。 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们都还在中庭,在神盾局的那艘会飞的航母上。那时,你耍了个小小的计谋,把你的哥哥关进了那个曾经囚禁你的透明牢笼,然后决然按动按钮,把你哥哥连同那个牢笼从半空中一道扔了下去。 ……这个问题,真的是此刻你想要问我的吗,洛基? 不是想要抛给那个现在正在中庭,凭着一腔愚勇和热血,还有那“令人作呕的道德和正义感”,去和拥有以太的玛勒基斯拼命的人――你的哥哥,雷神托尔的吗? 我最后低声答道:“……不,请不要去试一试看看。” ……不管是谁也好,请不要去试一试看看,神o的生命长短。 即使我们拥有五千年的生命,到了分离不得不来临的时刻,仍然会觉得岁月太长,生命太短。五千年的光阴让我们不知道珍惜现下,让我们总以为以后还有很多很多时光和机会,可以将我们所犯下的过错都一一纠正;让我们总是认为很多心里话不必现在就说,很多感情不必现在就表达――可是等到我们想要表达的时候,有可能就已经晚了。 我不想要你留下遗憾。 我咬了咬牙,无计可施地狠狠盯着已经几乎蔓延至整片天空的那股血红色的浪潮。 它们是我实际上真正的族人所操控的东西。它们将要为我真正的族人那些可怖的野心服务。我并不是不相信托尔的能力,也不是不相信洛基的计划――虽然我并不真的知道那个计划的内容是什么――我只是没来由地觉得,我无法坐视那片可怖的血红吞噬掉我所熟知的九界。 我只是觉得我必须阻止它,必须阻止他们。 可是我不敢在洛基的面前大声说出我真正的想法和动机。我甚至害怕他会不经任何人的提醒就突然记起我真正的面目,记起我那隐秘而令人厌恶轻视的血统来源――和他比起来,我是更卑微可鄙的存在。同样是与阿斯嘉德交战的种族,约顿海姆的霜巨人至少只允许了神域人得到一场惨胜,日后神域还不得不有所克制地谨慎对待和约顿海姆有关的一切事情;但是瓦特阿尔海姆的黑暗精灵,几乎被神域兵灭掉了整个族群,当他们出现的时候,所到之处,所有的人都亟欲与他们死战到底,毫无顾虑,充满厌恶,不计生死。 我想至此我终于明白了当初洛基为什么要去消灭约顿海姆的霜巨人。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约顿海姆终年冰冻的领土,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奔向彩虹桥,不管不顾地把彩虹桥的冲角指向约顿海姆…… 现在我很确定我几乎就怀着和他当初同样的心情,仰起头注视着天空里那肆意妄为地侵蚀着神域的以太,明白尽管这种心情一旦说出来的话有可能招致所有人――包括自己所重视的那个人――的憎恨,也难以忍耐自己想要去证明自己并不像那些真正的族人一样凶狠邪恶,想要去证明自己是个真正值得每一个人公正对待的阿斯嘉德人的冲动―― 我忍不住又低声说了一句:“可是……我觉得我应该能够阻止他们――” 但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洛基就向我投来极其凌厉的一瞥。他的目光明亮而锋锐,像是一柄出鞘的剑。我被那样的目光所慑,不由得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不敢再说一个字。 他就那样微微偏过头凝视着我,深邃冷峻的绿眼睛里似乎隐隐翻滚着汹涌的暗流。但是最后,他只是简单地说道:“不,还不到你登场的时刻,约露汀。” 说完了这句话,他的目光慢慢地越过了我的脸,我的肩膀,我的头顶……仿佛飘到了阿斯嘉德已经被染红的天际中去;他看起来似乎有丝出神,眼睑微微敛下一点,声音低得如同耳语一般,轻轻把自己刚才的话又喃喃重复了一遍。 “……不,还不到那样的时候。” 我不知不觉地张大了嘴,又是惊异、又是震撼地望着他的脸。 但是这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得太久。突然,天空中裂开的大洞里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伴随着像刀锋一样凛冽的嗖嗖风声,以及惊天动地的长长一阵巨响,像是那个大洞的另外一端,正在爆发着一场激烈异常的生死战斗―― 洛基不知何时从我的手臂上收回了那柄永恒之枪。此刻,他握着枪的右手五指慢慢地握紧,紧得那略显苍白的手背上都隐隐绽出了肌肤下青色血管的痕迹。他的脸颊也紧紧地绷着,下颌收紧,仿佛在隐隐咬着牙,压抑他平静表象之下并不那么平静的内心波澜。 我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随着他的视线一道望向天空中那个此刻发出震天动地异响的大洞。 最后,那个大洞里传来喀喇喇一阵巨响,仿佛是一阵滚过天际的汹涌雷声。那个大洞都随之微微震动了几下,然后,奇迹般地开始合拢! 135、Chapter 131 我屏息睁大了双眼,张开了嘴,却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天空中肆意奔涌着的血红色以太也随着那个大洞的合拢而像潮水退却一般向着大洞的洞口汇集,然后再从那个大洞里原样退去。直到那个大洞在我的注视之下完完全全合拢了,我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感到疾跳的心脏一阵抽痛,胸口因为缺氧而有点憋闷。 我僵硬地慢吞吞扭过头去,望着我身旁站着的洛基。此刻他仍然保持着自己的本来面目,苍白的面容上一片平静之色,遥望着已经恢复了正常,太阳正悄悄从逐渐散去的乌云之中重新露出来的天空,喉结轻轻地上下动了两下。 我战战兢兢地叫了他一声:“……洛基……” 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他的身旁还有一个我,微微震动了一下,缓缓把目光投向我这边,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意味有点复杂的笑容。 “看起来是结束了。”他淡淡地说,“那么我们也回去吧。托尔很快会回来的――我很期待和他的重新见面。” 不知为何,他最后的一句话突然让我微微打了个寒噤。 托尔抛下了他的“遗体”在黑暗世界;而他以幻术假死来欺骗世人,假扮侍卫重新回到了神域;继而我真正的身世被揭开,他又趁着奥丁陷入沉眠的大好时机取代了他的养父,顶着养父的模样坐上了神王的宝座……而这难以形容、难以言说的一切,都要在不久的将来作个了结吗? 我想不出他要如何与托尔见面。也想不出他打算怎么跟托尔谈那天他们一起逃出地牢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回想起来,那天我纵身浮空跃上托尔所操纵的那艘黑暗精灵的t字形飞船,被洛基及时飞快地挡了一下才免于撞上托尔的拙劣降落,好像已经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眼看着他在我的面前又慢慢地幻化成了奥丁的模样。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有一点无法直视着那张苍老威严,眼眸深处却闪着异样光彩的脸容。 我低下了头,右手五指慢慢合拢起来,直至紧握成拳。 洛基所假扮的奥丁已经握着那柄永恒之枪,大步流星地回身向着大殿正中的那张高高在上的王座走去。 等到托尔回来的时候,他是会高高坐在那张宝座之上,俯视着他的哥哥的吧。 这样就是你想要得到的吗。 我沉默地低下头,小小的幻境铺展在我身上,使我变成了一个沉默又平凡的金盔侍卫的形象。 这就是我们从瓦特阿尔海姆九死一生地回到阿斯嘉德,所要得回的生活吗。 在偶尔见面的时候,我们之间不再隔着那扇附有防御魔法的落地窗和四面冰冷的高墙。 但是我们也不再拥有可以用本来的模样,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的机会。 在别人面前,他们所看到的,永远都是威严老迈的神王,与沉默忠实的金盔侍卫,隔着通往高高王座的阶梯,他在王座之上,而我在阶梯之下,谨慎而疏远地说着公事的情景。 当他想要以本来面目出现的时候,我便为他张开幻境。 我想我能够为他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 在解决了黑暗精灵的问题之后,托尔还真是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第二天的时候,洛基又把我叫去大殿。 他就顶着一副奥丁的皮相,懒洋洋地坐在王座上,身体的重心有意无意地向左边倾侧过去,左肘支撑在王座的扶手上,右手则依然拄着那柄永恒之枪――作为神王来说,看上去是太闲适了一点。 我用幻境把自己伪装成原先那个大众脸的金盔侍卫的模样,恭顺地站在阶下,听着洛基所假扮的奥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关于修复神域的防御系统的问题――当然,做戏要做全套,他的语气听上去可是充满威严而一本正经的。 我搞不清楚既然要修复神域的防御系统,他不去交待原先就负责这件事的范达尔来经办,反而把我叫来是几个意思。 我又不是军事天才,更不是政务天才,就算他现在觉得放眼神域只有我最可靠,我也不可能凭空就想出一整套修复防御系统的好计划啊。 我听了好一阵子,觉得双眼简直都要变成蚊香眼了――洛基对这些倒是懂得非常多,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听上去简直是一二三四先来后到分得步骤通顺条理清晰,假如范达尔在这里的话或者要热烈地给神王的远见之明鼓个掌。可是我只是一个废柴的小透明,平生完全没有接触过关于神域的这些核心问题的任何机会,他就算扔给我一整本有字有图讲解明晰的修复说明手册,我只怕也开不了工。 我烦恼地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呃……在下认为,既然……以前修复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这件事是交给范达尔去办的话,现在……陛下不如也把他叫来问问……” 王座上的神王目光闪了闪,声音里不辨喜怒。 “哦?你不会以为我打算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做吧?” 我顿时打了个寒噤,立刻挺直了背脊。 “不!当然不……这么重要的事情……而且既然您已经有了一整套完美的构想……在下只是……只是觉得应当立即付诸实施――” 跟聪明人说话,真杀脑细胞啊。我的智商余额不足,经不起这样的考验哪。 看着我这副笨拙不堪大用的样子,王座上的神王却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决不属于奥丁的、带着一点讥讽,又仿佛觉得有趣的笑容。 “……不必着急。在完成这些事情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他刻意强调了“非常非常重要”这几个字眼,缓慢的语气里似乎蕴含着一丝别样的意味。我的心脏几乎立即就乱七八糟地狂跳起来,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发出很大的警告音。 我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可以问……是、是什么样的事吗……?” 洛基唇角那丝玩味的笑意倏然一敛,他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有丝意味深长。 “哦,你会知道的。”他一本正经地正色说道,满脸都是无辜的表情,仿佛写满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不告诉你”这种智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我挫败地垂下头,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这声叹气还没有叹完,就听见殿外的侍卫扬起声来,大声喊道:“雷神托尔,请求觐见!” 我倏然打了个寒噤,全身上下就好像立即通过一道灼人的电流似的,几乎是一瞬间就挺直了身躯,站得笔直笔直,立刻就化身为了神王身侧沉默、恭顺而僵硬的布景板。 看着我一瞬间的变脸,宝座之上的神王喉咙里逸出一声低低的嗤笑。但是他并没有对我的行为作出任何评论,而是缓缓从王座上站起了身来,目光投向大敞的两扇高高的殿门。 136、Chapter 132 大殿门口处有明亮的光照射进来,一个披着鲜红的披风,一头金发十分耀眼,强壮的手臂上肌肉贲起,右手中紧握着那柄雷神之锤的高大男人大步流星地从门口照进来的那道光里走过来,一直走到王座前的台阶之下才停步,微微仰起头来,严肃的脸上带着一丝自信而坦然的神情。 “我回来了,父亲。”他这样说道。 神王沉默了短短的一瞬。就在这瞬息即逝的一秒里,我仿佛看到在高高在上的神王与数级台阶之下的阿斯嘉德大王子之间,半空中有静静的、细小的尘埃,在光中浮动漫舞。 然后神王充满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托尔。……”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才把后面那个称谓说了出来。 “……吾儿。” 我险些要下意识地机伶伶打个寒颤。在那种冲动涌现的一瞬间,我强令自己必须站得笔直,纹丝不动,目不斜视,善尽一个布景板的自我修养。 ……要拼演技的话,纵观整个阿斯嘉德……不,纵观整个上下九界,还能有谁拼得过恶作剧之神,洛基?奥丁森?! 所以托尔被他的弟弟出色的幻术与演技蒙蔽在鼓里,真是太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听到神王吐出那个对自己的称谓之后,托尔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在王座前的阶下单膝跪了下来,将那柄雷神之锤轻轻放在自己身边的地上。 “父亲,我请求您宽恕我擅作主张出战的错误。”他声音清晰地说道。从他沉稳有礼的语调里,我听不出一丝歉意――或者,托尔也并不会因为自己当初带着简逃离阿斯嘉德,去往黑暗世界和中庭的事情而感到抱歉。因为他觉得那是正确的决定,是在那种情形之下唯一可行的决定。 神王沉默了一霎,并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请求,而是说道:“……对我说说你离开阿斯嘉德之后,都做了什么,遇见了一些什么。” 要一个逃家的儿子亲口叙述一下自己离家后的经历,也是很正常的要求。托尔并不疑有他,微微一颔首,就语调稳定地说了起来。 托尔的口才并不见得多么好,他叙述的顺序事实上也很有问题――他居然先说完了他和简,还有他们在中庭的那几个召唤兽――我上次在纽约见过的那个疯狂博士塞尔维格,简的实习生达茜,以及达茜的实习生(这是个什么鬼职位?!)伊安――一起经历的那些疯狂事件,比如那些听上去十分玄妙而匪夷所思的理论,塞尔维格博士发明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科学仪器,玛勒基斯最终的结局…… 以及他和洛基的计划,他们在黑暗世界所遇到的一切。 这其中也包括我的半路现身,他记起奥丁从前的叮嘱而命令我不得上前,黑暗精灵的诅咒战士强大而几乎不可战胜的战力,他和洛基遭受的围攻,以及最后洛基为了从诅咒战士手中救下他而从后偷袭,一剑刺穿诅咒战士的胸膛――但是那个恶棍并未立即倒下死去,而是慢慢地转过身去,看清楚了从背后偷袭他的人是谁,然后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他一把揪住洛基,将洛基狠狠钉在自己胸前透出的那柄长长的剑刃上! 听着托尔的叙述,我再一次感到浑身发冷,需要十分认真地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流露出一丝不该有的情绪。 原来……原来洛基曾经遭遇了这样痛苦,这样残忍的事情吗?! 即使他用的是幻术,眼睁睁看着自己以这种残酷而突如其来的方式慢慢死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忍不住在想,他的幻术与我所操纵的幻境有什么区别?他是不是可以像我一样躲在一旁,而做出一个幻影来替自己去承受那一切痛苦?还是他的幻术只能施加在自己和自己周围的物体上,所以他必须也要亲身去承受那锥心刺骨的一击?…… 我完全不知道。事到如今我才发现,关于他的事情――某些重要的事情,我还是知道得太少了。他不肯告诉我,于是我也不去追问。我本以为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现在听着他曾经遭遇过的一切伤痛一切艰困,而自己只能徒劳地站在这里胡思乱想着。 把我从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唤醒的,是神王似乎有丝冰冷的口吻。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把他留在那里,而选择跟着那个简?福斯特一起去中庭?” 我的心头陡然一震! 我几乎是立即就抬起了头来,很快地望了一眼王座前挺立着的神王。 但是他看起来面色如常,仅仅只是带着一丝玩味般的笑意,就好像对自己的长子当初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单纯的探究与好奇一样。 那种神情里不知为何似乎隐约带着点孩子似的天真的残酷意味,我的心脏咚的一声,几乎立刻就像是坠入了冬日的深潭一般,感到浑身上下都通过一阵彻骨的寒意。 但是托尔却没有读出王座上神王的表情里那种潜台词――或者说,他压根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我……我以为您会派人去那里,这样那些人就可以带回他,光明正大地把他带回阿斯嘉德,让他像个英雄一样地安息……” 托尔这样说道,声调里似乎有一丝碍口和艰涩,但是他还是把自己当初的推论说完了。 “我答应他要把他所做的一切――他的英勇,他为阿斯嘉德所作出的伟大牺牲……都原原本本地报告给您,父亲。” 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哽咽。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瓦特阿尔海姆的天空里翻滚着乌云和惊雷……风很大,沙砾啪啪地打在身上……” 我一时间不由得有点惊诧。 托尔可不是个神经如此纤细,还懂得去观察周围环境的人。可是他现在对黑暗世界当时的自然环境的形容,简直可以说是细致入微。 好像就连王座之前的神王都仿佛有一丝动容似的,我注意到他像戴着一层铁面具一般平静肃然的脸容上,似乎窜过一丝极为微小的痉挛。 “……所以?”他平静地问道。 托尔抬起头来,望着台阶最顶端,高高在上的众神之父。 “那一幕会永留我的心底,父亲。”他说,“就像……我第一次看到还是个婴儿的他时的那一幕一样。洛基是做过很多错事,但是我相信到了最后,他理应获得您的宽恕……即使不是为了他最后英勇而无畏的行为,也应该因为……” 他的声音中断了。他张了张嘴,仿佛还要说些什么,仿佛有很多很多想法和言语在他心头和舌尖滚过,但是一时间他竟然哽住了,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神王的目光落在托尔的脸上,缓慢地一寸寸扫过他那张大战之后历经风霜,还带着几道未痊愈的细小伤痕,满是胡渣的脸庞。仿佛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你认为我会因此而宽恕他一切的过错?” 托尔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的,父亲!您会宽恕他,重新接纳他的,是吧?” 137、Chapter 133 他充满希望似的抬头望着挺立在王座之前,面容因为背光而立而显得有丝模糊不清的神王。 “哦?是吗?”神王沉默了片刻,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用那种低沉的声音问道。 这一次即使粗线条如托尔,也不由得好像感觉到了一点什么异样似的。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浮现了一丝不解的神情。 “……难道不是这样吗,父亲?” 王座之前的神王停顿了一下,终于低沉地笑了出来。 “是的,没错。”他微微侧着身子,右手拄着那柄永恒之枪,高踞在华美的王座之前,层层高不可攀的台阶之上,俯望着阶下的雷神托尔,这又一次拯救了九界的大英雄。 “就是这样。” 不知为何,我却感到一股隐隐的冷意窜过了自己的脊椎。 神王似乎不想再提起洛基这个话题,他微带着一点笑意,重新开口了。 “你曾经说过,不会有比我更贤明的君主。”他的语调里微微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缓缓说道。 “你错了。” “天体汇聚使九大国度都汇集在一起,每个人都看到了是你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他们。”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神王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冷静且客观。他甚至不拘使用一些溢美之词,来称赞获得如此巨大胜利的阿斯嘉德大王子。 ……冷静客观得好像他自己完全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为此作过任何努力或承受任何苦痛似的。 但是紧接着,他的口中就吐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问句。 “……阿斯嘉德又要如何回报它的新国王呢……?” 这一次我听清楚了。他虽然力持镇静,但声音里还是泄露出了一丝僵硬。他听上去一点也不真诚,可是我确信托尔那种有点粗神经的人是不会在一个短短的问句里听出这么多种不同的情绪的。 何况,托尔的答案一时间更像是个炸雷,劈在他们两人中间。 “我的人生。”他低头想了一想,很快给出了答案。 没等讶异的表情在神王脸上出现,托尔就拿着那柄雷神之锤站了起来,堂堂正正、目光坦然地注视着王座之上的神王。 “父亲,我不能做阿斯嘉德的国王。”他诚恳地一字一句说道。 “我会用一生竭力保卫阿斯嘉德和九大国度,直至最后一息。但是我坐在王位上的话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神王一时间看上去确实有点惊讶,他眨了眨眼睛,并没有说话。 而托尔的陈述还在继续。 “洛基虽有不是之处,却谙熟统治之道。这一点我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到。” 他再次提起了他那个已经死在黑暗世界的弟弟,神王的头微微一偏,似乎显得又狐疑又诧异似的。 “王位所带来的残酷无情和牺牲……它会改变你。我宁可做个平凡的好人,也不愿意做个伟大的君主。”托尔十分真诚地说道。从他的脸上,我可以看得出来这些话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得出来的结论。 只是神王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全盘接受他的说法。 “这是我儿子的心声,还是他爱的那个女人的意思?”他尖锐地反问道。 自己的心上人被这么带着点冒犯地提起,托尔也并没有生气似的。他很平静地抬了抬眼眉,答道:“当您说话的时候,我从不曾认为那是母亲在通过您发声。” 他回视着神王的表情坦荡,眼神清澈。 神王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视线撇开了。 “这不是为了简,父亲。”托尔又补充了一句。 这多余的解释让神王垂下的眼帘立即又抬了起来,仅剩的那只左眼中闪烁着难测的光芒。 托尔还是一脸坦然地继续着他的解释:“她并不知道我要向你说些什么。” ……所以,到了最后的最后,他所重视,所捍卫的那个人,不是他的父亲,不是他的母亲,也不是他的弟弟,而是那个中庭的心上人,简?福斯特,是吗? 他拒绝了王位。他做完了他自认为应该为神域、为九界做到的一切。在牺牲了他的母亲和弟弟才能获取这惨烈的、得来不易的胜利之后,他现在要舍弃王位,舍弃他那渐渐老去的父亲,抛开一切奔向那个中庭女人的身边了,是吗。 我的脑海里莫名地浮现了一句奇怪的话。 ……还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我猜这一定是我在中庭所度过的漫长童年时代所留给我的片段回忆。 听到托尔的话之后,神王似乎一瞬间显得非常失望,泄气似的往后一下坐在了那个华美至极的宝座上,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可是这一切都不足以阻止托尔为自己的爱情去争取未来。 “现在禁止我去见她,或是同意她可在我身边与我共同治国,都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他平静而坚定地说道。 也许托尔是秉承着最大的真诚才这样说的,但是听到这句话,我却只想笑出来。 ……不管那个宝座上坐着的,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弟弟,你认为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为了挽留你而勉强同意让简成为神域的王后,持有统治这片灿烂神域和上下九界的至高权力吗?! 图样图森破,sometimes拿衣服啊,阿斯嘉德的王子殿下! 你一直以来都是那个被偏爱的人呢,所以你可以有恃无恐地这样认为,是吧?是吧? 而你的弟弟,因为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一切,而总是在内心里骚动着,在徒劳地追求着呢。 ……托尔?奥丁森先生,你是凭什么才会以为你值得被这样地厚爱着,这样地被迁就着呢? 没错,你是个好人,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大英雄。现在听起来,你当初把弟弟的遗体丢在黑暗世界那阴冷刺骨的风沙里,留在那片坚硬粗粝的荒原上,也是有情可原。可是……为了那可敬又可笑的爱情,你难道不是已经牺牲了很多东西了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母亲,你的弟弟,难道不都是为了你的心上人而死的吗?即使这样,你才觉得你不能辜负了他们的牺牲,你一定要把这得来不易的爱情进行到底,是吗? 但是神王看上去还是那么平静,就仿佛没有听到托尔刚才提及简一样。 “一个儿子太过渴求王位,”他的右手依然拄着那柄永恒之枪,左手则搁在王座的扶手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指尖微微一动。那个细微的动作仿佛挑动了我心头的一根弦似的,咚的一声,在我胸腔里发出一声钝响。 “……另一个则弃之而去。”他依然用平静的语调说道,语气里似有一丝感叹。 “这就是我能留给世间的吗?” 托尔仰首,深深地望着宝座上坐姿随意的神王。 “洛基为了荣耀而牺牲。”他用一种沉沉的语气答道。那张总是硬汉一般沉实可靠的脸孔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沉痛和郑重的情绪。 神王原本随意地望向另一边的左眼倏然转过来,目光落在托尔的脸上。 “……我也要同样尽力而为。难道这还不够留给世间的吗?” 138、Chapter 134 听到托尔实际上等于赞美了他的弟弟的言辞,神王的脸上一时间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似的点了点头,脸色微黯。 托尔好像一瞬间也感到有点尴尬似的,他掩饰般地垂下头望着自己握在右手里的那柄雷神之锤,犹豫了一下,握住锤柄,向前递了出去――仿佛打算要将那柄除了他之外,九界再也无人能够举起的神锤交出去,交还给王座上的神王。 神王静静地望着他――以及他手里的那柄雷神之锤。一瞬间,谁也不知道他的心中真正在想些什么。最后,他的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左手抬起来轻轻地挥了挥,声调平静地说道:“只要你配得上它――它就属于你。” 听到神王的答案,托尔郑重地回答:“我会尽力的。” ……但是我却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 那柄雷神之锤,从前也是洛基怨念的、孜孜想要得到的目标之一。现在,他居然这么干脆就放弃了?就像托尔干脆地放弃了那柄永恒之枪、那张王座一样?…… 在我的惊诧里,神王和阿斯嘉德大王子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了。然后,神王轻轻地摇了摇头,就好像想要摇掉一些最后的犹豫似的。 “我不能给你我的祝福,”他淡淡地说,“也不能祝你好运。” 托尔点点头,似乎梗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一些。“……我知道。” 他那如同硬汉一般坚毅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得不走到这一步的黯然,但是他没有再试图向众神之父说一个字,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转过身去,打算离开正殿。 但是,神王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身后响起。 “我为有这样的儿子而骄傲,尽管我不能用语言表达。” 这句话说得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在位已久、威严而仁爱的神王一样。 托尔的脚步停住了,慢慢地又转过头来,遥望着仍然意态闲适地坐在王座之上的神王。 在他的注视之下,神王又补充了最后一句。 “但是我会在心底时时念及。” 他的声音里的威严坚韧终于有一丝的崩落,我听到他的语调抑止不住地有些颤抖了。 透过那层众神之父衰老忧郁的皮相,我注视着阿斯嘉德至高的王座之上端坐着的谎言之神。 你是在通过父亲的眼睛,注视着你曾仰望的哥哥;通过父亲的口,将你对哥哥想要表达的感情说出来吗,洛基? 和你的哥哥相爱相杀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愿意承认,你曾经像个乖巧可爱的好弟弟一样,为有这样的哥哥而骄傲,在心底时时念及,尽管你从不曾用言语真切地表达吗? “……去吧。” 神王蠕动嘴唇,艰难地吐出那个称谓。 “……吾儿。” 托尔似乎也因此而动容了。他坚毅而紧绷着的脸孔上慢慢浮现了一丝柔软的笑意,向着神王轻轻一颔首,仿佛他们两人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和解似的。 “谢谢你,父亲。”他这么说道,声音里似有一丝低哑。 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过身去迈出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殿门。他的脚步一声声都仿佛叩击在我的心上,像倒计时的古老座钟,当――当――当――当―― 我望着托尔的背影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向着门口走去。大敞的殿门处,有明亮的光投射进来。他仿佛是大步流星地正往那一片耀目得突然令人难以忍受的光明里走去,即使不再是阿斯嘉德的神王,即使要孤身一人回到中庭,他仍拥有着全世界的光明,拥有着那柄他人难以驾驭的雷神之锤,拥有着全世界的仰慕和爱戴。 在他身后,高踞在王座上的,是他的弟弟。生活在他的暗影里,同样出色却得不到肯定,做过任性的坏事也做过任性的好事,到了今天几乎失去了所有他曾拥有过的关怀和温情,甚至要永远避居在自己的幻术之下,当一个见不得光的王者――假如一辈子都要这样的话,那么即使拥有了神王的位置,拥有了号令和庇佑九界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又能怎样呢?他就会得到他一直渴慕的东西吗?他就会开心,就会幸福吗? ……我不知道。 我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望着王座,却赫然发现王座上的那个“奥丁”的形象在薄薄的金色光芒中慢慢模糊崩解,洛基的本来面目在光里显露出来。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下一秒钟就下意识地一挥手用幻境笼罩住我们两人――我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一切,尤其是不能发现如今的神王奥丁的真实面目! 洛基却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看向我。在我看来,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哥哥渐渐走出大殿的背影身上。他的身形随着那层明亮的金光浮现出来,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姿态,左手撑着王座的扶手,右手手持永恒之枪;他注视着托尔高大的背影,唇角慢慢浮现一丝很浅的笑意。 我忐忑地望着他的脸,不知为何,虽然他这一次似乎笑得很真诚,就连双眼都微微眯了起来,可是我还是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在笑。 他望着托尔走出大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低沉声音,轻声说道:“……不,谢谢你。” 然后他咧开嘴,仿佛很开心地笑了。 托尔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的一片耀眼的光芒里。 我没来由地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你应该是已经放弃了对哥哥的全部期待才会这样吧?就如同你的哥哥毅然决然地抛弃掉有关于阿斯嘉德的一切那样?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此刻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现在,你的父亲陷入不知何时才会d醒的沉睡,你的哥哥离开了神域前往中庭,不知归期。 你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阿斯嘉德那张至高的王座,洛基。 可是你也许不知道,在中庭――在我所度过那些我已经遗忘了的童年时光的地方,人们往往会将高踞在那张椅子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的人,称为孤家寡人。 现在你是否也在品尝着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呢? 最终心愿得偿的甜美滋味,又是否能够盖得过这一路上所做的所有牺牲,所经历过的所有苦涩呢? 而我,我一直在追寻着你。但是现在,你高踞在华美的台阶上,高踞在那张代表荣耀和权势的椅子上,我却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站在距离你很近又很远的一个位置,仰望着你。伸出手去,你如在眼前,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仰望高坐在王座之上的洛基,看着他笑得无比开心――那个笑容甚至可以说是太过灿烂了――的面容,我的心头,却油然浮现了一首诗中的几个段落。那首诗,出自于我当初在纽约的书店里,跟娜塔莎?罗曼诺夫摊牌之前,正在阅读的那本诗集。 【……我明白我必须满足于这短促的爱情,因为我们不过是在路途中邂逅相逢。难道我有力量伴你走过这人群熙攘的尘世,领你走出这迷宫似的人生曲径?难道我能有充足的食物供你度过那树满死亡之门的阴暗的旅程?】 是这样吗,洛基。 我对抗着自己那种油然而生的预感,仰望着他,默默地想。 我必须满足于这短促的爱情,因为我们不过是在路途中短暂地邂逅相逢。是吗。 正如在你第一次坠下彩虹桥,我以为你失去了生命之后,在梦境和幻境交错之间,所听到的那首奇特的诗歌里吟唱的那样,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 洛基,有一天,你会给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139、Chapter 135 阿斯嘉德又重新回归了平静浮华。 所不同的是,神域失去了他们饱受尊敬的大王子雷神托尔――他已在半个多月之前获得了神王奥丁的特许,离开神域,去了中庭,并暂时没有归来的打算。 神域同时也失去了他们饱受争议的小王子恶作剧之神洛基――据说他已经牺牲在了黑暗世界瓦特阿尔海姆,为了协助雷神托尔处置那个中庭女人简?福斯特体内寄生的“以太”以及黑暗精灵的威胁。但这一切都仅止于隐秘的口耳相传的谣言,神王奥丁或雷神托尔从未公开出面正式解释过这一切,也从未颁布过任何关于洛基生死下落的正式说法或文件。 和从前相同的,则是虽然苍老迟暮,但仍然威严不可侵犯的神王奥丁,依旧高踞在仙宫正殿台阶之上华美至极的王座上,主宰着整座仙宫,整座神域。就仿佛他两个儿子的命运或去处丝毫不能动摇他那钢铁一般的心灵分毫似的,他苍老威严的面孔如同一张铁面具般牢牢罩在脸上,隔绝了他真正的心思显露于人前。 这半个多月以来,阿斯嘉德的一切都在照常运转着。修复被黑暗精灵入侵而彻底破坏的防御系统的工作也在缓慢进展中――负责此事的范达尔曾经愁容满面地在一次会议上表示,有些炮台或飞船或许可以在短时间内加班加点尽快重建,但当初的那层巨大的魔法防御罩,如今却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恢复起来――换言之,现在想要在神域找出那么几个无论是魔法造诣还是魔法力都高超到足以修补那层魔法防御罩的人选,都实在太难了。 阿斯嘉德原来魔法造诣最高的两个人――神后弗丽嘉与小王子洛基――都已经去世。而倘若打算修复阿斯嘉德的防御魔法,按照以前的老方法,是需要好几个魔法造诣和魔法力都臻至顶级的神o在几个重要方位同时发动魔法才可以。 假如不这样做的话,那么就只有沿用当初修复彩虹桥时的笨办法――一点一滴地攒足了暗能量之后再加以修复。这个方法可以省去几个修复时所需要的人,但能量方面的要求则高出了数百倍。不过在毫无选择之下,看起来神王奥丁现在也只能选择后一种方法了。 这个方法极其耗时费力,所以最近神王看起来都好像不太高兴似的,派出了好几拨不同的人选――包括侍卫和希芙、沃斯塔格等神o――前往瓦特阿尔海姆,一再地要求他们侦察清楚黑暗精灵的残余势力到底有没有彻底消失于这个世上。 当然,他所获得的报告都似乎是不错的。每一批人都回报说,瓦特阿尔海姆看起来似乎已经重归沉寂。当初的那艘巨大无比、能够随意在空中隐形的十字形飞船――我到现在才知道它的名字叫做“方舟”――以及那些戴着面具的白发、尖耳朵、毫无感情,只知道遵从首领玛勒基斯的命令一波一波朝前进击的丑陋生物,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间存在过一样。 哦不,它们在如此彻底地灰飞烟灭之前,似乎还是留下了一丝存在过的证据。 希芙率领的侦察小队再一次从瓦特阿尔海姆归来的这一天,我得到了消息――他们这一次发现了一条掉落在荒原的某个不起眼角落的手臂。和托尔当初叙述的在中庭时与黑暗精灵和玛勒基斯的战斗过程相印证的话,可以证明这就是当初托尔利用简和那个塞尔维格博士的理论和仪器,从玛勒基斯身上硬生生拗断下来,再瞬间转移回瓦特阿尔海姆的一条手臂。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我旋即被神王传去大殿觐见。 如惯常一般布下了幻境之后,我看着阿斯嘉德的现任神王在我面前褪去了那层衰老森严的皮相,显露出他年轻俊美的本色来。 他仍然漫不经心地斜倚在王座里,那条断臂被他随意地抛弃在脚下。他的视线在那条断臂上停留了短短片刻,然后移向我的脸上。 “你觉得……黑暗精灵这一次是完完全全地被消灭了吗?”他突然向我抛出了一个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我错愕而不解地睁大眼睛望着他,对于他的问题完全处于一种措手不及,又莫名地有点心虚的状态;眼神不由自主地就不敢在他的脸上长久地停留,我只好垂下了头去,低声而恭谨地答道:“……我不知道。这……这要看这两天前往中庭和瓦特阿尔海姆等地刺探消息的人们的回报……” 洛基哦了一声,深深地瞧着我,然后,玩味似的笑了。 “那么你对托尔当初的那套说法有何评价?”他换了一种口气,问着我。 我感觉更加惊讶了。 我虽然还记得托尔当初顺序颠倒的叙述,但是对于一个理科苦手来说,简和塞尔维格博士的那套理论听上去就跟天书一样玄妙。恕我直言,我认为就连托尔其实都没有真的搞懂那套理论的脉络到底是什么。 我苦恼地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 “那些中庭人的理论听上去很难懂……不过托尔最后实际上表明了一个意思吧?那就是他认为他已经把玛勒基斯解决掉了……” “嗯哼。”洛基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支在王座扶手上的左手抬起来懒洋洋地托住下巴,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在自己弧线美好的光洁下巴上来回摩挲了几下。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也不能真的解决我今日的困扰。” 我有点吃惊地望着他。 “困扰?你是说……修复神域的防御系统吗?可是托尔那天并没有提到如何修复防御……” “不。”洛基厌倦似的白了我一眼,满脸都写着“你就是个傻瓜”这样我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潜台词,“我说的是……黑暗精灵。” 乍然听到这个名词被他用一种低沉而郑重,带着一丝阴郁的语气重新提起,我愣了片刻。 “……可是黑暗精灵不是已经被托尔消灭了吗?”我有点不敢置信地反问道。 洛基发出一声嗤笑。 “那只是他这样说而已。” 我怎么想都总觉得这件事令人难以相信。 “可是你已经派了很多人去瓦特阿尔海姆……” “哦,”洛基漫不经心地答道,“那些人去得那么晚,假如我是黑暗精灵的话,即使带着伤,也早就能够稳妥地找到一个藏身之处了。再说那些人也只是说没有再看到任何黑暗精灵在那里出现,又没有说他们确定黑暗精灵已经被灭族了。” 虽然觉得他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难以释怀。 “那么……难道当初奥丁也没有另外派人去黑暗世界察看吗?” 洛基静默了片刻。 “他派了。”他简单地说道,“就是那个在瓦特阿尔海姆被我们干掉的人。” 我愣了一下。 那这么说来,神域并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瓦特阿尔海姆到底还有没有黑暗精灵的余孽没有被清除干净。我们当初离开那里的时候,带着伤,有一点狼狈,又匆匆忙忙急于赶回阿斯嘉德,可没有时间认真地四下查看过,当然也不知道黑暗世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那些戴面具的白发坏蛋们的隐秘藏身地。 “可是托尔……”我徒劳地说。 他的弟弟冷笑了一声。 “他的说辞你不是也听见了吗。当时你也在……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觉得他说得怎么样?” 我沉默了,无言以对。好像过了很久以后,我纷乱的头脑里终于稍微理出了一点点头绪;我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总觉得……简?福斯特的理论是有问题的。” 140、Chapter 136 “哦?!”洛基感兴趣似的抬起了头望着我,“说说看。” “他们的那个科学仪器……似乎只能把黑暗精灵丢回黑暗世界或者九界的其它国度,并不能直接令他们永远消失。”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慢慢说道。 “那么在决战的最后关头,玛勒基斯和那艘‘方舟’实际上只是被送回了瓦特阿尔海姆而已……我们并不真的知道他和他那些罪恶的手下们后来都怎么样了……天体汇聚结束以后,也许他们只是没有方法或力量重新入侵其它八大国度而已,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此消亡了……” 洛基的眼中有明亮的光芒一闪。 “你说得很好。”他破天荒地坦率称赞了我一句。“你的智慧果然远远高过托尔那个从来不擅长使用他那并不发达的大脑的家伙……甚至也高过那个经常自鸣得意地以为自己有多么聪明,足以愚弄阿斯嘉德人的中庭女科学家。” 我默默汗了一下,忍回了挑剔他言语里槽点的冲动。 “那……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洛基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敛,换成了一副正经的神色。 “现在吗?”他沉吟似的说道,好像有点出神。 “……我们也只能等待了。……不如一起来祈祷吧?祈祷在阿斯嘉德修复防御系统之前,我们不会遭受另一波毁灭性的攻击……又或者那些黑暗精灵的恢复速度远远慢于我们修复那些可恶的炮塔和魔法的速度――哦,也许我们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的人数不会再增多了,因为托尔那个雕像被自己孙子撞掉脑袋的伟大祖父波尔王,已经断绝了他们在繁殖这方面的希望――” 我目瞪口呆地瞪着他,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这应该是阿斯嘉德神王面对挑战和外敌入侵时的正确态度吗! 洛基停下了他那恶意的前景展望,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珠里仿佛射出一道明亮异常的光芒,落在我脸上。一瞬间之后,他突然噗地一声喷笑出来,笑得天翻地覆。 “天哪……你知道你最有趣的地方是什么吗?不是你那愚蠢的头脑,也不是你那顽固的正义感――而是每一次我说的话,你都认真地当作是真话来对待。哦,这真有趣。你竟然把谎言之神的每一句话都当成真话。” 我被他笑得火冒三丈。 ……麻痹老娘还不是因为喜欢你才下意识这么做的啊! 也许是因为看到我竖起了眉毛,几乎被他笑得要浑身炸起毛来的样子,洛基咳嗽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来。 这一次,他面无表情,却仿佛格外长久地直视着我,直到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心跳失速,脑袋开始胀大为止。 我想我一定是露出了某种奇怪的表情,因为洛基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也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身体往后倚回王座里,用一种格外疲倦而懒洋洋的语气说道:“……你可以退下了。过几天……不,假如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我会再找你的。” 他的前一句话倒是没什么特别。我冒充金盔侍卫的这些天里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但是他的后一句话听似措辞平淡,但听在我耳朵里却觉得格外奇异,引得我几乎瞬间就不由得心头一凛,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回答他的。我甚至不知道那种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是因为他刚才格外长久的注视?还是因为他微妙的语气和措辞?……我统统都不知道。 默了片刻,我最后只能点了点头,轻声应道:“……请小心。”然后撤下幻境,重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路人脸的侍卫大叔,慢慢地退出了阿斯嘉德神圣的仙宫大殿。 …… 洛基并没有让我等太久。 事实上,他这几天确实也没有闲着。我虽然没有和他碰面,可是作为一个伪装得很好的假侍卫,我每天总能听到一些关于今天神王陛下又巡视了哪里或者作了什么英明指示的传闻。他确实在埋头于眼下最艰难的工作之一――修复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 洛基甚至完全不在乎以前在神域有谁对他不友善,或者怀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使唤起沃斯塔格、希芙和范达尔来,也一点都没有窒碍。 他真的是拿出了一位合格的神王应有的驭下技能来行动的,虽然不得不说他那完美的幻术让这件事变得容易得多――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现在还是在为真正的众神之父奥丁效力着――但他本人丝毫不因为个人好恶或恩怨而影响他对手下的使用,也确实让我见识到了一些当初托尔口中“洛基谙熟统治之道”的证据。 ……撇去他那受争议的身世、形象和名声不提,他的确是一位更合格的神王,我想。 我重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路人脸的侍卫大哥模样,大摇大摆地走在仙宫里。 不过今天我并没能顺利到达正殿,就在一条走廊上被另外几个路人脸的侍卫大哥们拦了下来。 “嘿,听着,你小子是哪一队辖下的?――还这么悠闲地在走廊上闲逛?这可不行哪。” 也许是看在我假扮的这个金盔侍卫一脸温顺老实的模样,那几个人并没有斥责我什么,但说出口的话语里仍然带着薄薄的告诫意味。 我愣了一下。 “我……我被国王陛下派去办事,刚刚回到神域。”我立刻进入演技全开的临战状态,“嘿――我说,怎么了这是?兄弟,莫非有大事要发生?” 刚才开口的那个较为年长的侍卫闻言,和其他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还不知道吧?从今早开始,国王陛下就突然下令,取消了所有人的一切休假时间……说要加紧操练,在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完全修复之前要随时做好迎敌的准备,不得松懈――” “迎……迎敌?!”我结舌道,觉得不能更吃惊了。 洛基究竟在搞什么鬼?明明昨天日落时不是还一切如常吗?我记得昨天晚上我化装成金盔侍卫在仙宫里行走的时候,只是听说神王陛下去了仙宫里的高台上而已――等等!高台?! 我迟滞的大脑里不知从何而来一股突兀的灵光乍现,仿佛一道闪电般劈开我一片空白的意识。 高台……那么说,洛基昨晚去那里,有可能是去遥望星空,缅怀他已经离世的母亲弗丽嘉? 然后呢?遥望着夜空中的点点星辰,他会想起什么? 想起在我的描述之中飘过天河的那条小船,想起在那条燃烧的船里乍然飘起的明亮星尘? ……想起,究竟是谁杀害了那位在神域第一家庭里,唯一坚定不移,从不怀疑,从不放弃他的慈爱温柔的母亲?想起那些他因为关在黑暗牢中而未能及时挽救的不可追回的伤痛,想起……那些他必须完全诛灭的罪魁祸首?! 我喃喃道:“黑暗精灵……黑暗精灵果然没有全部被托尔消灭……” 这个问题,也是一直盘旋在洛基心头的吧?不然他那天不会把我传去,再跟我进行那么一番费脑筋的探讨和思考,只为了证明在阿斯嘉德防御极端薄弱的眼下,他也有必须去做的事情,也有不惜牺牲一切也要押上所有去拼命的战斗? 我的脚下不知不觉地移动了。哦不,应该说,我不再在意那几个好心来告诫我这个不称职的侍卫应该回归本队去备战的侍卫大哥们。 我绕过他们身边,径直向着大殿的方向走去。我愈走愈快,到了最后简直是在闷着头冲刺。 我穿过一道道大门,掠过一扇扇窗,奔过漫长的宫殿、广场和无人经过的回廊,午后的阳光投射在地面上,将每个人、每样东西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很长。 141、Chapter 137 我在自己的幻境包围之中全力奔跑。我已经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在四周完全透明、仿若并不存在的幻境保护之下,我就像那天从地牢冲去大殿,想赶在那艘黑暗精灵留下的t字形飞船起飞之前去见洛基,去告诉他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他这一边,去为了他的心愿而全力战斗――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口剧烈搏动着,像要从嘴里跳出来,仿佛再如何跳动也无法为这具全力拼命的身体输送更多的血液和氧气,仿佛再如何跳动也无法让我脚下的速度更加快,让我早到一秒钟。 我一口气冲进了仙宫的大殿。 殿门一如既往地敞开着,我逆着从殿门照进大殿的光线,只看得清楚在大殿正中那张高高的王座上,那个正沉下身躯靠在华美王座里的男人的剪影。 我张开了双臂,然后毫无预兆地往前一振,像一只不自量力的鸟儿,向着天空中已经飞翔了几千年的鹰隼张开自己的双翼;随着我的动作,那层笼罩在我身上的透明幻境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来,骤然向着整座大殿的四周围扩散开去,就像温柔深邃的海浪。 随着我的动作,王座上的那个人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眼看着我肆意妄为地使用幻境的任性举动,他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仿佛轻轻勾起了唇角,似乎有一抹奇异的笑意在他脸上一掠而过。然后,两道光芒沿着他的身体两侧窜下,他同样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脸色苍白,目光深邃,黑发碧眼,年轻俊美。 我喘息了大概好几分钟才勉强平顺了自己的气息,然后我才迈上王座下的那些台阶,走向王座之前,迎视着显然无意于主动从王座之上走下来和我交谈的洛基。 他端坐在王座上,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我一眼,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你这是赶着来做什么呀?有了什么不得了的新发现?” 我还没开口,就被他这两句问话噎得微微一窒。 “我……我听说了你今早向侍卫们下的新命令。”我组织着自己的措辞,谨慎地回答道。 “我猜想一定是有什么新消息出现才促使你这样决定……所以我来问问我是不是也能帮得上忙。” 洛基微微挑起了眉,脸上笑意一闪。 “哦?”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解答我的疑惑。 过了片刻之后,他才静静开口,似乎出声之前,居然也经过了一番小小的斟酌――哦,这可真难得,是不是?我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人,适合当下情境的对白都是张口就来的呢。 “……昨夜,我去了高台上。”他最后说道。 我闻言微微一愕。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把自己昨夜的去向如实相告。按理说,照我的推断,他应该是去眺望星空,缅怀亡母了;这么私人、这么伤痛的事情,我原本以为他是决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的――即使是我也一样。 洛基瞥了我一眼,用一种轻描淡写似的语气继续说道:“在夜晚一个人站在那里,可以让人想起……一些事情。” 那个奇妙的停顿突然让我一抖,脑海里没来由地突然警铃大作。 我觉得我突然不太想知道他昨晚一个人站在那里都想起了什么了。 可是既然今天我来了这里,看起来他就不准备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似的。 他突然向前微微倾身,就好像想把我此刻脸上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一些似的,语气却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不问问我都想起了什么吗?”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有好多句话都涌了上来,可是最后我发现却没有一句话真的适合我现在问。我咽下一口口水,有点结巴地问道:“那、那么……我可以知道……你都想起了什么吗?” 洛基那双似乎显得更深了一些的秀颀眼眉轻轻一挑。 “是的,可以。”他居然用一种十分正式的说法回复了我刚才那个显然是被逼出来的、并不那么情愿的问题。我感到更加不妙了。 ……他好像此刻心情并不怎么太好。是因为他昨晚又想起了他逝去的慈母?还是因为今早他接到了什么特别的坏消息――比如,黑暗精灵并没有全部被托尔消灭,而现在它们死灰复燃,又打算来对阿斯嘉德不利? “我想起了从前……想起了在托尔的加冕仪式上,我偷放霜巨人进入武器库捣乱……” 一开口就是这么惊悚的回忆啊。我也惊悚了。“霜巨人”这个字眼就像一道冰刃般滚过我的脊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洛基似乎微微带着一丝嗤笑似的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后来,在奥丁的寝殿里,我又偷放了霜巨人的首领劳菲进来。在他打算对奥丁不利的时候,抢先下手把他干掉了……” 这这这更是天大的秘辛。我虽然知道是他杀掉了霜巨人的首领――同时也是他的生父――劳菲,但是我并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么惊悚曲折的阴谋和故事。我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发炸了。 我连大气都不敢出。我现在已经能够充分感受到他的心情恶劣了。 洛基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简而言之,这就是霜巨人得到惩罚的故事。总的来说,这个剧本是我所设计的,虽然其中发生了各种曲折,不过就霜巨人一方得到的结果而言,我还算满意。” 我觉得自己后背上冷汗都要下来了。 “然后……大概就是在中庭了吧。那些齐塔瑞人……”他的视线一瞬间飘远了,露出微微沉吟的姿态,口中毫无感情地吐出那个几乎和“霜巨人”或者“黑暗精灵”一样罪恶的字眼。 “……这段故事我想你大概和我一样清楚,所以我也就不必重新解说了吧。”他突然把视线投向我,含笑说道。 我啪地一下就站得笔直,简直比在仙宫大门外站岗的士兵还要姿态标准。 “哦?你在惊慌什么?嗯?”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柔和,话尾似乎还微微带着一丝笑意,向上轻轻挑起来;假如配上他那一把低沉而有磁性的美妙声线,简直像是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亲密耳语――前提是,假如他的话中深意没有这么惊悚的话。 我简直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不想听这些吗?嗯?”他仍然含笑体贴地询问我道。 我鼓起勇气,无视他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那种“哦愚蠢的约露汀假如你胆敢摇头的话你就要好好想想这么做的后果”之类的气场,顶着他的注视,慢慢左右摇了摇头。 看到我居然真的胆敢摇头,洛基的气息似乎突然为之一窒。 他往后靠回王座里,恢复了自己习惯的那种懒洋洋的坐姿,轻飘飘地说道:“……好吧,那我们就换一个话题。” ……他有这么好说话?我带着一点狐疑地悄悄窥视他脸上的表情。 似乎是注意到我正在偷瞄他,他脸上马上漾出一个大大的、完全不真诚的笑容,虚伪得能打满分。 “我们来聊聊那天黑暗精灵入侵时的情形吧。”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毕竟我昨天晚些时候才刚刚接到确切的消息,托尔那个笨蛋果然没有一劳永逸地把事情办好――一条手臂算得了什么?这一次果然也要像以前无数次一样,需要我这个好弟弟出马去帮他收拾烂摊子……” 我一阵震惊,继而一阵茫然。 “你是说……你接到了确切的消息,黑暗精灵果然没有全部被消灭吗?!” 142、Chapter 138 作者有话要说: 3月7日: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三 【前方小小高能预警】 本章配乐:瑞典乐队roxette的“it must have been love”。有兴趣的姑娘们可以度娘一下歌词~~ “是呀。”洛基亲切得过分地微笑着,“不但黑暗精灵,而且还有他们那艘‘方舟’呢――他们果然是一群在战败之后的绝境里也有办法像是低贱的虫蚁一般找到躲藏之处,并且伺机卷土重来的恶心怪物。幸好我没有把宝全部押在瓦特阿尔海姆那个鬼地方……说起来,还是你启发了我呢,才让我向其它七大国度也派出了探子――” 我奇怪地问道:“我……我启发了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洛基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一瞬间似乎有冷冽的光芒一闪而过。他突然仰首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才重新直视着我的脸,慢慢说道:“是的。――你的……身世,启发了我,让我突然想到,也许他们也有逃往其它七大国度的可能――” 仿若被人当头狠狠一棍砸在头上,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不过洛基似乎也有着某种体贴的意味。他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次深入探讨,而是很快地就善解人意地转了个话题。 “那天……在仙宫的地牢里,你有没有注意过两具侍卫的尸体?” 我一愣,这才意识到他是在跟我聊黑暗精灵突然入侵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侍卫的尸体?……没有。” ……我那天只顾得上害怕了好吗!我只记得那个只差一丁点儿就要砸在我身上的、被我杀死的野蛮人的尸体好吗! 洛基叹了一口气,“多么遗憾。” 我狐疑地望着他。 他轻轻顿了一顿手里那柄永恒之枪。我发觉他似乎很喜欢做这个动作,紧紧抓住自己手里的权杖,就好像抓住它,他的心里就有了强大的依托一样。 ……其实奥丁应该也不是走到哪里都带着他这柄长矛的吧。至少从前在仙宫,有好些次我远远望见他的时候,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洛基这么做,真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我的脑洞一定是过大了才会这么想!要是被他发现我居然这么想,我一定会立刻倒霉!想都不用想! 洛基睥睨地盯着我,我总觉得他又在鄙视我的智商了。 “那是玛勒基斯那个巨人手下干的,他应该是在自己的牢房里变成了黑暗精灵的诅咒兵团的一员。变身之后,他就能够通过把别人身上的生命力直接吸干来杀人……哦,也许你是幸运才没有看到那两具尸体,啧啧。”他做作地感叹道,又十分细致地形容着:“都已经皮肤发黑开裂了,整个人都干枯了,像一具干尸一样。被那个大家伙捏过的脖子上有一道伤口,从伤口里还冒着烟……”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上都要冒凉气了好吗! “我、我想我确实没有注意到……”我结结巴巴地答道,“那、那天一切都十分混乱……我、我的打斗进行得也并不顺利……” “啊,对了,你的打斗。”洛基笑意怡然,啪地打了个响指,似乎又重新愉快起来似的,姿态潇洒地指了一下我,兴冲冲地说道:“你还真是不擅长托尔那种面对面硬刀硬枪的武力搏斗啊……说到这个,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有趣的观点。” 我已经不想再听你的高深理论了可以吗阿斯嘉德的新任神王陛下! 可是我知道他既然提起这个话题,就不是我能够拒绝得了的。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配合着他的语气问道:“……是什么?” “也许你能够从幻境中吸取别人的力量,也正是因为黑暗精灵这个吸取别人生命力的特性呢。”他施施然地说道,语气就好像十分正经地在做一番学术探讨似的。 我倒吸了一口气。 “所以……我们今天这是……”我弱弱地抗议道,又及时把后面更加不妙的话咽了下去。 ……这是打算从我这个半黑暗精灵身上推断出多少有关于黑暗精灵罪恶的一切呢?! 洛基的目光一闪,笑容未减,可是里面所含的恶意却更加明显了。 “……哦,还有,”他好像仍然不肯放过我似的,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也许注意过黑暗精灵使用的那些□□。那可真是特别,不是吗?爆炸以后可以把范围内的一切受害者都吸走……多么有趣!” 我忍无可忍,脱口而出: “够了!” 洛基似乎不敢相信我会对他大声嚷嚷,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用一种谦恭得简直虚伪而阴险的态度问道:“……什么?!”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试图平静下来。 “我说,够了。” ……我终于知道他的内心中含着多少难以表露出来的愤怒。那些愤怒隐藏在他对我、对黑暗精灵的冷酷与恶意之后,无法言说,无法消除,没有终点,没有出口。 所以他要对我这样恶言相向,因为除了我之外,他不知道这些愤怒――这混合了对黑暗精灵的痛恨和对自己无法及时援救的怒火――还能够向谁表达,谁又能够明白,是吧,是吧。 我理解他的这种心情,大概也能够忍受为此给自己带来的伤痛――可是,这也并不代表,我可以一味地、毫无底线地沉默下去。 尤其是,现在并不是我们讨论这个的恰当时机――他现在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些骂黑暗精灵的话我们可以以后再说,你想要说多少都可以,我都会好好听着……”我再度深呼吸,试着提醒他眼下真正应该去完成的事情。 “但是,我们现在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修复得怎么样了?据你推断,那些黑暗精灵的残余势力可以在他们现在的藏身地被我们一举消灭吗?还是……他们也有前来神域继续进犯的可能?假如有这种可能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做好准备――” 我的话突然被洛基打断了。 “我们?”他向后倚靠在王座高高的椅背上,刚才流利顺畅口若悬河一般地说着种种恶毒的话的那种利落口才好像忽然间全部都消失;他看上去带着一丝厌倦和一丝疲惫,低声重复着我刚刚所用的某个字眼,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就好像显得多么无奈而黯然似的。 “……不。不是‘我们’。” 我一怔。“你说……什么?” 他慢慢地抬起眼帘来望着我。那双绿眼睛里,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有一点悲哀、一点黯淡和一点平静,像是火焰熊熊燃烧过后残余的灰烬。 “你还不明白吗?……约露汀,从来就没有什么‘我们’。”他低而清晰地说。 我震动了一下。我所控制的那个笼罩整座大殿的幻境也因此抖动了一下。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他那张平静的英俊面容。 那张我无比熟悉的面容上,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 托尔曾经说,他认为洛基是比他自己更适合的君王。 是否作为一个君王,心中都要埋藏许许多多沉重到无法负荷的秘密? ……与我这个血统卑贱而罪恶的半黑暗精灵交往,并不得不在某些时候依靠我那些因为血统而获得的罪恶的力量来达到愿望,算是这其中之一吗,洛基? 我慢慢地偏了偏头,感到自己的颈子一阵吱吱嘎嘎作响,就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转动过,已经僵化了一样。 “我还以为……”我终于能够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我命令自己现在必须镇静。这不是崩溃或者暴哭的好时机。我也不能容许自己变成那种令人难堪的模样。 “……还以为我们曾经达成过……某种默契。”我十分艰难地把最后那几个字吐了出来。 洛基闻言,却用左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托住头,笑着垂下视线,轻轻地摇了摇头。 “哦不……我天真的约露汀,是什么让你能够这样想呢?” 他温柔的语调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意味,但那温柔出口的一字一句,却都让我的血液一寸寸冻结成冰。 ……或许黑暗精灵仍然潜藏在九界的某处,不但没有如他所愿的灭亡,反而愈加壮大了,打算卷土重来,重新攻击他所统治的、至高无上的神域这个事实,触动了他那根最最脆弱的神经吧。 毕竟,付出了这么巨大的代价,丧失了堂堂正正生活在这世上的权利,和黑暗精灵拼死搏斗,众叛亲离,抛弃了一切,他所为的,难道不正是彻底消灭黑暗精灵一族,为他的母亲复仇吗? 143、Chapter 139 作者有话要说: 3月8日: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二 【前方继续高能预警】 ★以及,临时决定的,明天双更正文ending,六千字走起~敬请关注~祝姑娘们节日快乐~★ 再来是我早就为正文结尾部分选好的高能配乐,the jeff healey band的&i tried&。 歌词大家可以自行百度,假如度娘不帮忙的话,我明天会放出歌词全文~~ 在茫然之中,奥丁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慢慢浮现出来。 他说:【只要有你在,黑暗精灵就会存有那些不该有的奢望。】 【只要还有一个黑暗精灵还活着,这个危险的可能性就将永不会消除。】 那衰老然而权威,无比镇定无比冷然的声音,一遍遍在我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好像一种最不容置疑的宣告。 ……原来如此。 洛基,我所说过的那些我爱你,是不足以弭平这一切阴影的,是吗,是吗。 在你心中,我们的相识,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错误吗。 ……不,我还不想就这么放弃。 我鼓足全部的勇气,无视自己的心脏开始碎裂剥落的声音,殷殷地、祈求似的望着王座上的洛基。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 洛基闭了闭眼睛,忽然轻声地打断了我。 “哦,这可不是一句好台词呢,我天真的约露汀。”他的目光浓黑幽深,深深地注视着我,像是要从我的瞳孔一直看到我的心底去。“……记得吗?那一天众神之父打算杀掉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曾经这么说过吗。那天的结局……可不够好呢。” 我一愣。 ……那天的结局?什么结局?谁的结局? “……只要对你来说是好的,那就没关系。”我随口说道,打算先把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都丢在一边。“听着,我知道我或许以前确实做过错事,可是我这么说是出自于一片真诚,这并不是谎言……” 听见了我那种随意的回复,洛基一开始似乎显得有丝怔忡,不知道我话里的哪一部分触动了他的神经;但听到后来,他似乎又渐渐恢复了原状,再度打断了我。 “你知道……为什么我喜爱恶作剧与谎言吗?”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像是自融化的冰上滑落的水珠,一滴滴坠落在冬日的寒潭里。 “我喜爱谎言,是因为有的时候……真相比谎言更残忍。” 我倒抽了一口气。 可是现在我并没有多少感伤的时间。我必须尽快找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我的理由来,立刻,马上! “不……不管你怎么说,我……我还有一个约定要遵守。” 从茫然之中,一个温柔的声音,仿佛是我最后的一线希望,一点光亮那般,慢慢地在我胸口升了起来;那是,弗丽嘉的声音。 【我今天就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能够答应。】 【可以答应我,不管你是否原谅他今天无礼的举动,但是,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他吗?】 【你是个好孩子,也许对你来说他太危险了,你无法左右他,反而可能会被他拖下深渊……】 【别放弃他,约露汀。】 “我曾经对那个人说……” 我慢慢地说道。 “你曾经告诉过我,那一次她允许我下界的时候,积攒的暗能量并不足以保证将我传送到中庭。” 那一晚与阿斯嘉德的王后陛下最后的交谈……最后的交心,所说过的所有话,都逐渐在意识里浮现出来。 “可是……即使我事先知道这一点,我想我也会从彩虹桥上跳下深渊的。” 我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缓缓落下。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座上的洛基忽然动了一动。 我充满希望地望着他,但是他却慢吞吞地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毫不真诚的、过分灿烂的笑容。 我的心脏一瞬间沉到了河流的最底层。 而洛基就那样咧开了嘴,甜蜜而恶毒地笑着,欠身而起,轻轻地贴近我的脸,低声说道:“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信心,让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示好?是因为我母亲曾经让你对她发誓吗?” 我愣愣地盯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孔,只感觉到浑身发冷。 洛基放缓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个极端刻意的悲悯表情,十分遗憾似的微微嘟起嘴,摇了摇头。 “哦,不,天真而愚蠢的约露汀……你没有忘记我的母亲是被谁杀死的吧?” 似乎有一盆冰水在最冷的寒冬里从我头顶一直淋到脚跟,我感觉全身都好像已经冻结成了冰。 ……是吗。 ……这就是他最后的决定,或者说,最后的表白吗。 不,不是表白。在这种时候,似乎使用“通牒”这种字眼更为合适呢。 我模模糊糊地这样想着,慢慢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我没有忘记。” 洛基微微眯起了眼睛,刻意地打量着我的表情,做作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身体往后靠回王座里,微笑着,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道: “黑暗精灵……我会折磨他们,让他们在痛苦中翻滚、挣扎、嘶喊、求饶,让他们在最漫长的痛苦中慢慢死去,直到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直到一个人也不剩……你说,这种想法怎么样,约露汀?” 仿佛有人当头给了我狠狠一锤,重击得我眼冒金星,一阵晕眩。 我不由得倒退了两步,望着王座上怡然微笑的那个人。我们现在身处于我所布下的幻境之中,所以他肆无忌惮地露出了他自己的真面目,左肘支在王座的扶手上,整个身体的重心都靠往左边,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手里拄着那柄永恒之枪。 我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 不,应该说,我其实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图样图森破,sometimes拿衣服的我啊。即使再活一千一万年,都还是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的。 虽然我以前就知道自己的这种近乎于脑残的仰慕是不会得到任何良好的结果的,但是到了这一刻,我还是觉得不可避免地心凉了下来。胸口那里原本翻滚着炽热的感情与力量的地方,仿佛被当胸捅了一刀般,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那些炽热的东西从那个大洞里汩汩流出,心口一点一滴地凉了下来,心中翻涌着的巨浪也一点一滴趋于静止;最后,所有的力量、感情、回忆、勇敢,都从那道可怕的伤口里逸出了我的身体,那里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大洞。 我还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最差的结果也会是一个有用的召唤兽。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也许原本是这样的,也许原本我还可以期待得到得稍微更多一点点;但是神后弗丽嘉之死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他现在看到我,就犹如看到了那些杀害他的母亲的刽子手。那些人无情地杀害了这个家里唯一毫无保留、毫无条件地全心全意爱着他的母亲,割断了他与阿斯嘉德第一家庭的最后一线温情的回忆。 虽然他还有托尔,但是他的哥哥心里盛着的东西更多,他所能够得到的最多就是一部分;可是他的母亲不同,她在完全知道他是一个可怖的霜巨人的时候,就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呵护、关怀、疼爱,还毫不犹豫地在奥丁陷入沉睡、托尔滞留中庭未归的情况下,把阿斯嘉德的权杖交到了他这个霜巨人的手里。 她是他那些无忧无虑、温暖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里留存到现在的、唯一未曾改变过的美好部分,而黑暗精灵把这种美好毫不犹豫地打碎了。甚至都没能让他最后和她见上一面,说声再见。 他怎么可能还有更多的好感施舍给我?! ……这么想起来,当初他在他的养父面前,阻止奥丁杀死我,想必是经过了一番内心的考量和煎熬吧?一个令人作呕的、冷血的黑暗精灵,即使只是个混血儿,即使我当时是他在整片神域里唯一的盟友,即使他留着我一命还有用,要忍下杀死一个黑暗精灵的复仇的欲望,也很困难吧? 现在他不需要再忍耐了。他已经是阿斯嘉德的神王了。即使暂时还必须顶着一张奥丁的脸,我也相信他总会有办法来解决这一切的。 他那么聪明,那么骄傲,那么敏感,其他人在他眼里应该也都像是蝼蚁一样吧。尤其是像我这种智商有硬伤的笨瓜。 我曾经以为我有机会借助自己那未可知的力量,以利用为名,从站得很远很远的地方多接近他一点点。在短暂而有限的那么几个时刻里,我也确实产生了一丁点的错觉,以为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接近他了。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从未接近过他半分。 144、Chapter 140 作者有话要说: 3月9日: ★存稿箱君曰: 【正文ending倒计时】:一 昨天预告了今天会双更,所以下午三点放出正文部分的ending。。。 另外,感谢未息烛火小天使的地雷~~ 【前方继续高能预警】 正文最后的三章,采用的配乐都是&i tried&。这是我差不多一开始写大纲的时候就想好的~~ 歌词如下: maybe i could have loved you better maybeonly needed time we couldn't makelast forever but i tried, i tried maybe i gaveheart too easy maybe your heart was never mine i didbestmake you happy yes, i tried you know i tried who knows where the love goes when the love's gone you just hold on and you holdall inside, yeah i triedgive you love it was not enough it was not enoughkeep you satisfied maybe i couldn't make you love me but i tried you know i tried i triedjust give you love it was not enough it was not enoughkeep you satisfied i couldn't keep youmy life andi'll havelet younow guess now i gotsay good-bye i'll learnlivelife without you i don't know how but i'll try yes, i'll try oh, guesscouldn't make it, baby after all this timejust couldn't getright but i tried yes, i tried我距离他最近的时候,就是在瓦特阿尔海姆那一次,他死而复生,然后对我提出了实际上类似于“从此背叛神域和信仰,只听从我一个人”这样的要求;然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把额头顶在他肩胛的位置,嘴唇贴近他的心口,说:【我请求你不要放弃我。】 然而那个时候,我所贴近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幻影而已。我从未真正靠近过他,他只是站在离我最近又最远的一个地方,站在群星之上,展示给我看一个他虚构出来的幻影,让我误以为我只要一直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总有一天会抵达他心底那个真正的终点。 可是我不知道,我曾经做错过的那些选择,说错过的言语,我无法选择的自己的出身、自己的种族,每一样都烙印在他心上;像一道道深刻的烙痕,时而刺痛,像种提醒,让他无法原谅,无法漠视,无法宽容。 可是我不知道,他所有的温和与忍耐,只要展现在我面前,就全部都是假象。即使我以为我能够接近他,即使接近到一步之遥,也还是不够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万丈深渊,不可跨越;一脚踏空,便永无生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暂时屏息,直到感觉无比憋闷,才又慢慢地呼出来。 胸口应该是已经空了,就连刚刚听到他那些话时一瞬间涌起的愤怒、悲伤和不甘,都已经消失了。那里现在只留有一个大洞,风一吹就穿透了我的身体。 ……假使我还对你存有那么一点长久以来深刻的爱慕的话,那么就让我……最后给予你一点沉痛的尊重,尊重你那乖张的、冷酷的、令人痛恨的,恨得咬牙切齿的最终选择吧。 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假如这就是你的愿望……那么我深深地相信,它必定有一天会实现的。” 然后我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微微向他颔首为礼,低声说道:“假如你还需要这个幻境,我会让它一直留在这里。不过现在,我猜是我告退的时候了。” 我想我这么说,就已经等同于告别。说完之后,我忍不住又看了他最后一眼。 我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仅仅停留了短短一瞬间。但是在这一瞬间里,我却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在这种我们都心知肚明的最后的时刻,他却突然紧盯着我,张了张嘴,似乎还打算对我说些什么似的;但是最后,他似乎把那些话都忍了回去,面容重新恢复了有如一片死寂般的平静,只有突然显得格外线条深刻的眉眼,似乎流露出一丝悲哀和落寞的意味。但是我听到他依旧淡淡的声音,语调里含着微微一丝索然无味的厌倦和深重的疲惫。 “……no.” 我也不再去费心猜度他这个“no”到底是不用我再把幻境留在这里,好让他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透透气,还是不用我现在就告退的意思。 但总之,我现在自动地选择了前一种解释。 我一挥手,那层笼罩在我们周围的透明的薄雾袅袅而散,在空中逐渐汇成一束,收回了我的掌心里。 我很想再问他一句,问他究竟有没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他曾经真诚地喜欢过我,就如同我从相遇的开始一直到现在,对他所怀抱着的那种真挚的感情一样。 可是我知道我现在再问这样的问题,也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不管他有没有爱过我,现在的他是不可能对我说真话的。我所能得到的,一定是“no”。 所以我只能离开这里了。洛基。 因为我不得不走。你知道的,在这片壮美辉煌的神域里,这同样壮美辉煌的仙宫和神殿,原本就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 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会让我觉得没有自由。 不过自由现在我又要来何用呢。 我想要自由地去做的事情,大概曾经是一直呆在你的身边。但是现在,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却大概变成了挺直背脊,以一种从头到尾都这样平静这样高尚的姿态,有尊严地退场。 所以,就那样做吧。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慢慢地转身,向着大门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他也没有再叫住我。 我能够察觉到在自己身后,他的眼神始终顽固地停留在我身上。那两道目光简直令我如芒在背,直到我已经走到了殿门口,他的目光还是没有从我背后移开。 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更没有回头看看他到底还打算做什么。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走出大殿,我的视线猛然被外面的一片晴空里照耀下来的灿烂阳光刺了一下,开始有些发涩,并开始疼痛。 我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停在了大殿门外的阶梯顶端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首诗。 确切地说,是在洛基坠下彩虹桥,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已经死去之后,我以幻境之力作为掩饰,悄悄潜入他的房间,从他的书桌上偷来的那本诗集中的一首诗。 我的记忆力并不是那么出众。我只能记住其中几首诗的一些支离破碎的段落。此刻那些诗句混杂了一些从前的回忆片断,在我的心头勾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同一条河在我们中间流淌,向它的两岸低唱着同一支歌。我独自躺在星光下的沙滩上,倾听着;晨光微熹中,你一人坐在河岸边,倾听着。只是河水对我唱了什么,你不知道;它倾诉给你的,对我也永远是个难解的谜。】 我很想回头望一眼已被我抛在身后的神殿。那个我几乎喜欢了一辈子的人,此刻就在那里,高踞在华美的王座上,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对我说着“no”。 永远说着“no”。 洛基,那条河水对我唱了什么,想必你是不会关心的,是吗。 ……难道这就是为什么你要拒绝我的原因吗,除了因为我是个罪恶的黑暗精灵的混血后裔之外? 因为我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你在想些什么,因为你的心思对我来说永远都是个难解的谜团? 一直以来,通往你心底的那条路都充满了艰难、苦涩与荆棘,这一点我并非不知道。 我总是在想,我将如何能够更接近你一些呢。 最后我好像明白了。 你的内心是一片黑暗,充满了脆弱、不甘、任性、痛苦或愤怒;这个世界,这九大国度,至高无上的神王和下一任神王……命运或际遇,都统统辜负了你,无视了你的期待。你的内心很深,直至深不见底。你的期待很远,远到不见彼岸。 而我――天真而愚蠢的我啊,不管历经多少困苦或艰险,不管踏过多少阴谋或阴暗,被厌恶、被舍弃、被支配、被人戏耍和控制于掌心当成一颗棋子……但是我的那颗心――那颗不知道是与生俱来,还是在漫长岁月里被他人所教导我的一切所彻底洗刷过的内心,却仍然是光明向的。 我的内心很浅,像一条山间流淌过的小溪,旅人只要站在溪岸上轻轻一瞥,往往就能看到溪底被水冲刷得干净光滑的美丽小石子。我的期待很近,近到此刻咫尺可及―― 呵,我所爱的,阿斯嘉德第一聪明的人啊――你是在告诉我,黑暗与光明,终究不能共存;深邃与简单,也终究无法相容吗。就像黎明之前最深的黑暗那样,一瞬短暂的交集之后,就终将消失,无法驻留。 【我明白我必须满足于这短促的爱情,因为我们不过是在路途中邂逅相逢。难道我有力量伴你走过这人群熙攘的尘世,领你走出这迷宫似的人生曲径?难道我能有充足的食物供你度过那树满死亡之门的阴暗的旅程?】 我朦朦胧胧地想着,哦天哪,这是多么奇妙的诗句呀。 某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忽然汹涌地冲上我心口。 此刻被我抛在身后的那个人,曾经在金碧辉煌的、于我而言却是一片荒芜的神域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捡到了同样不起眼的我。 他曾经拉着我的手,带我去往最明亮的星辰之上,让我爆发出从未得知自己可以拥有的巨大能力,我生命中所有闪亮的、色彩缤纷的记忆,都与他有关。 然而他同时又是那么冷漠地松开了我的手,让我从星辰上坠下,落在地面上粉身碎骨。因为他说:哦,不,天真而愚蠢的约露汀,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信心,让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示好? 他说:因为你就是那些令我厌恶的伪善家伙们的其中之一,约露汀。 145、Chapter 141 作者有话要说: 3月10日: 再一遍,本章的配乐,i tried. =============================================== 记得当年还在上学的时候,某天晚上偶然从音乐频道里听见了这首歌。只听了大概十几秒钟,就决定第二天要冲去唱片行买cd(那个网上还找不着多少歌的闭塞年代。。。= =;)。 从那以后辗转十几年过去,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换了多少部电脑或者mp3或者手机,这首歌永远在我经常听的歌单里。 怎么说呢,感觉它的歌词很简单――歌手的吐字也很清楚,拿来练习听力都未尝不可呢――说的就是,求而不得,渐行渐远。 有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未必会很自然地走到he。事实上,我一直以为,假如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假如自己和对方都不好好经营这段感情的话,he是不太可能轻易出现的。真实的生活,真的要比乙女游戏艰难多了。 在连载的过程中,得到了很多的支持,也得到了很多的争议。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争议的焦点是,对基神来说妹子曾经做错过选择,也并不总是死心塌地的盲目站在他这一边――这样的妹子,是否值得得到一个he。 当然,我一直认为,是否能够得到he的前提条件是,两个人是否能够在这种相处的过程之中都逐渐成长到一个对彼此来说都最好的状态。 这篇文我一开始写大纲的时候就决定正文的结尾是这样了。基于我个人对基神的粗浅认知,我觉得那种可以顺利和某个女主达成he的基神,好像是不存在的。他这个人好像就是在为各种be准备的――他自己的be,别人的be。他就是个作死小能手,就算是众人眼中他的cp――他哥,再爱他也顶不过他左一刀右一刀的小刀捅肾【不。。。更遑论其他人。 所以,我也基本上是一确定正文的结尾采用这种开放式结局之后,就立即决定要写第三人称番外。只有在番外里,女主妹子跳脱出现有的这种生活方式,跳脱出他们两人都已经习惯了的生活圈子和模式,妹子本人也在这种截然不同的世界里认真地思考并且成长,才有可能赢得基神真正彻底的反思、怀念乃至刮目相待。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吧【不 而且,不仅仅是基神本人需要成长和变成熟,妹子同样也需要这个进化的过程【咦 妹子至少得成为一只有着自己的思想,内心和外表都同样强大,不论任何时候,面对任何困难,都能够不再后悔不再动摇地作出自己的选择的召唤兽,才有反扑主人的可能【不 所以,期待着he的姑娘们请稍安勿躁,喜欢基神或女主妹子的姑娘们更请稍安勿躁……我们还有番外呢。he会出现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某种意义上的爽文也好,虐文也好,甚至福利也好,在番外里都会出现的【咦 所以,请继续支持【(づ ̄3 ̄)づ~ ==================================================== ps. 明天开始连载番外~~然后会特别给各位姑娘放送一点小小的福利~~请关注明天的“作者有话说”,我会放上来一个小小的撒糖情节的~~:p【如果你偶然想起了我,我便为你唱歌,雨后的黄昏把她的阴影洒在河面上,把她的暗淡的光缓缓拖向西方;斜晖脉脉,已不适于劳作或游戏。】 当我们第一次分别的时候,洛基,那是个黄昏,有着很好的夕阳。我仍然记得那一天的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种妖异绮丽的红色。 那一天,我从未想过从那一个黄昏开始的无数艰辛无数故事,造就了我们一道走过的、无可取代的,有时黯淡有时灿烂的旅程,让你我这样两个曾经被阿斯嘉德放逐的人――这样两个,那些人眼中所谓的怪物――如今能够站在阿斯嘉德金碧辉煌的仙宫大殿的最顶端,眺望着覆盖神域的夕阳与斜晖。 但夕阳落去之后,我们终究是要分别的,是不是? 在你看来,我踏过最深的黑暗和最痛苦的人生之后,还想要往窗外照射进来的那道明亮光芒靠近的徒劳愿望,背叛了你,伤害了你,是一种令你不能容忍的伪善和愚蠢,是么,是么。 我还以为,历经无数艰难阴暗旅程之后仍然保有一颗美好光明的内心,是一种美德。 可是这种美德,现在却将你我之间的距离无限拉长,直到我无法跨越。 该怎么办呢。 【你坐在向南的露台上,我在黑暗的房间里为你唱歌。暮色苍茫,从窗栊飘进湿润的绿叶的清香,预告雷雨将至的狂风在椰林中咆哮。】 而现在,我们又将再次分别了。 哦,不,这一次,也许并没有谁会去死。 我只是预感到我将不可能再次站在你的面前,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如既往地露出忠诚而傻气的笑容,用天真而仰慕的眼光继续追随你的身影。 神域今天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然而在远处的天空中蕴藏着一场阴沉的、剧烈的风暴。 我们这一次也会于黑暗中取得最后的胜利,是吧? 我伫立在神殿大门外的阶梯顶端,望着这壮美华丽的神域。 ……洛基,即使没有我,你也能够赢得胜利。因为你已经如愿以偿,成为了阿斯嘉德的王。 你将不再需要我了。我所追求的结果,看起来似乎已经十分渺茫。 于是我转身离开那座有你的神殿。 没错,我曾经是,并且可能今后也一直是暗暗仰慕着你的脑残粉。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没有离开的勇气和骨气。 我的人生起自于你偶然的眷顾。但是我的人生决不会仅仅只是建立在你偶然的眷顾之上,才能够向前延伸。 我可以比你所想的还要勇敢得多。洛基,我会证明给你看。 正如那首诗里所写的一般,掌灯时分,我将离去。当你倾听着夜间的天籁,那时也许你能听到我的歌声,虽然我已不再唱歌。 迟来的眼泪这一瞬间几乎要冲进我的眼眶里,我眯起了双眼。 这个时候,我忽然看见范达尔在我面前匆匆走过。他也看见了我,停了下来,冲我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我也勉强扯起唇角,回报以一个有点扭曲的笑容。 他大概也看到了我那个难看的笑容,脸上微微一怔,没有立刻走开,而是有点没话找话地说道:“呃……听说了那个消息?所以在担心阿斯嘉德的防御?” 这个理由真是再好不过了。他果然是个体贴女性的绅士。我略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答道:“……有点。” 范达尔笑了笑,用一种明显是宽慰的语气安抚地说道:“别担心。托尔已经把他们的主力都打败了……这次来的不过都是一些残兵败将,即使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还没有修好,也不会败给这区区几个小人物……” 我咧了一下嘴,实在很难把“假如托尔真的打败了他们为什么还有今天这些漏网之鱼他们当初的大战到底打成了什么样子”这些问题说出口。 我相信托尔已经尽力了,而当初的玛勒基斯也肯定是失败了。可是瓦特阿尔海姆的势力看起来远远没有到消亡的地步。就如同当初的洛基杀掉了霜巨人的首领劳菲――他的生父――但是约顿海姆也没有因此成为一片杳无人烟的死域那样。 不过现在问这些问题都没有太多意义。即使当初阿斯嘉德发现了瓦特阿尔海姆还有人烟,也不太可能组建起一支像托尔的祖父波尔王当年那样的远征军,去黑暗世界或者其它七大国度的什么地方斩草除根。洛基之前选择先行修复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也是正确的决定。否则一个毫无防御力量的神域,又如何能够镇得住其它八大世界? 我慢慢敛下了眼睑,轻声说道:“看来我们除了奋力一战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范达尔似乎一愣,还想开解我两句,“哦,约露汀,不要这么想……阿斯嘉德的战士们都是九界最勇猛的,你只需要找个地方坐好,好好看一场我们如何获胜的大戏,就可以了……” 真奇怪。虽然他此刻就站在我的眼前,但是他的声音却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轻飘飘而不真实。就这样听着他那带着一丝调侃的玩笑意味的、充满绅士精神的发言,我不知不觉又想起了上一次我们这样在大战之前闲谈,还是在我跟随托尔和洛基逃出阿斯嘉德,前往黑暗世界之前的事情。 从那一刻开始,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就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如箭离弦,脱轨而去,再也追不回来,再也无法翻转。 后来,从黑暗世界得以平安归来的我和洛基,刚刚回到神域之后不久,就又要面对奥丁决定处死我的命令。那个时候,洛基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呢? 【哦,感到难以接受吗,我可敬的幻境之神?】 【这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战争,约露汀。】 【我也许可以用花言巧语来向你保证……但是,归根结底,假如你自己不拿出勇气来去战斗的话,你是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的。这一点,你应当知道。】 我抬起头来望着范达尔,慢慢地摇了摇头,下定了决心。 “不。”我说,“这一次,我不会只是躲起来等你们打赢。我要参加战斗。” 范达尔好像吃了一惊,挑了挑眉,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渐渐变得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哦……可怜的约露汀,”他轻声说道,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就好像我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座易碎的瓷器那样。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想要去和那些黑暗精灵战斗……你一定是想要复仇……不过,你知道,战争是极端危险的,不适合像你这样漂亮可爱的姑娘……” 我怔了一下,才意会到他一定误认为我想要为“死”在黑暗精灵手里的洛基复仇,才坚决要求参战。不过我也无意于解释清楚这个误会,向他点了点头,打算走开。 “战争不适合任何好人。但假如战争才能解决一切,那么我也可以去拼命。” 我发现范达尔那张总是潇洒地笑着的英俊脸孔上掠过一丝错愕的神情,就好像在说“哦不约露汀我真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喜欢洛基你这么可爱的一个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喜欢他呢”一样。 那种呆滞的表情令我觉得有趣,我不由得笑了几声,今天第一次感觉有点莫名地轻松了。 “这跟我喜欢谁并没有多大关系,先生。”我含笑说道,第一次觉得有点莫名地同情这个阿斯嘉德著名的花花公子。 他一定是想像不出来洛基还能有什么可爱之处。没关系,我现在也想像不出来。 我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作一种宽慰。“我想为了什么才去战斗,也并不重要。” 也许一开始我连这么说的资格都没有,但是现在我已经是一个配得上这个神o之位的神了。我由混沌麻木一路走到今天的勇敢透彻,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的力量,知道了自己的心灵……我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而这一切的发生,有很大程度上确实要拜洛基所赐。不管事情变成什么样子,我也必须承认这一点。假如我们当初不曾相遇,也许我现在还浑浑噩噩地活在那棵苹果树上的槲寄生之下的幻境里,也许我早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悄悄死去。 刚才一瞬间想要脆弱哭泣的感觉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地消失了。被彻底拒绝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我想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比当初好一万倍的姑娘,我理应会度过这一切困难,理应会得到那些我所期待的结果,理应会获得一个更好的结局;归根结底,我总会好起来的。因为命运总是应该厚爱一点好姑娘的。 不管未来如何,但我深深相信,总有一天,这些眷念、牵挂、期待、仰慕、愉悦、感激,这些失落、挫折、伤心、绝望、灰暗、泪水……曾经的矛盾,曾经的彷徨,曾经的欺瞒,曾经的迷茫――这一切好与不好的事情,会把我塑造成一个更好的人,会帮助我蜕变成一个更加强大的人,会令我真正成为一个我始终想要成为的人。 我现在可以转开头,垂下视线,从你身边离开。但我知道,此刻仍不是黑暗时分,洛基,天边橘红色的暮霭仍很明亮,这也许仍不是我们最后的终点。 落日的辉芒从天际斜斜投射过来,映照得大殿前的金色阶梯一片明亮耀眼。 我遥望着这片我生活了几百年,却仿佛从未正眼认真看过的壮美神域,轻声说道:“重要的是,我想要获得最后的胜利。” 【tocontinued...】 ★~敬请期待明天开始继续连载的续篇,故事持续进行中~★ 146、Chapter 142 轻捷的脚步落在长长的走廊上,本应敲出一串足音的脚步此刻却寂然无声。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消毒水和药品的味道,雪白的四壁有些刺眼。 那个脚步的主人掠过走廊两侧的一扇扇房门,最后在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没有一丝犹豫地,手落到门柄上轻轻旋转,推开了房门。 她径直走到病床前,咚的一声把怀里抱着的一束鲜花丢在床上半坐着的病人身上,把那个人正在翻看的一本书砸倒,顺着自己腿部的曲线一路滑落到了床下,发出啪的一声。 那个病人的脸色有些苍白,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毫不跟自己客气的访客,露出一个有点类似于苦笑的笑容。 “日安,罗曼诺夫特工。”她这样说道。 来访的红发女郎径直从旁边拖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幽深的双眼直视着这好脾气的病患。 “日安,约露汀。” 她似乎显得跟病患很熟稔似的,眼看着对方因为膝头的那一大束鲜花的香气而打了个喷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施施然地在椅子上伸展了一下修长的双腿,继续说道: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为什么会弄到在只剩一口气的情况下突然坠落在地球上了吧?” 约露汀脸上的苦笑更加明显了。她整理了一下那束引得自己连连打了两个喷嚏的鲜花,伸手把它放到一边的柜子上,才转过脸来,回视着娜塔莎?罗曼诺夫,脸色恢复了平静。 “假如我说――托尔那一次并未全部消灭黑暗精灵,导致他们后来卷土重来,重新攻击了阿斯嘉德呢?” 娜塔莎微微一愣,马上点点头,说道:“请继续。” 约露汀却反而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而且并不是一个好故事。” 当她在半空中猛然飘起,冲向彩虹桥畔那艘浮空的巨大十字形飞船――那艘她曾经以为托尔已经把它完全毁掉了的黑暗精灵的大本营,据说他们叫它“方舟”――用自己的胸膛对准那艘飞船正面伸出的一个长长的冲角时,她都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属于黑暗精灵的那一部分血脉在呐喊着回归自己的族人,而另一部分纯属于“约露汀”的部分,则满含愤怒、沉痛与即将死别的悲伤,决心用自己的死亡来终结这死灰复燃,似乎永远也不会消亡的一族。 那个狭长的尖角透胸而过,她一瞬间并没有觉得疼痛,只觉得胸口一凉,随即属于故乡的、混杂着沙砾和阴云的冰冷的狂风就从那里穿透了她的身体。曾经涌满她全身的力量仿佛都从那个伤口迅速地流失了,最后留给她的是迟来的寒冷和疼痛,就好像那个狭长的尖角摧毁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脏。 ……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一场胜利,这种事情,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做过。 真是愚蠢而高尚的,令人不能理解的举动啊。她猜,他一定会冷冷地这么对她说道。 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什么这么拼命。这样也好。她也不需要神域的感动或者怀念。那种温暖,她从来没有在其他那些神o身上得到过。 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回望自己这失败而贫瘠的一生,她才恍然醒悟,她没有得到过自己梦想中的东西。温情,亲近,维护,友谊……那些美好的,可以令人奋不顾身的东西。她选择与黑暗精灵同归于尽,也并非出于多么高尚的动机。 她只是不想再继续多活漫长的几千年,却一直生活在这种贫瘠与毫无希望里,从他人的幻境里汲取力量与生命力,再奉献给一个在神域甚至不能够以真身公然示人的人了。虽然一直到了现在,她仍然对他当初施舍给她的那些带着一点点居高临下的亲切与友谊的恶作剧心怀感激。 她终于可以平静地说,他们也曾经有着一些现在想起来也算美好的记忆,虽然那些美好也许都是她单方面的感觉,总是给她贫瘠得犹如她的故乡一般黑暗的生命里抹上了一些亮色。但是现在不管如何,一切都要结束了。 瓦特阿尔海姆即将重归沉寂。随着她的生命一起。 很奇怪地,在生命的最后一息,她没有想到过假如自己死了,现在假扮奥丁,高高坐在阿斯嘉德王座上的那个人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反应。 她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竟然是很久很久以前,在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她正在发呆;但是她背靠着的那棵树突然从她背后消失,她猝不及防地往后仰倒;然后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年轻的黑发青年俊美的面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那双如同冷玉一样碧绿的眼眸里同时带着一抹睥睨、嗤笑与狡黠,说道:哎,你怎么那么容易上当啊。 她还来不及收回思绪,也来不及叹息,意识就被突然无边无际掩来的黑暗淹没。 直到她在这间中庭的医院里醒来,一睁眼发现自己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和墙壁,还有明亮冷白的无影灯之后,她才明白,主角光环终于笼罩了她一次。经受致命重创而未死,这种事情怎么听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她这可不是当初洛基在未受伤的情况下坠落深渊,或者他用幻术幻化出了一个自己来受伤。她是实打实地被黑暗精灵的十字形飞船上的冲角贯穿了胸膛。当初的神后弗丽嘉腰间挨了深深一剑就立即死去了,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来;而她被那个冲角钉在那艘巨大的十字形飞船上,居然还能活过来?! 当她醒来的一刻,耳朵里钻进的同样也是娜塔莎?罗曼诺夫带着点关切的询问时,她不禁有一点想笑,又觉得有一点荒谬。 诚然,因为最终决战的地点正巧在彩虹桥畔,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假如她从这里坠落下去的话,是否能够和当初的洛基和那时纵身跳下断桥的自己一样,最终落在中庭。可是落在神盾局的手里?这可有点超出了她的预期。不知道他们当初针对她发布的那份通缉令还有效吗?她的能力还在吗?对他们而言她还有用吗? ……看来是很有用了。不然他们压根不会费心帮她治伤,而只会帮她治丧。他们可没那么好心,更没那么圣母。 ……这样很好。这样也就不枉费她认真地想要去跟自己真正的族人拼上性命,一劳永逸地结果了他们,结果了那些危险的可能性。 她猜得没错。她的能力并没有因为瓦特阿尔海姆和黑暗精灵一族的消亡而消亡。 这家医院应该也是神盾局的定点医院吧,反正她看着每个人都神神秘秘的,还揪着她狠狠做了一番科学研究,抽血验dna全身切片扫描mri神马的次数不要太多!幸好她有着那个所谓的“前世”在地球上生活的经验,对这些也算自己半个乡亲们的人们容忍度提高;这要是换了一个人来,他们绝对是不会得到任何研究成果的。 有一天,当她觉得自己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来了一位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的访客。 147、Chapter 143 “大叔!你真的还没死啊?!”――此为她的内心呐喊。 这不是那天她跟着鹰眼去那艘会飞的航母上找洛基时,遇见的那个用什么灭神大杀器一炮把洛基轰到了隔壁舱室里的嘴炮大叔么!她可没忘记她最后还气哼哼地踢了他一脚! 短暂的惊讶之后,那种惊异和疑惑都渐渐从她心底褪去,最后只剩下一点微微的唏嘘。 那不过是三五年前的事情,而三五年在神o漫长的生命中短暂得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可是她此刻再想起那些事情,却恍如隔世。 那个大叔看到她,居然也露出一点感慨的表情。不过他大概是因为他们的上一次会面里对她的观感实在称不上很好,他此刻和她说话的语气也有一点生硬。 “你好,女士。”他说,“我希望您能和我们合作……鉴于我们挽救了您的生命。” 约露汀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一点荒谬,于是笑了起来。 “先生,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有义务回报的。”她笑眯眯地回答道,毫不意外地看着这个命大的嘴炮大叔脸色变了变。 “更何况,你们在我身上做的那些研究,结果如何了?我不相信假如换了一个人来,还能和你们如此配合――试试托尔,怎么样?”她坏心眼地提醒他。 ……最后那个神盾局的嘴炮大叔在一番“艰难的讨价还价”之后,嘟嘟囔囔很不满意地走了。 从那天往后,娜塔莎?罗曼诺夫每隔几天都会来医院看她。 很奇怪地,在经历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后,她们两人反而能够像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闲聊了――而这种关系是约露汀记忆里从未得到过的。 简显然站在托尔一边,并且对洛基毫无好感――约露汀要到几周后才听说当初在神域,洛基和简的第一次碰面中,简上来就给了洛基结结实实一个大耳光并且说“这是为了纽约!”――希芙显然也站在托尔一边,并且在神域的上千年中她们之间都未能发展出任何友情,在希芙威胁过她“决不许背叛阿斯嘉德,否则就杀了你”之后,她们之间有可能发展友谊的基础显然也已经破裂了。 所以当娜塔莎询问她是如何落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她就在想,不妨坦白地把有关于黑暗精灵的事情告诉这位显然是很擅长于问口供,但却没有把自己那些本事用在她身上――假如持续地表达关怀和友善,不算是打动对手的一种手腕的话――的资深特工吧。 不过也仅仅是那些有关于黑暗精灵再度入侵阿斯嘉德,她如何为了捍卫神域而死战到底的事情。听上去非常不真实。 但是她其实也没有说谎。她只不过是挑选出了一些事实,再排列组合成了一个令人确信的故事而已。 而故事的全部真相,远比说出口的那些部分更加令人震撼。 …… 她告诉娜塔莎,她完全没有想到托尔当初并没有彻底杀死玛勒基斯和黑暗精灵的残余势力。当他们再度来袭时,非常突然,神域甚至来不及召回还在地球逗留的托尔。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洛基必须假扮成奥丁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并且他也不可能亲自去冲锋陷阵。 仙宫三勇士和希芙依旧担任了主力的位置,但刚刚重建的、脆弱的仙宫防御还远未完工,不能完全覆盖整座神域。而黑暗精灵这一次,和上次几乎如出一辙那般,选择了仙宫防御最薄弱的地方――彩虹桥附近,发动了进攻! 作为一位神o和整个阿斯嘉德唯一知道王座上那个人的内情的人,约露汀这一次非常奋勇地投入了战斗。但她战斗经验的欠缺以及能力不继,最终给了玛勒基斯一个机会抓住她并告诉她为什么黑暗精灵要继续战斗。 原来她只知道玛勒基斯和黑暗精灵毫无理由地就想把九界都拖回黑暗里。现在她知道了,黑暗精灵继续生活在现在的世界里是会死去的。现世里充满了对他们而言致命的毒气,唯有黑暗能够给他们可以活下去而不用终生戴着那个可怖面具的机会。 还有,玛勒基斯对阿斯嘉德下狠手,是因为当年的大战里,神域兵杀掉了他的全家。对他而言,波尔王杀他妻儿,而他现在既然已经没有机会杀波尔王,那么他就要杀波尔王的继位者的妻儿――也就是说,神后弗丽嘉,还有阿斯嘉德的王子们托尔和洛基。与神域开战,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场为了黑暗精灵夺回生存权的战争,还是一场复仇之战。 当年的波尔王没有杀尽黑暗精灵全族,但是他杀尽了黑暗精灵一族所有的女人。黑暗精灵无法传承下去,他们与其他族群的混血儿则或为畸形、或为白痴,难以存活。但是当托尔和洛基带着简去瓦特阿尔海姆找玛勒基斯,试图把简体内的以太取出的时候,托尔打算在以太暴露于外的时候将其毁掉的计划落空,双方爆发激战;在洛基即将被黑暗精灵特制的炸弹造成的漩涡吞噬的一刻,约露汀的现身以及出手相救,却令玛勒基斯感到了她血脉里那一线属于黑暗精灵族的可能。现在他将她抓住,终于证实了她是黑暗精灵传承下去的唯一机会。他不打算强迫她,而希望她能够自愿回归自己的种族。为此,他甚至派人详细地调查过她的过往以及一切故事。 现在,黑暗精灵的以太已经被人夺走了,但是他们还有她。只要有她,这一族就有希望继续下去。没有了以太,他们还可以在这个充满着难以呼吸的毒气的世界里戴着面罩苟且偷生;但是没有了她,千百年后,即使拥有以太的神奇力量,即使九界重归黑暗,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那个一半脸孔都被托尔的雷电之力击毁,并且还缺了一条手臂的黑暗精灵首领玛勒基斯,就站在她的面前,仿佛当初在瓦特阿尔海姆从未试图派出那个几乎要了洛基和托尔性命的大块头诅咒战士来抢夺她似的,对她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还有什么理由留在神域?你心里所喜欢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她心头咆哮着的怒火和悲愤一瞬间几乎要挣脱她的胸膛。她毫无畏惧地脱口冲着那个阴阳脸的黑暗精灵首领吼道:“那也是因为你们杀死了他!!那个诅咒战士杀死了他!!” 玛勒基斯似乎微微一怔,随后低沉而恶毒地笑了起来。他缓缓说道:“哦,不,约露汀。是神域首先抛弃了他,奥丁首先抛弃了他……他原本也是神域的王子,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当初要在我面前谎称自己是约顿海姆人――听说他是被领养的是吗?难道他是被奥丁从约顿海姆领养的?!多么奇怪,奥丁为什么要从一个他已经征服了的敌对国度领养一个孩子呢?!――不过假如不是奥丁亲手毁了他的一切,他难道会沦为神域的阶下囚吗?!我听说他曾经坠下彩虹桥,险些死去……假如不是为了让自己重获自由,他又何必铤而走险,来到瓦特阿尔海姆,替他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卖命呢?这一切都是神域的错,奥丁的错!你难道不想复仇吗?难道不想和我一样毁灭神域吗?!神域令我失去了家人,也令你失去了你爱的人,我们都和阿斯嘉德不共戴天,是吗?”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玛勒基斯确实是一位枭雄。他擅长攻击对手的短处,攻击对手心目里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地方。他看出了她的黯然,语气放缓了。 “哦,约露汀,你要知道……神域并不值得你拼命去捍卫。他们会把你像一只空酒瓶一样丢弃,就如同他们当初丢弃你爱的那个男人一样……而你的勇敢不会消除你的痛苦。这句话我曾经送给托尔,现在它对你也同样适用。” 她猛地抬起头来。望着这个冷酷、狠厉、面目扭曲的怪物,心底升起一阵寒意。 148、Chapter 144 “哦,你还在因为你在神域被灌输的那些可笑的观念而矛盾吗?”他冷笑了两声。 她咬了咬牙,答道:“洛基一直认为他自己就是阿斯嘉德人,不管他是不是已经被归为神域的弃儿。我尊重他的想法,也无意与他的……他的故国为敌。” 玛勒基斯好像十分吃惊于她的答案一样。他怔了片刻,陡然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子,他才敛下了那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语气轻柔得可怕。 “那么,问一问你自己,你愿为你的信仰,做出多大的牺牲?” 直到那一刻,她才如此清晰而准确地感受到当年洛基刚刚发现自己是来自约顿海姆的霜巨人,而并非是阿斯嘉德的神族之后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不甘、失落而绝望。 他们生活了一辈子、倚赖了一辈子的阿斯嘉德原来并不是他们的家。而他们真正的故乡,真正的族人,无论是外表还是心灵,却丑陋扭曲得不忍直视,只想从他们身上获得永恒的利益,榨干他们的每一滴血。霜巨人想要借助洛基拿回冬棺,夺取神域;而黑暗精灵,则想要借助她延续后代,毁灭神域。多么阴暗,多么肮脏,多么恶心,多么不堪! 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但是不同的是,他还有希望在阿斯嘉德得到他当初渴求的东西,他还有内心里始终不曾真正放弃过他的哥哥,雷神托尔。 可是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就如同她当初在地球上劝阻他的时候所说的那样,她本来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而现在,就连最后的一线立锥之地,她都要失去了。 她不知道这样出神地想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她就作出了最终的决定――然后她的唇角浮起一丝苍白飘忽的笑意来。 “你做出你的选择了?”她听见玛勒基斯在问她。 “是的。”她慢慢说道,然后摊开双手。 她掌心里激射出的明亮白光从来没有这么刺眼而凌厉过。也许是绝望到了极致,将她所有潜藏着的力量和精神力都激发了出来吧。毕竟一生中的最后一击,总应该壮烈绝美到了极限,才不辜负她以神o的身份在这世上活过一遍,是吗? 玛勒基斯不愧是能够跟阿斯嘉德三代国王对抗的一世枭雄。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怒吼着向她发出了某种魔法攻击。 她站得距离他太近,发出的幻境又是进攻而非防御的类型,几乎是立即就当胸狠狠挨了一记重击,身体向后摔跌出去,疼痛一时间难以呼吸,咽喉里一阵腥甜,一口鲜血涌上了她的唇齿间。尽管她立刻就强忍了下去,还是有一丝鲜血沿着她的嘴角溢了出来。 就连她之前发出的那个幻境,也因为她遭受重击,精神力无以为继而中断了。但是这一下她也没有白挨,她向后摔出去十几米远,这个距离正好足够她从容发出下一个幻境而不会立即被来自对方的攻击中断――在玛勒基斯下一记攻击击中她之前,她还有几秒钟的时间。 天空陡然明亮了起来,她的掌心溢出铺天盖地的淡金色光芒,如同延绵不散的金色雾霭,瞬间将她面前的黑暗精灵以及那艘经过修复的巨大的十字形飞船“方舟”淹没。那层金色雾霭一瞬间就遮去了她面前那些黑暗精灵的视线,袭到方舟的最底端,然后慢慢向上蔓延。 那层金色光雾仿佛挟带着一根根尖锐的利箭,刺入那些黑暗精灵的身体。她流着泪,咬着牙,唇角挂着一丝血迹,因为刚才狼狈的摔跌,脸和衣服都沾上了灰土,头发也乱七八糟地纠结在一起。她听见身后有人惊呼起来。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皮肤渐渐变得苍白了――几乎和洛基的肤色一样苍白。与此同时,她的一头黑发也渐渐变白。 她的脸色倏然变得雪白。她已经不敢想像自己的耳朵是否也在渐渐变尖,像那些黑暗精灵一样。 她猛然甩了一下自己的头,长发披散过来遮住了她的双耳。 ……她已经快要变成一个真正的黑暗精灵了。而她居然还在微笑。 【……你们是真的需要我吗?你们是真的认同我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的需要我。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你们的利益。没有人真的关心我或喜爱我,假如我死了,很多人会因为隐患的永久消除而松一口气,很多人会因为没能在我身上榨出更多利益而惋惜地叹一口气,或者还有那么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会简单地说上一句“没想到她这么英勇,我很遗憾”,然后就把我曾经存在过的事实完全忘到脑后。但是,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地为了我的死去而哭泣。没有一个人会在我离去之后深深地追忆和惋惜。】 既然这一生是完全错误的,那么又何必延续下去? 在漫天的金色光雾里,玛勒基斯和其它仍有余力攻击的黑暗精灵们的攻击接二连三地打在约露汀的身上。他们或许到了这一刻终于明白过来,她是不可能与他们妥协的,即使她的血肉里含着一半黑暗精灵的部分。而且这个女人已经疯狂了,她不但不会如他们所愿地回归本族,为本族的传承与繁衍尽力,而且还意欲与他们同归于尽。所以,他们对她的攻击也毫不留情。 一个黑暗精灵特有的特殊炸弹丢了过来,穿过那层金色光雾,似乎击中了她的身体。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半空中迅速形成了一团可以吞噬周围一切受害者的烟云;但是她的身体和那层吞噬黑暗精灵的金色光雾幻境并未被吞噬,而是骤然在原地消失了。 那层金色光雾消失之后,地上七横八竖躺满了黑暗精灵的尸体。剩下的人们相顾失色,遍体鳞伤。哪里都没有那个黑暗精灵族所剩下的最后一个女人的身影。她好像在那个炸弹爆炸造成的吞噬烟云将自己卷入之前,就已经消失在这个战场上了。 玛勒基斯身上的甲胄几处破碎,那张被托尔的雷电之力毁坏了一半的脸上出现了很多狼藉的血痕,显得更加狰狞。他几乎要站不稳,扶着旁边两个手下,嘶声喊道:“快……大家快回方舟――” 那些侥幸逃得性命的黑暗精灵们如梦方醒,簇拥着他们的首领,纷纷涌向方舟。 当他们都进入了那艘方舟,而方舟关闭舱门浮空而起的一霎那,飞船外的空中发出“哗啦”一声爆响。 约露汀的身影重新出现了。她浮在空中――不,并不是浮在那里,而是像从什么地方纵跃而起,疾冲过来的――几乎是几秒钟之内,在方舟尚未完全隐形之前,她就已经冲到了方舟的近前。 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胸口对准了方舟正面一枚尖锐狭长的冲角,前冲之势毫无一丝停顿,她猛然合身扑上去,那枚冲角几乎是一瞬间就穿透了她的身体,从她背后透出已经鲜血淋漓的尖角来。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里爆出十分明亮,几乎令人不可逼视的金色光芒。如同当初在葬礼上,神后弗丽嘉的躯体化为星尘一样,短暂的停顿过后,她的躯体爆开了,化作了无数细碎明亮的金色光点,像一层美丽耀眼的雾霭,在空中缭绕飘浮,笼罩住了那艘巨大的方舟,将它包裹其中。方舟的船体上继而发出金光,愈来愈明亮,愈来愈耀眼;在那层金光里,方舟的船体开始一点点地淡化。 在战场上的神域战士们,包括希芙、范达尔和沃斯塔格,一开始都以为那是约露汀的幻境攻击失败,方舟开始隐形的预兆。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地,那艘巨大的十字形飞船并没有完全隐形,而是在那层金色光芒的包围下,边缘都开始模糊消融;这种方式和它以前的哪一次隐形逃遁都不一样。最后,它也化为了一阵更细碎的黑色尘灰,与那束明亮美丽的金色星尘混合在一起,随着吹过战场的微凉的风,慢慢地消逝在阿斯嘉德一片晴朗的天空里。 149、Chapter 145 瓦特阿尔海姆这一次真的是沉寂了。除此之外的其它七大国度也是如此。再度散布去九界各大国度侦察过数次的希芙、范达尔和他们麾下的神域战士都这样表示。 约露汀那一天确实成功了。她歼灭的,确实是黑暗精灵全族的最后一点力量。神域的防御系统可以从容些慢慢修复了。在没有雷神托尔的情况下,这还是多年来第一次神域打赢一场战争,虽然对手的分量不如几个月之前那么重了。 大家一致公认约露汀的英勇牺牲配得上进入英灵殿――而且那里本来就是她原本呆的地方。现在大家每次经过英灵殿外,都能听见那棵苹果树上传来一阵阵细细碎碎的嘤嘤嘤嘤哭声。那丛槲寄生好像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海姆达尔也表示他在九界之中,再也看不到约露汀。看起来她那天最终用以消灭黑暗精灵的,不是幻境,而是她自己的生命。 大家都觉得十分惋惜这个姑娘的牺牲。而且由于她牺牲的方式太特别,连一场葬礼都无法举行。 当然神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牺牲的神o遗体找不回来,最后在夜晚的葬礼上只放出去一条盛载着这位神o的随身用品、衣物或武器的空船的情形。 不过这一次,神王奥丁似乎无意这样做。 大家纷纷叹息了一阵子,也就作罢。没有人会认真去追究为什么奥丁没有为约露汀举行葬礼的意思,也没有人觉得这件事实在不可接受而替约露汀去向奥丁据理力争。 哦,也有人――希芙和范达尔还真的去了。 一开始是范达尔。这个花花公子范儿十足的家伙,对每一位姑娘都有着怜香惜玉的心。更何况约露汀牺牲的最后一刻,他在现场,亲眼所见,惨烈至极,不由得对这个以前在阿斯嘉德毫无存在感的可怜姑娘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歉意和同情。 于是他跑去向奥丁陈情,说约露汀是为了阿斯嘉德壮烈献身,即使遗体已经灰飞烟灭,总该弄点和她有关的东西,放在一艘小船上,随着天河的流水一道放出去,点燃起蜡烛和明亮的光球,集合起大家,一起悼念一下。 谁知道奥丁听完他的话以后,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问他,约露汀可有什么和她有关的、值得纪念的东西。 这一下范达尔可卡了壳。他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来。他以前和神域的其他人一样,压根没有关注过这个姑娘。虽然有时候偶尔他会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她的能力低微,还能安然做个神o,不过再一想,她的神格是奥丁亲自赐予的,而且她又不是女武神,会不会打架,又有什么关系?于是那点疑问也就作罢。 他本着见义勇为的精神,找来希芙――找希芙是因为她也是女性,他觉得去一个姑娘家里翻东西,还是得由姑娘们出手好像更妥当一些――跑去英灵殿旁边那栋小木屋里,翻找能够代表约露汀这个人的纪念品。 翻了一圈,他们一无所获。那栋小木屋里的陈设朴素简单得简直可怕。他们在金碧辉煌的仙宫住得久了,压根想像不到这么华美壮丽的宫殿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范达尔忍不住吐槽说:“瞧瞧那些家具!就连以前洛基被关在地牢里,他那间牢房里的家具都比这里好上太多了。” 希芙白了他一眼,继续小心翼翼又仔细万分地寻找着,好不容易翻出一件还算漂亮的长裙来。这可能是这个姑娘唯一值钱的家当了。这间小木屋里若不是窗明几净,桌面上散放着几本书――其中一本还是摊开的――简直像是从未有人住过似的。 他们互视一眼,只好带着那条裙子回去复命。经过英灵殿外的时候,又听见那丛生长在苹果树上的槲寄生在嘤嘤嘤地哭。 这次奥丁允许他们两人一起进去见他。当希芙十分犹豫地呈上那条斜肩款式的裙子的时候,王座上的奥丁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条斜肩的裙子也是绿色系的,是那种如同湖水一般淡淡的绿色,还泛着一点蓝。上面只有简单的金银线绣花,腰间束着一条深绿色的宽腰带,在身后交叉,沿着裙摆直拖至地面,其余并没有过多的装饰。仙宫里随便一位女神的随便一件衣服,都比这个华美十倍。 希芙觉得自己甚至都没有见过约露汀穿过这条裙子。她总是穿得很简单,她经常穿的那条裙子是如同槲寄生一般的绿色,式样简单,但是它已经随着她一道在阿斯嘉德的晴空里消散了。 显然奥丁也没有见过约露汀穿这条裙子。因为他很快就露出了一种类似于厌倦的表情,淡淡反问他们,谁见过约露汀穿这件衣服?它是否又能够代表她,是否能够让别人一看见它就想起那位为了阿斯嘉德而英勇献出了自己生命的幻境女神? 希芙和范达尔都答不出来。 范达尔觉得既然国王问话,总还是要回答上一句的。可是他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只好没话找话地说:“要满足这种条件,看来只能把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连同上面的槲寄生一起拔起来放在船上了。那丛槲寄生一直哭个不停,嘤嘤嘤的,大概在神域,只有它和约露汀相处的时间最久吧。” 奥丁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疲惫地向他们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希芙和范达尔知道这种讨论不会再有什么结果了。奥丁的理由也很正当,约露汀又从来不用武器,难道为了纪念她,就必须得把那棵苹果树或者槲寄生弄死吗?可是换了别的东西,大家又怎么能够知道是她,怎么能够由此联想起她呢? 希芙拿着那条裙子,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把它放回那间小木屋里去。也许以后那间小木屋就会被封存了吧――在神域不会再有人被指定去那种简陋的地方居住,而且封存起来也可以当作是一种对约露汀的纪念了吧。 不过奥丁叫住了她。他指了指一旁的一张桌子,让希芙把那条裙子暂时放在那里。 “我会再考虑一下用何种方式纪念她的。”他这样平缓地说道。 于是希芙和范达尔再也无话可说。希芙把那条裙子依言平铺在那张桌子上,又整理了一下它的裙摆和飘带,随着范达尔一道退下了。 寝殿的大门轧轧地沉沉关闭了。把日渐苍老的奥丁那个衰颓疲惫的身影紧紧关在了门后。 与黑暗精灵的最后一战,在神域引发了新一轮的话题。庆功宴也照例连开了好多天,大家通宵达旦地狂欢。 在某一个庆功宴的晚上,奥丁独自来到了彩虹桥畔。 海姆达尔还在坚守岗位。看到伟大的神王出现,他向着奥丁行了一个礼。 奥丁问他九界可有任何异状。海姆达尔坚定地表示没有。 被黑暗精灵两次偷袭成功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污点――当然霜巨人那两次不算,那是有洛基作为内应,不能算是海姆达尔的失职――他一想到这件事就心头难以平静。而且第一次黑暗精灵偷袭,神后弗丽嘉牺牲;第二次则是幻境女神约露汀,死得更加惨烈,几乎用一种自我献祭的方式――大家都看到了她是怎样迎着那艘巨大的十字形飞船“方舟”冲上去,让方舟正面的冲角穿透自己的胸膛,借以获得了用某种幻境或者魔法最终毁灭方舟的机会。 海姆达尔一想到那个最后把自己惨烈地钉在方舟上的姑娘,就觉得一阵愧疚与叹息。 150、Chapter 146 他曾经在心里防备着她。虽然她总是表现得那么与世无争,能力又低微,可是他就是本能地要提防着她。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够察觉她对洛基这个阿斯嘉德的叛徒的喜爱,而且因为――当她发动幻境的时候,他竟然看不到她。 一个不能够被自己掌握行踪的人是最危险的。假如还要加上她对洛基盲目的爱慕,那么就更加危险了。她随时有可能为洛基所控制,做出什么不利于神域的疯狂事情来。 他可不敢小觑爱情的力量。托尔能够为了一个凡人女子牵肠挂肚,能够为了她违逆奥丁大帝的意愿;伟大的奥丁当初都不惜穷尽神域所有人的血和生命为神后弗丽嘉复仇;就连那个邪恶冷酷的黑暗精灵首领玛勒基斯,一再地攻击阿斯嘉德,除了打算把九界都拖入永恒的黑暗之外,难道就没有一点为他自己当初被波尔王杀害的妻儿复仇的原因吗? 而且他明白,更糟糕的是,洛基压根不爱约露汀。因此他利用起她来,才会更不留情。他不会因为强迫她做的事情违背了她的意愿或者损害了她的利益而罢手。而约露汀,为了盲目地追求那种永不可能属于她的爱情,也很难说会一时疯狂,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但是他竟然错了。 那个姑娘一开始在中庭选择帮助托尔制止洛基,他还以为是她尚且有一点良知,但这种良知不足以让他放松多少对她的戒心。尤其是当他发现她去恳求托尔准许她定期探望被关在地牢里的洛基之后,他就觉得他不能够放松对她的警觉。 后来他协助托尔去了黑暗世界瓦特阿尔海姆,帮助简驱除体内的以太。大大出乎神域所有人意料的是,洛基居然死在了那里。他竟然是以一种如此荣耀、如此名誉的方式英勇地死去的。这简直是太不像他本人的行为了。 他有时候一个人站在这里守卫着神域,观察着九界的时候,也会想到,是否洛基仅仅只是死于对敌人偷袭的疏于防范,而痛失弟弟的巨大悲痛击倒了托尔,让他无意识地将洛基的死美化到一个极高的程度和动机之上。 不过既然洛基已经死了,那么就尊重一下他用死亡为自己带来的名誉和荣耀,又有何妨呢。 从瓦特阿尔海姆归来后的约露汀――他很惊奇她居然最后也跟着跑去了,不能不说陷入爱情的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可怕;他听说托尔和洛基前往黑暗世界的那天并没有人事先走漏一点风声,她竟然就这么横冲直撞地跑到了那艘黑暗精灵的飞船前――看起来也确实像一个失去了自己所有希望的可怜姑娘一样,死气沉沉,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惊惧。 没有了洛基这个因素,她应该不会再做什么不利于神域的事了吧。不可否认地,好些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他,包括希芙,包括范达尔,包括沃斯塔格。 可是他真的没有想到黑暗精灵居然还会卷土重来。明明当初托尔告知他,自己已经在中庭将黑暗精灵击败了。 正如他没有想到那个姑娘会不顾一切地去攻击那些黑暗精灵一样。没有想到即使已经被黑暗精灵抓住,她还能在绝境里奋起反击,用自己的生命结果了那些令人厌恶的黑暗生物。 她一定是想要为洛基复仇。 可怜的姑娘。 现在再回想起来,才发现她所拥有的是多么困苦,多么贫瘠的一生。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错误地爱上了一个邪恶的人,乃至于最后英勇地为了神域牺牲,他简直都想像不出来她的人生里是否存在过什么快乐的事情。 可怜的幻境女神啊,她真应该主宰的是悲剧才对。他从未见过有其他神o像她一样拥有如此悲哀的一生。 海姆达尔觉得自己这些感叹真是有点不合时宜。 因为再怎么感叹,甚至觉得歉疚,那个姑娘也已经不在了。 神域其实和其它九界一样,也有黑暗阴郁令人悲伤的一面。除了神o的生命远远超越凡人之外,他们其实和凡人并无不同。一样会高兴,会难过,会痛苦,会感动,会疯狂,会遗憾,会老,会病,会伤,会死―― 海姆达尔挺立在彩虹桥头的t望室内,手握着那柄金色的重剑。然后他听到神王奥丁语气淡淡地问他,有没有看见在中庭的托尔。 海姆达尔看了一看,然后如实告诉奥丁,托尔和简?福斯特在一起。看起来他们此刻正在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气氛愉快。 奥丁听了之后,脸上似乎有一点不高兴的表情,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继续问海姆达尔,他们旁边还有谁。 海姆达尔如实告诉他,塞尔维格博士、简的实习生达茜和达茜新招的那个实习生伊安也都在。每天吃饭的时候,他们基本上总是在一起,看上去很开心。 奥丁听了,沉默了一下,又问他,他是否还看见了别人。 海姆达尔感到很为难。他自认为理解奥丁希望得知托尔近况的心情,可是他确实已经没有别的信息可以告诉奥丁了。托尔最近的生活十分平静而规律,也没有认识什么新的朋友之类;假如奥丁指的是除了托尔的生活圈子之外的人,那目标就更零散了,他能够看见整个九界的千百亿生灵,奥丁究竟想知道谁的近况呢? 最后他只好说,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形发生。托尔身边也没有别人介入他的中庭生活。 接下来奥丁又问了他一个令他更难以回答的问题。 奥丁询问他,在九界之中,他是否无法看到黑暗精灵的存在,因此之前那次大战中,才未能提早向神域和神王本人发出预警。 忠诚又沉默的海姆达尔感到一阵尴尬。或许还混杂着一点愧疚的情绪吧,他那张终年毫无表情的深色面孔上泛起了一层旁人完全注意不到的红潮。 他沉默了一霎,才诚实地告诉众神之父,他的确是看不到黑暗精灵。他不知道黑暗精灵一族是不是天生就身怀某种奇特的神力,但在那次大战之前或者之后,抑或是直到现在――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关切过瓦特阿尔海姆的状况,但是他仍然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也是有弱点的。这一点令他尤其感到惭愧无言。 那次他的失察间接导致了神域的一场巨大风暴和战乱,深受敬爱的神后陛下因此而死,之后的一切――包括黑暗精灵再度来袭,幻境女神约露汀在战斗中牺牲――他也难辞其咎。虽然这种要求明显超出了他的能力,他还是感到愧疚难当。 幸好奥丁好像也只是随口问问。在听到了他的答案之后,众神之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也并没有深究。 奥丁拿着那柄永恒之枪,缓缓从t望室里走了出去,独自来到了彩虹桥上。 自从上次托尔把彩虹桥砸断之后,神域很是花了一番气力才把它修复如初。要修缮它不仅仅需要相同的珍稀材料,还需要得来不易的巨大能量。而神域在彩虹桥毁坏后一段时间内累积的暗能量,在某个时刻又统统用掉了。 海姆达尔知道都用在了哪里。 传送托尔和那个已经不在了的姑娘去中庭。 151、Chapter 147 约露汀去中庭的那一天,他不在桥头t望室里。是奥丁下令让他暂时离开的。他心里也很清楚托尔去了中庭之后,剩余的暗能量并不足以确保将她平安送达中庭。他很诧异奥丁为什么会同意让她下界,又是为什么故意在不告诉她的情形下误导她不顾一切地进行这次传送。 可是奥丁的命令是他不能违背的。他也无意于违背。当时他认为这个姑娘是神域一个潜藏得很深的不安定因素,甚至对于托尔都是如此。那天托尔和洛基在彩虹桥上激战,洛基坠下深渊之前,他也曾经目击了约露汀发动远远超越她自身能力的巨大幻境,企图赶在洛基放手之前把他救下的情景。作为托尔的朋友,他十分担心这个姑娘会把洛基之死的责任归咎于托尔头上。虽然后来她并没有这样做,可是他曾经见识过她疯狂的一面;平时一直乖顺而沉默,毫无存在感和威胁感的人,疯狂起来往往更有不顾一切的劲头,不是吗? 所以他那天毫无一丝质疑地离开了他基本上从不离开的t望室。当他回来的时候,毫无疑问地,那个姑娘已经从断掉的彩虹桥上跳下了深渊。 她总是能做出一些让旁人惊讶于她的勇气和不顾一切的疯狂的事情。 他正在难得地追忆着这个其实在他的记忆里都很模糊的姑娘那短暂而悲哀的一生,突然听见站在彩虹桥上的奥丁,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调问道,当初洛基和约露汀在中庭的时候,他是否能够从这里看到他们。 海姆达尔坦白地回答,并不是每一次都可以。有的时候,他看不见约露汀。他猜想那一定是因为她发动了幻境。 他刚刚说完,就感觉奥丁的表情好像动了动。他不知道这两句话里有哪一点启发了奥丁,不过奥丁身上一瞬间散发出来的那种奇异的气息瞬即消失,就好像他觉得被海姆达尔刚才的这一番对白所触动的想法不值得一提似的。 那天晚上,奥丁很快离开了彩虹桥。他仿佛就是偶尔来关心一下他下界的儿子,然后顺便想起了上一次他的儿子在中庭长时间逗留,还是因为要替他的养子收拾那个坏孩子惹出来的岔子。而当他想到他的养子的时候,顺便又想起了那个不惜从彩虹桥的断口上跳下,盲目地要去寻找那个坏孩子的可怜姑娘而已。 当她跳下那道断裂的长桥时,是否曾经想过,憎恨背叛的那个坏孩子,已经永不可能真正原谅她的谎言了呢? 海姆达尔不确定自己的心头是不是存在着对那个可怜的姑娘的一丝愧疚。毕竟,当初是他把这个姑娘真正的身份和名字告诉给那个以一种可疑的方式继承王位,总是做着一些可疑的事情,并继续将托尔排挤在外的年轻的新神王的。 那个时候,他没想到那么多――不,应该说,他从来都不能够深切地理解这些存在于男女之间的微妙情感。所以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分化洛基?奥丁森与那个有可能死心塌地地追随着他的女孩,即使那个女孩从未表现出任何出众的能力,他也不希望有神o的力量为洛基所利用――那样无疑是危险的。 可是在那之后,一切都仿佛脱离了常轨。他站在这里,静静注视着那个从神域的小王子堕落为神域的叛徒的坏孩子,以及那个慢慢拾回了自己神秘而强大的能力,却终究不能战胜自己对洛基那种一厢情愿的仰慕的可怜姑娘之间的纠葛。要他说的话,他觉得这个故事可比他的朋友托尔以及那个中庭聪明妞儿简?福斯特之间的爱情故事曲折坎坷得多了。 不过现在他们俩都已经死了。海姆达尔想起这几年神域所经历过的动荡,也不由得心头有一点感慨和唏嘘。 他又恢复了他的坚守。但是他的朋友雷神托尔什么时候才会归来呢? 与黑暗精灵的最后一战结束后,正如希芙当初所推测的一样,英灵殿外的那间小木屋被封存起来了。 奥丁倒也没有正式下令为了纪念英勇牺牲的幻境女神约露汀而封存那间她的故居,不过还有谁会去住呢?何况那间小木屋太简陋了,没有人会愿意放着华美的仙宫不住,去住那里的。 那间小屋本来就位于一片小小的树林里,后来奥丁又下令在那片树林里增种了更多的树木。看起来就好像要用茂盛的树林把那间已经没有了主人的小木屋淹没在里面一样。 后来有一天,晚宴的时候,有个神o在席间随意地提起,他某天经过那片树林的时候,总感觉里面有人。 这种完全不可能的错觉被大家嘻嘻哈哈地鄙视了一番,还作为借口灌了他很多酒。 坐在主位上的神王奥丁,闻言眼里有一抹微光,一闪而过。 不过随着那个产生错觉的家伙被大家迅速地灌醉,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整个阿斯嘉德,只有他一人心里清楚,那个倒霉的家伙并没有产生什么错觉。 那天在树林里――确切地说,是在约露汀住过的那间小木屋里――的人,就是他。 那天他使用幻术去了那间人迹罕至的小木屋。进入屋子以后,他就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幻术。 在那间小木屋外种植成片的、茂密的树林,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难得露出真面目的自己。 那一天当希芙和范达尔来搜寻了这间小屋,然后带着一条长裙回去向他复命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条裙子。 那是他在地牢里被奥丁下令永久囚禁,而她第一次获准前来探望他的时候,穿的衣服。 那天他还曾经讽刺她穿得这么漂亮,一定是因为她在他被囚禁之后也过得不错。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么讽刺她的。他当然知道她过着的是怎样一种困窘而不受人重视的生活。事实上,她能够完全脱罪,就够让他惊讶的了。虽然她在中庭的时候没犯过大的错误,可是也没有少用过幻境,尤其是在他半真半假的威胁下,去砸了简?福斯特的临时实验室和那间街头小酒馆的那一次――哦,那一次她做得可真是精采!瞧瞧她用幻境之风去砸那些愚蠢的蝼蚁开来的车,将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都抛进水池里的行为!那些行为在漫不经心中带着一丝天真随意的冷漠,他甚至从未想到过她竟然真的狠得下心来伤害那些凡人。 哦,他当然知道她喜欢他。甚至是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也许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她自己还懵然不知呢。 不过,那个时候谁需要这些东西?他从不稀罕自己不想要、却莫名其妙得到的东西。即使到了最后他几乎山穷水尽的地步,她盲目的爱情,在他看来仍然一钱不值。 他当然不会傻得把这个可以光明正大利用她的机会白白往外推,尤其是当他几乎一无所有,正需要每一分可以利用的力量的时候。他当然欣喜于她盲目的爱慕甚至可以给他一个无限激发和使用她超乎意料之外的巨大能力的机会,不过在他眼里,她本人从不比她所发出来的那些幻境更加诱人。 后来他失败了。关在地牢里,也许要关上几千年。托尔从来没有来看过他,奥丁当然就更不可能。只有他的母亲弗丽嘉,有时候会利用一下她教给过他的幻术,使用幻影来到他的牢房中探望他,还派人给他送书,关心他的日常生活。可是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在奥丁抛弃了他这个养子之后,一向不会违逆奥丁的弗丽嘉,会一直这样一如既往地关怀他到底吗? 他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会在意他。虽然他也不需要别人对他的在意。不过他反复想过很多次,是否还有人在意他,可以被他利用来继续一些新的计划,至少改善一下自己的处境,摆脱这种永久的囚徒身份。 最后他能够想到的人,居然只有她,幻境之神,约露汀。 152、Chapter 148 他告诫自己必须蛰伏下来,耐心等待。她不可能为了他在神域不管不顾地造反或掀起一阵足以让他逃狱的风浪。不过当他一旦有机会轻微地改变自己处境的时候,她也许就会派上大的用场。 她果然十分愚蠢地申请来探望他。而且最烦人的是,她似乎还从弗丽嘉或者托尔那里得到了许可,一周就会来一次。 他觉得真是可笑。难道他缺一个陪着聊天的人吗?他跟她能有什么好说的?说一说他如何憎恨这已经发生的一切,说一说他始终在想着如何摆脱这种困境吗? 难道她以为他们在中庭的时候一起做了几件坏事,就算是老朋友了吗?难道她还想来跟他讨论一下她最后是如何坏了他的事? 托尔执着于阻止他毁灭中庭,想把他带回阿斯嘉德,这很好理解。托尔一向就是这么一个人。可是约露汀最后的反戈一击却深深激怒了他。这就好比他所豢养的一只始终很温顺听话的猫儿,在最后关头却扭过头来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一样。他甚至难以忘却当自己看到她在被那个罗曼诺夫特工挟持的时候,他心里有多么的惊讶。 他直到那一刻才开始认真正视这个他一度曾经以为已经将她的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的女人,以及她那对他的所谓的盲目爱慕。 原来她远远没有他所想像的那么盲目。她只是太天真幼稚,太感情用事,太正直胆小而已。和他比起来,她无疑认为托尔的那一套令他作呕的正义啊道德啊之类的说法才更值得她倚靠。 太愚蠢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被人出卖,但是她的这一次仍然触动了他的神经和底线。 从此之后,她将永远得不到他的一丝真诚的信任或怜悯。他在心里这样默默地对自己说。 当他假装对着竟然敢使用幻境混到他的牢房之前的她,略显无聊地跟她隔着一道落地窗说些言不及义的废话,或者讨论着她在中庭时看到的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写的、关于他们这些神o的、满篇谎话的书籍时,他的心里在冷笑,在含着一点鄙视和倦怠地注视着她。 然后他的妈妈死去了。毫无预兆地,在那些无脑的怪物们掀起的混乱里,就这么死去了。来通知他这个消息的,居然还是她,这个愚蠢的、不识相的穷困妞儿! 他不想再回忆那一段时间他是多么痛彻心肺。无法获准去参加母亲的葬礼,又是多么地痛苦,多么地深深伤害了他的内心。难道他那个冷酷的养父真的以为他会利用这个机会逃狱吗?! ……好吧,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假设的可能。可是……难道他不配去那个现场一起哀悼他的母亲吗?!那里有多少人是会真正地像他一样地痛苦,一样真切地怀念她的?连那个卑贱得如同蝼蚁一般的凡人女子,他哥哥鬼迷了心窍才看上的简?福斯特都可以在那里!母亲就是为了保护她才死的!而她甚至没有掉一滴泪! ……哦,别问他是怎么得知这一切的。只凭着观察约露汀那个蠢货的表情和一点点言语上的试探,他就能够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消息。 他曾经问过母亲死的时候谁在她旁边。当他得知简?福斯特在的时候,他几乎就能够推理出一切事实。然后他又问她,简?福斯特是否十分悲痛,是否正在哀悼他的母亲。 他永远忘不了她当时的表情,一瞬间显得有点惊慌,然后那双明亮得如同两丸黑水晶一样的眼眸就开始心虚地四下转来转去,脸上的五官仿佛都不知道怎么摆放才好;最后她回答他:“简当然应该和大家一样正在哀悼,大家都非常意外,非常悲痛……” 他马上就知道了他想要的答案。她没有说那个女人悲痛得一直在哭之类的详细描述,那么就是那个女人压根没有这么做了。否则以她跟他说话的方式,她决不会替那个简?福斯特隐瞒的。 他在盛怒、悲痛和自责之下,砸了他的牢房。但是居然没有惊动一个守卫,也没有人来过问这件事。他马上用幻术掩盖了这一切,但是他在砸东西的时候可没有想那么多。砸东西是一定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的,更何况他砸得真够彻底,碎片连自己的脚底都划烂了,还在流血。这么大的动静还没有被人发现―― 他突然想到她来通知他母亲死讯的那个时候。那时她离去之前,曾经告诉他:“我会把这个幻境一直留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他还以为那个幻境只会持续最多半天到一天呢。后来他压根没有费心去留意那个幻境还在不在。 没想到她居然一直维持了这么多天。这样做很耗费她的精神力和能力吧?她从前肯定从未做过这种事情。这可是个对她的能力、体力和精神力以及幻境控制的巨大考验啊。 不过他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感激她什么。他只是突然觉得她也许还是很有用的,至少这些她不经心之间流露出来的能力,实在非常迷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同意了托尔的提议,逃出地牢随他一起去黑暗世界瓦特阿尔海姆,试图取出简?福斯特体内的以太时,最终决定带上她一起走的原因。 他心里还有个隐隐约约未能成形的计划。虽然他一个人也可以完成这个还不那么成熟的计划,但是假如增添了她这样一个绝好的助力呢?这种送上门来的力量,难道要往外推吗? 在那艘黑暗精灵留下的飞船前,他看见她飞奔而来,一瞬间感到有点吃惊,然后又好像觉得自己毫不吃惊。 这就是她会做出的事情。永远是一脸蠢相,唯唯诺诺,像只忠实到极点的猫儿一样;但是又永远有那么一点会在最后关头迸发出来的疯狂之举和出人意料,和她发出的幻境一般令人难以捉摸。 ……难以捉摸这个词,用在她头上真是该死的违和啊。 他忍不住借用了一下那一天里几乎所有他――或者说,托尔――的老朋友,包括托尔本人,都纷纷扔在他脸上的那句名言,恐吓了她一下。 “假如你敢背叛我的话,我就杀了你。” 谁知道她竟然蠢头蠢脑地回答,她知道他不会背叛托尔。 哦天哪,她对他这个邪恶的神还真是有信心啊。 他不太想去追忆那之后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包括在离开她去悬崖下迎敌之前,她厚颜无耻地扑过来,所给予他的那一道充满希望的力量以及那一个充满祈求的拥抱;包括在他和托尔正专注对敌时她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悬崖上,试图替他解围,结果引来了那些黑暗精灵更多且更不必要的关注和攻击;包括他终于实施了自己那个最疯狂也是最完美的计划,苍白死寂地仰面躺在瓦特阿尔海姆黑暗粗粝的荒原上,感觉到她的痛泣和她的痛悔,感觉到她把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说着“我请求你不要放弃我”的情景―― 包括,奥丁突如其来、完全不在他们两人预期之中的翻脸无情;包括奥丁最后向他们两人揭露的那个关于她身世的巨大秘密。 153、Chapter 149 作者有话要说: 3月16日: 好的所以配乐君又登场了【咦 这首歌以前也曾经用过,瑞典乐队roxette的&it must have been love&。 另外,谢谢不望_林间和咕咕鸡两位小天使的地雷~~(づ ̄3 ̄)づ~ 正是那个秘密最终撕裂了他们两人之间维持的脆弱连系,每当他试图用“这个蠢姑娘对我来说还很有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想要无视那个秘密在他心底带起的涟漪时,母亲突如其来的惨死总是突然跳出来,在他的心上割开一道更深更痛的伤口。 他不得不承认奥丁才是他们之中最最老谋深算的那一个;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有点怀疑,奥丁是否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穿了那个从瓦特阿尔海姆归来的金盔侍卫是他假扮的,所以要派他去把她抓来,让他站在一边同样旁听了这全部的秘密,确保即使哪一天自己的力量衰减到完全无法控制她力量的觉醒时,他也会因为这个秘密所造成的深深的心结而继续起到牵制和防备她的作用―― 没错,当他接到黑暗精灵果然没有全部覆灭,仍然藏在某个隐蔽之处,伺机再起的消息时,奥丁的那句话果真从意识的深处骤然跳了出来,在他耳际反复回响。 【只要有你在,黑暗精灵就会存有那些不该有的奢望。】 【只要还有一个黑暗精灵还活着,这个危险的可能性就将永不会消除。】 那一夜他站在阿斯嘉德最高处的高台上,遥望着星星点点闪烁着的明亮星空,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一早他就下令加紧操练,认真备战。 黑暗精灵是必须经由他之手来彻底消灭的族群。其罪恶程度甚至较之霜巨人尤甚。至少霜巨人没能杀害他一直放在心底最温柔的那个角落里的母亲。而且,同样是一族的首领,劳菲可比玛勒基斯容易解决得多。 当他看到她蠢头蠢脑、不管不顾地径直冲进大殿的时候,他的心里就下了最终的决定。 ……在眼下这种状况之下,他是决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不管用什么方法,从哪种角度来想,都不可能。 而且他几乎也已经厌倦了在她面前玩那些欲擒故纵、若即若离的小把戏。他虽然擅长玩弄和操纵人心,但是控制她的心这件事愈来愈让他感到没有成就感――她几乎每一次都会中招,哦,这多么无趣,是吧? 不管他对她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她总是在那里,一直在那里,永远都会在那里――她口口声声说她曾经向他的母亲弗丽嘉发过誓的――他根本用不着担什么心;不是吗? 然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让他觉得先是有点惊讶,继而感到一丝玩味的情绪。 听了他再一次拒绝的话之后,她居然没作多少挣扎,就那么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去走出了大殿。 ……这一次她所表现出来的绝决干脆,还真是让人精神一振啊。彼时,他坐在那个高高的王座上,注视着她的身影走进大殿门外夕阳投下的灿烂光晕中的时候,这么想着。 他也曾经想过,当时是否不应该对她说那些话。毕竟,像她这么好用的一个手下――虽然有的时候未必听话――还是有一定价值的。可是后来他又带着薄薄一丝自得地想,他现在已经控制了局面,他只要顶着那张奥丁的脸,就可以在阿斯嘉德无往而不利,统治这一片原本就应该由他来统治的领土;那么,她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后来,有一天,黑暗精灵终于来了。 那个时候,他坐在大殿正中的王座上,一动不动。 虽然有一点让人惊讶……不过,这又好像毫不让人感到惊讶。归根结底……约露汀,这才是你登场的时刻。 在那些惯常出战的神o们的队列里看到她的身影时,这样的念头一瞬间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期待着她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去和她真正的族人对抗。就如同当初他下定决心毁灭约顿海姆的霜巨人一样。 他在她眼里同样看到了那种光芒。那种决心斩断自己过去一切不堪而丑陋的隐秘事实,和那个真正的自己决裂的眼神。 外面打得天翻地覆,但是战火始终没有蔓延到正殿来。他知道那些黑暗精灵不会像上一次那样给神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能力。 不过总是有一群小丑在你的旁边叽叽喳喳地跳舞和捣乱,总让人不是那么太愉快。 他才是那个恶作剧之神。他可不喜欢看到别人抢了他的位子。 所以虽然黑暗精灵的突袭事发突然,而神域的防御系统尚未完全完工,他也决定一劳永逸地结果这群不识相的小丑。 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主动请缨出战。他原本还以为她会难以面对她真正的族人,就如同一开始他无法面对亲手接触冬棺后变成霜巨人的自己一样。 她从未变过身,他猜想这是因为缺少了某种媒介。他当初也是因为和霜巨人肢体接触,中了对方的冰霜魔法一类的招数,以及亲手拿起远古冬棺,才会变成霜巨人的外形的。而黑暗精灵已经失去了以太,又从未和她肢体接触过,她不可能有机会变回她本来的面目。 战后他终于听说,在被玛勒基斯的魔法击中之后,她的皮肤和头发开始变白。但是在她的皮肤和头发完全变成雪白之前,她就已经扑到方舟上,英勇地为了神域而牺牲了。 大家都义愤填膺地骂着,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狠毒的魔法。 只有他心里清楚,那才是她的真面目。 那一天,他就这么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王座上,手里握着永恒之枪。他知道他也许不用出战,神域勇猛的战士,以及那些看不穿他的幻术的神o们就能够为他赢得这场战争。 一直到了大殿的门口骤然射入一道极其明亮的金色光芒,他才猛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他说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走到殿门口去望一眼。他只是站在王座之前,直到范达尔默默地垂着头走了进来,向他报告神域获胜、黑暗精灵全灭的喜讯,以及……她英勇阵亡的消息。 他一瞬间竟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震惊过了。 他还以为以那点黑暗精灵的残余势力,是不足以杀害阿斯嘉德的任何一位神o的;尤其是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对于黑暗精灵一族来说如此重要,却被黑暗精灵杀死了?!为什么以她现在的能力居然要同归于尽才能打得赢黑暗精灵?!为什么她不逃走,就这么任由黑暗精灵把她杀死了?!退一万步来说,她的幻境在最后关头足以自保,为什么她要去死?! 这些问题,他只能在心底反复了几个来回,却只能把第一个问了出来。 然后他才听说,她居然是自己去送死的。 她被黑暗精灵的首领抓住,一开始玛勒基斯看起来也并没有立刻杀她的意思,他们对话了几句,虽然没有人听见他们对话的内容,不过看起来她的安全是无碍的――但是后来她居然就突如其来地翻脸动起了手!那场华丽壮美的攻击幻境令每一个在场的神域人都惊异不已,虽然她很快受了不轻的伤,可她最后还是使用幻境之力干掉了她剩余的那些族人。 ……她发动最终的攻击幻境的方法,居然是把自己钉到那艘方舟上面去!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她冲着他的养父奥丁大吼大叫的情景。 那个时候,奥丁决意因为黑暗精灵的入侵而杀死她这个不安定因素,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那样绝望、那样悲愤地冲着王座上的奥丁吼道:【难道上一次的劫难是我所带来的吗?!难道您认为我在面对那些黑暗精灵的时候只会选择背叛阿斯嘉德吗?!即使我的力量不足以把他们都抵挡在外,那么难道我就不能答应跟他们走,把他们都带离阿斯嘉德,然后一劳永逸地结果了我自己吗?!】 154、Chapter 150 作者有话要说: 3月17日: 所以本章配乐君继续登场【。 沿用和上一章相同的配乐,瑞典乐队roxette的&it must have been love&。 ……哦,不。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约露汀,你竟然说的是真的。 在你的力量足以把你的族人抵挡在外的时候,你竟然也真的会去选择一劳永逸地结果了你自己。 他轻声地说道:“太天真了。” sentiment。 太感情用事了。约露汀。 你果然是个傻瓜。你蠢不可当。 而且,你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你又欺骗了谎言之神一次。 他还记得她曾经在同样的场合,当着奥丁的面,毫不害羞地对他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感觉……我可以一直被你利用下去,只要你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你。不管你对我的感觉如何,我都会一直爱你。】 她还说,是他的母亲神后弗丽嘉,要她起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弃他,不会丢下他。即使弗丽嘉已经不在人世,即使只留下她一个人,她也决不会放弃和弗丽嘉一样的信念。 他的唇角浮现一丝冷笑,挥了挥手让范达尔退下,然后自言自语地残忍地说道:“……骗子。” ……不是一直都那样口口声声地说着不会放弃吗?不是一直都斩钉截铁地表白着自己不会真的离去吗?可是现在你又在哪里?除了那些涂满着蜂蜜与毒/药的娓娓动听的表白之外,你还留下了什么?英灵殿外的那丛整天锣拢衷谟终炜蘅尢涮涞姆橙说男∈鞔悦矗炕故悄翘醯谝淮卫刺郊嗟氖焙蛱匾獯┳诺娜棺樱 他的人生中,每个人都在说谎。现在,就连她也不能幸免,多么嘲讽?多么悲哀? 那一天,他站在小木屋里的木桌旁,视线向下落下去,看到桌上仍然摊开着一本书。他沉默了片刻,右手伸出去,慢慢碰触到了那本书的书页,修长的指尖在一行行文字上轻轻划过。最后,他仿佛下了某种决心,终于拿起了那本书,一页页地翻看。 那本书并没有什么稀奇。事实上,那不过是一本最普通的书。他发现那本书是一本中庭的诗集。在他印象里,当他的母亲去世后,她来地牢里通知他这个噩耗的时候,他正在看的,就是这本书。 这段记忆无疑令他感到一阵不愉快。他微微皱起了眉,翻了几页,没有发现更多的东西,就打算把这本书原样再放回原先的桌面上。 但当他随意地用手指飞快地哗哗翻着这本书剩下的书页时,他的视野中突然闪过一点特别的东西――他的手陡然停顿下来,凝定了片刻,突然又烦躁地把书往回翻了几页。 他果然很快找到了那样异常的东西――那是夹在书里的一张纸。 他把书放回桌上,拿着那张纸,感觉它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纸上是她的字迹――非常整齐漂亮的笔迹,他想。 当他异常耐心地把那张纸上的字迹全部读过一遍之后,他才意识到,纸上的内容是一首小诗。 【你在那边还好吗?感到孤独吗?日落时天空还会变红吗?鸟儿还在通往树林的路上唱歌吗?你能收到我不敢寄出的信吗?我能表达我不敢承认的忏悔吗?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 【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就像风停留了,又走了一样。像影子,承诺永远不再回来,为了那始终掩藏的爱意,为了轻吻我疲惫脚踝的小草,以及跟随在我身后的小小脚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现在当黑夜降临时,蜡烛还会再次点燃吗?】 【我在这里祈祷,所有人都不再哭泣,为了让你知道,我有多么深爱着你。在炎热夏日的午后,长长等待。那条苍老的小径就像父亲的脸,孤独的野花,悄然消逝……】 【我曾那样深爱过,每当听到你那微弱的歌声,我的心就悸动不已。我为你祈福,在我渡过漆黑的河流之前,带着我灵魂最后的呼吸――】 这首诗到此结束。他总觉得好像并没有写完,后面还应该有一些意犹未尽的结局才对;可是纸上的内容毫无疑问已经到此为止。 他慢慢地放下手,透过窗棂凝望着屋外浓密的绿树。 ……这是一首谁写的诗?难道是她吗?! 他总觉得她好像没有这种过分华丽的文采。虽然她好像也看过很多书,包括诗集,可是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表现出自己对诗歌的特殊兴趣。 ……那么,不是她写的?可是她抄录一首别人的诗,还夹在自己常读的书里,又有什么用意? 他仿佛出神了一阵子,然后,他的薄唇轻轻开启,吐出一个他已经用惯了的字眼。 “……sentiment。” 她没说错。她就是一种天真而感情用事的生物。和其他女人一样。 她仿佛和其他女人又都不一样。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除了他已经去世的母亲,神后弗丽嘉之外――在他生命中逗留过这么长久,留下了这么多难以磨灭的印迹。 她的仰慕和背叛,她的愚蠢与努力,她迷人的幻境,她枯萎的人生,她闪闪发亮的小恶毒,她拙劣可笑的小心机,她不切实际的渴望,她最后留下的一腔孤勇―― 她愚蠢的笑容与拙劣的谎言,最后在他脑海里都化为一幕略微有些扭曲的画面。 那一天,黑暗世界浓雾密布,狂风卷起地上的沙石,扑面打在他们的身上和脸上。 她向着他以幻术伪饰的身躯深深俯下身来,前额顶在他肩胛上。虽然隔着金属和皮革做成的外衣和软甲,他似乎仍然能够感觉得到她轻轻的、温热的鼻息,吹拂在他胸口上。 【我请求你不要放弃我。】她这样说道。 他似乎陷溺在回忆里一般,有点出神似的,突然轻轻哼笑了一声。 ……这是誓言吗,约露汀? 但无论如何,这已经成为了一句不能实现的空话。 他的视线重新下落,修长的手指默默移走那张她写着字的纸。那双如同冷玉一般的绿色眼眸里射出暗昧不明的光,落在原先夹着那张纸的书页里。可是下一瞬间,他的瞳孔陡然紧缩了一下,目光凝固在那洁白的书页上;他的手指蓦地紧紧扣住了那本敞开的诗集,苍白的手背上隐隐透出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痉挛的线条。 在他的指缝间,那两页薄薄的纸上,露出漂亮至极的字体龙飞凤舞印着的诗: 【……同一条河在我们中间流淌,向它的两岸低唱着同一支歌。我独自躺在星光下的沙滩上,倾听着;晨光微熹中,你一人坐在河岸边,倾听着。只是河水对我唱了什么,你不知道;它倾诉给你的,对我也永远是个难解的谜。】 【我紧握你的双手,我的心跳进你那双黑眼睛的深潭里;我在寻找你,你沉默着不说话,永远躲避我的追求。】 【我明白我必须满足于这短促的爱情,因为我们不过是在路途中邂逅相逢。难道我有力量伴你走过这人群熙攘的尘世,领你走出这迷宫似的人生曲径?难道我能有充足的食物供你度过那树满死亡之门的阴暗的旅程?】 【如果你偶然想起了我,我便为你唱歌。雨后的黄昏把她的阴影洒在河面上,把她的暗淡的光缓缓拖向西方;斜晖脉脉,已不适于劳作或游戏。】 【你坐在向南的露台上,我在黑暗的房间里为你唱歌。暮色苍茫,从窗栊飘进湿润的绿叶的清香,预告雷雨将至的狂风在椰林中咆哮。】 【掌灯时分,我将离去。当你倾听着夜间的天籁,那时也许你能听到我的歌声,虽然我已不再唱歌。】 155、Chapter 151 约露汀决定留在中庭,维持现状继续生活一段时间,再来考虑自己日后真正的去向。 她不知道现在神域有没有得知自己幸免于难的消息,但是看起来既然阿斯嘉德一直没有人再来中庭寻找过她的下落,想必她也被统计进阵亡将士名单了吧。毕竟,当初她的那种退场方式惨烈至极,这世上的所有人――包括她本人在内――在那一瞬间都不会再怀抱着半点她有幸能够生还的幻想了吧。 她微微带着一点自嘲地想着,不知道现在,在阿斯嘉德那些人们的眼里,她又是否够格进英灵殿――那个她原本就生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熟悉地方。 不过,无论如何,她现在是暂时不打算回去那里的。 虽然口口声声说想要获得最后的胜利,但是她暂时却没有想出什么能够帮助自己获取最后胜利的方法。更要命的是,她那个永远被他嘲讽为天真愚蠢、感情用事的脑子,在远离神域的那一切,远离他的身边之后,还逐渐地可以真正冷静下来,抛开一切盲目的思慕和回忆,以及其它影响自己心情的因素去思考;于是她可以渐渐地想清楚了,他们也许是永远也不可能真正适合,真正相容的。 不得不说这一推论真让人沮丧万分。 原来她已经将自己置之死地,也没能生出什么更好的、足以吸引他的美德来吗。 在离开医院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直至深夜她还毫无睡意,所以只能怏怏地起了身,伫立在窗前,向外望着夜色笼罩下的纽约城,以及头顶深黑色的天幕。 在这座城市里,她曾经和他重逢,曾经一起做过那么多值得回忆的事情,那些回忆混杂了痛苦与快乐,在她的人生中鲜明地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其实回头想一想,他们两人,也从未真正彼此了解过对方吧。她给出的东西,他都不需要。而她想要的,也从未得到过。 她不禁低低地苦笑了一声。 “话说现在黑化还来得及么……”她自嘲似的地喃喃道,目光飘向远处灯火辉煌的市中心方向。 那里就是曼哈顿吧,当初的纽约之战爆发的地方。 ……真不想再回忆起那天的一场遮天蔽日的大战啊。 也许她是应该留在中庭,独自开始新生活才对。 于他而言,她并没能真正帮上多少忙,反而像个木马一样不时会扯一扯后腿。 尽管现在再来嘲讽奥丁几百年来对她的洗脑教育进行得太成功,导致她板正的三观好像怎么也不可能再放任自己黑化下去这件事,显然有点晚了――不过这样远离他,远离神域的一切,再来独自冷静地想一想,她不得不承认,她即使是作为一只召唤兽留在他身边,好像应该也不能让他感到多么愉快。 黑与白,日与夜,即使在暮色之下,黎明之前,会短暂地相逢,但终究是不可能产生多么长久,多么深重的交集的。 ……这一理论大概也能同时解释为什么阿斯嘉德的王子们总是在相爱相杀吧。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自嘲地这么想着。 放眼望去,今夜居然有很好的星空。夜空中闪烁的星光格外明亮,似乎并未被远处曼哈顿的繁华灯海所淹没似的。 她出神似的遥望着那一片灿烂的星海,以及那片星海下明亮挤拥的城市的灯光。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经一起穿过相似的一片繁华城市的灯海,去到那座凡人所建造的艺术馆。在那片艺术馆大门外的宽阔广场上,他纵情大声地笑着,微微昂起头来,以一种睥睨众生的高贵傲慢的神态俯视着那些跪伏在他脚下的无知凡人们;然后,他说:从没有像我这样的人。 他说:in the end,you will always kneel. 他说:你就呆在那里,直到某个时刻,我需要你来找我为止。 她慢慢屏息,停顿了短短几秒钟,又把胸腔中压抑着的那口气慢慢呼出。 是的,洛基。 即使到了现在――即使到了她几乎山穷水尽的时刻,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从没有像他这样的人。 不管是痛苦、彷徨、期盼还是欢悦,他都曾经在她生命中留下了那么深刻的痕迹,直到如今,仍然在这种她独自一人的时刻,在她的脑海里浮起,让她情不自禁地追忆。 可是她已经不能够再去找他了。 他也并不再需要她了。 可是呵――她却有时仍然会想,他现在在做什么,在想些什么,他的愿望可曾全部都实现了么。 ……在得知她的噩耗之后,他又会想些什么? 她现在仿佛胸中翻腾着很多很多话想要对他说。但是到了嘴边,又好像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像没有任何辞藻能够恰如其分地形容当她想起他的时候,胸中所翻涌着的感觉。可那些感觉都像是平静海面之下掩藏着的暗浪,尽管不停地翻起一个个小水花,也都被名为理智的强大力量压抑在宁静的表面下不见天日,无人得知。 那首诗――那首很久以前出现在她梦中的诗歌,是怎么吟唱着的呢? 你在那边还好吗? 日落时天空还会变红吗? 你能收到我不敢寄出的信吗? 我能表达我不敢承认的忏悔吗? 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 现在当黑夜降临时,蜡烛还会再次点燃吗? …… 第二天一早,当神盾局的那个嘴炮大叔――现在她知道他叫“寇森特工”了――前来拜访,顺便替她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他们关起门来,长谈了一番。 毕竟她打算长期在中庭逗留的话,也不能指望简?福斯特或者托尔的收留。当然,她更不会去加入那个神盾局。她还没那么脑残。 不过一个新的名字和身份似乎是必要的。她总不能整天顶着自己的幻境混饭吃吧。 她的方法也很简单。和那个嘴炮大叔谈判的时候,坦率承认自己的力量,并答应在“双方都认为必要的时候予以合作”。之前那些住院养伤期间神盾局友情提供的免费的所谓体检,也可以当作附送的福利装聋作哑不再追究。 ……然后,那个嘴炮大叔打算给她安排的第一个洗白的身份,居然是去那栋差点被洛基和她砸了的土豪金建筑斯塔克大厦报到,据说要在那个红色铁甲人旗下的公司里给她安排一个差事。 不过,她到了那栋土豪金大楼楼下,还没来得及感伤,就迎面碰上了钢铁侠托尼?斯塔克先生本人,一身西装,提着皮箱,一副高富帅的风度翩翩样子。 ……好吧他那个身高和托尔、洛基两兄弟相比真的不能算是高富帅。 矮富帅先森虽然看着挺讨人喜欢,可一张嘴真能在三分钟之内活活把人呕死。 他先是做作地一愣,然后客气地问候她。问候的过程总算没出什么岔子,但随即他就兴高采烈地表示她假如在他公司里工作的话,接下来的五年都不会拿到一分钱工资,因为“你得替你男朋友赔偿他损坏我的大楼的损失”。 约露汀喉咙一紧,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然后还不等她严正声明洛基对她而言只是boss而不是其他什么关系,这个矮富帅先森就换了个话题,好像他的头脑里每一分钟都能跳出一百二十个不同的念头,而他必须马上把这些念头都机关枪一样地喷出来似的。 他随即故意露出一个友好而虚伪的笑容,脸上还挂着一抹明晃晃的、刻意到不得了的惊讶表情,客客气气地问那个神盾局的嘴炮大叔“这妞儿要加入我们的复仇者联盟吗?”。 这次连那个神盾局大叔都噎住了。 约露汀立刻无礼地打断他,郑重声明她当初的表态仍然有效,他们不是一伙的。不过“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如果双方都认为确有必要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那个绝顶聪明、神思敏捷到必须以满脸跑眉毛的表情来表现出这一点的矮富帅先森,闻言又是做作地一愣,哦了一声,然后显得很惊讶地说:“你不来拯救世界的话,一个神o跑到地球来做什么?离家出走吗?跟你那个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他好几百万的男朋友吵架了还是翻脸了?” 饶是矮富帅先森再风度翩翩幽默风趣或者讨人喜欢,此刻的约露汀也不由得简直想暴起在他头顶盖个麻袋然后痛揍一顿。 “都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还是单身!!单身!!!……” 那个矮富帅先森被她的暴走弄得好像真的一愣,然后一摊手,冲着神盾局那个此刻额头上几乎要冒出几道黑线的嘴炮大叔一脸了然地说道:“……瞧,我就说他们大概是吵架吵得要分手了嘛。” 156、Chapter 152 …… 总之,最后,那个矮富帅先森还是接受了神盾局的安排,好心地给了她一份工作。并且,每个月自动扣掉她薪水的一半,作为“赔偿你前男友破坏我的大楼的维修费”。 后来,神盾局的那个嘴炮大叔寇森特工,又替她弄来了一整套身份证件,并为她在一间大学里注册入学。 在所有的身份证件上,她的名字,叫做misty――米斯缇。 寇森特工曾经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名字作为她在人间的化名。 当时,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回答道:我想是因为我很喜欢槲寄生吧。 然后,她在中庭的新生活,好像就这么展开了。 她就像一个最普通的中庭女孩子那样,每天去上学,在学校里也交到了几个朋友,课后的固定时间去斯塔克大厦打工,偶尔会因为不明原因翘课,偶尔会在周末或节假日的时候去拜访自己以前在中庭时就认识的友人―― 当当当。有人在敲门。 简正在忙着烤薄饼,腾不开手,开始吼叫:“达茜!达茜!!” 没人应声。 简又喊:“托尔!托尔!!” ……还是没有人应声。 简只好一手举着盛着还没完全烤好的一张薄饼的平底锅,匆匆跑到门口。当她一拉开大门,看清楚了门外是谁的时候,手里的平底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这个时候达茜总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显然她是被那一声平底锅落地的巨响炸出来的。 “简?有人打劫?还是隔壁暗恋托尔的那个姑娘终于忍不住杀上门来要跟你决……决斗……” 她一边匆匆跑过来,一边头也不抬地连珠炮似的说着。但是当她到了简的身后,也看见了门外的来人时,她那句话的最后一个单词结巴了。 “……靠啊。”她慢吞吞地把这句口头禅又说了一遍。 那个人盯着她,露出一个看起来过分灿烂的笑容。 “我猜你就是达茜?简的实习生?” 达茜看看还处于巨大惊讶之中的简,又看看那个主动和她打招呼、看起来非常容易相处的人,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冲着那个人敷衍似的招了招手,说道:“嗨,邦妮。” 那个人微微一愣,看向简。“为什么叫我‘邦妮’?!” 达茜心直口快地说:“……因为我们这里的报纸就是这么形容你的――对了,想不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描写你的?”她立刻转身回到房间里去乱翻着东西,不知道在找什么。 邦妮――好吧,她的真名不是邦妮,而是约露汀――尴尬地笑了一笑,似乎瞬间联想到了什么,又竭力忍住,仿佛想把那个念头尽快赶出自己的脑子一样。她冲着简抱歉而友善地笑了笑,试探着问道:“嗨,简。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简这个时候才恍然反应过来,慌忙闪开一条缝隙,把她让进客厅,一边慌乱地蹲下去打算收拾那个掉在地上的平底锅,却被滚烫的锅子狠狠地烫了一下。“哎呀!” 约露汀刚走进客厅,就听见简在门口发出一声痛呼。她吃惊地回过头,刚巧看见简被那个锅子烫了一下,连忙回到简的身边,蹲在她的旁边,伸出手说道:“没关系,我来帮你治一治就好了。这个不是大问题――” 简感觉小小一团温暖的白光笼罩在她被烫伤的手指上,那股刺痛很快就消失了。 约露汀微笑着收回手,把自己的背包随意地甩在客厅的沙发上,拎着那只平底锅的把手站了起来,四下看了一看,径直去了厨房。一分钟后,她拿着两张厨房纸巾出来了,把门口地上那张倒霉的薄饼也收拾干净。 简站在客厅里,看着她宾至如归地很快把门口那团混乱整理干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约露汀……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的?那个……阿斯嘉德那边,没有你要做的事了么?”她试探着问道。 约露汀这个时候好像已经把那只平底锅都洗干净了――简确定她看见约露汀在那个开放式厨房里很熟练地找出洗洁精和洗碗布在刷锅,虽然刷锅的动作稍显生疏了一点,但是作为一个阿斯嘉德的神o来说,她可以算是超乎寻常地具备在地球上生活的常识了――闻言回过头来,轻轻甩了甩自己双手上沾着的水珠,笑了一笑,突兀地说道:“简,我是作为一个最近刚刚搬来地球上的友人,前来拜访你的。” 说着,她又绕过厨房的流理台回到客厅里,变戏法一样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拽出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大纸盒。 “瞧,这是第一次登门的时候理应带来的礼物。最近很热门的饼店新出炉的苹果派,要吃吗?” 咔嚓一声,简石化了。 …… 简的屋子里就这样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第三者。 约露汀很识趣,并不多打扰他们,只是偶尔会在假日时登门拜访,就像是个相识已久的、怀着善意的老朋友一样。 起初简曾经担心过神盾局那些人会因为约露汀莫名其妙地在中庭出现而不请自来地跑来找事。不过这种不友好的情形却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神盾局那些人不知道怎么的放过了她。 她刚来的那个晚上,简曾经看到她和托尔呆在院子里,一人坐在一把躺椅上,一人手里拿着一杯啤酒,仰望着头顶那片似乎距离他们很远的星空。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托尔问道。 约露汀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从彩虹桥上啊。每个人不都是这么来到中庭的吗?除了――” 她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一阵沉默蔓延在她和托尔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托尔勉强换了个话题。 “我父亲……奥丁,他也知道你要来中庭?!他……批准了你要下来的请求?” 伫立在门边的简听到托尔在问出这两个问题的时候,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 约露汀抬起眼来,望了托尔一眼。她黑色的眼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我不可能一直呆在神域,”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托尔的问题,而是轻声这样答道。望着今夜晴朗而深邃的星空,她的目光也仿佛有点迷蒙。 “也许奥丁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世和……洛基相似。所不同的是,我是黑暗精灵和中庭人的混血儿。” 托尔嗖地一声陡然从躺椅上弹了起来。他看起来是那么的震惊,惊异得连他跳起来的时候用力过度带倒了自己身后的躺椅都没有发现。 约露汀缓缓把脸转向他,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现在你知道了。我之所以能够一直留在神域,从前也是出自于奥丁和弗丽嘉的恩典。现在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当然也知道了我为什么会被法力困在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附近……我也没办法把一切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平静地说,“你知道,像我这样的人,那些父母都会用来吓唬他们不听话的小孩子,称之为‘怪物’……” “当然不是!!”托尔很大声地粗鲁打断了她对自己的定义。 约露汀微微愣了一下,盯着托尔涨红了的脸。即使在地球上,他看上去仍然无时不刻都像个金发的、强大的天神。但是此刻他的脸孔涨得血红,瞳孔微微紧缩,鼻翼翕动,剧烈喘息,就好像在强忍着某种强大的怒气或者苦痛的折磨一样。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激动,如此义愤。 其实他不是在为她抱不平,而是在为他那个他以为已经死去了的弟弟吧? 她若有所失地低下头轻轻一笑,低声说道:“……好吧,不是。但即使我不是个怪物,我在神域也没有了立足之地……当我发现只有牺牲自己的生命才能够结束自己的身世所带来的丑陋的一切之时,我就决定,是我去死的时候了……” “不!不是这样的,你别……”托尔再度很大声地打断她。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看到他的脸上又是焦急又是忧虑,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微微动了一下,脸上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其实不是在对我说话吧。”她注视着阿斯嘉德这位金发英俊、光明勇猛的大王子,唇角那丝笑意慢慢晕开,变成了一丝感伤。 157、Chapter 153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洛基这些呢,托尔?”她轻声问道,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托尔几乎立刻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直跳起来。他满面惊慌,还有一点气愤和一点悲伤;他张牙舞爪地在原地像个困兽一样兜着圈子,最后却只能徒劳地停了下来,肩膀垮下,声音里带着乌云笼罩的气息。 “我说过,他不肯听……”他低声而黯然地说道,高大的身躯重新沉重地坐回躺椅里,那张可怜的躺椅被他强壮健美的身躯弄得吱嘎作响,仿佛不胜负荷似的。 “上一次我来中庭找他的时候,我对他说过……我说我们一起疯一起玩一起长大,我让他跟我回家……可是他拒绝了我,他说他只记得生活在我的阴影里,他说他不能交出宇宙魔方,因为它目前也不在他手上……” 约露汀静静听着托尔语无伦次地回忆着当洛基坠下彩虹桥后他们兄弟首次的重逢,听着托尔七颠八倒地复述着当时他们兄弟两人的对话;这个场景她曾经一再在自己的脑海中想像,可是始终想不出来他们会怎样重逢,又会对彼此说些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她脸上的惊异慢慢变成了一点黯然和深切的忧伤。 “不,他不是那个意思。”当托尔仍在絮絮叨叨地怨责着他那乖僻而令人难以理解的弟弟为什么不听话,絮絮叨叨地责怪着自己为什么永远搞不明白弟弟都在想些什么,都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她静静地开口了。 “当你让他交出宇宙魔方,然后和你一起回家的时候……”她沉吟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推断说出来;当然,事到如今,再替洛基说好话看上去显得那么苍白可笑而无济于事,但那点推论如同拍击海岸的小小浪花,在她的胸口翻滚着不肯退去。最后,她向自己的那种小小的冲动投降了。 “他当时回答你‘我没有那个’……我想,那个时候,他并不是想说他目前手里没有宇宙魔方。”她抬起眼睛,眸光明亮地注视着托尔的脸,说道:“我觉得他其实是想说……他已经没有家了。” 托尔一霎那就仿佛身上被人狠狠砍了一剑那样,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 “你……你真的这么想?!”他的声音里听上去满是悔憾和痛苦,他看起来好像被人狠狠地兜脸打了一拳似的。 她的目光轻轻一闪,不知为何并没有直接回答他“yes”或者“no”,而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注视着金发健美的阿斯嘉德大王子满面痛苦地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了双手之中,宽阔厚实的肩膀因为这个姿势而向后微微凸起,轻轻地发着抖;不知道因为什么,她的表情也变得有点黯淡,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轻轻地、安慰似的拍了拍托尔的肩。 “他知道你爱他……”她轻声说道,“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一直以来他表现得那么脆弱而任性,喜欢开玩笑喜欢恶作剧,到处闯祸……我一直在想,那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你会永远站在他身后,帮他收拾烂摊子,接纳他这个在别人眼中已经变得太坏了的弟弟吧?” 托尔猛地一震。片刻之后,他很大声地抽了抽鼻子,就好像再也不能负荷这样的话题了似的。 约露汀低声地、柔和地笑了一笑。 ……好吧,阿斯嘉德的大王子殿下,我现在不再记恨你当初把那个坏孩子――那个我一直爱的坏孩子,一个人丢在黑暗世界了。 我们的内心中,都生长着因那个坏孩子而萌发的痛苦。那种痛苦将我们的心脏啃噬出一个大洞,且永不会消失,只有那个坏孩子亲自站在我们面前,露出和从前一样的笑容来告诉我们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不再怨恨并愤怒着了――这样才能够填补;可是这是不可能实现的。那个坏孩子永远也不可能对我们说这样的话,或许永远也不可能再以本来面目坦然站在我们面前,露出和从前一样的笑容了。 所以我们只能带着自己心脏上的那个大洞,充满悔憾地走下去。来到这远离故土的中庭,过着和从前截然不同的生活,偶尔在这样的深夜里喝下一些酒,才敢纵容自己想起关于那辉煌华美的神域的一切。 不知何时,门旁的简已经悄悄地走开了。 在她所站立的位置听去,托尔和约露汀的交谈声愈来愈小,尤其是约露汀的声音,从一开始就杳不可闻。简当然没有幼稚到认为这是偶然――她虽然并不真的特别理解约露汀作为神o所主宰的领域,但那个看似温和无害的姑娘所拥有的手段,她不是也曾经领教过吗?……她可还记得当自己结束了一个突如其来的研究项目,回到纽约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满目疮痍、几乎等于一片废墟的实验室。 虽然那个实验室只是她完成普通研究计划的一个并不那么重要的去处,但重建起来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后来她听说这场灾祸的始作俑者虽然是托尔那个总是叛逆而棘手的弟弟洛基,但实际执行者却是那个此刻正坐在她家后院里,和托尔十分融洽地交谈着的年轻姑娘;即使她认为那个姑娘当初也只不过是出于盲目的爱情才去做这样的事情,即使她们两人也曾经在瓦特阿尔海姆为了类似的目标短暂地共同并肩努力过――简也能够清楚地体会到,那层永远浮现在她们两人中间的隔膜。 那隔膜并非因为她们一上来就对对方怀抱着任何不满、偏见或个人恩怨,而是来自于她们分别所爱的男人之间的隔膜。只要她们分别对那对阿斯嘉德地位至高的神兄弟所怀抱的感情存在一天,她们彼此之间的隔膜就永不会消失。 正如那对兄弟之间,隔膜一经产生,就永不会那么轻易地消除;尽管他们之间那种奇妙的兄弟情始终顽强地存在着――经历了那么多艰苦,那么多伤痛,那么多错误,那么多生离死别,却仍然存在。 现在,即使那个已经在瓦特阿尔海姆永远地闭上了双眼的坏孩子仍然活着,但是他与他的哥哥之间,应该也已经是不能把百分之百的信任无条件地相互投注在对方身上了吧? 约露汀遥望着夜空。这个夜晚意外地晴朗,天幕如同深蓝色的天鹅绒一般铺展着,上面点缀着明亮耀眼的星星。 他们两人都很久很久没有再说话。 最后,托尔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的语调里第一次充满了和他那种金发光明系的属性完全不搭的惆怅。 “天上有那么多的星星……不知道哪一颗是母亲,哪一颗又是他――” 他想必是想起了弗丽嘉的葬礼上,那艘燃烧着的小船坠下瀑布的一瞬间,弗丽嘉的躯体化为星尘,从船里腾空而起,奔向广袤夜空的一幕吧。 约露汀转过头去注视着托尔那张同样线条深刻,有若雕塑一般的侧脸。 那张脸上有着真正的痛苦。那种痛苦来自于永恒的别离与失去,来自于自己没能为挽回那些不可逆转的失去而更加努力一些的悔憾;而这种心情,她也明白。 可是即使明白,他们现在又能为那个他们所共同怀念着的坏孩子做些什么呢?即使他的面容在他们的记忆里依然鲜明如新,但是他已经远远离开了他们,他们将不再有为他做些什么的机会了―― 托尔说得没错。 那个他们所共同怀念着、共同爱着的坏孩子――他就是那颗永远孤悬在天际的、最明亮的星辰。 而像她这样的凡人,终究是无法触及那么辽远,那么孤高的星辰的。 158、Chapter 154 约露汀坐在教室里。她来早了。在这段上课前的短暂空闲里,她打算随便拿本书出来看看,打发一下时间,于是伸手到书包里去左摸右摸。 最后她摸出一本效率手册一样的东西,一打开就从里面掉出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纸来。 那张剪报掉到了她的膝盖上,她捡起来,重新放回那本记事簿打开的那一页上。 剪报里是一张照片,旁边还配着一行小字说明:“纽约街头的‘邦妮与克莱德’?昨日一间实验室与一间酒馆相继发生原因不明的大爆炸与混乱,据信正是由他们两人引起。纽约警方敦请市民,如有这两人的任何消息或动向,请与警方联系。” 那张照片正是监控探头所拍下的一张渣画质截图。在截图里,洛基仍然穿着那身他在斯图加特艺术馆挖人眼珠时的行头,而她穿着的也仍然是她从斯图加特一间名店里用幻境之力蒙骗到手的华服。大裙摆的小黑裙,外面搭配长度略短一点的风衣,看起来他们两人不是正要去做坏事,而是要去参加一场正式的晚宴或者看一场歌剧那样。 约露汀的手指微微颤抖了。 她还记得那天达茜把这张报纸递给她以后,就一直好奇地站在她旁边,观察着她在看到这篇报道之后的一切反应。 她确信自己表现得很不错,因为她还记得当她重新合上报纸,微笑着感谢达茜“谢谢你替我留着它,我从未想过自己的外形在新闻照片里也可以看上去还不坏”之后,达茜张大的眼睛和嘴。 然后达茜又贯彻本色,直爽地以一句“靠啊”来回应她。 她们之间那种奇怪的友谊就是从此开始的。达茜不像塞尔维格博士当初被洛基摄魂,算是个受害的苦主,因此对她也深感戒慎恐惧;她天生胆大又直率,多数时间神经还很粗壮又大条,只要约露汀表现得光明磊落、友善有礼一些,就很容易从达茜那里获得一些同样友善的回应。 后来,她们曾经人手一只装满咖啡的马克杯,坐在门前的长廊上,望着外面的街景闲谈。 达茜说洛基的这套风度翩翩的绅士行头,在登上报纸之后,居然赢得了很多不明真相――又或者说,拥有一些特别的想法,胆量更大,也没有亲眼目击他挖人眼珠的心狠手辣场景――的粉丝。那些姑娘们赞叹他“别具风度”的外形,“与当局对抗”的强大能力和反叛精神,就像当年追捧真正的邦妮和克莱德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洛基赢得了更多粉丝盲目的仰慕,而她却作为一个“看上去就十分愚蠢而搞不清楚状况的妞儿”,在新闻里被洛基“浪漫地拉着手亡命天涯”而获得了铺天盖地的谩骂、嘲讽和轻视。 达茜直白地告诉她:“你现在可走红了。你可以google一下你的名字,‘邦妮’这个名字就行――哦对了,你懂得什么是google吗?什么?!你懂?!哦天哪,你和你那个克莱德可比托尔聪明多了,在地球呆了一趟就学会了这么多现代科技!――你大概能刷出来上百页的搜索结果,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对你的人身攻击。嘿,任何一个蹩脚的政客或者三流的电影明星或行为不检的偶像歌手都没有你这么一边倒的人气。你大概是上辈子得罪了哪个神了――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就是神,大概也没人能管得到你吧?……” 这一通叙述连带着感想,还夹杂着乱发的地图炮,弄得约露汀只有苦笑的份儿。不过,这其中也包含着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现在终于有了一些人崇拜洛基,对他怀有正面的感情;比如现在她在地球和以前在神域一样不受欢迎,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种不受欢迎是来自于那些莫名其妙的敌视,来自于可能是唯一一次在地球上他们两人真正一起并肩去开始一场恶作剧的冒险。 ……虽然被人脑补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之后又被排斥和敌视的感觉实在太糟,她也不得不说,不管怎么样,洛基在九界的什么地方拥有了一堆除了她之外的脑残粉,这也很好。 粉丝的存在,虽然在你困难的时候不能够带来任何帮助与感动,但在其它时刻,却可以良好地重塑你的自信心和其它信念。 有人为你的任何决定都摇旗呐喊的感觉无疑是很不错的。很可惜,洛基大概在阿斯嘉德看不到这一切。即使他看到了,她也怀疑他究竟会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感动。 他大概觉得这些脑残粉和她一样令人厌烦。不,或者更糟,因为她身上至少还有那么一点迷人的能力可以为他所用。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可利用之处的人,都不值得他一看。 所以最后,她只能苦笑着回答达茜说:“……哦,别提我了。也许你可以匿名在网上发言提示一下那些他的粉丝,他最喜欢的就是绝对的臣服――” 达茜心直口快地说道:“哦,那可不怎么样。不过我怀疑那些粉丝能够听得进去你对他们的忠告。你知道,他们巴不得那天在斯图加特艺术馆门外的是自己,好让自己更接近他一些,亲耳听一听他当时蛊惑人心的演讲呢。” 约露汀这一下可真的只能苦笑了。 达茜又变戏法似的从桌子旁边的一大堆书报里抽出十几本杂志和差不多数量相当的报纸,叠成一大摞,啪地一声重重放在约露汀面前的桌面上。 约露汀这次是真的被她吓了一跳。 达茜很豪爽地摊开右手,指着那一大摞书报杂志,对她说道:“哦,假如你不想google的话――这里还有更多关于你们的报道,多数很荒唐,不过――”她耸耸肩,“我猜你还是想看一看的吧?” 约露汀愣了片刻,目光向下落在最顶上的一本杂志的封面上。那个封面是复仇者联盟几位大英雄的漫画形象――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正式穿着行头聚集起来给媒体拍过照的原因,这本杂志索性给他们画了一整张合影的漫画――但在封面的右上角,有一张稍大一些的洛基的照片――居然是在斯图加特拍的!还是那身在艺术馆里发难的时候穿的行头!――和那张照片右下角缀着的一张她的小小的、圆形的头像照片,照片旁边有一行黑体字:“神族的叛徒?!”。 她盯着那几个字,仿佛只是一瞬,她就重新咧嘴一笑,冲着桌子对面的达茜点了点头。“哦,当然,你想的真是太周到了,谢谢。” 后来她把那一大堆书报杂志都认真看过不止一遍。绝大多数报道的三观还是板正的,没少骂洛基为斯图加特和纽约带来的灾难。她的名字作为洛基在纽约的帮凶也频频出现。有些报道会最后捎上一句“在最终的曼哈顿之战里,她终于作出了正确的抉择,和复仇者们站到了一起”,也有些报道对此索性一字不提,把她从头到尾都塑造成一个因为爱情而盲目地站在大坏蛋那一边的可悲女人。 但不管是提及她最后背离了洛基,帮助了复仇者,还是只把她说成一个洛基的盲目暗恋者而跟随他一道做坏事,她都因为这两种形象而招致了强大的斥骂声。 有人说她“给地球造成了实际破坏之后才反思会不会有点晚?!”,有人说她“说不定是因为看到洛基可能赢不了才投机地倒向复仇者一边”,有人说她“因为盲目而缺乏思考和判断的暗恋而造成了自己可悲的结局”,还有人说她“连自己的爱情都没有勇气坚持到底,这种懦夫还能成就什么事情”…… 约露汀苦笑着合上又一本杂志。 在这本杂志里,大概因为面向的读者群是年轻少女的关系,她得到的骂声就更多一些――这意味着洛基的粉丝也要多一些。她看到一封读者来信,居然是指责她“洛基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他对待她和对待别人都不一样,即使这不是真正出自于爱情的回应,她也应当充分了解自己是多么的幸运才对!不管他出于什么动机才这样对待她,她都不应该最后离开他,投向复仇者的阵营!这也算是爱情吗?!就算是当年的邦妮和克莱德,至少邦妮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和克莱德死在了一起!……”。 159、Chapter 155 教室的大门打开,约露汀强迫自己暂时收回思路,专注于教授的讲课。 但是她今天无法专心。她抄了一页多的笔记,思绪就渐渐飘远了,又回到了先前她看的那本杂志,和此刻正夹在她记事本里的那张照片上。 ……那些粉丝不知道的是,她最后也死了。 假如他们是邦妮和克莱德,那么邦妮最后就是死于克莱德对她深深的憎恨和厌恶。只是这场自杀没有成功而已。 她知道他对待她曾经和对待别人都不一样。她也深深知道那一切仅仅只是出于他打算利用她能力的目的。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一丝感情,就像他真正的家乡约顿海姆一样凛冽而寒冷。他仁慈地赐予她的每段记忆都如此美好得超乎想像,又如此残忍无情。即使他们曾经一起笑过,一起狂奔过,一起努力过,拉过彼此的手,拥抱过对方,那也不过都是一场她所主宰或他所编织的幻境,散去之后,没有一样东西是真的。 那个当初在阿斯嘉德的英灵殿外的荒野里,在那棵苹果树下捡到她的黑发碧眼、年轻俊美的小王子,早就已经消失了。 已经化作了天际最遥远的那颗星。 约露汀轻轻叹息了一声,合上那本记事簿,打开课本和夹着讲义的文件夹,低下头去,开始跟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的教授的讲述,飞快地做着笔记。 人到中年的教授讲得眉飞色舞,黑板前的投影上大大地打出一行大字“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这是这一堂课的主题。整个教室里,除了教授讲得兴高采烈,眼睛发光之外,其他的学生大多数都一脸无聊或一脸凝重,感到无聊的学生在玩着手机,玩着笔,而表情郑重的学生们则奋笔疾书,那副神往的表情简直近乎于朝圣一样,一脸佩服地一边对照着课本里那些以古英语写成的艰涩诗篇,一边补充着各种感想和笔记。 作为一个并非凡人身份的插班生,约露汀是那种介于这两者之间的学生。圆珠笔的笔尖在打着孔的讲义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响声。她的手下并不停顿,但意识却仿佛渐渐脱离了身体,浮游在半空,俯视着那个和别的大学生并没有什么两样,正埋头苦记着的自己。 ……也许该攒点钱买一台笔记本,这种采用手写的方式来记笔记的方法太落伍了,简直像是和那个复仇者联盟里的老牌绅士美国队长一样生活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一样…… ……诚然她已经习惯了手写的方式,并且复习的时候也并不觉得自己手写体的讲义读起来有多么的费力,可还是不要显得这么不合群才好吧……? ……这么说起来,自己丢在英灵殿旁边那栋小木屋里的东西,都怎么样了呢……?那些书,那些自己抄写过的诗…… ……不会有人看到的吧……?不会有人当真的吧?不会有人觉得那些东西很重要……的吧?! ……真糟糕。上战场之前,早知道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就应该提前把那些自己抄写的诗都烧掉算了。那些在失落和苦闷中写下来的句子,就像那首即使在梦里想起也未完结的诗,大概永远抵达不了终点,抵达不了彼岸,也抵达不了任何人的心间。 她再度轻声叹息,理智回归了躯壳,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有好几分钟忘了记笔记了。乍然出现大片空白的讲义纸上,一行行平行铺开的整齐字迹从某个地方中断了,它们下方的空白处,在她不知不觉间,出现了同样的笔迹,斜斜地写着几行十四行诗一样的句子。 【你可以怀疑星星是火焰, 怀疑太阳会移动, 怀疑真理是谎言…… 但绝对不要怀疑――我爱你。】 …… 在约露汀化身成的米斯缇同学坐在中庭大学的枯燥课堂里,不知不觉间信手摘抄着中庭那位大文豪的十四行诗时,远在天际的那片神之国度,却远没有她所度过的这个阳光很好、令人犯困的慵懒下午那般平和。 确切地说,自从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被现已覆灭的黑暗精灵破坏掉之后,整个神域就弥漫着一股外松内紧的奇异气氛。 在众人眼中原本英明神武、睿智老到的神王奥丁,自从那次黑暗精灵入侵神域,导致神后弗丽嘉牺牲的惨烈失利之后,不但性格偏激了不少,而且还阴晴不定,格外严厉而不好相处。 虽然后来当阿斯嘉德的大王子雷神托尔在中庭获得胜利的捷报传来,曾经让他短暂地恢复了从前那种高高在上、睿智英明的行事风格;但很快地阿斯嘉德又受到了黑暗精灵新一波不要命的攻击,刚刚修复了三分之一左右的防御系统再次受损,还折损了不少神域战士,乃至一位正牌的神o――虽然最后证实了黑暗精灵确实被全体消灭于这一役中,但是这场惨胜却似乎愈发增加了神王奥丁身上那种莫测高深、喜怒难测的意味。 所以在那场惨胜过去三个月之后,负责修复神域防御系统的范达尔今天去觐见神王,汇报修复进展的行程,就履行得并不是那么太愉快。 范达尔虽然号称阿斯嘉德第一花花公子,武力值似乎也不如托尔、希芙和三勇士中的其他两人,但毫无疑问他处理事务的能力绝对在他的这些好友之上。今天见到神王奥丁之后,他用一连串简明精炼的数据和阐述首先将到目前为止的进展状况都加以说明清楚,继而将修复进展缓慢的原因也摆了出来。 “吾王,”他斟酌着字眼,十分恭顺而有礼貌地说道,“如您所知,神域的防御系统是由……错综高深的防御魔法以及神域现有的最先进科技,将海量的明暗能量加以聚合与安排,所构成的。恕我直言……假如您不出手的话,神域现在并没有什么人魔法水准高到足以细致入微地操控施法者本身的魔法力与两大能量,将之精准地结合与重组在一起……” 高踞在王座上的神王奥丁听完他这一番又恭谨、又坦率的发言之后,却不置可否。 最后他挥了挥手把盛着半脑袋疑问的范达尔打发走了。 那天下午,甚少在英灵殿附近出现的神王奥丁,居然十分偶然地路过那棵生长着槲寄生的苹果树下。 那丛槲寄生仍然在树枝上嘤嘤嘤地啜泣。午后的清风拂过枝头,繁茂浓密的枝叶发出一阵阵簌簌的响声,仿若那棵永恒沉默的苹果树从躯体深处所发出的叹息。 神王奥丁起初似乎只是因为要来英灵殿里处理一些事务才偶尔经过这里。但在听到那丛槲寄生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之后,他令人意外地停下了脚步,右手里仍然拄着那柄闪耀的永恒之枪,往常略带一丝苍老的背影挺得笔直,微微仰起头来,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树上那丛哭得几乎令人心烦的枝枝叶叶。 “为何在此哭泣?”一瞬的沉默之后,他苍老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树上那丛槲寄生却好像完全没有被神王的诘问吓倒一样,哭声稍微一顿,接着又是一阵嘤嘤嘤,只不过声音稍微小了一些。 “我……我最好的朋友……死掉了啊!”它抽抽噎噎地答道,语气里好似攒满了一腔愤怒和悲痛,却不知道向谁发泄一样。“为、为什么不能哭?” 树下的神王微微一滞,片刻之后才继续问道:“……你的朋友,是谁?” 160、Chapter 156 诚然上一次黑暗精灵入侵神域的战役里阵亡的神o只有幻境之神约露汀一位,但牺牲的普通战士可决不止这个数字,他们同样也是有权进入英灵殿享受四时祭祀的。而且英灵殿里纪念着的英灵,从阿斯嘉德建立之日起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有几千几万之多了;听上去神王只是单纯地并不清楚这丛生长在英灵殿外的槲寄生,引以为友的到底是什么人罢了。 槲寄生理直气壮地抖一抖枝叶,发出一阵簌簌的响声,自己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哭腔。 “当、当然是那个笨蛋妞儿啊……!”它发出一阵带着点愤怒和伤感似的抽泣声,“总是想着自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智、智商又不够用……到了最后,怎、怎么就能想着用自己的胸口……去撞那些恶棍们的飞船上的冲角呢……?!” 说到这里,它好像再也顾不得在伟大威严的神王面前维持什么应有的礼仪或最基本的冷静和脸面,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她、她以为自己是谁啊……!?再伟大、再无敌的神o,胸口被贯穿了也……也不可能活得下来吧?!就、就算自己已经被那个人讨厌了……可是那个人不是已经不在了吗……干嘛……干嘛还要做这种事呢……?!”它哇哇地痛哭着,虽然身为一株槲寄生,它并没有有形的眼泪可以流下,但它的躯体和枝叶都因为这种强烈且不能磨灭的悲痛而抖得簌簌作响。 “啊啊啊啊……!约露汀……!你这个大白痴……!那个人……那个人根本不喜欢你啊……!!结果最后,你还因为这样的事死掉了……” 它好像突然抛开了一切顾忌,也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和主宰神域的伟大王者交谈;虽然它的肢体并不能够伸展多少,但它听上去却像是极力想要仰望着那个可怜姑娘所消逝的晴空,放声大喊。 “你……你就是一个傻瓜……!!大傻瓜……!!!” 而在树下身躯笔直地挺立着的神王,听见了它最后这一番失礼的咆吼之后,虽然面容看上去仍然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平静冷漠不可撼动,但他深不见底的眼中却似乎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是吗……”他沉吟似的低声说道,“你认为……她是一个傻瓜啊――” 刚才那一通大声咆哮似乎已经耗尽了这丛小树丛有限的气力和勇气,它的枝叶仍然簌簌地抖着,但它已经又恢复了一开始那种低声的嘤嘤嘤哭泣。 “是啊……约露汀,我的朋友……我看着她,独自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结果最后,我才明白……她、她就是一个大傻瓜啊……”它不情愿似的,好像已经恢复了一点冷静似的,一边抽泣着,一边低声应答。 然后它的啜泣声突然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停顿了。因为它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偶然听到了树下的神王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你经常和她聊天?” 出乎它意料之外的,神王并没有继续先前的那个话题,而是突如其来地又丢给它一个新问题。 没有人能够猜得透为什么阿斯嘉德伟大的神王陛下居然打算站在这么一个偏僻荒凉的地方,站在一棵树下,去和一丛会说话的槲寄生交谈。即使连那丛槲寄生自己都猜不透神王陛下这样做的用意。不过既然神王打算跟自己聊天,它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不可以失去的――于是它十分干脆地回答道:“是的。” 神王似乎早已经料到自己会得到肯定的答案,这个下午他交谈的欲望似乎也不仅止于此。他继续问道:“你觉得……你很了解她?” 假如自己有一张人类的脸的话,槲寄生现在一定会没好气地抬起眼皮,毫不客气地冲着树下伟大而威严的阿斯嘉德之王翻上一个大大的白眼。 “当然。”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僵硬,不知道是因为又想到了自己失去了唯一的朋友,遭受了这种不可挽回的沉痛损失,还是因为神王的明知故问。 “她就是一个傻瓜。傻得总是做错选择……明明可以就这样平静地享受作为神o的五千年生命,却要自己跑去选择最难走的一条路……”它此刻似乎已经平静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肯聆听一下它的满腹悲伤以及对逝去好友的追忆,让它重新振作了一些,它现在的叙述比起刚才那一通夹杂着哭泣的喊叫要平静而客观得多。 “……那个笨蛋妞儿,她压根不知道什么是人心……不,我是说,她一直生活在自己所构建的那可怜的幻境里,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人心是多么的动荡易变,难以捉摸……” 说到这里,它叹了一口气。 “假如她看上的是别人,也许她事到如今说不定还能弄个差不多的下场。即使会失恋,即使会失望,也总比盲目的飞蛾扑火要强得多……我早就告诉过她,那位阿斯嘉德的王子殿下,不是她能理解得了的,也不是她应该去接近的……” 树下,一直保持着礼貌的沉默,遥望着远处的一片长满荒草的原野,似乎正在漫不经心地听着头顶那丛锣碌拈渭纳匾涔视训纳裢酰鋈荒抗庖簧粒兆拍潜篮阒沟挠沂忠参1010战袅艘恍徊岳隙嘀宓氖直成衔107浩鹎嗌难苡! “也许我不应该这样说我唯一的朋友……可是我确实曾经这样告诉她,”槲寄生又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显出一丝颓废的悔憾来。 “我对她说――虽然只是以开玩笑的口吻――我说,以她的智慧,是永远无法真正触及那位王子殿下的内心的……” 它深吸了一口气,充满伤感地结束了对好友的追忆,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约露汀……你明明就知道有的时候只有爱情是没有用的……你明明就知道那个人的心底布满了黑暗的荆棘,尖锐得足以刺伤他人或自己……他已经看不到你想要带给他的一切光明或美好了……” 树下的神王似乎沉默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他的目光重新锐利起来,很快地抬头扫了一眼那丛槲寄生,脸上带着的神情非常微妙,好像是有一点“作为阿斯嘉德之王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一丛小树丛哭哭啼啼胡说八道”的荒谬感,又好像带着一丝“这丛小树丛莫非是疯了竟然敢在阿斯嘉德之王面前说出这么肆意妄为的话来”的惊讶;不过最后,他却显得涵养很好地并没有直接对那株槲寄生发作,而是声调平平地反问了一句: “哦?你竟然是这么看待……洛基的吗?” 吐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似乎有一瞬的凝滞。作为因重罪而被永久囚禁、又犯下了叛国重罪而前往黑暗世界,最终牺牲在那里的阿斯嘉德小王子,那个名字现在在神域似乎已经形同禁忌,没有人敢于提起――也没有人认为还有提起那个名字的必要。 不过这一切禁忌,似乎都无法约束到这丛在这里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槲寄生。这也正常。神域的禁令什么时候能够管制到一棵微不足道的植物呢?换言之,即使它触犯了神域的禁令,又该怎样惩罚它呢?连根拔起吗?丢进垃圾堆吗?…… 不过好在它终于记起了树下的神王奥丁好歹也算是洛基的养父,而阿斯嘉德第一家庭再有多少黑暗难以对外人言说的内/幕,那也是人家的家务事;它作为一棵生长在这种荒僻之地的植物,是没有资格毫不客气地说三道四的。 161、Chapter 157 所以它以一种极度镇静而客观的语气答道:“在我看来,那位王子殿下变成什么样都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我也没有资格去评断他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只是……我很遗憾,我的朋友最终没有摆脱自己那种盲目的爱慕,所以她的一切努力最后都被证实为是一种徒劳……其实她应该完全明白,她想要带给那个人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自己并不需要的事物……所以她永远也无法真正打动他,因为她所代表、所给予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全无价值……没有人会被毫无价值的事情打动,不是吗?” 它在枝头轻轻摇晃了几下,语气变得有点感伤。 “不过现在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又是否能够在死亡之国尼伯龙根重逢……啊不,”它突然又哂笑了一声,很快地簌簌晃了几下自己的枝叶。 “即使遇见了,我看那个笨蛋妞儿也不会做出什么更好的选择的……有的时候我其实也有一点佩服她,毕竟一直选错选项的人,一生中你又能碰上几个呢。”它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微微的玩笑和嘲弄之感,但是神王何等敏锐,他已经注意到了它的嗓音随着这句玩笑话的每一个字出口而显得愈来愈颤抖,就好像一股强烈的悲痛和泪意突如其来地涌上胸口,无法压抑,无法掩盖似的。 “作为朋友,我只能祝她好运啊――不,也许她再选错选项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总不可能还有比落到死亡之国更加糟糕的结局了……不是吗?” 它尖厉地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听上去既虚假又刻意,仿佛要利用那阵高亢的笑声,来掩饰已经涌到自己喉间的啜泣似的。 神王对此仅仅只是表示了缄默。 他难得地好脾气似的,并没有追究这株胆大包天的寄生植物妄议阿斯嘉德小王子――即使洛基?奥丁森在临死前的身份已经从王子变成了囚徒,他从生时就一直得来的崇高身份也不会因为他受到的刑罚而消融――的罪过,也没有追究它在伟大崇高的阿斯嘉德神王面前的无礼言行;他只是紧紧握住那柄代表着神王至高无上的地位、力量和权力的永恒之枪,沉默如一座山峦般挺立在那里,花白的头发被偶尔吹过荒原的风微微吹乱了一些,却让他愈发显得深沉威严,高不可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那丛槲寄生都停止了抽抽噎噎的哭泣,神王却依然遥望着荒野的远方。 然后,他未发一言,突然转过身去,好像打算离开。 但是他刚刚走出几步远,树枝上那丛槲寄生就仿佛重新凝聚了勇气,下定了决心一般地冲着他苍老孤直的背影喊道:“陛……陛下!我……我可以请问您一件事吗?” 神王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槲寄生默了片刻,突然大声喊道:“我……我很想知道,为、为什么您没有为她举行一场葬礼……!即使是……什么都找不回来了……可、可是她身为一位为阿斯嘉德的和平而献身的神o,总该值得一场纪念仪式才对……” 神王的气息陡然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淡淡答道:“……我会认真考虑此事的。” “恕我无礼……您、您已经考虑了超过三个月……!”槲寄生完全不怕死似的,无礼地大喊了出来。它很显然是为它的朋友所遭遇到的一切怀抱着某种不平之意――这种盲目的友谊和支持,不得不说和它的朋友本人的性格特点也有些相似之处呢。 神王微微一顿,慢慢地将右手里握着的永恒之枪下端重重拄到了地上,回过头来望着那棵苹果树上的槲寄生。 他原本看上去总是带着一丝苍老疲惫的双眼倏然间微微睁大了一些,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蓦然闪过一丝明亮锐利得如同闪电一般的光芒,使得他那张平静威严的脸孔瞬间变得凌厉锋锐起来。他身上先前微微带着的那种老年人的暮气消失了,此刻他看上去,虽然还是顶着一副衰老的皮囊和沧桑的面孔,但是整个人却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年轻人一般的锐气。 槲寄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它的枝叶发出一阵簌簌的响声。总算吓得暂时闭嘴了。 神王凌厉明亮的双眼隐藏在被风吹乱的花白头发以及脸上的虬结胡须之中,握着永恒之枪的右手看上去有那么一瞬间紧紧用了一点力,就活像他打算生生捏断那黄金打造的枪柄,或干脆提起枪来,一道金光结果了枝头那丛哭哭啼啼又不依不饶的惹厌的寄生植物似的。 但是他最后却并没有真的惩罚这株多嘴多舌的小树丛。 他只是紧盯着那丛槲寄生,停顿了片刻,然后眼眸里的光芒淡下去。他漠然地转开了头,好像打算再度走开似的。 “阿斯嘉德之王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他的任何决定。”他冷漠地说道。 在他身后,那株胆大包天又感情脆弱的槲寄生默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声音更大的叫喊。 “……我能够为那个人做的已经很有限了……!!” 神王的脚步再度一顿。 槲寄生抓住这短暂的一瞬,放声喊道:“……这是我的朋友最后对我说过的话……” 神王沉默了片刻,然后似乎十分不可置信似的,微微侧过了脸,沉声问道:“……什么?!” 槲寄生的声音又颤抖起来,这一定是因为它重新想起了自己和好友诀别的那一刻,因而带来的悲伤所致。 “我的朋友……那天离开这里去参加战斗之前,我曾经试图想要挽留她……我对她说神域还有很巨大的力量,犯不着让她一个从来没有被注意、被重视过的小妞儿去拼命……可是她对我说――” 它的声音哽咽了。 “她说……‘我能够为那个人做的已经很有限了……所以即使是小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我都希望拼尽全力……因为有人曾经告诉过我――归根结底,我自己必须拿出勇气来去战斗……因为我想要赢得最后的胜利’……” 它的声调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我……我只是突然想到她的这句话……我想我现在能够为她做的事情也已经很有限了……所以即使只是这么微小的一件事,即使这件事说出来或许会触怒陛下您……我都必须拼尽全力――” 神王沉默了一分钟,并没有回过头来。然后他微微动了一动,重新把侧过的脸转了回去直视前方,好像突然丧失了和这株从头到尾都胆大包天,总是一再触怒阿斯嘉德之王逆鳞的寄生植物再计较或纠缠下去的兴趣。 “……是吗。”他轻声说道,那两个字仿佛是在唇齿间咀嚼了许久才吐出来的一样,简简单单的两个音节却似乎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黑暗沉重,发声所形成的回音好像在他宽阔的胸腔里回荡嗡鸣。 然后,在槲寄生所看不到的时刻,神王的唇角轻轻勾起,脸上浮现一个奇异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似乎又是扭曲、又是痛苦;但十分短暂,一闪而逝,微薄得似乎像是他们现在讨论的中心所在的那个姑娘所主宰的幻境一般,无法存留,不着痕迹。 “……sentiment。”他这样说道。 然后他不再理会那株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答复弄得既迷惑、又恼怒的寄生植物,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里。 162、Chapter 158 约露汀在图书馆里全神贯注地埋头苦读,手边的桌子上摆满了笔记、课本、参考书,摊了整整一张桌子。 正当她对照着课本上的内容,在笔记上用荧光笔划出重点,又用一根红笔在旁边重重写下一些要点和心得的时候,她放在手边不远处的一本又大又厚的参考书封面上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虽然在图书馆里她已经把手机调成了无声模式,但是在四周一片静寂的这个角落里,手机在厚硬的书本封面上震动着,并且还随着那种震动小幅地移动,机壳和书本之间发出滋滋的摩擦声,听上去也十分刺耳。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在远处自习的那些人注意到这里之前伸出手去,一把将那个几乎要从她的参考书上蹦起来的手机抓在手里,悻悻地按下通话键。 电话刚一接通,她还没来得及张口打招呼,里面就传出一个语速又快又轻佻的神烦声音。 “哈7辜蔚吕吹那钛就罚砩系剿顾舜笙美矗穸芫帜切┎欢ビ玫募一镉中枰愠鍪至恕! 约露汀一口气闷在胸口吐不出来。她闭了闭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才压低声音,开口答道:“斯塔克先生,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早已经和神盾局打好招呼,最近这几个星期我不出任务,因为我必须准备一个非常重要的考试――” “哦不,你必须得来一趟。这件事非你不可。”那个神烦的矮富帅先森语气轻快地说着,听起来还似乎有一点幸灾乐祸似的。 “我知道你要考试,可是这件事不同寻常――相信我,你不会后悔来这一趟的。什么事也比不上这件事这么有趣――”他的声音里隐含着一丝笑意,就好像他描述的这个任务确实令他感到很开心似的。说到这里,他一贯有点危言耸听的语调居然轻飘飘地扬上去,很不厚道地发出一点吭吭哧哧的忍笑声。 “我确实没有时间,先生。”约露汀再度深呼吸,告诫自己必须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话。这个矮富帅先森现在还是她的老板,虽然她一个月的工资得有一半以上都被他扣下,美其名曰“为你的男朋友赔偿他损毁斯塔克大厦的损失”。 “这个考试确实十分重要,也很困难……您应当知道以我的教育背景,假如不尽全力的话是不足以应付考试的……” 她试图说服托尼?斯塔克的话被他轻松地打断了。 “听着,神域来的妞儿,这件事你必须参与――假如你的心里还有一丁点你那个男朋友的位置的话。” 约露汀哑然了足足一分钟。她的大脑里轰轰乱响,耳朵里也窜过各种杂音,当她重新听见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她的语调奇异地变得前所未有的软弱和底气不足。 “你……你说,这件事是关于……洛基的?!” …… 当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书本笔记,奔向那栋曾经一度在曼哈顿之战里被那个“心里仍然有一丁点他的位置”的人严重毁坏了的华丽大厦之后,她才发现,那个矮富帅先森纾尊降贵地亲自给她打电话,不过是为了确保能把她激将到这里来接受任务。 复仇者联盟的那些成员并没有出现。甚至连跟她私交不错的娜塔莎?罗曼诺夫也没有现身。在那里等着她的,是神盾局的那个嘴炮大叔,寇森特工。 约露汀一时间有点些微的尴尬。 她和寇森特工见的第一面就那么不愉快,还弄得这个嘴炮大叔差点死在她眼前――而她当时居然还为了自己的私愤踢了濒死的这个大叔一脚!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就更不愉快了――他们中间又有一个人濒死,但这一次那个差点丢掉性命的人变成了她。 ……每次见面都有一个人要玩完,这样子下去我们还怎么一起愉快地玩耍啊。 ……而且在她伤重期间,这个嘴炮大叔可没少利用她的治疗过程对她这个阿斯嘉德人展开研究,最后还想把她拉进神盾局,与洛基为敌――虽然她离开了神域到了地球上,并打算不再回去,但这也不能代表她和洛基就此翻脸成仇了好吧! 这个嘴炮大叔和他身后的神盾局,既对她的能力戒慎恐惧,又对她的能力怀有觊觎和利用之心,动机极其不纯,她能对这群人有什么好印象才怪。和神盾局合作,不过是她为了留在地球上正常生活而不得不作出的选择。 她走到会议室的长桌前,拉开椅子,在寇森特工的对面入座,语气和表情尽量显得镇静而轻松。 “我听说神盾局为了一桩有趣的事情不得不召回我。”她貌似轻松地把自己的背包从肩膀上摘下来,顺手放在脚边。“寇森特工。” 她是寇森见过的阿斯嘉德人里唯一一个不用“寇尔之子”来称呼他的神o。寇森注意到这一点,还是因为他早些时候和其他人――比如托尔,比如女武神希芙――会面时感到的轻微违和感。当然,自从雷神托尔重回阿斯嘉德之后,已经有好一阵子不曾有人称呼他“寇尔之子”了;直到不久之前。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看上去虽然好像没什么战斗力,一副弱弱的样子,但是她能够动用的能力却十分骇人,比他早些时候见过的她的女同乡要神奇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神盾局本来已经答应近期不找她出任务,又不得不食言,回过头来强行把她叫来的原因。 他在心底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表面上十分平静地说道:“是的,约露汀。”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来,不过他们都知道那种表情是她做出来的。他不再拖泥带水,而是简单而直接地说道:“我想也许你应该知道――你们阿斯嘉德的希芙女士突然来到了地球。” 他注意到她微微震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从惊讶又变回了平静。她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哦?她是来找托尔叙旧的吗?” 【……明明上一次在地球见面的时候,姑娘你的画风不是这样的啊。】这样的吐槽一瞬间在他心中从右至左刷了个屏。 寇森很快摆脱那种因为她的冷漠应对而产生的一丝怪异感,慢慢摇了摇头,紧盯着她的脸,说道:“她是来地球执行众神之父奥丁交予她的一项任务的。” 不知为何,当他说出“众神之父奥丁”这个称呼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看上去好像比刚才听到希芙的名字更加惊愕十倍似的。她的脸色甚至都微微发白了,喃喃反问道:“……奥丁?!奥丁有什么任务……要让她来地球完成?!” 寇森虽然觉得她这种反应稍微有点奇怪,但是事情紧急,他也没有多想,继续问道:“你听说过罗蕾莱这个名字吗?” 约露汀一愕,“罗蕾莱?!” …… 听完这个嘴炮大叔的简述,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之前没有注意过罗蕾莱这个名字的主人。那是因为早在六百年前,罗蕾莱就已经因为作恶多端被投入了阿斯嘉德警戒最森严的监狱――而那个时候,或许她还在地球上流浪,或许她刚刚回到神域,被奥丁的神力所禁锢和束缚,过着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当然不可能注意过这个擅于勾引和迷惑男人,借以达到自己的罪恶目的的妖女。 虽然后来她曾经因为洛基被奥丁下令终身监/禁的关系,多次去过阿斯嘉德的地牢,但是那座地牢非常大,关押洛基的牢房又在比较靠近地牢大门的入口处的地方,所以她竟然一次都没有真正深入探寻过那座地牢更深处关押着的人犯和囚牢――当然也没有见过罗蕾莱本人。 当然她应该曾经在斯图加特弄来的那本北欧神话里看过这个名字。可是当时她全部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阿斯嘉德经常出现的那些神o,比如托尔,洛基,奥丁,弗丽嘉,希芙,仙宫三勇士,海姆达尔……等等人的身上了――要一次记住那么多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没开金手指,资质也平平的她,是不是? 所以虽然约露汀好像隐约记得罗蕾莱好像不是个好人,可是在她已经在地牢深处被关押了六百年的时候,谁还会去注意她的背景和信息呢? 163、Chapter 159 但是现在可恶的是,那一天当黑暗精灵在仙宫里制造了一场大乱和屠杀,害死了神后弗丽嘉的时候,几乎与此同时,这个蛊惑人心、居心险恶的妖女罗蕾莱,也从被黑暗精灵的诅咒战士砸毁的地牢里逃了出去,通过一条本应只有洛基才知道的秘密通路,逃逸无踪。 约露汀不禁暗骂自己那天真是太大意了。她当时在混战中就在地牢里,居然都没有注意到都有谁逃了出去!按理说罗蕾莱既然擅于令男人为己迷醉,想必是个空前绝后的性感美人儿,这种外形在充斥着奇形怪状的低等动物的地牢里是个异数,假如她真的看到了罗蕾莱的身影,不应该忽视才对。 她一定是在自己到达地牢之前就已经逃走了。约露汀一边极力回忆着当日的情景,一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天她冲到地牢的时候,托尔、希芙和仙宫三勇士都在。他们可比她更认得罗蕾莱。假如他们看到这么危险而能力高强的一个囚犯逃走,不可能不去追捕的。 约露汀深深思索着,不由自主地咬着下唇。 希芙说她是奉了奥丁的命令来中庭追捕罗蕾莱,并打算把她带回阿斯嘉德继续囚禁的。可是只有约露汀才知道,现在坐在阿斯嘉德的王座之上的奥丁,是洛基假扮的。那么洛基为什么要下令抓回罗蕾莱?他是担心罗蕾莱会对同样身在中庭的托尔不利吗?可是托尔的身手绝对比罗蕾莱强多了。 ……洛基到底在提防些什么?或者说,他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约露汀想得头都痛了。 还有,既然那个矮富帅先森并不知道现在的奥丁是洛基假扮的,那么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要说这个任务跟洛基有关?他仅仅只是想危言耸听地动摇她的意志,把她骗来这里接受任务吗?还是这个罗蕾莱……确实在什么事情上跟洛基有所关联? 既然他们两人都是阿斯嘉德人眼中的坏蛋,那么……洛基和罗蕾莱之间难道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可是罗蕾莱已经在地牢里被关了六百年。要知道六百年前,无论是洛基还是托尔,都还只是个少年呢。 约露汀忐忑不安地想着,不知道为什么,愈想愈是心惊。 寇森特工居然在耐心地等待着她慢慢想通。这种耐性可不多见,尤其是在这么危急的时刻――据他所说,罗蕾莱已经蛊惑了一个他手下最出色的特工为她所用。神盾局有点投鼠忌器了,而希芙又不能弄死罗蕾莱再把她带回去。她得到的命令是“活捉”。 约露汀的唇角不知不觉地勾起一抹嘲讽似的笑意。 呵,这么自相矛盾的命令,确实是洛基会下的。他才不管这种令人为难的命令会让执行者陷入怎样的困境。他只需要他想要的结果。 “现在,你还坚持决不见希芙女士吗?”寇森在桌子的另一端观察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试探地问道。 约露汀的眉心轻轻一皱,随即将视线转向他。 “是的。”她回答道,“我坚持不能让她知道我还活着这件事。否则我以后恐怕将无法再跟神盾局合作了――” 寇森的表情一凛,并没有立即接腔。 约露汀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众神之父要希芙活捉那个妖女,这也简单――希芙只要动用她那出色的搏斗身手,把罗蕾莱痛殴个半死再捆回去不就好了。这种事情哪里需要我去助拳呢?我的特长,说起来也并不在武力值上啊。” 寇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约露汀忍不住有点怀疑自己的这通说辞说不定又要害得他掉一把头发了。 “……但那个罗蕾莱有着异乎寻常的邪恶能力。”他终于艰难地说道,“她擅长蛊惑男人心,我手下最得力的特工沃德已经被她精神控制。我担心……单纯借助希芙女士的物理攻击,并不能够立刻阻断她的精神控制技能……” 约露汀啊了一声,好像明了一般地点了点头。 “所以神盾局是希望我和她在精神能力方面对飚?还是希望我在她打算去蛊惑下一个倒霉蛋的时候及时用幻境把她――或者那个即将中招的倒霉蛋――罩住?” 寇森的整张脸简直都要皱作一团了。 约露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自己终于小小地扳回了当初被这个大叔背后的神盾局当作et进行研究而失去的一点面子。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没有继续为难这个嘴炮大叔,唇角露出一抹有点狡黠的笑容。 “……好吧。我去见希芙。不过我希望我还活着的消息不要传到任何阿斯嘉德来客的耳中――当然,我相信我那点小小的能力在这方面也会有点帮助。” 她摊开右手,几秒钟之后,在幻境的伪装之下,她看上去只是个五官平凡、一头深棕色头发、脸上有好多雀斑的姑娘,跟那个阿斯嘉德的花花公子范达尔曾经热情赞美过的“神域最漂亮的姑娘之一”一点儿都不相似。 之后,她被带到神盾局麾下从属于寇森特工的那支小队的飞船上。 这艘飞船和当时她在曼哈顿之战里所见到的并不相似,外表看上去更像是一艘老式飞机;但是一旦进入机舱,内部相似的布置就迅速地唤醒了她所有关于那场战役的记忆――包括她是怎样在一艘布局相似的飞船上和洛基并肩坐在一起,怎样从飞船尾部的舱门手拉着手和他一道跳出舱外,飞上飞船顶端去看海天尽头的海市蜃楼―― 这种突如其来的回忆令她感到一阵心酸。她闭了闭眼睛,很快从回忆所带给她的软弱和伤感里挣脱了出来。她站在舱门口,环视四周,几乎在一秒钟之内就发现了站在飞船内部那几片显示着卫星监控画面的大屏幕前的希芙。 寇森向希芙介绍说:“女士,请来见一见我特别从神盾局高层请来的秘密特工……呃,米斯缇小姐。” 说谎大概令他有点不适,他噎了一下,停顿了片刻,才又若无其事地向她说道:“米斯缇,这位是阿斯嘉德的希芙女士。她是来地球捉拿妖女罗蕾莱的。” 约露汀已经十分大方地向着希芙点了点头,完全像是对待与一个陌生人的初次见面似的,带着一丝客气、尊重和生疏地说道:“幸会,希芙女士。” 希芙也生硬地向她点了点头致意。当然,她完全没有看出来约露汀的伪装。 约露汀希望和希芙单独谈谈,于是飞船延迟了十分钟起飞,好让她们两人在舱外的空地上面对面单独谈话。 希芙不疑有他,而约露汀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问题和每一句话的措辞,她很快从希芙那里得知了自己疑问的答案。 “罗蕾莱很危险。”希芙警告着她,“她能够蛊惑所有男人。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你的同事沃德被她蛊惑了,站到她那一边去了――你应当做好准备,他在面对你的时候,不会因为你们曾经是同事而对你手下留情。” 约露汀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我才不在乎他是不是要杀死我。”她答道,“我跟他并没有那么熟,虽然我知道他是神盾……我们最好的特工之一。我随时可以跟他对战而没有一丝犹豫。不过,还是要谢谢您好心的提醒,希芙女士。” 164、Chapter 160 作者有话要说: 3月26日: 存稿箱君曰: 前方高能爆料预警【咦 嗯,说明一下,罗蕾莱的过去这个梗是漫画里有过的。。。当然在电影里并没出现【谢天谢地这种冷漠平静的回答大概和她的外形并不相称,希芙愣了一下。但是这种态度无疑也很快令希芙放下心来,开始相信她确实是个“神盾局高层的秘密特工”了。 约露汀敏锐地察觉到希芙态度上的变化,她飞快地看了希芙一眼,抓住机会,不着痕迹地说道:“我需要了解一切关于罗蕾莱的信息才能够更好地帮助您――我希望您谅解我接下来的无礼问题。” 希芙笑了笑,表示同意。于是约露汀开始问一些普通的问题,关于罗蕾莱当年做过什么坏事,又是因何被抓、怎样被抓,被判了何种刑罚,又是如何逃出阿斯嘉德的地牢来到中庭,她来中庭又有何目的之类的。 希芙显得很合作,言简意赅地一一回答。但是约露汀在这些答案里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希芙一个字也没有提起洛基――或者托尔。 这些都肯定不是洛基想要追捕罗蕾莱的原因。约露汀想。 也许洛基打算把罗蕾莱这个神域的恶人与囚徒抓回去,并没有什么隐秘的目的,仅仅只是作为奥丁而照章办事罢了。但是约露汀的直觉却一直在叫嚣着,搅得她自己心烦意乱。 最后她决定问得更深入一些,即使这样做要冒着令希芙警觉或起疑的危险。 “我想知道……”她试探着慢慢说道,“罗蕾莱当年是否曾经……利用或伤害过什么重要的人?” 希芙猛然一震。她的目光一瞬间就变得无比锐利,像她那柄双头长剑一样地刺向约露汀的脸上和身上。那股隐约的防备又回到了她身上,并且已经变成了一种骤然被击中而不自觉产生的隐隐的敌意。 “这和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她尖刻而直接地反问道。 约露汀的心跳突然重了一倍。 她没有顾及希芙流露出来的隐隐的敌意和防备,直截了当地问道:“恕我冒昧――她是否曾经……利用或伤害过托尔?” 希芙的双眼一瞬间睁圆了,似乎被重重地刺痛了一样。但是很快她的双肩就垮下来一点,一抹黯然涌上了她的眉间。约露汀知道,她猜对了。 “尊敬的女士,也许您不知道,我擅长的范畴,也是精神控制方面的研究――”她试着用这样似是而非的原因来说服希芙放下警觉,与自己携手合作。 “所以,假如不能了解那些与那个妖女有关的更深层次的信息的话,我担心到时候我们不能一击中的――而您应当也清楚,那个妖女在精神控制方面的能力是多么高超。我不希望造成任何反噬――” 希芙的眉目一凛。而约露汀在旁察言观色,感到了她态度中一丝可能的松动,立即又加上一句: “我打心底尊敬曾经数次拯救过地球的托尔……假如这个妖女真的做过什么对托尔不利的事情的话,即使凡人的力量也许看在您眼中微不足道,我也同样愿意为了捍卫托尔的名誉而付出努力――只要您坦诚以告,女士。” “……是的。”希芙沉默了片刻,最终低声答道,表情矛盾而悲伤,似乎在迟疑着要不要告诉眼前的这个“凡人”真相。但是约露汀很快就补充了一句。 “这也是在帮助托尔。”她走近希芙,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极大的自信,确信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之下,希芙也不会看穿她的伪装。 “我们必须确保那个女人不会再有机会对托尔不利。托尔是个好人,不应该得到这些。” 希芙猛地抬起头,她的双眼和隐藏在蓝色美瞳下的约露汀的眼眸对视。这个对视是如此漫长,约露汀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她在一步步地接近真相。而这个真相,也许会带给她如同当年的希芙一样打算撕碎罗蕾莱这个妖女的决心。她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失败。 终于,希芙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你说得对。” 然后,约露汀听到了令她震惊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种惊愕和难以置信,决不在当时她听到自己真正的身世时带来的冲击之下――的真相。 在很久很久以前――罗蕾莱曾经引诱过少年托尔……和少年洛基!! 她曾经试图勾引和蛊惑阿斯嘉德的两位王子为她自己所用,妄图将他们两人玩弄于自己的股掌之间;她假意和托尔坠入爱河,又假意听从洛基那些恶作剧的指令,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打算让这兄弟两人反目,并且在争夺她的青睐的过程中贡献出他们所有的能力和权力为她所用。 希芙没有说得更详细些,她口中那些勾引的进程也缺乏细节,不过想必罗蕾莱的阴谋险些全部得逞吧――至少是得逞了一部分。约露汀自认也了解一点希芙的性格,那可是看到托尔的正牌女朋友简都能够镇静以对,并且协助托尔带着简逃离仙宫的阿斯嘉德女武神!能让她如此失态、如此感伤而脆弱,少年托尔当时必定是中了罗蕾莱邪恶的魔法,拜倒于她的裙下才对。 ……只是,不知道,洛基当时又牵涉得有多深?罗蕾莱对他们又曾经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约露汀虽然在震惊之中,但是她的脑补已经足够填满那些未竟的真相所留出来的空隙。 “……我明白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希芙的沉默仿佛在同时撕扯着她们两个人的神经。最后,约露汀率先打破了这层令人尴尬且伤痛的沉默,简单地说道。 许许多多无解的问题在她胸口翻腾叫嚣,她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洛基为什么要求希芙生擒罗蕾莱?!即使罗蕾莱擅长格斗术,她那点武力值在女武神希芙的面前肯定还不够看的。那么,让希芙直接把这个狠毒邪恶的女人打死算数,不就完了吗?!即使她并不擅长近身格斗,但是也知道在格斗中若是要直接打死一个人,其实比留个活口要更容易一些。 ……难道是因为他觉得罗蕾莱说不定以后对他还有用?能给他最新的邪恶计划做个帮凶什么的?可是他一旦把罗蕾莱放出来,让她直视着他,用甜美而蛊惑的嗓音对他说话,再用双手碰一碰他的身体,她的魔法就会立即加诸到他身上――他会反而被这个妖女控制的!这和他当初试图用感情来控制约露汀可一点都不一样!对他而言,罗蕾莱十足危险,而约露汀压根没有任何杀伤力好吗! 她忍不住酸溜溜地想着,说不定他就是有点旧情难忘,才放这个老女人一条生路呢。毕竟惨绿少年时期第一个勾引了自己――说不定还对他搂搂抱抱上下其手,做出一番可能介乎于十五禁到十八禁的范围之内的什么要命事情――的女人,对一个男人来说总是有点特别的。 她知道自己不应当再多想别的,更不应该因为罗蕾莱这个老妖婆曾经做过的事情而烦扰。她不是已经决心不再回到阿斯嘉德,也不再因为那个现在高踞在神域的王座之上,顶着一张众神之父的面孔的人而困扰半分了吗?可是她潜意识里这种对一切和洛基相关的事情不由自主的追寻和关切,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和条件反射,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约露汀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冲着希芙点点头,决定结束这场对话。毕竟,那个混账到了极点的老妖婆还在某个地方蛰伏,等待着发起又一场罪恶的计划。她们必须赶在她给地球带来重大打击之前把她抓到。 “女士,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助您完成这个任务。”她最后斩钉截铁地保证道。 165、Chapter 161 她们一道回到飞船上,希芙很快就被一个看起来像是技术宅的家伙客客气气地请走了。 那个技术宅说他已经修好了希芙带来地球、准备给罗蕾莱戴上,好用以压制她邪恶的法力的项圈,就放在希芙的房间里。希芙不放心这个技术宅的手艺,说一定要亲自检查一下,就跟那个技术宅一道去她的房间检查修复后的项圈了。 约露汀跟那个嘴炮大叔――神盾局里她最熟悉的人――以及一个非常精干、看上去是华裔的女特工梅琳达?梅一起呆在原地。 她以前也曾经有几次出任务的时候跟这个梅琳达?梅一起行动,这个女人看上去年龄不小了,但身手仍然敏捷凌厉,在这个行动组里居然还担任着外勤特工的位置――和她相比,组里其他几个年轻女性就逊多了,多半都是搞技术搞后勤,冲劲和能力甚至比不过这个华裔大姐。 今天约露汀又看到她――她完全没有认出这个面貌普通的年轻姑娘就是曾经和她合作的阿斯嘉德的神o之一――她还是一副气场十足,面色沉凝的模样,身姿笔直地挺立在舱门旁一片较宽阔的后舱区域里,表情凝重,看起来十分精干可靠。 那个嘴炮大叔有一点尴尬,大概是这种瞒骗的手段用在自己一道出生入死的同事身上,让他很不能适应吧,他的视线避开了面前的这两个女人,盯着舱壁上的某一点,语气僵硬地为她们又相互介绍了一遍。 “梅琳达,这位是同样是来自于神盾局的……秘密特工,呃……米斯缇。她对于应付这些阿斯嘉德人十分有心得……” 梅琳达?梅很快地扫了约露汀一眼,伸出手来与她一握。“幸会。”然后她问寇森,“不知道米斯缇等一下要负责什么?” 寇森额头上连汗都冒出来了,他顿了一下,还没有想到完美的说辞,约露汀就主动开口说道:“我可以协助你们――协助希芙女士捉拿罗蕾莱。” 梅琳达哦了一声,仍旧很简短地说道:“那么沃德特工就由我们来――” 寇森瞥了约露汀一眼,立即接上梅琳达的话说道:“这个当然。梅琳达,你和沃德接受的训练相同,你们如出一辙,如果是你,你会逃去哪里?” 梅琳达还没有说话,就有一阵大力敲击舱壁的沉闷声响突如其来地响起。舱内的三个人一瞬间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躯,侧耳聆听那个声响的来源。 梅琳达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却还是无比冷静。 “如果我是沃德,我不会逃。” 她的话音刚落,飞船的发动机突然启动,发出很大的嗡嗡声。站在这里的三个人同时望向驾驶舱的方向,又很快收回视线,彼此互视一眼,神色都如临大敌。 “我会消灭对我最大的威胁。”梅琳达沉着地把结论说完,然后他们三人几乎立刻同时行动起来―― 梅琳达看样子打算去驾驶舱,寇森似乎是要去看看希芙和那个技术宅怎么样了;而约露汀,事先却并没有了解过这艘飞船里都还有些什么人,都分布在飞船的哪里。虽然她下意识打算跟着寇森去看看希芙――她确信那个砸墙的巨大响声一定是希芙弄出来的,其他人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也没有理由要这样做――是否平安,但是又觉得在这种紧要关头,她是否应该先去找出罗蕾莱的下落,把那个老妖婆先抓住再说? 这么一犹豫的工夫,梅琳达和寇森可没空跟她沟通,两个人都迅速跑开了。约露汀站在原地,看着身后的舱门突然缓缓向上升起关闭,紧接着飞船机身猛烈晃动,像是起飞时的情形一样。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突然涌出一幕景象,是那一次她跟着鹰眼到了神盾局的那艘会飞的航母上找洛基,一路上鹰眼带来的那些雇佣兵差不多都折在航母的各处,最后只有她带着洛基成功回到了他们开来的飞船上;当飞船起飞的时候,洛基就坐在后舱门的门口,语调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问还站在那里的她,“你想在起飞的时候从后舱门的空隙里滚出去?” 现在想起来,她才恍然察觉到那个充满了嘲弄的尖刻问题背后所隐藏着的一丝很浅很浅的关心。 他大可不必担心她是否会在起飞时站立不稳跌倒。她是不可能摔出飞船外的。即使她真的摔出去,她也不会死。她会飞,她还是阿斯嘉德的神o,即使直接从空中跌到地面上,最多也就是摔个灰头土脸伤痕累累罢了。 可是现在明白这一切,却都还有什么用呢。 她已经永远地离开了神域,她现在真正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了。 但是她还可以为他――或者说,为神域――做点什么。 她可以抓回罗蕾莱。她一定要把那个她从未见过的老妖婆踩在脚下,让那个老妖婆再也不能伤害那些她所重视所珍惜的人,不管是洛基,还是托尔,或者是其他那些无辜的神o,无辜的民众。 她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几分钟,突然回过头,没有跟着寇森的脚步冲向希芙的舱室,而是沿着梅琳达消失的方向狂奔过去。 假如现在驾驶飞船的就是被罗蕾莱迷惑了心智的沃德特工,那么那个恶毒的女人一定也在驾驶舱附近。只有当飞船升空,她确定这艘飞船里的一切都足以受她控制之后,她才会单独行动。 飞船的船身又晃了晃,随即她头顶上传来一阵叮里当啷的响声,像是某扇舷窗――或者可以活动的天花板?――被开启时的响动。 约露汀的脚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遥望着头顶。 那个响声离她还有一点距离,那么到底是哪里的舷窗或天花板被打开了?这个时候打开窗户或天花板又有什么用意? 罗蕾莱和沃德不可能逃走,他们大概还打算在这艘飞船上把嘴炮大叔这个小队全解决掉呢。那么是他们得手了?他们打开舷窗或者天花板,想把他们抓住的某个或某几个组员扔出去?! ……罗蕾莱可以控制所有的男人。那么将要被扔出去的必定是女人。梅琳达应该还没这么快遭到暗算,其它组员她又不算很熟悉――只是出任务时的点头交情,她甚至连她们的武力值和能力值都不太清楚。但是有一点她很明白,那就是其他女组员绝对没有梅琳达这么好的身手防身。 何况现在的不明因素还多了一个。 希芙。 刚才希芙在敲墙。她必定是被关起来了,才会敲墙示警兼求救。希芙的武力值当然是不用担心的,可是……万一她刚巧站在那扇打开的舷窗旁边,被吸出去怎么办? 虽然希芙应该不会死,可把她弄丢了也很麻烦――这样的话,洛基下给希芙的命令等于就必须由约露汀来完成了。因为约露汀可不相信在希芙缺席的情形下,除了自己之外,这艘飞船上还有谁能击败罗蕾莱。 ……可是这也太糟糕了。她不是早就决心不再替他做事了吗?! 所以她得尽快赶到罗蕾莱那个妖妇面前去。不管怎么说,先搞定了她再说――或者先搞清楚她把希芙怎么样了再说。 约露汀沿着一条长长的走廊疾冲,右侧一扇扇舷窗都向她身后飞快地退去。她还没看到梅琳达的身影,就听见前面传来“砰”的一声,随即是人的躯体重重摔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哦天哪,一定是梅琳达与罗蕾莱或者沃德特工两人中的某一个交上手了! 166、Chapter 162 这个念头在约露汀的脑海里窜过,她的脚步并不因此而停顿;几秒钟之后,她已经跑到了刚才发生过一场小小的打斗的地方――而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那个性感至极的红发美女。 那个女人看上去面容并没有约露汀想像的那么老,她穿着一条紧身皮裤和大翻领的紧身无袖马甲――活脱脱一副飞车党的打扮――身材丰满而性感,即使马甲前面的拉链拉得紧紧的,还是掩饰不住她胸前的波涛汹涌;再加上她红色的长卷发,艳红的厚嘴唇,确实有种熟女的风情万种。 ……这就是罗蕾莱?! 约露汀的视线飞快下落了一点,发现梅琳达已经倒在地上,好像摔得很重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有点站不起来,呼吸因为疼痛而变得有点粗重。 约露汀并没有立即上前扶起梅琳达,而是站在那里,脸色冷了下来。 “罗蕾莱?!” 那个性感红发美女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约露汀的脸上。大概是面前这张平庸而废柴的脸孔让她察觉不到一丝威胁,她妖媚地笑了起来。 “你也是来送死的吗,小妞儿?”她好像很开心地笑着问道,十分轻蔑地瞥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梅琳达。 “你最好小心些。瞧瞧你的同事――大概身手比你可厉害多了吧――却经不起我的一拳呢。” 约露汀的目光闪了闪,面无表情地答道:“我也很想知道,你是不是经得起我的一拳。” 罗蕾莱眨了眨眼睛,好像在听一个荒谬至极的笑话似的,有点不敢置信地笑着反问道:“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凡人?!” 约露汀冷冷地盯着她,感觉自己心底的愤怒如同海浪般一波一波涌了上来,快要冲垮自己的理智。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罗蕾莱妖媚地嘟起了嘴,好像显得很遗憾似的补充道:“我可总是能心想事成的――” 那一瞬间,约露汀几乎要脱口而出:你的心想事成里,包括勾引洛基?奥丁森这件事吗!? 但是她十分艰难地压抑下这个显然是十分不理智的冲动,愤怒的火焰在她心口冰冷地闷烧着。 她冷冷地回答道:“你可以试试。” 罗蕾莱眯起了眼睛。 正当约露汀做好了准备,蓄势待发的时候,她发现不远处的一扇舱门突然打开,那个她印象里总是在耍帅的沃德特工从里面走出来。 几乎与此同时,梅琳达终于抗过了那一阵被重击出去的疼痛侵扰,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唇角有一丝血迹,看见约露汀也在场,也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其它情绪。她只是慢慢挺直了自己的身躯,紧盯着走到罗蕾莱身边的沃德。 罗蕾莱就像吩咐一个手下那样,漫不经心地对沃德说道:“我要去取回希芙的剑。那把剑在我手里会更合适。” 梅琳达好像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异常,约露汀的眉心却轻微地跳了一下。 不管对任何人来说,希芙都是个难缠的对手。她那柄特别的、两端都能伸出一段长度相同的剑刃的双头剑,可是她刻不离身的武器,就像托尔的喵喵锤似的。约露汀刚才并没有看到罗蕾莱痛殴梅琳达的一幕,但这种烟视媚行、靠着魅惑魔法控制男人来取胜的妖妇,真能打败阿斯嘉德前所未有的女武神么?! ……假如罗蕾莱的武力值不如希芙的话,那么她现在这样信心满满地要去拿希芙的剑,难道真的说明了――希芙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这个推论让约露汀心惊。她几乎是立刻就厉声喝道:“你们对希芙做了什么?!” 沃德和罗蕾莱都表情十分奇怪地看向她,他们的脸上都写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蠢货竟然敢在我们面前这样叫嚣,是不是不想活了”一类的轻蔑和不解。 梅琳达大概是出于对身旁这个以前从未谋面的“神盾局高层的秘密特工”的同事情谊,几乎立即就开口帮腔,把那两个人的注意力又引回了自己身上。 “沃德,你不会想要这样做的。” 她的语气沉重中带着一丝警告和劝阻的意味,还有什么微妙的因子在浮荡,约露汀忍不住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哦天哪,奸/情get――这个看起来精干了得的熟女大姐姐一定是喜欢沃德这个耍帅的家伙。 所以这个熟女大姐姐不愿意看到沃德被罗蕾莱迷惑,也不愿意看到他像中了邪一样地走上邪路,跑去送死。虽然罗蕾莱现在貌似强大,但是即使是当年的洛基都没有在神盾局手中讨得多少便宜――那么现在,假如他们这些神盾局的特工消灭不了她,神盾局也可以再次召集那些复仇者联盟的超级英雄们,罗蕾莱是不可能在地球上取得什么胜利的。 约露汀不禁又看了梅琳达一眼。 即使是像她这样看似经历过无数风浪――不论是人生中的还是感情上的――的成熟冷静的女性,也没有办法摆脱这种一叶障目、令人软弱的情感么? 可是看起来那个沃德特工并不领情。 “计划是这样。”他用一种冰冷的声音无情地回答道,“除掉希芙,夺取飞机,消灭阻挡我们的障碍。” 听到他这种无情而冷酷的宣告,梅琳达轻轻摇晃了一下身躯,顺势把支撑身体重心的脚换了一下,而后慢慢地挺直了背脊。 沃德对这种代表着伤心、失望和愤怒的肢体语言毫不关心,他只是简单地抬起了右手――手中的枪已经上了膛;他犹豫了片刻,好像是在考虑应该把枪口指向梅琳达和约露汀两人之间的哪一位。最后,他选择了梅琳达。 “滚开,别挡她的道。”他咬着牙说道。 梅琳达纹丝不动,只是直视着他,语气里带着焦虑、恳切和一丝期盼。 “这是她的计划,不是你的。”她用力说道,好像希望把自己的力量通过这短短的几个字传达给他一样。“战胜心魔。我了解你,你是个战士。” 沃德不置可否。而罗蕾莱那种略带一丝低哑的性感声音再度响起。 “就是她吗?有一颗冰封之心的美丽战士?”她瞥了一眼沃德的表情,又调转视线盯着梅琳达,唇角似有挑衅和嘲笑一般的笑意。 梅琳达针锋相对地将视线转向她,但似乎被她话语里的某些东西所触动似的,没有说话。 站在一旁的约露汀一直没有放松对于罗蕾莱的警戒,她的目光也自始至终锁定在这个妖妇身上。但是罗蕾莱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要在多少人的注目下施展自己的魅力――她转向沃德,十分诱惑而缠绵地勾上他的脖子,在他唇上深深一吻。 ……那就是她掳获人心的手段吗?!约露汀想。 ……她在六百年前,也曾经对洛基?奥丁森做过同样的事情吗?!所以他才中了招?或者说,所以他现在才下了这样的命令,必须活捉罗蕾莱而不能杀死她?那个吻和那些她向年少的他所施展过的手段,竟然一直存活到了今天,还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他吗?…… 约露汀站在那里,感觉一股冰冷的恨意和炽烈的愤怒混合了起来,慢慢从她的脚下向上升起,渐渐涌了上来,没过了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其中,忽热忽冷,刻骨煎熬。 而罗蕾莱还没有放过梅琳达的打算。她结束了那个吻,挑衅似的继续说道:“他的心现在与我相呼应――也只和我一个人的心相呼应。” 约露汀感觉自己的头脑里嗡地一声,好像有一根绷得紧紧的弦断裂了。 167、Chapter 163 “没必要牵扯到我们身上。”梅琳达镇静而冷冰冰地回答。 罗蕾莱做作地做了个“哦”的口型,笑眯眯地说道:“他告诉了我在我之前,他最想要得到的是谁。” 她脸上露出一个得意而残忍的笑容,慢慢走近梅琳达的面前,用一种悲悯的口气,给了梅琳达最后一击。“可是,亲爱的……那个人不是你。” 梅琳达的颊侧有一条青筋倏然绷起,表明她此刻已经咬紧了牙关。而罗蕾莱好像感觉这种精神打击已经够了似的,对梅琳达的感受失去了兴趣,打算举步走开。 沃德的枪口仍然指向梅琳达。在罗蕾莱经过约露汀的身旁时,她停住了,目光在约露汀的脸上打了个转,露出一丝不屑而嘲讽的笑容。 “你觉得这场戏怎么样?很感人吧?”她戏谑地问道,“那个女人至少还能因为我抢走了她的男人而心痛――哦,可是你呢?小丫头,瞧瞧你这幅样子,有谁会爱你呢?” 她的个子比约露汀要高一些,因此她居高临下地向着约露汀微微俯下脸来,性感的红唇贴在约露汀耳畔,似乎完全不把她当作一个值得正眼相待的对手一样,笑意凛然地残忍说道:“你甚至连这种为失去了一个男人而心痛的感觉都没资格得到。” 约露汀的瞳孔瞬间放大,有什么异样的亮光在她眼里一闪。然后她又慢慢眯起了双眼,用一种听上去像是被人扼住了颈子一般勉强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回答道:“这就是你对付女人的手段?当你不能降服她们心里的男人的时候,就对她们动动嘴皮子,指望她们看在你失败的份上就格外宽宏大量些,不把你揍得满脸开花――就好像你打算用托尔来刺伤希芙一样?” 罗蕾莱微微一怔。她直起上身,看着约露汀的眼神慢慢地变了。 “你很聪明,凡人。”她耻笑似的说道,“竟然知道拿阿斯嘉德的事情来跟我耍嘴皮子。” 约露汀也冲着她露齿一笑,笑得善良无害。 “哦,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是谁。” 话音未落,她突然毫无预兆地一扬手,一股旋风一样的灰雾瞬间从她掌心中冲了出来,直直冲向罗蕾莱的面门。 在毫无防备之下,罗蕾莱几乎是霎那间就被击中了,发出砰的一声,她的身子向后飞起,重重地落到了几米外的地面上。 这个突变让在场的其他两人――沃德和梅琳达――都为之一惊。他们两人都是神盾局的顶尖特工,几乎都是立即就反应了过来。沃德的枪口一瞬间就掉转了,指向约露汀,砰地开了一枪。 援救不及的梅琳达发出一声焦灼而紧张的低喊,但那声惊愕的喊叫又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沃德向着约露汀射出的子弹似乎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她,但在击中她的一霎那,她的身影突然像是一滴墨汁滴进了清水里那样溶解了。那颗子弹直接穿过了她的身影,当的一声,嵌入了她身后的飞船舱壁。 在这清脆的声音发出的同时,约露汀的身影已经在刚才自己所站的位置旁边不远处重新显现出来。这一次,她是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出现的――没有希芙在场,她也就不用维持着那个伪装的外表了;她并不担心罗蕾莱会把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回阿斯嘉德。她还活着的消息,对于罗蕾莱来说没有丝毫可以利用之处。而且,即使罗蕾莱说了出来,谁又会相信一个已被关押了六百年,仍不足以赎其罪孽的妖妇的话呢? “……约露汀?!”梅琳达脱口喊道。 沃德当然也认识这个曾经跟寇森以及他麾下的几名队员一同出过几次任务的来自阿斯嘉德的女神。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极其难看。 不过梅琳达在一瞬的惊愕之后,迅速恢复了自己作为一个顶尖特工的本能。她敏捷地抓住沃德短暂的一愣神的机会,往前俐落地一扑,正好攥住沃德的枪。沃德也迅即回过神来,和梅琳达立刻展开了一场搏斗。 罗蕾莱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心口部位被约露汀的幻境之力狠狠揍了一记,右手捂着那里,看起来脸色有点难看,站在那里微微喘息,发狠似的笑了起来。 “约露汀?幻境之神约露汀?!”她笑着,笑容在她妖媚的脸上愈来愈大,笑到最后竟然还摇了摇头,仿佛显得很惋惜似的咂了咂嘴,说道:“你的那点本事,终于不是仅仅用在阿斯嘉德的地牢里了吗?” 约露汀的眉心跳了跳,冷冷地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罗蕾莱似乎显得很好笑似的,嘲讽地紧紧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哦,别开玩笑了。你以为你在地牢里做过的事情――你擅自使出你的神力来取悦那个你爱的男人――就没有人会知道吗?!” 约露汀瞥了她一眼,缓缓张开了自己的左手,表情却还是那么平静。 “我不记得我做过这些事。” 她这种明明白白的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的堂皇态度似乎真正气着了罗蕾莱。罗蕾莱睁大双眼,声音里的嘲讽和尖刻也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哦?!你说你不记得那些事,那么你也不记得洛基?奥丁森这个人了吗?!你不记得你当初是怎样厚颜无耻地在地牢里恳求他原谅你的背叛,怎样低声下气地乞求他多看你一眼了吗?!你以为这一切别人都不会知道吗?你以为你像一条忠实而可怜的狗一样跟在他的身边,他就会看上你了吗?!……” 这段耸人听闻的爆料实在信息量太大,约露汀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就连正在打斗的沃德和梅琳达,闻言都不由得动作滞了一下。 他们当然应该知道洛基?奥丁森这个人。哦,说不定那个嘴炮大叔寇森还会把他们那不太友好的第一次会面的情形告诉他们一点呢。不过即使寇森不说,他们也可以通过当初那些铺天盖地的各路媒体报导,得知她曾经是威胁这个世界的大boss的脑残粉和帮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摇身一变成为了神盾局可以倚重的帮手。 约露汀的目光闪了闪,又恢复了先前如水一般的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层波澜不兴的水面之下,蕴藏着多么巨大、且愈来愈难以忽视的翻滚着的暴风浊浪。 “这也是我想要问你的问题。”她直视着面前那个不知道已经多少岁了的性感依旧的妖艳女人,就仿佛没有听见她之前的那些尖锐的挑衅和侮辱之辞一样。 “你是否还记得洛基?奥丁森这个人?你曾经对他做了些什么?把他也变得像这个男人一样不可理喻吗?”她用右手指了指在一旁的沃德,就好像没有看到他正在拼尽全力和梅琳达生死相搏一样。 “可是我要提醒你一句――”她的唇角甚至浮起一丝笑意,就好像在嘲笑着罗蕾莱的自高自大一样。 “洛基?奥丁森和托尔不一样,他是不会接受被别人这样的愚弄的。” 罗蕾莱一怔,眼神瞬间阴晦了一下。当她看到面前的约露汀时,脸色又好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她觉得约露汀不管在哪个方面都不能算得上是她的对手吧。 “是吗?幻境之神?”她轻蔑地笑着,紧盯着约露汀的眼睛,好像不想放过她脸上的每个表情似的。“你能够操控幻境,这很有趣――可是,你能够像我一样操控男人的内心吗?你能够让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爱上你,对你惟命是从吗?你被那个男人愚弄,却还要替我担心?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显得你是多么的廉价吗?!” 168、Chapter 164 廉价。这个字眼一瞬间就刺痛了约露汀的内心。罗蕾莱果然不愧是阿斯嘉德十分忌惮的妖妇。她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一般深深扎在她那颗已经破碎的心脏上,从每个碎片里都刺出鲜红的血珠来。 约露汀紧盯着罗蕾莱。她现在不想深究为什么被关在阿斯嘉德的地牢最深处,从未和她见过面的这个妖妇会知道她这个人,会知道她经常去地牢里探访洛基――虽然有时候她并不会使用幻境遮掩他们的会面情形,那也不是被关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牢最深处的罗蕾莱应该知道的事情――但是她知道,这个妖妇擅长使用她的魔法和碰触迷惑和操纵男人,也应该擅长使用言语来刺伤她并不能够直接影响和控制的女人。 她已经离开了阿斯嘉德,她不应该再被这个妖妇所影响或击败。 约露汀突然笑了一下。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她淡淡地说道,左手陡然一翻,掌心浮起一层明亮刺眼的白光,薄得如同锋利的剑刃一样,她一扬手,那层白光就从她掌心倏然飞向罗蕾莱。 罗蕾莱看起来也早有防备,敏捷地向后一个翻身,躲过了这道白光的攻击。但因为她终究不能像和希芙对战那样明刀明枪地硬碰硬,仅仅只是躲避而不能硬扛约露汀的幻境攻击,让她看起来颇有一点狼狈。 约露汀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右手又张开,掌心爆出一团明亮的绿光,冲着罗蕾莱追身而去,啪地一声打中了她的后背。 沃德注意到罗蕾莱这边的战况,大吼一声想要过来帮忙,但是梅琳达却紧紧咬着牙,将他死死缠住,让他无暇分/身他顾。 罗蕾莱挣扎着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又飞快地站了起来。可是刚才约露汀那看似轻飘飘的几次攻击实则下手极狠,她感觉胸口一阵憋闷,咳嗽了几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舌尖上感到一阵甜腥――那是鲜血的味道。 约露汀好像也并不立即就打算对罗蕾莱赶尽杀绝一样,她挺立在原地,嘴唇抿紧成一条直线,脸上毫无表情,黑色的眼眸里却翻滚着隐隐的风暴来临的气息。 “像你这种不使用魔力就没有男人会爱你的人,我很容易就可以击败你。”她冷冷地说道,右腕缓缓翻转了一百八十度,掌心朝上平平展开,一团近乎透明的光芒在她掌心里跃动。 罗蕾莱又咳嗽了几声,慢慢抬起手来,用手背擦去唇角的血迹。她紧盯着约露汀的脸,不甘示弱似的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是呀。”她居然同意了约露汀的话,一双美目滴溜溜地一转,竟然风情万种地冲着约露汀飞了个媚眼。 “可是即使你再击败我一百次,你也不可能像我一样得到洛基?奥丁森――”她妖媚的笑容陡然变为狞笑,脸上的表情也瞬间狰狞了起来,凶狠地说道:“幻境之神,你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你那可怜的、可笑的幻境里,幻想着那个曾经跟我在夜间纵情疯狂的男人有一天可以多看你一眼,施舍给你一个好一点的笑容――而你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摸不着!他只是想利用你!你即使击败了全世界,也换不来我曾经从他身上得到的一切!……” 约露汀就站在那里,平静地听着罗蕾莱凶狠的言语攻击,无动于衷,就好像那些言语里的尖刺一点都没有刺到她的心上一样。 当罗蕾莱短暂地停下来喘息的时候,她才微笑着,善意地提醒道:“你说得我好像费尽力气要去讨好他似的――” 罗蕾莱沉重地喘息着,约露汀方才的攻击很显然已经给她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是她绝不会干脆地承认这一点,而是发狠似的咬紧牙瞪着面前那个毫无魅力的小丫头,讥讽似的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约露汀轻声笑了一笑。 “……哦,这位阿姨,你莫不是老到已经忘了――我干吗要去费尽力气讨好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呢。” 她含笑的眼眉弯起,笑得平静而良善;但她的话语里却含着那么一种尖锐的嘲讽和冷漠,刺得罗蕾莱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是啊……没错。”她喃喃道,低垂着头,但先前那种妖媚得意,充满了心机的笑容却慢慢地从她的唇边扩展开来。她猛然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恶意,直视着面前的约露汀。 “你口口声声那么爱他,却坐视他去死……你的爱情还真是让人看不明白呢,小丫头。”她唇角浮现恶毒的笑意,“你爱他,却不和他一起去追寻人生的乐趣,而是拖着他一起下地狱……我现在大概能够明白为什么洛基?奥丁森能够完全狠下心来无视你那一次次徒劳的讨好和表白了,因为你的愚蠢和无药可救,能够盖过你所表现出来的其它一切讨人喜欢的特质――更何况你也没有什么讨人喜欢的特质。” 她好像愈说愈是开心一般,甚至往前迈了一步,仿佛这样做就可以从气势上完全压倒约露汀似的。她咬牙切齿,就仿佛面对着的是她最憎恨的对手一样。 “承认吧――小丫头,当我和那个你爱的男人共享美妙时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凄惨地流浪,忍受着毫无任何意义的人生……而现在,你也不得不承认,即使你再盼望,即使你再努力,但是那个男人一直到死,都没有被你打动――你就是一个可悲的失败者;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被这样凶狠而恶毒地形容,约露汀却并没有立即行动,甚至也没有立即反驳她。 她甚至十分耐心地等着罗蕾莱停了下来,不再说一个字,才冲着罗蕾莱露齿一笑,右手往半空中晃动了一下,掌心那层透明的光晕倏然明灭了一下,又重新亮起。罗蕾莱几乎立即就惊跳了一下,似乎时刻在防备着她的攻击,但她掌心那团光芒这次却并未冲向罗蕾莱。 然后,她才平静地对罗蕾莱说道:“我改变主意了。也许你值得受一顿痛殴。” 罗蕾莱闻言似乎一愣。但在她还没有作出反应的时候,约露汀已经双手飞快并举,向着罗蕾莱的方向扬起,掌心一瞬间激射出一团灰雾―― 在一旁的沃德发出一声惊异的大叫。他想扑上来阻止约露汀,但梅琳达死死地绊住他,让他根本就无暇分/身。而约露汀这次攻击出手太快,甚至在沃德那声大叫的余音还在室内缭绕的时候,那层灰雾已经开始袅袅消散――而雾气散尽的时候,罗蕾莱不见了。 沃德被梅琳达的缠斗绊住不得脱身,只能一边和梅琳达厮打,一边冲着约露汀大喊道:“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约露汀闻言转过头去,虽然看到了梅琳达颇为艰辛的打斗过程,却并不上前帮忙,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一笑。 “送她去见一个老相识。” 169、Chapter 165 然后,约露汀居然就这么走掉了,好像对梅琳达获得最终的胜利十分有把握似的。 ……其实她是因为心里明白,梅琳达应该不会希望其他人来插手有关于沃德的事情。即使是必须制服他,也应该由她自己来动手。刚才他们对峙的时候,这两个人的神态和言语都太微妙了,假如再加上罗蕾莱在一旁透露出的只言片语,就连一向不关心神盾局内部八卦的约露汀,都可以推断得出沃德和梅琳达之间的关系,一定不是仅仅同事这么单纯。 所以她离开这个打斗现场,打算去希芙的舱室关切一下希芙痛殴罗蕾莱的进程。 ……没错,她刚才使用幻境之力,把被暗算而跌出舱外的希芙又重新拉回来了。而且她还体贴地又用幻境之力把罗蕾莱也送到那间房门紧锁的舱室里去了。情敌兼仇人的两个人见面,肯定是分外眼红吧――剩下大概就没有她什么事情了。她只需要赶过去听个壁脚,看看热闹就可以了。 在她身后,她听见仍然被罗蕾莱的魔法控制着的沃德特工发出一声大叫,喊声里充满了愤恨和焦虑,就活像他真的多么在意罗蕾莱的安危似的。 ……当年,她也曾经用这种邪恶而狠毒到了极点的妖术,控制过洛基?奥丁森吗?他也曾经像今天的沃德这样,不由自主地每分每刻都在关切着那个擅于操控人心的妖妇吗? 而当他用那双如同华美光洁的冷玉一般的眼眸注视着那个妖妇的时候,她又是在哪里?在做什么?仍然孤独地活在那棵苹果树下的幻境里吗,仍然忍耐着除了一丛槲寄生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会关切自己一星半点的、寂寞而无望的人生吗,仍然徒劳地注视着自己的幻境里那些片刻之后就会化为乌有的虚幻人影,期待着有那么一天,会有某个看透她的幻境,看透她卑微孤寂的表相,愿意与她交谈,愿意带她去那高扬的群星之上的人,来到她的面前吗?…… 这种猜想一瞬间令她紧紧皱起了眉头。 “真是让人不快哪。”她自言自语地说着,突然头也不回地右手往后一挥。从她掌心涌出小小一团气旋,咚的一声敲在沃德的头上。 梅琳达似乎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她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高级特工,当然不会放过沃德被敲得一阵晕眩,行动开始迟缓的好机会。 她利落地一个手刀下劈,当地一声,手肘狠狠磕在沃德的手腕上,将他手中的枪打落在地。 趁着沃德一愣神的工夫,梅琳达头也不抬地冲着约露汀的方向喊道:“嘿,谢谢帮忙,不过我自己能行!” 约露汀已经往刚才关着希芙的那间舱室的方向走出了一段路,闻言脚下一顿,回答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好笑的语气。 “我可不是想帮你的忙。……我只是看不惯这些轻易就被那个妖妇操纵的男人罢了。他们都该被好好教训一下。” ……而且,那个怀着恶毒的目的,肆意操纵他人情感的妖妇,也活该受到一顿痛苦的责罚和报应。 约露汀停在那间原先关着希芙的舱室门外,透过舱室紧闭的门上那道小小的舷窗,不动声色地以幻境掩饰住自己的身影,窥视着房间里希芙单方面对罗蕾莱的一顿痛殴。 ……阿斯嘉德的女武神威武! 当然,罗蕾莱的嘴炮技能也还是那么高段。 当约露汀来到那间舱室的门外时,刚巧听到罗蕾莱在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个希芙!听令行事,臣服在指挥你的人脚下,从不去争取你自己渴望的东西,包括哈尔多尔,包括――托尔……” 哈尔多尔是谁?……这个先不管。 约露汀想,大概又是一个罗蕾莱手下的可怜受害者吧。多半跟希芙还有点情谊,不然是不值得罗蕾莱特意提出来与希芙现在的暗恋对象雷神托尔一道相提并论的。 不过,下一秒钟她这种八卦的心理就倏然消失了。因为她听见罗蕾莱的最后一句话。 “……一个把你当作宠物多过女人的人。” 约露汀突然感觉自己的头脑哗地一下发涨,而自己身上那层掩饰用的幻境也陡然嗡地一下扩大了好几倍! 这股被罗蕾莱无礼的言语所刺痛而产生出来的强大精神力来得毫无预兆,她甚至来不及控制由自己的精神力所催动的幻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倏然扩大了好几圈,舱室的墙壁被它散发出的力量所压迫,发出一阵短促的嗡鸣声! 约露汀慌忙告诫自己冷静,同时谨慎而飞快地将这股力量收了回来。 舱室里的两个人被舱壁所发出的短暂嗡鸣声都吓了一跳。但她们两人在对峙中头脑也都十分清醒,知道自己眼下最大的对手就站在自己对面――至于舱壁所发出的那阵蹊跷的嗡鸣声,现在暂时不能去理会。 所以希芙头也不回,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发紧,似是强自忍耐着快要喷薄出来的满腔怒意一般。 “把、剑、还、给、我,罗蕾莱。” 约露汀轻轻在幻境里吹了一声口哨。 看起来暂时不需要她进去助拳了。 希芙和罗蕾莱已经打了起来。两个女神一旦动上了手,也是砰砰啪啪地拳拳到肉,再加上她们在抢夺希芙那柄特殊的双头剑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剑上的什么秘密机关,那柄剑啪的一声从中间被卸作两柄普通的短剑,希芙和罗蕾莱刚巧各执一把。于是舱室内除了她们动手时的喝叱之声以外,现在还传来了金属撞击的清脆声音,极为热闹。 约露汀知道希芙算是阿斯嘉德第一女武神,可没想到罗蕾莱的近身格斗武力值似乎也很有得看,至少跟刚才她与约露汀没交手几招就被幻境之力直接ko不同,虽然吃了希芙几拳几脚,她也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约露汀听见咚的一声,伸长了脖子一看,发现原来是希芙的后背撞上舱壁的声响。 她忍不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道:“e on,希芙!我可不想为了一个罗蕾莱就暴露出自己诈死躲在中庭的大秘密!” 好在希芙的武力值毕竟高于罗蕾莱。 希芙干脆利落地在搏斗中腾出了右手,一伸手就揪住了罗蕾莱脑后那一头长长的红发,用力朝后一扯! 罗蕾莱猝不及防,头猛地随之向后一仰。希芙更猛,紧接着就一个头槌,咚的一声撞在罗蕾莱的脸上,把罗蕾莱撞得显然一阵眩晕,失去了身体的重心,向后踉跄了几步,后背撞上了舱壁。 罗蕾莱并不肯就此投降,她很快摆脱了希芙那记头槌的后遗症,踉跄着朝前冲去,意图扑倒希芙,继续她更得心应手的近身格斗。但希芙早有准备,一侧身避过了罗蕾莱的冲势,顺势揪住她来了个过肩摔! 罗蕾莱的身体在空中翻滚了360度,当地一下仰面朝天被摔倒在地。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柄利剑的剑尖已经停在距离她咽喉仅仅十几公分的地方! 170、Chapter 166 作者有话要说: 4月1日: 存稿箱君曰: 因为今天要去看医生,还可能做一些导致眼睛睁不太开的治疗,所以假如这两天更新字数有点少的话,请各位小天使见谅。。。等我好了之后会补回来的~~么么~~ 为了补偿各位,这两天就先请出配乐君来陪陪大家吧~~ 本章和下一章的配乐:莫文蔚的《爱》。 嗯,这首歌以前也曾经用过呢,歌词很带感【咦 约露汀快活地在自己的幻境里吹了长长一声口哨,为希芙的胜利拍了几下手。 “bra-vo,希芙。” 她正打算走开去看看梅琳达那边与沃德的战况,就听见已经陷入了必败之局的罗蕾莱,仍然不死心地在舱室里叫嚣。 “……我宁可死,也不愿回那种地方!” 约露汀漫不经心地想着,哇哦,还真像是一个标准反派恶毒女配伏法之前会有的台词。 希芙也果然没让她失望,斩钉截铁地答道:“你想得美。” 她敢打赌她在希芙平静的声线里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嘲讽。 果然,跟她一样,希芙也想把这个妖妇砍成八段吧。 不过这个妖妇好像从来就不肯在嘴皮子上输给别人,尤其是女性对手。 “怎么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能从你的眼中看出来。”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给希芙隐忍着的炽烈愤怒火上浇油。 “……还是你宁愿听说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像条狗一样地跟着我,听说着他的触摸,他的亲吻,他看着我的眼神――” 在约露汀倏然回过头去之前,舱室里传出来的罗蕾莱的挑衅声却陡然中断了! 约露汀停在原地,默了几秒钟,然后走回那间舱室的门口,赫然看到不知何时希芙已经手疾地把一个由叠起来的数个金圈所制成的项圈式口枷扣在了罗蕾莱的脸上。 那具口枷大概是具备某种让罗蕾莱发不出声音的魔法,所以现在约露汀所看到的舱室内的情景,就是罗蕾莱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似的狠狠瞪着希芙,而希芙故意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态度来,脾气很好地对罗蕾莱说道:“……继续说啊?” ……希芙赛高! 约露汀默默地重新转过身,离开了那间舱室外面。 …… 在希芙把戴着口枷、腕间铐着手铐的罗蕾莱暂时扔在一边,与寇森和梅琳达话别的时候,约露汀一直以幻境掩饰自己的身形,站在一旁的阴影里,默默旁观着这一切。 “……我向你们保证,罗蕾莱会因为对人类犯下的罪行受到严惩。”希芙一板一眼地认真说道。 约露汀微微挑了挑眉。 罗蕾莱刚才也并没有说错。还真的是那个从前的希芙啊。执行任务的时候永远秉持公心,一板一眼,严肃认真的女武神。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一个本领低微、地位卑下的神域小透明的时候,在托尔的即位大典被潜入神域偷取冬棺的霜巨人搅合了之后,盛怒中的托尔决定去约顿海姆打架。当时,只有希芙自始至终冷静客观地表示了自己的反对――那可是冲着她一直以来的暗恋对象! 当时,洛基面对他哥哥的疑问时,那苍白而虚假的笑容,又霎那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注定了要走到现在这样的结局,是不是,洛基? 约露汀勉强收回思绪,却愕然发现那个意外热心肠的嘴炮大叔寇森特工在对希芙说着:“……她的所作所为,要你看开并放手,一定很难吧。” ……寇森大叔你到底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呢。居然会这么八卦又热心,并且还拥有一双能够看穿世间一切奸/情和狗血的慧眼? 约露汀不由自主地无声叹了口气。 而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希芙闻言只是扬了扬眉,脸上一点都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就好像十分泰然自若地接受了一个老朋友对自己心情的体谅和关切似的,说道:“奥丁下令活捉她。作为他的一名战士,我遵从他的意愿。” 约露汀的眉心轻轻跳了一跳。 向你下令活捉这个妖妇的,到底是谁呢,希芙?是真正的奥丁?还是那个用幻术变成奥丁外表的洛基? 而寇森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但仍然拥有十分敏锐的触角。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不计代价后果吗?” 这个问题似乎有那么一点难以回答,希芙沉默了比之前更久的时间,最后答道:“就像你们神盾局一样,我们也受到规矩的约束。” ……所以说她是在暗示自己对“活捉罗蕾莱”这个命令的不满吗? 约露汀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很不满这个命令。可惜她没有办法就这么现出身形来,与希芙就这个荒谬的命令热烈地共同吐槽一番。 她注意到希芙已经把上着手铐口枷的罗蕾莱带了下去,而梅琳达显然是开始和寇森在说一些私人事宜。因为虽然他们的言语听上去没什么特别,但脸上却都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她一点都不怀疑这两个人在用着隐晦的言辞互相试图关切一下对方的私事。 她对这种神盾局内部的隐私毫无兴趣,于是就小小地放纵自己思绪放空,出了一阵子神。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梅琳达已经走开了。飞船宽阔的后舱大厅里,只有寇森一个人伫立在那里。 约露汀不知为何,又叹了一口气,解除了自己身上的幻境伪装,从一个角落里慢吞吞地显出身形来。 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但寇森却仿佛脑后也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突然说道:“不去跟她告个别吗?” 约露汀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刚刚离去的希芙。 刚才希芙并没有发现她――也许罗蕾莱也没有。只要她想,无论是希芙还是罗蕾莱,能力都并不足以发觉她所施放的幻境。 也许整个阿斯嘉德只有一个人能够在任何情况下都看穿她所施放的幻境吧。那个人同样擅长极为高深的幻术,甚至曾经用幻术骗过她的眼睛。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约露汀目不转睛地盯着希芙和罗蕾莱离去的方向,虽然那里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影。许久之后,她才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阿斯嘉德已经不需要我的效力了。何况我们本来也就不算是朋友……” “哦,是吗?”寇森应了一声。在不跟洛基打嘴炮的时候,他其实还是很稳重的一个中年可靠大叔的形象。 “我倒认为,阿斯嘉德无论何时都需要你的效力,正如今天你为他们所做的事一样。”他似有所指地说。 约露汀微微滞了一下,很快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 “那是个意外。”她避重就轻地答道,“假如你那些队员――那些可靠的先生们不是都被罗蕾莱控制了的话,希芙一个人完全可以搞定罗蕾莱,不需要我帮忙。” “但事情就是这么发展的。”即使被她小小讽刺了一下自己那些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可靠的手下们,寇森也面不改色,“希芙女士毫无疑问应该是神域最英勇的女武神,但是阿斯嘉德也需要你的能力。” 171、Chapter 167 作者有话要说: 4月2日: 存稿箱君曰: 其实总觉得这两章的情景好像更应该搭配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呢【不 比如说“你带我走过最难忘的旅行,然后留下最痛的纪念品”什么的,真是太带感了【不 不过,还是先继续用一下莫文蔚的《爱》吧,歌词同样超带感【咦 约露汀有丝奇怪地偏过头盯着他,半天才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神盾局更看得上我的能力呢。没想到你竟然认为我还应该回到阿斯嘉德去――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吗,大叔?” 又冷不防被她叫大叔,寇森的脸上一时间有点尴尬和恼火。不过面对着一个比自己大上一千岁、脸孔却看上去要比自己小二十岁的神o,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苦笑。 “神盾局不论何时都十分看重您的能力。”他说,语调里居然似乎带着一丝关心似的。“可是您想一辈子都呆在地球上是不现实的,女士。不要说您以后那漫长的生命还有几千年,就是阿斯嘉德,还有托尔……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您一直逗留在此。” 约露汀有丝稀罕地盯着这个嘴炮大叔,几分钟以后,她却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嘴炮大叔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世,所以才说得这么轻易。虽然他的语气十分恳切,他听上去也确实是完全为她着想,可是她仍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回到神域。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能够回到阿斯嘉德去呢。 飞船的船身微微一震,远处传来轧轧的轻微响声。大概是后舱门正在开启,而希芙就要揪着罗蕾莱回神域吧。 约露汀的目光一闪,不由自主又想起了此次下达“活捉罗蕾莱”这个命令的人。她忍不住从喉咙里轻轻哼了一声。 寇森特工很感兴趣似的盯着她看。 约露汀当然立刻就发觉了他探究似的观察,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回去再死一遍吗?大叔,我也不相信我每次都能好运到还剩一口气,然后正好掉在你们神盾局的势力范围之内。” 寇森特工愣了一下,大概他也没想过世人眼里辉煌光明、毫无阴影的神域在她口中竟然那么险恶吧。他喃喃重复道:“……再死一遍?!” 约露汀哼了一声。 寇森特工抬起头来盯着她,先前他们初次见面时那种种隐含的敌意、提防与不愉快,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打交道和并肩作战――虽然约露汀并不太真的情愿――已经几乎完全消除了。此刻,他盯着她看的眼神,完全就是一个年长的同事和朋友在关切一个涉世未深、却身世复杂的年轻人似的,虽然那种关切里仍然带着一丝谨慎。 “在您眼里……神域竟然是那么危险的地方吗?”他迟疑着问道,小心翼翼地好像生怕触及她的伤口或逆鳞似的。 “即使……即使那个会造成危险的人……已经不在了?” 约露汀猛然一凛,不由得慢慢挺直了身子,昂起下颌――这是一种隐隐的防备姿态,寇森也看得出来。他不禁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追根究底,他对这个曾经毫无原则地追随着洛基那个恶棍的姑娘产生一点友善的情绪,还是在听说了在曼哈顿那场大战的最后,她曾经和他的偶像美国队长一起并肩作战之后。听说当时她也已经竭尽全力,却选择了站在他的偶像美国队长旁边继续战斗――哦他已经差不多完全把当时也在场的、她的阿斯嘉德老乡雷神托尔的存在给遗忘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事情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还以为这姑娘几年前在曼哈顿临阵倒戈,帮助了复仇者联盟之后,就已经看清了洛基的本质,和他作了坚决又毅然决然的切割呢。谁知道其实她原来好像一点也没有真正把那个坏蛋放下似的。 寇森当然不知道当年在复仇者们去给托尔送行的时候,托尼?斯塔克这个好事的家伙又制造了怎样的微妙和混乱――他还以为斯塔克先生老是喜欢把洛基称作约露汀的“男朋友”,是为了讽刺她当年在纽约和斯图加特因为盲目的爱情而追随洛基,甚至帮着他砸了神盾局的天空母舰和纽约的几栋建筑,逃脱复仇者的追击等等事情呢。 不过在他看来,这个姑娘(喂他才四十岁叫一个一千多岁的女神为年轻姑娘真的好吗?!)关键时刻还是不缺乏正义感和道德观的。看她当年临阵倒戈的时候干得多么漂亮就知道了――她甚至直接选择了帮助他的偶像美国队长!即使她心里还难以忘记那个恶棍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虽然是个单身老剩男,可也不缺乏这方面应有的常识――人们不是都说,初恋总是最难忘的嘛! 再说现在那个恶棍已经死了,还能再怎么影响和教坏她呢? 而约露汀也没有心虚地逃避这个有点尖锐的问题。她的眼眸闪了闪,似乎瞬间浮上一层浅浅的水光,轻声答道:“这和神域危险与否无关。对阿斯嘉德来说,我不重要。从来就不重要……” 寇森很意外,忍不住轻轻倒抽了一口气。 他的态度引来她的一瞥,也许是因为他这种关切的态度让她终于稍微放下了一些心防,她停顿了片刻,终于坦率地说道:“……你们大概都不知道,假如没有洛基……曾经对我伸出过援手,我今天甚至不可能站在这里,像一个令人尊敬的神o那样帮助正义的一方,使用自己强大的力量,秉承自己坚定的意志,为了信念去战斗……” 寇森这次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这句话向他揭开的真相简直超乎所有他最疯狂的想像之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姑娘当初顽强地要站在洛基一边,竟然是因为这个。 “可是……怎么可能?!”他喃喃说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漂亮却狠毒的恶棍,那个为了自己的野望能够不惜伤害自己的家人,不惜毁灭一个星球的大反派,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年轻姑娘做过什么好事?!按照这种大反派必须一坏到底的路数,即使是出手帮助像她这样的年轻姑娘,那个人不也应该是托尔吗?! 帮助过她,指引过她,令她成为一个更好的人的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是洛基?奥丁森?!那个打算杀掉他,杀掉自己的哥哥托尔,杀掉所有复仇者联盟的大英雄,将齐塔瑞大军引入地球,操纵人心,妄图统治整个世界的大坏蛋?! 而面前的这个年轻姑娘――这个曾经数次与他和他的同事并肩战斗过,刚刚还击败了又一个邪恶的对手的阿斯嘉德女神――竟然还抿着唇,冲着他点了点头,似乎是要强调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一样。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她望着希芙消失的方向,声音逐渐变得缥缈。 “他曾经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但不管怎么说,那一切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她转过身,深湛的黑眸投射在他的脸上。她的声音清澈而平静。 “对于神o而言,我的生命还有四千年;但是对于阿斯嘉德而言,我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172、Chapter 168 后来有一天,约露汀回到简的家去,和简还有托尔一起过圣诞节。 简和托尔大概是看在她在地球上孤单一人无依无靠的可怜样子,提前一个月就盛情邀请她到时候一起庆祝圣诞。约露汀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反正她也没有地方可去,是不是? 虽然大学已经放假了,但是在斯塔克企业的打工生涯还是要继续的。 当然这一天很明显的,大家都人心浮动。每个人都在计划着紧接下来要迎接的美妙节日和庆祝活动,没有多少人还在认真工作。 那个总是喜欢以为难她取乐的矮富帅先森,也难得地在这一天大发慈悲,并没有给她派什么了不得的工作,只是把她堂而皇之地当作外派员工打发去了神盾局――他的原话是“去那里帮一下忙吧,那些性感美丽的秘书小姐们可快要应付不了那堆因为圣诞和新年即将到来而变得满坑满谷的贺卡和信件了呢”。 在这天之前,约露汀甚至不知道神盾局也有这种类似公关或行政部门一类的机构。不过当她到了那里才意识到,不管这个部门是不是专属于神盾局,设置这么一个机构也的确有点必要――那些雪片一般纷纷飞来的贺卡和情书,以及小孩子们寄来的崇拜信和自己的绘画,总要有个专门的地方负责处理。 整理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约露汀已经看得额角抽搐。 她不得不按着自己的额角,刷刷刷地连续分拣出三四封上面写着“美国队长亲启”的信件来。看信封的尺寸,那显然是爱慕者发来的卡片。 旁边的桌上已经有一小堆写给那个当年在纽约街头十分绅士地为从半空中坠落的她甘当肉垫的星条旗壮男的卡片和信件了。 想起那位总是秉持着老派绅士一样的作风,面容却显得十分年轻,一身的肌肉线条几乎和托尔那种金发健美型神o不相上下,却奇妙地长着一张即使沉下来也显得还是那么温和无害,对她这种反派来说毫无威慑力的英俊脸孔的美国队长,不知为何,一个很浅的笑容突然跳上约露汀的唇角,在那里勾勒出一个愉快的小小笑涡。 虽然她跟神盾局现在暂时处于奇妙的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和那个总是风骚到不得了的矮富帅先森托尼?斯塔克是老板和雇员的主从关系,和当初打着打着居然打出了一点惺惺相惜情谊的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勉强算是朋友关系――可她在重回中庭之后,似乎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位每次都穿得像闪耀的星条旗,身材绝佳相貌俊朗,一脸正气的史蒂夫?罗杰斯先生。 “尊敬的美国队长:您是我和我妈妈心目中/共同的英雄”。她拿起的一张自制的贺卡上这么歪歪扭扭地写着。贺卡的封面是一张显然是小孩子自己画的图――一个干脆就裹着一整面星条旗,手里拿着一个盾牌的健美男人。 约露汀被这种朴拙的画风打动,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顺手将这张贺卡放在那一堆应当转交给美国队长的卡片堆的最顶端,并打算等会儿叮嘱一下负责转交的神盾局雇员,让他不要把这张卡片弄丢,一定要让史蒂夫?罗杰斯先生看到它。 但是当她随手拿起卡片堆中的下一张卡片时,那个笑容瞬即凝固在她的脸上。 这张卡片的底色是深绿色的,翻过来看到的封面,图案却极其简单,是一个手绘的暗金色头盔――头盔的前额上有一对弯弯的角。 约露汀的手为之一顿。 仿佛犹豫了很久以后,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慢吞吞地把那张卡片轻轻地翻开。 内页的底色同样是深绿色的。上面并没有写收件人的姓名――当然看到那样的封面之后,似乎也不需要再看姓名才能确定收件人是谁了――只有用和封面一样的暗金色的墨水笔写着的几行极为漂亮的花体字。 【你可以怀疑星星是火焰, 怀疑太阳会移动, 怀疑真理是谎言…… 但绝对不要怀疑――我爱你。】 底下的署名是“您的忠实的追随者”。 看着那几句短短的小诗,她却仿佛有一瞬间的屏息。仿佛在出神了好一段时间之后,她垂下脸,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把那张贺卡合上了,似乎正打算把它另外单独放置归类。 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不把它自己留着吗?” 约露汀吓了一大跳,手一抖,猛地回过头去。 那个一贯都是神出鬼没的矮富帅先森此刻竟然正悠闲地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她背后。看见她很明显的惊吓模样,他显得很愉快似的,冲着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 她好像愣了很久,才向着那个总是那么神烦的矮富帅先森晃了晃被自己夹在右手食中两指之间的那张贺卡,脸上重新挂起一个笑容,带着一点恰如其分的客套与面对老板时的礼貌。 “您说这个?”她轻轻摇晃了一下右手,笑容里流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嘲。 “……不,我干吗要私藏送到这里来的信件呢。……您瞧,这边的这个箱子里是寄给您的,那边的一堆是寄给美国队长的,不如您干脆把罗杰斯先生也叫来跟您一起享受一下民众的敬慕吧?” 矮富帅先森用自己那双明亮而深湛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看了一秒钟,突然哧的一声失笑出来。 “哦不,那会吓着那个活在一个世纪之前的老伙计的。在他们那个年代,姑娘们好像还远没有今天这么主动热情呢。”他玩笑似的答道,视线飘向她刚刚随意丢在桌上的那张小卡片。 “按理说这些寄给洛基的信件和卡片都应该直接进碎纸机。”他漫不经心似的继续说道,“……不过如果看着有哪张卡片实在做得好看,就当作是件艺术品偷偷拿走留念,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突然动作夸张地贴近她的耳畔,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哦,忘了说,我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呢――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发现有个寄信来的姑娘居然是我老爹的崇拜者,给他画了张画像,还画得确实很不错,我就直接带走拿去他墓前给他看了,并且恭喜他的魅力十分持久,迈入了一个新世纪――” 约露汀想捧场地笑一笑,但那种笑意到了唇边,不知为何却变成了一种含着点敷衍意味的苦笑。她似乎自己也意识到这种表情有点扭曲,很快地叹了一口气,却慢慢地把双手的十指交握了起来,并没有伸手从桌子上把那张深绿色的卡片抓到手里。 这种行为中透出的无言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引得托尼?斯塔克微微侧目。他明亮的目光在她脸上飞快地一扫,嘴角微微勾起来,好像又产生了什么有趣的念头一样。 “不过……我说,女神小姐,你真的……要学你们阿斯嘉德的那位王子,留在地球上过这种平民生活吗?” 约露汀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意会过来他的意思,迟疑了片刻,故意用一种轻快得过分的语气答道:“……计划是如此。所以您是不是可以少扣我一点工资呢老板?我大概要在地球上呆很久呢……” 矮富帅先森一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得了吧,女士。”他换用了一种稍微正常点的称呼,说道:“您呆在地球上的时间,也许取决于您的故乡什么时候又遇上麻烦呢。” 约露汀一凛,看到托尼?斯塔克先生十分愉快地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一瞬间又觉得心好累。 她虚弱地答道:“……那也应该是托尔去头痛的事情……” 矮富帅先森闻言,夸张地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又猛烈地摇头,还伸出右手的食指在她眼前晃个不停,好像这样做就可以强调他的否定之意似的。 “哦不不不不――”他一连说了好几个no,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又蓦地贴近她的耳边,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我更情愿相信,作为一个好姑娘,你会拼尽全力去维护你那位前男友想要得到的神域的。” 173、Chapter 169 作者有话要说: 4月4日: 存稿箱君曰: 高能重逢戏倒计时:四 ps. 多谢未息烛火小天使的地雷~~ ^^ 本章配乐:妹子曾经告诉鹰眼的秘密――她自己最喜欢的歌~~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约露汀的背脊猛地挺直!一股森森的寒意瞬即沿着她的脊椎从头至踵直窜而下,她的脸色不可遏止地沉了下去,声音冰冷,含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斯塔克先生,十分抱歉,容我提醒你一句――洛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您不觉得这并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话题吗?” 托尼?斯塔克那双过于明亮敏锐的眼眸轻轻在她的脸上一转,突然和气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善良无害得简直令人后背发毛。 “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说他死了,是不是?” 当他们在斯塔克大厦门外重逢的时候,这个矮富帅先森看起来好像还没有接到洛基“牺牲”这个噩耗。当然后来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他看上去可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扣起约露汀薪水的时候更是一点都没有手软过,就好像他真的认为洛基和约露汀之间有点什么特别的关系,导致洛基欠他的债可以着落在约露汀身上代为归还似的。 约露汀数次抗议无效,寇森出面说项也不顶用――于是她也就默认了这位矮富帅先森故作小气的行为。毕竟这位总是满嘴跑火车的矮富帅先森其实看起来只是因为逗着她觉得有趣而已;而这份工作于她,多数是为了洗白身份,而不是为了生计。薪水多赚一点少赚一点其实无所谓。 可是现在这位嘴炮一点也不饶人的矮富帅先森毫无预警地突然再次提到了洛基,不得不说这个举动让人感到费解且不那么愉快。他一定是故意在平安夜这种特别的时刻来戳她肺管子的。这真是神烦啊。 约露汀冷冷地答道:“……当然。欲知详情,您可以去问托尔――他才是当时真正的目击者。” “哦不不不,我干吗要对那种事情感兴趣呢?”矮富帅先森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感兴趣的是――你究竟愿意为了那个人,作出多大的牺牲?”他紧盯着她的双眼,意味深长地问道。 约露汀的心脏陡然跳漏了一拍。 ……这位矮富帅先森,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啊。 和美国队长不同,托尼?斯塔克先生不但聪明敏锐,而且熟知各种各样的事情――包括这种发生在男女之间的、微妙而不可言说的复杂情感,他也比别人要理解得深刻得多。因此,他的问题几乎是径直击中了她最脆弱的那根神经,将她坠落中庭以来,一直不愿去正视,也不愿去深思的问题从埋藏之处翻了上来,摊开在她面前,不容漠视。 “牺牲与否……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她勉强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答道。“既然现在神域已经没有什么我想要得到的东西……那么我就没什么值得回去的理由了。” 听到她硬梆梆的答话,矮富帅先森摸着下巴,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意味深长的、十分欠揍似的微笑。 “……听听。”他最后神来一笔似的,没头没脑地说道,顺手往桌子上一摸,抄起他们先前谈论过的那张深绿色的贺卡来,用贺卡的一端凌空虚虚点了一点她心脏的位置。 “你的这里……可还在跳动呢。尊敬的女士。”他突如其来地说道,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把自己手里那张贺卡往她怀里一塞,好像打算结束这场对话走人似的。 约露汀不得不手忙脚乱地仓促把那张贺卡按在胸前以免它掉落,一时间极为错愕,只能愣愣地瞪着矮富帅先森那并不高大威猛,一瞬间却显得十分震慑人心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的心脏还在跳动呢。在我看来,它还没有死去。” 托尼?斯塔克先生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头也不回地说道。 “……所以我也只能祝你好运了,女神小姐。” 然后,他的话锋一转,突然又变回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满不在乎地用那种不伦不类的说法称呼着她。 “圣诞快乐。” …… 从神盾局那几乎堆满了一整个房间的贺卡和信件堆中脱身出来之后,约露汀走在街上。 纽约的十二月已经非常冷了,走在路上,能够看到鼻子里和嘴里哈出的白气。约露汀只穿着一件呢子大衣,很快就觉得自己冻得四肢都要僵硬了。 她长叹一声,把脸往自己脖子上堆着的层层叠叠的大围巾里躲了躲,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鼻头冻红了,她不时地用右手揉揉那里,偶尔徒劳地吸吸鼻子,活像这样做就可以避免鼻子被严寒冻坏似的。 真奇妙,在那个四季如春,即使下雪也不见得有多冷的神域,她从来没有这么失礼过。即使那时候她没有几件和其他女神一样华美异常的衣服,她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打扮得这么滑稽而有趣过。 她戴着一个巨大的毛毛耳套,两只耳朵上扣着的耳套毛茸茸的,还是十分刺眼的玫红色,和她的一身深灰色呢大衣以及脖子上围着的黑白千鸟格围巾比起来,是太扎眼了一些。而那个毛茸茸耳套也把她衬得一下子改变了画风一般,从欧美女神风突然变成了小孩子一样。 可是她却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不需要再去考虑其他的任何事,只要担心自己所学习的东西,像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孩子那样,只要担心下一次报告和下一次考试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虽然她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对于她来说,唯有失去过,才能在重新获得的时候倍感珍惜。 她上辈子――或者说,在奥丁还没有发现她,把她带回神域之前的那段人生里――一定十分渴望这种生活吧。虽然她还是想不太起来那个时候的事情,但并不妨碍她有所感受。这种既熟悉、又怀念的感觉,奇异而美妙,令人享受,令人珍视,令人不忍放弃。 她走在街灯闪亮的街头,听着商店街的某家店铺的大喇叭里传出各种各样的圣诞节的应景歌曲,感觉一股暖洋洋的暖流舒缓地流遍全身。 真奇妙,即使没有想起那个她仰慕了很久的人,即使明明知道他永不可能对她有所回应,但是这种仍然可以从其它地方寻找到增长自己力量的方法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忽然,她斜前方的那家店的喇叭里,传出一段轻快的旋律。 “i don't want a lot for christmas there's just ohing i need i don't care about the presents underneath the christmas tree i just want you forown more than you could ever know makewish e true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她的脚步微微一滞。 她当然也知道这首歌。这是一部电影里的插曲。当初在纽约的某个地下掩体里,她只能以无所事事的看电视来伪装自己,打发光阴的时候,她也看过这部电影。 love actually。 她还曾经因为对鹰眼提起这首歌而险些遭到鹰眼的怀疑呢。 但无论如何,现在听到这首更轻快、更俏皮而应景的圣诞歌,却令她油然而生了一股对那些已经深藏在脑海最深处的时光的怀念。 “i don't want a lot for christmas therejust ohing i need i don't care about the presents underneath the christmas tree i don't needhangstocking there upon the fireplace santa claus won't makehappy with a toychristmas day i just want you forown more than you could ever know makewish e true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她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分钟,突然又举步往那家店铺门口走去。 她停在那家店铺的橱窗前。那家店铺原来是一家糖果和礼品店,橱窗上用白色粉末喷着圣诞树、圣诞老人、糖果拐杖、铃铛等等应景的图案,橱窗里摆着一层层的糖果,下面垫着假雪花和亮粉。她站得离橱窗很近,窗子上影影绰绰地倒映出她的模样来。 她几乎要遗忘了这首歌。这首曾经一度导致她险些在鹰眼面前露出马脚的歌。 那个时候,当鹰眼乘她不备,突如其来地试探着问她,她最喜欢的歌是哪一首的时候,她脱口而出的,就是这首歌。 “i won't ask for much this christmas i won't even wish for snow i'm just gonna keepwaiting underneath the mistletoe...” 橱窗上她的倒影突然弯起了眉眼。她的嘴唇在围巾下轻轻吐出一个单词:“mistletoe。” 槲寄生。 她突然伸出右手,慢慢把围巾按低,压到了她小巧的尖下巴下面,露出了整张脸。橱窗上倒影里的女孩,整张脸上只有眉眼是弯着的,像是在笑,其它地方都十分平静,毫无波动。 她看到自己的倒影里,她的唇角慢慢上扬。然后那弧线美好的嘴唇里,再度吐出一个单词。 “米瑟缇丽丝。” 174、Chapter 170 作者有话要说: 4月5日: 存稿箱君曰: 高能重逢戏倒计时:三 本章配乐:仍然是&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这是个她几乎忘却到记忆最深处的名字。但此刻一说出来,就仿佛突然开启了记忆的闸门;那些时光,铺天盖地,向她扑来。 这是个从“槲寄生”的发音里化用出来的假名。但这个名字,却代表了她人生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很可惜,那段时光,和这个名字一样,都是那么不真实。像一个浮在空中,反射着七彩光芒的肥皂泡一样,看似美好,但轻轻一戳就破灭了。 假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圣诞老人的话,能够拜托你让我回到那一段时光里,永不再醒来吗? “all the lights are shiningbrightly everywhere and the soundchildren's laughter fills the air and everyonesinging i hear those sleigh bells ringing santa, won't you bringthe one i really need won't you please bringbabyme” 她突然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慢慢摊开。她的掌心渐渐冒出了一股透明的雾气,往她身后飘去,渐渐地在她身后幻化出了一个人影。 她面前的橱窗上,她的倒影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修长,面容苍白而英俊的人影。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她身后,身姿挺拔,优雅而脆弱,眼睛像神域的夜空一样明亮深邃,身后的绿色披风的下摆似乎还随着纽约街头的寒风而轻轻飘动。 ……奇怪的是,街头的人们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突然出现有何异状。 而她也并没有回过头去,只是注视着橱窗里他的倒影,唇角慢慢勾起来,露出一个有点悲哀的笑意。 然后她冲着橱窗,慢慢做出了几个无声而夸张的口型,就仿佛她正在对他说话似的。 【我非常想念你,你呢?】 那个人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唇角微微上扬,在橱窗的倒影里冲着她微微一笑。 “i don't want a lot for christmas thisall i'm asking for i just wantseebaby standing right outsidedoor 'cause i just want you forown more than you could ever know makewish e true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那首歌继续唱着,美妙而轻快的旋律回荡在他们四周。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突然有种有限的冲动涌上她心口。她冲着橱窗里的那个人影,轻声说道:“我十分真诚地……爱你。” 那个人仍然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冲着她挑了挑眉,就好像他对这种清晰而坦诚的告白,有那么一点点惊讶似的。 她对这样的结果仿佛也并不吃惊,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直视着那个永在她心上的倒影,说道:“……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那个站在她身后的男人闻言,终于动了一动身体,把身体的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微微嘟起了嘴,眉心夸张地攒起来,无声地发出“喔――”的一声,仿佛对她的宣告有那么一点不以为然,又有一点惊诧。他明亮的双眼里有一线光芒闪过,透过窗子的倒影回视着她,眼神里含着一抹奇异的笑意,似乎在无声地对她说道:是吗?!那么我们就来看看你的决心到底有多么坚定吧。 她眨了眨眼睛,注视着他在橱窗里的投影,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圣诞老人送来给我的,是吗?”她轻声问道,不知道是打算说给谁听。 “再见了。希望不会是永别。在我所看不到的地方,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一直活下去,人生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令你开心……” 她的声音突兀地哽住了。然后她把自己仍然掌心向上,五指平展的右手,慢慢地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合拢起来。随着她的动作,橱窗里的那个倒影渐渐变模糊,最后消失了。 街灯依然闪亮,路旁店铺里的音响也照旧传来轻快的圣诞歌曲;橱窗里的糖果上洒满糖霜,堆满的小小礼物盒上系着漂亮的蝴蝶结。人们步履匆匆,脸上却大多挂满笑容;没有人注意到在这面橱窗前曾经有一个人伫立了那么久,她又从橱窗的倒影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这座巨大而繁华的城市,承载了太多人的快乐和哀伤。它不会为任何人停顿,只可以容纳一场欺骗自己眼神的小小幻境。 那间店铺的门再度被人推开,门上悬挂的铃铛发出一阵叮叮咚咚的轻响。 约露汀怀里抱着一个满满的纸袋,推门走了出来。袋子里装满了各种糖果。她脚步轻快地下了几级台阶,来到行人道上。她的倒影有一部分重新在店铺的橱窗里显现。 她盯着那道影子,停顿了一霎那,重新扭过头,往另外的方向走去。 …… 圣诞大餐很丰盛。可是在座的人里倒有那么一两个人看上去似乎心不在焉。 晚餐之后,大家又都转移到起居室一起看了一部关于圣诞节的老电影。夜终于深了,于是简作为女主人,率先表示要去关切一下约露汀将要下榻的客房用品是否齐备,床又是否已经铺好。 约露汀十分热情地对她表示了感谢,并且再次表示今晚的火鸡真是味道太棒了。简冲着她笑了一笑,又看了一眼似乎还打算留在客厅里呆一阵子的托尔,就离开了客厅。 托尔注视着简走出客厅的背影在走廊的转角后消失,脸上似乎显出一丝很奇怪的表情。 约露汀不动声色地坐在壁炉前的圈椅里,左手轻轻转动了一下手里拿着的水杯,视线从托尔脸上静悄悄飘开,重新停留在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上。 “……你有什么秘密,约露汀?”托尔突如其来地问道。 约露汀微微怔了一下,唇角慢慢绽开一丝很浅的笑容。 “没用的,托尔。”她轻轻摇了摇头,“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直接问我。试探是没有用的――你忘了吗?我已经经历过太多类似的情形了。我想我已经学乖了。” 托尔滞了一下,立刻抛开自己的意图被戳穿的那点小小的狼狈,直白地问道:“你告诉我,自从我们在中庭重逢以来,只要我们见面,你是不是一直都在使用幻境来伪装你的存在?!” 约露汀微微一窒,很快展开一个略显夸张的笑容,摊开双手,显得很惊讶似的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海姆达尔说你死了!”托尔脱口吼道,“你知道当他显得十分抱歉和遗憾地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多惊讶吗?!我差点就脱口告诉他,你明明在中庭活得好好的!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做?!欺骗我?!欺骗简和这里的所有人,欺骗神域的所有人?!” “够了。”她及时打断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用空着的右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再抬起头来,眼里已经有了一抹绝决的光。 “我那个时候确实是打算去死的。我不愿意再这样毫无希望地活着,忍耐着……那些有可能知情的人的憎恨,以及神域其他人的漠视……”她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幽远。 “我打算用自己的生命来彻底结束关于黑暗精灵的一切。当我感觉方舟的冲角穿透我的胸膛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这一次决不会幸免……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中庭,在一家神盾局控制下的医院里……你大概也清楚,假如他们不想让一个人死的话,那个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去死的……而我,对他们来说还有用,我的神力仍在,也可以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供他们研究――你能碰上几次机会研究一个神o的躯体呢?” 托尔震惊地倒吸了一口气。 约露汀瞥了他一眼,继续语气平淡地说道:“当我被治好的时候,当初那种求死的愿望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然后我发现神域好像没有发现这个事实,所以我认为,这是我的一个机会。一个让我能够抛开过去的一切,在中庭重新开始人生的机会……我答应和神盾局合作,在他们需要我合作的时候提供适当的帮助;而他们则替我搞到我要求的一切:一个清白的身份,一个进入大学读书的机会,一份兼职工作,甚至一个住处……” 托尔好像半天才透得出一口气来。过分的惊异和难以置信似乎险些把他压垮了。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扫了无数遍,最后仿佛才终于搞明白这其中复杂和难以言说的一切因果;他好像不太会说话了似的,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一个神o!阿斯嘉德永远是你的家……你不可能就这样躲在中庭,一辈子也不回去――那还有四千年!……” 175、Chapter 171 约露汀苦涩而自嘲地一笑,耸了耸肩。 “阿斯嘉德从来就不是我的家。你知道,我是黑暗精灵与中庭人所生的混血儿。我或者有权回到瓦特阿尔海姆――可那里是我的伤心地,我永远不希望再回去了――或者我可以呆在这里,我母亲的故乡。为什么不能呢?你可以拿走我的神格――它原本就是奥丁赐予的,不是我与生俱来的。很多……很多人都认为,一个黑暗精灵不配得到它。那么你就拿走它吧,让我做一个凡人,留在中庭,生老病死,度过短暂的一生,不是也很好吗?” 也许是因为她提到了“伤心地”这个字眼,间接提醒了托尔当初在瓦特阿尔海姆发生了什么事情,托尔的蓝眼珠也黯淡下来。他敛下眼睑,悲哀地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温和了很多。 “……不,我无权收回你的神格。当初,你是为了阿斯嘉德而贡献出自己的生命,你的作为充满了高尚和荣誉,完全配得上你神o的身份……而且,即使我父亲把你的身世告诉了你,他不是也没有收回你的神格,充满厌恶地让你离开阿斯嘉德吗?他一定是认为你有权留在那里……至于别的……别的不愉快的事情,我们总可以想办法解决……而且……而且,我敢保证,现在他们都十分后悔从前对你的漠视和轻慢,十分尊敬你英勇而高尚的举动和牺牲……只要……只要你回到阿斯嘉德,神域会以迎接一个最出色、最勇敢的勇士的礼仪和真诚来迎接你!就像他们对待希芙一样……” 约露汀轻轻勾起唇角,笑了。 “……希芙?”她蠕动嘴唇,吐出这个名字。 “不,我不想当希芙。”她轻声说道,“我也无意于让神域为了迎接我而那么劳师动众。神域已经毫无令人留恋之处。而且,假如它有的话,那么为什么你现在还呆在这里,和我聊天呢?” 托尔噎住。这句反问意外地有力,瞬间堵住了他一肚子想要往下说的话。无数种往事、情绪、念头都在他心头汹涌地翻滚着,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出一句可以接下去的话。 他想,比他聪明一百倍的洛基,他的弟弟,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一定可以比他处理得好得多。 可惜他死了――她也差一点就要死掉。这两个曾经生活在阿斯嘉德的异类啊,一个霜巨人,再加上半个黑暗精灵――偌大的神域,辉煌的神域,华美的神域……难道就找不出一片地方来容纳他们吗。 他黯然地叹了一口气,重新抬起眼来望着炉火前与他对坐的那个姑娘。 “……你还爱他吗?”他笨拙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是一定必须要问的,可是它就这么自然地溜出了他齿缝间。 “在他所做过的那一切之后?”看着她露出惊讶至极的表情,他不知为何又补充了一句。 炉火摇曳,木柴在壁炉里毕毕剥剥地响着,偶尔爆起几点明亮的火花,仿佛给她的侧脸和长睫上都镀上了一层暖色。她看起来有点沉默,有点忧伤,充满了怀念地在追想着那个他们曾经共同想要挽回的人;在神域,在曼哈顿,在瓦特阿尔海姆…… 最后,她微微地点了点头,低而清晰地回答道:“我想是的。” 她抬起头来,蕴含了晶莹水光的黑色眼眸紧紧盯着他。 没有那个他们共同怀念的人,他们这样截然不同,命运也永远不会相交的两个人,是永不可能成为朋友,然后在阖家团聚的圣诞夜,一起坐在壁炉前,这样安静地谈话的。 可是往事已逝,岁月已老,他们终究不能够永远停留在过去的回忆里或者感情里停滞不前。他们都必须大步向前,永不停留。作为生命延绵五千年的神o,一再地重复过去的悲剧,或者一直追念逝去的往事,也难以挽回任何事。 一再地重复自己过去的错误和悲哀,不是一个神o应该做的事。她想。 “……但是这一切终将过去。他将永远活在我那些最美好的记忆里,在我那些最珍惜的往事里……我想我可以带着这一切继续往前走去,寻找另外一种能够令我自己活得更好的方式。因为我觉得我是一个好姑娘,我值得拥有更好的一种生活……”她用一种令人意外的坦然和直率,注视着托尔,静静说道。 “我将永远怀念着他,但是我自己不能够留在原地。” 托尔脸上的惊异慢慢地变成了一点点唏嘘、黯然和感叹。壁炉里温暖的火光在他一头金发和英俊的容颜上轻轻跳动。 她模糊地想着,他和洛基原来长得一点都不相似,他们的外形上毫无相似之处――为什么她一开始没有察觉这其中的不对呢?奥丁、弗丽嘉和托尔――他们看起来才像是一家人,金发、阳光、健康、光明磊落;而洛基,黑发、苍白、瘦削、阴郁脆弱――她应该早点发觉这种蹊跷的,她原本有这样的条件――整个神域还有谁曾经像她一样长时间逗留在地球,偷学过那么一点地球人的所谓遗传的理论和观点呢。可惜当时,她没有那么用心。 是的,回看那一段他们最初相识的人生――洛基坠下彩虹桥之前的人生,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虽然喜欢他,但是却并没有那么疯狂地、认真地关注过他的一切,用心分析或阅读过他这个人。她仅仅只是把他当作遥远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当他明亮美丽却遥远冰冷的星光照耀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也仅仅只是欢喜,仅仅只是仰望,仅仅只是被动地接受;她从未认真地想过他会遭遇何种困境,她又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她确实忠实地履行了一个沉默而可靠的树洞的角色,她想。 甚至是知心姐姐的角色,她都履行得不够好。因为她所能够给他的,仅仅只是一些空洞的安慰,以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诸如此类到了最后却并没能实现的许诺。他施舍给她微薄的一点友善和亲切,于是她也同样以有限的欢悦和仰慕来回报。在他坠下彩虹桥之前,他们之间其实是平等的等价交换。她并没有付出比自己所得到的更多许多的感情。现在回想起来,事态之所以脱轨,最后一直变成了现在这样――演变成一场疯狂而盲目、失败的单方暗恋――其实是在洛基坠落彩虹桥下的深渊中之后才开始的。那一次他的假死改变了一切。 可是自那之后,事情也并没有变得更好些。直到最后的最后,她才恍然醒悟,他们两人之间存有着本质上的差异――他们的性格和三观并不相容,对待感情的态度与方式更是截然不同――而那翻滚无常,奔流向前的命运,最终将他们两人带往了两个迥异的方向。 有的时候,只有一腔盲目的爱情是没有用的――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洛基来说,都是如此。那种爱情或许可以将她塑造为一个更好的人,可是实际上好像却并没有让谁的人生变得更好些;所以她现在在这里而不是在神域,他也只能躲在永恒的幻术和虚假的躯壳之下,去继续他们各自不同的人生。 她和托尔之间再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壁炉里燃烧着的木柴啪啪地响着,偶尔爆起几点火花。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中,无论是她还是托尔,彼此看过去,对方的脸容上都被映得明暗不定。 最后,还是约露汀打破了这层逐渐令人难堪起来的沉默。 “我有一个请求,托尔。” 托尔有点惊讶地望着她。“什么?” 他看到和他在壁炉前对坐的女孩,脸上露出一个有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可以请求你帮忙和海姆达尔打声招呼,让他即使看到了我的存在,也不要把我仍然在中庭活蹦乱跳的秘密透露给任何人吗?” 176、Chapter 172 作者有话要说: 4月7日: 存稿箱君曰: 高能重逢戏倒计时:一 也就是说,明天基神登场~~请大家鼓掌撒花~~热情期待~~ ^^…… 在那个圣诞节之后,约露汀又恢复了自己在中庭的正常生活。 当托尔板着一张脸来通知她“放心吧已经跟海姆达尔说好了”的时候,她终于露出了一点轻松的笑意。而面对托尔“海姆达尔怎么会一直误以为你已经死了呢他不是能够看到九界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和每一个人的存在吗”的疑问,她只是轻松地耸了耸肩,然后善意地提醒他,当初海姆达尔也看不到那些可恶的、入侵过神域的黑暗精灵;而她,也许就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带有黑暗精灵血统的人。 换言之,海姆达尔看不到她,并不是因为他丧失了他那神奇的能力或者他偶尔失职;而是因为她从那一线罪恶的血统里所获得的形如开挂一样的能力。 托尔最后终于苦着脸,好像非常痛苦似的捏着鼻子容忍了她的小把戏――正如他很多年以前捏着鼻子忍下他弟弟的那些层出不穷的小把戏一样;他苦恼万状地想着,这个姑娘一定是已经跟他的弟弟学会了这种本事,关于如何在别人容忍的范围之内很巧妙地做一点挑战他人神经的事―― 但总之,他和约露汀这两位来自阿斯嘉德的神o,在中庭的普通人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了。 后来,约露汀经过一番长考,还是把上次希芙来地球捉拿罗蕾莱的任务告诉给托尔了。 洛基从一开始就显然不打算把罗蕾莱跑到中庭来作乱这件事通知给他的哥哥,否则他大可以顶着奥丁的脸孔下令给正滞留中庭的托尔来办这件事。但是他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哥哥的脑残粉兼爱慕者希芙,这不得不说是很妙的一招。 希芙基于哪一方面的原因也不可能放过罗蕾莱这个妖妇,她的武力值又确实可观,而且她是女人,不会中罗蕾莱那种蛊惑男人的阴毒魔法――当真是最妙的安排。 只可惜希芙比拼阴谋值远远不是罗蕾莱的对手,竟然中了她的暗算,被反锁在舱房中,还险些被罗蕾莱控制的那些没用男人们丢出飞船去。假如不是寇森特工见机得快,在沃德被控制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把约露汀找来助拳的话,最后事态会如何发展还难说得很。 “……当然,我毫不怀疑假如当初没有我的存在,希芙也能最后完成奥丁的任务。”坐在街头公园的长椅上,暮春的风吹到脸上感觉已经带着几分暖洋洋的气息;约露汀手里握着一杯已经放冷了的咖啡,这样对托尔说道。 “不过假如能够早一点解决她也是好的。”她继续说道,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悄悄瞥着托尔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庞。 ……怎么,想起了你那难以忘怀的青涩时光么,骚年? 托尔果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最近听说他跟简不知道为什么事吵了一大架,连带着约露汀也很久没有登门拜访了;今天她要找他,最后还是费了一点力气把他约到公园里来。 现在既然托尔这个当事人兼受害者不说话,那么约露汀从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那里学来的探听口风的一招半式也就可以统统往阿斯嘉德大王子身上招呼了。她继续道:“……因为希芙中了她的毒计,被丢出飞船外,所以我曾经和她正面交手。当时,她跟我说了一些……奇妙的话题。” 听到最后那句话,托尔好像不自觉地缩了一下颈子。 这种大狗一样可爱又朴拙的心虚和自保的反应逗笑了约露汀。她抿着嘴,唇角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笑涡来。 “哦,别紧张――她多数都在跟我喋喋不休地炫耀她当年如何把你弟弟迷得神魂颠倒的事,倒没怎么提起别的呢。”她故意这么说道,一方面是想安一安阿斯嘉德大王子的心,另一方面也是种试探――关于罗蕾莱当年向阿斯嘉德小王子伸过去的手究竟有多长,这就要着落在他哥哥的身上才能知道了。 托尔梗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姑娘今天来不是为了为难他,跟他翻旧账,倒是为了打听他弟弟的八卦的――在他看来,他的弟弟已经不在人世,即使她知道再多他弟弟从前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呢? 女人的心思果然都很难猜,他想。 而那个年轻姑娘还不依不饶似的,坐在他旁边,一双明净的黑色眼眸盯得他心里一阵阵发虚。 即使是现在,想起那些久远之前,他和他弟弟都还是无知少年时发生过的事,他都感到一阵阵的羞耻与难堪。 身为阿斯嘉德的王子,识人不清就已经是致命的错误了;而他们居然还笨得被这样用心歹毒的妖妇戏耍于股掌之间!只是小小一个老套的脚踩两条船的计策,就能激得他们兄弟两人险些为此反目! 托尔感到自己脸上泛起一阵难堪的热潮,不甚自在地开口,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想要知道……什么?” 然后他看到身旁的年轻姑娘弯起了好看的眉眼,轻轻笑了。 等到他听清楚了罗蕾莱那个妖妇对约露汀都说了些什么话之后,他只觉得脑袋里一阵嗡嗡响,整个大脑都混乱了。 “她……她真的……跟你说这个?!”他惊奇而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约露汀笑得更深了,满面春风一样,却不知为何让他感到一阵凛冽。 “才不止这些呢。”她施施然地答道,“她说她拿一根小指头就能勾得所有男人互相为她拼命――从无例外。” 她那意味深长的停顿,以及停顿之后吐出的字眼,激得托尔一凛,脸色因为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从前的失败而显得更沉凝了。 “是啊……”他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不再迟疑地说道:“她打算通过我和洛基……攫取更大的权柄。控制了阿斯嘉德的王子们,她就能获得支配更多事情的权力……她的计划是,先跟我们两人其中的一个……作出亲密的样子,再让另外一个人碰到那种场面……” 约露汀仍然在微笑,眉心却轻轻地一跳。 “然后呢?” 托尔双手交握放在膝上,身体前倾,漫望着长椅前方的一片草坪,声音听上去也好像有点缥缈而毫不真实。 “然后?……然后我们就如她所愿那般打了一架,产生了很多误会……她当初对我说的是洛基追求她而不得,因为她喜欢的是我……后来我想,大概她对洛基也是这样的说辞吧……呵,真是幼稚得可笑!我、我们当初怎么就会相信那种一听上去就是虚假的话呢?……” 约露汀微微侧过身躯,注视着托尔颓丧伤感的侧颜,不知为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追问下去。 “谁没有在第一次面对感情的时候犯过错误呢……”她出神似的说道,似乎是在安慰托尔,又似乎只是在抒发自己的感慨。 “好像我,还不是做过无数激怒洛基的选择,最后一步步把他推得离我更远吗……虽然说我们也许从来就没有接近过吧……” 托尔一惊,猛地回过头来盯着她。 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也冲着他笑了笑,犹豫了一下,伸手在他肩上安慰似的拍了拍。 “……和你们比起来,我才是那个愚蠢的人。” 她轻声说道。 “你们还可以说是因为被那种邪恶阴毒的魔法所惑……可是我,没有任何理由就走错了几乎每一步棋,最后成为了一个可悲的失意者――” “不……并不是这样――”托尔试图安慰她,可是又发现自己能说的实在很有限。 几乎与此同时,在阿斯嘉德最深处戒备森严的地牢里,他们正在谈论着的那个妖艳妩媚的女人,正噙着一抹艳丽的笑容,隔着一道刻满防御魔法的落地玻璃窗,说着与托尔几乎一模一样的台词。 “不,并不是这样。” “在中庭击败我的人――在我看来,并不是希芙。” “说到这个……我不久前才刚刚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和我所知的对照一下,我觉得这件事情就变得更有趣了――” “想要听一听吗,吾王?” 177、Chapter 173 作者有话要说: 4月8日: 存稿箱君曰: 前方高能重逢预警~~ ^^ ps. 感谢阿坟小天使的地雷和syhmily小天使的手榴弹!:) 本章配乐:当然是这一章里提到的&loveall around&,是电影《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以及《真爱至上》的主题歌~~ 从校园四面八方的角落里飘出各种语言的歌曲,各种语言的谈笑。 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初夏的上午。草坪如茵,天空湛蓝,阳光灿烂。 约露汀站在树荫下,望着面前这一片平静美好的景象,唇边浮现一个微笑。 她在这所大学里新近交到的好朋友艾梅跑到她身边,“嘿,米斯缇!” 约露汀听见她欢快的声音,笑着回过头来。 艾梅装在衣袋里的手机开着功放,一首歌飘了出来,旋律轻快。 算是十分应景的一首歌,很配合今天毕业典礼的气氛。并且刚才在毕业典礼上――约露汀作为毕业生艾梅的亲友团之一,也去礼堂观礼了――学校的合唱团就曾经演唱过这首歌,当时还曾经惹得满堂毕业生及亲友们发出高高低低的啜泣声,一片动容。 那首歌的歌名叫,loveall around. 约露汀笑着,不动声色地聆听着那首歌的歌词。 作为明显是华裔移民的艾梅最好的朋友之一,约露汀早就发觉自己拥有一项莫名其妙的技能――听得懂艾梅的母语。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上辈子――就是没有被奥丁带回神域之前――肯定在中国呆过。证据之一是她听得懂中文,证据之二是她懂得很多关于中国的事情、知识、历史、风俗习惯什么的。 但是她还是没想起来全部的事情。大概不管奥丁再衰老或者脆弱,这一点神力还是有的吧,她无法完全挣脱他加诸于她记忆上的封印。 而且她对混乱的时间轴也感到十分不解。她拾回的一些记忆毫无疑问是属于现代的,可是她被奥丁带回阿斯嘉德之后,应该又在那里呆了至少几百年――这种时空穿梭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决定暂时不再深究这个她已经想了无数次,却始终无法自圆其说的问题。 她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回到神域,更不可能请求奥丁解除在她记忆上的全部封印。也许这就代表着她将永远带着残破不全的记忆生活下去。 不过这也没关系,既然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家人,以前的朋友――如果有的话――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既然已经有了这个难得的、重活一遍的机会,她就要尽量珍惜。 这样想着,她的耳朵里不知不觉钻进了这么一段旋律: 【i feelinfingers, i feelintoes loveall aroundandthe feeling grows it's writtenthe wind, it's everywhere i go soyou really love me, eand letshow...】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样一幕画面――在大战过后满目疮痍的曼哈顿街头,那栋号称纽约最高的斯塔克大厦里,有个总是那样脆弱而骄傲的、聪明英俊的黑发男人,拒绝了她伸过去的手,自己慢慢地从地上撑了起来,转过身去将后背倚靠在台阶上,镇静地注视着面前已经把他们两人包围起来的那些面色不善的漫画大英雄们,微微勾起唇角无声一笑,以一种巧妙地隐藏了嘲讽、愤怒和不甘的语气,玩笑似的说道: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现在想来上一杯。 她微微垂下了视线,把心头的那一阵突如其来的黯然按捺了下去。 【you know i love you, i always will my mind's madeby the way that i feel there'sbeginning, there'llno end 'causemy love you can depend...】 ……这首歌见鬼地写得真是太好了。 她默默地抬起眼来,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消失。 “梅,你看起来好极了。”她随便找了一个话题,“学士服真的很配你。” 艾梅笑眯了一双眼睛,在她面前原地转了一个圈,学士服的宽大下摆随之飘了起来。 “哎,这衣服真像一条大裙子。”她心无城府地说道,“你小时候有没有这样转过裙子?” 约露汀的心脏微微一悸。 “我不记得了……”她轻声说道,“也许有吧。不过……一定没有你转得这么好。” 艾梅继续欢喜地笑着。 “我猜亨利等一下就会来找你的。”她狡黠地冲着约露汀挤挤眼睛。 约露汀只感到一阵无力。 “哦,天哪,求你不要这样。”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艾梅看起来丝毫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为什么?亨利不好吗?我觉得他很好,对你也好。”她放缓了声音,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说教语调说道,“米斯缇,我们都知道你是孤儿,可是这不是你的错……听着,你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管你是孤儿,还是经历过更可怕更伤感的事情,那些统统都过去了。你瞧,你现在已经完成了大一的课程吧?而且成绩很不错,照着这样下去,将来肯定也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你的人生从今天起正是要重新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约露汀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然后她突然听见一个把她拆成骨,烧成灰,都无法忘却的声音。 “哦,你不会想要那样吧?你想要抛弃我吗,约露汀?” 约露汀觉得自己的大脑狠狠地一震,短路了。她整个人都仿佛在那一瞬间被绿巨人提起来头下脚上狠狠地摇晃了十几个来回,她的身躯几乎都要站不稳了,眼前发花,耳朵里嗡嗡响,脑海里一片空白。即使现在有人来跟她说黑暗精灵并没有被她全部消灭,她也不可能更惊异一点了。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沿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距离她仅仅几米之遥的草坪上,一个身材削瘦修长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那里。他及肩的黑发顺服地梳向脑后,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十分奇异的笑容,手里拿着一根文明杖,一身极为笔挺精致的三件套西装勾勒出他颀长美好的身形,就像是从哪个住在城堡里的古老世家走出来的身份高贵的绅士。 约露汀听见自己身旁的艾梅屏息了差不多十几秒钟,才发出一声类似窒息一样的惊叹。 “哦啊……他……他是来找你的?!”艾梅的目光在那个年轻男人和自己身旁的好友之间跳跃了几个来回,最后终于得出这么一个听上去最合理的推论。 “不过……他叫你什么?约……约露汀?!”艾梅那已经被这么一个无论从什么方面看都称得上绝对男神的男人晃花了的大脑,终于缓慢地开始正常运转了。 约露汀一惊,立即回过神来,随口就答道:“……哦,那只不过是一个昵称。” 艾梅的双眉几乎都要挑到头发里去了,“昵……昵称?!” 约露汀这才发现这个借口找得是多么不妥。可是仓促之间,她实在也找不出更好的解释,只能硬着头皮僵笑了一下。 艾梅还是觉得有点疑惑。 米斯缇这个名字已经这么短了,哪里还需要什么昵称?而且“约露汀”这个名字听上去那么拗口,就好像是北欧那边的奇怪语系里的发音――一般人会起这种奇怪的昵称吗? 不过既然米斯缇已经承认了,她一想到自己刚才还企图在米斯缇面前推销亨利,不由得有点尴尬,把身子往她的好友那边稍微倾侧过去一点,低声埋怨道:“……你既然认识这种这么美味的男神级别的男人,干嘛不早说?!瞧这样子,亨利是绝对没希望了,我也就不会在你面前替他说好话了……” 约露汀脸上也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微微向艾梅倾身过去,在她耳边用细细的气音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相信我,我真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艾梅一愣。 没有任何关系,人家干嘛还专程来找你?你今天又不是毕业生,用不着别人来道贺――但是这句吐槽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小声附耳问她的好友:“那……亨利怎么办?让他先走?还是让他先等等你……?” 谁知道那个男人好像耳朵很尖,居然听见了她们小声的交谈――他含笑问道:“谁是亨利?” 178、Chapter 174 艾梅更加尴尬了,没想到自己已经说得这么小声,还是被他听见了。她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那个……他只是一个……一个同学……” 幸好约露汀善解人意地很快来替她解围了,总算没让她因为自己乱点鸳鸯谱被抓现行而感到的窘迫持续得太久。 “亨利是我们的一个同学。他本来答应我们等一下要让我们搭顺风车回家的。” “哎?!……哦,对对对对对对……”艾梅拼命点头。 那个男人并没有再接着追究她们这个编得漏洞百出的谎言,而是往树荫下又走了几步。这一下艾梅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五官了――深眸薄唇,高挺的鼻梁,线条深刻如同雕塑,神情里略微带着一丝仿佛与生俱来的冷淡的优雅和高贵的傲慢,确实十分完美。 他那双显得有点冷冰冰的绿色眼眸在她身上轻轻滑过,直接锁定在她身旁的米斯缇身上。那种表情显然是在告诉她,他和米斯缇确实是旧识。而他也确实是来找米斯缇的。 ……米斯缇还说自己跟这个人没关系!骗谁啊!没关系的话人家会随便说什么“你想要抛弃我吗”这种容易引人误会的话吗!会这么站在她面前径直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不肯放过吗! 艾梅十分尴尬而不安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随便找了个理由说:“呃……我突然想起我还没有跟泰勒教授合影留念!”然后不等约露汀说话,自己扭头就一溜烟地跑了。 约露汀根本来不及叫住她。事实上,她也不想把艾梅留在这里。 她并没有死的事实终于被他发现了。她猜不透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又会怎样报复她再一次的欺瞒。她不希望波及任何无辜,假如他一定要跟她打一架才能罢休的话,她也只好……只好奉陪了。 但是他却没有立刻走到她面前。他就那么站在树荫的边缘,初夏的阳光和着浓荫一道打在他脸上,给他苍白而英俊的面容上覆下一片半明半暗的阴影。有那么很久的一段时间,他就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她看,就像是他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一样。 约露汀一开始还能破罐破摔地站在那里任他盯着自己看。可是他这样不言不语地盯着她看得愈久,她的心里就愈是心虚。最后,她索性昂起脖子来,扬起脸,也直直地盯着他的脸看回去。 她干嘛要心虚?她又不欠他什么。何况她现在可是和神盾局有某种程度上的合作关系呢,假如真要动起手来,她打不过他的话,她就……就去找钢铁侠黑寡妇美国队长什么的来助拳! ……虽然她也不想这么干啦。她可还记得上一次他们在地球的时候,绿巨人是怎么把他抡来抡去的。谁叫后来那个矮富帅先森绘声绘色地向他们的那个“复仇者联盟”同仁以及坐在一旁装壁花的她详尽描述了绿巨人发狂时的丰功伟绩呢? 矮富帅先森一定是故意的,她一点也不怀疑这件事。 因为想起了一点从前的事,她脸上倔强的表情慢慢淡去,最后,注视着他的目光里,只剩下了一点歉然和怀念。 她真的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能够如此平静而坦然地注视着他,如此从容地和他面对面。 他仍然是她心目里的男神,是那个她在贫瘠惨淡的岁月里用以寄托自己对未来和人生全部希望的人,是那个曾经给她留下过一些美好回忆的人。不管他是不是从未爱过她,回望过去,她却发现在每个人生关键的转折点上,除了他在彩虹桥上和托尔打斗,坠落深渊那一次之外,他竟然每一次都没有把她落下过。 她曾经在斯图加特人来人往的街头发动幻境,只求一个能够和他说话的机会;他也曾经把她带到那座宏伟的艺术馆门外,然后让她等着看“一场好戏”。在神盾局那艘会飞的航母上,他当着她的面把他的哥哥雷神托尔关在笼子里扔下了万米高空,又当着她的面被那个嘴炮大叔寇森特工的“灭神武器”一枪打飞。 他曾经带她冒险跃到飞船的顶上去看海市蜃楼,也曾经无情地要她砸掉简的实验室和那间无辜受波及的小酒馆,之后又像是三十年代老电影里那对传奇般的龙凤大盗一样,无视身后的无数追兵,拉着她在纽约街头一路狂奔。 回到阿斯嘉德之后,即使迟钝如她都能够感受到他掩藏在平静面容之下的那些对她的忍耐、厌恶和憎怨,但是她还是顽强地一次又一次去看他,在他含着笑,掩去绿色眼眸里那一抹不耐烦,心不在焉地将手中拿着的那本书又翻过一页的时候,视若不见地冲着他笑,和他说话,谈起一些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真正感兴趣的话题…… 然后简来到了神域,被以太附体,整个神域被卷入了一场动荡和混乱;弗丽嘉死去,托尔把他放了出来,她赶在他们离开神域之前截住了他们…… 她并非不知道他从未真心地喜欢过她。她也并非一直都在执着地等待着他有一天或许会改变主意。事实上,她从未真正寄望过有一天他会在感情上对她有所回报。但是这一切都不妨碍她把他当作自己在神域唯一的朋友,也不妨碍他出于一些阴暗的深沉的复杂的或不可说的动机,在每一次他即将离开的时候也一道带上她。那来自于她血脉里肮脏的一部分的神妙能力,竟然到了最后成为维系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根纽带。 可惜这一切都是不牢固的。在黑暗精灵杀害了他的母亲弗丽嘉之后,她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们这种脆弱得犹如流沙上的城堡一般的复杂的关系,总会消失的。最后他无情地告诉她,他在九界之内最憎恨的就是黑暗精灵,他一定要把他们都杀光而后快。于是她在战斗中浮空跃向那艘“方舟”,打算将自己和自己真正的族人们一道结果。 也许是方舟正面的那枚冲角当时就已经击碎了她的心脏,现在当他重新站在她面前,说着和以前一样的暧昧话语,眼眸里也仍然写满了她熟悉的冷漠嘲弄的时候,她已经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感伤与爱情了。 这样地注视着他,就如同注视着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令她有一点怀念自己生命里那些贫瘠的过去;是那些过去将她塑造成了今日的这样一个人,也是他将她从一个本领低微,生命贫乏,躲在幻境里等死的蠢姑娘变成了一个能够驾驭宏大而壮美的幻境,经历过最巨大最疯狂的冒险,勇于奋斗、付出、牺牲与放下的真正的神o。 而她今天毕业了。正如她有一天也总会从这所大学里毕业一样。 他是她人生里第一个导师,教晓她如何锻炼和使用自己的能力,如何鼓起勇气和信心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和奋斗,如何去真诚而不求回报地爱一个人,又如何坦然而勇敢地放手。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更好的姑娘,一个即使在阿斯嘉德也毫不逊色于其他人的、合格的神o。所以当她这样注视着他的时候,除了一点点怀念之外,还有一点点感激和一点点感叹,在她的胸中升起,使得她不惧怕未来会发生的任何事情。 刚才艾梅听着的那首歌是怎么唱的呢? 【i see your face before me,i laymy bed i kinda getthinkingall the thingssaid you gave a promiseme, and i gave mio you i need someone besidein everything i do】 她这么想着,慢慢地笑了。 179、Chapter 175 他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曾经在哪里,怎样地生活过。也许永远也无法理解艾梅刚刚听过的这首歌。即使他已经是实际上的众神之王,也一样。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这多么奇妙,他无比强大,就连托尔都承认他比起自己来会是个更好的王;但是在他不会的事情上,他也会如此幼稚,如此无知,如此天真,如此脆弱。 她曾经认识的那个敏感、狡猾、脆弱、聪明,有的时候有点幼稚的小天真,有的时候有点幼稚的小希望,有的时候有点幼稚的小邪恶,喜欢用恶作剧来体现自己的智商和存在感,心智不成熟的、身上同时综合了恶毒和有趣两种截然相反特质的少年,已经消失了。 她曾经爱过的那个少年,出于一时的好奇和恶作剧的心理,把她从无人问津的垃圾堆里捡起来,从无望的沉溺的深渊里打捞起来,再将她带到高高的群星上去,让她站在广袤的群山之巅,在她枯竭颓败的生命中翻找她丰沛的力量与情感,带她一起去恶作剧和冒险,令她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生命的丰富和感情的涌动,让她感受到十倍的欢悦和二十倍的痛苦,使她成为一位无愧于自己闪光而强大的神格的神o。 然而现在他已经消失了,永远不会再回来。即使神域的人死后能够再度转生,以这种方式来体现他们所拥有的永恒的生命,那个人也永不会再回来了。 她遇见那个人的机会,原来一生只有一回。 一期一会。 她这么想着,冲着他漾出一个毫无阴影的笑容。 “洛基。”她终于再次叫出这个名字,毫无芥蒂地说,“很久不见。” 他的眉毛轻轻地一扬,就好像很吃惊于她的从容与泰然自若,以及对自己的擅自离去毫无反省之意的表现一样。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说道:“的确是很久不见……约露汀。” 她的眉心跳了跳,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冷漠和嘲讽,却仍未停止那个令他觉得有一点刺眼的笑容。 “我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够过得很好。”她真心诚意地说道。 “你看起来还不错,我很为你高兴。” 这轻飘飘的两句话却仿佛在一瞬间点燃了他的愤怒,他的双眼似乎微微睁大了一点,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没有立刻变化。 “你看起来过得也很不错,”他说,“混迹在这群蝼蚁里,你竟然也毫无不适――难道你自己也具备一点这些蝼蚁的特质,才能如此自然地融入他们之中?” 她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很快意会过来他的意思,但是她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我猜的确是这样。跟中庭人呆在一起,我觉得很好。这一定是因为我幼年时就曾经在中庭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原因。” 即使在说着自己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她的态度都是那么平静而自然。她的语调里甚至带着一丝玩笑和自嘲的情绪,仿佛丝毫没有被他的讽刺而伤害似的。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她注视着他的目光,似乎跟以前有一点不一样。 她注视着他的眼神,就如同他是她留在阿斯嘉德英灵殿附近的那间小木屋里的一本没有看完的书那样,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圆满地读完,但是因为在从前的岁月里她曾经那样用心地读过,因而充满了眷恋、回忆与怀念地望着他,那双仍然如同两丸黑水晶一般晶莹明亮的眼眸里,仿佛含着某种感叹,似乎在说:以前没能读完你,是我的遗憾。但是以后,我不会再回去继续读你余下的篇章了,希望那些我没能读到的段落,比我能够想像的更加精彩,这样才不枉费我认真地读了那么多年。 虽然刚刚重逢,但是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别离的气息。这真有趣,他还记得当年在斯图加特街头,他们也是这样久别重逢,当时她那样不管不顾地无视了神域的禁令,擅自发出笼罩整条街道的幻境,只为了奔到他面前,跟他说上几句话。 现在那种愚蠢而天真,完全感情用事的眼神已经消失了。她看着他的目光里当然还有一丝吃惊和一丝激动,好像也有那么一些欢喜;但也仅止于此了。虽然他以前一直觉得有时候她看着他的眼神确实令他感觉有点不舒服,但是现在那种令他不舒服的眼神消失了,他反而觉得还是那么不舒服。 但是这种不舒服仅仅只是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并不真的如何担心这种不适感的出现。毕竟,正如他在中庭时,那座艺术馆外的广场上,在她藏在一旁阴影里的注视之下,对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们所说的那样,最后,你总是会跪伏在我脚下的。 in the end,you will always kneel. 但是此刻,约露汀却不知道他在这么想。或者说,她不再关心他怎么想了。 她注意到他的头发好像更长了一点点。真有趣,从她认识他开始,好像他的头发长度与他恶作剧的狠度是成正比的。 一开始他只是一个会狡黠而嘲弄地笑着,弄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小恶作剧来作弄别人为乐的,由少年时代初长成的青年。他的黑发那个时候还比较短,眼神也偶尔湿漉漉的,明亮而清澈,闪着促狭而无辜的光芒。 然后,他发现了自己身世的秘密,他的哥哥被贬下界,他的父亲陷入沉睡,他突然接过了那根本不属于他,但他也完全能够配得上的权杖;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惊恐、紧张、阴郁而愤怒,像个孤僻、无依、不知所措而不合群的坏孩子。 再然后,当他们在地球上重逢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及肩,顺服地向脑后梳着,发梢微微向外翘着,开始用凌厉、冷酷、审视、睥睨、偏激、恶毒而感到有趣的目光去看每一个人。他做的事情也由小小的恶作剧逐渐扩大成了坏事。他所需要的也不再是别人的信任、真诚、爱或关怀,而是无条件无原则的臣服和恐惧。 呵,那个时候他曾经说过什么? in the end,you will always kneel. 她注视着他,想起后来他独自一人在阿斯嘉德的地牢里度过的漫长痛苦的岁月。想起他在去往黑暗世界的飞船上一路欢快而愉悦地和托尔斗嘴,想起他在瓦特阿尔海姆与包围他的那些黑暗精灵搏斗,想起他僵冷而安静地躺在瓦特阿尔海姆布满尖利碎石和黑色尘土的大地上,就像死去一般苍白而沉寂。最后他终于如愿当上了阿斯嘉德的王,可是然后呢?所有的人和神终于都跪伏在他的脚下,他的王座之前了;然后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需要她同情或者怜悯。他也不需要她的誓言或者感情。对他而言,她只是一只很好用的召唤兽。可是现在这只召唤兽背叛了主人。所以他来报复了。她毫不怀疑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决不是什么久别重逢的美好时刻,或者还不得不在这优美宁静的校园里动起手来也说不定。 然后她看见他勾起线条优美的薄唇,露出一个残忍的浅笑。 “sentiment。”他说。 她微微愣了一下,坦然地点点头,答道:“假如你这样认为的话,那就是吧。” 这种干脆痛快的认输看起来并没有消弭他的怒意。他漂亮的眼睛眯起,平直的双眉也竖了起来。 “你显然是不想回到阿斯嘉德了――和托尔一样?” 她在回答之前停顿了一霎,就好像他的问题确实需要谨慎的考虑之后才能回答一样。 “我相信托尔总是会回去的,正如我们在去往黑暗世界的路上,你说的那样。今天,明天,再过一百年……都一样,他总是会回去的。” “那么你呢?!”他陡然厉声喝问道。那种低沉而迷人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听上去竟然有种王者的威压感和凌厉感。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被这一声喝问吓了一跳。但是她很快就武装起自己的表情,勇敢地回视着他,答道:“我不重要。” 180、Chapter 176 作者有话要说: 4月11日: 存稿箱君曰: 这一章牵涉到的试阅版内容比较多,作者菌在此表示森森的歉意。 还有,作者菌今天事情较多,所以【明天】会为了答谢tiking小天使的长评而掉落双更~~ ps. 另外还要森森感谢小天使syhmily、阿黎子和掉着节操走世界的地雷!(づ ̄3 ̄)づq❤~ 嗯,所以,综上所述,这一章有配乐君出没【大雾 配乐:jason walker的《everybody lies》,个人感觉是很适合基神的一首歌。 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脸上怔了一下,凌厉而冷酷的表情淡去,但是双眉却微微皱了起来。 “你这么想?!” 他的语气异乎寻常的平缓,仿佛还带着一点无法理解她的脑洞的困惑。 她凝视着他那双仿佛蕴含着九界宇宙里的千变万化的绿色眼眸,一瞬间似乎有种淡淡的黯然涌上了她的心口。 脑残粉的下场一般都是可悲的。即使他已经从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堕落成了神域地牢里的阶下囚,即使他现在成为的神王,仅仅只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露出本来面目的人,对她来说,他仍然是她站在神域的高台上,所望到的深邃美丽的夜空里,孤悬在天边的最亮的一颗星。她没有能力飞到那么高的天空里,触摸到那颗远在天边的星辰;即使站在阿斯嘉德的最高处,一再地跳着脚去够,也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她只不过是那棵苹果树上寄生着的槲寄生,即使站得再高,双脚也被牢牢地绑缚在地面难以挣脱;于她而言,从来没有真正想到过去触摸那颗天边的星辰,只不过想要在那颗星辰闪耀的时候,站在一个能够被他的光芒照到的地方,仰起脸,感受那灿烂明亮,闪烁多变的星光洒在她脸上的感觉。 但是,你可以遥望,可以仰慕,可以无限盼望;可是你终究是不能够用星光来取暖的,是不是? 何况,站在星辰的位置,再看向这一片大地的时候,无论是她,还是其他人,看起来都将平庸如沙尘,渺小如蝼蚁,终日营营役役,却看不清楚真实的模样。 她慢慢展颜一笑,又把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的。我不重要,从来不都是如此吗?” 这个问题问得颇有一点微妙且双关。他一时间有点不能确定,她究竟指的是自己在神域的位置并不重要,还是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而且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来见她,究竟是想抓住这个可耻的背叛者,严惩她的又一次欺瞒,还是处罚了她的罪之后,再把她带回神域去。 在死过一次之后,看起来她的胆子已经很大了。她甚至直视着他,不屈不挠地用那双明亮得如同黑水晶一般的眼眸,无声地向他表露着自己的抉择。 【我不会再回到阿斯嘉德去。因为在那里我并不重要,也没有人真正期待过我的归来。我现在过的正是我想要过的那种日子,有人会真正关心我,没有人会轻视我,不用担心命运会被别人左右,不用担心到了最后所有的希望还是只能落空――】 那双眼睛这样无声地说着。没有控诉,没有痛苦,没有回顾往事的黯然,也没有期待落空的不甘。那个曾经彷徨脆弱,在困惑与迷茫中本能地攀附着他施舍给她的一点有限的亲切和虚伪的友谊的女孩子,已经消失了。 这个发现有那么短暂的一瞬让他觉得有点奇怪――或者说,异样。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她的声音,是那天在瓦特阿尔海姆,他用幻术假死,又在她面前复活以后,她仿佛被那种场面所震撼而下了最终的决定,向着他弯下腰来,用前额轻轻顶在他肩胛上,说的唯一一句话。 【我请求你不要放弃我。】 他有丝好笑,又有丝嘲讽地想着,现在他终于顺应了她的请求一次,为什么她反而又变卦了呢。 她总是这样擅于背叛,上一次在中庭的时候他不是就应该知道吗。 他注视着她,好像在咬着牙,但是他很快就笑起来,语气轻柔得可怕。 “记得吗?约露汀,我说过,假如你敢背叛我的话,我就杀了你。” 她感到脊椎上骤然窜过一阵寒意,强忍着那种悚然感,忍不住开口争辩道:“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把你的任何秘密透露给任何人!即使是托尔,也不知道……” “啊,可是你又欺骗了我一次。这可是最大的背叛,约露汀。”他笑着说道。 她瞪着面前那张英俊得可恶的脸,那张脸上带着一个隐含着杀意的温柔笑容,令她一瞬间几乎产生了一种冲动,亟欲把那个笑容揍烂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她昂起了头,毫无畏惧地回答道:“那么你就杀了我吧。” 他碧绿的眼瞳一瞬间骤然眯起,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 “什么?”他轻声问道,“约露汀,你说什么?” 她原本以为自己说出那句类似赌气的话之后,自己胸中的勇气就会消失。但是她发现并没有。勇气仍然充斥着她的全身,让她能够理直气壮地大声回答他道:“你觉得我背叛了你,那就来杀掉我吧。如果你真的能杀得死我的话――” “哦,不。”他微微嘟起嘴,仿佛很惊讶、又很遗憾似的,做作地摇了摇头。“约露汀,这真的是你会说的话吗?难道黑暗精灵给你洗了脑吗?” 她暗暗戒备着他的随时出手,脸上显露出警惕的表情来,语气硬梆梆地回答道:“他们还没有这个能力。我还以为你有。” “哦?是吗?我有吗?”他显得十分感兴趣似的,又走近了她几步,好像打算从她的脸上看出自己到底有没有对她洗脑成功似的。 但是她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经握紧了那柄手杖,她毫不怀疑那柄文明杖是他用永恒之枪幻化出来的形象,免得在中庭太引人注意――她同样将自己的右手悄悄地竖了起来,掌心冲外。这毫无疑问是一种预备攻击的态势,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 他甚至注意到,今天她所穿的是一条长及膝下一点点的、漂亮的无袖长裙,外面套着一件鲜黄色的开衫,那美丽的大裙摆微微蓬起,有种难以形容的华美和清新感;这一身装束在校园里显然极端显眼,在他从自己隐身的阴影里走出来,径直走到她面前之前,他已经注意到有好几个中庭的年轻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直看了。 哦,这可是在阿斯嘉德她从未得到过的好待遇。也难怪她压根不想回去了。他嘲讽地想。 在他印象里,她在阿斯嘉德唯一一次得到其他男人的示好,就是他们最后打算逃出阿斯嘉德,去往瓦特阿尔海姆,替托尔那个中庭来的女朋友取出她身上的以太时,在来接应他们逃离的飞船上,神域有名的花花公子范达尔看她实在衣着单薄,不适合去黑暗世界,所以解下自己的披风打算送给她。 他还记得她当时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的愚蠢样子。 还有范达尔那个永远只懂得到处抛洒花言巧语的花花公子,随意丢给她的那些不要钱的甜言蜜语!那个家伙真应该也来做一做他这个谎言之神才对!那些拙劣的谎言,也只有像她这样天真又愚蠢的女人才会相信!就连托尔都听不下去了而出来制止他这个好手下―― 而现在呢?他冷冷地盯着她,发觉她看起来确实是好极了。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环境、一种打扮,居然能把一个蠢头蠢脑、愚钝不堪的笨瓜改造成一个追求者众的美人儿――他还记得刚才她那个比她还愚蠢的中庭朋友提到一个名字――亨利?!是不是?! 他慢慢地在唇角展开一个虚伪至极的笑意。他的双眼始终冰冷,那丝笑意远未达到他的眼中。 愚蠢的妞儿,穿成这样就想跟他打架?!她可以算得上是和他对峙和交手过的人中,穿得最不得体的一个了――就连神盾局那个喜欢从人嘴里套话、身材火辣的性感女特工娜塔莎?罗曼诺夫,至少打起架来也有套连身皮衣可穿! 而这个死过一次仍然蠢不可当的妞儿,居然到了这种气氛紧绷一触即发的时刻,还在自寻死路。 她突然昂起头来,小巧而略尖的下巴微微一抬,就好像这个动作能够给她莫大的勇气一样。 “你曾经有。”她清清楚楚地回答道。 他仍然在笑着,眼睛却慢慢地眯了起来。 “‘曾经’?”他轻声重复着她的用词,右手里的手杖轻轻在柔软如毡的草坪上一顿。 几乎与此同时,她骇然变色,右手猛然翻转,掌心朝上,一股近乎透明的白光从她的掌心里涌了出来,几乎是一霎那就将他们两人所站的地方笼罩了起来。 当那层柔和的白光将他们的身影完全罩住的时候,他右手里的手杖也在渐渐变长,杖端幻化出华丽的形状来;最后变成了一根她十分熟悉的金色权杖。 ……果然是永恒之枪! 他抬头望了望那层笼罩着他们两人的白光,又低头望了望对面的她,薄唇做作地微微嘟起来,摇了摇头,显得无比遗憾似的。 “哦,约露汀……你果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的真面目,是吗?”他怜悯地盯着她,就好像他有多么了解她一样。 “你想等一下即使我们打得天翻地覆,你也要一直维持着这个遮掩我们两人的幻境吗?你的能力究竟有多么强大,才能同时兼顾隐身和攻击两种幻境呢?”他做作地感叹,向着她面前又走近了一步。 “承认吧,你永远不会是那些愚蠢而低等的中庭人。想一想――等一下万一他们发现了你的真面目,该是多么惊恐?多么恐惧?那些现在还在拿眼神追逐着你的中庭人,会不会等一下就恨不得你马上从中庭彻底消失,永远不再回来?”他的语气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她心头,激起她心底深埋的那些忧虑和恐惧。 “哦对了――我们要不要等到那个亨利来了再开始动手?”他恶毒地笑着,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邪恶的构想即将得逞的愉悦。“让他亲眼看到他所爱慕的姑娘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白头发、尖耳朵的奇怪生物,他会不会吓得昏过去?会不会吓得回头连滚带爬地逃命?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看清楚――” “够了!”约露汀突然大声打断他下面更恶毒的推测。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某种他所不熟悉的沉痛。那种痛苦似乎并不是因为他故意把中庭人――尤其是她那个具体的追求者――说得那么糟糕所导致的,也并不是因为他那些恶毒的言语或设想本身;他看不透她那种沉痛的起因从何而来,这种事态脱出了他掌控的感觉无疑是糟糕的,他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这件事和其他人无关,”她平静了下来,又放低了一点声音,就好像怕惊动这座美丽的校园里其他被挡在这层幻境之外,并不知情的凡人一样。 “不过,我必须说明,我这一次并没有欺骗的意思,我当时是真的认为自己会死……至于在伤愈后为什么没有回到神域,我承认那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阿斯嘉德不会欢迎一个黑暗精灵的混血儿,我只是觉得你不会愿意再看到我,而我的确也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假如你想报复我的隐瞒,那么就来吧。我不会退缩,更不会逃跑。我就在这里――” 不知为什么,这番合情合理,心平气和的说明,却更加激起了他莫名的愤怒。 瞧瞧她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就好像再一次欺瞒了他也不算过错一样!她这已经是第几次在他面前说谎了?!任何胆敢以谎言欺骗和隐瞒恶作剧之神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 他微微睁大了双眼,紧紧盯着她,仿佛打算捕捉到她脸上每个最细微的表情变化,然后无情地加以利用一样;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恶毒的浅笑。 “很好。约露汀,让我看看你那迷人的能力,是否都随着你的假死一道消失殆尽,还是变得更加疯狂,不可预测――”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右手一绰那柄永恒之枪,变成双手紧握着它,纵身向前,仿佛打算给她来上一记当胸突刺,直接掀开她的旧伤口。 181、Chapter 177 作者有话要说: 4月12日: 存稿箱君曰: 1、为了答谢tiking小天使的长评,今日掉落双更~~第二更在下午三点,请大家准时收看【咦 另外鸣谢未息烛火、metoo1900和syhmily小天使的地雷~~尤其要谢谢小天使们的连续投喂呢(づ ̄3 ̄)づq❤~ 2、从这一章之后,试阅的内容应该基本上就不会再出现了,全部都是新内容了。。。 在诺恩海姆的幻境之后,正文与试阅版相比,也增添了幻境里的新场景~~ 基神那句now fight me是雷神1里他和他哥在彩虹桥上的t望室里相杀之前的台词~~我很喜欢于是就拿来用在这里了【不 所以这一章继续有配乐君出没。。。和上一章相同,都是jason walker的《everybody lies》。 歌词如下: wewhathavewhenfalllove we say whatneedget out when it's not enough whether it'syourself, or lookingsomeone else everybody lies, lies, lies it's the only truth sometimes doesn't matterit's out there somewhere waiting for the worldfind or buried deep inside everybody lies just being honest, we're playing for both sides it's easydeceive but it's hard when the trust that's brokenmine for better,for worse for the happy, for the hurt everybody lives and everybody dies 她的身影一瞬间在原地升高了一些,又疾速往后飘去,刚巧躲开了他这一击。他一击落空,眼神似乎闪了一下,微笑问道:“和我一样用幻术欺骗对手,感觉如何?” 她的身影在距离原来站立的地方大约四五米开外显现出来,这一次显得比较清晰了。她的左手掌心朝向天空,右手掌心却朝向前方,很明显是在同时维持着两个幻境――掩饰他们真正动向的那一个,以及用来与他对垒的这一个。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还好。” 这简短的答案一瞬间就使得他眯起了双眼。怒气从他的绿色眼眸中浮现出来,他不再与她废话,厉声喝道:“now fight me!” 她的脸上瞬间窜过一抹痉挛似的颤抖。但她很快压制了那股突来的情绪,飞快地闭了闭眼睛以镇定内心,再睁开双眼时,她的唇角已经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是你曾经也对托尔说过的话吗?”她尖刻地反问道。 他的五官一霎那间就扭曲了,但是他几乎立即就意识到这句反诘不过是她所作出的反击,于是他眯起了眼睛,轻声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攻击方式?用语言?”他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反问她,一步步继续逼近她,就好像他完全不在乎此刻出现的她是不是幻影,而他下一击又是否有可能会落空一样。 “哦,不,约露汀,你能拿出好一点的反击方式来证明给我看看,你的愚蠢在死过一次之后就会消失不少吗?” 她看起来似乎不为所动。也难怪,她被他用“愚蠢”两个字来形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千次了,她会真的因此而惊讶才怪。 她的眉心微微一动,轻声回答道:“我曾经做梦都想像不到有一天会跟你面对面地交手……也许跟你打起来,才是我所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 她的话音未落,下一秒钟,身影就突然一闪,从原地隐没。 他微微怔了一下,却显得并不惊慌。幻术也是他的长项,他当然可以看透她真实的位置――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胆敢当面和他打起来而已。 他还以为她只是虚张声势呢。看来他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百分百了解她。又或者,在坠落于中庭之后,她已经变了很多。现在的这个从死荫的幽谷里走出的女人,有胆量和他正面交手,懂得用托尔来影响他的情绪,并且并不畏惧从一开始就向他展示自己的力量――她从他们交手开始就始终维持着两个幻境,而现在她还没有露出左支右绌或者力不从心的疲态。 这很可怕,也很迷人――这证明在死过一次之后,她的力量不但没有消失,而是变强了;而且她的精神力也有巨大的增长,不然不会同时把两种不同的幻境都控制得如此稳定,如此得心应手。 他一旋身,手中的永恒之枪向着一旁的某个地方――那里现在看起来就是一片普通的、无人的草坪而已――直刺而去。 他并没有选择用幻术或魔法与她交手,而是使用了这种最基本的近身攻击。这真奇怪,他的用意让人捉摸不透。但即使如此,他的近身攻击术也已经炉火纯青,决不是她这种完全没有功夫傍身的酱油党能够匹敌的。 她从隐身处陡然现身,闪过那柄永恒之枪的枪尖,右手掌心里翻涌出一团深灰色的雾霭,像一条大蛇般瞬间在永恒之枪的枪柄上盘了好几圈,然后她右手一翻,那团像麻花一样卷在永恒之枪身上的灰雾开始旋转翻滚,似乎要将那柄神圣的金色长/枪用强大的力量从他的手里绞出去。 他顿了一下,十指立即用力握紧永恒之枪,清瘦苍白的指节都突了出来。他的双臂一振,永恒之枪的枪尖突然喷涌出一道金色的光芒,撞入枪身上卷着的灰雾里。 那团灰雾顿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痛苦地翻滚着,似乎要发出一阵挣扎的嘶吼。那道金光愈来愈盛,最后明亮到了极限,乍然爆开了,像一团美丽的烟花那般,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而在那片光点映照中,那团卷在永恒之枪上的灰雾也渐渐淡化,最终消散了。 她好像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的攻击这么快就被他化解一样。但是她并不因此而痛快认输,右手五指再度一握一扬,就好像从掌心抛出了什么东西一样,叮的一声打中了永恒之枪。 随着那声轻响,永恒之枪上被打中的地方突然爆起了一阵灰白色的轻雾,很快向四周扩张,瞬间就将他笼罩在其中。 在那层雾霭里,她的身影消失了。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诺恩海姆的幽深森林里,大树虬结的根系重重叠叠,树洞中、枝蔓间飘着点点鬼魅一般的小火苗,终年不见阳光的森林深处,骤然间有无数小船从各个角落涌出,每一艘船上都坐满了敌人,迅速聚集到那一片最大的水面上,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他一瞬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瞬即就气得笑了出来,甚至笑着低下脸,摇了摇头。 诺恩海姆!他已经有多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小地方了! 在那些已经蒙上了厚厚一层尘土,失落在记忆底层里的时刻里,的确有一次,他和托尔曾经一道前往总是不听话地闹独立的诺恩海姆,并肩作战。 他们那时遭遇了几十倍于己的敌人的重重包围。托尔奋勇在前,一口气砍杀了上百人。但敌人仍似乎无穷无尽似的涌上来,就像秋天丰收的稻麦一样收割不完;最后,还是他放出一团浓重的烟雾,遮挡了敌人的视线,这才让他们得以从容脱险。 ……在托尔那次加冕礼之前,他们两人在后殿集合的时候,还曾经提起过这件事呢。当然,当时托尔还笑话他“有人去战斗,有人玩小花样”,引起了前来送酒的仆人的一阵笑声。 就连一个阿斯嘉德卑下的仆役也可以随便嗤笑他,即使他当时还身为神域的小王子! 正是这件事令他坚定了偷放霜巨人进入阿斯嘉德的武器库闹事,破坏托尔的加冕礼的决定。谁知道后来竟然会发生那么多不可挽回的事,把大家都逼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呢? 现在想来,那一刻几乎就是他可以称得上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结束的时刻。只是当时他不知道。 他望着周围层层包围上来的敌人,轻声地笑了起来。 好样的,约露汀。 他真的是失算了。 他怎样也不会想到她居然施放了这样一个幻境,勾起他对过去的记忆,直击他以前从未察觉到的心底最痛楚的地方之一。现在那些不堪而沉痛的记忆被她翻了出来,而他也确实有那么一点被这种事所刺痛了。假如这就是她的目的的话,那么他简直要为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冷静的小恶毒而鼓鼓掌。 她真是成长了很多。现在她懂得如何在战斗中用尽一切方法戳对手的短处了。而她又好像并没有成长,因为她表现得一如当年在曼哈顿的街头那样,当她用狂风幻境掀翻了简?福斯特的实验室之后,又使用同样的狂风掀翻了前来追击他们的车辆;当时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漫不经心的小恶毒,真是可爱透顶。 那时他第一次察觉到了她循规蹈矩的骨子里那点和阿斯嘉德那些乏味的神o们不同的地方――那些淡淡的叛逆,那些小小的狠心,那些故作轻松的坏心眼,那些终于豁出去了之后的小放纵――那些和她迷人而神奇的力量混合起来,形成了一种令她与众不同的特别之处。 可是当时他还不知道,那是因为她罪恶而丑陋的血统。 和他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多么讽刺,他们才是同类。虽然一个霜巨人和半个黑暗精灵还是不同种族,但在阿斯嘉德,唯有他们两人才是真正的同类――真正的异类。 可是他们现在兵戎相见了,打得天翻地覆。 是不是他注定要和每一个原本站在他这一边的人都撕破那层温情脉脉的假象,痛快淋漓地白刃相见呢。 最后也包括她。 那个总是畏畏缩缩地躲在一旁,用仰慕和期望的那种恶心的眼神无声地纠缠着他,令他不舒服,却又总是在关键时刻做出一些他意想不到的疯狂之举的女人! 他冷冷地扭曲了薄唇,吐出几个字。 “你很有心。” 假如现在他还拥有那柄上次在中庭时的权杖的话,现在他就可以干脆利落地把杖端顶在她的心口,夺去她的心魂,控制她的意志。 为什么上一次他没有这样做呢?他就应该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把杖端直接顶在她心口,这样以后他所遭受的、来自于她的一切愚蠢的、自作主张的举动和背叛,就都不会发生! 他把永恒之枪改握在左手里,右手张开。一道蓝绿色的光芒从他掌心发出,射向天际。几乎与此同时,他左手里的永恒之枪重重地在地上一顿。 诺恩海姆的那层幻境消失了。但先前的那座校园并没有重新出现。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黑夜里的高山上。山顶怪石嶙峋,丛生着矮矮的灌木。他一时间觉得这个地方极端眼熟,但还没有想起来这是哪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咚的一声响,随即他的后颈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攫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眼前响了起来。 “我以为你死了!” 他的心倏然紧紧跳动了一下,随即就是一阵僵冷,就像是有人一瞬间无情地把他的心脏向下整个按进了寒冷而飘着碎冰的水中,骨嘟嘟冒出一串气泡。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边无际的寒意,心脏像是一霎那间就冻住了,再也感觉不到它的跳动。 他的双眼轻轻眯了起来,脸上的所有表情一瞬间都一扫而空,像是戴上了一张空白而僵冷的面具。 很好。她真的把他惹火了。 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182、Chapter 178 作者有话要说: 4月12日: 存稿箱君曰: 双更准时奉上~~ 嗯所以接下来我们就进入语言杀的环节【大雾 ps. 1、感谢syhmily小天使每天定时定点的地雷投喂~~(づ ̄3 ̄)づq~ 2、非常感谢小天使诶嘿嘿为女主妹子画了一张人设想象图~~【撒花 嗯,我传微博上了,顺便拼了一下图,左边的是草图,右边的是完成品~~ 请原谅我的渣拼图技术糟蹋了这么好的作品【羞愧掩面 诶嘿嘿小天使发表时的原话是: 1p(右图)正式,但是我更爱2p(左图)那种颓废的感觉=。= 好久没这么爱过一个原创女主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一旦全副身心地投入对他的攻击中,出手居然是如此准确且凶狠。她使用幻境攻击――这一点和他的幻术有些相似之处――同样是肉体攻击和精神攻击并行的方式,但是他可没有想到过她的精神攻击能下手狠到这种地步,一出手就直攻对方的软肋――虽然这种狠辣,好像同样是脱胎自他的攻击模式。 仔细想想,她的一切――她的力量,她的攻击风格,她今日赖以傍身的一切能力――都是出自于他有意无意的教导、诱引和训练。 他们相识的时候,她只是一个阿斯嘉德最最微不足道的穷丫头,时至今日她甚至在神域都还没有一间和其他神o同样华美的卧室。可是他敏锐地发觉了她深藏的潜力,开启了她通往强大、重要和自信的大门,带领她经过无数心计、战斗和冒险,让她成为一个能力超越他人的重要人物――可是她就是这样回报他的?欺骗、隐瞒、背叛、攻击、逃离……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这个幻境甚至比他能够做出来的幻影还要真实得多。“托尔”揪住他后颈的那只手,一如当初在他记忆里的那般坚实有力,充满迫切的期望和难以形容的疑惑――他的弟弟竟然还活着?!他的弟弟为什么要隐瞒这一切?!他的弟弟都对中庭做了些什么?!他的弟弟是否还愿意毫无芥蒂地跟他一起回家?!……这一切的问题,都几乎要透过那只紧握他后颈的大手,透过他的肌肤和血肉,传进他的脑海和心底去。 可惜,他的弟弟那个时候拒绝聆听。 现在也是。 洛基无情地缩了缩眼眸,没有按照回忆里的剧本那样接续台词,而是径直冷漠地说道:“哦,得了吧,约露汀。” 他的话音消散在无星无月的黑暗夜空里。几秒钟之后,他看见一个身影在“托尔”身后的山坡上慢慢显现出来,谨慎地和他隔开了大约四五米远的距离。 他注意到她的左手并没有像他陷入这一个接一个的连环幻境之前那样,掌心向天摊开;这说明她也许收起了那个一开始就覆盖在他们两人身上,试图在那座中庭的校园里遮掩他们两人争斗的幻境。他一时间竟然感觉有点好笑,原来她的能力还是没有达到她想像中那么强悍的地步么?那么她一开始就白白耗费掉那么多力量和精神力,只是为了这一刻露馅的吗?还是她对自己太有信心? 他的绿眸缓缓在她身上滑过,将她从头至踵看了个清清楚楚,才嘲笑般地开口问道:“这就是你的新能力吗,约露汀?翻找对手的记忆,再一个个造出幻境往对手头上丢?” 他故意贬低她的幻境给人心理上造成的影响,不过她看上去也并不在意。 她伫立在山坡上的乱石和低矮的灌木间,黑夜给她的剪影镀上了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暗色。她穿着的色彩明亮的衣服在暗夜里仍然显眼,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她沉默的面容;听见了他的嘲讽,她也毫不动容,仅仅在原地微微动了一下,低声答道:“……我并没有翻找你记忆的能力。这个幻境,是你自己造出来的。” 他一怔,皱起眉头,“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是的。我施放的只是一个能够跟随对手的心境随时变换场景的幻境……假如说我还有什么能力,那也只是出现在自己施放的幻境里而已……我们是在你的记忆里,这没错;可是假如你不想起这一幕的话,我的幻境是没有用的。我并不能把你所有的回忆都用幻境重现出来,我还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 随着她的解释,他的眉头慢慢皱紧了。 ……是的,她所施放的其实是一个不那么复杂的幻境。是他自己,把它弄得复杂化了。 就像他们最初相识时,她所施放的那个幻境一样。那时,他询问她究竟是谁,她又有什么样的能力;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却以一个相同的、蛊惑人心的幻境回应。他在那个幻境里看到的,其实是他自己的内心里混乱而不安的缩影,但是他那时却误以为那是她所主宰的事物――混乱。 呵,多么可笑。他还曾经以为她是混乱之神呢。从那以后,他就不断地在自己的生命中发现一个又一个谎言,直到他再也无法负荷这些谎言的重量,打算亲手结束这一切,亲手创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机会――可是他失败了。 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呢,约露汀?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笑话。而你和其他人都一样,只不过是想看我的笑话。 他一把甩开面前的“托尔”搭在他后颈上的手,冷笑道:“你还想看到什么?还想借助你那些拙劣的小把戏,从我的记忆里看到什么?何必这么麻烦呢,要不要我告诉你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沉默了片刻,长睫轻轻上下眨了几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悲哀而平静的情绪。 “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打算窥探你的隐私,洛基。”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就好像他的愤怒和充斥在这个场景里的悲哀也感染了她一样。 “我们为什么要互相攻击呢?为什么不能坦白一点呢?”她终于移动了,从“托尔”身后的半山腰上小心翼翼地踩着乱石和灌木,一步步走到他们所站的这条狭窄的山道上,和他的距离更近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而已。 “我以前做过错事,或许还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对这一切我感到很抱歉……我曾经对你怀有不切实际的指望,这一点也是错误的,我想我必须为此道歉。但是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贡献出了除去自己生命之外的一切代价……现在我觉得我没有用了,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阿斯嘉德,我都已经是个毫无用处,也毫不重要的人了。可以因此容许我留在这里,拥有一些自己的生活吗?我不会对你产生威胁的,也不会对阿斯嘉德不利……我只是想过两年平静的生活而已……”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脸也慢慢垂下去,黑夜遮住了她脸上全部的表情。 他注视着她,片刻之后,哼笑了一声,显得十分不屑似的。 “哦,‘过两年平静的生活’?!然后呢?当你在中庭认识的所有人都老死以后,你还是这么年轻,还有好几千年要活,然后呢?”他轻蔑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说辞,态度显得十分和悦似的替她推论着接下去的生活,“就像当初奥丁所说的那样,你躲到别人都找不到的山上,躲个几年,然后再假装成一个小姑娘,试图重新混入人群,回归那个你想要的生活,再一遍一遍地重复这种过程几百次,直到有一天你终于度尽了身为神o的一生,老死在这里?” 她微微愕然地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就好像她并没有想到那么久以后的事,现在听他说起来,不由得有点惊愕一样。 不过,她早已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容易支配、容易哄骗的女孩子了。 她的脸上那抹惊愕的神情一闪而逝,重新慢慢平静下来。那双明亮得如同黑色水晶的眼眸毫不躲闪地直视着他。他听见她清琅的声音问道:“……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洛基?” 183、Chapter 179 作者有话要说: 4月13日: 存稿箱君曰: 所以本章有配乐君突袭【什么鬼 ps. 谢谢syhmily小天使的地雷! 配乐:alexandra burke的&perfect&。 嗯,歌词很赞于是把它们写在下面【咦 i was perfect for the circus ifdaredi'dit love makes you stupid i'd giveup, but i guesswas not enough 'causenever seemed satisfied i know i'm not perfect butthe endthe day, who is? he wanted someohat's perfect well, okay, but can you tellwho is? he set the bar just above the stars a rocket couldn't reach it but i still keptreaching he watchedtry at least a thousand times ifloved me, he'd stop me, but no i sawfuturehis eyes so wrong,wrong guess i was destined for moremy life 'causedidn't breakdown,madestrong 宾果。一记快速直球出手。直奔靶心。 他并没有立刻说话。回视着她那张愚蠢而无畏的脸孔,许久之后,他缓慢地微微笑了起来。 “……你没有听见吗?我刚才就说过了。”他好整以暇地回答道,“胆敢欺骗我的人,都必须接受惩罚。” “我刚才也说过了,你可以杀了我。”她的语气同样平静,但却是针锋相对似的说道。 他一顿,脸上的笑容似乎漾开了一些。没有接她的话,他却突然举步,慢慢地、试探似的一步一步接近她的面前,脸上笑如春风,甚至连他身上那袭盔甲以及手中那柄永恒之枪,也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褪色,慢慢又幻化成了他出现在中庭时所穿的那套凡人的服饰以及手杖。 不知道是她压根没有打算躲闪,还是他脸上那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迷惑了她;她居然也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目视着他逐渐接近自己的身影。直到他停在距离她面前两步之遥的地方。 “杀了你?……哦,不不不,约露汀,就这么杀了你,太浪费了――”他微微嘟起了嘴,就好像她刚才的提议多么荒谬可笑似的,他一边否定,还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了。”她敏捷地截口说道,竟然一口否定了自己长久以来奋斗着的目标。 “这种事,不是你自己能够决定得了的。”他仍然和气地微笑着,脾气好得异乎寻常。 “我以为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由我来决定。”她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然后她作了个深呼吸,明明白白地这样答道。 “我的价值,大概是抵不过你对我怀有的憎恨的。别勉强自己,洛基。” 他的眼中有一抹异乎寻常的明亮的光芒,像是爆起的火花那般,突然一闪。 ……然后下一秒钟,他的身体猛地纵前,瞬间就弭平了他们之间那两步的距离;他的右手如电光火石一般飞快伸出,紧紧扼住她修长漂亮的颈子,左手里由永恒之枪幻化而成的那柄手杖的杖尖也用力顶在她的咽喉上。 作出这一切残忍的突袭之时,他仍然在笑着。虚伪地笑着,他凑近了她因为咽喉被扼住而倏然变得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双唇。 “你刚刚说……我憎恨你?!”他语气无比温柔地问道,唇齿之间吐出的温热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 “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的吗?却仍然向我宣誓了你的效忠?……哦,现在想要反悔是一件决不能容许的事呢,天真的约露汀。” 他这样说着话的时候,薄唇似有若无地在她的双唇上轻轻掠过。他们从未这样接近过;虽然是命悬一线的时刻,她那被缺氧而弄得头昏脑涨的大脑里,仍然慢吞吞地滚过一个问题: 【――你,究竟是为什么要来这里,又究竟为什么一定要要求我的忠诚呢……?】 坦白地说,他只是单手扼住她的颈子,这点力气远远不能让她缺氧;但是现在她却仍然觉得难以呼吸,睁大了双眼却依旧视野一片模糊,难以看清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只能感觉得到他的薄唇似乎就悬在她的脸庞上方不足一寸之处,他微带一丝凉意的鼻息沉重地吹拂在她脸上,她好像几乎都能够听得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这令她的背脊上倏然窜过一阵寒颤。 而下一秒钟,她突然停止了挣扎,紧抓着他扼住自己颈子的那只手臂的双手也突然不再用力,只是虚虚地握住他的手臂。她用一种咽喉被扼的嘶哑声音,平静地说道:“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他突然感到一阵暴怒。暴怒得几乎无法控制。 他用一种压抑着愤怒,因而显得有些紧绷的声音反问道:“……你以为我不敢?!” 这个问题一出口,他们之间却瞬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她慢慢放下了握住他手臂的双手,呼吸从急促逐渐变得平缓。 她用一种似乎体会到了什么的奇怪语调,轻声说道:“……我猜你并不需要一个如此轻易就可以认输的手下,是不是?” “手下?!”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她对于自己的这个定义。 她突然短促地一笑,双手在身前飞快地合拢又展开,十指飞快地不知道做了几个什么小动作。但下一秒钟,一股狂猛的龙卷风突然席卷了他们两人的身体,几乎是立刻就将他们两人卷到了半空中! 他猝不及防,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狂风卷了起来之后,才意识到这阵怪风正是她发动的幻境带来的! 他很快掩去了自己一瞬间的错愕和恼怒,身体一旋,就从那个巨大的龙卷风的风旋里遁了出去,远远落在一旁的草坪上。 他的身姿依然挺拔,衣着和外表也绝不凌乱,看上去就好像完全没有被那个龙卷风所影响似的。但是他心里却明白,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发动旋风幻境,仅仅只是为了自救而已。她只是想从他的掌控里脱身;或许她还想让他看看自己的能力,看看她自从把自己钉死在黑暗精灵的方舟上之后,都有了一些什么长进。 而他不得不说,她确实很有了一些进步。令人印象深刻。 现在,她就站在距离他几米之外的草坪上,左手抚着自己的咽喉处,剧烈咳嗽了几声,借以平匀自己急促紊乱的呼吸。但是他注意到她的右手却始终是展开的,维持着一种掌心向上的奇怪姿态――那证明,即使在近乎绝境的时刻里,她仍然很好地分出一分心神掌控着自己所发动的某种幻境。且不说她发动的幻境拥有怎样的力量,只看现在这种和从前相比愈发强大的精神力和掌控力,就令人不得不说真是太迷人了。 他挺立在原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很好,约露汀。” 他慢慢地说道,声音柔滑,微有一丝嘶哑,像是缓缓攀缘过树梢枝叶的、蛰伏了整整一冬的毒蛇。 “你已经变得太好了……好到超出了我所允许的底限――看起来你跟托尔混在一起,果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值得期待的影响。那个有勇无谋的大个子――” 她的咳嗽停止了,左手纤长的五指却仍然抚在自己细腻修长的脖颈上;那种姿态里隐隐透出某种防备和自我保护的意味,就好像这么做就真的能够防止他下一秒再度对她施以突袭似的。 “托尔?”她低声重复他提到的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想这一次我并没有受到他的任何影响。我滞留在中庭,也与他无关,更不是想要仿效他什么。”她语气虽轻,却斩钉截铁似的说道。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出自于我自己的决定。我或者在你面前从来都只会做一些愚蠢的事情,可是我认为这一次留在中庭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 他突然轻声笑了起来。并且,愈笑愈是大声;最后,他笑着用左手轻叩了几下自己的前额,像是完全无可奈何,又像是觉得很荒谬可笑一般地说道:“……你还真是……勇敢啊。” 她微微一愕,脸上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 这种愚蠢的表情不知为何却没有触怒他,他笑着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总是有足够的勇气去做一些愚蠢得不得了的事情――” 听到这句评语,她的目光闪了闪,好像早已预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一般,她表情极为平静,只是静静地回视着他,停顿了片刻之后,低声说道:“……i'm sorry.” 184、Chapter 180 这句既能解读为道歉、又能解读为表示遗憾的双关句,听似谦恭,却似乎在一瞬间真正激怒了他。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你为了什么感到抱歉?”他冷笑了一声,语调尖锐地反问道。 他的声线还是如同她记忆中一般柔滑美好,仿若大提琴奏出的旋律;但是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丝紧绷,他问题的措辞也太凌厉尖锐,使得他刚才的那个问句听上去整个像是随时有可能破碎的上好瓷器,光滑的表面之下仿佛已经隐隐开始蜿蜒着龟裂的纹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地凝视着他的时候,胸臆间翻滚着细密如同针刺一般的疼痛以及海浪一般翻涌无休的叹息。 她深深地望着他,仿佛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他说;但一瞬间又觉得好像已经无话可说。 即使他对她说过再决绝的言语,即使她下过一千一万种坚定的决心,这一刻她也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体会到,在重新看到他的时刻里,她的心底仍然埋藏有一丝想要走向他面前,走到他身边去的渴望;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已经永远失去了那样的机会。 在那一线心脏抽痛所带来的失落和茫然里,玛勒基斯那张已经被烧毁了一半的、冷酷阴狠的脸,连同他毫不留情地吐露出的冰冷语句,又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神域并不值得你拼命去捍卫。他们会把你像一只空酒瓶一样丢弃,就如同他们当初丢弃你爱的那个男人一样……】 【问一问你自己,你愿为你的信仰,做出多大的牺牲?】 【……你的勇敢不会消除你的痛苦。】 她慢慢地答道:“我为了……自己从前那些愚蠢的选择,和愚蠢的勇敢而感到抱歉――” 洛基高高地挑起了眉,好像这么做就能够显示听到约露汀所说的话,他有多么惊讶似的。 “愚蠢的……勇敢?!”他显得有丝稀奇似的重复道,就好像觉得听到她这种类似于彻底反省自己过去所有举动的言辞,是一种多么荒谬的事似的。 “啊,是啊――勇敢。这提醒了我――你以前不是很勇猛的吗?不是即使听到多么难以接受的话也不愿意走开的吗?不是即使得知了……那么恶心难堪的真相,也仍然心怀不切实际的希望吗?……” 他嘲讽地说着,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你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识趣了?这可不像你啊,约露汀――” 她微微低垂了头,视线随之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他脚旁如茵的绿草上。 “……因为,我听到有人对我说……”她的声音低哑,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慢慢说道:“……你的勇敢不会消除你的痛苦。” 他猛地一抬头,漂亮而瘦削的面容绷得紧紧的,英俊的五官都微微扭曲了。 “你自以为了解痛苦的滋味吗?”他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一抹强烈的怒火,就好像她的话触怒了他隐藏最深的痛楚,令他掩饰许久的怒意一股脑地爆发出来了。 他步步迫近她的面前,咬着牙,双眼睁得大大的,冷冽的绿色眼瞳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佛下一瞬间他就会再度猛然伸出手来,毫不容情地捏断她细弱的颈子一样。 “痛苦和他比起来,简直像蜜一样甜――” 约露汀陡然一震,蓦地扬起头来盯着他。 “‘他’?!……他是谁?!” 这个简单至极的问题,却犹如陡然间从天上劈下一道惊雷,击中了洛基的神经一样。他倏然住了口,甚至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面色显得愈发苍白而阴沉了,两片薄唇闭得紧紧的,好像这样做就能够弥补他刚才在激愤中的一时失言似的。 ……但是实际上这是不足以弥补他的失言的。 约露汀的双眼倏然瞠大了许多,眸光明亮得近似于在燃烧一样;现在,反而是她往前迈了一步,迫近他高大修长的身躯和苍白阴冷的面容,脸上透出一股混杂着狐疑和决心追根究底的表情来。 ……洛基,在你心目中,是什么人,比痛苦还要恐怖一百倍,令你如此戒慎恐惧,甚至到了不慎在我面前失言的地步?! 这样的疑问化作火焰,在她的胸口熊熊燃烧着;可是,她知道她必须采取谨慎迂回的策略才可以。洛基是不会接受她步步进逼的追问的。他的高傲也决不允许他在任何人面前真正示弱。 约露汀闭了闭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强令自己跳得飞快而杂乱无章的心脏平静下来。 【痛苦和他比起来,简直像蜜一样甜。】 这一句不同于她以前从他那里所听到过的任何一句话。 从前,他说过真话,说过谎言,表达过嘲讽,表达过愤怒,表达过轻蔑,表达过憎恨……他曾经表达过那样多的意思,但惟独不曾表达过类似这句话里所透露出来的东西。 那是深藏的不确定,深藏的戒慎恐惧,混杂着身不由己般的愤怒和警戒,是她从来没有在洛基?奥丁森身上看到过的感觉。 他总是那么高傲,那么优雅,在每个恶意的笑容里都透出一丝淘气的倨傲与孩子气的天真,在每个表达友善的举动里都隐藏着一丝恰如其分的冷漠,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真心。 可是在刚刚的那一刻,即使是在那样混乱的情境和对白之下,她都能够在一瞬间听出他声音里异样的波动――可是,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人,能够真正地为难或者要挟到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呢?! 托尔不可能。神域的其他人也不可能。甚至连奥丁都不可能。阿斯嘉德现在已经在洛基的控制之下了;一切都正在平稳地运行着,除非奥丁突然从他的奥丁之眠里d醒过来――但是洛基既然有办法对付他一次,自然就有办法对付他第二次;奥丁固然曾经操纵过他们的命运,却不可能永远如此顺手。他给他们带来的痛苦虽然深刻,却是有限的,并不可能长久。 而在地球上呢?神盾局不可能。复仇者联盟的那些大英雄们就更不可能了。他们可是光明系的代表,痛苦从来不是他们的代名词。 ……不,提到地球上的事情,她好像还忘记了什么―― 纽约之战。 那是她与他之间分歧的开端,从那场大战开始,他们就各自奔向迥然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直至今日。 【想要利用那支借来的外星怪物大军来控制中庭,这……这是不现实的……我害怕你必须要为此付出过于残酷的代价……】 【它们不会总是单纯地忠诚于你……一旦它们改变了决定,后果就不堪设想……】 她的脸色慢慢地变白了。 记忆中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没来由地在脑海中浮起。这一段并不是谎言,这的确一直以来都是她心底深藏着的隐忧。 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大军……那些叫做齐塔瑞人的真正的冷血怪物――是谁给了他一支这样的大军?他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够换得这样的援助? 【哦不,你当然可以帮助他,阿斯嘉德的小姑娘。】 一道阴毒冰冷的声音骤然在她记忆里响起。那个无声无息就能够侵入她所建构的幻境,长相狰狞古怪,五官扭曲可怖的男人的脸孔,也伴随着这个记忆里的声音重新浮现在她大脑中。 【他重新出现了。】 【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幻境之神。】 约露汀猛地抬起头来。 “我还有一个问题。”她直视着洛基,目光清澈明亮,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 “你当初在中庭的时候……并没有让任何人来阿斯嘉德通知我你并没有死这个消息,是不是?” 185、Chapter 181 他微微震动了一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突然浮上一层惊愕而明了的神色。 他并没有回答她,可是当她看到他的眼睛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缺乏必要的沟通真的会害死人啊! 那个形容可怖的幻影不是他派来的。所以在斯图加特的街头,当他们巧遇的时候,他才表现得那么震惊,那么愤怒。 他或许以为她是从托尔那里得知的消息。 ……那么那个幻影,那个试图蛊惑她不顾一切地离开阿斯嘉德,投奔到他做坏事的阵营里的幻影,到底是谁派来的?!谁又事先就知道了关于他的一切,甚至连她这样无足轻重的存在都计算在内?! 这么一步步推想着,她的心脏不由得跳得愈来愈快。 这种即将碰触到最深层的秘密,窥见幕后掩藏最深的黑手,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感觉,实在有点糟糕。随着她的心脏愈跳愈快,她的耐性也仿佛随着那一下下激切的心跳而消失了。 “……你当初从哪里获得的那根可以支配人心的权杖?!还有那些外星大军,齐塔瑞人……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你又是如何获得他们的效力的?!” 尽管她问出问题的声音愈来愈高,他还是绷着脸,抿紧了薄薄的嘴唇,一言不发。 “……请回答我!”她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尖细得像一根紧绷的弦,仿佛马上就要断裂一样。 “你是否跟什么人做了代价巨大的交易?!他们要你为他们达成什么目标?占领地球吗?!你没有达成他们的要求,那么他们会怎么对你?!除了齐塔瑞人之外,他们是否还有残余的势力?!……”她的问题一个个抛到他面前去,就好像托尔拿着他那柄大锤一下下敲击着他已经十分脆弱的神经。可是她还不肯罢休,她甚至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将最后一个极其沉重的问题迎面丢在他脸上。 “……你会有危险吗?!告诉我!!”她大吼道。 他沉默地注视着她,许久之后,突然笑了一笑。 “即使你知道了全部的答案,又有什么用呢?”他轻描淡写地反问道,“你难道会因为这些答案而跟我妥协吗?” 她如遭电殛,一瞬间茫然地松开了抓住他的手。 是她已经没有资格知道这一切吗……还是他们之间,在丧失了一切回忆、信赖、希冀、利益之后,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现在想起来,她也觉得有点混乱且好笑――他是来责问她又一次的谎言,是来跟她针锋相对,白刃相见的吧?她应该平静而谦恭地阐明自己在地球上刚刚想通的道理,表示自己深刻的忏悔和歉意,让他明白她已经没有了纠缠着他,让他憎恶的可笑心思,是吗? 可是现在情形却又不知不觉地演变成了老一套的戏码――他沉默着,保持着他那种厌倦而冷淡,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她一边焦虑着作出种种智商不够用的推论,一边不识相地想从他这里获得更好的解答……这和从前那些令人尴尬的情形有什么不一样?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这种笨拙而僵硬的追问,只会给自己招致更多他的厌恶。而且听他最后一句反问的语气,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了现在的她是不可能轻易再回到神域去的;这也许对他们两人都好―― ……可是,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这样顽强的反问在她的心头茫然地升起来。她微微张着嘴,注视着面前的这个自己几乎盲目地仰慕了一辈子的人,就好像从未认真注视过这张让她刻骨铭心的脸庞似的。 她还记得,距离上一次他在她眼前露出这种脆弱、敏感、激动、类似神经质一样的表情,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就连她都快要忘记当时的情景。 不,她没有忘。只要轻轻的一转念就可以想起来,她并没有忘,也不可能忘。 上一次,他露出这种神情,年轻而英俊的脸上浮现了一层前所未有的阴郁,双眼睁得很大,似乎有隐隐的水光在眼眶里浮动。 他说: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了,你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真好。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回答得上来。但是到了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仍然在寻找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最标准的解决方法似乎是去找托尔。把她所怀疑的、所推断出的一切不祥的答案都告诉托尔,然后他们一起想办法。她相信托尔决不会坐视不管。 可是她要如何解释洛基死而复生的事情呢? 又或者说,托尔那边反倒是最容易安抚的一方。他大概宁可再被弟弟欺骗一次,也不愿意真的看到弟弟死去吧。 可是,当那个把当初的齐塔瑞大军借给洛基驱使的大坏蛋,再回来追究洛基未能完成他们的交易目标的责任,又该怎么办呢? 那个人会不会直接杀到阿斯嘉德去?又或者是在九界中的任一国度动手?假如他杀上阿斯嘉德,万一洛基假扮奥丁的秘密泄露出去,洛基将会怎么样?神域的那些人又会怎么对待他? 也许到时候压根不用那个大坏蛋动手,洛基就要―― 她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把那个不祥的推论硬生生忍了回去,不敢再往下想。 ……难道,洛基当初的假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逃避那个大坏蛋的追踪?他被关在神域的地牢里,原本应该是很安全的;可是黑暗精灵的入侵,证明了神域即使是地牢也不安全。只要洛基活着一天,那个大坏蛋就不会罢休。可是那个大坏蛋想从洛基这里得到什么?仅仅只是为了统治地球吗?假如当初洛基成功了的话,他就甘心让一个之前压根就不熟悉的代理人坐在统治地球的王座上就可以了吗? 不,不对。 地球在他们眼里也并没那么重要。除非……地球上有着他们想要的东西。 可是地球上能有什么好东西呢?物产?矿藏?能源?宝藏?…… 仿佛有一道电光划过她的脑海,劈破她脑中的一团混沌。她直跳了起来,喊道:“宇宙魔方!!” 多明显啊,她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地球上只有这样宝物听上去最珍贵,而且还入得了九界的其他人的眼――当初他们只有凭借宇宙魔方的力量才能回归神域,可见它蕴藏的能量巨大到不可限量。当他们回到阿斯嘉德之后,据说神王奥丁几乎是立刻就把宇宙魔方锁了起来妥善保管,就连他最得意的儿子托尔也碰不到;所以当托尔打算带简去黑暗世界的时候,才必须寻求洛基的帮助,因为托尔拿不到宇宙魔方,当然也就不能借助于它巨大的力量! 她一下抓住洛基的手臂,凑到他眼前去,瞪着他,急促地问道:“是不是宇宙魔方?!那个和你做交易的大坏蛋是不是想要宇宙魔方?!”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几乎是立即就轻轻地抖了一下。他没有立刻说话,但是那一瞬间的下意识反应已经证实了她的推论。 ……难道,是真的吗?那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难道时至今日依然能够成为埋藏得最深的危机吗? 她一时间竟然感到有些茫然,保持着一种愚蠢的呆愕表情,她就那么微张着嘴,愣愣地瞪着他苍白平静的脸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你中了头奖。”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带着一点嘲弄似的语气说道。“真难以置信。我原本以为你那愚蠢的小脑瓜只会感情用事呢。” 一股奇特的愚勇陡然在她脑海中蹿升起来,瞬间夺去了她清醒理智的态度。她怒气冲冲地盯着他,“现在也是!” 他一瞬间仿佛有点惊诧和不敢置信,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带着一点迷惑的表情,反问她道:“……你说什么?!” 186、Chapter 182 作者有话要说: 4月16日: 存稿箱君曰: 所以今天相同的配乐君再一次来突袭大家了【。 配乐:alexandra burke的&perfect&。 嗯,歌词还是那么赞【咦 他的反问钻进她的耳中,她仿佛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不自觉间都说了些什么;她茫然而呆愕地张了张嘴,却只能挤出几个互不相连的孤零零的音节来。 “我……我……那个……呃……” 他仿佛非常耐心地等着她恢复理智,把话说完。 可是她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话要说啊。 面前的这个人早已经向她明确地表示过决绝的态度。他甚至暗示过她,即使她死抱着与神后弗丽嘉的约定不放,他也不会因此对她假以辞色。他曾经说,他恨不得那些黑暗精灵统统都在痛苦中死去――而她再做多少事,也无法抹消自己身上那一半的黑暗精灵血统,不是吗? 更不要说在坠落中庭之后,她在伤愈以后并没有选择回归神域,这种举动看在他眼里,难道不算是又一次谎言的折射吗?所以即使她现在还希望能在什么地方帮得上他的忙,他也应该不会接受她的提议,不会理会她的好意吧? 她决意在中庭重新开始新生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不希望自己的存在,再给他带来任何麻烦、困扰、愤怒或者痛苦。这一切一切负面的感觉,假如肇因是她的话,那么她就自动消失,把这糟糕的源头主动掐断好了。 她沉默良久,最后决定说实话。 “我……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她轻声说道,声音里犹带着一丝震惊的余波和微微的伤感。 “你大概早就不需要我的任何力量了吧……归根结底,我曾经的过错也许是无法被宽恕的……” 她垂下了头,避开了与他直视。 “我很抱歉……我很想帮忙,可是我不……” “不知道你是否还需要我的帮忙”这后半句话被他突然响起的声音截断在她的咽喉里。 “……就这样吧。”他突如其来地说道,声音冰冷而僵硬。 她的双肩因为听到这句话而微微抖了一抖。但是她仍然低垂着头,好像突然丧失了抬起头来与他对望的勇气似的。 说完之后,他好像也突然间丧失了一切和她再说上几句话的兴趣,转过身去,似乎立刻就打算离开这里,离开面前这仍然令自己厌烦的一切似的。 察觉到了他转身的动作所带起来的衣襟的轻微响动,她的肩头又抖了一抖。可是她顽固地保持着低头不语的动作,就好像这么做就能把这场不在期待之中的重逢所带给自己的冲击力减到最低似的。 在他离去之前,他背对着她,似乎沉默了一瞬,然后竟然又出声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拿出勇气来去战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妙的嘲弄和怒火,她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一点迷惑。 “……什么?” 他停顿了片刻,居然很耐心地解答了她的疑问。 “你当初不是说……归根结底,你自己必须拿出勇气来去战斗,因为你想要赢得最后的胜利吗。” 他的声音里渐渐浮现了一抹嗤笑的意味。 “而现在,这就是你打算赢得最后胜利的方法?……在中庭伪装成那些蝼蚁之中的一员,然后躲起来,打算把你还活着的消息隐瞒得愈久愈好?” 她猛地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哦,我的天哪。 瞧瞧她听到了什么…… “你……你去问了那株槲寄生,我……我去和那些……那些恶棍战斗之前,曾经说了什么话?!”她感到一阵不可置信似的,不由得反问着他;因为这一切――这正发生在她眼前的一切对白,简直荒谬至极,也疯狂至极――是在她曾经最疯狂最绝望的梦里,也不敢想像的场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洛基? 这个问句被她含在唇齿之间,反复斟酌了无数遍,却始终不敢真的问出口。 他沉默了一霎。 “……我只是讨厌听到更多的谎言。尤其是来自于你的。” 他蓦地转过身来盯着她,声音又恢复了先前那种极端的冷静,简直平静冷漠得不像是那个刚刚还在高声质问她的人了。 “即使是小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你都并没有拼尽全力。” 他继续用一种冷漠而客观的语气,平铺直叙一般地说着。 “这样的你,还能够怎么奢望去获得最后的胜利呢。” “想想看,你那些可笑的小野心,也许正是你这个人让人感到有趣的地方。” “哦,约露汀,你还想要如何去获得那所谓的最后的胜利呢,我倒是有一点期待想要看看了――” “……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怎么样才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她突如其来地打断了他含笑的嘲讽。 这句话大概完全不在洛基的预期之中;他漂亮的绿眼睛眨了几下,才带着一点夸张的惊讶表情,微微侧过头来,好像希望把她下面的回答听得更清楚一些似的。 “……你说什么?” 约露汀抬起眼帘,重新露出了先前那种有丝无知而无畏的小兽一般表情,勇敢地迎视着他深不见底的双眼。 “我根本不知道,我怎样做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她的声音清朗b琮,像是潺潺流动、清澈见底的山间小溪一样。 “我在中庭拼命地想啊想……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可能性,几乎要想破了头……可是我最终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来,能够让我获得最后的胜利。” 虽然好像是在陈述着自己的失败,但是她的脸上却浮现一丝温和的笑容,有种恰如其分的自嘲和平静,看上去就像一个能够坦然面对自己失败的现实的好孩子一样。 可是这副平和乖巧、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得不得了的模样,却似乎没来由地激怒了他一般;他握着永恒之枪所化成的那根文明杖的右手,蓦地攥紧了文明杖的杖头,苍白的手背上微微透出青色的血管痕迹。 “关于我所带给你的一切糟糕记忆,我都感到深切的歉意……但是我不知道我怎么做才能够弥补这一切,更不知道我现在开始弥补是不是已经晚了……” 在刚才一瞬的怯懦沉默表现之后,她仿佛重新被什么事情鼓舞出了某种愚蠢的勇气似的;现在她又开始滔滔不绝了,就好像刚才那个嘴巴紧闭得像蚌壳一样,在该说话的时候却保持着愚蠢的沉默的女人不曾存在过一样! “……是已经晚了。”他含着一种嘲讽般的笑意,轻飘飘地打断她那些愚蠢的言辞。 “真不应该来跟你多费这些口舌的。”他继续嗤笑般地说道,微微昂起下颌,傲慢地瞥了她一眼。 “现在请容我失陪,我必须去统治阿斯嘉德,还要操心那些未来有可能来袭的坏家伙们――” 【现在请容我失陪,我必须去摧毁约顿海姆,还有那些从来都不重视我,从未忠诚对待我的家伙们――】 一瞬间,雷同的对白猛然从她埋藏得最深的记忆里闪电般窜了出来,如同一道惊雷那般,瞬间将她劈得四分五裂。 这是……和他那一次打算去彩虹桥头消灭约顿海姆,和托尔拼命,却最终坠落深渊之前的言语何其相似的对白! “……洛基!” 这个名字一瞬间就挣脱了她心中所有的顾虑、不安和束缚,从她的胸臆间迸出;她放声大喊,可是他的脚步一点都没有因此而停顿。 “不!洛基――”她忍不住往前跑了几步,却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如同一滴墨汁在清水中溶解一般,倏忽间就消融在今天纽约灿烂的阳光里。 187、Chapter 183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觉得今天晴朗的天气、澄澈的天空,和煦的微风,以及此刻自己身处的大学校园里的绿树红花等等一切美好的事物好像全部都消失了;她仿佛站在阴暗深邃,不见天日的幽谷之中,浓黑的天幕下刮着凄冷凌厉的寒风,地面上的沙砾仿佛下一秒钟就会被风势裹挟着,啪啪打在她的脸上。 ……这是黑暗世界,是瓦特阿尔海姆,是他们险些死别的地方吗? “……谁是洛基?”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了起来。那种仍然置身于冷厉黑暗的瓦特阿尔海姆的错觉瞬间就消逝了。约露汀愕然地转过头去,看见不远处的草坪上,一个金发蓝眼,相貌英俊,只穿着简单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却显得身材愈发高大健美的青年站在那里。 约露汀有一瞬的恍惚。然后她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一定是因为乍然得知洛基一直以来所掩藏着的某些真相而太过震惊,因而忘记了控制自己发出的幻境,导致幻境消失,现在这个青年才能看到真实的自己,并且听到她所说的话。不过在这种时候,她压根无心去弥补自己不知不觉间的纰漏,勉强笑了一下,并不回答那个青年的问题,而是问道:“……亨利?你怎么来这里了?” 那个名叫亨利的青年好像十分在意她刚才失言喊出的名字一般,但还是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我听说你有个老朋友来拜访你,所以就过来看一看……”他语调闪闪烁烁地说道,湛蓝的眼眸在约露汀四周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什么人,脸上浮起了一丝疑问。 “……你那个朋友,呃……这么快就走了?” 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恍惚,像是还沉浸在方才的某个情景里难以摆脱;但是在他心头那丝不安和疑虑的小火苗升腾起来之前,她看起来已经飞快地摆脱了那种回溯往事给自己带来的恍惚和空寂感,很快地冲着他客套似的笑了笑。 “不……他并不是我的朋友。” 这个答案大大超乎他的预期,他年轻俊朗的脸上一瞬间就掠过一丝阴影,“前男友”这个要命的字眼几乎是立即就涌到了他嘴边,不过好在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很艰难地把那个字眼又咽了回去,静等着她的发言。 谁知道她并不继续解释下去――这也是正常的,她并没有义务要向某个追求者解释每一位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士的来历,是不是?――而是转而简洁地说道:“抱歉,我今天突然有事――我现在必须要去拜访一位朋友。害你刚刚等了这么久,我很抱歉。” 亨利一瞬间有点噎住,不知说什么好。这个姑娘总是过分地客气,不管是对待他还是其他人都是如此。他从未见过她情绪失控或者大声说话的时候,她似乎总是平静温和地微笑着,目光如同深潭一般波澜不兴,深不见底。 正是她身上这种与年龄不符的谜一般的气质,与她出色的外貌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种奇妙的魅力,让他非同一般地动心,想要获得她的青睐。但是他并不是傻瓜,他也能感觉得到,尽管他再接近她,她对他说话再多,再和颜悦色,他也无法真正碰触到她的内心。 乖巧也好,勤奋也好,沉静也好,柔和也好,统统都只是她那层最坚硬的外壳上刷着的漂亮的保护色,构成了“米斯缇”这个人给外界的美好印象,却远非这个姑娘真正的自我。 而刚刚――在校园里遍寻她而不获,却突然听见她放声大叫着那个名字的时刻,他才仿佛有一点能够真正触及到她坚硬冰冷的外壳包裹下的内心。仅仅只是呼唤着一个只有两个音节的名字而已,他却能够从中听出她的那么多种情绪,紧张,担忧,不安,恐慌,茫然,痛心―― “……那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吧。”他脸色黯然,低声说道。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一瞬间对这个话题感到十分意外,所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似的。 “什么?” “那个你刚才大声呼唤着的名字。”他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抬起头来,蓝眼珠里盛满了悲哀和了然的神色,紧盯着她的脸。 “既然他来找你,说明他也喜欢你,你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决心将最后的话说得漂亮点,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十足的绅士和硬汉一样,来个姿态高雅的退场。 谁知道听了他的漂亮话,她先是一愣,脸上随即就显出那么一股深刻的感伤和黯然来,轻轻摇了摇头,自嘲似的笑了一笑。 “你真的误会了……”她低声答道,“我以前确实喜欢过那个人。不过,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很清楚这一点……” “你们,很久没有见面了吧?”他生硬地打断她,觉得硬汉和绅士这种人实在是太不好当了。 “我刚才听梅跟我说了,她说这一年来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你也从没有提到过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刚刚突然出现的时候,却显得和你很熟悉似的,”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迄今为止绅士风度居然维持得还不错,真应该给自己这意外出色的表现点三十二个赞。 “既然你们很久没有见面,他今天还特意跑来找你,不就说明他其实也很喜欢你么。否则的话,见不见面又有什么要紧?……呃,男人啊,可不像你们女人,靠着那点所谓的思念就能够忍耐下去。”他板起了脸,试图作出严肃的样子来,一副说教的口气――不这样的话,他担心自己的漂亮话马上就要说不下去――就算已经从艾梅那里知道了那个来找米斯缇的男人简直像是男神一般的存在,自己是绝对比不上的,可是胸口那股不服气和不甘心的闷塞感却不会因此而减轻多少。 咳……真想亲眼看看那个连面都没露过一次的男人,到底男神到什么程度,才能这么轻易地击败他!他好歹也是从五岁时就开始早恋,一路成长到现在想要约会个妞儿并不费力的社区一枝花好吗! 她的双眼愈睁愈大,显然是完全没有想到这次见面会被他解读成这样;那双漂亮得如同黑水晶一般的眼眸里的光芒也忽隐忽现,愈发令人难以捉摸。 “……他来找我,是因为别的事情。”她沉默了片刻之后,果然说出了这种否认一般的话。 “我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亨利。”她的视线毫不闪躲地停留在他的脸上,目光坦荡明澈。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都要相信她的话了;但是随即脑海里就闪现出艾梅转述的那个男人的登场词。 【哦,你不会想要那样吧?你想要抛弃我吗?】 ……妈蛋听听这措辞,那个家伙一定是个情场老手!要对付起像米斯缇这样的好姑娘来一定毫不费力!这种家伙他见得多了,说起动听的话来活像个好莱坞老电影里的情圣男主角,心里完全明白自己所有的优势,并懂得将其发扬到极致;表情真诚到了百分之三百,但嘴里说出来的再甜蜜动人也是包裹着糖霜的毒/药,会骗得他们面前的傻姑娘心甘情愿跟着他们去跳悬崖啊啊啊啊―― 有那么短短的一刻,他十分想说,假如那种华丽深情的言辞都是谎言的话,那么那个男人就是个坏家伙;像她这样的好姑娘,顶好是赶快离他远远的。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种事情,不需要他来提醒她,她也是明白的。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个聪明的姑娘呢。 “……或许,像你这样纯粹的好意,我今后也不可能从别人那里领受到多少吧。”她继续说道,眼里绽放出一种勇敢坦率的光芒来,让他有点吃惊。有一刻,他受伤的自尊似乎没那么疼痛了;又好像忽然间有点明白,这个姑娘正在注视的、想要奔往的方向,和自己从来都不相同。 “但是我不得不辜负你这样的好意,为此我感到非常抱歉……”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望着他的眼神仿佛一股暖流,冲刷着他的心脏,却终将从他身旁流过,奔往更遥远的地方。 “……因为我还有任务未完成。我必须拿出自己的勇气去战斗。”她慢慢地说着,眼睛眨了几眨,目光逐渐又变得坚定起来,像是一往无前的勇士,要踏上最艰难、最疼痛、最不可预测,铺满玫瑰与荆棘的前路。 “因为归根结底,我仍然想要,赢得最后的胜利。” 188、Chapter 184 今天的阿斯嘉德,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温暖的气候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却仍然像无处不在的暖流一般四处蔓延,将每个人都暖洋洋地包裹在其中。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懒洋洋地斜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橘红的霞霭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一种温暖绮丽的颜色。 仙宫的正殿大门,原本已在日落时分关闭。但不知为何,此刻却又突然轧轧地打开了――在黄昏时分才来觐见神王的人,原本就不多见。而这一次,更是几乎令整个神域都为之侧目。 不过神王显然无意于满足大家快要爆棚的好奇心和堆积成山的问题。他在下令允许对方觐见之后,很快又下令关闭殿门――这也没错,神王显然也想在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里,好好质询一下今天前来觐见的人。 当那两扇大门沉重地关闭之后,王座之上的奥丁缓缓站起来。然后,两道光芒顺着他身体两侧的曲线从上蜿蜒而下,他一瞬间又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 “再看到你,海姆达尔一定很吃惊吧?” 出乎意料地,他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居然问了这么一件听上去无关紧要的事情。 约露汀眨了眨眼睛,想到当她从传送门里一步跨进彩虹桥头的时候,彩虹桥的守门人那永恒冷酷毫无表情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些微的扭曲和僵硬,默了几秒钟才说“欢迎回到阿斯嘉德”,她就有一点想笑,又有那么一点点感慨。 ……明明托尔应该已经通知过他,她还活着的消息嘛。而且她在逗留中庭的期间,也很少再使用幻境来掩饰过自己的身形。假如他仍然因为没有托尔的提示就不知道她仍然活着这个秘密而感到心塞的话,她也只能摊开手,无可奈何地在心里说一句“都是黑暗精灵那一线顽固血统的错”了――再说,现在他只不过是亲眼再见到她以活人的形象出现而已嘛。 怎么从前她不知道彩虹桥的守卫还有这么耿直得近乎呆萌的一面呢。 她轻声答道:“我猜应该是这样吧。” 其实吃惊的何止海姆达尔一个人。一路上走来,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拿一种又惊又喜、又像是活见鬼了一样的眼神和表情盯着她看。 她顿了顿,又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我在阿斯嘉德就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像今天一样这么受欢迎过。” 洛基默了片刻,唇角浮起一个嘲讽似的浅浅笑意。 “哦,当然。你的英勇行为已经赢得了那些人的赞赏――可真不容易,是不是?” 约露汀轻轻一挑眉,自我解嘲似的摊开手反问道:“您是说,我英勇的自杀行为?” 自从她选择了用最惨烈的方式与黑暗精灵和那艘“方舟”同归于尽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她公开承认自己当时的动机是“自杀”。 这种坦白令洛基的眉心微微一跳。 “那么显然你现在能够正视自己当初的愚蠢了。”他停顿了一秒钟,这样模棱两可地说道。 这句话仿佛令约露汀显得有点惊讶似的,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像将那句话在自己心底绕了一圈去品味,但是她很快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脸色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与平静。 “是的,吾王。” 这个称呼从她嘴里刚一说出来,他的身躯就很明显地微微一震,好像非常吃惊似的。 她以前从未这么恭顺地这样称呼过他。甚至当他在中庭找到了还活着的她的时候,即使她又一次欺瞒了他,理应感到歉疚、心虚或者恐惧,她也没有对他使用过这种尊称。 一个问题瞬间浮上他的心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那双明澈的黑色水晶一样的眼睛毫不畏怯、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即使需要仰起脸来才能看到站在台阶顶端的他的脸,她也这样一直昂着头迎视着他的视线,像一头无畏无惧的小兽那样。 这个眼神突然让他决定不能再继续这种无意义的寒暄。既然她已经放弃中庭的生活回到了神域,那么想必她短时间内就不会急于再回去了――下一次她要去中庭,没有了这种死而复生的意外让她合理脱身的话,就必须取得他的许可。 既然他们未来要在神域继续共处很长一段时间,而鉴于她上次离去之前他们的对话很是不愉快,他认为他们有必要事先把一些事情厘清才可以。既然黑暗精灵已经被她本人的英勇举动消灭了,那么她即使作为一个有着黑暗精灵的肮脏血统的混血儿,也理应可以得到他的特赦。 “我记得在你离去之前,我们似乎曾经有过一段未完成的谈话。”他单刀直入地说。 她一瞬间似乎显得有点诧异,眼神闪了闪,才应道:“哦……我还以为那段谈话已经完成了呢。” 这种愚蠢的回答方式才像她一贯的风格。他不知为何微微放下心来,直接忽视了她的说法,继续说道:“出于对母亲的尊重,我……同样也必须尊重她所作出的一切选择――虽然她有的时候……也许并不是那么明智,她的选择看上去也并不是……” “我们何不有话直说呢,吾王?”她突然出声,有点无礼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微微一挑眉,显得很惊讶似的。话语被打断显然引起了他的一阵薄怒,但是他还是修养很好地冲着她微微一摊手,示意她继续。 “根据我愚蠢的一点浅见,我认为那天我们的谈话确实已经结束了。您已经通过那一番谈话向我坦率表达了您真实的想法,我现在认为您当时说得很对。在中庭的这些日子,我有时候也曾经回想起那一番谈话,以及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在死过一遍之后,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的盲目和冲动确实是不可取的。” 她说得十分流畅,似乎这一番话已经在她心头酝酿了很久,现在只不过是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把它全盘说出来而已。 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动了动,突然往前走了几步,拾级而下,缓缓走到她面前站定。他的眼神自始至终落在她的脸上,就仿佛想从她的神情变化里判断出一些什么事情似的。但是最后,他只是简单地说道:“……继续。” 约露汀深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要叙述的事实令人好尴尬,可是她不能不说。 她不想再去猜测他深沉的心思,在比拼智力这一方面,她再努力多久也不够。 她现在唯一可取的,就是坦率了。对于一个愚蠢的人来说,坦率才是她的攻击利器。虽然有可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有那么一丁点机会能够从他头上赚回来二百?这也就够了。 “我承认我确实曾经不自量力地爱慕过您,吾王。”她坦率地说道。 她看见他的脸上那一瞬间闪过一丝极浅的笑意,仿佛因此而得意似的。他注视着她的眼神似乎在说:瞧,为什么要做无谓的挣扎呢,约露汀?你的心从前掌握在我手里,现在还是;并且将来也一直会是―― 她对他的笑容视而不见,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彩虹桥也没有断……”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他仿佛不相信似的微微一拧头,满脸怀疑地追问道:“你是说……那是我和托尔在彩虹桥上决战之前?!” 她唇角微微上挑,就仿佛终于摆了他一道,让她感到很愉快似的。 “是的,吾王。”她轻声答道。“在您去往中庭之前。” 189、Chapter 185 他的脸上骤然掠过一抹不敢置信的愤怒,漂亮的五官扭曲起来,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啊,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是堂堂正正的阿斯嘉德的王子,没有人会――” “跟您是不是阿斯嘉德的王子无关。”她平静但坚定地打断了他。 “那时候的那个人,曾经真正用善心对待过我。不管他当时出于什么动机,但是有一点我不能否认:整个神域,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她摇了摇头,垂下视线,自嘲似的一笑。 “我很遗憾,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十分抱歉因为自己的盲目而没能及时意识到这一点……假如此后的我因为愚蠢地想要找回他而做错过什么事情,甚至让您觉得我的罪过不可饶恕,我都感到真切的遗憾。” 她重新抬起眼来,静静地望着他。 “吾王,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他脸上微微一怔,原先那些和现在的他相比,显得略微外露的表情突然全部都消失了。他的脸上似乎瞬间就戴上了一副空白的面具,衬着他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和碧绿的瞳眸,似乎令人有丝惊心。 尽管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看到这样的神情,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心底咯噔一声,仿佛有一块什么东西从她的心上崩落了下去,直直坠入深不见底的渊薮,消失了踪影。 “你恨我?”他突兀地问道,脸上毫无表情。 她愣了一下,几乎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恨他呢。只是因为她对他长期以来可耻的仰慕没有收到他同等的回应吗。这也太扯了。人原本就没有义务去回应这种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就是光明率直系的托尔,不也从未回应过希芙对他的暗恋吗。而希芙仍然自始至终一如既往地站在托尔这一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如既往地帮助托尔,甚至帮助托尔的女朋友简……难道她还不如希芙吗。 但这些事都只在她舌尖打了一个转,便已消了音。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简单地说道:“我永不可能恨你。你曾经对我有过恩惠……” “恩惠?!就是那些恶作剧吗?”他嘲弄地望着她,语气冰冷。“所以你就要一直报恩报个几千年?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种好运?从以前开始,我所有的朋友――或者我曾以为的朋友――都毫不留情地和我分道扬镳,甚至威胁要杀了我……” “所以他们并不是你真正的朋友。失去这种朋友也就无须在意。”她很快接口,目光清澈地注视着他。 “哦?”他讥诮地勾起唇角,脸上却毫无一丝笑意。“那么你觉得我失去怎样的朋友才应该在意一些?……你吗?” 她一瞬间看上去似乎有点惊讶,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慢慢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假如您指的是我,那就更无须在意了。我猜,你心目中从未真正把我当作你的朋友,是吗?” 他似乎有点吃惊,眼眸中似乎有一道光芒一闪而过。但那种目光只是闪烁了几下就归为沉寂,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那么沉默而笔直地站在那里,身姿修长高贵,的的确确带着一股王者的气度。 她等待着他回答是与不是,却等来了一阵奇异的沉默。她起初有点微微的惊讶,但那点惊讶渐渐地就变成了一阵微微带着点黯然的感慨。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终于可以站在他的面前,坦率而平静地说出这些从前在她的心头滚过无数回,却从来不敢真正问出口的话了。只是,她所获得的答案还是一样。 不管他是落魄的王子、神域的弃儿、凶残的反派,还是如今的王者,他都需要一个能力强大、又能够对他忠心耿耿的打手。而她,就是这样一个打手。 她以前从未想过他在地球时做反派的那一段,事到如今还有隐患没有清除。她不知道他到底和哪方势力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也不知道那方势力到底强大到了什么地步;但是能够驱使那么巨大的一支齐塔瑞大军,这种手笔,放眼九界,就不是什么人都能使得出来的。约顿海姆的霜巨人,瓦特阿尔海姆的黑暗精灵,仅仅只是比人数,都要输给当年那支齐塔瑞大军。而那还不是那支黑暗恐怖势力的全部底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几经权衡,才咬牙放弃在中庭已经过得很习惯了的平静生活,重回阿斯嘉德。 她对自己的这个神o的身份并不看重,反而很怀念在中庭做个普通人的日子。虽然奥丁加诸在她记忆上的封印还未完全褪去,但是他当初也曾经告诉过她,他发现她的时候,她正躲在一旁,一次一次地试图伪装自己和中庭人的不同之处,想要重新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即使她的母亲――一个真正的中庭人――早已死去。 那么这就证明她当初是很渴望做个普通的中庭人的了。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与神盾局合作之后,她顺利地拿到了足以通行全世界的合法身份,一边读书,一边在那个嘴炮大王钢铁侠的斯塔克企业里兼职――而他确实也说到做到,直到她离开地球的那一天,她都没能拿到全数的工资;他真的每个月只给她发一半的工资,说另一半要替洛基赔偿他给斯塔克大厦造成的损失! 她甚至还申请到了学校的奖学金,交了几个很好的朋友,有时候替神盾局出马做做对她来说只是小case的任务,经常去简的家里串串门,和同样滞留在中庭的托尔来上一番阿斯嘉德同乡会联谊…… 这种美好而平静的日子,是她从来都不敢想的。而她真的得到之后,就会格外珍惜。 可惜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很久,就被他打断了。 她起初不想屈服于他的命令或威压,也不想屈从于他的诱引,她渴望的生活近在眼前,只要她闭上眼睛对他说不,这一切就会仍旧在她手心里紧紧握住,不会消失。 可是她发现了他的隐忧。那不知道来自于何方的可怖势力,还没有掀开他们的全部底牌,还打算对他穷追不舍到底。而他和从前一样发挥着他自己那种孤家寡人体质,在阿斯嘉德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假如他的真面目被揭穿,还能有多少人愿意和他并肩作战呢?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然后她就立即回到中庭,回归那种她一度十分渴望的普通人的生活,再也不回阿斯嘉德。 她这样地对自己说着,反复说着,黑夜白天,想要说服自己,想要压下去自己心底最后一丝不甘。 她告诉自己,假如那丝不甘是可以被压倒的,那么她就回去。假如她已经很尽力了,还是不能够让自己无视从前那些脑残粉的岁月里做过的连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的事情,那么她就留在中庭,继续生活。 ……所以最后,她就站在这里了。阿斯嘉德如今真正的王就站在她面前,但即使他高踞在那个王座之上,掌握着神域乃至九界的一切,他仍然是孤家寡人。 她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 他从不需要她的同情。而她现在也并不同情他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万事自有因果。正如同现在的她几乎山穷水尽一样。他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见鬼的友谊,更不要说更深的感情;弄得到了现在,她连一个为他而战的理由都没有了。 ……不,也许还有一个。 承诺。 神后弗丽嘉留给她的承诺。 190、Chapter 186 而且,因为弗丽嘉已经去世,她再也没有机会向立誓的另外一方,当面请求她收回她们之间的这个约定了。 活该你要遵守到死啊,愚蠢的约露汀! 这一刻,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愚蠢地问一问他,孤独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全心相信和倚靠的滋味,真的无所谓吗。 他真的就能一直这么下去吗。遇见了必须去摆平的事情,临时使用他的智慧、手腕和利益,去招募别有用心的手下,去结成临时脆弱的盟友,度过了眼前的难关,然后就一切崩溃破碎,他又回到独自一人的原点。 ……一个人是不可能终其一生都孤独地生长着的。那种孤独,可以衍生出愤怒和绝望,最后会化为刻骨的利刃,将整个世界划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她注视着他,突然问道:“假如没有……没有那个想要宇宙魔方的坏家伙所带来的威胁,你……你还会去中庭找我吗?” 她的话音未落,就看到他挑高了眉,眼中出现了嘲笑的表情。他仿佛不敢相信她会直接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一样,甚至上身微微前倾,凑近了她的脸,做作地扫视了一番,才慢慢地重新站直了身子,说道:“那些蝼蚁们给你治伤的同时,难道没给你治一治你愚蠢的头脑吗?” ……他果然不想回答她这个尖锐的问题。 她在心底暗自哂笑了一下,忍不住盯着他,开玩笑似的说道:“吾王,您想让人替您卖命,总得有个什么好理由笼络一下人心呀?” 那句笑谑里带着清晰的一抹自我解嘲的意味,因而听上去并不让人觉得有多么冒犯;但他却仍然微微皱起了眉,好像一瞬间有千百句嘲讽的言辞已经涌到了他唇边。不过下一秒钟他又竭力忍住这种无疑会将这次觐见的场面搞得更僵的反应,停顿了片刻,语气有点僵硬地说道: “……你不是还想……获得最后的胜利吗。” 她的脸上,起初仍然保持着那层带着一丝温和的自嘲似的薄薄笑意;但是几秒钟之后,那种笑意慢慢凝固了。她的双眼睁大,张了张嘴,一瞬间似乎想要作出非常惊讶的表情;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么做是不明智的,于是她极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视线也从他脸上转开了,望着大殿的某个角落。 “……很遗憾……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这种机会。”她最后低声回答道,神情看起来很是奇怪,好像一下似乎想要微笑,一下又觉得没来由地一阵悲哀――他不由得想,原来她就这一点而言真是毫无长进,在他面前,她永远不知道应该如何掩饰自己的表情里所传递出来的信息。 好比现在,那种奇怪的表情似乎也微妙地影响了他,让他这一秒钟似乎觉得可以不再追究她躲藏在中庭的过错,但是下一秒钟又毫无理由地觉得有点恼火,好像自己不应该允许这个胆敢欺瞒阿斯嘉德之王的愚蠢的妞儿回归神域才对――就这样轻轻放过她,本身就是一种对于阿斯嘉德之王尊严的蔑视和慢待! 他恼怒地皱起了眉,冷冷地说道:“你可以退下了。我允许你先行休息十天,再来这里领取你应负责的任务。” 听到这么公事公办的话,她却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胸口,不可置信地问道:“……我?!以幻境之神的身份,你还有任务交给我做?!” 啊,对。他轻蔑地撇了撇唇,冷笑了起来。 这大概是阿斯嘉德之王破天荒第一次公开任命这个在神域默默无闻地度过了数百年的、能力不明地位低微的幻境女神去做某项工作吧。看在那些不明真相的阿斯嘉德人眼中,只怕除了惊讶之外,还会认为这是这个傻瓜以生命换来的一个机会呢。 他微妙地笑了一笑,语气里意味不明。 “是啊。……你可以恢复你的本来面目了,看起来现在需要担心穿帮的人只剩下我了。” 果然,她脸上的五官一瞬间就拧了起来,像是吃到了酸涩的果子一样,脸几乎都要皱在一起了。 “不,那是多余的担心……你的幻术是整个九界最出色的,我一点也不怀疑这一点……” 很奇怪地,听见她称赞的话,他却慢慢地昂起了下颌,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某种脆弱的傲慢神情,就好像那种表情像是一层薄瓷制成的面具,随时都有可能崩裂,但是他却必须在此时此刻将其牢牢地戴在脸上似的。 “是吗?”他甚至露出一个和表情完全不相符的、随和的笑容来,失笑地问道,“……我还以为你要说‘假如能够让你活着,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拥有强大的能力,它们也可以完全为你所用’或者‘我会拥戴你的’,诸如这一类的话呢。” 【假如能够让你活着……其它什么都不重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或令你不开心,即使我拥有再强大的能力,它们也可以完全为你所用……】 【……我会拥戴你的。】 这几句话听上去十分熟悉,让她甚至有一秒钟的出神。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之前那种温顺的表情和平静的态度,应道:“是的,吾王。既然您这么希望的话……我当然可以把这些话再重复一遍。――毋庸置疑,我当然会拥戴您的。而且您决定交给我一些任务,不正是因为您认为我的能力能够完全为您所用吗?” 这种顺服的态度却似乎立即激怒了阿斯嘉德之王。他的右手握紧了那柄金闪闪的永恒之枪,慢慢地挺直了背脊,立于阶梯顶端的王座之前,微微昂起下颌,居高临下地俯望着她,终年苍白的面容上,那双绿色的眼眸明亮得慑人。 “……是吗。” 他似乎停顿了很久,才慢吞吞地吐出这个短句来。 “你现在可以退下了。” 他俊美苍白的脸上露出那样一种疲惫而厌倦的表情来,轻声吩咐着她;就仿佛和她这番短暂的交谈让他感到很不愉快,却无法直率地表达出他的不满一样。这种表情一瞬间在她脑海里微妙地和从前某个时刻的记忆重合了,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你坐在向南的露台上,我在黑暗的房间里为你唱歌。暮色苍茫,从窗栊飘进湿润的绿叶的清香,预告雷雨将至的狂风在椰林中咆哮。】 那个时候,她就站在这座华美恢弘的神殿门外,同样时值落日时分。 那个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呢? 【我们这一次也会于黑暗中取得最后的胜利,是吧?】 有那么短暂的一霎,她几乎想要把这句当时未曾出口的话大声地说出来。但是她随即竭力忍住这种冲动,回过头去,右手朝着殿门轻轻一扬。 沉重的大门重新轧轧地缓慢开启,一线初降的夜色从逐渐扩大的门缝中投射进大殿里。当两扇殿门完全开启之时,殿外那片暗沉的夜幕合着神域的点点灯火,几乎像是一幅静谧的风景画那般,缓缓浮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约露汀微微惊讶似的“啊”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道:“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啊……” 在她身前的王座上,已经重新幻化为衰老神王的洛基似乎听到了这句话,微微敛下的眼中冷光一闪。 【掌灯时分,我将离去。当你倾听着夜间的天籁,那时也许你能听到我的歌声,虽然我已不再唱歌。】 那本仍然摊开在她住处桌上的诗集里,这样地写着。 191、Chapter 187 但是神王什么都没说,那位历经九死一生却终于平安归来的幻境之神同样也什么都没说。 他仅仅只是身姿笔直地挺立在那张高不可攀的王座之前,目光深不见底,注视着她向他重新躬身致意,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大殿。 正如那一天他对她说“黑暗精灵……我会折磨他们,让他们在最漫长的痛苦中慢慢死去,直到一个人也不剩”,而她回答“假如这就是你的愿望……那么我深深地相信,它必定有一天会实现的”之后,她离开这座大殿的方式一样。 在她身后,他突然好像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道:“……在这一切事情之后,你还怎么可能仍然维持……以前那些愚蠢的情感呢?” 她的脚步一顿,一瞬间很想回过头去,看一看他此刻的表情。但是她也知道,这么做是不明智的。 她记得艾梅曾经听过一首歌,歌里唱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那首歌的其它歌词她都不记得了,唯有这一句,她从第一次听到,就印象深刻。 因为她觉得这句话,用以形容他和托尔,或者他和她,都是多么的适合呀。 只不过,用来形容他和托尔的时候,他是那个得不到的,托尔才是那个被偏爱的。围绕着王位、亲情、重视……他一直在与托尔争夺着大家的爱和肯定,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托尔好像很少会和他相争,但是他天生就拥有这一切,是洛基用尽了心机也夺不走的一切。一直到了最后,还是托尔在变成奥丁模样的洛基面前,主动表示自己不够格当一位真正的国王,洛基才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得那么久,那么稳――而且还是以奥丁的模样。 而这句话用来形容他和她的时候,他就变成了那个被偏爱的,而她才是那个得不到的。所以她一再地用各种借口和理由说服着自己,放弃了神域和中庭平静的生活,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三观,最终站在了他的那一边。她用自己的能力来换取他有限的庇护,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的一个敌人的灭亡――虽然她最后得以幸免于难,但是她现在不是又回到了这里吗?不是又回到了这片神域,打算为他投入下一次战争吗? 他是谎言之神,纵使他在她面前说过的真话多于谎言,他也没有真诚可以给她。 奢望着再度试图接近他,是一种危险的尝试。 这也是为什么她并没有在那次中庭重逢之后,立即回到阿斯嘉德的原因。 她去找了托尔,向他询问当初他和洛基在中庭重逢的时候,他们都谈了一些什么。特别是关于宇宙魔方的部分。 托尔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迷惑。但是一提到洛基,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就不由得浮现了一抹黯然。他没有多问她为什么要突然问得如此详细,还是把当初他们的对话内容尽量一边回忆,一边复述了一遍。 很可惜的是,他的叙述虽然详细,却没能给她带来多少提示和帮助。 托尔所知道的并不比她更多――甚至因为托尔似乎从未深思过洛基获取宇宙魔方这件事背后的更深含义,他的推断还不如约露汀所想的更加接近真相。 在这种因果未明,洛基又隐瞒着他没有死这一最大秘密的情势之下,约露汀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 当她踩着夜色和星光回到那间小木屋的时候,刚一推开门,她就为木屋里的整洁程度而微微吃了一惊。 几乎一年没有回到这里,她原本还以为这间破旧的小房子无人维护,最糟的情形是有可能倒塌呢。 虽然刚才一路在格拉希尔的密林里往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高大的树木的隙缝间隐隐约约望见了这栋小木屋的剪影,证实她那种最糟的想法不过是杞人忧天;她却仍然觉得即使它还在原地,屋子内部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你总不能期待一间差不多一年都没有人打扫的房子能够干净整洁到哪里去,最好的期待只不过是蜘蛛网和灰尘不要累积得太多,害得她必须彻夜清扫而已。 但是现在她目瞪口呆地站在小木屋的门口,看着几乎和她离开这里奔赴彩虹桥畔的战场的那一天一样整洁的小房子,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这里所有的只是幻境而已―― 她慢慢地走进小木屋,看见整齐的床铺,干净的地板和桌椅,桌子上的那本她没有看完的诗集甚至仍然摊开在她离去时的那一页。她打开柜子,发现柜子里为数不多的用品仍然都呆在它们原来摆放的地方。 这间小木屋里的时光似乎停滞在了它的主人离开它的那一刻,这么长久以来,它的时针从未移动过分毫;但是在它的主人重新推开门的一瞬,这间屋子的时钟仿佛又开始了转动。 它的主人最后停在那张屋子里最显眼的书桌之前,好不容易摆脱了瞠目结舌的状态,发出“喔”的一声惊叹,摇了摇头,视线向下落到那本仍然摊开的诗集上。 数秒钟之后,她的背脊忽然一僵。 她猛然伸手一下抄起了那本书,有点不可置信似的盯着那一页;脸上露出像是窒息一般的惊异表情,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几个音节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摊开的一页上,以漂亮的字体印着的诗,是这样写的: 【……同一条河在我们中间流淌,向它的两岸低唱着同一支歌。我独自躺在星光下的沙滩上,倾听着;晨光微熹中,你一人坐在河岸边,倾听着。只是河水对我唱了什么,你不知道;它倾诉给你的,对我也永远是个难解的谜。】 …… 【如果你偶然想起了我,我便为你唱歌。雨后的黄昏把她的阴影洒在河面上,把她的暗淡的光缓缓拖向西方;斜晖脉脉,已不适于劳作或游戏。】 【你坐在向南的露台上,我在黑暗的房间里为你唱歌。暮色苍茫,从窗栊飘进湿润的绿叶的清香,预告雷雨将至的狂风在椰林中咆哮。】 【掌灯时分,我将离去。当你倾听着夜间的天籁,那时也许你能听到我的歌声,虽然我已不再唱歌。】 约露汀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许久才从咽喉的深处发出“啊!”的一声,抓着那本诗集的右手好像突然失去了气力似的垂下,那本书啪地一下又跌回桌上。 ……这并不是她离去之前最后看到的那一页。 而是,她将那首从幻境或梦境中得来的诗写在纸上,夹在诗集中的那一页。 但是现在那张纸已经不见了。 她在桌前呆立了片刻,陡然回头,开始翻箱倒柜一样地掀起床铺上的被子,打开每一道柜门和抽屉,活像是明天就打算搬家一样地在这间房子里彻底翻找着。 最后她吱呀一声拉开了衣柜的柜门――哦,说是衣柜也许并不确切。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柜子,她只是将其中一个半人高的竖柜辟作衣柜,在里面放着几件她仅有的衣服而已。 但是现在那个柜子里,那几件普通的旧衣裙依然叠放得整整齐齐,然而那唯一的一条主人爱惜地挂起来,以免衣料出现丑陋褶皱的湖绿色斜肩长裙,却不见了。 那一瞬间,这条消失的裙子的主人脸上,露出了毫不保留的惊愕之色。 当然,鉴于这条裙子并不是从这间房子里消失的唯一东西,它的主人看起来面色并不能算是太好。她站在失窃的衣柜前,手还放在柜门上,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呆呆地站在衣柜前,不知道站了多久;最后,她的嘴唇蠕动,自言自语地用气音吐出简短的一个又像是问题,又像是肯定的句子。 “……是你吗。” 192、Chapter 188 她一双明澈的眼睛眨了一眨,再眨了一眨。那双明眸里骤然间就浮上了一层水光。 她握着柜门把手的那只手蓦地五指扣紧,用力得手背上那层白皙的薄薄皮肤似乎要绷裂一般;假如再仔细一点看的话,就能够发现那只手正在微微地发着抖。 可是最后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奔出屋去找个人――或者去找她的老朋友,那丛生长在苹果树上的槲寄生――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只是站在那个失去了其中最华美的一条裙子的衣柜前,望着那只仍然悬挂在衣柜里的空空的衣架,许久许久,才叹息似的低声又说出一个词。 “……为什么?” 是啊。 没有什么比自己回到这原本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的故乡,却发现自己所熟知、所预料的一切都已经在某些微妙的细节上微微偏离了原先的期待,而更加让人感到惊异、茫然且困惑的了。 从表面上来看,神域一切如常。 但是她直到这一刻才仿佛有点明白,在这一切如常的表面之下,潜藏着某种陌生的、细微的未知和不确定;她不知道这些细小的错位汇集起来,将会变为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又是否会推动着这千万年来永恒不变的神域,与这千万年来一再重复的感情,奔向一个她完全不能预测,也感到无所适从的方向。 …… 虽然洛基那天说要交给她任务,但是以约露汀在神域废柴了几百年,从未接受过什么正统教育或额外培养的黑历史来看,她现在其实除了做个打手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至少当她有一次看到顶着奥丁外形的洛基,站在控制神域的某一部分防御系统的一个小房间里,对着那一大堆混合了神妙的魔法与技术的乱七八糟仪器叮叮咣咣熟练地摆弄时,她的眼珠几乎都要瞪得掉出眼眶了。 ……难怪洛基那次在神盾局那艘会飞的航母上,随手就能启动电脑,把关着托尔的那个透明牢笼从半空中丢下去。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这是因为洛基天赋异禀或者格外聪明,看了神盾局的人操作过一次电脑之后就能如法炮制;现在她才明白,那根本就是因为洛基所具有的知识恐怕比神盾局那些人还要高出许多,那台电脑的操控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小case! ……所以她只能去刷一下武力值,尝试做个适任的打手了。 但训练武力值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对于约露汀这种纯粹意念系的范畴,以前从来没有训练过体能,更不要提什么武力搏斗――要转职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顶着“与黑暗精灵奋勇死拼到底的女英雄”的光辉头衔,现在她在阿斯嘉德可比之前受欢迎得多了。不但经常会收获旁人的友善微笑或点头打招呼等等好意,而且就连那些曾经轻视她的女神们,现在见了她也如同老鼠见猫一般,漂亮的脸孔上挤出言不由衷的笑容,明明满脸都写着“我们不服”几个明晃晃的大字,却不敢再顶撞她一言半语――这种横行乡里,衣锦还乡的感觉不要太妙! 所以约露汀在思考了几天之后,就跑到训练场去,打算踏踏实实地从基础和体能开始练起――毕竟她不能完全依靠自己的精神力和幻境之力,那种力量来得奇怪,至今她仍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以一个半人半黑暗精灵之身就能够获得和操控如此神秘的力量;在未来有可能到来的激烈大战中,她就更不能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这种力量之上。万一这种力量有用尽的一刻,到时候她要怎么办呢? 当然在她孜孜不倦、自动自发地刷武力值练级的时候,洛基也似乎听说了这个消息,还曾经顶着那张奥丁的苍老威严面孔,到训练场来视察过几次。不过每次当他看到她手持短剑和盾牌,跟对面刚刚加入军队的新兵叮叮咣咣刀光剑影地对决的时候,他的脸上总会出现一抹微妙的不忍卒睹的神情――就如同闻讯跑来训练场看热闹的其他熟人,比如希芙和范达尔一样。 ……不,范达尔无疑是更过分的家伙。真是有悖于他那个阿斯嘉德第一花花公子的名声。第一次他看到约露汀和对面那个身手生疏的新来的家伙比剑时,他就笑了个天翻地覆。 约露汀差点就把剑扔在地上,用眼神戳刺这个不识相的家伙。 不过到了晚间的宴会上,这个不识相的家伙就识相地弥补了他白天的过失。 现在约露汀身为阿斯嘉德险些进了英灵殿,却奇迹般生还的女英雄,在神域的地位高涨许多,夜间在仙宫举行的宴会,也就顺理成章地拥有一个位置。 当然像这种非正式的欢宴,是没有多少必须要遵守的时间和规矩的。去得晚一些或走得早一些,喝酒喝得兴致上来了为大家弹唱一曲或者随着乐曲跳支舞,又或者借着酒兴玩玩牌掷掷骰子,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事情。 所以这一次晚宴虽然是她第一次受到正式邀请,但她仍然去得很晚。 走在仙宫的庭院里,仍然人头攒动,但是却没有和上一次那样,冒出什么不识趣的嘴巴恶毒的托尔脑残粉来。 约露汀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坐下。长长的木桌上铺着漂亮的桌布,上面摆着许多银质的大盘和其它餐具,盘子里仍然盛满了各种美食。 约露汀拿了一个干净的盘子,把仍然散发着热气的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辅以蔬菜,手边放着一杯果汁,慢吞吞地吃着。 在周围一片热闹的高声谈笑里,她的这个角落仿佛是最安静不起眼的。这也没错,在过去的数百年里,她可谓是把“如何刷[毫无存在感]”这项奇特技能发挥到了极致,有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借助于她那奇妙的幻境掩护。 随着窗外的夜幕变得更深沉,高悬中天的星子向西方移动,大厅里的热闹气氛反而翻了一倍似的;开始有人动手把正中的一些桌椅挪走,一直坐在大厅一侧奏乐的小乐队瞬间好像精神力暴涨似的卖力奏起欢乐的舞曲,许多男男女女涌到大厅正中的空地上随着乐曲起舞,整座华美辉煌的大厅里充满了各种各样心照不宣的交流和高声的调笑,气氛瞬间变得奢靡浮华,过分暧昧。 约露汀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放下了刀叉,决定自己吃饱了,顶好还是赶快站起来离开这里;但是当她推开身后的椅子打算站起来走开的时候,一道阴影从旁边闪出,覆盖在她身上。 约露汀一瞬间眉心跳了跳。 而那道阴影的主人好像假装没有看到她谈不上多么愉快的表情,冲着她熟门熟路地露出一个潇洒倜傥的大众情人标准笑容。 “嗨,美丽的女士,我能有幸邀请您共舞一曲吗?” 约露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天哪你来邀请我做什么简直是脑袋被奥丁的那匹八腿马坐骑踢了吧”一类的质疑和不解,不甚情愿地扯起唇角挤出一丝敷衍似的笑意来,勉强回答道:“……您大概是看错人了吧――” “哦,不不不,我当然没看错人。”那个作出一副大情圣模样的金发帅哥好脾气地微笑说道,并且在她面前微微弯下了腰,充满绅士风度地鞠了一躬,向着她伸出右手。 “您还记得吗,在您出发前往黑暗世界进行那一场充满勇气的冒险之前,我曾经询问过您,等您从瓦特阿尔海姆回来以后,下一次晚宴上,我可以请您跳舞吗?” 193、Chapter 189 作者有话要说: 4月23日: 存稿箱君曰: 其实范达尔真的是个好人啊。。。【咦又发了一张好人卡 ps. 1、谢谢未息烛火小天使的地雷! 2、最近jj又在抽搐,小天使们的留言在作者后台的审核里经常刷不出来,也就是说无法审核通过。。。假如哪位小天使的留言因此超出了24小时审核时限而被抽掉了,请多见谅。。。这个真的不是作者菌不想通过啊啊啊啊。。。 本章配乐:someone like you。这首歌是乔治克鲁尼早年主演的电影&one fine day&原声大碟里的版本。选择它纯粹是因为它的旋律比较适合跳慢舞的节奏【不。。。 当然它的歌词也很妙~~作者菌的歌词控属性已经暴露无遗【不 约露汀当然还记得这句话。所以她此刻重新听见这个请求的时候,不由得屏息了一瞬间。 那个大情圣微微抬起了头来注视着她的脸,然后笑了。 “我现在正是在履行我当初的承诺,我尊敬的女士。”他用一把悦耳好听的声音,风度翩翩地说着。 约露汀愣住了。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就活像是个第一次被舞会王子所邀舞的可悲的壁花小姐,呆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情;但是很快的,她的脸上就飞快掠过一抹更深的黯然和惆怅,仿佛这个迷人的邀请,却让她想起了更早些时候发生过的事,一些令人难忘、却已经在岁月里褪色的事―― 然后,她突然将脸上所有那些不适合这种情形的表情都收了起来,明澈的黑色眼眸微微向下俯视着在自己面前绅士一般躬身的范达尔,双唇轻轻一抿。 “……好的。”她十分干脆地说道。 范达尔似乎并没有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利落似的,一瞬间微微带着点愕然之色地抬头瞥了她一眼。不过当他看到她脸上带着的那种从容而适度的微笑时,他眨了眨眼睛,充满愉悦地勾起唇角,握住她放在他掌心的那只手,风度十足地将她引向舞池。 “这真是我的荣幸。” 他们来到舞池中央,约露汀注意到范达尔似乎冲着一旁的乐队指挥挤了挤眼睛。那名指挥好像会意似的点了点头,指挥棒轻轻一挥,那支乐队开始演奏一支听上去和阿斯嘉德的流行喜好不太符合,却很适合地球上的那些灯光昏暗的小酒吧的乐曲。 而且,前奏刚刚演奏过,居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挺漂亮的姑娘,穿着一条贴合身体曲线的闪亮长裙,站在一张已经被清空了所有东西的长桌上,轻轻随着旋律摇摆着腰肢,开始曼声歌唱。 “i've been searching for a long time for someone exactly like you i've been travelling all around the world waiting for youe through...” 约露汀简直不能更吃惊了。 “这里真的是阿斯嘉德的仙宫大殿吗……”她喃喃说道,“我不会是跑错了片场,走到一个正在举行化装舞会的中庭小酒吧里去了吧……?” 范达尔耳朵很尖,听到了她的这种感想,脸上露出愉快而狡黠的笑容,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 “哦,不,相信我,约露汀,这里百分之百是阿斯嘉德。你所看到的那个唱歌动听的姑娘,只不过是一个喜欢学习九界内的所有动人歌谣的阿斯嘉德人罢了。”他用娴熟的舞技带动着他这位显然很不习惯与人共舞,从动作直到舞步都显得十分生疏的舞伴。 不知名的琴吱吱哑哑地奏起,吟唱着一段温柔悠然的旋律。 “someone like you to makeall worth while someone like youkeepsatisfied someone exactly like you...” 虽然正在跳着的是类似地球上的交谊舞一样的双人舞,作为阿斯嘉德第一花花公子的范达尔却显得十分绅士而彬彬有礼。当然,他吸引姑娘们芳心的方式也不在这些跳舞时无可避免的轻微肢体接触之上。 但是约露汀却无法不把自己的脊背愈挺愈直,几乎要往后仰倒过去了。 诚然她在地球上念大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在学校举办的舞会里见识过这种交谊舞――哦,那些中庭的年轻人跳的与其说是社交舞,倒不如说是贴面舞,更亲近一点的话两个人还在跳舞的时候互相揽头揽颈上下其手,整个会场都飘散着奸/情满满的气息――但是像今天这样,跟一位自己过去就已经熟识的男士共舞,对她来说还是有点令人尴尬而不自在的事情。 她在中庭的舞会上和亨利或其他来邀舞的男孩子共舞的时候――虽然只有那么有限的几次――可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这么极不自然。 说到底,在她心目中,亨利也好,那些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中庭的普通男孩子也好,都是即使分别也不会如何惦念着的陌生人吧。这种想法反而可以减少一些她因为肢体接触或舞步生疏而带来的难堪感。可是现在她对面站着的是范达尔,是那个在阿斯嘉德唯一对她或对洛基尚算态度友善公平的家伙,是那个在飞往黑暗世界的神域飞船上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披风送给她保暖的人,是第一个称赞她“是个漂亮的好姑娘”的人。 换言之,正是因为他曾经表达过的这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友善、关心和肯定,她今天才会接受他的邀请。 随着乐曲的进行,她在地球上所参加过的那些party的经验,以及所跳过的那些舞的练习,都慢慢复苏了。她脚下的舞步也渐渐流畅自如起来,至少没有再次踩到范达尔的脚了。 乖觉识趣如范达尔,自然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舞伴这明显的进步。他狡黠一笑,并不拆穿她这可疑的突飞猛进,而是愈发加大了他们跳舞的动作,开始不仅仅局促于原地,而是悠然地随着舞步旋转,在舞池里绕着圈子。 “see, i've been travelling a hard road looking for someone exactly like you i've been carryingheavy load waiting for the lighte shining through...” 在约露汀终于把舞步和配合弄得足够通顺,开始有一点心情去聆听那个阿斯嘉德姑娘学会的中庭歌谣时,范达尔突然冲着她眨了眨眼睛,随即拉着她的一只手,突然又轻轻一甩,她心领神会,随着那个动作很流畅地在他的引导下向外来了个漂亮的旋转。 她对自己的反应速度以及舞步的流畅性十分满意,刚想愉快地冲着她的舞伴笑上一笑,视线的余光却刚巧在这时候无意中扫过这一侧舞池旁的长桌,赫然发现在长桌的一角,神王就坐在那里――坐在一张普通的木椅上,面前放着一个和别人使用的没什么两样的普通的大酒杯,却略略歪着身子,大半个人都沉坐在那张对他庞大的身躯来说稍嫌小了一点的木椅之中,正似笑非笑地把目光投向这个方向。 虽然她不确定神王正在看着的是这个方向上的什么人,但是她霎时间就下意识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先前满脑子纯粹的愉快情绪跑掉了一多半。 她几乎是立刻就把脸撇开了,完全不敢再看向那个方向,顺着旋转的力度又转了回去,回到了范达尔面前,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 大厅另一边高高的木桌上,那个善歌的阿斯嘉德姑娘仍然无知无觉地唱着: “yeah, i've been doing some soul searching justfind out where you're at i've beenand down this highway in all kindsforeign lands...” 在这曼妙的歌声里,她却悄悄苦了一张脸,对着范达尔低声说道:“……我们还是到那边去跳舞吧……” 范达尔微微一怔,“为什么?” 约露汀一时间感觉有点有苦难言,只好小声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刚刚才发现陛下坐在这边啊……你知道我一向很怕他的……” 范达尔沿着她遮遮掩掩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半个身子都沉坐在木椅里,姿态似乎懒洋洋的,但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舞池里欢乐起舞的这些年轻人的苍老神王。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神王脸上的表情不动,却微微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因为衰老而深陷的眼窝里,那唯一完好的左眼眸却格外明亮,似乎一瞬间射出某种令人不可逼视的光芒似的;他只好微微向着神王的方向颔首为礼,借以逃脱那种一瞬间突然袭上后背的某种悚然感。 194、Chapter 190 他也微微俯下身来,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说得没错……自从洛基不在了,而托尔又去了中庭之后……他就总是这副严厉的模样,活像一头不肯承认自己有点上了年纪的狮子,抖着的威风还能把他的整个领地都震慑得不敢有一点异动――” 他对于“奥丁”的形容十分精准有趣,即使她此刻被神王的迫视弄得有点紧张,还是不由得微微抿唇笑了起来。 范达尔当然是个绝对知情识趣的好舞伴――他立即悄悄地给她使了个眼色,故意作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态度来,在她耳畔小声说道:“……所以咱们还是快快逃走吧。” 虽然神王还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不动声色地盯着这个方向,但是范达尔这种浮夸的演技还是让约露汀更加有点忍俊不禁。她不得不咳嗽了一声,借以咽下喉咙里那种带着点尴尬、带着点有趣的笑意,严肃地点点头,答道:“我赞同。” 范达尔笑了,另一只手十分绅士地扶在她腰间,轻轻一带,就借着旋转的动作将她带开了。随着他们旋转的脚步,那位善歌的阿斯嘉德姑娘仍然十分投入地唱着: “i've been all around the world marchingthe beata different drum but,baby, i have realized the bestyete...” 听了这样的歌词,范达尔在歌曲将尽的时候,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哦,我无意于令你烦恼――但是,尊敬的女士,恕我冒昧――你可曾找到了那面不同的鼓吗?” 约露汀闻言一愣,呆了两秒钟才意会到,他其实是在借用歌词里的“a different drum”,来指代某个人吧。 她不禁转过视线来,今晚从开始跳舞之后,第一次与他的视线正面相对。从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她读出了某种混合了关切、友善、歉然――大概是因为当初她在他们面前惨烈的“牺牲”一幕仍然影响着他吧――还有一丝温暖的笑意。 哦,她得说,在她的印象里,阿斯嘉德第一花花公子在这种浮华奢靡的夜宴里,面对某位女士的时候,脸上并不常出现这种善良无害的表情;但是现在一旦看见这样的表情,她有点意外,却忍不住也微笑了起来,感觉从他今晚走到她面前邀请她一起跳舞那一刻开始的所有戒备和谨慎,都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于是她也笑着冲他微微一颔首,答道:“不,这个问题不再令我烦恼了……虽然我能够给您的答案仍然是‘no’。” 那一瞬间范达尔好像有点吃惊,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发出一阵低沉而会心的笑声,带着她最后旋转了一圈,然后揽住她的后腰,使得她的身躯微微向左后方倾侧,左脚也向后斜斜一点,摆出一个极为从容优美的收势,刚巧踩着那歌谣的最后一个音符凝停在那里。 周围刚才齐齐随着歌声跳舞的人也几乎都在同一时刻停了下来,一齐热烈地鼓掌――倒不只是为了他们这支跳得很不错的舞,而是为了刚才大家齐齐随着歌声起舞的热闹,以及那位献歌的可爱姑娘。 范达尔和约露汀也随和地跟着大家一起热烈鼓掌,范达尔还冲着桌上那位先前在唱歌、现在却快乐得脸颊都涨红了的姑娘嘬起唇吹了一声口哨。于是场中立刻有年轻小伙子跟进,一声接一声的口哨把那位年轻姑娘的脸颊激得愈来愈红,那种又恼又羞的笑容看上去也显得格外生动。 ……年轻真好啊。 约露汀忍不住在心里也赞叹了一声,然后恍然发觉自己居然作出了这样的感叹,不由得哂然一笑,摇了摇头。 能发出这样的感叹,她的心境一定是已经老了吧? 但她还没有想下去,下一首乐曲早已经响了起来,范达尔不知何时把她不着痕迹地带回了先前的位置上,而他自己已经钻回人群里邀请别的漂亮妞儿去了――不过约露汀并没有独自一人呆很久,开始有面容陌生的青年小心翼翼地走近她面前,然后涨红着脸吞吞吐吐地向她邀舞。 约露汀大感意外。为了解惑,她居然还真的就跟那青年跳了一支舞。在跳舞时的交谈里,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形象早已经从当初的那个“没人理的小透明”变成了“英勇战斗的女英雄”,继而又进化成了类似“即使身为差一点进了英灵殿的女英雄却仍然训练起来那么拼命,真令人敬佩”、“只可惜她好像一向不太跟别人热络地来往,想要认识她也没有什么机会,只能靠在训练场上的时间了”的高岭之花――而刚才范达尔奋不顾身的厚颜邀舞,则为这些骚年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啊原来她本人也是很友善的,应该不会十分强硬地拒绝这种礼仪性的邀舞,让我们当众出丑吧”,“我们其实也只是想表达一下对这位舍身消灭黑暗精灵的女英雄的敬佩和仰慕而已”。 弄清楚了这些骚年的心路历程,约露汀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客套地表示了一下感谢骚年的好意,希望未来能一起为阿斯嘉德增添荣光云云,好不容易把这支舞挨过去,然后装作沉静从容的样子――她觉得既然白白受了人家一番赞扬,总要摆出些和女英雄这个闪光的头衔相配的形象来,以免那些骚年敬仰英雄的单纯心情立即破灭,伤害他们的幼小心灵――缓步走回自己在角落的座位上,决定再意思意思地坐上大约一支舞曲的时间,就找个时机退席,否则现在就离开的话感觉好像被热情的阿斯嘉德人民们吓得落荒而逃似的…… 她的良好构想还没想完,面前就罩过一道阴影,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刚好把她的整个人都笼罩在他身躯的阴影之中。 约露汀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一张全然陌生的年轻男子的脸。她很确定自己以前应该没有见过这个人――哦,事实上,神域的绝大多数人她全都不认识。不过在这种时刻站在她面前的话,对方的来意自然是相当明显――在舞会上突然出现在一位还没有舞伴的女性面前,除了邀请对方跳舞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用意吗? 约露汀觉得自己的额角开始一跳一跳地疼痛起来。 她并不想在这种晚宴上出太多风头或做太多事情,社交也好跳舞也好,其实都非她所愿。她今晚其实只是想要表现得不是那么的不合群,应邀参加一次晚宴,晚来早走,把肚子囫囵填饱,然后就赶快回去睡觉也好玩幻境也好,总之不要在这间充斥着满满的陌生人的华丽大厅里过多停留。可是现在一个又一个不在预期之中的新事件跳了出来,让她连一点反应或者拒绝的余地都没有,这可怎么破? 她极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五官不要抽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礼貌地说道:“您好,先生。……有事吗?” 她的问题之前的短暂停顿已经足以暗示出她不情不愿的态度,但是那个有一头柔软卷曲的深栗色短发,长得颇为清秀英俊的年轻男人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一样。 他的脸上挂着一个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在她面前躬下身来――姿态极其优美,就仿佛他并没有真的在她面前折腰,也不打算放下面子提出什么请求,而是因为那所谓的绅士风度而对面前的女士表示高度的尊重一样――温文尔雅地微笑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共舞一曲?” 195、Chapter 191 约露汀并非没有注意到他低头邀舞的这个动作给她带来的小小违和感,而且她确实也不想再继续进行这种无聊的社交活动了;可是面前这个年轻男人脸上带着的那种微妙的神情又让她没来由地觉得有点放心不下且无法直接拒绝。 于是她只能把脸皱起来,显得有点疲累似的,刚想张口委婉地配合自己的一脸疲态,说两句诸如“十分抱歉,我可以稍事休息一下吗?”或者“我并不擅长跳舞,哦说到跳舞这件事对我来说可真算是困扰呢”之类的场面话,但是她的声音还没有出口,那个年轻男人就已经截口打断了她的话。 “恕我冒昧――我可敬的幻境之神,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共舞一曲?” 约露汀的心里霎时间“咚”地猛跳了一下,发出很大的一声闷响。 这个称呼……这个称呼! 那个年轻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惊愕和茫然,于是没有再等候她的应许,而是微笑着直接伸出手把她从座位上轻轻拉了起来,捉住她的右手腕,径直往舞池里走去。 直到他的右手轻轻碰触到她的后腰,似乎只是指尖轻轻在那里一点继而一带,就将她带动了起来,随着他的步伐一同起舞,她才从这种震愕带来的恍惚里稍微恢复了一点;感觉到自己后腰那里,他指尖的一点凉意似乎能够透过轻薄的衣料渗入她的肌肤之中,她微微抿起了唇。 “……为什么?” 她的问题来得既突兀又没头没脑,但是她的舞伴却微微弯起了一双和他本人所拥有的一样漂亮的绿色眼眸,笑了。 “你说呢?” 他轻飘飘的几个字就堵住了她接下来的满腹狐疑和一肚子问题。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言辞作为开场白才好,左右犹豫了好几秒钟,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等一下万一我踩到你,那一定不是故意的……” 他似乎完全没想到他已经故意在她面前露出了这么多破绽让她去抓,她最后却选择了完全无关的一件事作为切入点。这似乎让他开始觉得有趣起来,唇角微微一勾,轻描淡写地答道:“……不会因为这个就把你扔进地牢的。” 她睁大了眼睛,蓦地又感到一阵温暖和有趣,使得她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哦天哪。瞧瞧你现在正在做什么,约露汀。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你正在做着的事情,不是你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站在这个人的面前,扶着他的肩,握着他的手,随着他的带动一起翩翩起舞……即使是在最甜美最疯狂的梦里,这种情景也从未出现过。可是当它真的出现的时候,她却比自己意想之中的要平静得多――大概是因为面前这张全然陌生的面孔吧?使得她能够假装自己是在跟陌生人跳舞,跟陌生人交谈,即使再温馨,再美好,这场景再令人留恋――也不会爱上这个陌生人? 于是她含笑回答这个陌生人道――“既然这么说,那真应该趁此机会多踩两脚。” 这一下他仿佛微微地恼了起来,漂亮的双眉几乎要竖起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说什么?嗯?” 出人意料地,她眨了眨那双明澈的眼睛,突然抿着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个柔和如同春风一般的笑容瞬间在她唇角绽放开来,使得她的眉眼在大厅里灯火的映照之下显得格外鲜活生动。 她笑着说道:“哦,陛下,我只是不想触怒阿斯嘉德之王。” 他闻言,眉毛简直都要高高地挑到发际线以里去了;他顶着那张陌生青年的面孔,脸上却露出属于阿斯嘉德小王子的标准的睥睨高傲神情,语气嘲讽地反问道:“……所以你认为多踩神王几脚有助于你实现这样的愿望?” 她笑着微微仰起脸来,随着他们的脚步移动,变幻不定的灯火明亮的光芒在他的脸上游移,为他那张线条优美深刻的脸上不时投下一丝丝令人捉摸不定的阴影。 她微笑着,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难以作答的问题,而是说道:“……我不得不说,您的这张脸孔真令人惊讶呢。” 他挑起了一边的眉,似乎已经懒得跟她多话似的,表情里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大字:什么? 她咳嗽了一声,借以压下自己喉咙中那些把嗓子弄得发痒的笑意,说道:“哦,仁慈的吾王……您顶着这样一张脸来跟我跳舞,恐怕这一曲还没有结束,那些姑娘们怀着嫉妒和憎恨的眼神就要把我的后背戳成筛子了呢。” 他的眉心轻微地跳了跳,并不满意她对他的新称呼;她言语里隐约透露出来的一点什么奇异的东西也让他总觉得有点不太愉快。他想要纠正一下这个愚蠢的妞儿所使用的愚蠢的措辞和语气,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应该把她纠正成什么样子才算是让人满意的标准。这种无所适从的情态他并不怎么熟悉,也不怎么喜欢,于是他沉下了脸,显得更加不悦了。 一股突如其来的沉默笼罩了他们。他原以为她会立刻忐忑不安起来,会表现得尴尬而紧张,他甚至都真的做好了被她惊慌失措地踩上几脚的心理准备―― 但是她只是轻轻地垂下了视线,将目光投向他们的脚下,好像很认真地数着舞步的节拍和进退,注意着自己的脚步,以免真的踩到他的脚似的。 那副专注的表情让他都觉得有一点荒谬了。 基本上,他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做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件极端荒谬的事。 他认为虽然她有着黑暗精灵的罪恶血统,但一天没有剥夺她的神格,她就还是阿斯嘉德的神o,而作为一个阿斯嘉德的神o,是不应当在未获得阿斯嘉德之王的许可时就擅自在神域之外逗留许久的。 所以他才要去中庭。不过事情进展得并不尽如人意。他试图向她阐述这个道理,却被她明晃晃的推托之词激怒得拂袖而去。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她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当初在神域愚蠢地跟从着他的妞儿了。不,也许应该说,她现在显得比以前更加愚蠢了。蠢得不可救药,难以理解。 ……哦,她莫不是以为,面对阿斯嘉德之王的命令,是可以用一句“no, i can't”或者一句“no, i wouldn't”就可以轻易拒绝的吧?! 即使暂时必须要顶着一张奥丁那苍老惹厌的脸孔,他也是实际上的阿斯嘉德之王,并且将会是比托尔更适任的阿斯嘉德之王。托尔那个大脑里压根没有沟回的家伙或许可以被她那张感伤的脸孔或者悲哀的语气所迷惑,让她轻轻松松说上几句示弱的漂亮话就可以轻易过关;但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容许任何人――尤其是她――在他面前试图蒙混过关,试图推脱她应领受的命令。 ……可是瞧瞧她那副顽冥不灵的脸孔和不肯回头的死硬脑筋!甚至他佯装失言,将当初那些齐塔瑞人背后的黑幕影影绰绰地隐晦暗示出来,可她依然摆出那副“不我不可能再为你做什么了对你来说我一定是已经没有用了”的可笑态度!难道一个人对他来说到底有没有用,不应该是由他来决定的吗?她这种擅自替他决定了这些事情,然后以此为借口躲躲闪闪地宁愿呆在中庭和那些蝼蚁混迹在一起,享受那些蝼蚁给予她的虚假美好生活,也不愿意回到神域的愚蠢想法,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胸中翻腾着陌生的愤怒和尖锐的嘲讽,使得他那一瞬间几乎想要纵身向前,像是当初在彩虹桥头和托尔对峙那样,将永恒之枪指向她那张现在只会露出“不,我很遗憾”或者“祝你幸福,但那一切都将与我无关”的脸孔,激战至直到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坠落彩虹桥下为止。 可是她说:我根本不知道,我怎样做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她还说:关于我所带给你的一切糟糕记忆,我都感到深切的歉意。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假如那场刚才仅仅发生于他脑海之中的激战真的发生的话,那么坠落彩虹桥下的那个人,毫无疑问会是她。 她会作出漂亮的防御和反击,然后又干脆利索地撤掉一切幻境和防御,露出她柔软而脆弱的胸膛与心脏,迎着永恒之枪,毫不防备地撞上去,然后从彩虹桥上摔落下去。……这种事情,她已经干过一次了;而她好像是不在乎再干出一次来似的。 这简直就是一种愚蠢至极的自杀行为。糟糕的是,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196、Chapter 192 作者有话要说: 4月26日: 存稿箱君曰: 这首歌的梗真是让人忍不住一用再用啊。。。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这种时刻当然要关门放配乐君了。。。 另外大家不妨猜一猜,为什么这首歌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捏?^^ ps. 感谢小天使syhmily的地雷~~(づ ̄3 ̄)づq❤~ 配乐: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以前那个迎着他的攻击,迎着他尖锐的憎恨、冷漠与嘲讽,却只会畏怯地、小心翼翼地、顽强地跟随在他身后的姑娘,已经消失了。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姑娘,迎着他的攻击和憎恨,冷漠与嘲讽,却只会微笑以对,柔和以对,用一副温顺而从容的态度,选择去做那些她的心灵告诉她去做的事情。 那一刻,他的养父,那总是高高在上、充满权威的众神之父奥丁,曾经说过的话,又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他说:不要去利用你无法驾驭的人,洛基。 真妙。 原来奥丁在他们彻底撕破彼此之间那种温情脉脉的父子之情的虚伪面纱之后,竟然还肯对他说上一两句宝贵的真话。 ……他是想让他和她――这两个本来不应存在于神域的外来怪物――互相牵制吧。假如能够让他们两人之间彼此忌惮,互生戒备,那就更好了。 不错的策略呢,众神之父。 他嘲讽地想着。 ……他一定是没有想到,在他如此警告了他的养子之后,他的养子还能够从那个姑娘那里接收到那么坦率的表白吧?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感觉……我可以一直被你利用下去,只要你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你。不管你对我的感觉如何,我都会一直爱你。】 这个仅仅回荡于他脑海之中的声音,却突然将他自这番不恰当的追忆中唤醒了。 他低下头,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头顶那乌黑光泽,柔软得如同一匹绸缎般的长发。她低垂着头,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不过,想必也不可能再像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一样,那双又明亮、又坦率的黑眸里闪烁着祈求、真诚、柔和且不顾一切的强烈光芒了吧。 ……所以说到底他是为什么才会站在这里忍受这个愚蠢的妞儿和她小心翼翼的笨拙舞步呢! 某种混杂了叹息和自厌的情绪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还来不及思索这种情绪的突然出现到底有何意义,突然听见大厅一隅的乐队奏出的旋律乍然一顿;下一秒钟,先前还轻柔舒缓的音乐陡然转成了轻快清新的风格,舞池中的人们因而鼓噪起来。 说起来好像一旦开始跳舞,乐队就会连续弹奏多首不同的曲目,中间几乎可以称得上无缝连接,所以不论何时想要加入跳舞的行列其实都很方便,即使错过了一首乐曲的开头也不会跟不上――在中庭的时候也见识过人间的舞会的约露汀,觉得神域固然没有音响或者点唱机这样方便的设施,但一支知情识趣又技巧高超的乐队也足以弥补这个小小的弱点。 不过和中庭的舞会不同的是,不知道她在地球上参加的是不是年轻人居多的派对,所以那边的舞曲更多的是快歌,抒情的慢歌仅仅在其中作为穿插使用,是为了方便大家在不分你我地狂跳一顿之后缓歌慢舞以回复体力和建立奸/情――可是神域这边的情形却正好相反。 今天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方便两两结对的慢歌,可是到了他们开始跳舞的时候,没跳几分钟,乐队却突然换成了节奏相对较轻快,适合大家一起列阵跳集体舞的乐曲――约露汀几乎要失笑出来,这是明晃晃地不让她再幻想着能够和昔日的男神拉近距离的节奏吗。多么有趣的巧合啊。 她悄悄抬起头来,偷眼窥视着面前还在完美的幻术伪装下,此刻的外形只是一个陌生而英俊的青年的洛基。室内灯火跳动,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暗影,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耐心地等了几秒钟,却不见他有任何新的指示。眼看舞池中的人们已经纷纷向两侧拉开,男女区分排成两列,一副要随着这首快歌来跳集体舞的节奏,他们两人再这样下去就太显眼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了: “呃……那个……我、我们,还要继续……跳吗?” 他皱着眉头,垂下视线来盯着她,就好像她问了多么愚蠢的问题似的。 ……可是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不明真相群众好奇围观的啊,吾王。 这句话自然是不方便直接说出口的,她只好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 “那个……我看大家都要开始跳集体舞……我、我们是否要……加入、他们?”她硬着头皮违心地问道,想一想又好像生怕他点头似的,立刻又加上一句:“或者……我们就这么走开吧?那个、集体舞我也不太会……” 下一秒钟她就看见他的唇角一撇,露出一痕她再熟悉不过的弧线――那是一个含着嘲讽的嗤笑。 他轻飘飘地在她头顶说道:“……也好。” ……然后他居然就把她这么丢在舞池里,自己却径直走开了! 约露汀一时间有点茫然,很快地反应过来之后,又感觉有点无语。 ……诚然我清楚地知道您憎厌我可是风度翩翩地邀请一位女士出来跳舞然后又把她突然一个人扔在舞池里这真是人干事?! 她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四下望了望。 好在他们此刻正好停在舞池边缘,即使就此不再跳舞一拍两散也不显得多么显眼。望了一眼舞池中两列已经开始交互跳起集体舞来的人们,她轻咳了一声,缓步走开。 ……她再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一秒钟了。 这么想着,她绕过一张张桌椅,一个又一个因为这场持续至深夜仍未散去的欢宴而疯狂享乐的人们,往大厅的门口走去。 这段迂回曲折的旅程耗去了她一点时间;当她到达大厅门口时,已是数分钟以后。这期间洛基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出现。 当然她也不需要他再出现。 她猜他用幻术把自己伪装成普通的青年来邀请她跳舞,大概只是因为看到她跟他所讨厌的、托尔的召唤兽之一范达尔很愉快地跳了一支舞的原因。所以他要来邀舞,再把她丢在舞池里走掉,让她小小地丢一点脸,好好破坏一下她先前因为范达尔意外的邀请而多少有点愉快的好心情。 ……性格还真是恶劣啊,男神。 她在大厅门口驻足了短短片刻,刚想迈步离开,就听见自己身后的大厅里,乐队正好结束了前一首轻快的乐曲,开始弹奏另一首同样旋律轻快美妙的歌曲。 【i don't want a lot for christmas therejust ohing i need i don't care about the presents underneath the christmas tree i don't needhangstocking there upon the fireplace santa claus won't makehappy with a toychristmas day i just want you forown more than you could ever know makewish e true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约露汀刚要迈开的脚步僵硬地顿住了。 她在门口的身影僵直了很长的一段时分,然后她蓦地猛然回过头去! 只见舞池里的人们发出更加快乐的欢呼和口哨声,显得对这首陌生然而动听的歌格外满意似的,很多人举高了双手,轻盈欢快地随着旋律舞动着;而刚才那个会唱九界中很多动人歌谣的可爱姑娘,此刻又攀上了那张先前被她当成舞台的长桌,清亮的歌声在大厅里回荡。 【i won't ask for much this christmas i won't even wish for snow i'm just gonna keepwaiting underneath the mistletoe...】 ……哦天哪。 这样的感叹滚过她的心底,她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现出的震惊神色;活像是被托尔那柄喵喵锤引下的雷电劈了一样,她就那么僵硬地睁大了双眼,张大了嘴,瞪着大厅里舞池中那群狂舞的人们,和那个站在长桌上引吭高歌的阿斯嘉德姑娘。 197、Chapter 193 作者有话要说: 4月27日: 存稿箱君曰: 作者菌总觉得这种【熟悉的歌突然响起,然后遇见熟悉的人】之类的梗还是很妙的~~ 要是在乙女游戏里的话至少能回收一个回想事件呢~~说不定还要配张cg【什么鬼 配乐:当然要继续使用&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来自电影《真爱至上》 【我非常想念你,你呢?】 自己在平安夜的纽约街头,冲着那一扇糖果店橱窗里她以幻境化出的人影,说过的话,突如其来地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我十分真诚地……爱你。】 这句话突然从记忆中如同闪电一般在沉郁的暮色里显现出来,一瞬间就劈中了她的心口。她不得不闭了一闭眼睛,以平复胸中突如其来的一阵激荡。 听到一首歌就难以控制自己奔涌的精神力,可不是什么强大的表现呢,约露汀。 她这样地在心里告诫着自己,深呼吸了几次,借以让自己重新镇定。 这里虽然不是纽约,也不是她的幻境之中,然而她能够得到那个人的可能却依然极其渺茫。即使是圣诞老人,也不可能把他送来给她。 现在她又重新回到了神域。不管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她总有一段时间能够时常看到他。然而即使他们再接近,她也永不可能接近他那脆弱的、敏感的、高傲的、深沉莫测的心灵。她只能怀着良好的愿望,祈祷着他无论是在她能够看到或者看不到的地方,都能够好好活着,一直活下去,人生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令他开心―― 深长的叹息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逸出她的唇间。她站在大厅的门口,门外皎洁的月色斜斜映照在她的身上;暮色浓黑,厅堂上却灯火通明,笑语喧哗。她伫立在门口,回头望着欢宴未尽的华美厅堂,褪去了白日那层“几乎为神域献身的英勇无畏的女英雄”的光辉面纱,身形如同一痕近乎深色的孤独剪影。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室内的某个定点上。 在一根希腊风格的圆柱背后的暗影里,似乎有个人影微微动了一动。 原本在充斥着整座大厅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个人影绝不应该引起她的注意。但是不知为何,她的视线一瞬间却鬼使神差地投向那个方向,那个角落;然后,虽然隔着半个大厅的距离,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个人影,就是他。 ……那个不久之前还突如其来地把她一个人丢在舞池里,让她好不尴尬的家伙。 此刻,那个人就只是站在那根圆柱之侧的暗影里,阴影遮去了他大半的身姿,她只能影影绰绰地看清他似乎双手环在胸前,意态闲适地半靠着那根圆柱,即使发觉了她已经看到自己,他也丝毫没有移动或说话的意思。那张被阴影罩去了一多半的、陌生的面容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一掠而过。 【'cause i just want you here tonight holdingtoso tight what more can i do baby,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窜进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下意识地往他那边走过去。但是她走到一半,理智纷纷回笼,又觉得这么突兀地跑过去似乎很奇怪,于是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看到她僵滞在半路上,他反而挑了挑眉,显出一丝惊讶的神色来。不过他看上去还是没有移动或说话的意思,只是那双依然深邃的绿色眼瞳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闪。 当然,虽然细微,但他眼眸里那点异色却还是被她注意到了。她站在原地,仿佛左右为难了几秒钟,任凭来来去去的人们在她身旁穿梭而过,甚至有人醉得脚步不稳,还把她撞得一个颠踬;但正是这一下仿佛却坚定了她的某种决心似的,她重新站稳身子之后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继续举步向他面前走过来。 当她停在他面前的时候,她注意到那双和他本人所拥有的一模一样的碧绿眼眸里,有一抹玩味的笑意一闪而过。他并没有说话,仿佛正在等着她先开口一样。 【all the lights are shiningbrightly everywhere and the soundchildren's laughter fills the air and everyonesinging i hear those sleigh bells ringing santa, won't you bringthe one i really need won't you please bringbabyme】 灯火摇曳,光影暗昧不清的室内,宽阔的大厅里足以容纳上千人,人们的欢呼声、说笑声、口哨声、歌声甚至是随着舞步齐齐踩踏地板的声音,以及美酒的醇香、佳肴的各种香味,混合了过分闷热过分喧闹的空气,充斥在这广袤的空间里;但当她走到他面前的那一瞬间,她似乎感觉这一切突然全部都消失了,仿佛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仿佛这是一场不醒的幻境――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着她笨拙而徒劳的,像一条离了水的鱼的模样,他突然勾起唇角,讥诮似的笑了一笑,仍然靠着那根圆柱,好整以暇地问道:“……你是来邀请我跳舞的吗,女士?” 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听见这么一句话,嘴巴愚蠢地张得更大了。 “……啊?!” “……真是抱歉,我今晚可不想再跟谁跳舞了呢。”他的唇角那痕嘲讽般的笑意变得更清晰了一些,绿色的眼眸轻飘飘地在她脸上滑过,脸上那个高冷的表情简直不能再完美了。 她愣愣地盯着他那张陌生的脸,好像花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似的,那张因为摆出愚蠢的表情而显得格外惹眼的脸上,那种愚蠢僵硬的表情慢慢地松动崩解了,最后,她的眉眼柔和下来,甚至朝着他露出一个更加愚蠢的笑容。 “……没关系。” 这次轮到他扬起一边的眉毛,显得很惊讶的样子。 “你说什么?” 她看着他,慢慢地笑了出来。 “我说,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来邀请你跳舞的。” 她慢吞吞地这么说着,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在他看来愚蠢得不得了的笑容。 他不知为何觉得一阵嫌弃,好像就这么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孔,听着这样的来自中庭那种微末地方的歌曲,站在这种地方和她闲聊,简直严重拉低了他的智商一样;他的眉心不知不觉地微微皱了起来,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慢吞吞地反问道:“……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 这个简单的问句,他说得极其缓慢,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声线低沉、柔滑而带着一丝危险,像是突然在她眼前昂起头来,咝咝吐着信子的毒蛇,仿佛只要她一个行差踏错,他就会猛扑上来,随时一口咬断她的喉咙。 大概会有很多人慑服在他这样的语气、表情和气场之下,但是那些人里,却不包括她。 那个擅长唱歌的姑娘仍然在他们身后,隔着宽阔的舞池,在大厅的另一端欢快地唱着: 【i don't want a lot for christmas thisall i'm asking for i just wantseebaby standing right outsidedoor...】 她眨了眨眼睛,说道:“……这真是一首好歌。” 他的绿色眼瞳一瞬间仿佛睁大了一些,但随即他就微微眯起了眼睛,用一种懒洋洋的语气答道:“……啊,你不是很喜欢这首歌的吗。” 她有点惊奇地挑起眉,笑道:“是啊,当初我也是这么告诉鹰眼的。” 她若无其事地提起了鹰眼,那个曾经在中庭被他使用从某处得来的权杖摄魂而听命于他的家伙,复仇者联盟之中的一员。她说起这件旧事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因为想起这些事而重新跟她翻脸,又好像已经跟这个鹰眼――或者更多和这个家伙相似的人,那些复仇者们――已经很熟稔了似的。 他的目光微微闪动,淡淡地说:“……所以和他分享你的秘密这一举动,帮助你和他建立起了某种……友谊?” “友谊?”她显得有点惊讶似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然后很快地笑了。 “不,我跟他没什么交情。”她语气随意地答道,好像一点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独自在中庭时经历的生活似的。 “我倒是跟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还称得上有点交情――说起来,我们一起吃过好几次饭,她对纽约的好餐厅居然了如指掌,这真是太妙了。”她笑着回答,用一种观光客叙述游记的口吻说道。 “对了,假如还要说交情的话,托尼?斯塔克应该也算得上是一个吧……记得吗?你砸了他的大厦,他还想找你要赔偿呢。”她玩笑似的说道,唇角现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涡。 198、Chapter 194 作者有话要说: 4月28日: 存稿箱君曰: 所以骚尼被基神鄙视了【咦 配乐:当然还是&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来自电影《真爱至上》 他微微皱了皱眉,嫌弃而厌倦似的说道:“托尼?斯塔克?!……啊,你说的是那个好像很有钱的矮个子,穿着一身大红铁甲的家伙――果然越是富有就越是守财奴呢。他的钱都足够推倒那栋大厦,然后在原地拿金子重新打一座一模一样的了吧。” 他对矮富帅先森讥诮刻薄、一针见血的形容,不由得让她一瞬间感到有点好笑。既然这么感觉,她就干脆这么做了,笑盈盈地答道:“……好像是这样呢。所以即使我在他的公司里工作,他也不肯把我的薪水全额足数地发给我,非要扣掉一部分,说就算是当作帮你赔偿他的大厦了呢。” 他似乎没想到她居然在中庭还有过这种遭遇,微微睁大了眼睛,原本施施然靠着圆柱的修长身躯也稍微站直了一些。他的视线向下落在面前她含笑的温和脸容上,片刻之后,突然又把脸转开,不知道盯着那里,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瞧,你这不是也算帮我的忙了嘛。”他嘲讽似的笑道,“不过,胆敢役使阿斯嘉德人,还是一个神o――那个有钱的矮个子还真是胆子不小啊。很可惜,他即使再有钱――即使整个中庭的金钱都掌握在他手里,也不能替他自己买来一个更正常的身高。你虽然愚蠢,但我也不认为你能跟这种人建立什么真正的交情――” 她好像有点惊讶,瞠目结舌地听着他刻薄而尖锐地评价那位其实对她还不错的矮富帅先森,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扑哧一声失笑。 “其实是没多大的交情――他毫不留情地克扣我的薪水,简直是消灭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建立友谊的可能……”她笑着说,笑容如同春风一般温暖怡然,就仿佛很高兴在脑海里想像着托尼?斯塔克先森吃瘪似的。 “而且,他大概患有一种跟任何人都不能好好说话的病――假如这个说法能让你满意些的话。” 听到她的赞同之语,他好像才稍微满意了一点,转过头来冷冷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不辨喜怒。 “所以说你跟那些惹厌的所谓‘复仇者’们,还都相处得不错?”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从托尔身上学会了这种和一群可悲的、总是自作聪明的蝼蚁们低声下气地好好相处,寻求友谊的无聊本事。” 他的地图炮又同时扫到了她和他哥哥。她笑着微微叹了一口气,完全没有为此生气的意思。 “尝试了以后才知道,那些人也并不是太难以相处……”她随口打了个圆场,在他再次发动嘲讽技能之前,目光一转,投向了远处站在长桌上唱歌的少女。 “说起来真是巧啊,完全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会这首歌的呢。”她笑眯眯地说道,“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 他冷冷地横了她一眼。 “……听过之后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他硬梆梆地评价道。 “并不像你当初形容的那么好听。”他又追加了一句。 哎呀,到底还是躲不过他新一波的嘲讽技能攻击啊。她微笑地在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也一点儿都没有变。 “不过,我难得有机会出席一次神域的夜宴,却能听到这首歌……”她笑着,微微拖长了尾音。 “必须承认这是个美妙的巧合呢。” ……能在这里意外地听到这首歌,真是美妙呢――不过,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其实她是想这么问的。 但是转念之间,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隐约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究竟是不是清清楚楚地问出来,又能不能在他那里得到一个清清楚楚的答案,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听到这样坦率的评论,终于动了动自己高大修长的身躯,慢慢站直了,环在胸前的双手也放了下来――姿态终于不再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倨傲了。 她当然注意到了这种肢体语言上的微小变化,心中不由得暗自呼出了一口气。 假如可能的话,她当然也不愿意破坏掉这么一个总的来说还算是美妙的夜晚。虽然她觉得自己并不能适应神域的这种盛宴的氛围,但纵观整个夜宴的进行过程中,她也没有碰上什么坏事,甚至打定主意做壁花的自己还接到了几次邀舞――即使最后他把她一个人丢在舞池里,这也不能破坏这个值得称赞一下的晚上。再说,对于他的嘲讽技能,她早就已经免疫了。 所以这么不错的一个晚上,顶好还是结局皆大欢喜的好――最后的最后听到了一首自己喜欢并怀念着的歌曲,看到了那个本以为已经不欢而散的人,在双方平静友好的气氛中还交谈了这么长时间……这已经足够了。值得让这个晚上在她心目里打个不错的高分。 她仰望着他,望着他那张陌生的面容,那一头柔软卷曲的深栗色短发。他幻化出的这个青年五官更柔和,贴合身体的简单便装勾勒出他削瘦修长的高大身形――和他一贯精致优雅的风格截然不同,但不知为何,她却在那陌生的眉眼神态之间看出了某种熟悉的意味;这个发现让她微微笑了起来。 “哦,真糟糕。”他听见她笑意怡然地这样说道。 “假如你不是不想跳舞的话,我现在还真的有点想要邀请你一起来跳一支舞呢。” 室内的灯火投下的点点亮光在她的侧脸、她的长睫之上调皮地跳动,衬得她那个笑容无比宁静温暖。真奇怪,现在再看着她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曾经的那个躲在苹果树下的幻境里,用一双畏怯而渴望的眼眸悄悄注视着外界的少女的影子了;虽然还是一样的长相,一样的装扮,过着一样的朴素简单的生活,甚至还是一样没有社交没有朋友,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似乎不再会为这雷同的一切所动摇了似的,整个人似乎都散发出某种奇异的、柔和平静的光彩。 即使和从前一样说着这种类似于向他示好的话语,她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也不再是令他感到可怜、憎厌、不快或者无所适从的气息。 她很平和地说着大胆的话语,却好像满脸都写着“即使你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潜台词;她微笑地仰首望着他,目光里闪烁着的却变成了温暖柔和的友善和怀念。 这种态度令他的心头油然涌起了一阵陌生的不适应。 诚然她的这种态度也许正是他认为自己所需要的,但是当她果真明晃晃地摆出这种态度的时候,他却产生了一丝有点不可置信的荒谬感,就仿佛她以前那些为了博取他的一点好感而孤注一掷的、疯狂而愚蠢的言行举动都从未存在过一样――那么从前那些他因为她愚蠢的行为和选择所经历的背叛、挫折和愤怒,又都算是什么?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敷衍似的说道:“……我以为你今晚已经跳了够多的舞。” 她眨眨眼睛,好像一点也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似的。 “我以为你真正想说的是――‘我以为你今晚已经踩了够多人的脚’呢。”她忍着笑答道,似乎一点都不为自己舞技的生疏和出丑而感到尴尬似的。 面对这种愚蠢的回答,他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哦,这真是愚蠢透了――好像他今晚不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会引来她愚蠢的笑容一样,他发觉她又笑了起来,活像一个白眼就能搔中她的笑点似的! “……不过,没踩到你的脚,真是遗憾。”她居然紧接着就说了一句听上去简直蠢透了的话。 【'cause i just want you forown more than you could ever know makewish e true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那个阿斯嘉德姑娘嘹亮的歌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几乎与此同时,她含笑追加了最后一句。 “……希望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能让我踩一踩你的脚。” 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被这种明晃晃的挑衅和其它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所激怒的不悦;但是她却干脆利落地终结了今夜她的愚蠢对他精神上的折磨,笑着脚下轻轻一旋,身体轻盈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冲着他挥了挥手,就穿过人群,重新朝着大门走去。 199、Chapter 195 从那一夜之后,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某种轨道上。 约露汀照常去训练场参加搏击术的练习,并且有一定的进步――以她这种资质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成果了――在此期间,神王偶尔也会给她派几个打杂的任务,比如跟着希芙手下的小队去巡视神域的某处,或者跟着范达尔和他的手下们去进行神域防御系统的修复工作;有几次她甚至被派去九界里的其它国度――除了地球之外――进行侦察工作,就连瓦特阿尔海姆她都奉命重新去过,不得不说洛基在作为神王的时候,还真是一点都不会顾及当事人的心情,更不介意会因此戳中当事人的伤痕什么的吧。 当然,她每次都圆满平稳地完成了自己接到的任务。即使要重回瓦特阿尔海姆,她也能够撇开一切私心杂念,认真地踏在那布满黑色沙砾和碎石的大地上,顶着卷起黑雾的狂风,仔细搜寻。 ……看起来她当初孤注一掷的自杀性攻击,果真收到了非同一般的效果啊。 就这样又经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她忽然又被神王唤去。 看起来这次任务似乎是神王一时起兴――她被侍卫叫走的时候,正一身和女武神希芙相仿的打扮,穿着短甲和长靴,一手持剑一手举盾,在训练场上砰砰啪啪地跟对手拼剑中。 既然神王急召,她只好丢下短剑和盾牌,向对手道了一声抱歉,来不及更换衣服,就跟着侍卫往大殿赶去。 到了大殿,神王正站在殿外的平台上,向外眺望着他脚下神域的风景。他豢养的那两只神鸦哑哑地叫着,一只停在他肩头,一只停在他撑着栏杆的手边。 这个造型倒不多见,她站在他身后,微微愣了一下,才走上去,右手握拳顶在左胸前,微一躬身为礼,说道:“吾王。” 听到她的声音,神王并没有转过头来,而是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据报今早地牢有犯人在牢房内打架,触动了窗子上的防御魔法,破坏了一间牢房。你去看一下情况,回来汇报。” 约露汀一怔。地牢?! ……好吧。继瓦特阿尔海姆之后,现在又是地牢了吗。看起来伟大的阿斯嘉德之王为她指派的任务地点,总是在熟悉的地图上呢。 她忍不住自嘲地这么想着。 不过她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重新微微躬身,答道:“是。”然后立刻转身往地牢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就好像自己现在只是个忠实执行神王命令的普通手下一样,决意要不掺杂一丝私人情绪地去圆满完成每个神王交付的任务。 她到了地牢,检视了一番那间牢房的破坏状况。 其实那间牢房的情形比她预想中的好得多。地牢的侍卫向她汇报了当时的情形,就是两个囚犯因为琐事起了一点口角继而动了老拳;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这两个人打着打着打得太激烈了,忘了牢房的落地窗上是附着了防御魔法的,打得站立不稳撞到了窗子,然后又被强大的魔法烧得灰头土脸,还触发了地牢的警报――如此而已。 约露汀到达的时候,那两个囚犯已经因为罪上加罪,被押送到地牢更深处的重罪犯牢房里去了;他们肇事的那间牢房都差不多清理好了,看上去基本上毫无异状,窗子也没有打碎――她特别检查了一下,窗上附加的防御魔法也没有丝毫破绽。 约露汀呼出一口气,打算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去里面的重罪牢房里再巡视一番,训诫一下那两个愚蠢的强盗,再回去向神王复命。 于是她随口吩咐其他人不必跟来,自己就向地牢深处走去。 说到地牢的结构,其实她早就已经在从前的那段探监生涯之中将之熟悉得差不多了;没去过的区域,也仅仅是最深处的重罪牢房而已――洛基虽然当初获得的是终身监/禁的刑罚,但也许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又或者弗丽嘉在其中做了一些事情的缘故,他的牢房反而在最接近地牢大门的位置上。 所以今天这还真的是约露汀第一次踏足地牢中的重罪犯刑区。 她缓步走着,掠过一间间从外面看完全一模一样、只有落地窗后关押的那些囚犯不同的牢房,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当初黑暗精灵毫无预兆地入侵阿斯嘉德的那一天,她也是利用幻境化作了一位和今天的自己穿着相同装束的女战士,拎着短剑和盾牌,冲到这里的情景。 那一天过得极端混乱和出乎意料,她不得不以最原始的冷兵器对敌,砍翻数个越狱的囚犯,才最后得以来到关押洛基的牢房前;但是那个时刻,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切都将与从前截然不同,他深深敬爱着的母亲离他而去,而从那一天所开启的、充满荆棘和瓦砾,混杂着艰困和伤痛的人生,到了今天仍未结束。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这样的人生结束。 她的脚步愈走愈慢,最后停了下来。 她站在通道正中,两旁是灯火通明又坚实牢固的牢房;牢房里关押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坏蛋和恶棍,要在这地下最深处耗尽自己余下的生命。 ……但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毫无疑问,她的直觉在警告着她,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站在甬道正中,静默了一分钟。然后她猛然把头转向右边。 她右侧的牢房中,一个外形和其他那些扭曲可怖的怪物们都截然不同的囚犯,正站在落地窗前,噙着一抹艳丽的笑容,直直地盯着她。 约露汀的脸上霍然变色。但那仅仅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她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状态,反而迎着那个女囚的目光,缓缓走向关押她的牢房落地窗前站定,唇角浮现一丝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 “又见面了,罗蕾莱。” 落地窗之后冲着她虎视眈眈,面露不善之色的女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对着她露出一个冶艳而充满恶意的笑容。 “啊,又见面了,约露汀――你还在外面迟疑什么呢?难道你不知道你最应该呆的地方,和我一样是在这扇漂亮的窗子之后吗?” 约露汀闻言,盯着罗蕾莱的脸,似乎慢吞吞地在她的脸上用视线来回逡巡了一阵子,才好整以暇地回答道:“……抱歉,我可没有呆在那扇窗子后面的意愿。这么奢华的单间,还是由你一个人慢慢地享受吧。” 罗蕾莱似乎对她的态度感到有点不解似的,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不可能……既然你已经站在这里,众神之父就不可能不知道你已经回来的消息……那么他为什么迟迟不治你的罪呢,你不是同样欺瞒了他,同样逃离了神域吗?!” 虽然对于这位声称自己曾经俘获了惨绿少年时期的洛基的老妖婆并无一丝好感,再次见到她也让人心情恶劣,但是听到她这么说,约露汀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来到中庭的吗?”她笑眯眯地答道。 “……哦?你不知道?”她微微嘟起了双唇,夸张地露出一个吃惊而怜悯的神情――和洛基?奥丁森惯用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我可是在神域与黑暗精灵的大战中,为了保卫神域而受了重伤,这才坠落中庭的呢。”她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一些,双眼弯弯,语气和悦。 “所以你说,陛下怎么会治我的罪呢?……你想打击我,却连我的底细都没有摸清……哦,这是多么拙劣的手法啊――你原本不会就这点斤两吧?” 罗蕾莱好像气得脸都白了。但作为上千年来专业为各种女性添堵的妖妇,她很快就恢复了那种得意妖娆的姿态。 “是啊,也许我确实也就这么点手段呢。”她居然好脾气地同意了约露汀对她的讽刺,笑得格外艳丽。 200、Chapter 196 “但是……只有这么点手段的我,也顺利地得到了洛基?奥丁森呢。”她笑意迷人地冲着窗外的约露汀眨了眨眼,“而你呢,你再出色,再拼命,甚至不惜为了这个表面辉煌,实际上已经快要糜烂到骨子里的华彩神域献出你那可怜可悲的生命……你也无法获得你唯一想要获得的那颗心!” 她面容上笑颜犹在,却倏然幻化为了狰狞的面孔。 “哦,承认吧,约露汀,在洛基?奥丁森这一生里,唯一曾经接近过他身边的女性,是我,而不是你!即使你现在比我厉害一百倍,聪明一百倍,年轻美丽一百倍,讨人喜欢一百倍……又有什么用呢?!” 她厉声喝道,迫近那扇隐隐泛着金色魔纹的落地窗前,右手握成拳,咚地一声叩击在上方的窗框之上。 “你现在也永不可能再获得他的垂青了!即使你再努力,再渴望,变得再好……也没有用了!你永远不可能像我曾经得到过的一样,拥抱着他的身躯,感受着他的气息,在他耳边轻言细语,亲吻那张讨人喜欢的英俊脸孔,甚至做更多更美妙的事情――” 约露汀就那么站在那里,微微偏着头,望着那扇窗的另一边,娇艳的容颜化作罗刹一样的狰狞,声色俱厉的罗蕾莱,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她仿佛还笑得很真切似的,愈笑愈是开心,甚至微微垂下视线摇了摇头,就好像对这个棘手的情敌感到毫无办法似的。 罗蕾莱得意地望着她,昂起了下巴,就仿佛自己高高在上,怜悯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一败涂地的手下败将似的。 “……即使是这样,so what?” 罗蕾莱面前的这个一败涂地的小丫头依然微微低垂着脸,但是罗蕾莱却听到她含笑这样问道。 她不由得一愣。 “……什么?” “我说,即使如此,那又怎么样呢。” 她面前的这个讨人嫌的小丫头终于慢慢地抬起脸来。这个时候她才看到,那个小丫头满脸从容且毫不在意地笑着,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刚才都听到了些什么似的。 “你以为我是希芙,是吗。”那张年轻而美丽的光洁面孔上露出一丝仿佛觉得她所说的一切都荒唐而可笑的表情,平静地回视着她。 “你以为我像希芙那样,被你这么小小地一挑唆就能暴跳如雷,血冲头顶,是吗。” 那个可厌的小丫头好整以暇地笑着。 “没错,也许你是曾经短暂地骗取了洛基的好感,这一点我不如你。”她甚至堂皇地大方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也许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永远也不可能再获得洛基?奥丁森的心――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罗蕾莱一愕。“你说……什么?!” “我说,我干吗非要获得他的心,才能证明我的人生不算失败呢。”那个小丫头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了,明晃晃地刺着她的眼睛。她不由得有点惊愕了――这不应该,事情为什么不是按照她所设想的那样发展下去呢?! “我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更好,更强大的人。我知道我自己想要做什么,想要得到些什么,有哪些事情是我决不能去碰的,又有哪些事情是即使我努力了之后还是会失败,我也必须去为之努力的……” 那个小丫头这么说着,那张漂亮――不,平庸的脸上简直像是在发着光!让她愈看就愈是觉得手痒,恨不能伸出手去抓花那张漂亮――不,平庸的脸! 但是她罗蕾莱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被一个没人爱的小丫头挑衅成功呢。 罗蕾莱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说的这些事情里,包括去追求……不,勾引洛基?奥丁森吗?”她缓缓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睥睨的恶毒。 约露汀忍不住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不,这种事并无助于我是否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而且好像愈想愈觉得有点好笑似的,不由得慢慢咧开嘴,露出一个愚蠢的笑容。 “你以为只有你说的那些才算是爱情么?”出乎罗蕾莱意料之外地,那个愚蠢又青涩的小丫头居然开始了言语上的反击。 “须知,没有爱情,一样可以拥抱,可以亲吻,或是做更多的事情……这种事即使是在中庭也并不少见。而且反正你还有那种阴险的魔法,想必动用魔法去强迫一个并不情愿的男人也并不是第一次了。” 那个说起男人或爱情来还一脸青涩无知,曾经在中庭的飞船上被她的几句话迫到墙角,恼羞成怒动用武力的小丫头,此刻却站在她牢房的落地窗前,嘴角噙着一抹从容镇静的笑容,目光深幽如同大海,用一种极其平静,极其客观,其中却自然地带出某种轻蔑情绪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这样说道。 “但是,我以为,这世上还有很多不同的、但也属于微妙的……情感的表现――”她唇角的那抹笑意加深了,仿佛内心涌现了某种回忆或勇气,让她整个人变得更加强大起来,更加不容置疑。 “比如带你去看美丽的风景……” ――【那么,那个其实就是幻境了。……飞下去,然后打开后舱门。保持飞船的平稳。】 一道她无比熟悉的、低沉而有磁性的美妙声音,仿佛随着她的每一句话出口,而在她脑海里缓缓回荡开来,如同日暮时分峡湾里被太阳晒暖的海水,一波一波地轻柔涌荡,拍击着坚实冷硬的堤岸。 “去看有趣的故事……” ――【乖孩子,想看好戏吗?】 ――【你觉得希芙想做什么?你觉得托尔会怎么回答她?】 “去做一些平时根本不会去做的疯狂的事情……” ――【多么美妙的歌呀,说得没错――这就是我举办的一场舞会,邀请这些蠢货一起来共享一下美妙的时光……】 ――【答对了,miss fahrenheit。】 “共享不会在他人面前显露出分毫的欢乐或悲伤……” ――【……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了,你会怎么样?】 ――【母亲刚刚请求我继承王位。】 ――【你瞧,约露汀,现在就连运气都开始站在我这一边了。――从在黑暗世界的时候起……】 “在山穷水尽的时候,能够想到的,仍然是这个人……” ――【真的……为了让我活着……做什么都可以?】 ――【我希望……你这一次可以证明……你值得我这样做。】 “在某些你不曾预期到的危机时刻,选择和你站在一边……” ――【很遗憾,您今天大概不能杀死她了,众神之父。】 “即使说过再多互相伤害的话,即使有过多少过错或误解……”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叛徒。】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同情和可怜我?你认为阿斯嘉德的洛基会需要你这些垃圾一样的情感?】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信心,让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示好?是因为我母亲曾经让你对她发誓吗?】 “……但是最后,总是会在这上下九界的某个地方再度重逢。” ――【哦,你不会想要那样吧?你想要抛弃我吗,约露汀?】 ――【……在这一切事情之后,你还怎么可能仍然维持……以前那些愚蠢的情感呢?】 ――【……你不是还想……获得最后的胜利吗。】 一口气举出这么多例子之后,她终于弯起了眼眉,唇角向上翘,笑容变得平静而温暖,就仿佛想到这些事情,就能够让她胸腔里的那颗心充满勇气和热情地鼓动一样。 回视着那个仍然青涩的小丫头,罗蕾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尖锐地回击她过于理想化的言辞,将那个由幻想中的美好塑造而成的笑容击碎在那张年轻的脸上;但是她蠕动嘴唇,却一时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201、Chapter 197 最后,她用尽全身气力,却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些,难道都是洛基?奥丁森曾经施舍给你的一点点可怜的善意吗?……他还真是慷慨啊。” 然后她看见那个小丫头眨了眨眼睛,那双明亮清澈得如同黑色水晶一般的眼眸里渐渐浮起了一抹好笑的神采;她听到那个可恶的小丫头这样回答道: “你不相信这些事情吗?” 罗蕾莱冷哼了一声,双手环在胸前,睥睨而蔑视地盯着那个小丫头,故意放慢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尽可以一辈子都生活在你那点可怜的幻觉中,拿着你幻想出来的东西当作宝贵的回忆……这无非更加凸显了你的可悲,幻境之神。因为你心里其实很清楚,洛基?奥丁森是不会对你怀抱有什么异乎寻常的情感的――而在他已经死去的现在,你就更不可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了。” 她看见那个小丫头异常明亮的双眸中有什么奇特的光芒闪了一闪。然后那个小丫头施施然地开口了,就好像罗蕾莱方才的一番话虽然恶毒刺骨,招招中的,却丝毫没能刺激到她似的。 “是的,我现在心里清楚了――” 她突然往前走了几步,接近那扇落地窗,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掠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那种笑意教人有点看不懂――就仿佛她们正在谈论着的男人虽然已经不在这人世,却仍是这两个女人争持的中心;而现在站在落地窗之外的那一面,更年轻而强大的那一位占据了上风,正打算将这已成为阶下囚的、衰颓而失败的对手赶尽杀绝似的。 “我明白我曾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而且这些我所获得的东西并非我的幻觉;我的失败也正是我所赖以强大之处,现在的我正是因他的出现才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你不过是使用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才能够得到接近他的机会,而我所得到的一切皆是出自于我自己毫无伪饰的努力。” 隔着一扇落地窗,窗上那些隐隐闪烁着的金色魔纹似乎和那个年轻姑娘的面容及身影重合了起来,让她显得似乎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就像一位能力出众、心灵强大、神格闪光的真正的神o一样。 “早在我出现之前,你就已经失败了……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罗蕾莱。” 最后,那个年轻姑娘充满怜悯似的轻声说道,然后转身离去,将恼恨得面容扭曲,表情狰狞丑陋的那个妖女留在那间终生无法迈出的坚固牢房里。 约露汀从地牢里出来,面色平静如常地回到仙宫的正殿去复命。 神王仍然握着那柄永恒之枪,高踞在华美的王座上。在她一板一眼地汇报完地牢里的破坏情形及整修现状之后,他仍然高坐在那里,俯视着她的目光晦涩不明。 约露汀把自己今天的任务内容都汇报完毕之后,又想起在地牢里的那一幕巧遇,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也要如实向神王汇报一番。 不说的话,那个罗蕾莱又不是哑巴,万一哪天自己编了个故事传了出来,她还要更伤脑筋地思考如何解释;可是说的话――要她怎么说呢?说“好巧啊我今天在地牢里遇见你的前女友”了吗?!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她突然听见殿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慢慢关闭了。她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来,却发现神王的形容淡去,恢复成了他黑发碧眼的年轻面貌。 ……殿门可还没有完全关闭!她也没有布下幻境! 约露汀错愕地瞪着王座上的那个人。 那个人仿佛察觉到她的眼光,歪着唇轻轻笑了一下。 “对我的幻术没有信心吗?” 约露汀突然记起来,她在参加完弗丽嘉的葬礼之后,曾经前往地牢;那个时候,洛基就是使用自己的幻术,将已经被自己砸得满目疮痍的整间牢房幻化出整洁一如往常的假象,就连她也一时没能看出来。 果然是因为她太习惯于使用自己的幻境之力来为他遮掩,所以已经忘记了他本人的幻术,也足以笼罩他周围一片不小的地方,制造出可以乱真的惟妙惟肖的幻象,欺骗他人的眼睛吗?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并不是这样……但我还是很抱歉。” 他的目光闪了闪,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她,并没有继续追究她看轻他的幻术的问题,而是问道:“……在地牢里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淡淡的,还透着一股厌倦的情绪,假如不是深深了解他这个人的性格的话,一定会觉得其实他对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感兴趣,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场面冷下来而随口提问一样。 不过她当然知道,这个问题是不容她蒙混过关的。她一时间觉得有点无奈,不由得又叹了一声气。 “……我在地牢里遇见了罗蕾莱。” 这句实话说出来,他却一瞬间显得有点惊讶似的,漂亮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整个人突然在王座上坐直了身躯,然后又慢慢将上半身倾向前方。 “哦?!”他发出的这个单字里含着某种兴味,绿色眼眸里一瞬间闪过意义不明的亮光。 “……继续。”他随意地向她挥了挥手,就好像他是那个真正的神王,而她不过是他的一个无足轻重的手下,必须听从他的命令而行事一样。 约露汀更加想要叹气了。 ……又不是什么愉快的相逢,为什么还要听呢? “我觉得应该巡视一下地牢,免得再出和今早一样随意斗殴的问题……不知不觉就往里走得太远了,等我发觉的时候,正巧站在罗蕾莱的牢房前。”她尽量用一种客观的语气简述着稍早前在地牢发生的事情。 洛基仿佛很有耐心似的,坐在王座之上,右手依然拄着那柄永恒之枪,左手支撑在扶手上托着下巴,静等着她继续往下讲。 谁知道她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嘴巴闭得像个蚌壳,一丝声音也不发出来了。 他的耐心也很稀薄,很容易就告罄了。 “……所以这就是全部的经过?”他带着一丝嗤笑似的问道,满脸都写着“天哪愚蠢的约露汀你又试图在我面前有所隐瞒了你最好别转这个念头因为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是不会接受的”。 她很明显也读出了他表情里的潜台词,露出一脸头痛的表情,好像还左右为难了一下,才说道:“……呃,我们进行了一番……交谈。” “……交谈?!”他的眉毛又要高高地挑到发际线以里去了,显然并不满意这个说法。 这一次她的叹息声简直毫不掩饰,马上就要冲破大殿的屋顶了。 他却听而不闻似的,挑着眉,坐在华美的王座上,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等着她的解释。 ……好吧,约露汀。 你不是明明在罗蕾莱面前还说得那么动人那么漂亮那么冠冕堂皇,就好像你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再一次不顾一切地去接近那个在世人眼中已经死去的人,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再一次不顾一切地去维护那个人好像连自己都并不怎么在乎的名誉吗。 202、Chapter 198 【我明白我曾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而且这些我所获得的东西并非我的幻觉;我的失败也正是我所赖以强大之处,现在的我正是因他的出现才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我们……就您究竟与谁更加……呃,‘情谊深厚’,作了一番辩论。”她的言语虽有磕绊,但最终把“情谊深厚”这个词说出来之后,她却显得松了一口气般如释重负,表情也明朗起来,语气也顺畅多了。 他不禁微微睁大了一点眼睛,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够表达出他对她给出的说法有多么惊讶似的。 ……真意外啊。他原本以为她是决不会把实情亲口说出来的呢。 他当然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有如她心上横亘的一根刺――这不是很明显吗?他得到的消息是那个女人到处夸耀自己当年的所谓丰功伟绩,声称她与阿斯嘉德的王子们兄弟两人都有过“一段难忘的回忆”;这种嚣张的态度一定会让任何一位对他们兄弟两人心怀好感的姑娘感到不悦――不管是希芙,还是约露汀。 不过他当然也无意于向这个愚蠢的姑娘解释一下罗蕾莱的说法。在他看来,那种不完全是真实的说法其实与完全的谎言无异――更何况他为什么要对她解释得那么清楚呢?或者说,即使他对此不置一言,难道她就无法理解这件事的真相了吗? 他轻轻哼了一声,“所以?” 既然刚才已经在他面前直白地说出“情谊深厚”这种羞耻play了,那么现在要继续说下去似乎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了。约露汀继续说道:“……所以,我想是我最后吵赢了吧。” 洛基微微一愣。然后他看到她弯起的眉眼,似乎很愉快地笑着,一点也没有因为和罗蕾莱吵架而给自己带来什么负面情绪,忽然觉得有点不悦。 ……想到那个曾经将他和托尔戏耍于股掌之间的老妖婆,果然不是那么愉快的事情。 他冷哼,“……是吗。难道她就没有因为看到你仍然活蹦乱跳地站在她眼前而感到一丝丝的惊讶?” 这纯属明知故问……她刚想这么低声抱怨一句,脑海里就闪过一道电光般的体悟,激得她几乎跳了起来。 “请宽恕我的无礼――”她随口礼貌了一句,下一秒钟那个在她心头反复翻滚的问题就冲口而出。 “你当初……是如何识破我仍然活着这个秘密的?” 猝不及防被这样问到,他一瞬间显得好像有点惊讶,苍白的脸上陡然卷过一阵阴云;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先前那种冷漠镇定。 “……罗蕾莱告诉我的。” 她在那一瞬间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什么?!” 那个妖妇竟然真的把这个秘密说了出去?!更扯的是,竟然真的有人听信了她的话?…… 不,最重要的是――应该说,最匪夷所思的是,洛基竟然还去见了那个老妖婆?! ……果然是旧情难忘吧。哼。 这种幼稚的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逝,她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关于这个推论而起的不良情绪,而是笑了笑说道:“……这真令人难以置信。……我没有想到,在希芙把她抓回阿斯嘉德之后,你们还有单独会面的机会……” 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嗤笑的意味,就好像无声地用眼神在说着“哦得了吧约露汀假如你在小心眼地吃醋的话干吗不直说呢”。 “作为神王,我当然有当面审判她,向她宣布更沉重的刑罚的机会。”他的目光闪了闪,不动声色地答道。 “……所以她就当众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吗。”她果然睁大了双眼,一脸“哦天哪这件事太荒谬了”的表情,“还是……我会错了意,阿斯嘉德伟大的神王陛下主持的是一次私下的非正式不公开审判?” 他的目光再度闪烁了几下。然后,他毫无预兆地突然露齿一笑,笑得充满了某种恶意。 “哦,别担心。”他一点也不真诚地安慰她,“审判的时候她仍然戴着那具口枷,即使想要说什么话也都被魔法禁止了……过了好几个月,她终于聪明到想起自己可以用手写的方式来向众神之父举发你撒下的弥天大谎,借以作为赎罪悔改的表现,期望众神之父能够减轻自己所受的刑罚了――” 约露汀再度一愣。这一次,惊讶之色浮上了她的脸庞。 “手写……?!”她自言自语地重复这个字眼,然后颇有一点佩服和自嘲似的耸了耸肩,摊手一笑。 “正是。……要看一看吗?”他好脾气似的提议道,然后没等她同意,他就举起左手,在半空中虚虚划了一个圆圈。圆圈里几乎是立即就浮现了一层朦胧的虚影,那影子正中是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假如一个在世人眼中已经死去的人还活着,您会怎么想?”。 约露汀面露惊奇之色,紧盯着那张纸条的幻影。但洛基很快就挥了挥手,那层虚影应声随之消散。 ……好吧。 所以他看到那张纸条之后,并没有置之不理,或是作为罗蕾莱在绝望中疯狂的最后一点证据而一笑置之,而是去和那个曾经与她在地球上的神盾局工作飞船里对峙的妖妇会面了? “……我认为,作为众神之父,第一眼看到这种内容的字条,联想起的应该是你才对。”她苦笑了一下,善意地提醒道。 谁知道他却好脾气地耸了耸肩,并不为她的话生气。 “是啊。可是谁叫我不是真正的众神之父呢?……所以,我第一眼看到这种内容的字条,联想起的……就是你。” 他看到她带着点惊奇似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一抹奇特的笑意就慢慢在她脸上漾开,衬得她整张脸都似乎在发光一样;但是她并没有说这是为什么,而是用一种轻快得有点过了头的声调说道:“我猜当时的情景一定很有趣……真可惜我不能亲眼目睹。” 他的眉心一瞬间就皱紧了。他不悦地瞪着她,觉得她那种故意做出来的愉快表情真是刺眼极了。 他敢打赌假如她真的在他与罗蕾莱会面的现场,脸上就不会露出像现在这样令人不快的愉快表情了――那个表情真虚假,不知为何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觉得即使是她从前那些愚蠢的表情,也比现在的这种虚伪的愉快要好得多―― 其实对于罗蕾莱的审讯,哪里算得上是什么真正的审讯,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当日那个妖女仍然戴着那具颈圈状的口枷,因为魔法的威力而不能说出一个字;他作为奥丁,只是威风凛凛地高踞在王座上,面无表情地再次宣布了她的罪行和对她终身监/禁的惩处,喝令侍卫们将她押送去地牢,仅此而已。从那天起,一直到地牢的守卫突然有一天给他送来了这张内容触目惊心的字条为止,他也从未想过要去地牢跟这个妖女叙什么旧。 即使接到了这样的字条,其中明晃晃的暗示意味使得他心惊,他也不曾丧失冷静,或径直冲向地牢打算问个清楚。 他首先召见了希芙,不动声色地询问她,她在中庭执行抓捕罗蕾莱的任务时,是否受到了什么人的援助。 希芙不疑有他,详细地叙述了当初在神盾局的飞船上所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她以前从未见过的神盾局高级特工,米斯缇。 当他听到这个名字的一霎那,他就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 203、Chapter 199 作者有话要说: 5月2日: 存稿箱君曰: 本章的诗歌,来自于泰戈尔的《最后的星期集》。 ps. 咦明天就是200章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 我猜大家一看这种出没在正文上方的作者有话说,大概就会猜到本章会有配乐君突然来袭!【什么鬼 本章的配乐,来自于jennifer hudson在s-m-a-s-h里唱的歌&i can't let go&。 以作者菌的尿性,选择这首歌当然一是因为它旋律好听,二是因为它的歌词意味深长。。。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妹子死心啦,你想要重新开始,可是我的心难以忘怀以前受过的伤什么的。。。 they say nothing lasts forever well, i wish that that were true 'cause this achingmy heart won'taway they sing, &everything must change&, they say that time will see you through well, i've listened and i've waited for that day but i wakewith this anger and the pain won't letbe and the □□ile i share is only there for show if i hangto this heartache thensoul will notfree so i keep trying but i just cannot let go i can't let go oh, i needto remind me i can't let go oh, i just repeat the past and though your arms are saying yes i feelheart keep saying no i wantlove you but i can't let go i havelive through bad beginnings and i've seen unhappy ends so i close the book before the story starts i'm just a witnessmy lifetime and i'm a strangermy friends i'm a trafficker of broke and damaged hearts now, you askto start over but it's easier said than done 'cause the memories are strong when they arise and when heartachea-calling i won't even tryrun 'cause it's all that makesknow that i'm alive 米斯缇――misty――mistletoe――米瑟缇丽丝,这名字简直可以说是一脉相承,是不是?! 他在那一瞬间,心头涌现的,并不是单纯的惊喜,也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那样一种如同浪潮般不断拍击着他理智的堤岸,混合了惊奇、哑然、喜悦、愤怒、震愕、难以置信等等一长串情绪的感情。他不得不用左手用力抓握住王座的扶手,以免自己忍不住胸中那股异样的冲动,丧失了作为“奥丁”应有的特质和形象,腾地一下从王座上站起来。 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他必须去见那个已经六百年未曾谋面的妖妇。即使那个女人不怀好意,即使她还转着什么再次使用那种魅惑魔法来操纵他的恶毒念头,即使他时至如今一点也不想再看到她那张丰满妖娆、性感得令人作呕的脸……他也必须去一趟地牢。 因为只有这个女人能够证实他心底一直隐约缠绕着的某种奇特的直觉,而那种直觉毫无疑问现在已经变成了现实―― 一种没来由的激切与忿怒主宰了他的意志。他陡然往后靠在王座舒适高大的椅背上,挥了挥手让希芙退下,然后一下把口袋里的那张罗蕾莱送来的纸条揉成一团,大步流星地往后面奥丁的寝殿――而不是外面的地牢――走去。 他刚一进无人的寝殿就把手里几乎已经捏成小小一团的纸条狠狠扔向书桌的方向。啪嗒一声,那个小纸团击中了书桌上的某本书的封面,然后打着滚地一路滚下了桌子,掉到某个黑暗角落里看不见了。 他在寝殿的门口默然无语地站了一阵子,突然额际的青筋微微跳动了一下。然后他回头顺手啪地一声把殿门甩上了,大步走向书桌,一下就抓起那本先前被小纸团击中的书,泄愤似的又大步走向一旁舒适的沙发猛地坐下,解除了自己身上的幻术,然后把两条长腿施施然交叉起来架到了沙发前的几案上,一副打算在自己的卧室这种私人空间里以阅读这种高雅的活动度过一整个惬意下午的样子。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那本书,却觉得书上的那些文字很难看进自己的脑子里去。他略显不耐似的翻过一页页纸,心头的烦躁和恼火却愈升愈高,好像马上就要具象化为一簇小火焰,轰然灼烧起来,将一切都化为灰烬。 他恨恨地用力唰唰翻动书页,然后在某个时刻,他修长的手指突然凝住。 事实上,他漫不经心的阅读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他早就练就了一心多用的技能,所以即使脑海里正在翻滚着无数念头和情绪,他的双眼还是忠实地将它们所看到的一切传导到他的大脑中;此刻让他的动作乍然凝滞的,正是他的双眼所看到的内容。 【我深知你已经属于我,我从未想到应该确定你赠予的价值。 你也不提这样的要求。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你倒空你的花篮,我瞟一眼,随手扔进库房,次日就遗忘了任何印象。】 他先前用来翻书的右手五指微微痉挛了一下,然后一瞬间紧握成拳。 【你的赠予融和着新春枝叶的嫩绿和秋夜圆月的清辉。 你以黑发的水浪淹没我的双足,你说:“我的赠予不足以纳你王国的赋税,贫穷如我再无任何东西可以相赠。” 说话间,泪水模糊了你明亮的眼睛。】 他啪地一声,粗暴地猛地把这本书合上。然后,他转开脸,漫无目的似的注视着沙发右方的某个点,面无表情,停顿了许久许久。 假如此刻他的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就可以看见现在的自己――双眉微微敛下,那种形态里似乎隐含着一丝悲哀的意味;薄唇紧抿,唇角向下撇着,仿佛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与自己脑海里浮现的诸多念头艰难地作着斗争。他的脸色苍白,眼眶深陷,绿色的眼眸里似乎蕴藏着一团火焰,注视着沙发右侧摆在墙角里的一个外面镶嵌着宝石和玳瑁,装饰华美的高柜,一言不发。 但这样做并无济于事,刚才偶然间眸光所扫到的这首诗的最后部分,那一个个具象化了的黑色字母,却仿佛从书页间赫然跳出,仍然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你匆匆离去,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不见你返回。 数年后开启库房,我看见你赠与的宝石项链,拿起捧在胸前。我冷漠的高傲颓然跌倒在印着你足迹的地上。 追忆中显示出你爱情的价值,失去了你我才完整地得到了你。】 这首诗其实他曾经看过。在那些随意地阅读着九界里浩如烟海的书籍的年少岁月里,他也曾经品读过这中庭诗人的数本诗集。甚至那本被她留在那栋小木屋桌上的书,也出自于同一诗人的作品;他忍不住有时候会想,是她在认识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诗人?还是在他离去之后她才偶尔发现了和他相似的爱好? 无论如何,这诗人的诗集,他现在已经不想再看了。那些恍惚中在眼前浮现的诗句,每一个字都仿佛尖锐的长钉一般深深楔入他脆弱的心里,刺得他感到一阵不适。 他陡然把那本诗集丢开,从沙发里长身站起来。他的右手食指随意一指刚才那个小纸团被他丢弃的方向,一道极细的火光从他指尖激射而出,如有生命一般窜入桌下的黑暗角落中,爆起几点小火花,瞬间就将那个小纸团燃烧净尽。 然后他走向紧闭的房门,随着他的脚步逐渐接近那里,他的身躯慢慢在光芒里重新幻化成了他的养父那威严却老迈的样子。 他径直来到了地牢,极有耐心地慢慢走到了地牢的最深处,尽头的那一间牢房之外。 他现在又重新站在那个已经被他抛在脑后的恶毒女人面前了。数百年来他从不曾想起这个女人――不,确切地说,是他一直严令自己的记忆决不允许再翻起那段和她有关的羞辱回忆,因为那也许是恶作剧之神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他人彻头彻尾的恶意欺骗和阴险手段所算计得手。 诚然那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那令人无法防备的邪恶魔法所致,他还是为当时处处提防却仍然中招的、年少的自己而感到一阵羞愧。 他停在那扇泛起金色魔法暗纹的落地窗外,顶着奥丁那副苍老的皮囊,不动声色地说道:“你有什么话可说,罗蕾莱?难道你对你获得的刑罚有何不满?” 她猛然抬起头来。 呵,不得不说她那种邪恶的魔法对她本人来说还是有好处的――即使历经了数百年的牢狱生活,她的脸还是和当年一样年轻妖娆,身材也仍然曲线曼妙,丰满性感。 只是这样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却连当年那点兴味――那点想要利用她的魅惑魔法和美艳外形去给托尔捣一捣乱的、恶作剧一般的兴味――都消失了。 盯着她那张几乎和数百年前一模一样的脸孔,他却只觉得一阵深深的厌恶。 但是他将这一切都掩饰得很好。落地窗后的那个女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红颜此刻在他眼里已经等于一具枯骨。她脸上挂起那个自以为得计的妖媚笑容,说道:“……不,并不是这样。……实际上,我不久前才刚刚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和我所知的对照一下,我觉得这件事情就变得更有趣了――想要听一听吗,吾王?” 204、Chapter 200 神王不耐烦似的简短命令道,“说重点。” 女人脸上的艳丽笑容一瞬间有如即将粉碎的面具般产生了裂痕。但那种亟欲报复的心理支撑着她,使她不顾一切似的说道:“……在中庭击败我的人――在我看来,并不是希芙。” 神王面色平静如常,“……那么又是谁?” 女人仰头发出一阵咯咯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尊敬的陛下啊,请别跟我装傻――那个女人,您不是也很忌惮的吗。……我说的,就是那个在您的爱子被关在这神域最深处的地牢里的时候,厚颜无耻地经常来探望他的人呀。” 神王的目光一闪,不知想起了什么,脸容显得有丝阴沉下来。 “你说的是――幻境之神?!” 女人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敛,五官一瞬间扭曲了。 “……就是她!吾王。”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她欺骗了您!欺骗了整个神域的所有人!她根本就没有死!她还在中庭!!” 神王的脸上霎那间闪过一抹极其奇异的神色。但是那抹异色消失得太快了,使得没有人能够从中窥探到他内心真正的变化。 “那么,为什么你现在要向我举发这一切?”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就好像只是对她的动机感到单纯的怀疑一样。 “为什么?……”女人似乎感到有点好笑似的,停顿了一下,她也当真妩媚地笑了出来,习惯性地向他飞出一道眼波。 “……因为我讨厌那个小姑娘啊。”她居然作出了这种他意料之外的回答。噙着一抹恶毒的微笑,她走到那扇充满防御魔法,隐隐泛起金色暗纹的落地窗前,谨慎地把右手搭上窗框,然后把重心几乎都倾向右侧,站成一个妖娆的s形,额头靠在右臂上,透过那扇窗,斜斜地睨视着他。 “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个她爱慕的男人,却竟敢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冠冕堂皇的胜利者的模样……”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眼波一闪,又妖娆地笑了起来,活像这句话所叙述的事实是多么好笑似的。 “说着那样信心满满的话,去描述着一个她从未得到过、也根本不可能再接近的男人,就好像她对那个人始终不变地怀有着多么强大的信心似的……”她的声音低下去,自言自语似的说着,语气里含着一抹深深的怨毒。 “为了一种不曾得到过的爱情而竟然能够表现得这样坚定强大……这种人真是太可恨了啊。让人想要把她那种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愚蠢的信心……撕碎在她那张丑陋又自以为是的脸上……!” 然后她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般,猛地抬起头来,之前那种成竹在胸一般的艳丽笑容重新在她脸上浮现出来。 “……因为她该死,吾王。”她笑着说道,“她不是为了洛基,做出过许多对阿斯嘉德、对正义的一方不利的事情吗?您应当清楚地知道,那种盲目而有害的情感,是不会随着洛基的死而消逝的……必须将她的躯壳也消灭掉,那种情感才不会再有危害您治下的危险……” 神王的眉心轻不可察地跳了一跳,依然镇静地反问道:“……但是现在洛基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教唆她去做那些有害的事情,而且她留在中庭,对阿斯嘉德也不会再造成什么影响――” “哦,不不不――吾王。”那个女人居然娇笑了起来,轻轻地向他摇了摇头,唇角勾起的一抹笑痕似乎在嘲讽着众神之父漠视爱情这种重要因素的错误。 “您太小看爱情之中的女性了,陛下。”她笑道,眼神中居然带着一丝遗憾似的看着他,还微微地又摇了摇头,仿佛显得有点感慨似的。 “相信我,这方面可是我最擅长的――那个姑娘的躯壳里仍然隐藏着一股巨大而可怕的能量,即使您的儿子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也能够驱动它……”她笑容艳丽,语气恶毒而阴险地说着,“我和她见面的时候,我只不过是提到了您的儿子几句,小小地讽刺了她一下而已,她却能够突然撕开那层幻境的伪装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疯了一般似的对我穷追不舍,好像打算跟我拼命一样……” 神王终于在那扇窗的另一侧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哦?!” 他仅仅发出了一声尾音上挑的疑问词,五官仿佛都隐藏在他脸上浓密的花白鬓发和虬结卷曲的花白胡须之中,使得他的表情也显得模糊不清。 “怎么样?陛下?”那个女人微微直起身,仍然一手撑在窗框上,上半身微微前倾,透过那扇闪光的淡金色窗子,露出一个甜蜜而嗜血的笑容,迫视着窗子另一边的神王。 “现在打算去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阿斯嘉德的麻烦了吗?” 神王沉默了一霎,然后突然不置可否地轻轻颔首,说道:“固然作为神王也无权任意处置一位现在并没有真的犯下什么罪行的神o……但假如你把当时的情景详细地叙述一遍,我或者可以从中找到……这样做的理由。” …… 但是现在,当她重新站在阿斯嘉德的大殿里,这样微微仰着头,一板一眼地为着自己领受的任务向他回报时,他似乎又油然涌起一种微妙的感觉,就仿佛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从罗蕾莱的叙述中都找到了什么足以让自己亲自前往中庭,去证实她还活着这个消息的理由;但毫无理由却仍然去做了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无意义的荒谬举动。 这么想着,她此刻脸上露出的那个有点刻意的愉快表情就更加让人不愉快了。 他冷哼了一声,不知道因为想起了什么而显得心情有点恶劣,硬梆梆地说道:“你究竟是如何吵赢……那个女人的呢――和我究竟如何审判那个女人相比,这一点应该更有趣吧。” 约露汀忍不住睁大了双眼,显得有点惊愕似的;但没有多久她就哂然一笑,而且好像愈想愈觉得有趣似的,那个笑容在她的脸上扩散开来。 “哦,吾王,我们这是做什么呢。”她笑着说道,这一次她脸上的笑意温暖柔和得多了。 “要比较谁和那个老妖婆斗嘴吵赢得更精彩吗……其实我倒是觉得,精彩程度统统不如当时希芙痛快淋漓地揍了她一顿呢。”她笑眯眯地说道,“以至于我本来打算进去帮个忙的,后来一看觉得还是让希芙自己来吧……”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刀嗖嗖地刮在她脸上。 “希芙和罗蕾莱都指认你在那件事上起了很大的作用,罗蕾莱更是声称她认为你才是击败了她的那个人……要我相信你在其中一点力都没出,还真是有点困难。”他冷冰冰地应道。 她好像微微一怔,脸上真切的笑意如同一朵花般缓缓绽放开来。 “吾王,假如您愿意的话,这强大的能力仍旧可以为您所用的哦?” 这次微微一怔的人换成了他;而她没有等待他的回复,就那么微微躬身向他行了个礼,仿若一位忠诚的属下完成了任务,在向阿斯嘉德之王圆满复命一般,然后退出了大殿。 205、Chapter 201 约露汀在英灵殿外的苹果树下,和从前一样靠着那棵沉默而可靠的树,打算稍作休息。 可是树梢上那丛叽叽喳喳的槲寄生吵得她一阵头痛,她不得不一边和自己的睡意作着斗争,一边和那丛槲寄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自从回来以后就变得冷淡多了……”它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而且整天装模作样地替那个老头儿跑腿……你没忘记他曾经打算宰了你这件事吧?!” 约露汀哭笑不得,又不能明说现在的“奥丁”是洛基假扮的,只好咳嗽一声,板起脸来说道:“……我们已经达成了妥协。只要我善尽作为一个阿斯嘉德神o应尽的义务,他就不再追究我的出身和血统问题……” “真的吗?”槲寄生在树枝上冷哼。约露汀怀疑假如它能够化为人形的话,一定会双手环在胸前,摆出一副睥睨不信的轻蔑表情。“你不会被他骗了吧?!” 约露汀对于它的关心和过度保护实在有点无话可说。当然她不是不感动,可是这一摊乱账要让她怎么解释!偏偏这丛小树丛简直就像是她的家长一样又掠职傩模嵋谆勾蚍2坏簦媸巧四越睢 “即使他骗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她只好换一种方式来说服它,“他可是众神之父,想要我死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这么大费周章地跟我达成妥协毫无必要。何况现在黑暗精灵已经被消灭了,我的存在更加失去了意义,可是他既没有要我的命,也没有剥夺我的神格,甚至在阿斯嘉德还承认了我当初英勇作战的功绩……对于阿斯嘉德之王来说,这种态度已经是很公正的了。他也并未对我作过分的要求,身为一位阿斯嘉德的神o,为神王效力不是很理所应当之事吗?” 槲寄生又冷哼了一声。“那么你忘记了他是如何对待那个一辈子替补命的小王子殿下吗,妞儿?” 最后的那个形容词霎时间犹如一道冷冽的刀锋般划过她的心头,约露汀的脸色几乎是立即就沉了下来。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槲寄生闭嘴了。 约露汀心里清楚它并不知道洛基还活着这件事,大概也并不知道洛基与他的养父奥丁之间的较量应该算是互有胜负,并不像外界所看来的那么一边倒的凄惨落寞;但是此刻它用旧时熟悉的形容词再度提起洛基这个人,以及他曾经在奥丁那里所受到的不合理对待的时候,那些事情仍然如同一根尖刺般梗在她心口,令她一瞬间感到极度不舒服。 “……我以为你并不同意我当初对他的……呃,盲目仰慕。”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故意以一种过分轻快的语气说道。 “……现在不同意还有什么用啊啊啊啊!!”那株槲寄生也同样沉默了片刻,然后以一种气壮山河的强大气场大力咆哮道。 约露汀始料未及,被它突如其来表现出的气魄吓了一大跳。 既然已经崩人设了那么槲寄生好像也就不在乎继续崩毁了,它继续恨铁不成钢似的冲着树下的好友气吞山河地咆哮:“……假如不同意有用的话我要给你来上一百个,不,一万个不同意!!可是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你即使已经快要一千岁了在神域可也算是年轻人,可是你现在表现得跟个历尽沧桑看破世事的老太婆有什么不一样?!说话也好做事也好统统冠冕堂皇充满暮气!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表现得就像个乖宝宝了好吗!假如这种鬼样子就叫做乖宝宝的话那么你还是像个坏孩子――不,坏孩子是你暗恋的那个一辈子替补……呃,一辈子那么乖僻难懂的小王子殿下,”它继续碎碎念,“……你还是像个头脑简单的愚蠢妞儿好了!至少比现在看起来可爱!有生气!善良大方容易接近!!……” 它嘶吼了这么一长串,树下的约露汀简直是目瞪口呆,不能更惊异了。 但是,当最初的那层惊异和不信淡去之后,她的心中却慢慢涌起了一种混合了震惊、动容和感念的情绪。 她仰首望着枝头那丛好像气咻咻地在簌簌抖动着的槲寄生,唇角微微弯起,浮现了一抹微笑。 “是吗?”她慢慢地说道,垂下了视线,脸上那层真切的笑意浮上来,挡住了之前的其它一切表情。 “也许你说得对。”她安安静静地同意道,一副正在虚心接受教诲,反躬自省的良好态度。 “我的确是有点矫枉过正了……而那是因为我已经想清楚了,不这样做的话,我就连稍微接近一点他的内心的机会都没有……” 槲寄生在枝头一阵簌簌的乱抖,就好像它听到这种话感到很震惊似的。 “我想要理解那个人。……不管他是活着,或是已经不在了……我想要理解他那不为人知的内心。即使我永远也无法真正完全明白,我也希望能有那么一些时刻,自己的手能够稍微触碰得到一点他那深锁起来的内心……”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面容慢慢变得认真肃然起来。 “我想要知道,自己以前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对他而言是不是全然错误的……” “我想要知道,即使我做错过选择,即使我没有那么聪明,他是不是仍然曾经有那么短短的某个片刻被我所打动过……” 树上的槲寄生不说话了。 约露汀重新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安静的笑容。 “吾友――” 槲寄生没好气似的抖了两下枝条,表示它听见了这个肉麻的称呼。 约露汀的脸上笑容扩大。 “归根结底,我想我还是不能完全死心……因为我仍然想要知道,即使远隔天堑,即使山穷水尽,我还可以怎样做,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 这天,在忙碌了大半天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负责训练场的女武神希芙存心为难她,但总之,约露汀被希芙派去向神王汇报最近一段时间练兵的情形。 按理说这种事应该是希芙自行去奏报的――不过希芙派她的差也有道理,最近练兵情形进展十分平稳,所要奏报的不过是一些关于新兵的琐事;而这些琐事,说到底约露汀这个整天混在新兵阵列里练习的人,其实应该比工作更繁忙导致并不能经常盯着训练场的希芙更加清楚。 于是约露汀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但是她在仙宫里走了一圈,居然没看到神王的人影。 这可有些蹊跷了――她不敢想洛基是不是又私下跑去了哪里,只好在仙宫里来回跑断腿地扫荡大地图索敌。 最后她来到神王的寝殿前,刚巧碰上一个男仆从里面出来――像是刚刚打扫完寝殿的样子。 约露汀向他打听神王的去处,那个仆人答曰不知。空跑了半个下午的气恼嗖地一声在她的怒气槽里集聚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马上就可以发动大招了。 她匆匆离去,在通往仙宫最高处的平台外面的回廊上,总算有侍卫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是的,陛下一直呆在高台上,已经一整个下午了。”那个侍卫点头道。 并且,他看在约露汀现在已经是“勇于牺牲全灭了黑暗精灵的阿斯嘉德女英雄”的份上,还给出了解谜提示。 “今天是王后陛下的忌日……早上神王陛下在召见了范达尔等人之后,从中午时分开始就一直呆在这座高台之上……他说要一直呆到黑夜降临的时刻……” 黑夜降临的时刻?是因为他想要在星光熠熠的夜空里看到那颗属于母亲的明亮星辰吗? 206、Chapter 202 约露汀走向一旁从人的腰部高度直达天花板的、高达数米的巨大窗户,向外望去,看了看天色。 阿斯嘉德仍然是一片晴空。虽然时近黄昏,天空里仍未黯淡下来,有丝丝缕缕的白云,棉絮一样地轻轻飘在天际。天空蓝得几乎像是地中海的海水――她在地球上看过图片的,非常非常美。 她向着那个侍卫点了点头,说道:“谢谢。”然后转身走开。 她不打算在这种日子里打扰他。基于他们两人从前关于这个敏感日子的共同记忆并不那么美好,她也并不打算出现在他面前,再一次提醒他黑暗精灵都做过多么罪恶而不可饶恕的事情。虽然她回归神域,可以视作他们双方对这件事共同作出的一种妥协,但她无意于主动去打破他们之间表面上勉强维持着的那种平静。 夜幕降临时,她又来到了那座高台上。 这一次那座高台上并没有守卫。她猜测是他已经离去了,把守卫也一道撤走了。所以她安心地迈步走上了高台,脚步很轻地穿梭在几根巨大的柱子之间。 突然一个低哑苍老的声音在她面前不远处响了起来。 “stop。”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立刻停住了脚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奥丁竟然还站在高台边的围栏前,往外t望着神域和夜空。 她几乎立即就条件反射似的挥手在他们周围布下了一层幻境,然后才静静地说道:“抱歉……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外面没有守卫……” 他站在围栏边,一只手拄着永恒之枪,回过头来望着她。他的身体逐渐幻化成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甚至都没有费心问一句她是否已经布下了遮挡他人视线的幻境。 他身后的绿色披风在夜风中轻轻飘荡。高台上点燃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使得他的面容有一点模糊不清。 她重新举步向他走去,而他也并未再拒绝她的接近。 她走到他身旁,谨慎地和他保持大约一米远的距离,站在他旁边,双手搭在围栏上,向外眺望。 夜空中美妙的星河在闪闪发光,像一块缀满了钻石的深色天鹅绒,铺展开来,覆满了整个世界。 她听见他突然轻轻叹了一声,说道:“我总是在想,这么多颗星辰,哪一颗是她。” 宝贵的真心话啊,约露汀。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这是他难得一见的、不带任何防备和憎恶,也不带任何算计成分地在她面前说出的真话。 多么令人印象深刻。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答道:“我猜是最明亮的那一颗。” 他没有看向她,闻言只是唇角轻轻一勾,依然仰望着夜空,淡淡地说道:“……骗子。” 她微微一窒。 ……被恶作剧和谎言之神说成骗子的感觉,无论何时都是那么糟糕好吗! 她默了一默,才慢慢说道:“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一直这么想。她留下的光明,令人仰望……” 她后面的尾音,消失在一声轻轻的叹息里。当她提起神后弗丽嘉,那位慈母、那位公正、和蔼、体贴、勇敢的长辈的时候,就好像言语已经失去了形容的能力,任何字眼都不足以表达她留给他们的、令人怀念的部分和情感;而他也并未再以一种嗤笑或尖锐的语气追问她下面的话。 她转过头,望着他的侧影。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事情,他的侧脸仍然线条优美,面容俊秀,肤色白皙,神色静如深海;一如当年。 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两句歌词――艾梅真的是一个听歌狂人,在大学里的那些日子,只要她见到艾梅的时候,永远都看见艾梅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听歌,见到她还非要分给她一边的耳塞让她一起分享“音乐给人带来的快感”―― 【原来最疼痛的表情竟是没有情绪,原来最残忍的画面可以甜言蜜语。】 哦,艾梅一定不知道,她其实听得懂这种语言。尽管她的五官和长相并没有暗示这一点,但是她的发色和眼眸毫无疑问带有她那被抹杀的“前生”所留下来的痕迹。 奥丁真是无情。她想。 他封印了她过往的一切记忆和能力,虽然随着他的老去与衰弱,那封印的力量在逐渐削减之中;但是她仍然想不起来任何有关她童年时的中庭生活的关键问题――她的母亲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的母亲长得什么样?又埋葬在哪里?她曾经生活的故乡又在哪里?…… 她并不想去深究她那个据说是纯种的黑暗精灵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冷静下来想,这倒并不是因为他是个罪恶的黑暗精灵,而是因为他好像并没有为她的成长出过一点力――根据奥丁所说的内容,可以推断出她的父亲在她降生前后就很快死去了,毕竟黑暗精灵是不能在九界的正常环境里长久生存的――这种环境对他们来说充满了令他们无法呼吸的毒气。而且,她之所以降生,原本就很可疑――有哪个正常的地球女人会愿意嫁给一个怪异的外星人种呢? 可是她毫无理由地追忆和敬仰着她的母亲,那个并不像她一样拥有漫长生命的、对她而言很早便已去世的母亲。她想不起来母亲的模样,也不记得当母亲在世时,她们母女俩经历的一切,但是可以证实的是,尽管她是一个混合了外星人血脉的怪胎,她的母亲也没有抛弃她。只是,她被带到阿斯嘉德之后,即使成为了地球人眼中至高无上的神o,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她从来没能回到埋葬母亲的故乡,在母亲的坟墓前,感谢她曾经为自己的女儿所做到的一切牺牲。 而这种对于自己的母亲的追忆和思慕,混合了对弗丽嘉的敬佩、仰望和孺慕之情,一瞬间竟然凝结成巨大的一个硬块,梗在她喉间不上不下,令她感到疼痛而难以呼吸。 她突兀地出声说道:“还记得吗?那天,我去找你,却看见弗丽嘉的幻影在你的牢房里……” 他似乎显得有点惊讶,啊了一声,却不置可否,转过头来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又把自己的脸转开了,继续望着夜空。 她好像也并不期待他有所回应似的,慢吞吞地说道,“后来,你把我赶了出去。” 他一时竟然有点语塞似的,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哦,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我几乎都忘了。” 她转过脸,瞥了他一眼,有一霎那似乎想要回敬他一句“骗子”,却又竭力忍住,只是淡淡继续道:“……后来,我找了个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地方,去飞行了。” 他有一瞬间显得有丝惊奇,“飞行?!” 她看着他仍然十分俊秀的侧脸,笑着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说道:“是啊,飞行。”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简单地说:“哦。” 她似乎也并没有指望他能说出些什么更动听的言辞来,耸了耸肩继续道:“当我飞得十分狼狈地回到英灵殿外的时候,我发现王后陛下……弗丽嘉正在那里等我。” 他看起来似乎不能更惊奇了似的,猛地转过头去瞪着她。 她对他明显的惊讶之色视若不见,继续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说道:“然后我们的对话,你应当已经知道了一些。但这不是今晚我要说的重点……” 她的眼珠缓慢地转动,最后终于和他的视线相遇了。这是她回到神域以来,有限的几次和他视线相遇。 207、Chapter 203 在归来之后,她一直竭力避免着和他眼神相交会,平时更是在他面前能躲则躲――为了躲避见到他的机会,她甚至跑去演武场练习冷兵器的搏斗术。虽然没什么进展,但是她头顶那道“为了阿斯嘉德勇于献身”的女英雄光环,以及在学习搏击术时难得的容易接近,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何伟大之处的平易作风,几乎很快就博得了阿斯嘉德众人的一致好感。这让她更有借口不出现在神王奥丁――也就是幻术伪装下的洛基?奥丁森――的面前了。 所以今晚――哦,或者还有稍早前的白天时分――她主动来找他,这可是一件难得的事。 尤其是当她表示她还有重点目的之后。 他开始产生了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的一点兴味。他挑挑眉,把母亲遽逝带给他心上的那一道永不能弭平的深深伤口用这种轻松的表情掩饰起来,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她的眼眸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地转动了一下,就好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令她感到碍口似的。这种表情不由得让他油然想起了母亲曾经对她说过的话里那些他已经知道的部分。虽然他觉得她并不是要重提那些部分,但这种联想仍然令他感到一阵浑身不舒服,就好像感觉全身的每一个部分都突然不知道要怎么摆放,才能显得他对此并不真的在乎似的。 她的目光闪了闪,然后突如其来地切入正题。 “弗丽嘉以为你是真的对我生气……”她带着一点避重就轻的语气,将当时那种十分尴尬的场面一带而过。“然后我告诉她,你对我生气是因为担心我会无意中对她不利。” 他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这样惊讶了――即使在中庭重新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她站在不远处,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惊讶过。他猜想那是因为他对于她的死总是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很奇怪,听到她的死讯和听到母亲的死讯,给他的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曾经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深深地爱着母亲,而完全不爱她的缘故;但当他在中庭第一眼看到她站在一棵大树下,聆听着一段他全然陌生的歌曲,露出某种出神的表情,心不在焉地听着那个愚蠢的中庭女人向她推销一个显然更加愚蠢的男人时,他就明白了,他之所以一直对她的死总觉得有点朦胧而不真切,是因为他始终有种感觉,认为她并没有这么容易就死掉,她还那么年轻,和他的母亲不同――即使她真的死了,也应该可以有机会在九界的其它什么地方复活――她应该拥有这样的机会,她还有剩余的四千年可以活。 他不相信她就这样轻易地结束了一切,因为她从来都表现得那么顽强,那么顽固,那么顽冥不化,就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她愚蠢地跟随他一样。 在她死后,他有时候会偶尔感觉到一阵深刻的悲哀,就好像他失去了最后一个肯用真心来对待他的人――尽管这个人曾经欺瞒过他,背叛过他,身世还令他厌恶,也是一样。但更多的时候,他所记得的,还是那些令他感到厌恶和不舒服的她的一张张面孔,在中庭,在神域,在黑暗世界……她有着那么多种愚蠢得不得了的表情,但最后那些表情都定格在他终于作出了决定,并且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之后,她最后留给他的一瞥上。 那时,她的脸上透出那么深刻的痛苦和明了的情绪,就好像她刚刚得出的结论像一柄匕首一样正在活生生剜着她的心肝和血肉,令她疼痛难当;但是她顽固地保持了沉默,并没有愚蠢地追问下去,而是轻轻一扬手收回了幻境,然后转过身去在他的注视之下走出了大殿。那努力挺直的细弱背脊,映照在从殿门口斜斜射入殿内的金色光晕里,她唯一一次在他面前顽强地不肯回头的背影,就成为了一幅永恒的画面,留在他脑海里,直到她生命陨灭,仍然清晰。 而现在她又让他惊讶了一次。这可不多见。尤其是作为一个曾经那么愚蠢而不识相的女人而言。 她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一瞬间心里就滚过了千百个念头那样,继续平静地说道:“然后,她对我说:‘我是他的母亲,而他是我的儿子,就如同当初托尔被流放的时候我从不曾少爱他一分一毫那样,我现在也不会因为洛基的过错而拒绝拥抱他。不管他是否情愿承认……在我一度以为那些美好已经荡然无存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丝希望。我现在只希望有一天托尔和他的父亲也能看到和我此刻看到的相同的东西。’” 她转述完了弗丽嘉全部的话,一字不落,一字不差。她现在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某个重要的任务终于完成了一样――自从弗丽嘉过世之后,她就想着有一天她要把弗丽嘉对她说过的这些话再忠实地转述给他听,只因为这些是他理应得到的;而现在,她终于达成了这个愿望。 那仓促到来而不在预期之中的永别,虽然不能够再挽回,但是他应该知道他的母亲想要对他说的话,就如同他应该知道他的那些孩子气的谎话其实并没有永久伤害他一去不回的母亲一样。 她凝视着他,不知为何,又拙劣地加上了一句。 “我想……当我告诉她,你冲着我发脾气是因为怕我伤害她的时候,她很……很开心。” 他闻言,全身都猛然转了过来面对着她,因为动作过猛,他身后的绿色长披风都甩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她感叹地想,他还是他,无论什么时候,做任何事情,都显得那么迷人;虽然她不会再因为这些而愚蠢而盲目地投入那段令他厌烦的爱慕中去了,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她有时欣赏和感叹一下,是吧? 他仍然微微皱着眉,就好像他对于她的自作聪明显得有丝厌倦似的。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走开,更没有如同从前一般在每次他觉得她做了愚蠢的举动的时候无情地嘲讽她。他明亮而深邃,如同他身后的星空一般的目光在她身上缓慢地滑过,仿佛像是一种意味深长的探究。 然后,他突然问道:“然后呢?你怎么回答她的?” 她微微有点吃惊,似乎想不明白他现在还纠结她的回答有什么意思。但是鉴于今天是他的母亲的忌日,他表现得反常一些也很能理解;所以她诚实地回答道:“我说:您仍然能在他身上看到善良与美好,是吗?” 听到这样的答案,他沉默了一霎。 那段短暂而令人稍微有点尴尬的沉默之后,他突然问道:“……再之后呢?” 她微微愕然地望着他,一脸不明所以的愚蠢相。 他似乎因为看到了她这种蠢钝不堪的表情而显得有点气恼,蓦地又把脸转开了,向外漫望着高台之巅的夜空,语气也沉了下去,仿佛带着一丝不耐烦似的问道:“……之后,我的母亲……是否就向你提出了……那样的要求?让你信守那种……明显是完全无意义的可笑承诺?” 啊,她明白了。 他或许是一直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信赖的、尊敬的,睿智而慈爱的母亲,会轻易地选中像她这样在神域微不足道,渺如尘埃的存在,来作为托付信诺的对象吧? 即使她难得地在与神后的交谈中表现出了一丝善解人意的优点和自我解嘲的能力,但这也不能成为她仅仅与神后弗丽嘉见过一面就获得了弗丽嘉如此信赖的理由吧?所以他会困惑,会想要知道答案,会追根究底―― 她微微低下头,轻声笑了一笑,坦率地答道:“诚然我不害羞地认为自己确实具备有一些还不错的优点……但我也确实不清楚,在那种短暂的会面之中,您的母亲能够从我身上发现什么样的闪光的美德,让我得以获得她那闪光的信任――” 208、Chapter 204 作者有话要说: 5月7日: 于是还是发布一下前方高能预警吧【踢飞 鉴于作者菌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本章有高能部分,所以配乐君就又出动了【不 ★本章配乐:以前写到基神在黑暗世界假死那一幕时曾经使用过的,2013年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主题歌,lana del ray的&young and beautiful&。 这句诚实的话却仿佛在一瞬间刺痛了他。他微微眯起眼睛,挺直了背脊,语气变得僵硬起来。 “啊,说到这个,我可是还记得,伟大的众神之父还告诫过我,不要去利用我无法驾驭的人――比如你。”他哼笑道,“相比起来,他和我母亲之间显然对你的观感有着极大的分歧呢。” 约露汀一瞬间睁圆了眼睛,但很快她就垂下视线,轻轻地摇了摇头,突然笑了出来。 “是的,这多么可笑……我能够理解奥丁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大概也是因为我那令人难堪的身世,才会作此断言吧。” 她带着一点感叹的语气,仿佛陷溺在回忆里,“可是当我和弗丽嘉……做那个约定的时候,她却对我说,对我来说你太危险,我无法左右你,反而可能会被你拖下深渊……” 他的身躯微微地震动了一下,猛地重新转过头来盯着她。 “你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眼,转过脸,直视着他。 “……也许我们对对方来说,都太危险了。”她似乎沉默了一霎,才开口说道。听上去她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似乎曾经把什么想说的东西艰难地咽了回去。 他瞪着她,就好像完全想不到她会说这种话似的。半晌之后,他突然歪唇一笑。 “没关系,我可以冒险。”他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道,口吻里微微带着点嗤笑。 她一瞬间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她说话都结巴了。 “什……什么?!” 他厌弃地瞥了她一眼,满脸都写着“天啊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愚蠢呢真是难以沟通啊”的表情,显然无意于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可是她看上去是那样的震惊,就好像她被托尔那柄喵喵锤引下的雷电劈裂了一般,脸色苍白,眼神茫然,脸上完全没有一点欣喜的表情,而是一脸又震惊又错愕又不敢置信的愚蠢模样――那种表情突然没来由地激怒了他,令他感到一阵烦躁。 ……他果然不应该期待她能有多么聪明的领悟力的! 他狠狠地瞪着她,就好像在警告她不要说出什么愚蠢的话来似的。 好在她这点领悟力还是不缺的。 她终于收起了那种令人不快的愚蠢的吃惊模样,长长舒出一口气来。虽然脸上没有浮现那个惯常的愚蠢笑容,声音却变得又低柔又温和,像是夏夜里传来的天籁。 “真巧呢。”她说,明亮得如同黑色水晶一般的眼瞳中有什么事物在闪闪发光。 “我也有一个承诺要遵守。”她继续说道,声音里渐渐漫上来一种和从前都不一样的、奇异的东西;她就那么左肘支撑在高台边缘的栏杆上,侧过身子来望着他,修长的身姿在夜色的勾勒下构成动人的剪影。 “为了遵守这个承诺,我想我可以冒险。” …… 那个晚上,在那之后,他们又在阿斯嘉德仙宫最高的天台上逗留了很久。 现在约露汀已经可以轻易维持一个幻境很长时间,更不要说和洛基交谈,或仅仅只是并肩站在高台上眺望星空,都有助于增长她赖以维持幻境的精神力。 但其实他们也很少交谈。整晚的大多数时间,他们就只是站在那里遥望着闪烁的星空,以及从高台那里向下望去,可以看到的阿斯嘉德夜景和掩映在夜幕里的彩虹桥。 看到那座修复后一如往昔般七彩眩目的美丽长桥,他们两个人都一时间有点无言。然后,令人意外地,还是洛基打破了沉默。 “得知那三个只知道追在托尔身后摇尾巴的蠢货和希芙那个头脑比石头还顽固的女人擅自通过彩虹桥,去中庭寻找托尔之后,我也曾经站在这里,这个地方……”他伸手比了比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她“啊”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当然,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在场。她记得那一幕。 他穿着一套中庭人的行头来见她,然后一个侍卫突然出现,报告了他这一消息。他未发一言就匆匆离去,从此他们的生命中一切都偏离了常轨,奔往一个全然陌生、失控、混乱而疯狂的方向。 那个时候,目送着他的背影,她曾经说过什么呢? 【……他要去冒险,是不是?】 【别做不好的事啊……洛基。……别做会让你自己痛苦的事情。】 她微微带着一点叹息似的应道:“是的,我记得那一天……那个时候,我想我就已经知道,你离开那里,打算去冒险……” 他显然是第一次听到她叙述当时自己的想法,不由得有丝惊讶地侧过脸盯着她,反问道:“你说什么?” 她也同样转过脸来望着他,目光沉静。 “……我说,那个时候我大概就已经隐约有了预感,你要去做会让你自己痛苦的事情……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够怎么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的脸上阴晴不定,仿佛过了许久,他才奇异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写着“啊我不知道原来你还能这么聪明”。 “原来你对我也没有信心。”他哼笑,微微昂起了下巴,那种如同细瓷一般精致美丽而脆弱易碎的神情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她微微一愣,立刻分辩似的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担心你要去做的事情会让你感到痛苦……我知道你并不会真的想要伤害那些你所重视的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突兀地打断了。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瞳里仿佛燃烧着一股不明的火焰,似乎下了决心一般地说道: “不,你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 他的神情似乎十分平静,然而那双明亮美丽的绿眼珠里首次流露出了一丝悲哀的情绪。非常浅,但是足以让她在一瞬间捕捉到。她因为自己这个意外的发现而惊得愣住了。 那一瞬间,仿佛有种久远之前的记忆在她心底复苏了。 那是在阿斯嘉德最深处的地牢里。在关押洛基的牢房里。 那时候,牢房里满目疮痍,像是一百个龙卷风肆虐过后的现场。他的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眼神阴郁而愤怒,衣衫皱皱巴巴,赤足的脚底还流着血,坐在那一片废墟之中,抬起头冲着她说:不,你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些什么。 他还说:你不知道我曾经对谁说过什么―― 在那个时候不敢深思的事情,不敢去追究的某种东西,如同野火般在她此刻的心底延烧起来。不管他当时是恼怒还是忏悔,现在听起来也许她就要得到答案了。 而这个体认让她莫名地心跳加速了。 而他仍然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声音里丝毫没有高低起伏。 “在黑暗精灵的诅咒战士破坏阿斯嘉德地牢的那一天……当他经过我的牢房之外的时候,并没有把我放出去,就像他对其它那些牢房里的那些无知无觉、愚昧麻木的怪物们所做的一样……”他静静地说,像是在叙述着一段已经褪色苍白的回忆那样。“那时,我对他说,他最好走左边的楼梯。” 她看上去起初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玄机,但是几秒钟之后,她的脸色突然变得雪白。 “你……你是说……”她结结巴巴地脱口而出,不敢置信似的盯着他。 “没错,”他回望着她震惊的脸,平静地说道,“是我指点他去破坏武器库和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的。”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他仍然残忍地微笑着,语调里继续维持着那种残酷的平静。但是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她听上去都是那么惊心动魄,宛如一柄利刃般,翻搅着她的心肺。 209、Chapter 205 作者有话要说: 5月8日: 所以这一章我们还是先来继续高能预警一下吧【咦 本章配乐:仍然是昨天介绍的这首 lana del ray 的 &young and beautiful&。 歌词如下: i've seen the world doneall, hadcake now diamonds, brilliant, and bel-air now hot summer nights, mid-july when you and i were forever wild the crazy days, the city lights the way you'd play withlike a child will you still lovewhen i'm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will you still lovewhen i got nothing butaching soul i know you will, i know you will i know that you will will you still lovewhen i'mlonger beautiful i've seen the world, litupmy stage now channeling angels in, the new age now hot summer days, rock and roll the way you'd play forat your show and all the ways i gotknow your pretty face and electric soul dear lord, when i getheaven please letbringman whenes, tellthat you'll let him in father tellif you can all that grace, all that body all that face makeswanna party he'ssun,makesshine like diamonds “假如不是我这么对他说的话,也许阿斯嘉德的防御就不会崩溃,仙宫也不会被黑暗精灵侵入,母亲也不会……” 他的声音猝然中断了。有那么短短的一霎那,他漂亮而深邃的双眼微微瞠大了一点点,就仿佛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为什么会把这么沉重又沉痛的真相告诉给面前这个总是愚蠢而令人厌恶地纠缠着他的傻瓜,他最最痛恨的黑暗精灵的混血儿与种族复兴的希望;他有一丝狼狈地很快撇开了脸,脸上流露出毫不保留的憎恨与厌恶的情绪。 然后他感觉自己按在围栏上,痉挛一般用力握紧那段围栏顶端的左手旁边,忽然有另外一只手――一只五指纤长柔白的手,慢慢地沿着那段围栏伸了过来,接近他因为过度用力而手背上泛起青色血管的左手。 那只美丽的手在他的左手旁边停了下来,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也学着他的动作,靠着他的左手边握紧了围栏,并没有覆盖到他的手背上来。这种小心翼翼的安慰以及过度有礼的忍耐,使得他的心头不禁浮起了一丝微微的惊讶。 “假如你没有这么对他说的话,那么诅咒战士或许会晚到武器库十分钟。”然后他听见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和稳定,这样说着。 “但无论如何,即使没有你那句话,那个恶棍也不会放弃作恶。他能够成功潜入神域,并不是你的责任――难道在他假扮战俘被押解来神域,经过彩虹桥头的t望室时,海姆达尔距离他这样近,也没有看清他的伪装之下究竟是怎样一个恶棍吗?……而且阿斯嘉德号称强大的防御系统能够轻易被一个黑暗精灵的诅咒战士破坏掉,就说明奥丁实在是太大意了。也许海姆达尔也太大意了――他不是号称能够看到九界的一切生灵,以及发生着的一切事情吗?” 也许是生气于她太平静的语气,他恼怒地瞪大了眼睛。 “我看,海姆达尔那双眼睛早就瞎了!……他甚至连你是否还活在人世都不知道!” 她有点惊讶地望着他,然后微微抿起嘴唇,那只在他左手边的小手动了一下,纤长的指尖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背。 他的肌肤表面微带一丝冷意,而在这高台上吹了大半个晚上的夜风之后,她的手指也谈不上有多么温暖;但就是这几乎同样冰凉的两只手,当它们终于接触的时候,却使得他们两人同时微微一震。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得寸进尺的小手,指尖沿着他的手背一路斜斜往右滑过,最后停在他的虎口处;停顿了片刻之后,那只手轻轻地覆盖下来,指尖蜷曲起来,似乎将他的手掌整个握在自己手里。 “这不是你的错。”他听到她清清楚楚地说道。 “别憎恨自己。” 在夜色里,她的声音清朗,如同山间小溪里跳跃的细碎水滴。 “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一时做过令人痛苦的事情,就放弃你。” “只要你的心里,也真正在意他们。” “你的母亲知道你爱她,胜过一切。” “她也明白你想要不惜一切也要维护她的那颗心――” “这就是为什么她作为令人尊敬、至高无上的神后陛下,会对我这个初次见面的、微不足道的小透明那么和颜悦色,会想要跟我这种毫无存在感的小丫头缔结什么重要的约定。” 她的手指微微紧了一紧。 “我得以和伟大的神后陛下共享一个无比重要的约定,都是拜你所赐呀,洛基。” 天空中缀满的星辰如同明亮的钻石,在仿若深色天鹅绒一般铺展开来的天幕上闪烁。夜间的天籁在这一刻仿佛显得更加清晰,又仿佛突然都偃息了下去;清凉的晚风在这座开敞的高台之上毫无滞碍地吹过,她穿着的那件通身绘着攀缘的绿色枝叶的白裙下摆,与她的长发一起,在这温和的夜风中轻轻飘动。 “我的人生,能够从槲寄生下毫无希望、毫无意义的幻境,一路铺展开来到今天这样光辉美妙的地步,也都是拜你所赐。” 她微微仰起脸来望着他,唇边缓缓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 “没有你,所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好的事情,都不可能发生。” “你本来可以不用理会我这个无声无息地生活在英灵殿外的荒野中的小透明的……” “我并不相信放眼整个神域,就连一个宁愿忍耐你那些恶作剧,或肯向你表达一点好感和友善的人都没有。” “即使如此,不管出于什么动机――任何动机――你都没有放弃我。” “所以你并不是一个坏人。” 她的声音明亮沉静,像是在晚风中轻轻鸣响的风铃。 “看看我,洛基。我就是你所释放出的那些美好善意的证明。” 他有一瞬间的震惊无言。他就那么站在那里,颈子倔强似的梗着,脊背挺得笔直,身姿僵硬而不自然,微微偏着头望着她,仿佛也浑然忘记了她还大胆且鲁莽地握着自己的手;那双冷玉一般深邃美丽的绿眼睛里仿佛跳动着一点晶莹明亮的微光。 他不知道就那样站了多久,沉默着,紧盯着她,任由她用那双明亮的黑眼睛凝视着自己,紧握着自己的手;他仿佛是震惊到了极点,就连从前的那些愤怒或憎怨都忘记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座最接近星空的高台上,在他敬爱的母亲化作星辰归去的天幕之下,然而那条曾经被沃斯塔格称为“闻名整个阿斯嘉德的银舌头”却仿佛化作了僵硬不听使唤的石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许久许久之后,他突然勾起一边的唇角,僵硬至极地笑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仿佛重新点燃了他原本僵滞的生命力,他似乎又重新获得了对自己肢体的控制力一般,轻轻摇了摇头,微微用力试图将自己的左手从她的掌握之中抽出来;但是那个不识相的妞儿握得很紧,他第一次的尝试失败了。 他仿佛很稀奇似的盯着她的手一直看,但很快地他就放弃了再度尝试的兴趣。然后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两个看似与方才的谈话与此刻的情形毫不相关的问题,却使得她的脸色一瞬间微微发白了,神情变得无比震惊。 ……这是,他们初次相逢的时候,在英灵殿外的那棵苹果树下,他问过的问题啊。 此刻的他,和当时那位黑发碧眼,俊美而高傲的阿斯嘉德小王子的形象,在她眼中仿佛一瞬间重合了。 隔了这么长久的时光,隔了这么多快乐或悲苦的事情,相隔得再远或再近,他仍然在她面前,仍然带着那种敏感高傲、脆弱易碎的神情,像一只年轻、矫捷而敏感的黑猫那样,睁着那双绿色的眼睛打量着她,又是好奇、又是警惕地注视她,仿佛她稍有异动,他就会一溜烟地退后,不再接近她半分。 她的眼中慢慢浮上了一层水光。 “我在这里发呆。”她微笑起来,重复了一遍当年的台词。 这种简单的复述仿佛立即在他脑海中鸣响了尖厉的警铃一般,他好像唰地一下就竖起了浑身的尖刺,防备地盯着她,嘴唇紧抿,唇角微微向下撇着,勾勒出拒绝似的线条。 “那么……”他慢吞吞地拖长了声音,声调居然和刚才一样没有变,不得不说仅仅听他此刻的声音,是决计料想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和声线有如此巨大的反差的。 “你还一直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呢――你、是……谁?” 问出最后那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调里终于首次出现了一丝紧绷的情绪,仿佛随时有可能断裂的琴弦,已经绷到了极致,再也经不起一丁点的波动。 然而她却仿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和表情里所传递出来的那些东西一样。 她好像无知无觉似的,泰然自若地冲着他露出一个愚蠢的笑容,作出回答之前也完全没有一丝犹豫和停顿。 “约露汀。” 她说。 “也许以前你没有在神域注意到我……不过,我是幻境之神。我叫约露汀。” 210、Chapter 206 阿斯嘉德的晚宴这种东西……好像一旦参加了一次,后续就会源源不尽似的。 这一天,约露汀难得完全没事,于是打算到街上去闲逛一下。 她也并不是每天都要去见神王的――她可还没有达到“重臣”的级别,那种位置用以形容负责整个神域防御的范达尔好像更确切一点――所以她也会在忙完自己的任务或训练之后,无所事事地到处闲逛一下。 要说如今她的生活比起从前有什么明显的改善,也就是这一点了。不必再困居于槲寄生下的幻境里,极力掩饰自己的存在,这真是一件大好事。 而且她现在手头也宽裕了一些。她这才知道作为神o,固然不能用地球上的工资来庸俗化地称呼那些收入的方法,但好歹也是经常可以收到奖励或津贴的――比如上次黑暗精灵入侵一战,战胜了自然可以拿到奖金,而且由于她算是立了首功,拿到的一袋子金币还格外的沉甸甸;她简直从来没有如此土豪过。 最近不知为何,她总是惦记着买几件新衣服――大概是刚刚回到阿斯嘉德的时候,打开那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空空荡荡的衣柜时,给自己造成的冲击太过深刻了吧。 所以这个阳光温暖的下午,信步走在阿斯嘉德仙宫外的大街上,约露汀的右手放在口袋里,摸着那几枚在口袋里互相碰撞、叮叮作响的金币,脑子里考虑的就是――哪家成衣店比较好呢? 她慢慢地一间间店铺的橱窗依次看过去,打算先对阿斯嘉德眼下的流行趋势有个基本的了解之后,再来下手。 在石板铺成的行人路上,她顺手在街边的小店里买了一杯果汁,拿在手里,一边逛着,一边喝着,也很产生了一点在地球上逛街的惬意感。 突然,在她面前不远处,有个含笑的声音扬了起来。 “瞧瞧,美丽的女士,这是打算去哪里啊?” 约露汀脚下猛然一顿,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望去。 那个在她印象里被划归为“重臣”一类的家伙,阿斯嘉德的第一花花公子,此刻正站在她面前。 也许是因为不在公务中,也不需要训练或出席正式场合的缘故,他并没有穿着那袭总是擦拭得闪闪发亮的银色盔甲,腰间也并未佩剑。不过他身上那袭一眼看过去就显得质料名贵做工上佳的便服,仍然刺得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那袭便服面料如同水一般柔顺光滑,对着阳光仔细看的话还能够看到其上的华丽暗纹;但即使不冲着阳光这样认真观察,他衣襟、领口和下摆等等地方混着蓝色和银色的精工刺绣也足以闪瞎人眼。 ……果然,这个家伙放在地球上的话绝对会是那种每天名牌服饰不重样,身材、相貌、情商和调情的本事都是一流的雅痞吧。 在心里瞬间就被这样的吐槽刷了个屏,她的脸上难免就带了一丝苦笑。 “只是闲逛一下而已。……那么,您在这里又是做什么呢?” 范达尔显然不太满意她这种太过客套的说法,他笑着呶起了嘴,摇了摇头。 “哦不,您太客气了啊,美丽的女士。”他笑道,“我只是偶然出来逛逛,却意外地看到有一位无人陪伴的、身份高贵的淑女在这陌生人来来往往的街头独自漫步……所以,我义不容辞地要来暂时充任一下您的骑士呢――您会赐给我这样的荣誉的吧?” 听到这么冠冕堂皇的话,约露汀哑然了一分钟之久。 哦,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搭讪之类的事情,但是比这种措辞更加冠冕堂皇、高冷正义的搭讪,她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该说不愧是阿斯嘉德长期以来稳居榜首的头号花花公子吗?他和那些喜欢搭讪女孩子或者仗着自己占了高富帅其中一条就毫不心虚地向姑娘们散发荷尔蒙的肤浅男子完全不一样―― 除了高富帅三点俱全之外,他还时刻不忘发挥自己绅士般的翩翩风度,工作中也十分认真负责,平时待人则随和亲切;客观来说,他可要比英俊健壮但稍嫌思维简单直率的阿斯嘉德大王子,或者聪明脆弱、高傲阴郁、难以取悦的阿斯嘉德小王子更加容易刷别人的好感度。 看着那张标准的亲和笑脸,约露汀原本一肚子的吐槽也都默默地咽了下去。不知为何,她在回答他之前叹了一口气。 “我要谢谢您的好意,先生。但我并没有特别的事情要做……我只是想随意逛逛,顺便买两件衣服而已。像您这样的绅士理应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和那比起来,陪伴一位陌生姑娘去买衣服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请不必在意。” 这拒绝虽然委婉,但语气却很坚定;不过范达尔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出来面前这位姑娘的拒绝之意似的。 “啊,买衣服――对于一位美丽的女士来说,这当然是最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他用一根手指支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深思熟虑的模样,就活像他们在谈论的不是逛街买衣服这种日常,而是关于阿斯嘉德防御的重大话题似的。 “……尤其是,下一次晚宴是庆祝节日……咦,什么节日来着?唉,那个不重要……总之,每位美丽的女士,在晚宴上都应该有几件不同的新衣服的……既然能够在此巧遇,不如就让我陪伴你一起去买新衣服吧?” 约露汀一时间觉得有点吃惊,又有点好笑。 当然晚宴这回事在神域是常态,可是她完全没有听说过接下来要有什么节庆活动啊。这个所谓的节日说不定是他信口胡诌的吧…… 诚然作为女性,当然不能免俗地喜欢新衣服,但是这种还要在一位绅士的陪伴之下郑重其事地特意为无聊的晚宴买衣服的行为,不管怎么想都觉得稍微有点夸张了呢――不过既然范达尔说的也有道理,而且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她本来就是来买衣服的,在人潮汹涌的街头生硬地几次三番拒绝一位旧相识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选择,那何不大方一点接受他绅士般的提议呢? 何况人家也没有太过分的要求嘛――假如阿斯嘉德第一花花公子敢提出什么“一起去看喷泉喂鸽子”或者“一起去人迹罕至的林中小径谈谈心”之类的新事物的话,她敢发誓,下一秒钟他就会被美妙的幻境美妙地传送至训练场或神域的任一荒僻地带的。 总之,这个下午虽然有不速之客的乱入,但总的来说还算过得不错。尤其是范达尔,大概真的是阅人无数所锻炼出来的高超品味,在挑选衣服的时候总能适时给出恰如其分的建议,所以约露汀居然真的在他的帮助之下挑中了两条很不错的长裙。 而且晚间的宴会,她也当真十分大方地穿着其中的一条裙子出席了。 ……反正又不是用范达尔的钱买的,而是用她自己当初在与黑暗精灵的战斗里九死一生才得来的奖金,等于买命钱换来的衣服,有什么不好意思穿的? 这条长裙其实和她平时的风格有点不太一样――裙子的面料是白色的绸缎,裙摆上勾勒着大朵小朵色彩缤纷的美丽花朵,而且愈是接近裙子的下摆,花朵的尺寸就愈大;最后迤逦在地上的那片后摆,看上去简直像是在大地上盛放着的花丛,沿着她的裙摆往她的身上攀缘生长,十分美丽而生动,用范达尔的话说“简直令人眩目”。 ……当然,价格也十分令人眩目就是了。 约露汀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干嘛头脑一热,就把口袋里那堆金币统统拿出来丢在了那家成衣店的柜台上,换取这条华而不实的长裙。 明明自己也不见得多么享受神域这种奢靡浮华,持续过久的夜宴的…… 今晚有点奇怪,神王并没有出席晚宴――明明最近好像还没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呀?――至少,在约露汀到达举办晚宴的大厅以后,她就没有在会场里看到神王的身影出现过。 诚然这一次神王不出现,这种状况实际上给了她很多答应别人邀舞的便利――不用再和不明真相的男伴一起顶着神王或是打量、或是审视,虽不动如山、却气势沉凝的灼灼眼神跳舞,实乃趁机纵情享乐的大好机会;但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现在就连跳舞的兴致都差不多消失了――而且这条长裙的拖尾也并不那么方便跳舞这种活动,这也给了她一个不错的借口来婉言谢绝来邀舞的骚年们。 不过也许是这些时日她的努力工作以及友善的态度有了效果,即使她委婉地谢绝了跳舞这一社交活动的方式,仍然有人不时走过来停在她桌边,手里或者拿着一杯酒、或者拿着一杯果汁或点心,站在她身边与她闲聊一阵子,话题从最近的训练课一直延伸到她的新装束,然后就是措辞虽然不同、意义却千篇一律的赞美,称赞她的新裙子,鼓励她作为一个神域瞩目的单身年轻姑娘,应该“多多打扮自己”,“让更多的人认识到您的美丽”,云云。 ……所以这个晚上她仍然没有办法坐在一隅,安安静静地当个壁花。 立志要当壁花的约露汀在那支熟悉的小乐队又无声无息地突然冒出来,而参加宴会的人们爆发出熟悉的一阵喝彩,开始动手移动大厅正中的桌椅时,几乎是立即就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沿着墙角尽量不引人注意地飞快走着,很快就来到了大门口。 其实今晚她在大厅里并没有看见神王,原本可以是不这么谨慎的――不过也许是第一次穿这么漂亮华丽,引人注目的长裙出席公众场合的关系,她总是不时感到一阵忐忑不安和尴尬局促,好像感觉手脚都没有地方很好地安放似的。 ……所以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这样的念头刚刚在她心里浮现了短短一霎,突然在大门口旁边的阴影里伸出一只手臂,倏然横挡在她面前! 211、Chapter 207 她假如不是长期以来训练有素,反应够快,及时脚下刹车的话,下一秒钟她就会咚的一下失礼地撞到那条手臂上去。 她一抬头,满脸的惊吓立时就变成了错愕。 在大门旁边灯火几乎完全照不到的暗影里,那个上次来向她邀舞,又毫无预兆地将她无礼地随意丢弃在舞池中的陌生男人,此刻正站在那里。 他的脸孔几乎三分之二都隐没在暗影里,只有高挺的鼻梁和线条深刻的左脸的一部分露了出来,被大厅内的灯火投下一层暗昧的光芒。 他的一只手似乎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姿态十分潇洒地斜倚着身后的墙壁,那柄他刻不离身的永恒之枪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此刻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眉眼间微带着一丝阴郁不合群的俊美青年。 她不知为什么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一整晚悬宕在某处的心脏重新落回了实处,即使知道他这种奇怪的动作背后肯定是来者不善,她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一定会被他称之为“十分愚蠢”的微笑。 他果然脸上瞬间就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嫌弃的表情――皱着眉头,脸色沉凝,用一种挑剔得不得了的眼神睥睨地注视着她――身上的那条新裙子。 她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由得稍微有点尴尬且局促,干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说道:“呃……一整晚都没有看到你,原来你在这里……” “收起这种无意义的寒暄吧。”他十分干脆利落地打断她,眼光挑剔地从上到下用眼刀狠狠地刮了她一回。 “难道你以为你很得体地向别人表示问候,就能够掩饰你今晚装扮上的失误?……哦,你看上去可真是不错呢――招摇得不得了,就像那些争先恐后地想要拿着自己的小手绢,替范达尔弄干净他那柄纯粹是装饰品的剑的、没大脑的女人们一样……” 她微微愣了一下,好像显得对他这一长串的形容词有点不适应,黑眼珠转了一转,似乎才弄明白他这一大篇嘲讽之下的意思。 “你指――她们吗?!”她用手指了指大厅另一端的某个角落。 果然,那里聚集着四五位丰满妖娆、身材惹火的美女,将一脸志得意满的范达尔围在中间,高声谈笑。这一幕却没有引起大家的侧目,很显然这种事情在神域的晚宴上已经不新鲜了,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洛基轻哼了一声,就好像他多么不屑于他所看到的这一切轻浮浅薄的事情似的。 和他的尖刻态度相对应的,约露汀的态度就要平和得多,即使她刚才也莫名其妙挨了一阵地图炮。 “哦,我对替范达尔擦剑这种事可没什么兴趣呢。”她笑着说道,耸了耸肩。 他用自己那双深邃难测的绿眼睛从暗影里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我以为你会有些介意你新结交的朋友在夜宴上被其他女人所……”他顿了一下,选择了一个奇怪的字眼。“吸引。” 她却好像闻言有点惊讶。 “新结交的朋友?你指的是范达尔?”她笑了一笑,“他不是从以前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那样吗,干嘛要介意?” 本来以为是客观的评断,但他却仿佛被这句话激怒了似的,那张她已经开始熟悉起来的陌生英俊脸孔上放出一种异样的凌厉光芒,那双隐藏在暗影里的眼眸中含着尖刻的嘲讽。 “是啊……你在别人面前,一向表现得好极了――总是这么乖巧,这么善解人意,擅长替那些愚笨的人们所做的愚蠢事情寻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来让他们原谅自己……不管是对托尔,还是对范达尔,又或者……你在中庭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这样对待那些……像无知的雀鸟向雌性炫耀羽毛一般地愚蠢地向你示好的男子,比如说……那个亨利?” 他这么洋洋洒洒一口气不停地说了一长串,其中那长篇华丽的定语从句简直要让她的耳朵听得打结了。固然他的声线没有什么改变,依然如同平常那般磁性而美妙,但是这种美好的声线却不得不和尖锐的讥讽搭配在一起,总让人有点莫名的错位感和些微的不适。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做才能表示出自己的那种混杂了错愕和不解,还有一点点好笑的感觉;于是她只能咳嗽了一声,借以压下自己胸中升起的一点尴尬和一丝笑意,声音因此显得更柔和了。 “我好像没有那么受欢迎过呢。”她含笑说道,笑眯眯地望着他。 “并没有几个像你所形容的那样……呃,和亨利差不多的人。”她继续说道,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一个刺眼得不得了的愚蠢笑容,就好像听到他的嘲讽之后,她反而感到多么愉快似的! “……并没有几个?!”他冷哼,迅速从她的话里找到了破绽。 “啊……这也难怪为什么你想要呆在中庭不肯回来了――你一定是很享受那种被人众星捧月的虚荣感吧?”他讥诮地一笑,鄙视得不得了地看着她。 她一愣,很快又笑了起来――这真是神烦,那个明晃晃的笑容就好像生了根一样顽固地长在她的脸上,还真是碍眼啊。 “哦不,在中庭的时光虽好,说起来也颇让人留恋,可是现在想想看,也并不是没有烦恼的呢。”她笑着答道,“比如……呃,你已经知道了,托尼?斯塔克先生并不肯全额支付我的薪水……而且,更加不妙的是,我感觉好像托尔在中庭的经济状况比我还糟糕。” 她笑着谈起了托尔,就好像她觉得对他这个曾经的兄控聊起他的哥哥,就能够有效地缓解他恶劣的心情似的。 “说起来,他压根就没有能被人看在眼里的、明面上的收入来源嘛……我猜神盾局也不会额外给他发什么津贴的?”她用一种开玩笑似的口吻歪着头说道,“他啊整天就是格子衬衫加牛仔裤工装鞋,打扮得活像个朴实刚健的劳工……唉,明明不是拥有很不错的外形吗――我有的时候真想借他一点钱去买几件新衣服呢。” 谁知道这种提及大亲友的路线并不奏效。她注意到他的眉毛一瞬间皱得更紧了,就好像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他那糊涂又头脑简单的健美光明系哥哥在中庭混得有多么凄惨似的。 “你还真是善心呀。”他嘲讽地说道。 “险些成为阿斯嘉德下一任神王的人,需要你发善心去接济?我记得我在那棵苹果树下发现你的时候,你可是精穷得压根没有什么新衣服……那个时候伟大的阿斯嘉德王储殿下可没有想到要救济救济你呢。” 他大概在讽刺她圣母。可是她确实有一点冤枉;说到底,她今晚作出这种被他称之为“招摇得不得了的失误的装扮”,也不过是期待着让他惊奇并感到赞赏,只不过事与愿违――但是现在不是辩解的好时机。她笑嘻嘻地不去与他争论,好脾气地说道:“也许那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在金碧辉煌的神域,居然还有那么穷困潦倒的人吧……而且还是个小姑娘。托尔那个家伙好像对姑娘们一向并不怎么上心的,你瞧希芙不就是个极好的例子吗?” 她自觉已经踩了托尔一脚,但也许是力度不够大,托尔的这个整日致力于和他哥哥相爱相杀的弟弟仍然显得脸色很难看。 “……你跟我来。”他突然说道。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他从门边的暗影里转了出来,大步迈出殿门,在长长的走廊上疾走着。虽然顶着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他身上那种出身于王族的气势仍然不容错辨。 她一时间略微有点惊异,在原地呆了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可是此时她已经来不及叫住他,只好提起自己的裙摆,拔脚就追,堪堪缀在他的身后。 他对幻术的运用真的已经到了得心应手的极致,在拐过一个转角时,他居然能够趁着自己的身体刚好被建筑的阴影遮蔽的短短一瞬间,飞快地幻化成了奥丁的模样。当他转过那个拐角,拐上另一条长廊的时候,她的面前已经是众神之父那苍老却依然沉凝如山的背影。 她不由得在心里小小地感叹了一下,然后加快脚步跟上他。 但是他们行进的路线很快就不太对劲起来――她记路的本领良佳,所以当他们拐过几个弯之后,她很快就意识到,他们正在往神王的寝殿走去。 那里可是个留有不太愉快的记忆的地方。在那里,她的身世之谜第一次血淋淋地当着那个她最喜欢的人面前被揭开,之后发生的事情更加混乱得不可收拾;有告白、有拒绝、有唇枪舌剑,还有一桩瞒天过海的惊天计策,在她不知不觉间就已上演,成为今日的一切的开端。 她犹豫了一下,眼睁睁看着走在她前面数步之遥的他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率先迈进奥丁那金碧辉煌的寝殿,自己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慢慢地停了下来,驻足在门外犹豫了一霎。 他略有些不耐地回过头来瞥了她一眼。 “怎么?突然不能理解‘你跟我来’这句话的意思了吗?” 212、Chapter 208 她闻言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只好低下头默默地走进了神王寝殿的大门,然后停在门边。 他好像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踌躇,或者他想看到的只不过是她的顺服或听从罢了――他绕过沙发和茶几等等一系列奢华到几乎要闪闪发光的家具,走到墙角的一个外面镶嵌着宝石和玳瑁,装饰华美的高柜之前,似乎微微迟疑了一下,伸手拉开柜门,很快地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又飞快地回手往她的方向一抛。 一团黑影陡然向她兜头袭来。她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在半空中接下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一看,不由得露出了无比错愕的表情―― 是那条从她衣柜里无声无息地失踪了的湖绿色斜肩长裙! 她张大了嘴,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盯着手里那条美丽的裙子,又抬起头来望着他依然伫立在那个高柜前,身姿修长挺拔的背影。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里的那条裙子仿佛一瞬间就沉重了许多。她左右为难地尴尬了几分钟,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层令人难堪的沉默,只好结结巴巴地说道:“呃……谢、谢谢……?我、我还以为它……呃,不见了……” 这几句笨拙到极点的话听上去实在不合时宜,但他挺直的肩背闻言却微微一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用一种低沉而缺乏情感的声线语气死板地回答道:“……是范达尔和希芙把它拿来给我的……那个时候,他们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你那个时候已经死了,所以去了你的住处,想找到几件能够代表你的……‘遗物’,好为你举行一场葬礼……” 她闻言显得更加错愕了。 “是……是吗?!”她只好这么应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就好像这个话题能把她彻底难倒似的。 ……诚然他们是为了给她举办“葬礼”才把这条裙子拿来的,可是……后来为什么它还完好无损地留在这个柜子里呢?难道不是应该像她当初参加过的弗丽嘉的葬礼那样,放出去一条小船,在天河随水漂流,然后点燃它和它盛装的一切物品,让它随着瀑布坠落下去,化为飞灰吗? ……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什么葬礼,这条裙子也没有被他扔掉呢。 她愈想愈是觉得心惊,不知为何不敢再深思下去。于是她匆匆把这条裙子抱在怀里,胡乱地向着他颔首致意,说道:“谢谢你帮我保管这条裙子……那个……我、我最近一直找不到它,以为自己把它弄丢了,正、正好打算去买两件新衣服呢……” 站在高柜前的他突然猛地回过头来,面色阴郁难测。 “是吗?打算买两件新衣服啊……”他沉吟似的重复她刚才的话,然后突然露齿一笑。 “这么说来这条裙子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呢。” 她微微一惊,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他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他微一抬手,食指的指尖登时激射出一点火光,冲着她怀中的长裙疾飞而来! 她慌忙往旁边一跳,只听啪的一声,随即是“呲啦”一点细小的响声,那道火光被她闪过,击中了她身后的殿门,在那扇高大豪华的金色殿门上拖出小小一道炽热光亮的痕迹,然后就此消逝无踪。 ……幸好这两扇大门看上去是金子做的…… 这种愚蠢的想法一瞬间闪现在她脑海里。紧接着她的表情就变得又是紧张又是茫然。 “为、为什么……?怎么了……?”她喃喃说道,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不解。 而他似乎一看到她那张愚蠢得不得了的脸就十分恼火一样,满脸都写着“我很生气”几个大字,嘴唇偏要微微弯起,露出一个近似于冷笑的表情,声调柔和得可怕。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吗?”他笑着复述她愚蠢的问题,笑意逐渐变得凛然。 “我只是在帮你呀。”他甚至摊开了两手,一副贴心考虑服务周到的模样。 “你不是已经愉快地出去逛街,享受了一个悠闲的下午,并且买了新衣服吗――很显然你今晚的衣着也是你逛街的新成果?”他故意夸张而有丝无礼地上下打量着她,夸张地嘬起自己的两片薄唇,表示惊讶。 “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房间里的那个可怜的、破旧的衣柜可没有多大呢,想必现在它已经被新衣服挤爆了吧――哦,看起来你下午愉快的购物行程里显然还有一个帮手,是不是?你可不像是会昏了头地自己选择这种完全不适合你的奇怪衣着的人――那么,是谁这么乐于替你服务,给你提出愚蠢的建议呢?” 他突然挨近她的面前,脸上先前刻意作出的夸张表情一瞬间全部消失,他的脸色在眨眼间就变得平板而毫无表情,绿眼珠里却闪着某种过分明亮的光。 “……说说看,是谁打算用完全不可靠的花言巧语来骗得你晕头转向地作出这种让你看上去十分愚蠢而不知所谓的打扮呢,约露汀?” 她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 “你……你觉得,我这么打扮……看上去糟透了?!” 她好像问的重点有点不对,但是这么问似乎的确也没多大问题,于是他冷哼了一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看着她一脸震惊的样子,活像是受了多大的打击一样;他有一瞬间有点担心她下一秒钟会不会就此哭出来,但又觉得她好像应该没有这么脆弱――一个在自己最丑陋、最不堪的身世被众神之父当面揭穿之后,还有足够的胆量在众神之父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大声向他表白的女人,理应拥有足以抵抗比他刚才的嘲讽强烈一百倍的攻击的强大神经才对。 ……果然,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脸上的震惊慢慢地软化下来,她的神色也因此变得柔和许多;她就恍若完全没有听见他刚才尖刻的嘲讽一般,低下头扯了扯那条不可能更华丽了的裙摆。 “是吗……可是我觉得这条裙子很好看呀。”她小声说道,在他几乎要恼怒起来之前的一秒钟,她抬起头来,笑着拍了拍被她抱在怀中的、他先前扔过来的那条湖绿色裙子。 “……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这一条呢。”她微微一笑,那丝笑意里突然浮上了一层狡黠。 那种表情不知为何让他突然感到一阵气闷,就活像是一口气提到胸口却突然梗在了那里,不上不下的弄得他更加恼火了。 ……诚然为了一条裙子发火实在不合阿斯嘉德之王应有的风度,不过看着她露出那种愚蠢而得意的笑容,就好像看破了什么本应是误解的秘密一样,他就总是觉得喉咙发痒,似乎那里堆积着愈来愈多的嘲讽、刻薄、恶毒等等一系列的负面言辞,不用一点力去忍耐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 瞧瞧她今天的打扮!穿得就活像一棵到处开满花的、五颜六色的树一样!假如缺乏装饰的话,她为什么不干脆把她那个作为一棵不安分的植物,嘴巴还过分恶毒的聒噪的小树丛朋友顶在自己头顶上算了?! 他这么想着,一时间也觉得作为阿斯嘉德之王,自己应该也没什么忍耐的必要,就顺口把这种想法用一种刻薄的语气说了出来――事实上,他巴不得自己的语言能够化为石头,敲在她那颗愚蠢又冥顽不灵的脑袋上,看看能不能把她敲得稍微清醒一点! ……她那颗冥顽不灵的脑袋果然没有这么容易被敲醒。 听了他更加刻薄的评论,她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甚至还笑着应道“我以前就曾经扯下来槲寄生的枝条编过花环戴在头上,也许下次晚宴我应该再这么来上一回?”,然后把那条险些已经被她遗忘的湖绿色长裙展开来在空中抖了几抖,灵巧地将其折好,又把它搭回自己的左臂肘弯处,才稍微正了一正脸色,冲着他说道:“说到衣服――哦,吾王,你一定不会知道,中庭有句古诗,叫做――‘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最后那句所谓的中庭的古诗,她居然该死地换成了一种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中庭人的语言,导致他压根没有听懂这八个奇怪的音节到底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不,一定不是什么好意思。看她脸上那个充满促狭……不,恶意的笑容,就能推断出来了! 好在她的识相还没有完全被她的愚蠢消灭掉。她及时结束了这场对话给人带来的折磨,脸上恢复了惯常的礼貌微笑,向他颔首致意,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 “……但总之,我要感谢您替我保管它的好意。不管我再买多少件新衣服,它却永远是重要的那一件――虽然它之上并没有承载多少美好的记忆,也无损于它的重要。” 被她的言语提醒,他一想到她穿着这条湖绿色裙子,第一次去地牢里探监的情景,不由得感到更加心塞了。 他歪着唇,敷衍似的笑了笑,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今晚简直不想跟这个蠢钝不堪的妞儿再说一个字了。 谁知道这个蠢钝的妞儿果然没有那么多知情识趣的天分。 在离去之前,她在大门口停下脚步,似乎瞪着自己臂弯里挽着的那条还算不错的长裙,看了许久,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地转过头来,用一种极不自然的僵硬语气说道:“……假如您明天有空的话,我、我想邀请您……去一个地方。” 213、Chapter 209 这已经是第三次,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穿着一身面料高昂、做工精致的黑色三件式西装,走在纽约的大街上了。 哦,别担心他尚且留在中庭的案底――鉴于他在神盾局和警方手头的通缉令上都附有分辨率极高的照片,所以即使他暂时离开了阿斯嘉德来到中庭,他还是不能以自己的本来样貌出现。 于是他又一次采用了那个晚上在神域的夜宴上,邀请阿斯嘉德的幻境女神跳舞时伪装的那张脸。 那张脸虽然也十分英俊,甚至五官里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和洛基?奥丁森这个人有点神似的意味,但那双平静的淡绿色眼珠和金棕色的短短卷发,却给他整个人染上了一层看似温和的绝妙伪装,使得他看上去和洛基?奥丁森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洛基?奥丁森看上去是苍白的,脆弱的,乖戾的,绝望的,疯狂的,不顾一切的;而这个重新走在纽约街头的、年轻英俊的男人,看起来却像个曼哈顿街头十足的商务精英一样,身上有着斯文优雅的绅士风度、发现机会时偶尔会流露出的精明和锐利感,还有那种刻意收敛起自己强大气场的低调压抑感――这些相互矛盾的感觉在他身上绝妙地混合了起来,形成一种依然令人注目的吸引力。 这不免有点悖离于他伪装的初衷。他仿佛对这种情形感到有点恼怒似的,生气一样地皱起了眉头。 但是走在他之前一步之遥,正打算推开路边一间装饰豪华、规模不小的书店大门的女人,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恼怒。 和他以中庭人的正装出现不同,她仅仅只是穿了一条十分低调的无袖连衣裙,裙摆刚好结束在她膝上五公分左右的地方,能够充分露出她线条美好的长腿。 事实上,当她一大早出现在他面前,硬要拉着他来中庭一趟,要他务必按照昨天同意她的邀请,跟她一起去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因为那里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让他亲自过目一下的时候,她那种仿照中庭人t恤加牛仔短裤的轻便装束简直让他嫌弃到想扭头就走。 他好像也确实这么做了。 哦,她没有忘记他跟她说过什么吧?她不会以为她再回到阿斯嘉德,假装从前的一些都没有发生过之后,那柄高悬在他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将那柄能够摄魂的强大权杖交予他,要求他在中庭夺得胜利,以宇宙魔方相交换的“那个人”――就从此不会再出现吧?! 他还有成山的工作要去完成。阿斯嘉德该死的防御系统破坏起来好像很容易,但修复起来简直是难上加难,进度一直不够理想。还有新兵的训练、军队的结成、监视九界里的其它八大国度是否有任何异动、思考着何时以何种理由召回滞留中庭拒不回归的托尔、思考着那唯一留在神域保管的无限宝石――也就是“那个人”心心念念着想要得到的宇宙魔方――究竟能够发挥何种作用和产生何种负面影响……这种种的事情和问题无限累积起来,他即使拥有一个聪明绝顶的头脑,这些事情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但是她那种愚蠢而顽固的性格好像又从往事里跑了出来。她弄清楚他露出那种嫌弃和嘲讽表情的原因之后,居然回去换了一条裙子,然后又跑来阿斯嘉德的正殿,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非要让他跟她一道来中庭一趟。 她走在他前面,推开那扇书店镶嵌着大片玻璃的大门时,大门上方悬挂着的风铃发出一阵叮咚的清脆响声。 他的五官简直都要皱在一起了。 难得到中庭来一次,难得他这一次不打算对中庭做些什么……他现在觉得他因为不耐烦于她的纠缠而贸然随便答应她今天的请求,随她来到中庭,这一切简直愚蠢得可笑。 ……“那个人”就要来了。在那之前,即使他不能重新得回托尔的助力,也必须挖掘一下她的潜力。他可没有忘记她在弗丽嘉的葬礼过后,站在他的牢房外面愚蠢地痛哭流涕,最后居然无声无息地穿破牢房的所有魔法防御,进到了他的牢房里面! 她无意中流露出的这种能力,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如此迷人。这种能力,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也只能――为他一个人所用,才行。 现在她回来了,这很好。 他才不会因为她口口声声表露得打算跟他一刀两断,又轻易地折服于他刻意流露出对于“那个人”未曾来到,却始终高悬在头顶的可怖报复的忧惧和脆弱之下,放弃了自己一开始坚定表现出来的“抛弃过去,重新开始”的原则,回归神域这件事而感到多么高兴呢。 她实在太容易操纵了。她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他把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事情在心底隐藏了好几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流露出一丝一毫;又为什么会突然在她面前失言呢? 洛基?奥丁森,又何曾在任何人面前真正地不慎失言过呢。 他有时候会想,也许她没有他所想像的那么愚蠢。也许她已经猜到了他想要给她看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做戏,包括那次不慎失言在内。可是她仍然选择了回来。 ……这也许代表她并没有死心?对他? 可是他有时候又在想,自从他们重逢之后,她所表现出来的,还真的很像是那么一回事。 她不再用那种令人不适的眼神追随着他,也不再孤独地呆在英灵殿外的苹果树下以幻境封闭自己。 他不确定那次几乎到来的死亡有没有解开奥丁给她下的魔法束缚――好像是没有,因为有一次她曾经惆怅地说过她仍然没能恢复自己全部的童年记忆――但是她毫无疑问大大拓展了自己在阿斯嘉德的活动范围。挟着“拼死抵抗黑暗精灵入侵的女英雄”的光环,她开始出席仙宫举办的那些盛宴和其它活动,也开始加入演武场上那些训练的人群,并且获得了一些良好的效果。 他甚至好几次都注意到范达尔数度在宴会上风度翩翩地向她献花或者邀舞,几乎是把自己那全套花花公子吸引无知少女注意的作派都拿了出来――这可真有趣,那个家伙可不是会被什么女英雄的光环迷住眼睛的人呢,否则他为什么不去邀请希芙呢?他和希芙看起来还更熟悉一点,是不是? 哦,对了,他记起来了。那次和托尔去往黑暗世界瓦特阿尔海姆之前,在神域的飞船上,范达尔不但慷慨地出借自己的披风给衣着单薄的她,并且用一种平常而理所当然的语气询问她,当他们平安归来之后,他是否有这个荣幸在仙宫的晚宴上向她邀舞。 范达尔还真是履行了他的话。他果真在一次舞会上向她邀舞,而她居然还答应了! 白痴都看得出来她压根不会跳舞吧。不过这好像一点都没有影响她和范达尔的好心情。在踩了那个神域第一花花公子好几脚之后,她冲着他抱歉地笑,而当接收到他毫不介意的绅士笑容之后,她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开心。 唔,尽情地享受人生里第一次被花花公子欺骗和戏弄的感觉吧。当这种虚伪的欢悦破灭的时候,会加倍地感到痛楚的。他以奥丁的形象坐在晚宴的首座上,一边啜饮着杯中的美酒,一边坏心地想着。 214、Chapter 210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很令人不快。无论是她试图拒绝来自于其他人的邀舞,或者是后来在那首她曾经声称自己最喜欢的歌声里,她所表现出来的放松和从容的态度;乃至于最后干脆利落,不再纠结、也不再纠缠的离去,都令人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不适。 而假如说那天还留下了什么后遗症的话,那就是现在了――他不知道怎么居然答应跟她下界一趟。他不知道中庭还有什么地方引得她这样留恋。托尔至少还有个女朋友在这里,而她呢?难道……她还真的很怀念她那个愚蠢的中庭女友人,或者她曾经提到的那个什么亨利?! 为了她身上那令人心醉的力量,在他真正对抗“那个人”的时候会起到很大的作用,他必须忍耐,必须有耐心陪着她在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转,看看她到底要搞些什么把戏。 他状似悠闲地斜倚在一排书架上,施施然地看着她在自己对面的那排几乎要高到天花板的书架上,像只打算过冬的松鼠一般吭吭哧哧地刨来刨去,寻找着什么。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表现得这么愚蠢。即使是在故弄玄虚的时候――正当他脑海里突如其来地浮现这种念头的时候,她好像终于得手了一般,从那排书架上抽出一本大部头的书来,抱在怀里,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向一旁的那张用来供人短暂阅览选好的书籍的小桌歪了歪头。 这种动作反而引起了他的一丝兴味――看起来她今天来中庭,还果真是怀有某种特定的目的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格外有耐性地按照她的示意,也走到那张桌子之前,看着她将那本厚厚的大书砰地一声重重放到桌上,然后唰唰地翻寻着。终于她的手指在某一页上停了下来,他注意到她的右手从洁白的书页上抬起的时候,在半空中轻轻地晃了一下。 这是布下幻境的手势,他一点也不感到陌生。但是这本书上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容?值得他们在看的时候还要布下一个幻境来遮掩? 他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顺势解除了自己施加于己身的幻术,恢复了本来的模样。但是他并没有多问,而是默然将视线投向那一页上。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那本书的页眉上,每一页右上角的位置都不厌其烦地标注着这本书的书名――“真实与谎言:最可信的北欧神话”。 这个书名令他感到一阵不快。他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但是他并没有一看到令自己不悦的东西就立刻像个火药桶那般跳起来发作的不良习惯,于是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下去。 那是一张标示着北欧神话里主要神o之间复杂关系的树状图。他毫不意外地很快找到了他的名字,以及紧跟在他名字之后的两个有点熟悉的女性名字――“安格尔波达”和“西格恩”。她曾经告诉过他,这两个名字代表着那些喜欢在大胆而冒犯的臆想中编造故事的中庭人,在他们的北欧神话版本里,替他找好的两个妻子。 他们的名字之后标着页码,他猜想那是表示在那几页上会有那些中庭人编造出来的关于他和这两个女人的更详细的故事。 他微微哂了一下,感觉这本书好像终于露出了马脚似的,压根不配称之为什么最可信的版本――他微微抬起头来,讥讽似的扫了一眼身旁的她。 不过这还不是令他感到不悦的主要原因。他感到不悦的是,这张对阅读者体贴到极点的树状图上的每一个名字旁边都用较小的字体标注着这个名字所属的种族。他很不耐烦地看到那两个女人的名字之后标明的“巨人族”与“阿萨神族”这样的字眼;但他更不耐烦看到的,是自己的名字后面那个字迹细小的定义――“霜巨人族”。 她一定是故意要与他为难,令他不快的。他恼怒地想。 但是她自从回归神域之后,固然依旧总是脸上挂着那种愚蠢的表情,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行动中这么明显地显示她骨子里那种与生俱来的愚蠢了。她一定还有别的用意。即使没有,冲着她身体里蕴藏着的那种奇妙的、巨大的能力,他也不能现在就跟她翻脸。 何况他莫名其妙地觉得,他实在也没有和她翻脸的必要和决心。 ……这种想法真是太古怪了。 于是他选择了一种最安全的方式来回应她古怪的行为。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居然十分捧场地伸出手去,根据名字后面标出的页码翻到了那几页,一目十行地飞快浏览了几分钟,然后又把书翻回树状图那一页,重新抬起头来望着她,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这些中庭人编造的故事意外的有趣呢,”他缓缓说道,目光就像毒蛇一般在她脸上慢慢爬过。“我记得你曾经跟我提过他们给我编出来的那些家人,妻子和孩子……真奇怪,他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我还等着你来通知我呢――哦,当‘她们’出现的时候,你会来通知我的,是吧,约露汀?” 他强调的那个词在她脑海里划过,像一道雷电那般,霎时间轰得她脑子里一阵轰轰乱响。 她的大脑仿佛有那么几分钟停止了运转,她愣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他看的不是她真正想要展示给他的内容。但是不知为何,看着他那个淡淡的、有点神秘的笑容,她的脸上突然一阵发热,太阳穴也嗡嗡直跳。 她结巴了一下,才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不……那些都不是我想让你看的……还记得吗?这些我当初都曾经告诉过你,我并不在意那些……” “哦,是吗?”他仍然缓慢地笑着,绿眼珠停留在她脸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表情里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我记得的内容,和这本书上写的,可是有一点出入呢。”他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地在“安格尔波达”和“西格恩”这两个名字上点了点。 “你隐瞒了一些内容……关于她们两人如何对我忠诚,又如何愿意为了我奉献出她们的一切。”他缓慢而意味深长地笑着,像一条昂起脖子来,冲着目标咝咝吐信的毒蛇。“哦,约露汀。你又一次对我说谎了――你知道你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 她想,他大概就是打算用她当初那些小心思,把她折磨致死。 可惜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因为嫉妒和不甘心就能够爆发出强大的幻境之力,突破地牢防御的小姑娘了。即使重温中庭版的北欧神话中关于他的恋爱线会令她仍然感到微微的痛苦,她也不会因此而失去她的理智和自尊,做出什么他期待的疯狂事情来。 她不会让这一切再影响到自己,毕竟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很久以前,当他放手坠落深渊之后,他从此就变成了几乎和从前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而她也是如此。当她在黑暗精灵的方舟的冲角上撞碎自己的心脏之后,她想她就再也没有从前那样炽热滚烫的一颗心,可以捧出来了。 她竖起了眉,用一种十分大无畏的口吻回答道:“我并不认为自己当初隐瞒了什么――书里写着你会娶这两个女人,生五个孩子,我可没有说错数目字。至于她们是否对你忠诚或奉献,我不感兴趣,也不认为有什么提的必要――毕竟,我在九界还没有看到这两个女人确实存在。假如将来她们出现了,我会提醒你的。” 215、Chapter 211 她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的脸上突然掠过一抹极不明显的痉挛;一线冷光忽然自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闪出,衬得那双绿眼睛极为明亮。他仿佛一瞬间被气得几乎要丧失了那种高高在上的优雅和傲慢,但下一秒钟他似乎又竭力忍住,改而高高挑起了眉,脸上现出一种兴味十足的神色。 “哦――是这样吗?”他微笑着,微微嘟起了薄唇,脸上露出夸张的怀疑和不信的神情来,侧过头斜睨了她一眼,突然又毫无预兆地凑近她的面前,好整以暇地笑着问道:“你真的会这么做吗,约露汀?” 这一刻他的薄唇就在距离她数寸之遥的地方,他的气息冰冷地吹拂在她的脸上。她几乎是立刻就下意识地上身往后仰去,好像竭力想跟他拉开一点距离似的;脸上先前那种令人厌烦的淡定和从容的神态终于消失了。 “是的……当然。”她转开了脸,视线盯着远处的某一点,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对自己现在的表现不够满意,因而显得有点气恼似的。 “是吗?……我不相信你。”他仍然微笑着,却突然斩钉截铁似的下了这样的断言。 “我不相信你,约露汀。你不值得我信任……”他悠然地笑着,两片薄唇之间却吐出残忍的言语。 “我不能够等待这两个女人出现之后再来听你的答案。正如我以前曾经对你说过的,你就是个懦夫,约露汀。” 他笑着,眼眉和鼻尖却皱了起来,像是在发着狠一般,步步紧逼到她的面前,修长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他向前微倾着身子,就好像完全占据了上风的一匹锐利而矫捷的黑豹,下一秒钟似乎就要猛扑上来,一口咬住眼前这几乎已经无路可退的可怜猎物的喉咙,将之毫不留情地猎杀一样。 “正如我曾经说过的,在我们会面的所有时刻里,我们中间永远竖立着一道冰冷的高墙;即使我已不再是地牢里的阶下囚,这种情形也丝毫没有改善的迹象。” “你真是个毫无野心的蠢货,约露汀。一直都是。” 他残忍而冷静地微笑着,露出森森的洁白牙齿,燃烧着明亮火焰的绿色眼睛像是要把她虚幻脆弱的、始终用那种从容明净、既近又远的表情所粉饰着的表层躯壳盯出一个大洞。 “说吧,你有多渴望这重新获得了自由的我,自由地行走于上下九界,遇上那些愚蠢的凡人在他们编织的可笑故事里,为我安排的那些漂亮而忠诚的姑娘们?” 虽然他的措辞一句比一句严厉,但是他的语气却始终维持着一种森然的平静,在这宁静的书店一隅,听上去更加慑人心肺。 “那样是不是就能够让你安心?” 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瞪得大大的,微微张着嘴,像是已经震愕到了极点,又好像突然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听到他的这个问题,她好像才意识过来什么一样,憋着气,眼睛里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蠕动双唇,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来。 “我……我没有……” 他仍然微笑着,标准地露出八颗牙齿,但他的双眼同样睁得大大的,眼中殊无一丝笑意,只有阴郁和森然。 “哦,承认吧,约露汀。” “你就是个毫无野心的蠢货。……即使你曾经那么露骨地表达过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可是实际上你连接近我这么微小的事情都不敢奢望。” “你所说过的一切皆是虚言……你曾经表示出的真诚现在看起来也不过是谎言的一种。” “和从前一样,你的希望,既微小又怯懦,令人厌恶。” “……那么你觉得我到底可以怎样做呢!!”她骤然爆出一声大吼,声音尖厉,震得那个仍然在她控制之下的幻境都发出一阵轻轻的嗡嗡响。 他好像微微一怔,先前那两片喷吐着刻薄话的漂亮薄唇终于暂时闭上了。 而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目光亮得像要着了火一样;她蓦地站直了身子,不再后退,也不再畏缩,仿佛像一把柔韧极好的弓已经弯曲到了极限,身体里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反弹之力,将那些本以为会永远掩藏在那种平静轻松的笑容和谈吐之下的东西都一并带了出来。 “没错,我是曾经说过一些……一些直白的话,”她大睁着眼睛,不服输似的昂起脸来,直愣愣地瞪着面前脸色阴郁的俊美男人。那一瞬间,她看上去又像是当年那个既鲁莽、又缺乏心机,只会不顾一切地将自己那颗单蠢的心灵摊开在他面前的愚蠢妞儿了。 “我曾经说过,你对我有过恩惠,而我因此而深深感激你。我还说过,我的确是对你存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而我还蠢到把这种心思当着真正的众神之父面前说出来了……” “我还曾经请求过你不要放弃我。”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现在已经深刻了解了你并没有义务回应我这一事实,并且打算像个真正成熟稳重、善解人意的成年人那样接受它。” “没错,我依然会一直信守和弗丽嘉的承诺和约定,并且也将会一直贡献出己身的力量为你而战。” “……但是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那双明澈的大眼睛里,先前激动的、忿忿的小火苗变淡了,那明亮的目光次第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升起的一层薄薄的雾霭,将那双黑水晶一样的眼眸遮蔽其后,再也看不分明。 那种眼神里仿佛含着一些隐藏得很深的、真正的沉痛;但是这个愚蠢的妞儿的顽冥不化他早有领教,她眼中的那种异样的神色很快就被她垂下的眼帘所遮蔽。她的眼睛眨了眨,再抬起眼帘来望着他的时候,那种难言的沉痛已经彻底消失了。 “……这是,即使我再如何奢望,也不应该真的有所期待的事情。……如果一直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认为自己就可以心平气和,不再做那些令人厌恶的事情,很好地完成我回到神域的真正目标――” “……什么,是你回到神域的……真正目标?” 他绷着下颌,微微含着一个冷笑,一字一句地这样问道。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即使在她混乱的言语中,他也能很快就捕捉到事情的真正要害。 【想让你活下去。】 这样的念头一瞬间几乎已经涌到了她唇边,但又被她咽了下去。 因为她都几乎可以想见,即使当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在他眼里这件事也决不算完;他想要听到更多来自于她臣服的言语,想要看到她这个总是不听话的召唤兽重新匍匐于他的脚下,即使她的身世和血统都令人厌恶,但是首先离开的人,也必定应该是他。她的自行引退,在获得他的允许之前,也是不被准许的。 他不可能在她率先转身离去之后,就这样善罢甘休;即使是为了他身为阿斯嘉德小王子的尊严,或身为实际上的阿斯嘉德之王的尊严,他也必须让她重新在他面前低下头去,很低很低,匍匐在他脚边的尘土中,用她满怀着的倾倒与爱慕为他粉饰一条铺着鲜花的前行的路;然后,再毫无怜悯地从跪倒在路旁的她面前行过,扬长而去,再不回顾。 又或者……他还想要从她这里获得更多的东西,那些……她曾一度以为是最深的梦里才会出现的最疯狂的奢望。可是她即使还怀有那样的梦想,也不敢再拿着那些期待当作自己眼下的奢望。 216、Chapter 212 作者有话要说: 5月15日: 存稿箱君曰: 旅行令人疲惫【。 但第一次坐高铁的土鳖的作者菌,意外地觉得高铁的旅程很不错,又快又好,真是太妙了【咦 果然现在在国内旅行的话,高铁真是比灰机更好的选择啊,还不用忍受通往首都机场高速路上的拥堵【不 ================================================ 嗯总之,这一章是真相线【泥垢了 关于奥丁的身世,来自于漫威的某本官方设定书什么的(作者菌在看过妇联之后曾经看过n多本类似的书,实在记不得到底是哪一本了,不过能确定的就是这应该是官方设定)。 说明:本章里用了多种括号来引用不同的人的对白,特此解释一下: 【】 - 基神(除了那句奥丁身世的真相使用了黑括号来强调之外,其它的都是基神以前说过的对白) {} - 奥丁和弗丽嘉 - 托尔 - 妹子他不会知道,这种话……是不能够轻易说出来的啊。 一旦说了出来,她还能够拿什么来粉饰他们之间这种暂时达成的、危如累卵的和平相处呢?难道他不会以为,撇去那层友善大方的外衣,她仍然是当年那个不够成熟,头脑简单,躲在暗处窥视着他,一根筋地想要去获得他那不可能付出的青睐的愚蠢妞儿吗?而这样的她不是已经令他厌倦且疏远,即使她再如何期待,再怎么追求,都没有用吗?…… 因为她还想像现在这样,怀着阴暗的心思,用着正大光明的借口,留在他的身边;但是一旦那些话被说了出来,她害怕自己就只能离开,只能背负着他的冷漠和憎厌,逃离这永远金碧辉煌,却毫无温暖的神域。 也许是她异乎寻常地沉默了太久的时间,他慢慢勾起一痕冰冷的笑意来,似乎因着她的沉默而显得受到了某种伤害似的,昂起下巴,露出傲慢的表情,就好像是在审问着胆敢背叛神域的罪人时的阿斯嘉德之王。 “你在神域――在这里……的人身上,到底想要……寻求些什么?” 不知为何,她的视线在这一刻却飘移开来,大概是本着某种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这种寻求真相的苛刻拷问的心情,她的目光越过了他的肩头,在他身后那一排巨大的红木书架上凝定住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发觉了她心思的偏移,脸色顿时显得更难看了。俯望着她,深邃的绿眼睛里怒意勃发,然而他却用一种冷静得可怕的语气,唇角甚至噙着一抹微笑,问道:“……你在看什么?” 这个简单的问题一出口,他的怒意就仿佛突然失去了控制一般地爆发了出来。他的绿眼睛冷了下来,像幽深的绿荫,背后仿佛蕴藏着无数难以发觉的秘密和危险;他的语调也变得傲慢刻薄。 “难道是――中庭的那些自命不凡的假学究们所写的……诗集吗?!” 诗集。这个字眼不知道为何刺痛了她,就正如一提到它就会刺痛他一样。她猝然收回了视线,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而长久以来去靠近他的喜好,勉强自己去读每一本他收藏的书这样的习惯在这一刻突然发挥了作用,她的脑海里闪出几句他所讥嘲的诗句来。 “……有寻求智慧的人,也有寻求财富的人――” 他似乎没有想到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起这个来,有点恼怒而不解地皱起了眉。“你说什么――” 然后,他的表情好像突然凝固了一秒钟。那句话的后半部分也因此被埋藏在了他的咽喉里不曾说出。 他曾经看过的诗集上,那个擅于伤春悲秋的中庭诗人这样写过: 【有寻求智慧的人,也有寻求财富的人;我寻求你作伴,为了我可以歌唱。】 …… 在那之后,他终于短暂地放过了她。像是对她仍有深深的不满,但他今天也已经懒得和她继续这种愚蠢的争执一样,他突然又直起了腰,从她的面前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真不应该答应跟你来这里的。”他带着一种厌倦和疲惫的表情,淡淡地说道。 “你的请求总是愚蠢而毫无意义,只会让人白白地浪费时间――”他转过身去,就好像打算立刻从这间书店里离开一样。 她忍不住往前跨上一步,一下拉住他的衣袖。 “请等一等!”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讶异的神色,慢吞吞地转过头来,视线向下落到她无礼地拉扯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上,满脸不快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她却好像突然失去了识相这一还不那么令人厌恶的技能似的,强行把他拖到那本书面前,那只拉住他衣袖的手依然紧拽不放,但是却似乎放弃了让他观看原先的那张阿萨众神树状图,转而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哗啦哗啦地飞快翻着书,最后停了下来,伸出食指,指尖指向那一页的某处,仰起头来望着他,殷殷地说道:“……这一句,才是我今天带你来此的用意。” 他微微一怔。 她依然满脸殷切之色地望着他,语气里似乎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看看这一句话……洛基,这才是我想让你看到的事情。” 他微微一震,终于默然地垂下了视线,依言沿着她纤细的手指看去,看见书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奥丁是波尔王和霜巨人佩斯特拉的儿子。” 他一瞬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 没错,那行黑色的字印在雪白的纸张上,显得格外刺眼。 【奥丁是波尔王和霜巨人佩斯特拉的儿子。】 ……也就是说,奥丁身为阿萨神族的领袖,站在阿斯嘉德仙宫的最高处,握着金色的永恒之枪,一脸不容亵渎的公正与尊严,注视着他这个怪物的目光平静而冷淡……可是他其实――也是半个霜巨人?! 一霎那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约顿海姆终年呼啸吹过的冰冷寒风冻结成了一根冰柱;但是在他的心底却仿佛翻涌着沸腾的滚水,咕嘟嘟的冒着气泡,像要把他的那颗心脏烫掉整整一层皮,翻起其下柔软脆弱的血肉,让他茫然而且疼痛。大脑里乱纷纷地同时嘈杂地响着很多不同的声音,许多不同的面孔和画面同时在脑海里飞一般一幅幅掠过去,让他惊异且无所适从。 【我被诅咒了吗?】 【……我到底是谁?】 【……远古冬棺并不是你那天从约顿海姆带走的唯一物品,是吧?】 【……不,你带走我一定是另有某种目的。――是什么目的?】 {我以为我们两个国度有朝一日会联合起来,结为同盟,带来永远的和平……通过你。} 【所以我只不过是另一个被偷来的东西,被关在这里,直到你有一天用得上我……】 …… 【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父母在夜晚会用来吓唬小孩子的那种怪物……你会怎么办?】 [这个世界是一个笑话,可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有人想看你笑话。] …… [我刚刚和那些黑暗精灵拼完命回到这里,您就要因为我身体里那一丝我也不愿意要的血统而杀掉我,仅仅只是因为您无法再控制这一切了?您为什么要顽固地认为我只能给阿斯嘉德带来劫难呢?] [也许您希望我在将来的某个时候,作为半个脑袋里装满了“一切为了阿斯嘉德”的黑暗精灵,去对我自己真正的族人……发挥一点我真正的作用?] [作为一个怪物,我要说,我认为我自己比阿斯嘉德的任何一个人都更配得上当一个阿斯嘉德人。吾王,您仅仅用种族而不是灵魂来区分我们,是不公平且充满偏见的。] …… <洛基虽有不是之处,却谙熟统治之道。这一点我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到。>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瓦特阿尔海姆的天空里翻滚着乌云和惊雷……风很大,沙砾啪啪地打在身上……那一幕会永留我的心底,父亲。就像……我第一次看到还是个婴儿的他时的那一幕一样。洛基是做过很多错事,但是我相信到了最后,他理应获得您的宽恕……> …… {我是他的母亲,而他是我的儿子,就如同当初托尔被流放的时候我从不曾少爱他一分一毫那样,我现在也不会因为洛基的过错而拒绝拥抱他。不管他是否情愿承认……在我一度以为那些美好已经荡然无存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丝希望。我现在只希望有一天托尔和他的父亲也能看到和我此刻看到的相同的东西。} 217、Chapter 213 …… 最后,回荡在他脑海里的,是自己的声音,是当年那个年轻而单纯地将一腔信赖都付托在父兄身上的自己,是当年那个对一切黑暗与未知的阴谋懵然不觉的阿斯嘉德小王子。 【你知道的,这一切现在看起来都很合理了……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更加偏爱托尔,因为不管你再说你有多么爱我,你都绝对不会让一个霜巨人坐在阿斯嘉德的王座上!】 他猝然闭上了双眼,瞬间又很快睁开。他的绿眼睛里仿佛蕴藏着一场遮天蔽日的风暴,其下所深藏着的痛苦般的嘶吼和狂啸几乎要破胸而出,绞碎他的五脏六腑,撕裂他的身体!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发出一个短短的字眼来。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奥丁会无视自身那一半的霜巨人的血统,而对他这样苛刻呢?!只是因为他是个阴郁、孤僻、不合群的叛逆的孩子,不太容易被很好地控制,也不能确定他日后就能听话且顺从地完成自己的一切吩咐吗?! 为什么托尔那个永远灿烂地高声大笑着,和所有人都能勾肩搭背,不会用一点心机和智慧,只懂得以武力和拳头取胜的莽夫,理所当然地轻易获得大家的赞许和通往辉煌王座的阶梯,却永远不用知道他自己那四分之一的霜巨人血统,永远无知无觉地生活在光明与欢悦里呢?! 为什么母亲会在那种事态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却选择跟他面前的这个愚蠢的妞儿缔结那么重要的、近似于托付一般的约定呢?! 是因为母亲知道这所有的一切,所以认为这个愚蠢的妞儿和他同样作为长期生活在阿斯嘉德的异族的怪物,能够理解他的内心和他所经受的苦痛吗? 还是……因为母亲认为这个愚蠢的妞儿作为半个黑暗精灵,假如最后竟然能够成为他正式的、为世人所认可的伴侣的话,这就可以让一向对他充满戒备的奥丁放下心来,让他即使作为奥丁名正言顺的养子也会正式失去继承神域王位的资格,因为阿斯嘉德未来的神王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拥有一位具有一半黑暗精灵血统的王后的?! 【您为什么不在发现我和洛基相识的那个时候就把我杀掉呢?】 她在自己的身世被无情揭穿的时候,鼓起勇气质问奥丁的声音,又不可遏止地在他脑海里回荡着。 【那个时候我仍有足够的力量控制你……何况你一向是个好孩子,直到现在。】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奥丁的回答太软弱无力,缺乏必要的魄力与说服力,一点都不像是统治九界的伟大神王所为。那种说法更像是一种应付,一种伪饰――但是当时他的注意力被很多旁的事情所占据,事后也因为还有更多重要而紧迫的事要操心而忽略了去思考这个疑问。 现在再想起来,奥丁的解释反而像是一种刻意的网开一面,就好像他即使知道了那个接近他养子的小丫头实际上是罪恶的黑暗精灵延续种族的唯一希望,她身体里流着的血同样肮脏而令人厌恶,他也没有立即插手中断这段新建立起来的、奇特的情谊。 呵,众神之父固然在对待外人时总是摆出一副威严而慈祥的面孔,但实际上他有多铁面冷血,多断然无情,多雷厉风行,作为他的养子可是知道得再清楚也不过了―― 那么,为什么一直到了最后,当他带着她――一个霜巨人和半个黑暗精灵――并肩前去逼宫的时候,伟大的众神之父都没有真的痛下狠手,用更狠辣无情,更阴险冷酷的方式,去断绝他们两人之间的连系呢?仅仅是因为当时的众神之父即将陷入新一轮的奥丁之眠,力量极度衰减,已经无法战胜他的养子了吗?! ……不。 众神之父当时,仅仅只是虚弱无力地说了一句“不,洛基”。 他仅仅只是轻飘飘地说:不要去利用你无法驾驭的人,洛基。 他应该明知道仅凭这一句话是无法阻止他们的……甚至无法拆散他们之间的连系。那种连系混合了许多不同的情感,怀念、憎恨、厌恶、牵挂、在意、倾慕、利用……以及那些无法轻易摆脱的往事和回忆,那些共同度过的好与不好的时光和经历,都已牢牢将那种连系更紧密地联结起来。 除非是他自己下定了巨大的决心要自行摆脱这种连系……否则仅凭众神之父的那两句话,或者向他揭示的她的身世之谜,都不足以动摇这种连系的基础。他不相信以睿智的洞察和雷霆铁腕而闻名九界的众神之父,会轻易犯下这样的错误。 他的面容渐渐冷了下来。 ……所以,奥丁是在期待着他们两人能够自行分化崩解,就像他终于下定决心对她说出他有多么憎恨黑暗精灵,而她在彩虹桥上力战之后坠落中庭,从此隐藏自己仍然活着的真相,打定主意永远不再与他相见?还是,奥丁希望着他能够如同他的母亲所期望的那样,通过选择把柄同样被神王握在掌中的这种不适合的伴侣,来主动断绝自己继续以洛基?奥丁森为名,在神域翻云覆雨的最后机会?! 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掠过了一抹深刻的痛苦。那种表情使得他那张苍白而俊美的脸孔不再显得优雅高傲,而是仿若黑暗阴郁的深潭,平静若死的水面之下正在翻滚着岩浆一般沸腾汹涌的气泡,会将一切都闷烧起来,继而熔化净尽。 他默然地将视线投向站在他身旁的她。 她仍然和从前一样,满脸关切之色,一副愚蠢得不得了的表情,注视着他的那双黑水晶一般的眼眸里固然比从前多了许多成熟从容、令人镇静的强大力量,但仍不含一丝杂质,明澈一如当年。 一个疑问陡然在他心底升起。 ……为什么她要选择今天带他来到中庭,看到这一句话,向他揭穿这个也许是奥丁最大的秘密呢?!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呢? ……一定,不会晚于她负伤坠落中庭的那一段时间。只有在那段时间里,她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中庭人所编写的书籍资料――而这些东西在阿斯嘉德的图书馆里,或是神域的任何书店及藏书家的收藏中都是找不到的。 但是,她为什么不在回到阿斯嘉德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他这个惊天秘密呢?而是选择隐瞒了整整几个月――直到他们在仙宫的高台上经过那样一番交谈!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沉沉地跳动着,愈跳愈是缓慢,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发出沉重而挣扎似的钝响。嗵――嗵――嗵――嗵―― 哦,不。 这样想下去是危险的,也许正好会遂了奥丁的意愿――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让那个高高在上且道貌岸然的众神之父如愿。 可是他难以抑制自己想要往下去更深思考的冲动。他无法控制地想要猜测他的养父、他的母亲,以及此刻他身旁站着的这个愚蠢的妞儿――这些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围绕在他身边,与他产生过密不可分的连系之人,在这件惊天大秘密上选择坦白或是沉默的时候,所拥有的心态、计划和意图。 他不知道他那天在高台之上所作出的抉择,是不是符合了母亲的期待――他更不想知道,那个抉择是不是更符合众神之父对他的期待。 在他看来,众神之父在他的身世之谜败露之后,对他的期待就仅剩下了一件事――如何让他尽量体面而正当地离阿斯嘉德的至高王座远一点,愈远愈好。 218、Chapter 214 为着这个目的,在他几乎要坠下彩虹桥的时候,在他声嘶力竭地向自己长期以来所以为的、所敬慕的父亲表白心迹的时候,众神之父却选择了冷漠地摇摇头,对他说:不,洛基。 为着这个目的,众神之父将最得意的长子送到中庭,就是为了缉拿他这个阿斯嘉德昔日的王子,今日的逃犯――而当他终于被押回阿斯嘉德仙宫正殿的时候,众神之父仅仅只是冷漠地指责他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渴望着王位!你与生俱来的权利,就是一出生就被丢弃在冰冷的岩石上死去! 为着这个目的,曾经那样憎恨着他,恨不能他一出生就被丢弃在冰冷的岩石上死去,以免他再憎恨自己的众神之父,宣判了他终身监/禁的刑期,露出一副对他赶尽杀绝的无情模样,却在那个几乎和他拥有着雷同身世的姑娘面前显出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虽然嘴里喊打喊杀的,但最终却并未认真向她发出格杀令,而且还在他的面前对她露出一副暂时优容和让步的神色,就活像有多么顾忌多么无奈似的,轻易放过了取她性命的机会―― 他慢吞吞地抬起眼来,与她的视线在半空中对视。他的眼神有如悲哀幽微的深潭。 “……为什么呢?” 他悲哀地盯着她,犹如细语呢喃一般地低声问道。 然后,他如闪电一般飞快地向着那本书伸出手,唰唰地翻过几页,重新回到先前的那张树状图上,很快找到了奥丁的名字。 奥丁的名字后面标着“阿萨神族”的小字,一如他头顶上他的父亲波尔名字后的小字标示一样。 但是在与波尔王名字并排写着的那个名字,表示着奥丁之母的佩斯特拉,名字后面的小字却清清楚楚地写着“霜巨人族”。 毫无疑问,这件事是真的。这也证实了为什么在阿斯嘉德,长久以来人人都知道众神之父奥丁的父亲是同样伟大的波尔王,却无人知晓奥丁的母亲的姓名,更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因为她原本就是一个霜巨人,属于一个她的儿子厌恶且致力于击溃的种族。 或者,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奥丁在约顿海姆看到还是个婴儿的他的时候,突然生起了一丝恻隐之心,把他带回了阿斯嘉德的……一部分原因? 因为他与他名义上的祖母有着相同的血统?因为他的养父终究还是不能摆脱这个秘密给自己的心灵和精神上所带来的影响? 他翻书的右手啪地一声整个手掌向下按在那一页上,几乎遮住了整张绘着阿斯嘉德众神的树状图。那只手微微地发着抖。 “为什么,约露汀?”他终于又开口了,语气冷静得可怕。没有人能注意到他声线背后的那一丝细微的颤抖,就连他本人都不能。 她看起来好像又是心痛,又是错愕,明净的黑眼珠里浮起一层迷茫的雾气来,声音也因而显得有点飘忽。 “你问我为什么……我只是觉得,这种事,你理应知道……你有权利知道――” 随着那几句破碎一般的短句出口,她却好像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和思维一般,语气渐渐平静下来,就像这几个月以来她所表现出的一样,声音轻柔清朗,带着某种沉静的力量。 “你有权利知道这令你痛苦的来源,完全不是你的错……你也有权利知道你所背负的秘密并不比谁更黑暗或罪恶。”她恳切地望着他,一瞬间他仿佛有种错觉,好像面前的她整张脸上都放出一种令人眩目而难以直视的光芒来,他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你假如受到惩罚,也必定是因为你做错了事情,而不是因为你的身世,你的血统……”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一瞬间好像想要伸出手来去碰触他按在书上的那只手的手背,可是很快又竭力忍住,就活像她生怕这种鲁莽的举动会触怒他一样。 最后,她用一种真诚的语气和表情,这样对他说道: “洛基,重要的并不是你来自于哪里,而是你想要往哪里去,你想要做什么,你想要变成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的声音在书店里的这个环绕着他们的小小幻境里落下;他久久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骗子。” 他慢慢地勾起一边的唇角,轻声呢喃道。 “你知道吗,约露汀。” 他低声耳语一般地轻轻说道。 “你让我看的这张图上……这本书里,这阿斯嘉德的诸神……每个人都在说谎。” “他们所说的,都只是他们想要别人所相信的事情的样子……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而现在你竟然想对我这个谎言之神说真话吗,你还真是愚蠢得不得了啊。” 他的语气里渐渐带上了一抹嗤笑似的情绪。可是他的眼眸很深,像沉淀着枯枝落叶的深井,幽暗沉凝,深不见底。 在她面前,在那叹息一般的语声里,他又化成了最初走进这间书店时的那副模样――化成了那个表情温和无害,风度优雅斯文的俊美青年。 “你知道吗。” 在他转身离去之前,他又嘴角微微噙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这样对她说道。 “你就是个傻瓜。无可救药的傻瓜。” 给她下了这种最新的定义词之后,他再也没有看那本仍然摊开在桌上的厚书一眼,也没有再等她的意思,转身向着书店的大门走去。 她微微一愣,随即仓促地把那本书留在桌上――等一下自然会有服务周到的书店店员来将它放回书架上的――打算拔腿追上他的脚步。 但是鬼使神差地,在她离去之前,她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本书。 一阵清风钻进敞开的窗缝,轻轻吹动那本书的书页。纸张哗啦啦翻过去好几页。 现在摊开的一页上,画着北欧神话里邪神洛基的画像――那画风可真丑,完全把洛基画成了一个头戴羊角头盔的小丑形象――还有一行行简略的总结,大概是关于洛基的特点的吧。 她的视力很好,这一眼看过去,最后落进她眼睛里的,是这样一段话: “尽管洛基自己本身具有相当强大的力量,但是他从来不放弃寻找其它更多的力量源泉,这都是为了增加他所拥有的――或者说,可以控制的――能力。为了达成这样的目标,他拥有着非凡的忍耐力,可以为此说谎、做戏、虚伪地粉饰一切的事情;他所说所做的一切皆不可信,在他的重重谎言之下隐藏着他真正的、无人可知的目的。因此他不但被称为恶作剧之神,还被称为谎言之神。” 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垂下视线,轻轻摇了摇头,笑了。 在这里看到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这个,难道不是一种天意的暗示吗? 洛基?奥丁森从来都是阿斯嘉德第一的聪明人。 不知道他刚刚从那句简短的、揭示众神之父掩藏最深的秘密的言语里,品出了什么别样的味道。她注意到他看到那句话时,脸上的神情几乎在短时间内变幻了无数种不同的模样,所代表的情绪之复杂,只怕就连他本人都没有想到吧。 但是,不管他都推断出了什么,他的推断又是否正确或者错误,那都不重要。 刚才,她不是对他说过吗,重要的并不是你来自于哪里,而是你想要往哪里去,你想要做什么,你想要变成一个怎么样的人。 ……这位书里所称的谎言之神,刚才又曾经对她说过什么呢? 他说:约露汀,你就是个傻瓜。无药可救的傻瓜。 所以,傻瓜也有傻瓜会去做的事情。傻瓜也有傻瓜自己的目标要去完成。 那么,就让她来做个阿斯嘉德第一的傻瓜吧。 219、Chapter 215 最近,阿斯嘉德的神王很明显的心情不快。 传言在仙宫里悄悄地传播着,但没有人敢于在明面上当众提及此事,更没有人敢于向神王当面发问。所以神王究竟为什么心情不快,大家各有各的解读,但最流行的一种看法是,雷神托尔长期滞留中庭不归,令想要传位于他的神王感到不快。 也有人消息更加灵通一点――比如身为托尔的四大召唤兽之一的范达尔――他从托尔那里得知了神王允许托尔放弃继承王位,去到中庭的请求,于是觉得神王这是因为被迫答应长子这种非分之想而感到不快。而且,现在的神域仍然面临千头万绪,有一万种事情要做,但是托尔却擅自把这些责任都丢给他老迈的父亲和他那些召唤兽们去完成,这多多少少让数千年来自己的意志都未曾被任何人违逆过的神王感到恼怒。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是吧?人各有志,何况现在的阿斯嘉德早已不是上次托尔继位大典被霜巨人搅散时的情形了。和那时比起来,神王更加冷酷铁腕、不容置疑了一些,托尔的声望和修养好像也比那时更高了一些。唯一声名有坠的就是他的弟弟洛基――固然洛基现在顶着一个“为了阿斯嘉德的正确事业而英勇献身”的英烈名衔,但在那之前他在中庭、在神域、在约顿海姆搞出来的种种事情也没多少人忘记得了。 哦,洛基这家伙从来都是个充满矛盾、无法看透的深沉人物,即使是像范达尔这种自诩为聪明人的家伙,也不得不承认他那点聪明和洛基比起来完全不够看。 “……所以说,什么事情过了头都不是好事。瞧瞧洛基,他的聪明太过分啦,变成了一肚子心计,什么事情他都能给想得无比复杂……” 炽日当空,大多数人都去暂时午休的时候,范达尔唠唠叨叨地跟身旁的人这么说道。 “其实有的时候事情未必有他想得那么糟糕……可是他拒绝相信。并且偏激地执意要用最激烈的方式去回敬……唉,这真的让人很难去维护他的声誉。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从约顿海姆归来,大家都质疑是他将霜巨人放进了武器库……我试图替他说话,但大家却不肯相信――” 提及了这样的秘辛,他身旁的那个人终于有点正常的反应了。 “……现在再来说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用了。”那个人语气平和地说道,却仿佛斩钉截铁似的打断了范达尔对往事的回忆。 “信任是这座辉煌壮丽的神域里最缺乏的东西……这金碧辉煌,屹立不倒的仙宫,仿佛能够掩藏一切的黑暗和阴影――”她带着一丝感叹似的,仰起头来望着仙宫大殿高耸入云的廊柱。 范达尔的神情有一瞬的凝固,但是他随即就双手举高,笑着以一种轻松的口吻消解了这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的气氛。 “哇哦,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位稳重可敬的淑女在我面前变身为一位言语间饱含着很深的玄妙的……哲学家,”他笑着称赞了她一句,不动声色间就刷了一把好感度。 “也难怪你回来之后,陛下如此的……呃,倚重你――好几天都没看到你了,听说你最近都带着人在九界的其它几大国度跑来跑去的担任侦察任务,是吧?”他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好像试图圆滑地把尖锐的话题转移到平常的事务上来一样。 约露汀苦笑着,点了点头,敷衍似的应了一句:“是的。……所幸九界一切如常。” “唉,说到这个――最近陛下可不怎么‘如常’呢。”范达尔左右看看,故意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的约露汀附耳低语道,“大家都为此感到十分不安呢……哦,说到这个,我们为什么不去找机会打听一下陛下究竟为何事烦恼呢?假如我们知道内情的话,也许就不用这么担忧了――毕竟现在托尔不在神域,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浮气躁;在这种时候,你知道的,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陛下呢……” 约露汀觉得他所提出的问题愈来愈棘手了,简直是包裹着糖衣的炸弹,所以只好又苦笑了两声,并没有立即应下。 ……总不能跟范达尔或者神域的其他人提起当初洛基在中庭闹出的一笔烂账吧……可是现在不提洛基,只提醒范达尔那个幕后黑手大boss或许对神域私藏的宇宙魔方有意,似乎也不太妥当――谁知道洛基心中到底有何计划呢? ……而且,他究竟打算何时以何种理由,作为神王召回他的哥哥,雷神托尔呢? 一大堆疑问集聚在她胸口,那天在中庭书店里,得知了奥丁的身世之谜以后,愤而离去的洛基的样子,也仍然横在她心头,令她如鲠在喉,难以平静。 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她匆匆在正殿门外的长廊上和范达尔告别,赶去正殿请求觐见神王。 ……不过她却吃了个闭门羹。 神王回答说,他忙于视察神域的各处,假如有话要说的话那就日落以后再来好了。 日落之后……好吧这就是说,范达尔刚才问她今晚的宴会上要不要一起来跳支舞,顺便看看她舞技的进步程度这一绅士般的邀约,又作废了。 说起来她好像有一阵子没去参加神域的无聊夜宴了――自从她穿着那条精致华美的新裙子去出席晚宴,却被洛基狠狠讽刺了一顿之后,她好像就没有再出席过宴会。 即使她对这种奢靡狂欢的夜宴并不多么感兴趣,但难得她下定决心今晚要去宴会上亮一亮相,放松一下近来绷得过紧的神经的…… 再说范达尔也并无恶意,他只不过是礼仪性地关怀一下她这个神域出名的壁花小姐而已。 ……所以说为什么要特意把觐见时间放在和宴会冲突的时候呢…… 约露汀头痛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在日落时分如约而至。 不过神王却并不在固定的几张地图附近出没――她找遍了仙宫正殿、晚宴大厅,甚至是那天夜晚他眺望星空的高台,都没有他的踪影。 最后在她几乎又要又无奈又气恼地继续去扫荡阿斯嘉德别的地图时,偶然经过仙宫的中庭――哦请注意这里和地球那个代称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在过分宽大美丽的庭院里,满是熙熙攘攘地拥挤在那里,或者饮酒、或者闲聊、或者欣赏美好夜景的人们。她费力地挤过那些欢笑的人群,面容绷得紧紧的,脸色比今晚的夜色还要黑沉;然后,她突然听见自己身后的某处响起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 “您在寻找着什么人吗,lady?”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立即闪电般停下脚步,嗖地一下转过身去,准确地在人群里捕捉到那个声音的来源角度,脱口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人在人群里――不,准确地说,是在人群掩映之后,在庭园里的一丛花树之侧的阴影里――唇角勾起一丝毫不真切的慵懒笑意。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他就那样,一如既往地站在暗影里,顶着那张他现在几乎已经用得习惯了的、年轻英俊的虚假面孔,仿佛在扮演着一个谁都不认识,就连自己也感到陌生的普通青年;但是他们都知道,这种虚幻的伪饰是不能长久的。 她站在那里,不知为何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她穿过人群,向他面前走去,停在他身前数步之遥的地方,定定地注视着他。 “你当然可以在这里。”她说,语气里丝毫不带一丝几乎被面前这个人放了鸽子,害自己白跑了许多冤枉路的气恼。 他默默地盯着她,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几分钟,突然歪唇一笑。 “你已搜索过上下九界了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让她微微一怔,“……什么?” 她的呆愣看起来很好地娱乐了他,因为他唇角勾起的那丝冷笑终于显得有一丝真切了。 “你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提醒我的人的存在吧?” 这个问题的措辞有点微妙,她要呆了一呆才意会过来,他问的并不是关于她侦查敌情的任务内容。 “……当然没有。”她哑然了片刻,才慢慢答道。 也许是因为思及今天的早些时候范达尔向她提及神王最近的恶劣心情,她想了想,居然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 “……即使有,我也不会真的向你报告的。” 220、Chapter 216 作者有话要说: 5月19日: 其实身为现码党的作者菌现在使用存稿箱的作用也仅仅是等半个小时之后准时在零点发布新章而已。。。 不过!小天使们看到这种出现在正文上方的作者有话说,大概就能猜到接下来不是有高能,就是有配乐菌出没【被踢飞 所以今天就不作什么预警了,大家请自行脑补吧【不 ========================================================== ★ 本章配乐,是一支不怎么出名,而且现在貌似已经解散的加拿大乐队sky的歌,&all i want&。 这首歌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作品吧,作者菌是从电视里的音乐节目听到它的,从那时起就一直非常喜欢这首歌。 嗯,在自己之前写的一个无底大洞《他日,再相逢。》里面,我也曾经多次引用这首超冷门的歌,足见作者菌对它的热爱【。 这首歌冷门到作者菌连试听链接都找不到。。。于是接下来只能贴mv的视频了。 歌词如下:【这首歌真的冷门到压根找不到它的歌词啊。。。度娘音乐里给出的歌词是错的。。。所以作者菌只好依靠自己不甚可靠的听力了,假如有小bug的话请大家多多包涵~~】 there was a time not too long ago you and i were still believing could makeall alone but i was blinda situation i needed you more more than i'd ever dreamed of thinking about you through alllonely nights without youthese arms, i need warmed all i want all i askyou all i needfor yoube holdingforever you'resuperstar and this love i will defend till the day that we're together i'llmissing you i should knowwasharddo how could i been awaylong,long without you withwithout anybody else there's only you thinking about you through alllonely nights without youthese arms, i need warmed i'm wonderingyou're ever ing back take timeshowyou care too many lovers fallalong the way and i don't wannaalone 她发现他突然高高地挑起了眉,脸上先前的那种索然而冷淡的神情一下子就消失了,变得兴味盎然,就好像他开始觉得今晚的会面似乎并不是那么糟糕似的。 “哦~?!”他那把磁性而美妙的声线轻轻吐出一个疑问词,短短的一个音节里似乎包含着无限意味深长的含义,使得她登时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直言不讳了。 “……也许,你更希望我到时候如实向你报告?”她试探着补充道,脸上的表情就活像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属下,刚才做了多么不称职、不专业的事情似的。 他听到这句明晃晃的试探,嘲弄似的挑了挑眉,脸上显出睥睨的神情,就仿佛对她的这点小心思多么的看不上眼似的。 “哦,得了吧,约露汀。”他用一种平常的语气说道,但紧接着他的声调就换成了一种嘲讽的口吻。 “假如你真的自愿那样做的话,就把那种不愉快的神情打从自己脸上好好收起来――没人告诉你,你最近的脸色多么糟糕吗?……哦?没有?难道那个时刻不忘向每一位经过他身边的女士献殷勤的范达尔也没有好心地提醒你一下吗?” 约露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秒钟之后,她的眼眉就慢慢地弯了起来,先前那种略带一丝紧绷的表情从她脸上消失了。 “我猜我还是掩饰得很好的。”她笑着说道,“因为范达尔完全没有提及我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呢。……又或者,他压根没有注意过我的脸色是否难看?” 即使披着一层幻术下的伪装,他那张虚假的脸孔仍然有多半张都隐藏在花树下的暗影里。此刻,他那双比起本人来暗淡了许多的淡绿色眸子正从阴影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似乎在判定着她的说话是否真诚;片刻之后,他突然撇了撇嘴,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道: “比起你,他的脸色倒真是应该难看一点呢。……因为大概‘那个人’很快就要来了。” 在最初听到这句话的短短几秒钟内,她脸上先前那个淡淡的笑意还没有消失;但很快地,她就意会了过来,脸色倏然变得雪白,像是不能够更震惊了似的,从咽喉里发出类似窒息了一般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 他在树影里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唇角慢慢浮起了一丝十分奇特的笑容,像是有点悲哀,又像是什么都已经放弃了似的;就仿佛他的身上始终背负着一副沉重至极的重担,而现在在那重压之下的他终于下定决心要与那包围着他的、最深的黑暗决一死战似的,带着那样一点不管不顾的决心,像是个又执拗、又倔强的孩子,蚌壳一样地闭紧自己的嘴唇,仿佛那样做就可以让自己站得更直,仿佛那样做就可以让那层在自己内心蔓延着的恐惧与黑暗不冲口而出,使得自己的脆弱和失败为人所知。 这种脆弱易碎的表情一瞬间就击中了她。 下一秒钟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比自己的理智更早也更快地作出了反应。 她发现自己不管不顾地闷着头冲上去,一下子就牢牢环抱住了他的腰――连着他依然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臂一起,紧紧地环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而很不幸地,由于他们两人之间的身高差所致,她低着头勇猛地冲上去的时候,因为冲得太猛也太鲁莽,前额咚的一声撞上了他的胸口附近到肩膀下方一带的位置,撞得他一阵气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的眉头因为这种鲁莽而无礼的扑上而深深地皱了起来,满脸都是嫌弃得不能再嫌弃的神情,咳嗽了好几声,才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 “……真不应该现在就告诉你的。免得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她无礼地打断了。 “我才不惊慌呢……我只是有点惊讶而已!但是说起来,我也并不是全无心理准备,归根结底,我回到阿斯嘉德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天迟早是会来的……” 她乒乒乓乓地说了这么一大堆,他才找到插话的空隙;而这令他显然更加不满了。 “我才不在意你是否惊慌呢。”他嘲弄似的说道,“反正即使你事先计划得再完美,或保证得再动听,真正上了战场以后也只会随性地胡来而已……我们曾经一起参与过的数次战斗,都已充分证明了这件事。” 他的这句话仿佛唤起了他们从前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虽然并不总是那么美好――的那些记忆,她的双肩倏然抖了一下,仍然埋着头,无礼地用自己那两条细瘦的手臂,箝制住他的双臂和身体不放。 他的双臂微微动了动,却仿佛挣脱不得似的,于是他半是恼怒似的抽了一口气。 “我本来想更晚一点说出这件事的,这样就可以免得你把这件事提早传扬得满阿斯嘉德尽人皆知……这对备战时的人心稳定并无益处。”他语气冷静地继续说道。 “……我才不会那样做。”她继续埋着头,发出闷闷的声音,说话时的温热吐息就隔着内外两层薄薄的衣料,吹拂在他胸口附近,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恼怒,几乎难以忍耐;于是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双臂蓄力往外一振,强行把她的手震开一点点。可糟糕的是,这也并没有让他们之间的情形好多少――她的魔爪依然分别握在他的两只手臂上,就活像生怕失去了她的支撑,他就像个病患一般无法再独自站立似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开始真的有一点恼怒起来,压着嗓子,不悦地提醒她道:“我以为以你今日在阿斯嘉德的名声而言――你并不希望那些无关的旁人看到你是如何紧揪住一个陌生男人不放的场景?” 她闻言,握住他双臂的十指只僵硬了一霎那,脸上就重新露出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愚蠢的笑容来。 “没关系,”他听到她这样状似大方地回答道,“没有人会在意我这个生活在英灵殿附近的小透明……我也并不认为这样做有何出丑之处。我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现在,你有什么好方法来应对这件事吗?” 他似乎噎了一下,停顿了片刻之后才语气硬梆梆地说道:“……除了应战之外,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提前消灭那些能力不凡的恶棍吗?” 他讥讽似的笑着,但那个笑意太苍白,也太轻淡,一瞬间几乎让她也同样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一些势力,一些事情……是任凭你再如何希望,如何努力,如何拼尽一切,也无法挽回,无法战胜的;这无关命运,无关身世,无关地位,仅仅只是单纯的力所不能及。就这么简单。 她仰起头来望着他的脸,感到一阵难过与悲哀。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今天的天气那样好,夜空明净,星辰闪耀,空气里飘散着隐约的木香、花香和果香。在她刚刚鲁莽而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抱住他的时候,她还曾经在他的身上闻到一丝很浅的像是柑橘的清新香气。这种味道似乎和他从前给人的冰冷乖僻印象并不相容,但意外地却很符合当她拥抱住他的时候,透过他身上的衣料所传出的、他身体的温热感。 他的身躯修长,一抱之下似乎感觉还颇有一点健美却并不夸张的线条;他乍然绷起的胸膛有点坚硬,撞痛了她的前额;他的气息却和他的身体一样是温热的,混合了那种他身上隐隐带着的柑橘香味,柔和了他一直以来的高傲乖戾、尖锐冷漠的形象,让她的一颗心霎时间就变得像是在温水里浸泡得过久的海绵,又柔软又潮湿,仿佛蘸饱了眼泪和温情,带着满满的水汽和一点点握不住的酸楚;像要整个从她的指缝间漏出去,又像要整个在她的掌心铺展开来,将其中全部的细腻感觉都一道摊开在她的注目之下,无法忽视,不容回避。 221、Chapter 217 这样的一个人……她好像已经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他们不应该就这样面临突来的艰困,不应该就这样被迫放弃那已经延续了很多年的想望和追求――即使他曾经做过大错特错的事情,他也不应该就这样面临比奥丁给出的刑期更加严酷十倍的惩罚和报复。 她茫然地望着他那张用以伪装的、陌生的英俊脸孔,仿佛也早已忘了告诉他,她其实已经在他们周围布下了用以掩饰的幻境,假如他愿意的话,他大可以用自己的本来面目站在这里,站在她的面前。 ……然而他似乎也并不需要听到她的正式通知才能知道这一点。因为此刻他的身体两侧自上而下滑过两道略微有点泛出绿色的金光,他的面容就在那道光里恢复成了洛基?奥丁森本来的模样。 “那个人……他想要宇宙魔方,是不是?”她茫然地喃喃道,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他为什么想要宇宙魔方?……阿斯嘉德不但有宇宙魔方,还有以太,这两样东西不是几乎同等重要吗……?” 然后她听见他平静而毫无感情的声音。 “不,以太已经不在阿斯嘉德了。” “我把它送去了一个或许更稳妥的地方,交由一个似乎看上去并不如何可信的人来保管……或许这不是更好的方法,但我别无选择。”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为什么?”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听上去几乎像是一种无机质的机械发音。 “无限宝石的力量太大,垂涎它们的人也太多……在阿斯嘉德丧失了防御能力的时刻,将它们全部都保留在阿斯嘉德一个地方并非好的选择。” 虽然她也隐约知道关于无限宝石的一些资料,但她刚刚听到的这件事情还是令她感到有点瞠目结舌。 “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什么不把宇宙魔方交给他,把以太留在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被她噎住了,停顿了几秒钟。 “……祸水东引吗。”他沉吟了片刻,突然露齿一笑。 “……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一瞬间简直气恼得血冲头顶。 ……又被他巧妙地鄙视了! “我是认真的!” 他回答她的声调冷静无比,一点都听不出来这其中含着的嘲讽之意。 “当然,我也没有对你说谎话。” 她的头脑还是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 “那么你为什么不……” 她的声音骤然中断了。因为她终于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以太是黑暗精灵一族所试图追求和控制的巨大而神秘的力量――而她本人不正是这世上所留下的最后一个……不,半个黑暗精灵吗! 她当然不能说如果留下以太的话,或许她可以为了替他赢得胜利而去认真研究一下如何利用以太的巨大威力――这简直是太近乎于戳刺他的旧伤口的举动。但是舍以太而留下宇宙魔方?这不等于是明晃晃地在告诉“那个人”,来啊,来阿斯嘉德这里找我啊,即使洛基?奥丁森本人已经“死”去,但是他欠你们的宇宙魔方还在这里,等着你们来血腥地掠夺吗?!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带着一脸难以理解的神色,又把嘴巴闭上了。 但是这种欲言又止的表现却仿佛刺激了他的神经一样,他突然微微昂起下巴,冷笑起来。 “你想知道实情吗?……实情就是,众神之父把宇宙魔方藏得太好了……好得以至于就连我这个熟谙阿斯嘉德一切隐秘位置的人,都找不到他把宇宙魔方藏在哪里……”他微微仰头,笑声变得有丝尖厉,“呵呵呵……奥丁可真是个聪明人呢。难得一见的,聪明人……” 她张口结舌地望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之前乍闻恶讯时的震惊和难以抑制的情绪波动已经逐渐淡去,在他们谈过了这种关乎未来那场战争的真正目标之类的大事之后,她现在已经能够恢复一定的冷静了。 “我们会赢的……一定会。”她轻轻收拢十指,握了握他的手臂示意。 “因为你现在就是阿斯嘉德之王……所以大家都会为了你,为了你统治之下的神域,而努力去拼命……”她的目光镇定而柔和地投射在他犹带着一丝激动和恼怒的俊美面容上,蕴含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强大信心。 “作为阿斯嘉德的统治者,你做得很好。没有人怀疑你的英明和睿智,与之前的神王相比有何不一样……所以即使你暂时要顶着他的脸孔出现,大家所给予你的效忠也并无不同。阿斯嘉德从前不曾输掉的战役,这一次也决不会输。事情就是这样。” 他微微偏着头,稀奇一般地望着她。许久许久,他却忽然古怪地一笑。 “不……你说错了。他们所效忠的,并不是我,而是众神之父,那个在他们眼里重新恢复了理智,重新变得英明睿智起来的神王奥丁……” “在这壮美辉煌的神域……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的真面目,却依然献上你的忠诚予我的人。” 他缓慢地笑了起来,笑意未达眼底,声音却如同大提琴一般悠长柔缓,充满能够蛊惑他人心志的磁性。 “……只有你一人,效忠的才是真正的我本人。” “……你说,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愚蠢呢?” 她微微张着嘴,感觉自己的心脏咚的一声,发出很大的杂音;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 她呆愣愣地望着他,呆愣愣地说道:“……一直以来我不就是这样吗……” 他垂下视线,并没有试图再度摆脱她的双手,而是深深地注视着她,沉默良久。 最后,他慢慢收起了那个并不如何真诚的笑容,仿若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众神之父……还有我的母亲,当初才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吧――” ……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满头雾水似的望着他,一脸困惑的表情。 他却突然从喉间发出一声急促的干笑声,就像是在为自己的失言而缓颊似的。 “哈……你不用去了解这些。”他推脱似的仓促说道,“这些不是你应当去了解的事情。” 再给她的智商值翻一倍,她也猜不到阿斯嘉德第一聪明人此刻在想什么。于是她干脆利落地放弃了继续去猜测。 “……那么你打算把这个消息――一场战争即将来临的消息――公告给整个阿斯嘉德吗?”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闪烁了几次,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摇了摇头。 “不。”他说,“这和所谓的‘诸神的黄昏’一样,都是既定的命运,无法避免,更无法改变……因此,没有必要去公告天下,那只会徒劳地惹起人们的惊慌和不解,以及局面的更加纷乱而已。这种命运……既然它要来到的话,那么就来吧。坦然接受它,尽力试图用战斗将它延缓些,或取得现在看起来活像是异想天开一般的胜利……这也不错。”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面容肃然,神色镇定,就像是真正的神王奥丁在发言一样;毫无疑问,长期以来被九界的统治者、阿斯嘉德的第一家庭所抚养长大的经历和接受的教养,再度在危机时刻跳了出来,至少有一部分影响了他。 222、Chapter 218 但是她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因为他现在看起来更成熟,更冷静,更沉稳――而不是像从前那个内心飘移不定的缺爱的少年一样偏激乖戾一般地发着狠,试图拖着所有人跟自己一道下地狱――而现在的阿斯嘉德,无疑是需要这样一位神王的。难怪托尔当初会说,他认为洛基会是比自己更加适任的神王。 ……何况神王也会偶尔把事情搞砸,或者给神域带来点什么不安定因素的,不是吗?瞧瞧奥丁从约顿海姆领养了死对头的小儿子之后,或者在弗丽嘉牺牲于黑暗精灵入侵之后,他都失去理智地干了些什么吧――即使是他一直以来都寄望甚深的长子托尔,都不得不承认是时候绕开他父亲,想些别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好像才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她幼稚地用力摇了摇他的手臂,就活像是个小孩子似的,大声说道:“那么就这么做吧,吾王。” 最后那个称呼好像让他感觉有点意外似的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来,好像有点无可奈何似的摇了摇头,嗤笑一般地说道:“我的天啊,约露汀,你还真是有把糟糕的事情变成一种……呃,笑话――的天赋。” 听到这种定义,她的眉心轻微地跳了一跳,却并没有立刻跳起来分辩。 他想着,或许她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真正单蠢的妞儿了吧――假如她是的话,奥丁和弗丽嘉就根本不会把他们那种异想天开的希望――利用她来让他们两人彼此牵制,远离阿斯嘉德的王位,又不致背叛阿斯嘉德――寄托在她身上。这多么可笑,又多么可叹;他们是两个被神域所放逐的弃儿,但是到了最后,却是像他们这样的两个人,要主宰神域最终的命运走向,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天意的嘲弄和命运的玩笑,是不是? 但是下一秒钟他就听到她的声音,清朗坚定,毫不迟疑,一如当年。 她说:“记得吗,我始终这么认为――这个世界是一个笑话,可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有人想看你笑话。” …… 从那天以后,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修复的进度倏然增进了许多――范达尔因此叫苦连天,说他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任何休息时间去向任何一位阿斯嘉德可敬的淑女献上他的敬意了――但是鉴于众神之父终于忍无可忍,表达了一些他对于防御系统修复进度过于迟缓的不满,无人敢在这种时候向他提出质疑,或仅仅只是申请几个小时的额外休假或者加班工资。 而阿斯嘉德的军队消耗在训练场上的时间也更加延长了,听说众神之父召见了希芙和其他负责此事的人,前所未有地严厉训诫大家“要以上次黑暗精灵入侵神域为戒,每一天都要当成明天就有大敌入侵来做好一切准备!”云云,还提到了上次黑暗精灵入侵神域的时候,整个神域的军队反应过于缓慢和混乱的问题,简直就像是一场积怨已久的秋后算账。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是每个在阿斯嘉德正经领有一摊任务和事宜要负责的人,都感到了异常的郁闷。 “最近日子真是格外难熬啊……”燥热的午后,范达尔站在阿斯嘉德仙宫外的演武场边,一边用手在脸侧扇着风,一边冲着自己身旁同样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甲胄森严的难友感叹道。 “我都连续工作半个月没有休息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简直没有富余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情……像这种情形在中庭该怎么形容?超时工作?人困马乏?怨气冲天?” 他旁边的那个人很显然是在忍着笑,她长长的黑发在脑后简单地高高扎成一束马尾,泛着银白亮色的短甲之下露出纤瘦的手臂和长腿的一部分,一手持剑一手执盾,黑色的双眸因为跃动着笑意而显得亮晶晶的。 “我猜他们更愿意说是――呃,老板无良?血汗压榨?” 范达尔睁大了眼睛。“天哪你可真敢说――!果然差点进英灵殿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不一样……”他做作地感叹道,演技之浮夸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哦得了吧,范达尔,就算没有那一出,我也是经常在英灵殿周围打转的――别忘了我住在哪里。”那个刚才言辞耸动的人好脾气地微笑道,顺手把短剑和银盾交给一位在训练结束后负责上来收取武器放回库中的侍卫,然后轻轻地晃了晃头,长长的马尾顺势在她脑后轻轻跃动,额上的一颗汗珠也随之被甩到空气中。她用手背随意在前额上擦了一下,感叹道:“天气还真是热啊……” 范达尔头脑里那根属于绅士的神经立时发挥了作用,殷勤地递过一条洁白如新的手帕,在她有点诧异地将视线投向他的时候,笑着指了指她渗出细小汗珠的前额,体贴地并没有直接说话。 约露汀马上意会到他的好意,笑着向他随口道了一声谢,果真用那条手帕擦了擦前额和鬓角,顺口说道:“我会买条新的还给你的……” “哦不,”范达尔起初对她的这种反应似乎感到有点惊讶,但他很快就意识到面前这个姑娘和神域其他心仪于他的妞儿们都不一样,是不适用于他那些花花公子的手腕的;于是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良善大亲友的面孔,答道:“我会把这条手帕计入日常训练损耗中的……所以我可以到陛下那里去申请更换它的经费――” 约露汀微微一愣,似乎觉得他的答案很有趣似的,大笑起来。 “哦,别开玩笑了,范达尔!我已经好几次看到你风度翩翩地到处替那些摘花弄脏了手的、因为某种事情而哭泣的、或者像我一样因为天热而出汗的女士们递手帕了……假如那些都要计入训练损耗的话,陛下到底要替你白白出多少次手帕钱啊?……” 范达尔对她无情揭穿他的行为一点都不以为忤,愉快地冲着她眨了眨眼,还做作地向她那边侧过身去,刻意压低了一点声音说道:“嘘……别让陛下听见这件事。你知道的――也许陛下不太能够理解,但是我一向认为,绅士有替淑女充分开解郁闷,让她们心情愉悦的义务――”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一只渡鸦拍着翅膀,扑啦啦地飞过来,猛地插/进他们两人之间。 范达尔和约露汀不约而同地被它吓了一跳,各自下意识地往另一侧飞快地闪身避开。那只渡鸦迅速穿过他们之间突然变大的空隙,继续向着前方飞出去几米,然后在半空中忽然打了个回转,又飞回来,掠过他们脸旁,径直冲向他们的身后。 他们两人几乎是一同转身望向渡鸦飞行的方向,看见神王就站在距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正缓缓伸出一只手臂让渡鸦停在上面;他那只仅剩的、目光锐利的左眼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们。 下午的训练已经结束了,演武场边的这块空地上,此时只有他们三人在。一时间,不只是范达尔,就连约露汀都几乎要认为神王会立刻训斥范达尔稍嫌过头的玩笑;不过神王却并没有那么做。 223、Chapter 219 他只是用那种大家都熟悉的、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以冷漠的语调说道:“你们难道已经完成了训练,认为自己可以天下无敌了吗?最近九界颇不平静――这一点即使普通阿斯嘉德人不知道,你们两人难道也不知道吗?假如明天什么居心叵测的恶棍就来攻击阿斯嘉德的话,你们打算如何迎敌?”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以难得一见的刻薄口吻继续道:“就靠给对方一人送一条白手帕,然后期待着他们会什么都不打就挥舞白手帕向我们投降吗?” 范达尔下意识缩了缩脖颈,然后啪地立正大声应道“是的!我很抱歉,吾王!我这就去重新检查防御系统的运行情况!”,然后丢给他旁边的约露汀一个“吾命危矣必须现在就回去拼命做苦力了我看你也还是赶紧伏地请罪自求多福吧吾友”的眼神,就一溜烟地退场了――连他刚才递给约露汀的那条崭新的白手帕都忘了拿回来。 目送着范达尔的背影,约露汀莫名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才好。 “真高兴看到在这么危急的时刻,你还能这么愉快。”一个凉凉的声音在她面前不远处响了起来。 约露汀这才注意到,在她目送范达尔跑路的时候,神王不知何时已经走近了她的面前。他已经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臂,先前那两只分别站在他肩头和手臂上的渡鸦也飞走了――那两只渡鸦是真正的神王奥丁的宠物,平时就算是托尔好像都没有使唤过它们;可是现在居然也如此顺从地听令于洛基假扮的神王,不得不说这确实说明了那么一点问题。 “是的,吾王,这种心理上的强大也许有助于未来可能的战斗?”她笑眯眯地答道。 他又露出了那种嫌弃的表情,就好像她故意犯蠢在他看来是一种简直不能容忍的行为似的。 “你完成了今天的训练?” 她点点头,解释似的说道:“……所以在场边遇见范达尔,正巧在等人来收集训练用的武器防具,于是就聊了两句……” “我对你们是如何开始交谈的,又谈了些什么,完全不感兴趣。”神王冷冷地打断她。 她后面的话被噎住,张了张嘴,好像有点讪然地摸了摸鼻子,却并没有因此而气恼,只是宽容似的笑了笑,答道:“……好吧。” 虽然这种态度并不能让神王满意,但是今天看起来神王似乎也无意于当众与自己的属下发生争执。他淡淡地吩咐自己面前这位乖顺得似乎有一点过了头的属下“日落时分到正殿来”,然后就离开了演武场。 当约露汀依言在日落时分到达仙宫正殿的时候,神王正在那里。和以往不同,他今天并没有高坐在正殿高处的华美王座上,也并没有右手紧握那柄永恒之枪。当正殿的大门在她身后轧轧地关闭的时候,背对着她站在王座阶下的神王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那柄神王的闪光权杖斜靠着王座,随意地被摆放在那里。 她脸上步入正殿时带着的那个浅浅的、有丝客套也有丝真诚的笑意慢慢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事?” 出乎他意料地,她一秒钟也没有耽误,就这样直愣愣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她总是这样,在关键的时刻总是不管不顾地挥出直拳,坦白得可怕。也许头脑简单的人都像她一样,习惯于在遭遇危机的时候停下自己那再旋转多少圈也无法把整个事态想清楚的愚钝大脑,听信自己的直觉而行事? 在逐渐解除幻术、现出本来面貌的那两道明亮的光芒里,他意味难解地笑了一笑。 “‘那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到来。”他简洁地说道,“最近我获得的报告并不是太好。九界里出现的一些……异动,已经让我充分地认识到阿斯嘉德将要面对的危机……” 他就顶着属于洛基?奥丁森的那张面孔,站在阿斯嘉德至高的王座之下,身上深色的皮革和暗金的甲胄上泛出一丝冷光。他的面容线条清晰而深刻,神情里仿佛带着一丝厌倦和一丝疲惫,令他那张苍白俊美的面容染上了一层沧桑冷漠。 看着她张口结舌,错愕不已的模样,他扯起唇角,再一次露出那个她无比熟悉的、嘲弄一般的笑意。 “也许明天我们就要面对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了,”他平静地说道,毫无感情波澜的绿色眼眸投向她的脸上。“你感到害怕吗?” 她一瞬间似乎显得有点愕然,因为虽然他们曾经共同面对过无数艰困和敌手,共同参加过很多战斗,他却从未问过她这个问题。就仿佛他是决不会感到害怕的一样,又仿佛他从来都不曾关心过她真正的感受;他们之间,仅止于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而已。 可是现在他却突兀地将这个问题抛到她面前来了。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低头想了想,才轻声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是有一点。” 他微微瞠大了双目,就好像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坦白似的。过了几秒钟,他才嗤笑似的舒了口气,说道:“……哈!是吗?” 她抬起眼来静静地凝视着他,眼里似有一抹笑意。她点了点头,脸上是诚实的神色。 “当然了。每次战斗前,我都会害怕……只是真的到了开战的时候,我往往就会忘记了害怕。我想那是因为我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吧。” 她这么说着,语气一点也不害臊,十分直白地盯着他,脸上写满了“我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谁的身上你一定懂的”的表情。这种灼灼的瞪视居然让他油然而生了一丝不自在的情绪。 是啊,他当然懂得。他当然知道每次战斗中她还要拿着那双明澈得像黑水晶一般的眼珠子不时地盯在他身上,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干扰。那种盯视多少会让他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虽然已经习惯了去利用她那种迷人的强大能力,但是为了保证每次都能激发出那样强大的能力,或者为了保证这种迷人的能力不至于被其他人所用,他还是不得不在困境或危险中分出一线注意力给她,好确定她在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时候不至于掉链子,或者确定她不会被其他人轻易骗去。 而这种时刻对她保持一点点关切的习惯对他而言是有害的,他对此感到厌烦,更对此感到厌倦。但是当她真正“死”去之后,她不再出现在他近旁,也不需要他再对她进行多余而有害的关切了,他却一时间感到有那么一丝空虚和不习惯。 而正是这种空虚和不习惯,促使着他接连作出了许多令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决定。他拒绝为她举行追悼的葬礼,却留下了那条人们带来以纪念她的长裙;他不能完全相信她的死亡,却下令封闭了英灵殿外密林里的那间小木屋,并且将屋里的一切保持在她离去时的模样。 他本已决定永不再与曾经利用和耍弄自己的妖妇罗蕾莱会面,但当她捎来一张言辞闪烁的纸条,暗示着她也许知道那个妞儿生死的真相时,他又去了地牢,以神王的身份审问那个想要借此生事的恶毒女人…… 224、Chapter 220 最后,他知道了她仍然活着,藏身在中庭,似乎决定永不再与他相见的消息之后,他又毫无理由地前往那座曾经记录过他的失败的城市,并在那里找到了她――很难说他是期望着她的回归,还是匍匐在他脚下的永久顺服与忏悔;但当她最终回到了阿斯嘉德之后,事情还是没有如同他所设想的那样令人满意地发展。 一直到了现在,共同缅怀过他的母亲,好像对彼此说过更多的话,她为他带来母亲曾经对他寄予的爱与信任的言语,也为他带来众神之父背后深藏着的震撼性的身世之谜……有过迟疑,有过迷茫,有过惊愕,甚至烦恼与痛苦,伤感或困惑……但是到了最后,站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站在他面前的,始终是她,永远是她。 在他风光的时候,他大笑的时候,他痛苦的时候,他动摇的时候,他失败的时候,他得意的时候,一切光明与黑暗的时候,一切好与不好的时候……无论是身处人生光明灿烂的顶点,还是艰困黑暗的深谷,站在他身旁的,始终是她,永远是她。 ……可是他却始终不知道,她就这样从那个混乱落后的中庭,回归了这一片金碧辉煌却暗藏危机的神域,是否心甘情愿,又是否义无反顾。 也许她执拗地逗留在那里,愚蠢而毫无理由地羡慕着那些蝼蚁们光明单纯的人生;可是他们的身世、他们的过去,和潜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个名字,重新浮上水面,要将他们都一道拉回那片黑暗冰冷毫无希望的深海。 他蓦地勾起一边的唇角,神情和语调都变得十分奇怪。 “你自以为了解痛苦的滋味吗?痛苦和他比起来,简直像蜜一样甜――” 她猛然抬起头来紧盯着他! 这已经是第二次,她从他口中听见完全相同的对白了。 而她认为,哪一次他这样说,都不是失言。 她愣愣地注视着他。 他那双仿佛泛出美玉一般色泽的绿眼珠也同样盯着她,眼中似乎蕴含着深邃的、翻滚着的风暴和星云,像是辽远夜空一样高远冰冷,又像是广袤大海一样翻腾难解。 一个念头蓦地油然而生,在她心头迅速化为一只不安分的小猫,来回奔跑着,腾腾地冲撞着她的胸口。 【假如想要拥抱的话现在就来实现吧,妞儿。因为假如明天到来的话,在残酷艰难的战场上是看不到未来的……你不能等到自己再一次被迫将心脏撞碎在敌人的飞船上的那一刻,才来后悔你没有多拥抱过几次这个你渴望了一辈子的人,因为也许等到下一刻你就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因为从这一刻开始,每一次再见都是永别――】 这样的念头在她心里升腾,发涨,无限扩大,像是要涨开来撑破她那颗原本沉沉跳动的、柔软而发痛的心脏。 于是,她很快地在这样强大的渴望面前,轻易地屈从了自己的软弱。 她毫无预兆地倏然移动了脚步。起初只是迟疑的一小步,然后她很快就鼓起了自己全部的勇气和一往无前的愚直的天性;她一鼓作气地猛冲上去,一眨眼的工夫就冲到他面前。没有给他一丝拒绝的机会,她飞快地张开双手,一下就将他的上身连同垂落在身侧的双臂一道箍住,箝进自己的拥抱里。 再度被她突袭,他起初好像身体僵直了片刻;不过和上一次相同,这一次他也并未从一开始就试图摆脱掉她的拥抱。他只是挺直了背脊,整个身体都僵硬而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因为双臂被她箝住,他也并未回抱她,就那么站在原地,活像一截木头,好像这样就能够无声地表达出他对她的举动产生的惊讶和不甚情愿的态度来似的。 不过她那种不识相的属性很显然是被她发扬光大了。她用力地环抱住他的手臂和腰,双手在他的背后交叉,脸颊贴近他的胸口,呼吸有点急促,一点也没有自己即将被讨厌或者嫌弃的自觉。 她好像这一次用上了十足的力气,他竟然感到有一点呼吸不畅;他耐心地等了几秒钟,不见她有主动放开他的迹象,只好咳嗽了一声,以表不悦。但是她仍然维持着最初扑上来抱住他的那个姿势纹丝不动。他最后只好开口了。 “你这种一激动就随便乱扑人的愚蠢行为……到底是从哪里学的?”他尽量冷漠而平静地说道,但是话一出口就感觉到眼下发生的这件事简直是太荒谬了――在这种大敌当前,胜机渺茫的时刻,他不是在忙着事先做好一切的准备或是谋划好未来的布置,而是呆愣愣地站在这里等着被她扑上来抱住,这简直都不像是他了――于是他的脸色就更糟了。 “……莫非你认为,这种行为有助于消灭未来可能出现的强大敌人?”他嘲讽似的反问道,不禁感到一阵心塞。 【阿斯嘉德人,去发动你的战争吧。】 那个面目扭曲,丑陋可憎的披着长袍、头戴风帽的外星人说过的话,重新从记忆的底层浮起,在他脑海里回响。 【但如果你失败了,如果宇宙魔方落入除我们之外的他人之手――】 【那么无论你躲到什么地方――不管是九界的某一国度,还是荒凉的星球上,或是岩石的裂隙里――“他”都会找到你的。】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做就可以忘掉那场对话一样。 这样地闭着双眼,心脏依然沉重地搏动着,全身血液的流动速度却仿佛放缓了很多;周遭一切的事物似乎都消失了,唯一清晰起来的就是她拥抱他的那双手,那么用尽全力,那么不顾一切,毫不考虑就扑上来,用意料之外的率直举动砰然破开那层包围着他的深重黑暗,释出强烈的好意与更多的光明,照得他无所适从,眼睛发痛。 他不得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唇齿间吐出压抑的嘶嘶声,像是某种不和谐的音符;仿佛唯有这样做,他才能够命令自己强大起来,决绝起来,又盲目又无情,就像他那个自己现在并不想承认,却在无意中一直想像和摹拟着对方会有的种种行动的养父――伟大的神王,九界的保护者,奥丁。 “哦,你不会忘记眼下是怎样的时刻吧,约露汀?”他尽量用一种有点刻薄的口吻,冷笑着反问道。 她仍旧维持着之前那个连着他的双臂和上半身都一道紧紧圈在自己臂弯里的愚蠢姿势,一动不动,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这简直荒唐。 他没来由地焦躁起来,怒火点燃了他那双美丽如同冷玉一般的绿眼珠。 “你到底听见没有?!……哦,你不会以为,你不是我,所以就有大把的可能在‘那个人’的攻击之下幸免吧?!……让我来告诉你吧,‘那个人’的手段凶狠残忍,冷血无情,他不会放过任何人――他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或者你的名字不叫做洛基?奥丁森而放过你的!……” 他的怒火显然奏效了――那颗总是装满了愚蠢而难以理解的思想,此刻却顽固地、一动不动地靠在他胸前,仿佛打算在那里扎根一样的小脑袋,总算有了轻微的移动。 她仰起头来,脸上出乎意料地带着近似于温柔而爱怜一般的、难以形容的神情,注视着他的那双黑色眼眸格外明亮。 225、Chapter 221 【……哦,你这么认为?――你真的,也是个大傻瓜啊。】 她原本想要这么回答他。 事到如今,无论是整个阿斯嘉德,抑或只是她本人,都已经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只身一人去面对那可怖的对手,去对抗那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吗?! 所以说,到了这种时刻,再来为她担心是不是会败,是不是会死,是不是小心,是不是重视……还有什么用呢。 “……哦,别担心。”她最后只能咽回了这种显然会流露出过多自己的真实感情,然后也许会再度惹人厌烦的话语,转而用一种竭力想要缓和一下这种紧张焦虑气氛的、带着一丝笑意的温和语调说道。 “我不就是你手下的一个打手吗?……放心,既然是打手的话,总应该具备和这身份相称的强大能力呢;即使对手再可怕,也没那么容易就输掉的――” 然后她看到他的神色彻底地阴郁了下来,苍白的脸色上仿佛因为气愤而浮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他的五官都要因为她的冥顽不灵在他胸中点燃起的愤怒而扭曲了。 “啊~没错,我并不需要一个如此轻易就可以认输的手下。”他故意拖长的声音在她头顶冷冷地响了起来,虽然语调里充满了嘲弄,但是那声音却仿若约顿海姆终年不化的坚冰,透明而坚固冰冷,坚硬而脆弱易碎。 他在复述他们在地球上重逢的时候,她曾经说过的话。哦,这一向是他的一项特长――在适当的时刻,巧妙地使用他们曾经听过或说过的言语,来对旁人造成无法形容不可比拟的杀伤――而现在,他无疑是又生气了;可是,她不是在作出自己的承诺和保证吗?她不是在表达自己的乖顺与忠诚吗? 一瞬间,她自己的声音――穿越他们那些仍然无知无觉于面前的深渊与黑暗,仅仅怀着满心单纯的欢喜,享受着这突然滋生的友谊的时光――重新在她心头响了起来。 【你喜欢一个姑娘的时候,会把她当作你手下的一个打手吗?】 是啊。作为一个打手,这样抱着你上司的腰,引来他的厌烦和冷语,真的好吗,约露汀。 她露出一个苦笑,却打定主意不想就这么放手。 不管是作为打手……还是别的什么,在历经了那么多艰难、痛苦、分离与失落之后,黑暗的深谷仍在他们面前无限延伸,仿佛永无终点。 回首想一想,好像尽管这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无比艰辛,他们也并没有得到多少东西。 他失去了慈爱的母亲,远离了曾崇敬仰赖的父亲和兄长,失去了名誉,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地位,甚至失去了自己在这世上光明正大存在的权利。即使高高坐在阿斯嘉德的王座上,手握着那柄金光闪闪的永恒之枪,获得了神王的尊崇地位与权柄,一切也都只是虚无。到了最后,站在他身边的人,真诚地想要维护他而不是他身上的伪装或头顶的光环的人,仍然只有她。一直都是她。 而她,则从来就没有过名誉,没有过地位,没有过家人,没有过朋友――哦不,也许在某些微妙的时刻,他还能算是她的一个朋友;但是到了现在,仅仅为了延续这从来没有人承认过的友谊,她就要去冒险,就要去拼命,赌上生命和自己的一切,忍受更多的艰困与痛苦――而这样做又是否值得,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不管我们将要面对怎样的对手,我确信我们一定都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 暮霭笼罩的大殿中,高阔的梁柱间,只有她一如既往清朗温和的声音在回荡,语调里带着某种强大的确信,仿佛蕴含着一种奇妙的、能够令人心平静的柔和力量。 “因为我就是为此回来的。” 她仰起脸,望着他那张永在她心头的脸。那张脸上此刻毫无表情,像是一片空白的平静,又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令人窒息的沉寂。 但是这一切却已经吓不走她的勇气和决心了。 “你曾经问过我,什么是我回到神域的真正目标……” “我想我现在可以大声说出来。” 她明净的眼眸里渐渐染上了一层柔和的笑意。 “我的目标,就是想要获得最后的胜利――” “不管是从哪一方面看都是。” “穿越那些痛苦,穿越那些艰难,穿越那些最深的黑暗――”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地、毫不畏惧毫不退缩地,冲着他说道。 “不管前方等待着我们的将是什么,我都要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而拿出勇气来去战斗。” 一瞬间,他的脸容就像是被雷电劈中一般地痉挛了。 【这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战争。】 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在这一霎那闪电般地窜过脑海,竟然使得他的脑袋里有短暂的一瞬嗡嗡作响。 自己当初的声音混合了她此刻的宣言,在他脑海里交错回荡;那两种交织在一起的声音由远及近,愈来愈响亮。 【归根结底,假如你自己不拿出勇气来去战斗的话,你是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的。】 他微微地偏了偏头,像是仍然带着一丝不信和惊异的余波一般地,视线投向下方,落在她仰起的脸上。 还是那张脸。 那张,他那天偶尔经过英灵殿外的荒原,在一棵苹果树后,发现的脸。 那双黑色眼眸从当初的呆木僵滞到如今的灵动明亮,像是内里流动着一股能量的神奇水晶。那挺翘的小鼻子、那总是露出愚蠢笑弧的双唇,还有她一侧脸颊上那个总是若隐若现的小小笑涡,都让她看起来闪闪发光。 果然。他自嘲似的想道,他果然不能适应这种又直白又愚蠢,好像总是站在光明里的人啊。无论是她,还是托尔,都是这样。 这样的人,他无法适应,无法接近,戒慎恐惧,害怕被烫伤,因而怀着某种自己因为无法企及而产生的恶意与怨憎,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在发热,在发光,在闪闪发亮;他们毫不犹豫地投向光明,却将他遗留在他走不出去的一片黑暗里。他因而愈发愤懑,愈发憎厌,想要离开,却总不能如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着一身能够刺痛他眼睛的光芒,又转身冲了回来,无知无觉地扑向他面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地笑着,试图握住他的手,将他也一道拖入那道足够让他粉身碎骨的光里。 而现在,他却要倚赖他们两人所带来的那道光,去和那片试图吞噬他的黑暗森冷相对抗,希望他们能够拼命地拉紧他的手,将他也一道带进他们所存身的光芒之中,远离那黑暗与危险的侵袭。 ……他们会成功吗? 他忍不住从咽喉里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要加油啊,约露汀。” 他耳语似的低低说道。 这个愚蠢的妞儿,简直就像是一道橡木桶上的铁箍一样牢牢攀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有点恼羞成怒。 可是只有这个妞儿,从头到尾都知道他是谁,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未必会每件事都赞成,也未必会每句话都听从;但到了一切的最后,她就像这道牢牢箍住橡木桶的铁箍一样,牢牢攀着他,站在他身边,一步也不后退,明亮的黑眼睛里燃烧着强大的决心。看到那种眼神,会让人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奇迹发生,她所盼望的最后的胜利也终将到来。 226、Chapter 222 ……不,她当初所信誓旦旦地说要获得的胜利,看起来并没有立刻到来。 他的情报总是准确无误的――那天之后,没过多久,长得和当初几乎毁灭了整个纽约的齐塔瑞人一样扭曲狰狞、阴森可怖的外星大军,就如他所预见到的一般,大举进攻阿斯嘉德。 他们仿佛是突然从半空中浮现出来的一样――在阿斯嘉德的防御系统发出尖厉的预警声之前,他们就纷纷从空中跳到了地面上,然后凶狠残暴地开始一场屠杀。 他长时间以来反复强调着的提升警戒程度和戒备强度,加强军队的训练,加紧修复防御系统……这一切的措施都保证了阿斯嘉德仍然能够在遭受猝不及防的突袭之后的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规模进行抵抗和反击。 新修复的防御系统所发出来的尖厉警报声,混合着无数武器交火时发出的激烈枪炮声,人们发出的惨呼声、怒喝声、痛叫声……还有那种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不管是枪炮还是刀剑――摧毁人们的肉体时发出的沉闷声响,这一切一切都聚集起来,形成一种类似于世界末日一样的惨烈冲击感,几乎要震慑和击倒每个心志不够坚定的人。 ……但是这些人里,绝不包括她。 警报响起来的时候,她正在大殿附近,打算一如既往按照希芙的吩咐,来向他所假扮的神王汇报最近的新兵训练情形。范达尔也正在继续埋头于他所负责的防御系统,沃斯塔格刚巧被派去地牢,而希芙正在前往武器库的路上,打算对武器库的防御强度进行十日一检查的例行工作。 而托尔呢,托尔仍然滞留中庭,没有回来。 凄厉的警报一瞬间撕碎阿斯嘉德忙碌但宁谧的空气时,她几乎是立刻就嗖地一声跳了起来,转身就往外面跑――甚至压根忘了她还在阿斯嘉德的正殿上谒见神王,即使出了什么事也是要等待神王给她下命令分派任务的。 他及时在她冲出大殿的一霎那喝住她,然后立刻利落地向一旁侍立着的侍卫们发出一连串不同的命令。 他可不是奥丁那个老糊涂本人。而且他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也并不是全无准备,虽然不能够跟神域的其他人说明,但他决不相信自己的备战会是一场白费力气。 在长期悬于头顶的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来的一刻,他却比自己所想像的要冷静得多;他甚至都能够感觉到血液在自己的身体血管中缓缓流过,一阵热一阵冷,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迅速分派着那些显得有点措手不及而惊慌的手下们,一道道命令和安排早已反复思考过几百遍,烂熟于心;当他确信他将所有的地方都考虑到了,人员的安排也都覆盖到了之后,他的右手握紧那柄永恒之枪,缓缓走下王座前的阶梯。 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 那种隐忧,那种无力,那种世上还有事情不在他掌握之中的茫然,那种想要不顾一切去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活着的机会,却同时又觉得心底空荡荡的矛盾,被他很好地掩藏在奥丁那副皮相之下,无人能够窥知。 ……不,也许还有一个人知道。 他拾级而下的时候,目光不可避免地要掠过仍然伫立在大门旁边的她。 因为刚刚从训练场那边过来,她此刻正巧和穿着一身和希芙那副女武神打扮相似的行头――覆盖上半身并直至大腿中部,方便行动的银白色短甲,以及深色长靴,一头乌黑亮泽如同绸缎般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束成一个简单的马尾,辫梢随着门外吹进来的猛烈罡风飘飞乱舞――但在这席卷神域的狂猛风里,她就站在殿门旁边,身姿挺直,像英灵殿外荒野里的一株劲草,狂风可以让她暂时伏倒,却无法让她长久折腰,更无法永远摧毁她那愚蠢而一根筋的顽强。 愚蠢也有愚蠢的好处。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他这样微带一丝嘲弄似的想着,并且惊讶于自己到了这种时刻竟然还有玩笑或嘲讽的心情。 “走吧。”他简单地说道,脸也并不冲着她的方向,而是向着门外,那也许已经近在眼前的、沦为战场的故乡。 “好。”他听见她依然清朗的声音,选择了这样一个字来作为回应。 他勾起唇角,懒懒一笑。在那一瞬间,某种混合了属于奥丁的睥睨深沉,以及属于洛基的慵懒高傲的表情,在他那张奥丁的苍老脸庞上一闪而过。 …… 他们赶赴仙宫外的战场――不得不说范达尔和希芙干得不错,他们成功地把那些丑陋扭曲,狰狞可怖的外星人们都挡在仙宫之外。固然阿斯嘉德的街道几乎已被损毁净尽,但他们身后的仙宫却仍然耸立巍峨――尽管已经有多处被入侵者所发射的不明武器破坏,崩落下一些砖瓦的碎块,但仙宫却并没被这远远强大于黑暗精灵几十几百倍的敌人所摧毁。 虽然处于危境,神域仍未崩溃或屈服。 不知道已经鏖战了多久,阿斯嘉德的神王手中握着永恒之枪,枪尖上喷吐着金光灿灿的神光,扫倒一批又一批胆敢来犯,大模大样地站在他面前不知死活的奇形怪状的敌人。 现在的情势似乎是五五开――但这要建立在齐塔瑞人不再源源不断地从什么地方涌进阿斯嘉德的前提之上。 他们背后的最大boss似乎仍未现身――不,或者说,“那个人”已经来到了这里,只是认为目前的情形还不值得他亲自出手而已――神王注意到在战场远处,在一栋半塌的建筑物废墟旁边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奇特的人影。 说对方奇特,是因为固然那人站得较远,但以神王――不,洛基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看来,这点距离也不算太大的问题,他本应看清楚对方的脸才对――即使对方穿着长袍,脸容都深深隐藏在长袍的风帽之下。 但是现在,他却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不,应该说,从他这里看过去,对方的脸仿佛被挡在一层轻雾之中,影影绰绰的,怎么也看不清楚。他原本以为这是战场上的烟尘太大的缘故,但过了一阵子,他却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这和烟尘或距离无关;对方必定是使用了某种防御类的魔法或幻术。 他忍不住冷笑起来。 何必这么麻烦呢?瞧,阿斯嘉德所要面对的情势可真的称不上多好呢――雷神托尔还在中庭未回归神域,而他手下的那几只召唤兽看起来也都快要到达了自己能力的极限:他们都陷入了苦战,人人都是满脸尘土,混合着那些溅到他们身上的血迹,看起来颇为狼狈。 虽然他毫不怀疑这些只对他哥哥忠心不二的家伙们还能支撑好一阵子,但打到这么狼狈艰苦的地步也真是前所未见;即使当年他还是阿斯嘉德的小王子,而他们还能一起并肩出战的时候,也没有碰上过如此强大而危险,难测又棘手的敌人。 他又飞快扫视了一眼战场上的情形。 穿着金光闪闪的盔甲的神域兵们已经和那些面目狰狞的恶魔们混杂在一起,纠缠死战,难解难分。地上尸体成山,血流成河。 自始至终都站在他身旁不远之处,和他一起面对“那个人”的强大力量以及他似乎无穷无尽的手下们的约露汀,也已经面色略微发白,额角透出汗珠,不断变换着手势和姿势,仿佛用尽了一切力量发动幻境,在与之相争。可是他注意到她的牙齿用力咬住下唇,已经咬破了,唇上渗出鲜红的血珠来。 227、Chapter 223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228、Chapter 224 作者有话要说: 5月27日: 昨天的高能,大家感觉如何?^^ 好吧所以今天继续高能放送~~~ ps. 谢谢小天使syhmily的手榴弹~~好高能啊~~(づ ̄3 ̄)づq❤~ 本章配乐和昨天一样,aero□□ith 的don't wantmiss a thing&。 歌词如下:(想要看译文的小天使们可以自行百度,度娘百科里貌似就有) i could stay awake justhear you breathing watch you □□ile while you are sleeping while you're far away dreaming i could spendlifethis sweet surrender i could stay lostthis moment forever every moment spent with youa moment i treasure don't wantcloseeyes i don't wantfall asleep 'cause i'd miss you baby and i don't wantmiss a thing 'cause even when i dreamyou the sweetest dream will never do i'd still miss you, baby and i don't wantmiss a thing lying closeyou, feeling your heart beating and i'm wondering what you're dreaming wonderingit'syou're seeing then i kiss your eyes and thank god we're together i just wantstay with youthis moment forever forever and ever i don't wantmiss one □□ile i don't wantmiss one kiss i just wantbe with you right here with you, just like this i just wanthold you close i feel your heartclosemine and just stay herethis moment for all the resttime 她大大地吃了一惊,感觉头脑里一阵轰轰乱响,像是有一千匹马从她的大脑里奔腾而过,扬起一阵遮天蔽日的灰尘,几乎是一瞬间就迷惑了她清醒的神智。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所有的冷静、理智、情绪、记忆……都一霎那被抽空了,全身上下只留下一种感觉,就是那两片薄唇和她的嘴唇相接触的触感――他的唇上因为紧张和刚才的大战而显得略微干燥,但很快就变得湿濡而柔软。 他的吻技并不像是初次使用那样糟糕,事实上,居然还很好。 最初的一霎那的那点僵硬、青涩和不适应很快消失不见,他很快展现了在中庭的书中所形容的那种所谓的“阿斯嘉德第一聪明人”的聪明,举一反三,灵活拓展,完全感觉不出他是在亲吻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她虽然没有接吻的经验,也不得不说,那个吻温柔、热情、亲密、辗转、小心翼翼,完全展现了一个完美的亲吻应有的全部细节和特点。 她不可能再要求一个比这更好的吻了,她朦朦胧胧地想。 她感到胸口骤然翻腾起一阵陌生的、汹涌的悸动,仿佛那些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雪藏起来的感情,那颗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撞碎在黑暗精灵的方舟冲角上的心脏,又一点一滴拼凑了起来,重重地叩击着她的胸膛,似乎像一条度过寒冬冰封的小溪流,冬去春来,雪化云开,又重新开始潺缓地流动。 她不由自主地从自己的唇齿之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而这声叹息仿佛是一个信号,那只原本握住她后颈的手向上滑到了她的后脑,仿佛犹豫了一下,就用力地把她的脸压向他。他那两片起初依然紧抿的嘴唇在那一瞬间也骤然开启了,反而衔住她的嘴唇反复吸吮,间或用舌尖慢慢滑过她的唇线,似在描摹着她的唇形;她的后背蓦地窜过一阵战栗,叫嚣着要她屈服于直觉带来的欢愉。 ……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太不可思议了。 她呆呆地跟随着他柔软湿濡的嘴唇和灵巧的舌尖起舞,胸口心脏的跳动也愈来愈快,愈来愈重,最后随着那一声声的心跳,她的四肢百骸似乎有无数股小小的暖流翻卷着扩散,如同一道道温水般滚过她的血脉和躯体,最后蔓延开来,充盈了她的全身。 奇怪,他的人这样狡猾、冷漠、喜怒无常、让人摸不清真实的情绪,也永不掀开自己最后的底牌,但是他的嘴唇尝起来却柔软水润,还带着一点微微的弹性和甜味――天知道在烟尘满布的战场上打了这么久,她是怎么从他嘴唇上尝出甜味来的!――说起来有点好笑,那种触感,竟然让她联想起她所吃过的最美味的布丁。 在地球的时候,她也并不是没有像艾梅和达茜所建议过的那样,试着和其他“同龄的男孩”去约会过。她和那些或者斯文,或者活跃,或者开朗,或者沉稳的年轻的中庭男子们――算起来也有那么两三个人吧――去过不同的地方,比如电影院、游乐场、咖啡馆、气氛良好的餐厅、公园、山顶、海边…… 他们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甚至人类的各种体育比赛,参加过派对,看过风景……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的心脏稍微地多跳动那么一下下,就如同当初在斯图加特的陌生街头,她第一眼看到那个西装笔挺、肤色苍白、黑发沉郁的青年时那样。 那些中庭的好青年们也都曾经在一个看似完美的约会结束时试图亲吻她。他们很绅士,并没有急色地一开始就试图给她一个像现在这样的深吻――他们仅仅只是打算轻轻在她唇上碰个一下而已。但她却发现,即使那样也不行。 她十分沮丧地发现,假如那个站在她面前,向着她微微倾身过来,深不见底的眼眸捕捉住她的影子,打算把她溺毙在那一汪绿得如同暮春晴朗午后的湖水般深不可测的眼神中的人,不是他的话,那就怎样都不行。 即使那些刚刚结束的约会,再平静再美妙,值得用一千一万句美好的语言去夸奖和炫耀,也没有用。 但假如是现在,假如面前的人换成了他的话,那么即使他们刚刚结束的是一场生死相搏的对战,即使他们刚刚结束的是一场性命相拼的冒险,即使他们要面对的是诸神的黄昏,是注定的死亡而没有明天――那都无所谓。 那都无损于这个吻的奇妙和美好。 即使只用最简单最干巴巴的字眼来描述,它都会是她漫长而贫瘠的生命中最明亮最难忘的一点星光;即使明天就要死去,她也可以坦然面对,了无遗憾。 她紧紧闭着眼睛,感觉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突然静止了。她再也听不见战场上的喊杀声、风声、惨叫声和刀剑刺进血肉发出的沉闷声响,再也闻不到风里飘来的隐隐的血腥之气和到处燃烧着的火焰发出的焦糊呛人的气味,再也记不起来自己已经用尽了最后一分气力,无法再支撑任何一个幻境――而这样的自己毫无疑问是不可能在接下来的残酷战争中生还的。 她再也记不得自己当初仅仅只是为了最后帮他一次而回来,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她还想要回到中庭去――这个愿望也许现在永远也无法完成了――再也记不得在过去的时光里他们两人曾经经历过多少憎恨、怨怒、背叛、圈套、生死离别。 她只记得当初在英灵殿外那棵苹果树后转出来的那个少年;那个用一双湿漉漉的脆弱眼眸注视着她问“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了,你会怎么样?”的小王子;那个决然放手坠落深渊的身影;那个斯图加特街头穿着长西服,身姿修长挺拔,表情苍白讥诮的人;那个拉着她的手翻身跃上浮空的飞船顶上去看海市蜃楼的人;那个同样拉着她的手在纽约的街头狂奔,将身后的追兵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那个在纽约公园里的传送阵前戴着口枷、突然一翻手把自己手铐的长长锁链缠绕在她手腕上的人;那个在大殿外露出讽刺而厌恶的笑容,问她“这就是你想要的?”的戴着重重镣铐的囚犯;那个在母亲的葬礼之后,形容惨切地坐在所有家具都被打碎的牢房的地板上,衣着颓废头发凌乱,脚底还流着血,满怀伤痛的男人…… 还有,那个驾驶着飞船疯狂地撞向山壁,带领他们找出一条通往黑暗世界的隐秘路径的人;那个在瓦特阿尔海姆的狂风和沙尘里狂叫着要她快跑的人;那个仰面倒卧在黑色粗粝的沙土地上,面色惨白毫无呼吸的人;那个在众神之父的面前解开了捆绑她的锁链,平静地说“很遗憾,您今天大概不能杀死她了”的人;那个面对她不知羞的告白却摇了摇头,说“哦不,约露汀,你认为阿斯嘉德的洛基会需要你这些垃圾一样的情感?我用不着你来施舍我什么”的人;那个手握闪亮而至高无上的永恒之枪,甜蜜而恶毒地笑着,却无情而残忍地说“天真而愚蠢的约露汀,我会让黑暗精灵在最漫长的痛苦中慢慢死去,直到一个人也不剩”的人―― 那个,在中庭重新找到她,带着神秘难解的微笑,对她说“你想要抛弃我吗,约露汀?”的人。 那个站在夜晚的高台之上,脸上挂着一个奇特的笑容,说着“没关系,我可以冒险”的人。 那个,猝不及防间被她迅猛地扑上,用尽力气狠狠拥抱在自己的双臂间,就仿佛明天永不会来临,这场梦永不会醒来,而他再恼怒再惊异再不情愿,也并没有真的推开她的人。 那个,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亲吻着她,紧紧拥抱着她的人。 那个,她几乎在一场又一场不醒的温柔美好的梦境中,追逐了一辈子的人。 229、Chapter 225 作者有话要说: 5月28日: 前方高能持续预警―― ps. 本章基神问的那个问题,是妹子刚回到神域时他问过的问题的变种【不 他之前问的那个问题,请参见chapter 187。。。其实在英文表述方面,应该只差了一个词而已~~:p ================================================ 本章的配乐君和前两章完全一样――i don't wantmiss a thing. (虽然在本章的回忆杀里作者菌提到了妹子最喜欢的歌,不过还是继续用这首歌吧【咦 她只能闻见风里带来的阿斯嘉德山林里还带着露水气息的清新的木香,或者阿斯嘉德最华丽的大殿里那场盛宴上最甘醇醉人的美酒的醇厚香气。她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平时的冷冽不同,炽热得像要烧穿她的躯体;还有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砰咚砰咚地像要砸开她的胸口,直接从那里跳出来―― 她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好像有排成一长列的救火车拉响着警笛,在中庭的街道上疾驰而去,呜哇呜哇嘀嘀嘀嘀,巨大的双排车轮轧过井盖时还激起一阵咣当咣当的脆响,压得她肺部的空气都好像要被挤出来,心脏也跟着那些警笛轰鸣声乱跳一通,跳得都不规则了;血液在浑身的血管里乱冲乱窜,一会儿又都统统跑到她的头顶,一下一下顶着她的太阳穴,把她的双颊都烧得滚烫滚烫。 还有,她在迷蒙中,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她在中庭的那些岁月。 那些虽然可以在假日去拜访托尔和简,和艾梅等其他朋友一起旅行,或者偶然会接到神盾局派下来的任务,和一些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一起,活像个当初在纽约之战里她所敌对的漫画里的大英雄那样去正义地拯救平民,拯救世界;但是大多数时间仍然令她觉得自己是孤独一人在流浪的时光。 正如那个她难以忘怀的圣诞节前夜,她在夜幕降临时独自一人走在寒风凛冽的纽约街头,从街边的糖果店音响里听见一首欢快的歌,然后在那家店铺的橱窗上,用自己的幻境之力幻化出一个身影站在她身后。 那个身影的主人此刻正拥抱着她,即使从相识那一刻开始到如今已经隔了这么多年,他的身姿还是一样挺拔,面容同样俊秀年轻,和那夜在纽约街头的糖果店橱窗里倒映出来的一样优雅而脆弱,眼睛像神域的夜空一样明亮深邃,身后的绿色披风的下摆似乎还随着寒风而轻轻飘动。 “santa, won't you bringthe one i really need won't you please bringbabyme i don't want a lot for christmas thisall i'm asking for i just wantseebaby standing right outsidedoor 'cause i just want you forown more than you could ever know makewish e true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you...” 她紧贴着他的双唇慢慢向上勾起,露出一个释然而喜悦的微笑。 下一个圣诞节也许将永不再来,但是她已经收到了这一生她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礼物。不管他的初衷是否只是为了激发她更多的力量,好为他继续战斗下去,她也可以坦然接受,并且勇敢地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艰困;即使要她行过死荫的幽谷,即使要她和这壮美辉煌的神域与仙宫一道倾覆毁灭,她也可以昂起头来,骄傲地说:我是阿斯嘉德的幻境女神,我无愧于自己的头衔,我已为了自己的渴望和希求尽了力,我已经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更好的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她。他们两人都有一点气喘吁吁,脸上也都似乎有一些未褪的红潮;他的双手仍然松松地环在她身后。 而她还有一点呆滞,目光笔直地望过去,正巧是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以及他的双唇。此刻他的嘴唇上隐隐泛起一层带着水光的亮泽,让她莫名其妙地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饥饿。 她突然脸上轰然发烫,一瞬间就感觉高温席卷了她整张脸,她的脸上好像滚烫得都要冒烟了一样。 而他却好像浑然不觉她的羞窘一样,含笑望着她,那两片犹带水泽的、看上去犹如草莓酱一样香甜可口的双唇微微开启,温柔地给了她最后一击。 “约露汀,”他用一种有点像是小孩子一般幼稚而柔和,又充满祈望的语气,轻声问道,“在这一切事情之后,你还可能……仍然维持以前那些……愚蠢的情感吗?” 她猛地抬起眼来直视着他。 这句话她记得。 不过当时,他的原话是:……在这一切事情之后,你还【怎么】可能仍然维持……以前那些愚蠢的情感呢? 他当时的语气充满着嘲讽,既像是对她的嘲讽,又像是一种自嘲;与其说是对她的质疑,不如说是对他充满失望――对他人的失望和令他人对自己失望――和与那些亲近他的人之间的互相伤害的这样一种人生,产生的微微感叹和讥嘲。他从来都像是个任性的孩子,拿着他那柄小小的匕首任意地对着每一个打算接近他的人乱挥乱刺,当把别人刺伤刺痛,再也不来招惹他的时候,他又会充满怨气与失望地站在那里嘟着嘴,气恼地忿怒着为什么这个世界都打算遗弃他。 那个时候,她不否认自己的确是有一瞬间的心软。可是那一瞬间的心软,不足以让她盲目地重新投入从前的困境里,为了那一点看不到希望,也得不到回应的爱情而一往无前。 所以她那个时候狠了狠心,假装没有听见他在她身后那句轻似无声的耳语一般的低喃,继续背对着他迈开脚步,走掉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 他的话语不一样,语气不一样,眼神不一样,情境也不一样。 他那个时候问着的,其实是一种嘲讽的反问句;而现在,他的目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深潭,问出来的是一种带着某种希望一般的疑问句。 而且,他现在说着“愚蠢”那个字眼的语气,要比从前柔和得多,带着微微一丝悠长的叹息,又仿佛带着一丝隐约的笑意,像是有所期待,又仿佛已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了然于心一样。 ……她知道他不可信任。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打算要激发她身体里的全部感情、精神力和潜在的巨大能力,而对她这么亲密的呢?!毕竟战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假如她的力量在此时用尽的话,情势有可能逆转,他们也有可能失败也说不定――对于一个像“那个人”一样强大而多变的对手来说,单纯的肉搏战从来就不可能取胜。他们需要他的魔法,也需要她的幻境。这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他的表白,他的笑容,他的亲吻……和无数他从前曾经做过的恶作剧一样不可信任。假如她轻信了他这一次,也许又会重新跌入从前那个无望而迷茫的困境里。难道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奋斗了这么多年,挣扎了这么多年……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亲吻和一句不知真假的话,就要全盘推翻她曾经努力所达到过的一切,重新回头跳进那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吗。 ……可是她的心脏不听使唤地在她胸口剧烈地跳动,身体里涌动着的巨大力量也如同一波一波不停翻滚的海浪,毫不留情地漫上来淹没她的整个身体,所有意识,和全部理智。 在她身体里那鼓动着的心脏和鼓动着的力量,像是长出了宽阔的翅膀,扑动着双翼,要推动着她一直往前,往前冲去,扑上去拥抱这个她从未真正得到过的人,无限地接近他的身边,纵容自己在长久的失望之后谨慎地享受一些他所能够给予的美好――不管他是出于何种动机―― 但是首先,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们得一起活下去,才能够获得这些。 她久久地注视着他,目光里的那种小心翼翼的提防和探究已经完全消失了。看起来她不再需要这些虚张声势的自我防御才能够获得自信或者鼓起勇气来接近他了。 这真奇妙,仅仅只是一个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的亲吻和一句真假难辨的问话而已,看上去她就仿佛已经脱胎换骨了一般,从先前那个假装胆大、假装强大、假装长大的小姑娘,真正蜕变成了一个平静、从容、自信、有耐性和坚韧,打算和一切挡在她前路上的障碍死战到底并将之扫清的女人。 她的唇角缓缓地向上勾了起来,并没有回答他的那个问题。 230、Chapter 226 ……看起来,即使是出于欺骗,即使不那么情愿,不管他基于何种动机,她都能坦然接受他所给予的一切;不管是示好、温情还是冷漠疏远,不管是亲吻还是憎恨,她都能够坦然地面对他对她的所有感觉,并且不再因为那后面所隐藏的种种更深的意思而伤感。 她勇敢地回应着他晦暗不明的用心,勇敢地体会着他所给出的一切,在应当享受的温情里适当地欢喜,然后无视那些尖锐的刺痛。她已经成长为一个在精神上十分强大,勇于接受人生和命运所带来的一切遭遇的人,但是她从前并没有显露出这个特质来;而现在,很奇妙地,简单的一个吻,竟然就能够使得这在岁月的流逝与生命的艰困里滋生出来的美德完全盛开,绽放出令人眩目的光芒。 在那一瞬间,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养父奥丁在揭露她身世之谜以后,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不要去利用你无法驾驭的人,洛基。 那个时候,他觉得奥丁的话实在是太可笑且荒谬了。 他也许和难以控制的恶魔做过利益交换的约定,并且到了今天还要为自己当初的孤注一掷而承受恶果,但是……利用约露汀?!这件事对他而言不是十分轻易的事吗? 也许她曾经出于一些可笑的、顽固的道德观而做过挣脱他笼络和控制的事情,但是归根结底,他不是还能够以感情来控制她吗? 他可没有忘记她是如何两次以幻境之力穿透阿斯嘉德地牢的重重魔法防御,直接进到关押他的牢房里;也没有忘记在瓦特阿尔海姆,她伏在他处于幻术掩盖之下的、看似濒死的身体的肩头,哭泣着诉说她的痛悔,请求他不要放弃自己的情景――她也许不是一个百分百听话的手下,但是她那些似乎永无止境的迷人的幻境之力,以及她对他盲目、愚蠢而可鄙的单恋,足以抵消这一切扣分项,是不是? ……可是他现在隐隐约约明白了,奥丁原来才是对的。 他确实在试图利用他无法驾驭的人。而这个人即使再爱他,也渐渐地在脱出他的掌控之中。他不明白她怀着那么多关于他的阴暗愚蠢的小心思,为什么还能够有这样的胆量背过身去,对他摇头,用幻境凶狠地攻击他的精神,并且在他们分享了刚才那个热情而甜蜜的亲吻之后,还能从容而坦然地微笑着,仿佛在说:哦,这真是一个意外而甜美的奖赏,吾王,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为了赢得最后的胜利而去战斗了;然后,我要再一次离开这里,离开你,和托尔一样,头也不回地回到那个低贱而混乱的中庭去,去追求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这真可笑。几分钟以前她看起来还要不管不顾地冲上战场去玩命呢。假如不是他及时拦住她,他简直毫不怀疑她会像头尾巴被烧着了的公牛一样横冲直撞地冲进双方缠斗的中心,然后和上次把心脏撞碎在方舟的冲角上一样,把自己的小命再一次送掉。 可是现在她却好像又鼓起了无数的勇气和信心一般,趾高气昂地打算去把那些凶恶狠毒、战斗力极强的恶魔们视作蝼蚁一样地无情碾压在她强大的幻境之力下了。 难道她真的愚蠢到不知道阿斯嘉德毫无胜算吗?来的这些人比约顿海姆的霜巨人,或者瓦特阿尔海姆的黑暗精灵更加难缠一百一千倍;他们都是一群亡命徒,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魔,一群他们从未见过的能力高强心思狠毒的彻头彻尾的毒蛇。 阿斯嘉德的末日也许近在眼前,击败了这一波进攻,他也毫不怀疑还有下一波更强更猛的敌人将会很快来袭;她的幻境之力并不是永无穷尽的,正如托尔也会感到疲惫,也会有他打不过的敌人一样。他简直想不到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去应对这些一波一波不断涌来,直到毁灭神域为止才会罢休的恶魔。 他居然微微笑了起来。在战局如此紧绷的一刻,他却突然有了一点回顾往事、并且自嘲的心情。 他记起来他和她最初见面的时候,她一副笨头笨脑的样子,却不动声色地就误导了他,用幻境让他以为她是混乱之神。他那个时候的确想错了。也许他自己才是混乱之神。他才是导致这一切混乱的根源。但是他并不后悔。他不会承认今日的这一切――这一场激烈而血腥的大战――都是因为自己。他也不认为自己当初做错了。 那个时候,他唯有和这些人结盟才能够活下去,才有重返中庭和神域的机会。他不想一辈子都漂流在九界的其它荒凉阴暗地方,形同被放逐一般,行尸走肉一样,活得像只蝼蚁一般低贱而无声无息。 他原本应该是阿斯嘉德的王!阿斯嘉德的王位已经在他手里,又被无情的命运和无情的、曾经被他称作家人和朋友的那些人们夺走;他凭什么只能接受这种比死还要冷酷的命运呢?他凭什么不应该回到神域,重新夺取理应属于自己的一切呢?他凭什么没有资格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做个比奥丁或托尔更英明的君王呢?! ……只是现在,他还有机会继续实现自己的愿望,证明给整个阿斯嘉德和九界的其它国度看看,他才是那个赢家,那个更加英明,能够把神域和九界统治得更好的君王吗? 哦,该死的。 他忍住几乎已经涌上了自己喉间的一声诅咒。 因为他突然发觉,即使他要面临的是类似这样的绝境,即使他心里明白刚才她的能力已经用尽了,但是在亲吻着这个愚蠢的妞儿的时候,他胸中却涌起了一点类似异想天开的勇气之类的东西;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她的话,不由自主地想要活下去,即使再艰难再痛苦,也想要获得最后的胜利―― 看起来愚蠢的确是会传染的。他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 然后他松开了拥抱着她的双臂,注视着她就那样毫不犹豫,也未曾停顿或回顾地往前大步走去,伸出双手,摆出他所熟悉的手势――并非冲着战场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怪兽,而是向着远处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一股狂猛的风从她掌心里发了出来,迅速在战场上旋转着变成一团飓风一样的淡淡光雾。然后,她俐落地一甩手腕,那束光雾构成的飓风就径直向着远方的那个人影冲去! 他就那么站在她身后,并没有恢复作为奥丁的伪装――他的幻术刚才已经用来遮掩他们两人的身影,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苦战着的这些阿斯嘉德人和外星怪物眼前,分享那个意义不明的吻;而现在,他暂时仍然控制着那个幻术,并无意于转而用它来将自己重新变成养父的模样。 他也很想看一看,面对她这鲁莽造次、不计一切后果,也无视于彼此之间巨大的能力差别,压根不可能成功的攻击,“那个人”又会如何应对? 尤其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他的幻术可还遮蔽着她的真正姿态呢――“那个人”又会不会中了她的暗算呢? 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恶意的笑容。 那团飓风打着转地向着远处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疾冲而去,咚地一声撞上了那个人影。当然,一如他所预料的,那层笼罩着对方的薄雾仅仅只是轻轻摇荡了一阵子,却并没有被震开,更没有散去。 但是她却并没有就此放弃。 她挺立在他面前数步之遥的地方,双手展开,仿佛向前无限伸去,从她掌心里涌出一波接一波的旋风一样的幻境,而且那些幻境并不仅仅是无色或淡色的――从一开始的近乎透明,到逐渐变成淡灰色,然后是浅浅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几乎所有的颜色都在她掌心发出的那阵光雾上一一闪过。 而他极目眺望着的远处,那层薄雾也逐渐开始抖动――从一开始极不明显的抖动,然后幅度愈来愈大,最后到剧烈的震颤――像是要掀起一股翻天覆地的风暴那样,那层轻雾像水波一样抖动着,继而变成涨潮时大海中翻滚不息的巨浪。它周围的一切也随之摇晃震荡起来,像是一场小小的地震正在爆发。 他突然解除了施加在他们两人身上,用以掩饰身形的幻术。下一秒钟他就变成了奥丁的模样,大步走到她身边。 他看到她的额角挂满了亮晶晶的汗珠,在她的鬓角和颊侧汇成两条小小的河流;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嘴唇的颜色却滟红动人。她举起的双臂在微微发着抖,微微绷起的细瘦肩胛骨的线条似乎在暗示着她正在拼尽全力与对方战斗;但是她紧紧咬着下唇,又露出了那种一往无前的神色,就好像即使她所面对的真的是世界末日或诸神黄昏,也没有办法让她动摇分毫一样。 他微微偏着头,就那样似乎觉得很稀罕似的望着她,停顿了几秒钟之久。 最后他轻声说道:“你就是个傻瓜,米瑟缇丽丝。” 她仿佛听见了这句话,因为他注意到她绷得紧紧的肩胛线条骤然一抖;但是她并没有回应,甚至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她的全部注意力好像仍然投在远处的那片轻雾之上。 不过他注意到,当他说出那句话的一霎那,她掌心所控制的那个幻境微微一抖,颜色随即变成了银白色。并且和刚才那些在浅色的各种颜色之间来回变动不同,这一次的银色居然由浅及深,愈来愈明亮,最后就活像是她手里捧着一颗放出光芒的耀眼星辰一样,闪闪发亮,不可逼视。 他的眼瞳微微放大了一点,随即他又眯起了奥丁那只仅剩的左眼,似乎感到稀奇,又感到一阵有趣似的,低沉地笑了起来。 “有趣。”他好整以暇地说,“……让我来帮帮你吧。” 然后他伸出了那柄金光闪闪的永恒之枪,将枪尖小心地横放在她的手背上,枪尖贴在她张开的手指的指缝间,同样指向远方那层薄雾的方向。 正在这个时刻,他们面前的战场上,突然爆发出一团明亮刺眼的电光! 231、Chapter 227 在他们面前的那片战场上,正对着的天空里突然开了一个大洞,洞里翻滚着雷电震响的声音和耀眼的火花;低沉的雷声轰轰地在半空中翻滚着,噼噼啪啪的闪电一道道跟不要钱似的劈落在大地上,将正对着空中那个大洞的地面劈开了一个焦黑的大坑。 约露汀听见自己身旁的神王发出了一声不合宜的冷笑。 “准是那个家伙,”他嘲弄似的轻声说道,“那个……奥丁的好儿子。” 明亮的光柱从那个天空中的大洞里向大地投射而下,在光芒倾泻里,一个披着鲜红色披风的身影从光芒中现出身来。他未发一言,环视了一周战场上的情况之后,准确地找到了众神之父的位置,遥遥地冲着众神之父这边点了个头,就纵身飞跃而起,重重地将自己手中那柄神圣的雷神之锤砸在大地上! 眼看着那柄雷神之锤爆发出的神力扫倒了周围一大片怪物,还带起了一片片攻击范围内被波及的倒霉植物和地面的沙石,神王脸色未变,但站得离他最近的约露汀注意到他脸上有一抹奇特的笑意一闪而过。 “总是这么震撼般的出场……奥丁之子啊。”他讽刺似的笑道,“瞧瞧这一番动静!只怕‘那个人’的登场也没有这个华丽呢。” 虽然知道眼下绝不是应该笑出来的好时机,约露汀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你跟他不一样。”她回答说。 “你是弗丽嘉的好儿子。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你不会忘记了吧?” 神王哑然了片刻。 从天空中出现异状时开始一直到现在,她掌心发出的那个不断变换着色彩的旋风一般的幻境,就一直停留在银白色上不再改变――固然那种银色不再逐渐加深,可在整个过程之中也没有变淡的迹象;这充分说明了如今的她究竟具备多么强大的精神力与控制力。 而就在刚刚,她还因为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包括幻境之力与精神力――而打算鲁莽且不顾一切地冲上战场去送死呢。他嘲弄地想着。 ……也许他们今天不用死了。他――洛基?奥丁森,还有他那个刚刚回到神域的哥哥――托尔?奥丁森,以及站在他身旁的她,那个总是作出最愚蠢的决定,说出最愚蠢的话的妞儿! 他最后微微勾起嘴角,将手中的永恒之枪的枪尖往下轻轻压了一压。 “哦,别说傻话了,约露汀。”他面色未改地说着,看上去绝对具备一切作为阿斯嘉德之王应有的镇定和威严神情,就好像他现在只不过是刚巧站在她身边,打算和她一同并肩作战似的。 但是她听到这种一如既往冰冷的口吻和嘲讽的言辞,却不知为何慢慢弯起眉眼,笑了。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她笑眯眯地回答道,“ia fool.” 神王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微微有点讶然,他湛然有神的左眼里似乎有一线光芒飞快闪过,然后他又恢复了先前的镇静威严,右手微微一抖,那柄永恒之枪的枪尖蓦然激射出一股灿烂的金色光芒! 那股金色光芒混在她发出的银色幻境之中,有一瞬间显得彼此格格不入,并不相容;但很快地,那两种截然不同的明亮光芒的颜色都开始慢慢地变化着,慢慢地变淡,然后融合在一起――她掌心的那个旋风般的幻境,变成了美丽而耀眼的淡金色。 就在那个幻境变为淡金色的一霎那,远处那层薄雾猛地抖了抖!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那层薄雾就像是终于被她的飓风幻境所控制了一样,迅速地震荡着,一层层被飓风扭绞了起来,随着飓风变成一个个漩涡,旋转着向四周扩散开来,直到完全消散,失去了痕迹。 终于破开了对方防御的秘术,她起初先是呆站在原地几秒钟,继而总算反应过来,双臂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地颓然垂落身侧,酸痛得再也抬不起来。 “那个人……”她的视力很不错,站在这里遥望着薄雾散尽的地方,那个头上戴着风帽,穿着式样奇特、镶着金边的金属重甲,脸上还罩着一个可怖的镂空金属面具的人影,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愈来愈难看,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怒火燃烧到了极点,猛地把头扭过去望向身旁的神王。 “那个人……就是你所说的人?!叫什么来着……?” “灭霸。”神王的声音里毫无一丝感情,平静得近乎冷酷,像是一种无机质的机械发声。 “灭、灭霸?!”她重复了一遍这个一听上去就绝对像是最终大boss一样的名字,忍不住打了个磕绊。 “他、他就是那个……当初以幻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神域,告诉我你仍然活着的消息,蛊惑我跟着他一道去中庭找你的人!”她终于从咽喉里挤出了一丝声音,用一根手指遥遥指着远处那个高大可怖的人影,厉声喝道。 “……哦?!”神王的声调里终于带上了一丝讶异的兴味,不过他很快就重新镇静下来,略带一丝冷漠似的答道:“……这个,我也隐约猜到了。” 她惊异地盯着身旁仍然披着那层苍老外貌的神王,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一时间好像不知道该先说哪个话题才好。 “你知道,这一切至此就说得通了――你为什么会说服了我的母亲,一个人偷偷跑来中庭,又是从什么人那里得知了我仍然活着的消息……”神王的声音在仍然一片血火交织、喊打喊杀的杀戮战场之上显得极为低沉,除了站在他身边的约露汀之外,没有人能够听得清楚他正在说些什么。 “……我本以为是奥丁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但其实不是;因为那天在中庭,在那间大学里,你曾经反问我是否派过任何人来神域通知你我并没有死这一消息……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到底是谁操纵了这一切?到底是谁打算连你的存在也一并计算进去?他又怎么会愚蠢地认为你会这么有用?……” 似乎看到他的哥哥之后就放下心来似的,现任的阿斯嘉德之王露出一副打算把整个战场都交给他哥哥的模样,顶着他们父亲的脸孔,继续追溯着关于这整件事的推理。 “假如幕后操纵者是他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不过,‘那个人’又凭什么会认为你可以变成能够让他控制或影响我的一个因素呢?”他收回了那柄永恒之枪,目光深沉地望着远处那个扭曲可怖的高大人影,左眼中闪过一抹凌厉至极的光芒,语气却是十足的嘲弄和做作的不解。 “看起来他也有计算错误的时候呢,”他似乎简单地就放弃了思考――这也对,在生死搏斗的战场上思考原本就不是个好主意,尤其是在他人都在拼尽全力战斗的时候――然后他露出一抹冷漠的笑意,突然转移了话题,向着她当头丢下一枚炸弹。 “不过,你想错了,现在站在远处的那个人,并不是灭霸本人呢。”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活像是被托尔那柄喵喵锤所降下的雷电劈了似的,瞪圆了双眼,发出类似窒息一般的声音。 “你说……什么?!那个人……他还不是灭霸?!” 他闻言,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来。 “啊,不是。我已经看清楚了,我能确定……”他沉吟了片刻,突然换了一种讽刺似的语调说道,“那么,派他最得力的手下先来试探吗……这可不像他的性格啊。” 她刚刚被他丢下的一颗大炸弹炸得头晕眼花,外焦里嫩,闻言没好气地应道:“……也许他是想把托尔也一道骗回阿斯嘉德,然后再亲自上阵,把我们一锅烩了呢。” 神王沉默了一霎。 “……还真是粗鲁得不得了的用词啊。” 他轻声笑起来,苍老的容颜上掠过一抹显得与那张脸有点不协调的、混合了乖戾与温和的奇妙神色,倏尔间那种表情却又已经消融了,只留下属于阿斯嘉德之王的冷静淡然。 “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我们的机会……”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仅剩的那只左眼中,精明锐利的光芒慢慢凝聚。 “你自以为了解痛苦的滋味吗?”他突然低声问道,目视前方,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和一丝叹息,或许也有一丝微微的嘲弄;尾音轻轻上挑。听见奥丁的声音说着这种十足像是洛基口吻的话,一时间竟然让她莫名地产生了微微的错位感和淡淡的惘然。 当她第三次听见这句话的现在,她已经比当初多知道了很多东西。甚至是什么人曾经这样对他说过这句话,又或者那个人背后所代表的到底是怎样一种势力和危险,似乎也都不必再提。 正如她已经下定决心,再一次鼓起全部的勇气和力量,要站在面前这个人的身边,为了维护他而战一样。 “是的。” 她终于出声应道,声音清亮,语调平静。 “痛苦和他比起来,或许暂时都十分疼痛,像剜心割肉一般……但无论如何,一切都总会过去的。只要很好地忍耐,只要英勇地战斗……” 她终于转过头来,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把脸转回去,同样目视前方。 “你是阿斯嘉德之王,是阿斯嘉德的主神之一,你是阿斯嘉德最聪明的人,拥有强大的能力和过人的意志……你的命运未必是一片坦途,但是你总有办法迈过那些沟壑;即使失败,也可以再度复活。这一切,我都在书里看到过。” 她以一种极其平静,像是平淡叙事的口吻说着这些指向光明的话,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多么理所应当似的。 “洛基,你要相信,没有你到达不了的明天。” 他的气息猛然为之一窒。片刻之后,她听见他颤巍巍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来,那声息里甚至含着一丝颤抖的意味,足以证明他的心中此刻是多么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然后,他的右手五指缓缓收束起来,握紧了那柄金光灿烂的永恒之枪。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的,他们将要面临的敌手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敌人究竟有多么强大多么不可战胜,似乎也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一直像这样并肩站在一起,不管是违心也好,利用也好,情势所迫也好,心甘情愿也好……他们都一起去面对共同的敌人,去为了获得最后的胜利而战斗。 232、Chapter 228 在赢得艰苦战争的胜利之后,阿斯嘉德唯一的庆祝方式就是――盛大的夜宴。 意外于战事中途回归阿斯嘉德的、广受爱戴的大王子雷神托尔,在宴席上可是风头最健的人物,人人都向着他欢笑,人人都向着他举杯,还有热情的姑娘们涌上来向他献花,崇敬他的青年们走过来表达他们的敬仰;最后大家竟然自发地组织了起来,有人弹琴有人击鼓,阿斯嘉德歌喉最美妙的姑娘被大家请上了一张空桌子,高歌一曲,献给“再一次率领大家拯救了阿斯嘉德的大英雄”。 就连神王似乎也不欲和自己爱重的长子抢风头。在首座上威严地坐着,短暂地和大家一起举杯数次“敬今天最勇猛的大英雄”以及“敬今天同样英勇地为了阿斯嘉德而战的诸位勇士们”之后,就不着痕迹地悄然退场了。 酒酣耳热之际,回归神域的托尔显得极为高兴,就仿佛他在中庭所滞留的这些日子从未存在过,也从未给这里与他关系亲密的亲友们留下过任何担忧与阴影似的,他开始端着酒杯在大厅中游走,不时与涌上来祝贺他的“又一场辉煌战绩”的仰慕者们干杯,而且还与那些众所周知和他关系亲近的人们交谈,包括范达尔、沃斯塔格、希芙、约露汀―― 咦,怎么会有约露汀?! 这个问题在大多数人的脑海里转着,却没有人问出来。 诚然约露汀早已经摆脱了她从前身为“英灵殿旁边无声无息的小透明”这一身份,也已经头顶“为了阿斯嘉德英勇作战、勇于牺牲的女英雄”这样耀眼的光环,但是她在神域似乎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即使再度回归神域之后大家对她的好感度飙升了一百倍,不乏有与她交谈或在夜宴上邀舞的友善举动,可也从未听说过她能和阿斯嘉德的大王子有什么过于亲近的交情。 但是眼下看着托尔与约露汀站在大厅一角,面露微笑低声交谈许久的模样,没有人会认为他们之间仅仅只是点头之交。 希芙拧着双眉,盯着那两个已经交谈了太久的人――他们居然最后还跑到一座小阳台上去了!这很显然就是打算进行一番无人在场的私下交谈的姿态嘛――不过同样游走于全场,享受着姑娘们的欢呼和崇拜的范达尔却十分想得开,在经过希芙身边的时候,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 “哦,别忘了约露汀同样在中庭呆过不短的一段时间……要说那段时间里她和托尔一点来往都没有,那才是异想天开哩。”他笑眯眯地同样注视着那扇通往小阳台的门,“何况她以前在中庭的时候不就在战斗里帮助过托尔吗?众神之父当初是为什么会赦免她跟从洛基的罪过,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哎,相信我,那姑娘对托尔可一点意思都没有――” 注意到希芙狠狠压下的那双英气勃勃的眉,他识相地把话题陡然转向此刻大厅中大家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上。 希芙惊讶地陡然又把双眉高高挑起,怒瞪了不着调的范达尔一眼,喝道:“我可不是关心这个!谁还不知道那姑娘喜欢的是谁啊――” “哦?!”范达尔大感兴趣,冲着希芙眨了眨眼。“你也知道吗?哦对,你们都是女士,有时候女士之间有些话反而更好出口呢。” 因为提到了这件事,希芙显得心情恶劣了起来似的,皱了皱眉,似乎有丝别扭似的,硬梆梆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当初托尔打算带着那个简去黑暗世界,我受命在走廊上阻挡那些金宫侍卫……那时候约露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闯了过来,为了得知托尔……不,我想她更想得知的是洛基的下落吧――曾经冲着我大声吼叫,说她打算去找洛基,是为了……表白。” 不但她在说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梗了一下,就连范达尔这种阿斯嘉德有名的花花公子,听到那个词的时候都不由得梗了一下。 “表、表白?!”他瞠目结舌地反问道。 “嗯,”希芙冷着脸应道,好像一脸不欲回想起当时情景的痛苦模样似的。 “她说她喜欢洛基,打算那个时候就去告白。” “哦……哦呀。”范达尔似乎十分惊异似的,花了整整五秒钟才发出这么一个音节来,他睁大了双眼,突然失笑出来,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后来她告白成功了没有。”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像是在替她追想着什么,脸色逐渐变得同情而怜悯,像是个好朋友一样。 希芙冷哼了一声。 “即使成功了,又有什么用呢?”她冷着脸,硬梆梆地说道,“在那之后不久,洛基不就死……呃,牺牲在黑暗世界了吗?” “哦,是啊……”范达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仿佛在追忆着那一天,当大家协助托尔带着简逃离阿斯嘉德,前往瓦特阿尔海姆的时候,他与此刻谈话中的两位主角在飞船上的短暂会面。 ……怎么看也不觉得像是那个姑娘已经成功告白了啊…… 范达尔感叹地想起阿斯嘉德小王子在那艘飞船上的言行举止――他的话语里透着那么一股对那个姑娘的满满的嫌弃,他对着那个姑娘简直是完全没有一点好脸色,极尽嘲讽为难之能事;甚至在范达尔因为自己的绅士风度发作而习惯性地向着那个姑娘献一献殷勤的时候,他也表现得十足不耐、蔑视和厌烦―― 范达尔的脸上慢慢展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猜她最后还是成功了,”他耸了耸肩,出人意料地说道。 “……不,即使她表白与否都没有关系。”他意味不明地笑着,好像对希芙向他怒瞪了一眼的目光视若无睹,甚至冲着显然是一头雾水的希芙轻轻摇了摇头,就仿佛是在告诫着她,大家对这件事的推论全部都错了一样。 “她大概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成功了,只是没有人发觉这一点而已……”他摇头叹息似的说着,又露出了醒悟一般的神情。“难怪在那艘飞船上,托尔要冲着我毫无缘故地大喊大叫……唉,原来我们也都想错了――即使洛基再做一百件坏事,托尔也不可能真的放弃他这个弟弟啊。” 希芙一脸不明所以,满脸都写着“你这一大堆完全没有前后联系的推论到底是从何说起啊”的神情,狠狠地剜了故作莫测高深的范达尔一眼。 而抛开这里希芙和范达尔的纠结不说,其实托尔和阿斯嘉德的幻境女神约露汀在小阳台上的单独交谈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们就端着酒杯,从阳台上重新回到了大厅里。 刚刚走进人声鼎沸、欢声笑语的大厅时,托尔的脸上似乎掠过一霎的恍惚和怅然;但他很快地就振作起来,抛开了那种不合时宜的情绪,走到了范达尔身旁,伸出一只手攀着范达尔的肩,微笑地冲着他的老朋友打招呼。 而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移的时候,约露汀悄然离开了这座浮华迷醉、夜宴正酣的大厅。 夜色正浓。她穿过一道道大门,掠过一扇扇窗,走过漫长而曲折的回廊,脚步不疾不徐,湖绿色的裙摆在她脚畔随着步履,轻而调皮地翻滚跳跃,像是在她纤足旁翻涌的小小浪花,烘托着她一路前行。 233、Chapter 229 在大战之后,阿斯嘉德的仙宫依然巍峨耸立。虽然街头仍有未及清理的残砖断瓦,但在仙宫之内,她所经过的地方,夜幕低沉,隐有天籁,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美好。 最后,当她停在一扇几乎高达十数米的、金碧辉煌的殿门之前时,似乎还没有说话,那扇殿门就无声无息地悄然在她面前开启了。 她走进那扇神王的寝殿大门,却并没有在外间的起居室里看到任何人。 她忍不住驻足在那里,踌躇了一霎那。然后她听见后间的寝殿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微微带着一点嘲弄的声音。 “怎么?担心这里还会突然跳出一个怪物来?还是害怕我也是什么人假扮的,埋伏在这里等着杀了你?” 听到那个充满磁性的、美妙动听的声音,说出和往常一样尖锐嘲讽的言语,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微微叹了一口气。 但是在叹息的同时,她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她果然绕过了起居室里的沙发和其它家具,缓步走到了里间的寝殿门口。 他显然在这里并不需要再作什么伪装,此刻他正以洛基?奥丁森的本来面目,身体微微向左侧习惯性地倾斜,惬意地沉坐在窗下的一张丝绒为衬、精工制作的椅子上。那张金色的椅子有着高高的靠背,靠背、扶手和四只椅脚上都有着极为繁复精美的雕刻花纹,以深红色丝绒为衬垫,靠背正中还雕着扭曲缠结的渡鸦与雄狮的图案――作为阿斯嘉德之王在此休憩的象征。 不过,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在这间寝殿内呆了一阵子,今夜也并不打算再出去见人或应酬的原因,他并没有穿着自己那套正式的服饰,而是如同在地牢里服刑的时候那般,穿着深绿色的麻质上衣、式样更简洁一些的皮质长马甲以及修身的黑色长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皮质的室内便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漫不经心又慵懒冷漠的气息。 看到了她驻足在寝殿内室的门口,他的视线从膝盖上摊开着的那本书里抬了起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道:“我希望你今晚在宴会上过得愉快。” 她好像对这种平和的开场白感到微微的惊讶,不过她很快就微笑起来,从容地答道:“我始终觉得那种宴会有点无趣――即使是为了庆贺我们得来不易的胜利。” “哦?!”他仿佛很感兴趣似的,拖长了声调问道。但是他的左手依然放在膝上,掌心里摊开着一本书,似乎并没有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意愿,而仅仅只是虚应一声罢了。 她似乎也并不介意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语气平常地说道:“要说今天的宴会上唯一有点意义的事情,就是我今天跟托尔……稍微聊了一聊。” 他微微一挑眉,脸上显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视线仍旧往下落在手里的那本书上,随口问道:“哦?你都跟他聊了些什么?” 她顿了一下,面容平静地回答道:“那天在瓦特阿尔海姆发生的事情。” ……确切地说,是那天在她遵照他的话,返身从山崖上逃离之后,在崖下所发生的一切。 托尔告诉她,他们怎样陷入苦战,他怎样被那个实力强大到可怕的诅咒战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然后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的弟弟冲了上来,用一柄捡来的长剑从身后深深地贯穿了那个诅咒战士的胸口,有一截剑尖从那个恶棍的胸前透出。 托尔告诉她,那个恶棍并没有因此而倒在地上死去,而是似乎很惊诧似的慢慢回过身去望着洛基;当时,洛基面色苍白,一身因为打斗而沾满的烟尘,微微喘息着,站在那个恶棍身后,像是料定了这一击能够得手,因此并没有立刻跳开。 托尔说,下一秒钟他就眼睁睁地看到那个诅咒战士攫住洛基的双臂,用力将自己胸前透出的那长长一截剑尖刷地一下送入洛基的胸膛里。洛基发出一声大叫,而那个诅咒战士又干脆利落地推开洛基,借着这个动作将剑尖从洛基胸膛里拔出,将洛基狠狠摔在地上。 托尔说,即使已经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洛基一开始却好像并没有显出多么疼痛的样子;他只是向后仰倒在瓦特阿尔海姆布满黑色尘砾与尖石的地面上,微微抬起上身,狠狠地瞪着那个恶棍,一字一句地说道:地狱里再见吧,怪物。 她决不会告诉他――或者眼前的洛基――当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有多么刺痛。 洛基,在瓦特阿尔海姆的时候,你都在想些什么呢。 你在那里自称是“约顿海姆的洛基”而非“阿斯嘉德的洛基”。你在那里冲着那个黑暗精灵的诅咒战士,说要在地狱里和那个怪物再重逢。你到底在瓦特阿尔海姆打破了多少你以前所默默坚持着的准则和信念?而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为了重获自由吗?只是为了配合你的哥哥演戏吗?只是为了获得这样一个或许可以得到今日的一切胜利的机会吗?! 然后当她听到托尔转述洛基的“遗言”时,她的心脏就更加疼痛了――疼得像是要从中间砰地一声炸开,四分五裂了一样。 托尔告诉她,洛基最后说,ia fool. 托尔说,洛基最后一直在重复着的话,就是这一句。 【我是个傻瓜。】 在你重复着这句话的时候,你都想到了什么呢,洛基。 这是你构思好的台词吗,洛基? 这是你想要用来让你的哥哥心痛难忍的台词,还是你想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所表白的感慨?你觉得你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而曾经相信过这个笑话,曾经置身于这个笑话之中而浑然不觉的你,是一个傻瓜? 因为想到了这些,她浑然不觉自己的目光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感伤。她停留在距离门边不远的地方,视线慢慢地变得有点空茫,像是穿过了此刻就在她面前的他,望着那个留在她记忆之中的小王子一样。 他不知何时已经抬起视线来盯着她。看到她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的目光闪了闪,脸色慢慢变得有丝冷然。 “假如你还是怀念着那个已经死在黑暗世界的阿斯嘉德的小王子,那就不必了。”他冷漠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闻言一愣,好像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她似乎很快就意会到了他言语背后的含义,摇了摇头,用一种坦率的语气回答道: “不,我无意于冒犯你,更不想去触动那些让你痛苦的旧伤口……我只是很遗憾,当时我没能帮得上什么忙……” “帮忙?”他修长漂亮的眉毛微微挑起来,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神色,仿佛十分随意一般地冲着她挥了挥手,像是叫她不必在意似的。 “哦,得了吧,约露汀。你还想要帮什么忙?”他仿佛没好气似的懒懒撩起眼睑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就知道,每当我想要利用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值得利用。” 这种表情和话语一瞬间就将她带回了那个狂风大作,乌云压顶,四周弥散着呛人的冷风与不散的尘雾,地上只有黑色的尖石和沙砾的黑暗世界,那漫长的一天里。 忽然之间,她刚才打算问他的问题全部都消失在了自己的唇齿之间。 234、Chapter 230 她就站在那里,望着他仍然漫不经心地盯着膝上那本书,偶尔翻过一页,仿佛看得极其专心,即使这里还有一个人在场也无法把他的视线从那本书上移开的样子。一时间,她觉得好像什么也都不必再问。 他就在这里,活生生地在她面前咫尺之遥,气息温暖,面容鲜活,仿若当年。只要她伸出手去,走上前去,就能够碰触到那张她几乎追慕了一辈子的脸庞,能够拥抱住那个她几乎九死一生也不能够忘却的人。 能这么注视着他,也许就已经足够了吧。 即使他们还要面对强大的敌手,还要面对无数的隐忧,还要面对未来将会发生的许多场激烈的、也许会命悬一线的战斗。 ……即使他说,即使打退了那个叫“灭霸”的大boss及其手下的第一次进攻,他们也总是还会卷土重来的。而且,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无限多次,一直到阿斯嘉德被攻陷,神域毁灭。 她当时听到这个预言的时候,着实狠狠地吓了一跳。 倒不是因为她对此毫无心理准备――当他们在生死战场上交换那一个吻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不是确定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她知道他是不会舍得对她下这样的重本的。 没错,她知道这一点,并且正是在这种完全心知肚明的情形下,还甘心被他所利用。说到底,假如诸神的黄昏马上就要来临,即使她只是一个黑暗精灵和人类的混血儿,但是毕竟被奥丁授予了神格;作为一个阿斯嘉德的神o,她就算身在中庭或不管是九界的任何地方,都不可能逃过一难的。 假使阿斯嘉德还有神o有可能逃脱大难,那也不会是她。她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她没有那么巨大而耀眼的主角光环。她最好的结局,就是在她所生活和成长的神域,为了捍卫自己所认定的故乡和所爱慕的人去英勇地战斗,然后英勇地面对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息。 神o的生命十分漫长,他们可以活五千年。 她在中庭看到的那本北欧神话里这么写道。 但即使作为神o,他们也会有生老病死,会有和普通人类所要经历的一切情绪雷同的感受,烦恼,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她站在那里,望着他坐在那里翻着书的模样,目光在他的身上轻轻滑过,最后落在他那两片极薄的嘴唇上。 薄唇代表寡情,那些中庭人的奇怪理论这样说道。 但是她却知道,他的心里潜藏着很多很多的感情,也曾经寄托在他极为重视的家人身上――只是现在,那些他赖以寄托感情的目标,一个个都落了空,有人消逝,有人疏离,有人远去,让他的那些感情再也无人可以寄托。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你的生活就会充满忧虑。我的家在十字路口,房门洞开着,我心不在焉。】 她曾经从他的卧室里悄悄拿走的那本诗集里,有一首诗这样写道。 真难以想像,她开始阅读诗歌的兴趣,居然是被他所影响出来的。 她忽然想起在中庭念大学的时候,她曾经选修过一门和中庭人的文学与诗歌有关的课程。当时那个总是满脸跑眉毛的矮富帅先森托尼?斯塔克对此的评论则是“真难相信你一个天上的神还会对人间的爱情诗感兴趣――假如你也有拥戴你的信徒的话,他们会不会为了自己所信赖仰慕的女神天天一边念爱情诗一边若有所思地长吁短叹而感到幻灭?”。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击是“是啊假如我没有这个喜好的话你那座大楼的赔偿费又从哪里收取呢”。 ……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教过她的妙招,果然不错。对付像托尼?斯塔克先森这种人,就是要比他还厚脸皮且粗神经,就对了。 而且她在那堂课上也并非全无收获――她记起那个被矮富帅先森再一次以冷嘲热讽的方式好好地关心过的平安夜,那张被矮富帅先森强行塞到她手中的深绿色卡片,上面写着她曾在那堂课上学过的诗。 【你可以怀疑星星是火焰, 怀疑太阳会移动, 怀疑真理是谎言…… 但绝对不要怀疑――我爱你。】 她的目光因为偶尔想到了那些自己在中庭曾经度过的、值得怀念的时光而显得有丝飘忽且迷蒙。 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不管何时想起,都是一样美好。甚至因为自己心里清楚那样的时光永不可能再来,因此加深了它美好的程度――假如没有那一切的一切,她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有勇气站在残酷的战场上,面对难以击败的对手,将生与死都置之度外,以自己的全力作出英勇的抗争,并且,取得最后的胜利。 她有丝出神地想着,不知道自己的唇边因为这漫长的思考而慢慢带上了一丝有些奇异而柔和的微笑。 隔着半个寝殿,那边的他突然啪地一声把那本自己正在读的书合上了。 “获得了今天的胜利,你感到很得意?”他简洁地发问道。 她似乎因为思绪陡然被中断而愣了一愣,才摇了摇头,带着疑惑的表情答道:“不……我没有很得意……” “是啊,”他嘲弄似的说道,“我希望你没有忘记我提醒过你,我们只是击败了‘那个人’的得力手下而已,而这远非一切事情的终结――‘那个人’所具有的能力,超乎他人的想像,也并不是迄今为止我们所遇见过的任何对手可以相比的。说起来,那些中庭人所编造的神话里不是曾经提到过神域的末日吗?――叫做什么来着?……哦,‘诸神的黄昏’,是吗?我倒是觉得,假如真有那么一天的话,罪魁祸首或许有可能是‘那个人’也说不定呢。” 她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错愕的神色,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她点了点头,竟然很干脆地同意了他的话。 “是啊,我想你说得对。谨慎一点总没有坏处……尤其是在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之时。” 他轻哼一声,似乎对这个恭顺且官方的回答并不满意;但是他并没有直接指出来,而是看似随意地又换了个问题。 “假如明天就是那些中庭人所说的那个……‘诸神的黄昏’,那么你会怎么做?” 约露汀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突然有丝好笑起来。 她还能怎么做呢。写好遗书洗好脖子等着被砍吗。还是今夜就去敞开胸怀吃尽一切她所渴望但以前从没有机会吃过的美食? 当上一次她以为神域将要覆灭的时候,她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最想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那些,她现在都已经实现了。不管得到的结果是好的还是坏的,总之,她已经再也没有遗憾了。 也许没有真正地得到一个爱她、关怀她、保护她的人,在别人看来也算是一种遗憾吧。可是她自己不那么想。暗恋失败的人,即使在神域,随手一抓也是一大把。假如说她这样就是失败,那么,喜欢托尔的希芙要怎么说?喜欢范达尔的那个风流体贴的调调,却只能和他在欢宴上调笑的那些姑娘们又怎么说? 何况,她也不能算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了。他至少是有那么一点在意她的,不管是在意她那永远探索不尽的能力,还是在意她怯懦忠诚外表之下隐藏着的原则和欺瞒――他还曾经为了弄清楚她真正的生死和下落而特意来到了中庭,后来又曾经在生死关头阻挡她去莽撞地送死,而且为了唤醒她最后一点潜藏的力量而给了她一个吻。 对于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来说,从没有人――除了他的家人之外的人――能够从他这里得到这么多东西,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那都已经够了。 235、Chapter 231 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又有可能被他称之为“愚蠢”的笑容,回答道:“及时行乐。” 她也许没有那个讨厌的大胡子沃斯塔格那么巨大的肠胃和食量,也没有托尔那豪放的酒量,更没有范达尔游走全场,体贴与调笑双管齐下,大受欢迎的得意风光;不过……她也总可以敞开胸怀,及时行乐一番,不是吗? 他的目光轻轻一闪,她看到室内摇曳的烛火仿佛有两点落进了他碧绿而美丽的眼眸里。他陡然将手里那本合上的书啪地一声随手丢在自己脚边的地上,突然从那张为阿斯嘉德之王特制的座椅中长身站了起来,仿若依凭着身高上的优势,居高临下地俯望着她,然后缓缓地迈开脚步,穿过这间并不很大的寝殿,向着她走了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这个动作带起一阵轻风,室内的烛火被吹得一阵摇晃,映得他脸上的神情也明暗不定。 他站在她的面前,距离她很近的地方,那双绿眼珠里带着一丝难解的情绪,在她脸上缓慢地逡巡。最后,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她慢慢俯下身来,极薄的嘴唇贴近她的耳畔,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冲着她的耳朵吹气一样,有种隐约的危险和魅惑感。 他只轻声说了一个词。 “how?” 她又像惊吓、又像怕痒似的猛然缩了一下脖子,却好像不敢立即把脸转向他这一边,只是重新挺直了背脊,脖颈也梗直了,整个人显得僵硬无比,就连语气都没有刚才那么从容了。 “我……呃……我不知道……去几个以前经常去的地方?或者来上一杯美酒?吃点美味的食物?……” 她干巴巴的设想突然消失在空气里。因为他陡然后撤了一点,重新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嗤笑似的反问道:“这就是你临死前的全部愿望?去几个你已经无比熟悉的地方逛一逛?你已经逛了一千年还不够吗?喝点酒?来些美味的食物?你觉得吃饱喝足之后就可以安心去死了吗?就跟沃斯塔格那个大脑里装满了酒肉的家伙一样?!……” 她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他好像把她所有的设想都否定了,可是她的头脑就是这么贫瘠,如同她的人生一样;她还能给他什么更好的提议呢? 而他仍然不想放过她似的,唇角噙着一抹讥讽似的冷笑,向着她当头丢下最后一枚炸弹。 “所以,正如我从前所说的那样――你真是个毫?无?野?心?的蠢货,约露汀。” ……为什么他们也许明天就要死了,她今夜还要站在这里呆呆地听他鄙视她的智商呢? 一股愚勇的恼怒从她心底升起,她突然像个冲动且不顾一切的愣头青一样,反唇相讥道:“我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非礼你,怎么?阿斯嘉德伟大的国王陛下肯配合一下我这个小小神o的临终愿望吗?!” 乍然听见她这种大胆的宣言,他显得十分意外似的,双眼陡然睁大了一下,苍白的面容上也蓦地浮起一层红潮。 大殿内的空气一时间突然陷入了寂静,静得仿佛马上就要窒息似的。 哦天哪,瞧瞧她做了什么。一生中第一次堵住了那条闻名整个阿斯嘉德的银舌头吗?而且竟然是用轻飘飘的言语就可以做到? 她又眨了眨眼睛,一个带着点意外、惊讶和得意的小小笑容就浮上了她的眉梢眼角。那丝笑意是那么明显,那么不加掩饰,是欢快的,愉悦的,惊喜的,闪闪发光,掩藏了先前那一丝因为直白而产生的懊恼与羞赧,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顿时活泼起来,仿佛散发着无限生命力的光彩;即使明天大敌就有可能袭来,即使明天就有可能死去,也不能抹杀她这一刻的欢喜和得意。 他的目光微微闪了闪,仿佛在思索着如何才能在一瞬间内扳回倾斜的情势一样。很快他就得出了答案。 他突然向着她伸出右手,手腕放在她的肩膀上,纤长的五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后颈。这个动作他以前也曾经做过,但此时做来,却没来由地令她感到一阵汗毛直竖。她脸上的那个笑容慢慢凝滞了。 “你、想……‘非礼’我?!”他缓慢地笑着,轻柔地重复她先前的话,就好像一匹蓄势待发的黑豹,随时打算暴起咬住面前对手的咽喉,将之吞吃入腹一般。 “how?” 她的神经啪地一声绷断了。 妈妈呀,不是女儿不争气,而是对手太强大……轻飘飘的两声问,同一个字眼,就能当场把你女儿击倒在地――打不过,我们应该如何做? 尽管心底这种呐喊已经疯狂地来回刷了一千次屏,约露汀脸上的表情却几乎一点都没有改变――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点惊奇;或许,是因为惊吓过度而面部肌肉僵木了。 她就维持着这样一张貌似僵木实则内心掀起了滔天浪潮的脸孔,语气僵硬地回答道:“……不知道。” 她刚说完这个字眼,就感到身旁那个人的气息微微一顿。 电光石火之间,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也都来不及表示,但是某种不悦的氛围却陡然从他身上升起,转瞬间便裹挟了她的全身和意识。 她几乎是本能一般地体会到他并不满意自己这种敷衍和愚蠢的回答,某种奇妙的直觉在她心头升起,推动着她几乎是立刻又张开嘴,结果却挤出一句貌似是补救、实则说完之后就让自己悔到天边去的话来。 “……不如……你教一教我?” 他的气息陡然一沉,在半空中凝滞了短短的一秒钟。这句显然不在他们双方预期之中的回答让他似乎也感到有一瞬间的惊讶,但他又是何等聪明敏锐的人物,气息一顿之后,他突然闭了闭眼睛,把前额微微低了下去,抵在自己放在她肩头的那只手臂上,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是真话吗?”他低声地反问了一句。 她刚刚还在为自己鬼迷心窍地答出那么一句挑衅似的台词而感到无比懊恼,此刻听到这样的问题,却有如大脑突然被浸入一盆冰水那般,倏然清醒过来。 ……这是你的真心吗。他其实是想这么问的吧。 在那一瞬间其实任何想法都没有通过大脑,她已经毫不犹豫地凭着本心作出了回答。 “是真话啊。”她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不知为何,突然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我知道我这么回答大概是在作死吧……”她居然又补充了一句,好像也毫不顾忌自己这么坦白地说出这种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了一样。 “……可是即使这样,也不能不说出真话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勇敢地抬起来,凝定在距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的那张面容上。 那张面容依然年轻俊美,阴郁苍白,线条深刻,一双如同冷玉般的绿色眼眸深不见底。 “没错,这就是真话。这就是一直以来,我最想做到的事……” 自从他们相识之后,他们各自要面对的情形好像就一直都不怎么太好,生命里充斥着被遗弃、被嫌恶、厌倦、冷漠、无情、背叛、欺骗、阴影、黑暗、监.禁、罪愆、生离死别等等一系列足够糟糕的字眼。更不要说什么道德、节操、人品等等一系列的玩意儿,现在的他们谁也没有那些了。 她眨了眨眼睛,在心底隐隐约约有个细小的声音,在一遍一遍反复问着自己: 可是,不相爱,又有多糟糕呢?马上就要死去,又有多糟糕呢? 236、Chapter 232 一直到了最后,众叛亲离的终局,死亡的面前,仍然只有他们两人可以以真面目彼此相对;不管他们是否情愿承认,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陪伴在自己身旁的,只有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他憎恨的黑暗精灵最后的种族复兴的希望,这个愚蠢地跟随着他、自以为是地欺骗他的神域的弃儿;这个毫无节操、心计深沉、无视她的爱情、还打算拖着整个神域一起下地狱的谎言之神,这个羁绊着她不能够回到向往的中庭平静生活、现在还要让她把性命葬送在诸神的黄昏中的、来自约顿海姆的现任阿斯嘉德神王。 而他仍然不肯放过她。他抬起脸来,深湛美丽的绿眼珠紧紧锁住她的双眸,薄唇间缓慢地吐出一个问题。 “是、吗?”他拖长了声音,那一把美妙优雅的嗓音柔滑悠长,仿佛大提琴所奏出的乐曲。 她回望着他,定定地凝视着他那张已经深深刻印在她心中的脸。然后,不知为何,她弯起眼眉,唇角勾出一痕笑弧,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眸光变得温柔坚定。 “你可以怀疑星星是火焰――” 她也同样拖长了声音,用一种微带叹息的、咏叹调一样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怀疑太阳会移动――” 他慢慢地挺直了背脊。像是终于意识到她打算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实一样,他脸上先前的那种漫不经心的、伪装一般的笑容潮水般地退去了。 “怀疑真理是谎言……” 他的面容变得无比严肃,那双薄唇也微微地抿了起来,高挺的鼻翼轻轻颤动着,像是在掩饰着心中的波涛汹涌一般。 她冲着他带着一点紧张地展颜一笑,有种极不明显的红潮一瞬间涌上了她的脸,为她的双颊刷上了一层淡粉色。有种异样的感情涌上了胸口,在她的咽喉处形成巨大的硬块,梗在她喉间,使得她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但绝对不要怀疑――” 她低声说出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三个字。 “……我爱你。” 他闻言一窒,不知不觉间身姿已经挺得笔直,像是从未像今天这般严肃而郑重过,脸上毫无表情,只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他明亮美丽的绿眼睛里跳跃着,燃烧着。 那三个字的余韵似乎犹在房间中回荡,而她面前这年轻而苍白,容颜阴郁俊美的阿斯嘉德之王,终于咧开了双唇,露出一点森白的牙齿,缓慢地微笑了起来。 “……很好。”他重又微弯下腰,嘴唇贴近她的耳畔,轻声夸道。 他的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他那种充满了优雅磁性的优美嗓音仿佛充斥在她身周这一片小小的空间之内,使得她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一个寒噤。 而她的直觉再一次奏效了――下一秒钟,他的下一句话就已经被她噙在自己的双唇之间;他的薄唇从她的耳畔移过来贴在她的唇上,将那句话以及他胸臆间含着的笑意一道送进她的口中。 “好姑娘。”他停留在她的唇上,气息热热地吹拂在她脸上,恶作剧般的轻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然后笑着,仿佛很愉快似的,施施然地又给她发了一张好人卡。 “我很高兴,米瑟缇丽丝。” …… 在结束了那个既长又缓慢的亲吻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随着他逐渐远离她的那两片薄唇,一道从自己口中跳出来了。 而她这种晕了头的表情无疑很好地取悦了恶作剧之神。他漂亮的薄唇微微弯起,露出一线愉快的笑意。 “怎么?不小心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了吗?”他好整以暇地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问道。 她的脸色刚刚有点正常起来的趋势,这一下又轰的一声染成了一片血红。她张了张嘴,自从回归神域以后,总是令人感到一阵阵莫名其妙的烦躁的那种大方从容的态度,终于消失了。而这种改变无疑让他觉得更加愉快了一些;于是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意,露出无辜的神色,用一种可恶的天真单纯的语调继续问道:“咦,我说了什么吗?……你看起来可不太好――好像马上就要爆血管了呢。” 他露出良善的表情提醒着她,而这无疑让她更羞恼了十倍,咬着下唇,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他一定是故意的! ……还有,什么叫做自己把舌头咬掉了啊!到底是谁刚才在咬她的舌头啊!…… “……谢谢,不劳你操心我的舌头,它还在原位。”她勉强板着脸,硬梆梆地回答道。但这一说话,她却不知道牵动了哪里,五官猛地皱起来,忍不住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还好,没有流血。大概是肿了吧……?嘶……真是有点疼呢,就好像她以前在山林间练习飞行的时候,不慎坠地擦破了手臂上一层油皮时的疼痛感――未必真的有鲜血流出,但那种火辣辣的刺痛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可是那个时候她可以舔一舔手臂上的伤口来止痛,现在她可怎么办啊……? 她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又悄悄伸舌想要舔一舔那个疼痛的地方――哦漏,她也不是全无大脑的蠢货,至少她懂得,这种时候突然举手申请去照镜子看看伤处,会不会被他冷嘲热讽至死啊?! 但是这个动作却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哦――我要收回前言呢。”他缓慢地笑着,居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感到疼痛的那一侧唇角。他好像天生体温就比普通人要低一点――也许是因为他体内那霜巨人的血统?――此刻那略带一丝冰凉的指腹碰到那处红肿,竟然让她觉得稍微起到了一点镇痛的作用。她下意识从喉咙里发出“啊”的一声,却看到他微微挑起了眉。 然后他重新俯下身来,贴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道:“……你可不是个好姑娘呢。” 这句话实在太出乎她的预料,她忍不住身躯一僵,脱口反问:“为什么?!”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将猎物玩弄于掌心的胜利感,而且还得寸进尺地故意在回答她的问题之前,向她的耳朵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哈……当然是因为――好姑娘是不会在男人面前,故意自己去舔嘴角的。” 她的身躯因为他向着她的耳朵呼出的那口气而猛然僵直了,然而听到他的这个解释,她却感到更加疑惑,忍不住下意识地就想要跟他小小争辩一下,“可是……我看晚宴上的那些姑娘,又不是没有在范达尔面前做过这个动作――!” 她的尾音陡然一紧,然后消失在空气里。因为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感到他森白的牙齿倏然咬住了她的耳朵,把她余下的话吓得全部都咽回了肚子里。 “哦……是吗?”他低声笑着,居然还有闲心轻咬着她的耳朵磨了磨牙,简直吓得她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 “……范达尔?”他继续笑着,好像打算好脾气地来跟她聊一聊这个眼下在阿斯嘉德显然跟她相处得颇为融洽的好友一样。 “那么你也想在范达尔面前做一做这个动作吗?”他友善地征询着她的意见。但是她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不……那个……我也知道……”她试图跟他讲一讲道理,不过却被他的一声轻笑打断了。 “……你可以试一试。”他笑着结束了对她的耳朵的折磨,重新直起身子来,宽宏大量地给出了他的准许。 237、Chapter 233 但是她却下意识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 ……什么啊她本来是想说“我也知道那些姑娘那样做是因为喜欢范达尔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我是决不会在他面前那样做的”好不好!! 而且她还想说“就算是这样但这种动作本身又没犯法只不过是恋爱中的小情趣而已为什么好姑娘就不能做了啊”。 但是现在看起来不知道他把她想说的这些事擅自脑补成了什么样子――而且一定是对她不利的那一方面。现在只有真正的笨蛋才会继续把这些话直白地说出来。 她忍下了一声叹息,只好换了一种说法。 “我知道那些姑娘在范达尔面前那样做,是因为她们喜欢他。我干吗去那么做?我又不喜欢范达尔。” 攻略男神的秘诀,大概就是既要打直球,又不能真的什么都直白地往外冒,说话要有技巧吧―― “而且,我倒是觉得我是个好姑娘呢。”她这么说着,突然觉得事情这么想的话倒是也有点有趣,于是心中那点紧张也稍微消除了一点,甚至还笑了起来。 这种态度似乎让他觉得也并不是太合意,他微微蹙起了眉头,一副“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如何狡辩假如辩得不够好的话你就惨了”的表情,盯着她看。 “……因为我只会在你面前这样做。”她的脸色稍微有点涨红,但鉴于他们刚刚已经做了一些让她的脸色会变得更红的事情,所以好像说出这种类似告白的言辞的羞耻play,也能让她稍微适应些了。 不过这么带有一点暗示性质的直白还是让她稍微有点不自在,她很快又补救似的说了一句:“……不让别人看见的话,那即使做的是坏事的话也无所谓了吧?” 他先是很惊讶似的睁大了眼睛,高高挑起了双眉;但他好像很快就从她仓促间补充的这句话里听出了某种别样的意味,而这似乎令他终于有点满意了似的,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说得很对。”他甚至十分直率地称赞了她一句。 “假如不让别人看见的话――即使是做坏事也无所谓。” 他用一种很缓慢、很奇特的语调,轻轻吐出这句话。虽然是类似于复述她的言辞,但由他说来,似乎就带上了很多很多异样的、暧昧的意味;她仿佛陡然明白过来自己这句话究竟可以被解释成什么样子一般,脸色涨得紫红,却站在原地,挺直背脊,纹丝不动,好像一点都不想后退似的。 在她面前,那双碧绿如同冷玉一般的明亮深邃眼眸紧紧地锁住她的眼眸,他慢慢地向着她伸出手来。那只五指修长漂亮的男性的手轻轻落在她的手臂上,然后沿着她的手臂一路攀缘而上,直至她的肩头和脖颈,方才停顿。 他的手在她肩上停顿了短短一瞬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很快地下定了决心一般似的,那只手修长的五指在她肩上轻轻一拂――她甚至来不及体会他到底是怎么做的,就感觉自己那条斜肩长裙的唯一一条肩带从肩膀上滑了下去。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却没有试图伸手去挽救那件已经快要失守的斜肩长裙。但是她的双手一瞬间不自觉地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充分显示了她的紧张、青涩和不知所措。 看到这样的反应,他的唇角微微一勾,那弯弧度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满意――但总之,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现在占尽上风的优势位置。那只手从她的肩头向后划过她的后颈,然后沿着她弧线优美的背脊滑下;所过之处,那条曾经挂在他卧室内的湖绿色斜肩长裙离开了她的身体和肌肤,悄然坠地。 他再度向着她的耳畔俯身,轻声笑着说道:“好姑娘。” 不知道是因为这句称赞背后的含义让她感到不自在,还是因为乍然失去了那条包裹着自己身躯的长裙而使得毫无屏蔽的肌肤表面感到一阵寒冷,她似乎瑟缩了一下。 “那真是一条讨厌的裙子,”他居然还能施施然地评价那条此刻已经静静躺在地上的湖绿色长裙,“想起来,与它有关的所有关于你的记忆,都是那么糟糕……在今晚这种庆贺胜利的晚宴上,你居然会选择穿这条裙子,也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啊。” 她忿忿地皱起了眉,但在她愤声抗辩的前一刻,鼻子突然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那些辩白之词也因此全部都吞了回去,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他微微一扬眉,脸上满是夸张的惊讶之情。 “怎么?着凉了吗?” 这种明显的虚伪问候简直让她呕得快要内伤,但那一瞬间涌到她脑海里的所有反击的句子听上去都别有用意,完全不能使用。 她究竟应该说“你难道不能自己用眼睛看一看吗只穿内衣难道能保暖吗这还用问”还是“眼下这种情势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还来假惺惺地关心什么”?……反正不管选择哪一句,都简直约等于自寻死路的行为。她只好咽下心中那些因为自己落居下风而被白白嘲笑的不甘,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借以掩饰自己的恼怒之意。 谁知道他竟然体贴地递过来一件衣服――“哦,在这种大敌当前的时刻,着凉可不好呢。你可以披上这件衣服。” 她一愣,将那件衣服接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居然是他先前穿在最外面的那件皮质长马甲。 那件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时,正好合身地勾勒出他修长秀颀的腰背线条;可是到了她身上就简直是个灾难了――即使这件长马甲上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她也觉得它实在是太宽大了一点,完全起不到什么保暖的效果。 可是在这种时候它也聊胜于无。她胡乱地将那件长马甲裹在身上,心头又羞又恼又是忿忿――哪有人在这种时刻一本正经地跟女孩子讨论什么衣服和着凉的问题!尤其是她已经这么狼狈了,但是他看上去竟然还衣冠整齐,一脸道貌岸然的样子! ……他没说错,她简直就是一个傻瓜!无可救药的傻瓜!! 而且他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她。 “哦,好了――你终于摆脱了那条刺眼的讨厌裙子,所以我们终于可以来谈一谈你以前所做出过的……不良行为了。”他居然拍了拍双手,向着不远处的一张美人榻漫不经心地一摊手,似乎像是在示意她坐在那里,好开始一番认真的长谈似的。 但是当她看向那张美人榻时,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吾王你倒是告诉我我穿着这么一件四面漏风的长马甲究竟应该在那种美人榻上使用怎样的坐姿才能够仪态合宜而不致走光呢!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满头黑线地想要婉言谢绝这个很明显别有用心的安排。“不谢谢了可是我觉得我不太习惯坐在那种榻上……” 他微微挑眉,显得有丝惊讶,又有丝委屈似的,声音里浮上了一层无可奈何的意味。 “可是那张神王的座椅你是不能坐的……假如你不愿意去坐那张榻的话,这么说来还有哪里可以坐呢?”他作出十分苦恼而困扰的模样,视线在整个房间里溜了一圈,最后咳嗽了一声,好像有丝尴尬、有丝碍口似的建议道:“看起来那就只有……只有坐在床上了。” 238、Chapter 234 约露汀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一根根竖起来了。 什么坐在床上!那跟坐在榻上有什么分别!还有他到底想要谈什么她的“不良行为”?!老天啊难道真的有人会在这种时刻跟自己喜欢的姑娘翻旧账吗!何况他们之间严格说起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互相黑对方的黑历史呢――他让她去炸了简?福斯特的实验室,在纽约之战的关键时刻抛下了她,后来还在她被娜塔莎?罗曼诺夫挟持的时候试图炸掉她所在的飞船;她则在纽约之战的最后选择了转向复仇者联盟一方,间接导致他后来的失败――这种烂账要认真计较起来,也能说上三天三夜没完。 ……但是他们两人真的就要在神王的寝殿内室中撕掳彼此之间的黑历史撕上三天三夜没完吗! 约露汀一瞬间感到简直气冲头顶。但是在她发作之前,他已经施施然走向了床边,似乎十分自然地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杯水喝了几口,活像是打算为接下来的嘴炮大战做准备似的。 她怒气冲冲地裹紧自己身上那件长马甲,故意放重了脚步咚咚咚地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数步之遥,既不去坐左方的那张美人榻,也不去坐右方的那张更大的四柱床,而是笔直地站在那里,尽量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道:“说吧。……你想要讨论什么?” 好吧往好的一方面去想也许在正式交往之前先把有可能造成未来口角和心理阴影的黑历史隐患都说开了解决掉了也好……她很鸵鸟地这样想着。 他拿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没有想到她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这么气势高涨,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回过头来望着她。 “……你对这个房间有何评论?约露汀?” 她一瞬间脸上浮现了极为错愕的表情,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和“天啊你是疯了吧问我这个做什么”之类的疑问,“呃……我觉得……觉得很好。阿斯嘉德之王的寝殿果然……” 他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晃掉了她下面要说的话。 “哦不,约露汀。别说那些套话。”他顺手放下水杯,然后抬起视线来望着她。“你应该也见过我原来的房间吧?……那个房间与这里相比,感觉如何?” 她的下巴掉了下来。她就那么张大了嘴,满脸愕然地瞪着他。没过多久,那种惊愕的表情又慢慢染上了一层心虚,让她的脸慢慢涨红了。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我曾经进过……呃,你当初的……卧室?!” 他在不动声色之间就又重新获得了一项胜利――虽然她很难形容这种胜利到底是什么,但是他脸上那种得意的表情毫无疑问地说明了这一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盯着她看的神情也渐渐变得有丝玩味。 “哦,我当然知道。”他笑着说,“而且你以为我会忘记自己的桌上摆着什么书吗?当我重新获得了阿斯嘉德的王位之后,有一天我突发奇想,想要去看一看自己当初的房间现在被如何对待……于是我去了洛基?奥丁森的卧室,然后发现――” 他拖长了声音,活像是在讲故事一般,用一种故意吊人胃口的语气,笑意盈盈地继续说道:“我桌上那本未读完的诗集居然不见了……而我在吃惊之后,深刻思考了可能的嫌犯,最后认为――我应该来问你。” 她低低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走到她面前,似乎打算乘胜追击似的,微笑着温言软语一般地问道:“你知道是谁拿走了那本诗集吗,嗯?约露汀?” 她抖了一抖,感觉一瞬间浑身的汗毛都要惊得竖起来了。 然后她当时在那个失去了主人,因而同样也失去了生气的房间里,所看到的诗句再度涌进脑海里。 【你把我排到失败者之列。 我知道我赢不了,可也离不开比赛。 我将一头扎进池中,哪怕沉到池底。 我要参与这场使我失败的比赛。 我将赌上我全部所有,当我输完最后一文,我就把我自己作为赌注,然后我想,我将通过完全的失败而获胜。】 那些他用墨水笔在其下划着线的诗句,这样地说道。 通过……完全的失败――而获胜吗? 她眨了眨眼睛,一转念之间,不再试图逃避,而是默然点了点头。 她这种干脆利落地坦诚失败的风格让他好像感到有点难以适应,他微带一丝惊讶地眯起了双眼,似乎带着点怀疑般地盯着她,却并没有说话。 “是我。” 尽管披着很不合身的衣服,她看起来却还是那么理直气壮,声音清朗,目光明亮。 “当初,是我拿走了那本诗集,想要读懂它,以此来更加接近你一点……”她坦率地承认道。 他的目光微微一闪。 “哦?约露汀,你真是个天真的傻瓜啊,竟然以为读过一本我房间里的诗集,就能够更加了解我一点吗?”他的语气里又带上了一点嘲弄的感觉,但和从前不同,也许是因为眼下这房间里的氛围太暧昧的关系,就连那种嘲弄听上去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暧昧感。 “恶作剧之神可不会轻易饶恕任何胆敢冒犯他的人呢――你说,我应当怎样惩罚你偷窃的不良行为呢?”他含笑问道,突然又俯下身来,挨近她的耳边。 他似乎已经认定了她的耳朵十分怕痒,是值得进攻的薄弱之处――她果然立即又闪电似的缩了缩脖子,还倒退了几步。 他这一次却不打算轻易给出他的宽恕。他含笑步步逼近,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后退,脸上渐渐露出意外、困惑和茫然的表情,仿佛一头误落陷阱的小兽,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却不知道那丝危险究竟来自何处,又是什么时候才会降下―― 她的腿终于碰到了床边,然后下一秒钟,猝不及防的她因为脚步被绊了一下而站立不稳,猛地向后倾倒! 他发出一声嗤笑般的笑声。那种笑声里含着一种居高临下,将对手的命运掌握于自己掌心的愉快,又仿佛含着一种谋划已久的恶作剧乍然得逞之后的得意。 她却来不及分辨他笑声里这一切的含义――事实上,当她的腿绊到床边的一霎那,她的脑海里闪过的不过是“啊糟糕”这样平常的反应,然后她就天旋地转地往后一跤跌倒。等到她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惊愕地发现自己已经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床上,而他修长有力的身躯,赫然就覆盖在她的……身上! 她的大脑里第一个闪过的字眼是“啊糟糕这下麻烦大了”,紧接着就是一阵更深的茫然――难道自己刚才摔倒的时候顺便绊倒了他不成?但是她明明听到了他愉快的笑声啊……能被绊倒还笑得这么愉快,该说不愧是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吗……?! 即使心里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吐槽,根据自己以前无数次被他恶作剧成功的经验,她却情知自己现在必须赶紧问候一下这位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不,如今实际上的阿斯嘉德之王。否则他必定还有一连串新恶作剧的后手在等着。 她颤巍巍地抽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抖着声音,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充满歉意。 “你……你怎么……呃,我是说,难道我……刚才绊倒了你吗?” 他漂亮的绿眼珠闻言立刻睁大,一脸无辜被连累的气愤神情,唇角露出的笑容却格外的意味深长。 “哦,当然――”他微微偏着头,显得至为气恼似的,甚至用一只手臂微微支起上身,腾出另一只手去揉自己的腿和膝盖。 “你那一脚踢得可真狠――我想我的腿上一定淤青了。哦,约露汀,你的胆子可真大,胆敢踢伤阿斯嘉德之王,放眼整个神域,你可是第一人啊。” 他这么含着笑,语气又一本正经似的说着。她简直可以从他所说的每一个字背后品出某种别有用意的指摘和危险来,立刻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239、Chapter 235 在这种时刻,这种对白也莫名地充斥了一种张力,如同他们曾经一起跳过的舞步那样,混合了进逼、后退、周旋、接近,还有故作不知,还有心领神会―― 仅仅只是几句对话而已,他就为她带来一种仿佛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又是惊恐又是刺激,想要抽身离开,又想要迎上前去;退一步是无法回头的万丈深渊,前进一步则是地狱或天堂中都不曾见过的烈焰与刀锋,炽热似火,冷锐如冰,像要刺穿他们的身体,燃尽他们的意志,将他们的理智变作狂乱,将他们的意识与血肉融为一体。 她的目光微微一闪,并没有露出多么惊慌的情绪,反而快速地眨了好几次眼睛,口里却结结巴巴地说道:“呃……对、对不起?” 他几乎是立刻就眯起了双眼,一脸理直气壮的不满状,态度十分高冷地指控道:“你殴伤了阿斯嘉德之王,难道想用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蒙混过关吗?……哦,约露汀,你不会这么天真吧?……哦,你会?!” 他夸张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来,继而满脸写满了对她这种不识相与无知行为的怜悯和同情,轻轻摇了摇头,俯低自己的脸庞,贴近她的脸,放轻了声音,说道: “那么你就是个傻瓜,约露汀。” “……就是个傻瓜。” 他又轻声地、呢喃一般地重复了一遍他对她的定义。但是在那一句话里,她再也听不到从前那种熟悉的、充满了傲慢、冷漠或是嘲讽的语调。那句话里所充斥的仅仅只有一种情绪,是一种令人惊异而不敢置信的――柔和,由他那一把充满了磁性的、柔滑优雅得如同大提琴在演奏的声线说出来,就愈发显得不可思议的美妙,令人沉醉。 不知为何,她再度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而这个寒颤却引来他愉快的一阵轻笑,那种笑声被他隐隐含在自己的咽喉间,引而不发,像是一阵隐约滚过天际的雷声,虽然知道下一秒钟或许就会降下狂风骤雨,但这一刻这种笑声却将他们之间陡然沉默下来所形成的张力无限绷紧了许多。 他一边笑着,一边停止了揉膝盖的那个动作,转而懒懒地用一根食指勾起她颊侧散落的一绺长发,慢吞吞地一圈一圈缠绕在那根手指上,然后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绺柔顺水滑,如同丝缎一般的黑发,唇角仍然噙着一丝半真半假的笑意,仿佛十分随意地说道: “哎,你怎么那么容易上当啊。” 她原本急促的呼吸骤然为之一顿,似乎屏息了片刻之后,她才慢吞吞地回答道:“……大概是因为我总是这么笨吧。” 他轻哼了一声,毫无反驳她这种自黑的意思,只是继续懒洋洋地说道:“是啊。……你就是个毫无野心的笨蛋,约露汀。你甚至连接近我这么微小的事情都不敢奢望――” 她的身躯猛地一僵,脸上露出张口结舌的神色,沉默良久之后,才用有一点闷闷的语气答道:“不……我并非完全没有如此奢望过……但是最后我才明白,假如接近你的后果是远离你,那么我只能忍耐这种有毒的奢望――” 他慵懒地卷动她长发的动作忽然一滞,片刻之后,他哼笑了一声,并没有正面回应她这句话究竟是对是错,而是慢吞吞地将那绺长发从自己的指尖上松了下来,然后双手分别撑在她的脸颊两侧,居高临下地就那么俯视着她。 “你知道恶作剧之神很多时候都是在恶作剧的……包括说话的时候。” 他悬宕在她身体上方,在有所动作之前,用一种平静而叙述的语气说道。 “假如你不能变得足够聪明,不能够看穿那些恶作剧并加以理解的话……是不会有人停下来等着你从那些误解的纠缠之中脱身的。” 他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这样愚蠢的你……即使再被他人的恶作剧,或是自己因为天生的愚蠢而产生的误解所欺骗的话,那也是咎由自取。” 他们的身躯最亲密地贴在一起,他的口中却说出冷冰冰的、类似警告一般的话语。 她发着高热的大脑微微一凝。虽然已经情迷意乱,但这句话几乎是瞬间就如同一枚出膛的子弹般击中了她大脑里最聪明的部分。 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眼帘微微一敛,又扬起来,一双明澈得如同黑色水晶一般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的脸。 “我知道。”她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微的气喘。 “但既然我已经甘心被你骗了一辈子,那么就真的骗到一辈子的尽头吧。” 他一瞬间仿佛不可置信般地睁大了一下双眼。 “而且,”她含着一丝笑意又补充道,“既然我也曾经骗过你,还逃脱了惩罚……那么我想这就算是扯平了吧。” 他大睁的双眼里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闪,随即他笑了出来,低下头微微地摇了一摇头,神情里就好像是在说“是啊,真没办法”一样。 “背叛者。”他低下头去在她耳边低语,气息吹拂着她耳后柔细的鬓发。 “这一次,在你复活之前,你将不会再有机会背叛我了。”他噙着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慢悠悠地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假如你敢背叛我,我就杀了你。” 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耳畔,她似乎怕痒似的微微一缩颈肩,长睫轻轻颤抖,双手抬起来慢慢爬上他的肩头,仿佛很犹豫似的就停在那里,然后叹息了一声,答道: “不,我请求你不要放弃我。” 她感觉到自己指尖下的肌肤微微一震,然后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就冲着她的脸俯了下来,随即那两片薄唇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她的嘴唇上,将他们两人舌尖还隐含着的接下来准备好的那些言语交锋都顶了回去。 墙角的火盆熊熊燃烧着,墙壁上挂着的火把也是,里面的火苗跳动着,不时爆出几星明亮的火花。整间原先显得过于宽大空旷的寝室现在却显得无比紧凑逼仄,炽热的空气无法循环流通,更无法逸散出去,就在这间寝室内渐渐聚集,渐渐压低下来,形成一个看不见的透明的幻境似的光罩,将他们两人一道笼罩其中。 这是罪恶的……她高热的大脑里隐隐约约地浮起这个念头。 他们不知何时已经一起移动到了这张巨大无比的四柱床的正中间;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地全部消失不见了。此刻,她身下柔软的床垫和被褥下陷形成一个人的形状,温暖地包裹着她的身后。难耐的燥热在她额上和鼻尖迫出了汗珠。 她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没有好好吃晚饭的肠胃空空地扭绞在一起,因为紧张而收缩,让她一点都感觉不到饥饿――不,也许她的饥饿感都用到另外一个方向上了,使得她空空的胃部发不出任何应该进食的警报。她的大脑和唇齿渴盼着世上最香甜的美味,但是她的唇舌此刻却正忙着做别的事情。她能够从一切幻境中汲取别人的力量,现在却无法阻止自己所有的活力和生命力被他人汲取而去。 他的身体悬宕在她的上方,那双平时就极其深邃美丽的绿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使得那双眼眸看上去更加深不见底,又明亮灼人。她注意到他的额际也渗出小小的汗珠,那张总是苍白的面孔上也不知何时悄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他的整个人总是给人以一种优雅洁净之感――即使是被关在神域最深的地牢里,成为永久的囚犯,也不能改变这种感觉;然而现在,他却就在她的面前,汗湿了身体,喘息微重,黑发微微凌乱着,平时冷漠高远、整洁禁欲的外形全被摧毁,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仿佛能够让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骤然紧绷起来,心头又是刺痛、又是酸软,无所适从,却不想放手的美感。 她说不清此刻盘旋在自己心头的是紧张、忐忑抑或期待,不过明天过了之后,她也就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不是吗? 假如未来他们会在某一次大战中失败,会暂时牺牲自己的生命的话,那么当下一次作为神o而被复活之后,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重逢,会不会有任何的联系――不,应当说,谁知道她还会不会有下一次机会复活呢?她不是阿斯嘉德的主神,人间似乎也不承认她的存在,更不曾给予过她任何的献祭或供奉――这样的神o是否还有下一次轮回复活的资格呢? 240、Chapter 236 突然,她感觉他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他用手臂微微撑起了上半身,注视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和恼怒。 “哦不,你在走神吗。”他冷冷地提醒她。 她愣了一下,立刻睁开眼睛向上望着他的脸。她注意到即使在这种亲密且暧昧到了极点的时刻,他那双绿眼睛里仍然十分澄明清澈,就好像即使这种情境也无法夺去他哪怕一丝清醒的神智一样。这种发现使得她微微气馁了一秒钟,然后立即意识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必须补救眼前的问题。 “我……我只是突然想到,”她结结巴巴地说,“我并不是阿斯嘉德的主神,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拥有复活的资格……假如我没有复活的机会的话,我……我希望你以后也能过得好,获得一切你想要的……你认为值得获得的东西――” 有那么几秒钟他只是微微拧起了眉,带点疑惑地望着她;然后他似乎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的光芒闪了闪,突然双臂一撑,借力坐直了,笑着用右手背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前额,摇着头说道:“哦天哪,你真是煞风景。” 她呆愣地盯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自觉地用手肘微微撑起上身,惊愕地望着他。她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她的双肩和身后,在她脑后的淡金色床单上铺展开来,像一匹黑色光滑的丝缎。 他就那样大剌剌地坐在那里,他们保持着这种很奇怪的姿势彼此盯着对方看了大约一分钟;然后他突然失笑出来,好像带着点自嘲似的态度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早就应该知道你那个愚蠢的脑袋不会有什么聪明的念头……我干吗还要问你呢?” 她疑惑而迷茫地仰着头望着他,因为这个姿势带来的更夸张的落差和角度,她必须得用力仰高自己小巧的尖下巴才能看得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那种神情和姿态无疑是笨拙的,他带着一丝嫌弃似的居高临下盯着她的脸,觉得自己在即将到来的死亡之前的最后时刻居然打算把时间都浪费在她身上,真是愚不可及。 大概是亲吻过一个傻瓜之后,自己也会变傻吧。 可是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傻瓜,大概是除了他那个相爱相杀的哥哥托尔和他那已经化为星尘的母亲弗丽嘉之外,整个阿斯嘉德……不,整个九界唯一一个真心爱他,真心关怀他,真心打算为了他牺牲一切的人了。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不用一面镜子照着,他也知道自己的脸上大概全是嫌弃的表情。而且和从前一样,即使自己流露出这种表情,她好像也丝毫不显得被冒犯了似的,仍然冲着他露出那种透出一丝温暖和宽容的愚蠢的表情或笑容。 她蠢得和托尔一样。难怪他们在中庭的时候会最后联手背叛他。也难怪他们两人都会产生离开神域,跑到中庭去安居乐业的愚蠢念头。如果说托尔想去中庭还是因为那个凡人简?福斯特的话,那么她想去中庭又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那里是她童年时期曾经呆过的地方吗?只是因为她在阿斯嘉德已经深深地被他伤了心,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吗? ……但不管她或托尔滞留中庭的动机是什么,总之现在――到了阿斯嘉德面临有可能陷落的危机的现在,他们又都回来了。并且,好像同样都不介意阿斯嘉德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会令他们失去生命一样。 他不知道托尔是否得知了这一切的真相――全部的真相。 他曾经试图问过她,但是她唯独在这个问题上守口如瓶。糟糕的是,当她回归神域之后,看起来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在意他对她的想法和观感了,所以他很简单地就放弃了追问。 假如那些难以抵挡的恶魔不来的话,他还不知道她竟然还和那天在瓦特阿尔海姆一样,仍然怀着盲目到不得了的感情,愿意孤注一掷地拼命呢。 说起来她真的已经伪装得很好了。她在回到神域之后,表现得就好像他只是一个从前的好友,只是那个她理应尊敬的神王,或者自己以前曾仰慕过、但现在已经放弃了的对象一样。她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他不舒服,但他心里清楚,那种不舒服是因为她不再用那种充满了热情和仰望的眼光注视着他的结果。她的眼中只透出恰如其分的关心,比别人更多,但比她从前要少――直到这一刻,直到现在。 而现在,这个傻瓜重新用那种久违了的眼神迷蒙地仰望着他,居然还说了一句听上去更愚蠢的话。 她说:“是呀,我以前就说过,我爱你,并且我不介意你把这一点拿来利用一下。” 他的绿色眼眸猝然紧缩,呼吸有一瞬的凝滞。然后他迅速恢复了原状,勾起嘴角,好像很无所谓似的淡淡一笑。 “……不,你以前没有说过你爱我。” 她静静地仰望着他,有一瞬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她并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没头没脑地说道:“是吗?……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感觉……” 他说错了。她曾经明明白白地说过的。就在这间寝室外边作为起居室的正殿里,在真正的众神之父奥丁的面前。 那一天,奥丁打算一劳永逸地结果了她这个黑暗精灵的混血儿,这个也许会给神域带来动荡的不安定因素。但是他在奥丁面前现出了本来面目,阻止了这一切。那个时候,奥丁似乎试图说服他不要信任她,但是他拒绝了。正如他后来拒绝她的表白一样。 ……不,也许他确实也没有说错。在那个时候,他或许以为她是为了保命才这么说的吧。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她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但是在那种性命攸关的时刻,谁又能说她突然这样大胆的表白,不是为了打动他施舍给她一点怜悯,好挽回自己的败局呢? 在其它的时间,尽管无数次她感觉那句话都冲到了她的唇边,但是每一次她都生生又把它咽了回去。因为她总是害怕这些话一说出来就会让她立刻失去他的注视,但她从未想过,其实他的目光从未真正地停留在她身上过,又何来失去呢? 因为想到了这些,她缓慢地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好像这个小动作就能够给她带来一丝勇气似的。最后她重申了一遍自己曾经在这个房间外边的正殿里说过的话。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你。不管你对我的感觉如何,我都会一直爱你。” 因为正如她当初所说的那样,假如她当初没有遇见过他的话,她就只能一辈子苟活在自己的幻境中,像行尸走肉一般,直到她最终死去。不管她是否愿意承认,或者试图与自己这份软弱的、毫无希望的情感对抗而放下了多少自己曾有的执着,她都不能否认这一点。这才是她的人生从此不再一样的起/点,而这个起/点,是他带来的。 而现在似乎快要走到了一生的尽头,但是当她回头望去,那些所有痛苦的艰困的事情都已经淡去。假如没有他,她可能不会拥有这样跌宕起伏、同时混杂了美好与黑暗、甜蜜与痛苦的人生,那样到了现在,她回想起来,才会遗憾。 但不管何时,在这种直率而恬不知耻的表白之后,她还是会感到一丝紧张,尽管她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在战场上分享的吻,因为那个吻不过是因为他觉得她还有用,所以他打算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来激发起她最大的精神力和能力的再生;尽管她已经快要说服自己不再抱有期待。 然而那丝盘旋在她心头的、不请自来的紧张,令她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突然变得干燥的双唇,眼珠开始东飘西飘,每次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决不超过三秒钟。 当然这种状态很明显地会让她错过一些他的表情和反应。在她不知道是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把视线勉强固定在这张四柱床床脚右边那根雕花精美的木柱上时,她突然听见他出声了。 “sentiment。”他的语调里不带一丝波动或情绪,平静地评价道。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似乎感觉有一块小小的石头从她的心上陡然坠了下去,但却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渊薮,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241、Chapter 237 作者有话要说: 6月9日: 大结局来临前倒计时:一 也就是说,明天就是本文的大结局…… 本章配乐:同样来自于一个很不出名的加拿大乐队,souldecision 的 &no one doesbetter&。 和前几章的某一首配乐&all i want&一样,这首歌也是作者菌很久以前在音乐台听到的,一听之下就超爱啊~~ 倒不是说这首歌有多么特别吧,只能说它的旋律刚好在那个时候适合了作者菌的审美而已。。。 然后作者菌数次将这首歌用在自己写的不同文章里,最近的一次是《天国一梦》,同样用在大结局里。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妙的巧合呢。。。大概是因为它的旋律或歌词虽然稍微哀伤,但却很优美,并不让人感到难过,而更会让人感到一丝温暖吧。 说到歌词,作为歌词控的作者菌,选择它在本文大结局登场,也是有原因的呢【笑 小天使们可以在它的歌词里找一找这个原因【咦~! 歌词如下,亮点自寻―― if i can't have anybody else but you baby, don't you know what you putthrough i don't want anybody else, it's true no one doesbetter than you didn't you know that i wanted youcall tellwhat'syour mind, baby maybe you don't wantloveall i thought i deserved more than that i'll give you all the love that i can i know what i've gotta do gotta get throughyou and make you understand it nowyou wanna ride, all night i'm waiting e inside butyou wanna go, letknow don't leadon don't wastetime i think i deserve more than that i've given you all that i can i know what i've gotta do i gotta get throughyou and make you understand it and baby,my dream i make loveyou and i'lleverything that you wanna do don't even think that i'm not the man i'llcrazy you driveinsane no one doesbetter than you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说不清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失望。 她不想再用“反正也许明天诸神的黄昏就要到来了,而在神域覆灭之前你可是他最后的枕边人,以你一个小透明的身份,能够逆袭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diao丝界最最了不起的成就了”之类的理由或借口来自我安慰。 不过她也同样不想用“反正他从来没有爱过你,这一次他也只不过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而已,你就当是白嫖了一次自己梦里的男神,当作明天以后上战场为他卖命的红利吧,反正你也知道他完全没有什么下限或者节操,你也可以利用他这一点来白嫖他一次呀,就好像他利用你的感情用事一样”之类的理论来自我打击。 她只是眨了眨眼睛,表现得就好像他这句冷漠的评语完全没有影响到她一样。 然后她十分意外地听见他用同样平静而缺乏变化的、类似旁观者的冷静语调,又说了一句话。 “but i could accept it.” 她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但是她来不及表达出更多的吃惊了。因为他已经重新向她俯下了身,贴近她的身躯和脸颊,气息吹拂在她的面容上。他的唇角带着一个有点邪恶、有点嘲讽的难解的笑容。 “假如伟大而神圣的阿斯嘉德明天就要陷落的话,那么今夜我们就来享受我们从未在这座壮美的神域所享受过的狂欢吧。” 他的肌肤一如既往地带着一丝冰凉的感觉,像是从血脉里透出的某种寒意一般,无法温暖,无法驱散。但是在这一阵耳鬓厮磨之后,他们两人都微微喘息着,不仅仅是她的脸颊和耳珠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而且他那终年苍白的皮肤上也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这层暖色似乎同时也温暖了一点他冰凉的躯体,甚至连他那双此刻呈现深绿色的眼眸都显得有丝迷蒙。但是当他停下来注视她的脸的时候,那双眼眸却似乎更加深幽了,如同隐藏着一场风暴的碧海一般沉静而不可预知。 被他这样一看,她的脸几乎是立刻就红得更甚,甚至连肩膀和胸口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她带着一丝困惑和忐忑地抬起眼帘来回望他,渐渐地,身体上的高热不再影响她眼神的清明,于是她眨了眨眼睛,抿着唇微微笑起来。 “下次再去砸了斯塔克大厦吧。”她含笑说道,语气温柔而轻松,就好像她不是在给他出坏主意打算作恶一样。“那个铁罐子真的不能再坏了,他把我的工资几乎都扣光了,就是为了强迫我赔偿你当时砸坏他大楼的损失……” 他正轻轻滑过她身体曲线的修长手指一顿,微一挑眉,露出一个做作的惊讶表情来。 “啊,说起来,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他干嘛一定要坚持让你赔呢?” 那个问题的尾音轻轻向上扬起,配合着他不知何时已经低沉下来的嗓音,使得她不由自主忽然心头一颤。 她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他略带一丝冰凉的指腹贴在她腰间的触觉,觉得头脑里一片混乱。 “我……我不知道……”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也、也许是……他……呃,以为我……不会拒绝?” 他的气息微微一顿,随即他的声音微微扬了起来,嗓音里带着一抹莫名的笑意。 “哦?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会拒绝?嗯?”他懒洋洋地问道,像一头潜伏在草丛里,随时打算一跃而起,给猎物致命一击,现在却掩藏着发起攻击之前的那种致命气息的矫捷黑豹。他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叩击着她腰侧的肌肤,仿佛正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无视了自己这个动作给她的肌肤上带来的一连串细小的寒颤。 她噎住了,好像一时间觉得有点心虚,又好像觉得这个问题说来话长,仓促间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一样。 看着她的呆相,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十分宽宏大量地放过了她,体贴地替她提供了一个可能的选项。 “难道――就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阿斯嘉德人吗?” 她有一瞬间屏息,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突然跳漏了一拍。 他们是阿斯嘉德的洛基和阿斯嘉德的约露汀,不再是约顿海姆的洛基或者瓦特阿尔海姆的约露汀吗? 然后她展眉而笑,眉眼和五官全部舒展成温柔美好的线条,灿烂得像是极昼的日光照耀在她的脸上。 “不。”她回答,“不是因为我们都是来自阿斯嘉德的同乡。而是因为――” 因为在那一次使用宇宙魔方回到神域之前,那个矮富帅先森给他们所下的定义。 当时,他说:【小姑娘,瞧,你男朋友还空着一只手,你干嘛不站到他旁边去,抓住他那只手或者抱住他的腰呢?】 很对。斯塔克先生。她想。 她现在就在他旁边,抓住他的手,抱住他的腰――好吧他们正在进行的是比这种形容更加亲密一百倍的事情。 准确地说,与上一次他们从纽约的公园里借用宇宙魔方之力回归神域的过程不同,这一次当她抱住他的腰的时候,缺少了那层层叠叠的衣服和皮甲的阻隔,直接碰触着那一段弧度意外漂亮而优美,掌心之下的肌肉紧绷而结实的腰线,感觉真是太好了,让人脸红心跳,体温飙升。 即使他不是她的男朋友,即使他到了现在也没有真正爱上她,那又怎么样呢。 这是她的人生,她以前从未想过的、还可以拥有的多姿多彩的人生。 诸神的黄昏终将到来。阿斯嘉德无人能够幸免。但带着满满的回忆和丰富的经历去死,总比在无声无息中枯萎凋零要好得多。 她可以满怀着爱与勇气死去。在生命的终点,还可以拥抱她曾经求而不得的人。 这一刻好像有没有爱也不是很重要了。说不定假如拥有比现在还多的爱,她就会丧失勇气,舍不得失去,舍不得去死呢。 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我想――”她拖长了声音,笑意盈盈地答道,“那大概是因为那位可敬的托尼?斯塔克先生发觉了我对你怀有的情感吧。” 一瞬间他漂亮的绿眼睛睁大了,苍白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潮红,那双深邃美丽的绿眼睛里目光忽明忽暗,脸上闪过一抹又像是挣扎、又像是矛盾,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的神色。 他轻咳了一声,好像这么做就能够掩饰他人生中第一次说出这种愚蠢言辞给他自己带来的不适一样。 “不,”他说,“……那大概是因为……那个调调和范达尔没什么不同的家伙,发觉了……呃,我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东西吧……” 他不自在地停住了,似乎隐约盼望着她能够在这种问题上稍微聪明一点似的;但遗憾的是,事到临头她却忽然愚蠢起来。 她满脸呆相,十分不解地微微仰着头,一脸迷茫之色地望着他,就好像她正在乖乖等着作为阿斯嘉德第一聪明人的他,能够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为她解惑似的。 他因为那种愚蠢而顽冥不化的呆相而更加感到心塞了。 他再度咳嗽了一声,颇不自然地把视线转开到一旁去,很不高兴似的说道:“……哦,你不会像是那些愚蠢得过了头的姑娘们一样,不听到……呃,那?三?个?字?――就不能明白别人的意思吧?――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不应该对你的智商怀抱有太高的期望才对……我真为我自己的识人不明而感到遗憾。” 他说完之后,却等了几秒钟也没有听到她的回复。他不得不十分不悦地低头去看,结果却看到她就活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完全呆滞了,微微张着嘴,呆呆地望着他;即使听到了这样的话,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简直心塞到了最高点,甚至觉得自己是否应该开始认真考虑一下现在抽身而去的可能性,免得在今后的岁月里这个愚蠢的妞儿时刻用她那完全不会转动的大脑来惹他生气或心烦―― 但是下一刻,她蓦地一仰头,嘴唇重重地撞上了他的下巴。这个突兀的、鲁莽的吻好像让他微微愣了一下,又皱起眉显得很疑惑的样子,微微后仰拉开一点距离,盯着她怀疑地看。 “你又在转什么愚蠢的念头?”虽然是疑问句,他的语气听上去却很肯定。而且一旦问出来,就好像更加坚定了他自己的判断一样。 她笑起来,眨眨眼,目光里透着单纯的愉悦和一点点狡黠。 “我想说……”她拖长了声音,在斯图加特艺术馆前的一幕突然又浮现在她眼前。那个时候,她既为了和他重逢而高兴,又为了他打算去做坏事而忧心忡忡,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跟他一起去做坏事,从此堕落成一个坏神。 那个时候,他说:【让我看看你能够做到什么……为我。】 现在她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我们一起去做坏事吧。”她睁大了眼睛,眼眸里有亮晶晶的笑意凝聚。 他的眼睛果然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了一点,然后瞬即闪过一道明亮的光彩,就好像他也想到了她现在正在转的是什么念头一样。 ……你终于接受了我邪恶的提议吗,你这个傻瓜。 242、Chapter 238·大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6月10日: 【后记】 今天算是个美妙的日子。 写这篇文的初衷,是因为对基神的喜爱,所以就擅自想像了一下到底什么样的妹子会最终在基神面前获得胜利【并不 也许有人觉得这个妹子已经足够好,能最后获得he真是喜闻乐见【并不】;有人觉得这个妹子不够好,摸到基神的边是一种对基神的亵渎【大雾!】;但是不管怎样,作者菌已经尽力了。而且,作者菌竭力想要表达的更重要的目标,是让基神在决不ooc的前提条件下写成一篇bg的he……这个目标并不太容易完成,但好在作者菌已坚持到了最后。 从去年的10月20日开始连载到现在,每天都是日更,总共写了接近七十万字,还真是觉得突破了自己这废柴的极限呢【不 但不管怎么说,能够一直坚持下来真的太好了。是你们的鼓励和支持,支撑着我做到这一点的。对此,作者菌殊为感谢。 ★ 在本文大结局之后假如还有小天使写长评的话,作者菌会写番外作为回报的~~(づ ̄3 ̄)づq❤~ ps. 【明天放送长达一万字以上的夫妻相性五十问!后天开始开始上载几章平行世界番外~~平行世界是以基神单箭头妹子为主的梗哦,所以雷这个梗的孩纸们请勿怪。】 ★ 继续给自己的新文打广告,综同人bg,目前计划中牵涉到的作品有:网王、学园k(k的衍生游戏)、hp、抖森演配角的英剧《维兰德》(想补番的小天使们可以自行搜索各大视频网站,看前两季就行)~~ 欢迎小天使们提早包养~~(づ ̄3 ̄)づq❤~ ★ 传送门:[综]苏爽世界崩坏中 配乐君:仍然是 souldecision 的 &no one doesbetter&。 他想起自己在第一次去中庭的时候曾经做出过同样的提议,但是她紧接着就在接下来的纽约之战中背叛了他,毫无预兆地投向了那些愚蠢的凡人以及托尔组成的荒谬阵营。 事后再仔细想一想,他那一次的失败其实跟她的背叛毫无关系。她虽然拥有迷人的能力,但却不具备左右战局的实力。他所憎恨的也并不是她选择和他的对手们站在一起,而是她总是对他怀着那么露骨的渴慕却最终背离了他,和阿斯嘉德其他那些愚蠢而短视的人们一道转向了托尔,转向了奥丁,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而拒绝把最后的信任交付给他―― 所以,这就是她口口声声所谓的爱吗。多么脆弱,多么可笑呀。和她的人一样,总是看不清状况,总是作出最坏最糟糕的选择,经过了这么多年也一点长进都没有,蠢得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现在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他完全没有使用任何手腕――不论是诱骗还是胁迫――的情形下,主动提出来要去做个坏神。虽然她的三观和节操大概在瓦特阿尔海姆的时候就在他的假死之下崩塌了,但是此后发生的一连串不在预期之中的事情都好像是某种无言的胁迫,推动着她不情不愿地站在他这一边,因为她也是阿斯嘉德的弃儿,她被自己的血统和伟大但无情的众神之父推到了死亡的绝境,她无处可去―― 但是现在,在阿斯嘉德即将崩塌的时候,她却这样坦率地选择了他的道路,没有一点为难,没有一点伪装,没有一点犹豫。 他沉吟了一秒钟,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个很好笑的念头――假如不是那天在战场上的一个吻或者今天这种打算邪恶地顺从自己内心的渴望、放纵自己的想法,她还会像现在这样毫不犹豫地抛弃阿斯嘉德所赐予她的一切,站到他的身后,不再回头吗? ……可是这些推论都没有什么意义。那些事情既然已经都发生了,再来纠结是谁对不起谁,谁欺骗了谁,或者谁又对谁使用了什么样的手腕,其实都不再重要。 说起来,他以前从来没有拥有过这种类似失而复得的机会。什么事情在他这里都是失去了之后就是永远地失去了――无论是他作为阿斯嘉德小王子的身份也好,还是来自于他一向敬慕着的父母与哥哥对他的宠爱也好――在他而言,那些都是在转瞬之间便已无声无息地消失,而且无论他再如何渴望,再如何努力,也不曾得回的事物。 而她呢――她的离开,并不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失去重要的事物;她的存在,也不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在失去之后才体会到其珍贵性――但是她的回归,却是他人生之中的第一次,当他失去了一样事物之后,经过一番不甘、思考、追悔和反省,以及适当的努力,还能够重新得回那样珍贵事物的机会。 在认识她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永远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从那之后,他的人生由完整丰足落入残破艰困,他才恍然明白天堂与地狱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线之间。 而在她回归神域之前,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能重新得回他所失去的东西。从那之后,他才恍然惊觉即使当初他们两人一道落入地狱,但她却从未甘心仅仅只是坐在地狱里静等结局来临。她以那种近乎愚蠢的顽固,打算拖着他一道从这地狱里走出,挣脱这无望的孤独与最深的黑暗。 也许她之所以显得独特,这也是因素之一呢。 他低下头,望着她的脸。 他记起来范达尔那个花花公子曾经言辞夸张地称赞她的美丽。可是在他看来,除了比当初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长得顺眼了一点之外,她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愚蠢和单纯。 难怪奥丁说过,黑暗精灵和其它种族的混血儿应该都是一群没有大脑的愚蠢的怪物。 他勾起唇角,轻轻一笑。 不听话的手下总是那么讨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令人感到多么讨厌。 可能是因为对他来说,她是九界中难得的那么一个对他完全不具威胁性,也不会给他带来危险,对他怀有真切的善意的人吧。 多可笑呀。他又勾了勾唇。 真切的善意。还有她口口声声说着的荒谬的爱。 阿斯嘉德的洛基从来不需要这些玩意儿。可是想一想,假如有的话,好像也很不错。 他俯下身去,轻而缓慢地在她耳畔笑起来。 “做坏事吗?” 他慢慢沉下身子,深深埋入她温暖的身体里。他能够感觉到她因为疼痛和紧张而变得细小而急促的呼吸,以及微微的寒颤;但是他并不打算就此温柔地停手,而是轻轻咬啮着她的耳朵,舌尖在她圆润的耳垂上滚过,带着一丝好像一头迅捷健美、修长有力的豹子打算享用猎物之前的愉悦。 “好吧。” 好吧,你这傻瓜。也许明天诸神的黄昏就要降临了,你已经做了一生的乖孩子,可现在却打算开始做坏事了。 ……而自己作为阿斯嘉德第一的聪明人,竟然最后会选择这样一个傻瓜,这难道就是那些中庭的愚昧无知的蝼蚁们想要看到的神话故事吗。 他可是恶作剧之神呢。恶作剧之神想要做的事,想要作出的选择,永远都将是其他人不可能妄自揣测得到的―― 哦,他记得他当初甚至没有在那本中庭人所编写的北欧神话里看到她的名字――也许现在阿斯嘉德的这种李代桃僵的秘密情形持续下去的话,他未来也将不可能看到她的名字出现在那张树状图上,与他的名字并列;就像是中庭人给他臆造出来的那两个妻子一样。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知道她,看到她,记得她的名字,肯定她的存在,承认她的位置,永远都和她站在一起,这不就够了吗? 这么想着,他居然感到自己的躯体中传来一种强烈的紧绷和渴望的感觉。这种感觉全然陌生而难以形容,仿佛是长久生活在黑暗和无望里,被人忽视,被人遗忘,而在他的身体里所形成的巨大黑洞,被某个人所填满了;并且那个人还在温柔地纵容着他,包容着他,宽容他可以去索取更多,来填补他心上塌陷下去的缺口,来温暖他长久冰冷的体温,永不退缩地以光明和温暖来包围他,使得他即使身处于最深的黑暗里,也能够望见最遥远、最耀眼的胜利之光。 她听见隐隐的笑意被他含在喉间,轻轻地在他的胸腔里滑过,像是一阵令人心悸的低沉而细小的雷声和闪电,令人一瞬间感觉全身所有毛孔都张开了,每个毛孔里都疯狂叫嚣着难以形容的震栗和渴望。 那一刻她想起了他坠落彩虹桥下之后,她在幻境里所做的那个梦。在梦里,他站在一条铺满光芒的小径尽头,以唇形向她遥遥说出“永别了”这个令人锥心刺骨地痛苦的字眼。在梦里,他依然年轻美好,依然向着她微笑;春花绚烂,阳光刺眼,有人在远处吟唱着旋律美妙哀伤的诗歌。 【你在那边还好吗?感到孤独吗?日落时天空还会变红吗?鸟儿还在通往树林的路上唱歌吗?你能收到我不敢寄出的信吗?我能表达我不敢承认的忏悔吗?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现在当黑夜降临时,蜡烛还会再次点燃吗?】 【我在这里祈祷,所有人都不再哭泣,为了让你知道,我有多么深爱着你。在炎热夏日的午后,长长等待。那条苍老的小径就像父亲的脸,孤独的野花,悄然消逝……】 【我曾那样深爱过,每当听到你那微弱的歌声,我的心就悸动不已。我为你祈福,在我渡过漆黑的河流之前,带着我灵魂最后的呼吸――】 在梦里,她所记得的那首诗歌到此为止。然而在这种更特别、更美妙、混合了疼痛和欢愉、酸楚与美好的时刻,她那混沌的大脑里却隐约记起了下面的句子。 ……啊,仔细想一想,那的确是最终的结语呢。因为有那样的结语,这首诗歌才能成其为一首美妙而伟大的、令人时时追念的作品。正如有这样的结局,他们的人生才能最终成为美妙而伟大的、令人了无遗憾的完满神话一样。 【我开始梦到,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再一次醒来,被阳光刺痛双眼,我遇见了你,你就站在我的身边。】 她这样朦朦胧胧地想着,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随着他而起舞,身体的最深处仿佛缓缓绽放出一朵花儿来似的,将她托上最灿烂最温暖的云端。 是的。就是这样的。 我再一次醒来,你的手臂将会拥抱我的身体,明媚的阳光将会照耀我的双眼,阿斯嘉德的朝阳将会伴随着昨日我们所获得的胜利而再度升起;在这壮美辉煌的神域,我遇见了你,我爱上了你,我拥有了你,你就站在我的身边。 即使未来还将有多少风暴到来,即使未来还将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即使未来充满了不确定的艰难或动荡,都难以动摇我的决心。 是的,吾爱。 只要我们一起,不管将要去做的是什么事情,都一起去吧。即使是深渊,即使是毁灭,即使是从彩虹桥上坠落……即使是永别,即使无法复活,这也不算是个很糟的结局了。因为我们终于可以站在一起并肩战斗,对抗那些难以击败的敌人,面对那些难以承受的伤痛,忍耐那些难以形容的孤独,击溃那些刻骨疼痛的怀疑和指责,纵容自己的骄傲,正视自己的情感,鼓舞自己的力量,最终去往那些九界的勇者都难以踏足的地方。 ★【the end】★ ================================= ★请点【下一章】按钮,欢迎继续阅读十万字长篇无责任撒糖番外和夫妻相性五十问~~ 243、【番外】夫妻相性五十问 作者有话要说: 6月11日: 今天奉上基神和妹子的夫妻相性五十问~~多达近万字啊作者菌今天简直是爆了rp了……小天使们请慢慢享用~~ 第44题欧石楠的梗请见妹子在基神第一次掉下彩虹桥之后,偷偷潜入基神原来的房间,在他桌上的花瓶里看到一束已经枯萎的欧石楠的剧情~~ 对了,大家还想看什么内容的番外呢?^^ ps. 1、谢谢小天使aileengzw和阿玄的地雷~~(づ ̄3 ̄)づq?~ 2、jj这个总受在抽搐,而且抽得很厉害,作者菌下午爆肝回复了好几位小天使的评论,包括长评,回复还都写得很长,结果一开始全抽没了。。。虽然后来系统又吐了出来,不过大家还是不要太信任总受君的节操。。。如果系统把作者菌的回复吃掉的话,作者菌一定会补上的,请姑娘们稍安勿躁哦。另外还可能有些评论无法回复(评论页面刷不出来,作者后台看到了但是没有回复按钮),这个请谅解,一定不是作者菌有心怠慢哦。所以在这里特意说明一下。 3、小天使们如果要留长评的话请务必先在电脑或手机上保存好原稿,再复制粘贴到jj的留言框里~!系统君发癫中,无药可救……为免大家心血白费,请一定先保存……不便之处请多谅解~ =================================================== 既然已经爆肝奉献了万字更新,那么这么肥的一章必须配乐菌登场才算完美啊~~ 本章配乐:ja jackson 的 &together again&。 码这一章的时候一直在听,意外地感觉很适合这种he之后氛围轻松的访谈场景~~ 下面奉上歌词: there are times when i look above and beyond there are times when i feel your love around me, baby i'll never fetbaby (i'll never fet you) when i feel that i don't belong drawstrength from the words when you said, &hey, it's about you, baby& look deeper inside you, baby dream abouttogether again what i wanttogether again, baby i know we'lltogether again 'cause... everywhere i go every □□ile i see i know you are there smiling backme dancingmoonlight i know you are free 'cause i can see your star shining downme (togetherget through) good times we'll share again makeswanna dance sayloud and proud alllove's for you always been a true angelme now above i can't wait for youwrap your wings around me, baby wrap them around me, baby sometimes hear you whispering no more pain no worries will you ever see now, baby i'mhappy forbaby there are times when i look above and beyond there are times when i feel you □□ile upon me, baby i'll never fetbaby what i'd give justhold you close asearth in heavenwilltogether, baby together again,baby 1.请问您的名字? 【基神】:洛基?奥丁森。 【妹子】:约露汀……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或者有没有姓…… 【基神】:……你愚蠢的大脑又停止运行了吗?再好好想一想你现在姓什么!! 2.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基神】:有趣,问我的性格吗?……当然是很好。 【妹子】:呃……我觉得我有很多缺点,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好姑娘吧……? 【基神】(一脸不耐烦):人家问你的性格,谁问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了!……你就是个傻瓜,约露汀。 【作者菌】:呃……看起来吾王已经主动把下一问回答了,这真是太好了……感谢配合…… 3. 对方的性格? 【基神】: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妹子】:呃……我觉得……呃……客观地来说,不怎么好吧……呃我是说,很难懂。 【基神】(白了妹子一眼):所以说你是个傻瓜,真是愚蠢的妞儿! 4.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基神】:大约是几年以前,那个时候我还是阿斯嘉德名正言顺的小王子……在英灵殿外的苹果树下。 【妹子】:是的。 (槲寄生乱入:[为什么没有人提到我?我也在场啊啊啊啊……]t_t) 5.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基神】:原来这种地方还有个小土妞儿在啊?以前从来没有在阿斯嘉德见过她呢……看起来很笨。不过她呆在这儿干什么? 【妹子】:……我看他第一眼就猜到他是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了,所以真正的第一印象要追溯到以前他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有一次远远看到他站在仙宫大殿外的高台上,默默地站在托尔的身旁,看着托尔神采飞扬地和其他人说话。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人又高贵又漂亮,拥有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的一切,可是看上去为什么还是这么孤独呢…… 【基神】(瞪了妹子一眼):……阿斯嘉德的洛基不需要你的同情。而且你那些想法纯粹都是臆想。我那时候多半可能是站在那里听着托尔的高谈阔论,心里想着这家伙的肌肉真是已经长到大脑里去了,如此而已。 【作者菌】:……好吧吾王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6.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基神】:唔……完全想不出来。 【妹子】:哪一点我都喜欢。 【基神】:(瞥了妹子一眼,没说话) 7.讨厌对方哪一点? 【基神】:头脑愚蠢,做事不顾后果,脑袋一发热就擅自下决定,有着可笑的正义感和道德观,有时候表现得像是完全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嘴里说着喜欢我却净是做一些让人生气的事情……总而言之,糟透了。 【妹子】:……(小声地说:[那还真是委屈你了……])呃,没有什么特别讨厌对方的地方吧…… 【基神】:(瞥了妹子一眼,刚才满脸嫌弃的表情不见了) 8.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基神】:so so. 【妹子】:我觉得还好吧…… 9.您怎么称呼对方? 【基神】:约露汀。不过有时在受不了她那个大脑的时候,很想叫她愚蠢的妞儿。 【妹子】:洛基。有时候在故意想要气他的时候会称呼他“吾王”。 (基神异样地一笑,侧过身去在妹子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妹子瞬间面红过耳。) ★作者菌暗暗发动[先知窃听]技能,听见如下对话: 【基神】:[哦?这么说来你昨天……那个时候是打算气我啊。我还以为是别的呢――] 【妹子】:[请、请忘了那个时候的事吧!!] 10.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基神】:叫名字就可以。……嗯,有的时候叫“吾王”也可以―― 【妹子】(脸色涨红,假装没听见):叫名字就很好。 11.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基神】:蠢透了的一只仓鼠? 【妹子】:……猫。 【作者菌】:所以说,这就是天生的食物链啊……不,吾王,我什么都没说。 12.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基神】(转向妹子,往椅背上悠闲地一靠):说吧你要什么礼物? 【妹子】(错愕脸):……现在即使让我说,一时间我也…… 【作者菌】:好吧这就是说基神其实不知道妹子喜欢什么,是吧?……不,吾王,我什么都没说。 13.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基神】:除了永恒之枪以外,我最近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妹子】:(小声嘟囔:[那玩意儿您得自己去抢,靠我大概是不行的。])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假如硬要说的话,花就很好。 【基神】(瞥了一眼妹子):哦?在中庭的时候一定有很多人送你花,所以导致你养成了这种不良习惯吧?真是可惜呢,我可不像是那群只会叼来花花草草以讨好雌性的无知雀鸟―― 【妹子】:不,那些人送我什么都无所谓,我不在意。但如果是你送我的花,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基神】(瞪了妹子一眼,勉强说道):真是好打发呢。……你想要的话,仙宫的花园里有的是,哪天我有空的话倒是可以随便摘一朵来给你。 14.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基神】:这个问题和第七问有何不同? 【妹子】:……不,虽然这么说,但假如这么问的话,我却突然想到一点…… 【基神】:嗯?! 【妹子】(无视基神不满的尾音):假如能更好懂一些就好了,有时候让我猜他的心思,我会猜错,很苦恼。 【基神】(嘲弄的口吻):……所以说你就是个傻瓜,约露汀。 15.您的爱好是? 【基神】:啊,爱好啊――你没有忘记我是主宰什么的神o吧? 【作者菌】(小心翼翼地问道):……恶作剧? 基神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妹子】:我觉得自己没什么爱好…… 【作者菌】:不,脑残粉也是一种爱好。 16. 对方的爱好是? 【基神】(沉吟):爱好啊……犯蠢算不算? 【妹子】(无视嘲讽技能):……也许是恶作剧?你知道,他就是主宰这个的神o。 【作者菌】:不我觉得其实应该是花样作死才对……不,吾王,我什么都没说。 17. 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基神】:这个问题和第七问有何……好吧既然今天我心情还不错,就勉为其难地再说一遍好了。其实她做一切蠢事的时候都很令人不快。我很奇怪她为什么熟知一切违背我意愿的事情――有时候就连我自己也未必事先就知道这件事会令人不快呢。比如她居然答应和范达尔一起跳舞。 妹子假装没有听见。 【妹子】:……我觉得他明知某件事对他自己不利却还是硬要去做的时候,实在让人生气到了极点。 【作者菌】(拼命点头):这就是传说中的no zuodie why-you try啊!……不,吾王,我什么都没说。 18.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基神】(摊手,笑):不知道啊。好像现在我做的一切事情都能轻易引人不快,你指的是哪一件?……不过好像她从来没有表示过不快,这一点和其他人倒是都不一样。 【妹子】:……我也不知道我做什么事会让他不快。他好像总是在不快。 【基神】:嗯?! 【作者菌】:好了吾王我们来进行下一题吧! 19.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基神】(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嗯?要我回答吗?约露汀? 【妹子】(脸色涨得紫红):不了请进行下一题吧!! 【作者菌】(摊手):好吧反正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吧? 20.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基神】:嗯?!……请定义一下“约会”。 【作者菌】(朗读度娘百科中):约会是人类求偶活动其中一环,藉相处交谈而了解对方。找出配合度,用作考验及选择出一位作为配偶,过程中亦同时培养并巩固爱情。单身者一般要经历多次约会,方会成功选择或被选择成配偶。婚后伴侣间的约会用作以促进双方感情、促进了解,因为人是不断成长和改变的。婚后若与其他人约会,则属于精神外遇,常会受到道德谴责…… 作者菌中了基神发出的魔法,嘴巴暂时被冻住了。 【妹子】(暴汗):我、我觉得我们好像没有正式约会过吧…… 妹子被基神瞪了。 【妹子】:啊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在我心目里第一次约会应该算是在中庭的时候,我们逃出神盾局的那艘天空母舰,路上看到了海市蜃楼,然后他就下令让我们乘坐的那艘飞船滞空,拉着我飞身跳到飞船顶部去眺望海市蜃楼的时刻吧…… 【基神】:哦~原来那一次你就把它定义为“约会”啊。 【妹子】:……够了我们还是来进行下一题吧。 21.那时候两人的气氛怎样? 【基神】:假如那一次就算“约会”的话,我想气氛还可以。 【妹子】:……我觉得很好,当时觉得人生中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呃,直到我发觉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发掘我的技能树―― 【基神】(瞥了妹子一眼):你的技能树?……哦,你没有忘记吧?每当我打算利用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值得利用――何况要发掘你的技能树,我有一千种方法。 【妹子】:(……迷茫中。) 【作者菌】(内心os):[所以说基神你当时主要还是为了让妹子开心吧?……当然技能树的发掘也是顺手而为的事情。基神你真是太傲娇了。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真的好吗?……妹子明显没有get到你说话的要点嘛。] 22.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基神】:何种程度?压根就没有什么程度。 【妹子】:嗯我猜他那个时候还不喜欢我呢。 【基神】(又瞥了妹子一眼,突然露齿一笑):……没错,我是不喜欢你。 妹子无视他。 【作者菌】:no zuodie why……好了我们来进行下一道问题吧。 23.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基神】:请定义“约会”。 作者菌摸出度娘百科。 【妹子】:好了说实话吧我们从来没有正式约会过!就算那个简?福斯特小姐不是还跟人一起在一家菜单上只有三道菜的餐厅里正经约会过吗! 【托尔】(乱入):……你是怎么知道的?! 【妹子】(随口回答):达茜跟我聊天的时候说漏了嘴――喝!托尔!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啊别介意,我相信简对那个人并没什么意思…… 【基神】(看了看他哥哥的表情):……看起来关于约会,这里还有一个很长的故事啊。能够看到托尔烦恼的表情真是太有趣了。(转向作者菌)对了,接下来还会有这种有趣的问题吗?我倒是很乐意听听呢。 【托尔】:……洛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没死……!! 【妹子】(慌忙甩出幻境,把洛基的形象遮掉了,急着解释):不托尔这只是幻境而已我只是太想念洛基了所以我用幻境造出了一个他的幻象在这里如此而已――!! 【作者菌】(扶额,小声自言自语):好吧我就把你们的约会地点记作“阿斯嘉德仙宫”吧。 24.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基神】:啊……对了,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妹子】(心塞):我自己也不知道。你的生日又是哪一天? 【作者菌】(内心os):[好吧所以这是两个被捡回来的孩纸不适合回答的问题。略过这一条吧。] 25.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妹子】(抢着说):我,我,显然是我。 【基神】(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而且还是在众神之父打算宰了她的时候呢。哦,多么愚蠢、鲁莽且勇敢――竟然在打算杀掉自己的凶手面前大声说出那些不合时宜的话,约露汀,你还真是无知且无畏啊。 【作者菌】(内心os):[基神其实你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吧……大家应该都捉住你傲娇的小尾巴了!] 26.您有多喜欢对方? 【妹子】(又抢着说):非常非常喜欢,简直难以形容―― 基神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瞥了妹子一眼。 【妹子】:好啦好啦我知道这个问题有点……不过人家职责所在,你就好歹随便给人家一个答案,让人家好跟读者交差,行不行? 【基神】(冷冷地说):拜你所赐,我现在就坐在这里耐心回答她提出来的这些愚蠢得不得了的问题,你还跟我要答案? 作者菌瞬间悟了,刚想嘿嘿笑,又竭力忍住了。 27.那么,您爱对方么? 【基神】:你们这些蝼蚁到底有多少不知死活的问题要我回答? 【妹子】:爱呀,当然爱了。 【基神】(冷哼了一声):……下一题。 28.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基神】:基本上她说什么我都会觉得没辙。 作者菌和妹子瞬间眼神大亮,脸上放光! 【基神】(露齿一笑):因为每一句话听上去都愚蠢至极,简直没有去听的必要。假如认真听完的话,多半会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作者菌】(内心os):[别扯了您那么爱用语言杀还不是因为每一次妹子说话你都认真听了嘛!你不好好听完的话又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你敢说妹子说好听话的时候你心里不感动?!你不感动的话你干嘛要默许妹子动手动脚?!……] 【妹子】:咳,基本上,我觉得他是一个十分擅长使用语言杀的人。所以他说很多话我都会觉得没辙…… 【作者菌】:这两个人……无意识的放闪真是一种罪过啊。 29.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基神】(微笑着看向妹子):你会吗? 【妹子】(立刻大声说):当然不会!绝对不会! 基神向着作者菌轻轻一摊手,好像在说“看到了没,还用我回答吗”。 【作者菌】:……服了。那妹子你呢? 【妹子】(笑嘻嘻地说):他要是变心的话大概也是变到托尔那边去吧……你知道,那些中庭人写的故事,我觉得想像相当合理有趣。 【作者菌】(不怕死地提醒道):你忘了北欧神话啊妹子……你懂的,安格尔波达和西格恩…… 【基神】(露出刻意的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对――我怎么会忘了这两个中庭人在臆想里编造出来的,据说既美丽又忠诚的女士呢? 【妹子】(仍然笑嘻嘻地说):你看他都说了这是臆造,是吧? 作者菌给妹子的强大心理跪了。 30.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基神】(微笑着说道):……可以试试。 作者菌感受到了莫名的杀意。 【妹子】(笑眯眯地说):我觉得假如他真的要变心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啊,是不是? 作者菌怒其不争,向妹子偷偷使着眼色。 【妹子】:等等我还没有说完。我是说,我是没有什么办法,不过我总可以远远地走开吧。我又不是没有走开过,是不是? 【基神】(微笑着转向妹子):……你可以试试。 作者菌再度感受到了莫名的杀意。 31.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么办? 【妹子】(抢着说):我们根本没有正式约会过吧,所以这个问题根本不成立。 【基神】:她不敢迟到。 【作者菌】(目瞪口呆):所以说您是承认,不管正式不正式,总之你们有约会过吧?是吧是吧?……不,吾王,我什么都没说。 32. 对方性感的表情? 【基神】(微微一笑):哦~这是一个奇妙的问题。 【妹子】(涨红脸):能跳过这个问题吗? 【作者菌】(义正词严地说):不行,请作答。 【妹子】(吞吞吐吐地说):应、应该是他笑的时候?……不,也不太确切…… 【基神】(大方地说):脸红的时候。那种使用着自己不大的脑容量,转着超出她智商之外的小念头的表情,十分有趣。 【作者菌】:这种说法真是……我真想知道都是什么时候会露出那种表情…… 【妹子】:够了我说我们还是来看看下一道题吧!! 33.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基神】(笑了一笑,缓缓说道):当我感觉她又要去做什么蠢事来坏我计划的时候。 【作者菌】(目瞪口呆):吾、吾王,您是认真的吗……? 【基神】:不。我当然是在开玩笑。 作者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作者菌】(试图稀释有点诡异的气氛):那、那么,吾王,您只要举个例子就好了,并不一定非要具体说明…… 【基神】(拄着下巴,貌似在思考):……比如,那天在战场上,她满脸都写着“我打算去送死”,好像下一秒钟就会愚蠢而鲁莽地冲到敌人堆中间送掉自己的一条小命的时刻? 【妹子】:不我觉得你所说的那种时刻的“心跳加速”大概和大家所定义的“心跳加速”不一样吧…… 基神冷哼了一声,转开头懒得看妹子。 【妹子】(好像被这种态度微微激怒了,拿出豁出一切的气势大声说道):在我这方面来说,当然是他打算做点什么来激发我的力量的时刻了! 基神又把脸转了回来,有趣地看着妹子,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作者菌】(虚弱地说):不我没有想歪这种引人遐想的回答一定是错觉……算了我们还是进行下一题吧。 34.最喜欢对方的哪个部位? 【基神】:眼睛。 【作者菌】(好奇):可以请问是为什么吗,吾王? 基神唇角浮现一抹古怪的笑容。 【基神】:你们中庭人有句话倒是说得不错――只有眼睛不会骗人。 【作者菌】:……是的我明白了,诚如您所说,吾王! 【妹子】:哪里都喜欢。 【作者菌】:好吧这真是不折不扣的脑残粉属性啊…… 【妹子】:不过假如要是说最喜欢的话那应该是嘴吧。 作者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者菌】:……嘴?!老天啊告诉我,我没有听错吧!我没有想歪吧! 【妹子】(突然涨红了脸):不,我的意思是说,他笑起来很好看,所以,嗯,当你看到别人在笑的时候不是一般都会注意到对方的嘴吗…… 【作者菌】:好了好了不用解释大家都懂的,是不是? 35. 对对方撒过谎吗?擅长撒谎吗? 【基神】(古怪地笑):大概是撒过谎吧。不过她可一点都不擅长这个,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妹子】:……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头衔就是谎言之神――所以,剩下的还用说吗? 36.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基神】:你们真想听? 【妹子】:我觉得是被他拥抱的时候。 作者菌想吹一声口哨表示赞叹,但想一想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还是忍住了。 37.曾经吵过架么? 【基神】:哦~当然。 【妹子】:…… 38. 都是些什么样的吵架呢? 【基神】:哦~各种吵架。不过我们很少大吵大闹,多半是单方面辩论的方式。 【妹子】:也就是说有时候我说得比较多,有时候他说得比较多……不过总的来说很少有某次吵架中两个人都说得很多,且愈说愈大声的情况。 39.之后如何和好? 【基神】:我们不用和好。 【妹子】(很快地接口):啊~对啊,因为基本上都是我先放下身段去主动和他和好嘛。不然的话他很可能会一直对我冷嘲热讽下去,直到我主动低头认错然后跟他和好。 【作者菌】:所以说有的时候基神也很想和妹子和好,但是自己太傲娇了所以不能主动先低头,只好各种冷嘲热讽各种明示暗示……是这样的吗。 作者菌被基神发出的魔法击沉了。 40.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基神】(高傲地冷笑):我们可是阿斯嘉德的神o,神o的生命有五千年。和你们这些人类短暂而毫无意义的人生不一样。 【作者菌】(不怕死地再度提问):所以说您的意思是即使没有下辈子,只有漫长的这一生,反正您已经认定妹子了是吗? 【妹子】(善良地抢在作者菌再次被击沉之前开口):我不太清楚阿斯嘉德神o的生命法则,但我们是有可能在死后再度被复活的。假如我有这样的机会,我希望还能遇见他。 基神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41.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基神】: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妹子】(笑):啊哈哈。……至于我嘛,我觉得应该是一些细微的时刻吧……比如偶尔在无聊的夜宴上听到自己喜欢的歌?又或者偶然发觉有人在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注视着我? 【基神】(冷哼):你愚蠢的大脑又在臆想了。这一点倒是和你喜欢与之为伍的那些中庭人很像。 42.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基神】:这种问题简直没有回答的必要。 【妹子】:我来替他回答好了――我觉得就是抓住一些我自己压根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对我大肆使用嘲讽技能。 【作者菌】(猛点头):对对对说起来范达尔躺枪都已经躺得两个膝盖中箭无数了吧他到现在还能直立行走还真是奇迹啊…… 【妹子】(汗):啊哈哈。……我自己嘛,我觉得各种表现方式我都用过啊,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甚至是默默的关心…… 【基神】:看在你这个回答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你一开始的胡言乱语。 43.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对方已经不爱我了”? 【基神】:哦?……仔细想想,还真的有过这种时刻呢。还不少。 【妹子】(恼羞成怒):到底都有哪些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基神】(微笑):比如你在中庭滞留不归的时候,又比如你回到阿斯嘉德之后学会了拙劣的打扮,然后在晚宴上到处跟一些智商比你更低下的人跳舞。我当时想,这个愚蠢的妞儿看起来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啊。 【作者菌】(内心os):[吾王这种无聊的醋你都吃?!谁还不知道妹子对你的死心塌地啊?!] 【妹子】(假装没听见基神的讽刺):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我的答案足以写一整本书。 【作者菌】(拼命点头):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基本上这整篇文里充满了这样的时刻! 作者菌险些被基神的魔法再次击沉。 44.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基神】:雏菊。 【妹子和作者菌】:……?? 【基神】:英灵殿外的荒野里长满了这种野花。 【妹子】:啊说起来真的是这样呢。我最喜欢的是其中那种白色细长花瓣的,看起来柔韧美丽。 【作者菌】(念度娘百科):雏菊的花语是天真、和平、希望、纯洁的美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自古以来在西方国家,雏菊常常被用来占卜爱情。把雏菊的花瓣一片一片剥下来,每剥下一片,在心中默念:爱我,不爱我。直到最后一片花瓣,即代表爱人的心意。另一种占卜婚姻的方法是: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年岁结婚,只要随手拔起一把花,看看当中有几朵雏菊,雏菊的数目便是距离结婚日的年数。 【基神】:你想得太多了,中庭人。你们在自己的脑海中臆造出一整套百科全书来,又以此洋洋自得,以为自己获得了并不存在的真理―― 【妹子】:说起来我在纽约的时候读过一本有趣的书,里面记述了很多植物被人为赋予的含义。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妙。 作者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妹子】:那我就选择苹果花吧。 【作者菌】(惊讶):我以为你会选择欧石楠呢? 【基神】(冷笑):欧石楠又是为什么?我并不怎么喜欢欧石楠。不,应该说,我对植物并不热衷。而且她才是居住在苹果树下的人吧,为什么替我选择苹果花? 妹子笑而不语。 【作者菌】(念度娘百科):苹果花的花语:陷阱。此花呈白色喇叭状,非常漂亮,那类似西洋花的果实,令人一看就忍不住想食用。但是,这就是它的陷阱,因为它全身有毒。此花的花语是“陷阱”。受此花祝福而诞生的人,外表看起来非常漂亮,实际上相当泼辣,也就是嘴巴狠毒。太接近的话则容易被刺伤,只有机智伶俐的人才会认为你的泼辣是有趣的。 基神瞪了妹子一眼。 【妹子】(笑眯眯):所以我也是个机智伶俐的人呀。 【作者菌】:……利用一切可能或不可能的机会当众示爱或者公然放闪都是有罪的。 45.两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基神】:哦~到底有没有呢? 【妹子】:现在我觉得我应该是没有。但是他的话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要是真的存心想要隐瞒什么事情的话,别人是发觉不了的吧。 【作者菌】[内心os]:[汗,好像还真是这样呢] 46.如果死的话,希望比对方先死?还是后死? 【基神】:神o可以被复活。 【妹子】:我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不太好……(小声说)你知道,他的母亲过世,给他带来了巨大而难以形容的痛苦……站在我的立场上来说,我不希望自己也给他带来什么痛苦。但是假如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这种场景也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呃,你知道,在瓦特阿尔海姆…… 【作者菌】(叹气):好吧我理解这是个困难的问题,我们还是来进行下一题吧。 47.您的自卑感来自? 【基神】(冷笑):你问我吗?我会有那种可笑的东西吗? 【妹子】:有时候我就有。大概是因为觉得在遇见他之前我一无所有,微不足道吧…… 基神瞥了妹子一眼。 【基神】:是吗?这样的人还能吸引一大堆徒劳地向雌性炫耀羽毛,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的雀鸟,最近那些人的品味还真是奇怪呢。 【作者菌】:吾王你的地图炮好像把你自己也扫进去了……不,我什么都没说。 48.两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基神】:谁在意? 【妹子】:我觉得是秘密的吧……毕竟大家都不知道他还活着…… 【作者菌】:不,那个,我倒是觉得大家是否知道他活着与否都没什么关系,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死心眼地喜欢他…… 作者菌意外地没有被基神的魔法击沉。 49.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妹子】(抢着说):我当然会永远喜欢他,但是我不知道…… 基神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基神】(似笑非笑):是吗?你对我的信心还真是不堪一击啊。我有个好建议――偶尔也试着用用你那久不运行的大脑,稍微思考一下,免得它生锈,如何? 作者菌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寒意。于是明智地决定还是不再问了比较好。 50.请问两位能当众向对方表白一下自己的感情吗? 【基神】:…… 【妹子】:我爱你。 【作者菌】(握拳):妹子干得好! 【基神】:……下一题。 【妹子】:好啦这已经是最后一题了。(笑眯眯地看着基神)我说,我爱你哟? 【作者菌】:……对不起吾王我太不识相了我这就滚到门外去! 作者菌滚到了门外,并且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作者菌使用了[隔墙有耳]以及[穿墙透视]技能,听到如下对话: 【妹子】:[那句话我很想听呢――] 【基神】:[……哦,正如我以前说过的那样,你不会像是那些愚蠢得过了头的姑娘们一样,不听到……呃,那?三?个?字?――就不能明白别人的意思吧?] 【妹子】(笑嘻嘻地说):[虽然我明白,但好听的话当然每个人都想要一听再听的――(声音稍微低了下去)洛基,我说,我爱你哟?] 【基神】(沉默良久):[……我也是。] 【妹子】(声音轻快,含着笑意):[你也是……什么?] 基神沉默。妹子拦腰抱住他,笑眯眯地仰起头来望着他。 基神露出勉强的神色,飞快地低下头在妹子嘴唇上吻了一下。 【基神】(轻咳了一声):[这样好了吧。] 【妹子】(无辜地眨眨眼):[什么?我觉得还不够啊……] 【基神】(恼羞成怒):[所以说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妹子】(笑眯眯):[那?三?个?字。] 基神沉默。 【妹子】:[假如需要我说一百句那三个字,来交换你说一句那三个字,也可以的哦。] 基神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挑,有点讥讽似的笑起来。 【基神】:[……哦?那好啊。你先说一百句好了。不能重复一百句一模一样的句子,我想要听到的是不同的。在那之后,也许我可以考虑――] 【妹子】:[洛基。] 妹子微笑着仰望基神,声调温柔而郑重。 【妹子】:[我喜欢你。喜欢你到每一天都想和你在一起。喜欢你到想要毫无原则地追随你的脚步。喜欢你到没有一天不想到你。喜欢你到拼命为你做的每一件事寻找最好的理由。喜欢你到自己正在做着什么事的时候会突然停下来,想你在这一刻又是在做什么。喜欢你到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自己心底反复品味反复回想。喜欢你到珍惜和你曾经度过的每一个瞬间。喜欢你到觉得任何一个有你的瞬间都不会真正地消失,都会永恒地存在着。喜欢你到不管何时,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愉悦或愤怒,幸福或痛苦,都想紧紧拥抱你。喜欢你到不管你身在何方,去向何处,正在做什么事情或打算做什么事情,会不会引人追随或者失去友伴,是巅峰还是深谷,是欢悦还是孤独,……我都愿意站在你身边,做你永恒的朋友、粉丝、家人,或你想定义的一切――我想这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你能够形容的了――洛基,我喜欢你,我更爱你。] 【基神】(露出震愕的表情,沉默片刻):[……我,呃……] 基神停顿了一秒钟。 【基神】(慢慢的说道):[……我也爱你。] 作者菌觉得自己功德圆满了。 244、【番外】Chapter 1 作者有话要说: 6月12日: 所以,平行世界番外的第一章送上。基神下章就会正式登场。 大家都知道漫威最喜欢玩的就是平行世界梗。。。所以同样的人物,他们能利用平行世界这个理由不停排列组合出n多不同的cp来。。。诚然作者菌没有拆cp的癖好,不过既然脑洞大开要让基神在不ooc的情况下单箭头一次【作者大概已经疯了】,就只能借助于平行世界这个再好不过的理由啦~~:p 基本上这个平行世界里,阿斯嘉德已经经历了诸神的黄昏,在那之后一些主神陆续被托尔复活(这个梗好像原作里也有),所以基神也是托尔复活的,然后基神要求托尔复活妹子,但这次复活不太顺利,妹子的复活点不在大家熟知的旧地图上,而是跑到新地图的某处去了。。。而且妹子还被附送了[完全失忆]这项技能,因此自己居然就安心地把自己当作是普通地球人,开始了新生活,于是锤基兄弟俩就只好去找她了~~【不 另外,这个托尔复活诸神结果复活点出了岔子的梗,在作者菌印象里好像原作中也有,不过原作好像是托尔复活基神出了岔子,把基神复活成十几岁的小骚年了【咦】,嗯,由于作者菌自己对漫威的漫画那堆复杂的世界树和关系树十分苦手的缘故,所以还求有对此了解的小天使们给大家科普一下~~作者菌自己在这里就不作过多阐述了~~ ^^ ps. 谢谢小天使ligg的地雷~(^3^) 一般来说,如今的社会,走在路上被人拦下来是经常遇见的事情――比如被推销员或者替教会募捐的虔诚教友拦下来,又或者是被募捐或打工的小孩子们――不过被这么高大威猛又英俊健美的金发帅哥拦下来,这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这个金发帅哥还摆出一副“我以前和你很熟我今天是来找你叙旧的”的模样。 她瞪大了眼睛,险些就因为过分惊讶而忘记了自己怀里抱着的纸袋,把它摔到地上去。 她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你说我是个……呃,什么?北欧的女神?!还应该跟你走?!”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面前高大健美,面容英俊的金发男子。 无可否认这个男人的面相太正直了,绝对不像是坏人。他那双澄蓝的眼眸正直直地盯着她的脸,眼神坦率而诚恳,毫无一丝作伪或恶作剧的痕迹。但这并不表示她就能相信他的说法――她甚至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现在的深井冰外表都这么正常吗?! “是的,约露汀,是我复活了你,可是复活的过程出了一点岔子,我们失去了你的踪迹……我找了你很久才找到你……”那个年轻英俊的金发男人继续说着,眼神恳切而忠厚得简直像一条大狗,还隐隐带着点歉意,就好像他犯了什么令她痛苦的错误似的。 她闻言拼命摇头,摇得简直像拨浪鼓。 “哦不不不……先生,我想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叫约露汀,我叫米斯缇。”虽然满腹疑云,但她还是好脾气地冲着这个脸盲症的金发高大帅哥解释道。 脸盲症的金发大帅哥看上去又是愁苦,又是困扰,闷闷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他苦恼地问道。 这个问题使得她也苦恼起来了。 “不……先生,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吧。”她试着跟他讲道理,“我们压根就不认识彼此,然后有一天你走在路上,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对你说,嘿,你不是个普通人,你是个神?!你觉得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吗?我可是那种买彩票从来都没有中过奖的人――” 金发大帅哥苦恼地抓乱了自己那一头半长的金发。 “听着,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他试图作最后的努力,“我是雷神托尔,托尔?奥丁森――你听说过神盾局吗?听说过复仇者联盟吗?听说过钢铁侠托尼?斯塔克吗?听说过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吗?听说过……呃,‘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吗?……” 他罗列出一大串专用名词和人名,但得到的只是面前这个年轻的黑发姑娘茫然的摇头。这让他更加感到泄气了。 ……她到底在中庭过着怎样的生活啊。她生活在中世纪吗?与世隔绝吗?拜托!即使没有听说过他,但是他所列举的这些名字都是经常出现在媒体和网络上的,电视、杂志、报纸、inter……甚至是普通民众闲聊时的谈资!她总该从什么地方听说过一两次这其中的某个名字吧?!怎么会一个都不知道?! 托尔简直要焦虑得把一整头的金发揪掉。他不得不作出最后的努力。 “听着,约露汀……不,你说你叫米斯缇也行,随便什么名字……”他摊开手作投降状,及时截断她纠正他叫错自己名字的意图,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脸,不肯放过她脸上丝毫细微的表情变动;故意放慢了语速。 “你记不记得――洛基?你记不记得洛基这个名字?洛基?奥丁森?” 他充满希望地看着她,却只在她脸上发现了一片空白和茫然。他甚至能够看出来她确实已经很真诚地想要配合他怀有的期冀,认真在自己的记忆中去翻找他弟弟的名字;但是最后,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抱歉地冲着他笑了笑,那丝微薄的笑意里含有羞惭和茫然的歉意。 “他也姓……奥丁森?那么他是您的……家人,是不是?”她似乎试着从他所吐出的这个名字里寻找任何有可能有帮助的线索,慢慢地在脑海中作着推理――而不是拾起记忆。 “他是我的……弟弟。”这个问题竟然有一瞬间令他哑然了片刻,但他立即抖擞精神,选择了这个最简洁明了的答案。 “为什么您觉得……我应该对您弟弟的名字……印象深刻?”她试探着再询问道。他从她的目光里已经看出了一丝狐疑和感到什么事情不对,因而好像打算再度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里去的态度。 哦这可不行……往另一个方向去寻找她的弟弟要是知道这种情形的话,以他那种乖僻难懂的性格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作为可靠的阿斯嘉德大王子,托尔立刻就认为自己有义务把事情说清楚! ……可是这种事要怎么说才好呢?已经跟简?福斯特小姐分手多时的单身狗托尔?奥丁森感到了一阵迷茫。 说起来他并不是一个擅长处理这些事情的男人。当初和简交往那是水到渠成,他连表白的话都没正经说一句,两个人就吻在一起,确定了恋爱关系――打住打住,前事莫追。 而后来和简“因理解而分手”之后,托尔的感情世界就又变成了一片空白。即使阿斯嘉德始终有个他自己都心知肚明,还获得过老爹奥丁授权的暗恋者女武神希芙,他却始终觉得他们之间还差那么一点点――可就是这一点点,似乎就像鸿沟一样,天堑迢迢,难以飞渡。 要是洛基在这里就好了。他忍不住想。 且不说洛基比他这个哥哥更聪明一百倍,即使和这个姑娘素不相识,也能为如何解开眼前的困境提供更合理而简便易行的方法;只说他和面前这个年轻姑娘曾经共同经历过的一切回忆,那些好与不好的事情……也许都足以帮助这个姑娘拾回前生的记忆? ……所以说,复活的方法没有问题,过程也完全没有问题,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导致这个姑娘丧失了和前世有关的一切记忆呢?! “呃……”托尔苦恼地停顿了一下,还是艰涩地说了出来,“我的弟弟……洛基,呃以前……你曾经……那个……很喜欢他。” 轰的一声,仿佛头顶突然劈下一道雷电。她石化了。 …… 金发大帅哥托尔?奥丁森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迟迟疑疑地走了。 米斯缇坚持不跟他这个对她而言比陌生人熟悉不到哪里去的家伙一起走。而且对他所说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话抱持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 不过这也很正常――西海岸这边的治安也不怎么样,前几天附近的大学里还发生了凶杀案,据说是异性合租的室友不知为何凶性大发,一菜刀砍得隔壁房间的妹子满头鲜血,事后还从容地丢下菜刀,穿着血衣沿着外面的街道逃离了。虽然据说那妹子侥幸保住了一条命,但在这种凶犯尚未落网的高危时刻,一个单身租住破旧老式公寓的年轻姑娘谨慎小心一些也无可厚非,是不是? 那个金发大个子离去之前,还一脸为难又迟疑的表情,再三叮嘱她要小心照顾好自己,他会试着去火速寻找更好的办法来帮助她恢复记忆,然后他们就可以皆大欢喜地回到传说中的神域阿斯嘉德了。 245、【番外】Chapter 2 米斯缇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好运。诚然她从疗养院里出院之后,在艰困的生活里偶尔也曾经梦想过自己其实是个身世和来历都不凡的人,有一天会有个男神踏着五彩祥云来迎接她之类完全不现实的事情,但每天睁开眼睛都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餐在哪里,不得不去打/黑工来维持生活来源的人生,实在太过艰苦而黑暗,早已经消磨掉了她最后的一丝天真的少女心。 没错,她是在街头的暗巷里被人捡到的。 确切地说,某天夜晚,警方接到报案说在某处街角有人斗殴。赶到之后却发现情形比单纯的斗殴糟糕得多――那就是大部分人喝醉并且吸了毒之后的两个小帮派里的小喽窃诖蠡鸩5本狡挠昧艘坏闶奔浜土ζ沤姘溉嗽本胁兜木胁叮鸵降乃鸵剑吞郊涞乃吞郊渲螅旁谀歉浇囊惶醢迪镏校11至送凡渴苌嘶杳圆恍训乃 被当作无辜被牵涉入这桩街头暴力事件而受害的jane doe送医之后,她在昏迷了48小时后醒来,却赫然发现――自己失忆了。 记不得自己叫什么,年龄多大,住在哪里,做过什么工作或者在哪里念书……现场也没有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只有一个现在的她看起来也觉得全然陌生的女式钱包,在她躺在暗巷中头破血流地昏迷的时候,静静躺在她手边不远的地方。 警方推测她应该就住在离事发现场不远的地方,证据就是那个现在的她也不认得的钱包――他们推测那个钱包应该属于她――虽然钱包里面并没有身份证或驾照一类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东西,而且里面的现金似乎也都被人趁乱偷走了,但钱包外侧的夹层里还剩下几枚硬币,也许是说明她的住处离此不远,她只是在晚餐后步行或乘坐几站地的公共汽车来到此处买点东西――那个街角转过去,就有一家还不小的超市。 警方承诺会找出她是谁,她住在什么地方,她的家人在哪里,找出那些她无意中失去了的过去――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当警方在各种系统和资料库中,根据她的指纹和dna都没有发现任何匹配的人选时,实际上这种寻回失去的身份的可能性就很渺茫了。 作为暴力案件的受害者,她的伤势被很好地治疗了――但很快就被转送到了一家疗养院中,在那里她才完全痊愈。不过这个世界的同情心是有限度的,从她康复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得不面对自己没有合法且合理的身份,必须想办法在这种状况下独自面对前途茫然的人生这一困境。 现在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她搬出了疗养院,住到了一间又旧又破、地段还不甚好的老旧单身公寓里,聪明地借助于当地教会的帮助找到了一份超市收银的工作,艰难地开始对自己而言全新且陌生的人生。 警方后来也并没有来找她这个身份不明者的麻烦――或许是因为觉得她不像什么非法入境者吧,又或者是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无害得很,也没有证据显示她那失去的过去里或许有过什么不良的行为。 或许她得等上很久很久才有机会去申领合法的身份证件,但在那之前她暂时都必须这样拮据地生活着。 然而,那个患有脸盲症,擅自决定她和一位前所未闻的女神长得很像的托尔?奥丁森先生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在那个金发大个子托尔?奥丁森先生离去后的第三天傍晚,下了班以后又按照事先约好的时间去看过医生,正抱着好几个装着杂货的纸袋,准备穿过一片荒野和一条小马路回到自己住处的米斯缇,在那片荒野上遇到了一个人。 虽然说是一片荒野,但实际上那里不过是一片尚未开发、还立着斑驳的巨大广告牌,牌子上写着“for sale”以及地产代理公司信息的空地。空地上丛生着野草和几棵零零落落的树木,因此当米斯缇踏上那片荒地上唯一被行人踩出来的曲曲弯弯的小径时,她一眼就看到了在小径尽头的某棵大树下,正站在那里的一位年轻男人。 那个年轻男人看起来很高――差不多和那个金发大个子托尔?奥丁森一样高――但远远望去,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略微带着一点卷曲,半长地披在肩后。米斯缇自认一向不喜欢头发长的男人,但不管是托尔?奥丁森还是今天看见的这个黑发年轻男人,他们半长的头发却都显得和各自的气质极为搭配,一点都不会令人觉得浪荡、落拓或是乱七八糟的摇滚风,反而有种绅士一般的稳重感。 而站得远远地去看那个年轻男人,他身上无疑散发出一种比托尔?奥丁森先生更加优雅傲慢的气息来。和托尔那天来找她时穿的简单的格子衬衫加牛仔裤的造型不同,他穿得格外正式齐整,她甚至注意到他身上是三件套的西装,只不过因为现在天气炎热,因此他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臂弯里挽着,整洁的白色衬衫的衣袖也挽到手肘的位置上,那合身的西装马甲和长裤熨帖着他线条优美的身姿,使得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难言的优美。 咚。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这一声跳动来得突兀且不规则,令她一瞬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如临大敌般防备着自己的躯体下一次不听话的突然袭击。 ……但是好在,这种不听话的突袭只有一次。 米斯缇慢慢调整了自己的呼吸频率到正常范围,告诫自己,即使对方看起来很像是一位体面而高雅的绅士,也并不代表那身华丽优雅的西装之下掩盖着的不是一个杀人犯的灵魂――哦这种凶杀案也并不是没有在报纸上报导过,诸如一位受人尊敬的医生、律师、高级商务人士或者富家少爷是如何置人于死地之类的事情,是吧? 米斯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抱紧怀里的那几只纸袋,打定主意一旦对方真的是那么一位具有邪恶灵魂的绅士就要把那些纸袋狠狠扔到他头上,然后转身快跑――一步步向着小径的那头走去。 她的步速颇为合理,不快也不慢,半张脸都要埋进胸前那堆装满杂货、还有长长的大葱和芹菜的茎秆从袋口露出的可笑的纸袋中去。但是这条走过无数次,平时看起来颇为寻常的小径今天却显得十分漫长而看不见终点,每当她接近那个黑发的年轻男人一步,她的心脏就因为隐隐的防备和恐惧,还有乱七八糟的猜疑以及其它一些不明的情感而跳动得更混乱一点。就这样,当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要抵达那条小径另外一端的时候,她紧绷的神经也伸展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钟,在她走到那个男人面前之前,就要啪地一声绷断。 但是下一秒钟,在她的神经绷断之前,她听见了那个男人陡然粗重了许多的呼吸声。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立即停下脚步,还迅速地往后退了两步。 可是那个男人并没有像她想像中那样,露出獠牙,立即扑上来扼住她的脖子或拿出一柄匕首之类的。 他只是微微挺直了身躯,似乎略带一丝惊奇似的注视着她后退的动作,然后他脸上那双因为距离近了而逐渐清晰起来的美丽的绿色眼眸里,忽然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我并不值得你这样躲开,约露汀。”他开口说道,声音像大提琴一般柔滑悠长,带着一股美妙的磁性。 246、【番外】Chapter 3 作者有话要说: 6月14日: 嗯所以各种狗血天雷梗都会陆续登场的,一个不怎么崩人设的基神要如何面对这些梗的挑战以及作者菌的恶趣味呢,我很期待。^^ ps. 谢谢小天使ligg的地雷~~(づ ̄3 ̄)づq❤~ 因为存稿箱出错而没有零点更新,作者菌至为遗憾和抱歉。 在大约零点过五分的时候从留言中发现此问题,第一时间在本章下方新开了章节将今天的更新放了上来,当时的上载时间是零点十分零一秒。 现在作者菌弄好了存稿箱的东西,那么就继续把今天的更新放在这里。下一章的重复章节,我明天零点之前会更改内容放新章。 对此作者菌深表遗憾,日更至今只有今天被系统涮了一把,希望大家能谅解。非常感谢。她不说话,防备一般地抱紧怀里那一大堆可笑的纸袋,睁大了双眼盯着他。 他好像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继续说道:“原来托尔说的果然是真的……我本来以为我们应该有个比眼下这种……尴尬的情形更美妙一点的……重逢。” 他提到了面相更加忠厚可信一点的托尔?奥丁森先生,这让她感觉稍微好过了一点;她谨慎地从袋口上那一堆大葱和芹菜的上缘露出半张脸来,打量着他。 “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意识地就感到抱歉,可是在说出这个道歉用词之后,她发现他的表情更加阴郁了,于是心头弥漫着的那一股隐约的歉然加重了许多。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试探着问道:“你提到了托尔……你就是他弟弟吗?” 他轻轻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似的淡淡笑意。 “啊,‘我是托尔的弟弟’――约露汀,你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定义过我。” 她的心头咯噔一声,几乎瞬间就意识到这句话里蕴含着多少不悦。 ……他并不喜欢被人称为托尔的弟弟?可是托尔那天提起这个弟弟的时候不是还态度很亲密,就像是个普通的、为了和弟弟有关的事情深刻地担着心的哥哥吗?! “对、对不起!”她条件反射一般飞快地应道,赶紧换了一种说法。 “你就是洛基?洛基?奥丁森先生?” “……先生?”他玩味地重复着她礼貌的尊称,然后突然又奇异地一笑。 “你以前也没有这么称呼过我,约露汀。” 他漂亮的绿眼珠里似乎蒙上了一层阴霾。 “你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感叹似的说道,忽然低下头,自失般地一笑。 “那天托尔来对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在故意欺骗我呢。”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层微微的惆怅,“我想,你怎么可能不记得从前的一切事情呢?一个失去了全部记忆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在这里独自平安生存呢?……但是到了这里,我才发现,原来你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她疑惑地微微偏着头盯着他,拿不定主意他那张阴郁而俊美的脸容上浮现的惆怅,究竟是真心流露,或仅仅只是一种极为卓越的演技。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穿着体面,风度翩翩,语气温和,态度礼貌――但不知为何,她的直觉总是在叫嚣着,警告自己他可比他那个金发健美的哥哥托尔?奥丁森要危险得多。 “呃……谢谢?”她带着一丝防备的意味,不确定似的答道。 他似乎微微怔了一下,忽然纵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只有一点,你和从前相比毫无变化呢。”他笑着说,眼眶里都似乎因为这一阵大笑而激出了几滴泪似的;“……那就是你的愚蠢,约露汀。” 她张口结舌地听着这无礼的评价,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谁会将一位刚见面的女士评价为愚蠢吗!这得多么无礼又乖僻,目空一切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啊?! 他似乎压根就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不,应该说,他看着旁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轻蔑,就好像他自己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o,俯瞰着终日汲汲营营,却一无所获的蝼蚁一般渺小平凡的人类,而她现在就是那些蝼蚁之中的一员;这种体悟让她一瞬间感到不那么舒服。 她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挺直了背脊,那张美丽的脸容现在从怀中那几个巨大的纸袋后面完全露了出来。 她的头发长度现在仅仅只到肩胛下方的位置,用一个银白色的小发夹夹起前额的一绺长发,几乎露出整个饱满的前额,其它头发也多被抿到耳后,显出一丝整洁干练之感。 不过她穿的衣服却极其普通,一件短袖t恤搭配一条长度在膝上的短裙,坡跟凉鞋有着长长的绑带,在她弧线美好的小腿上交叉绑紧。虽然她全身上下完全是朴素而廉价的衣着,却显出几分初夏应有的清新自然来,仿佛一株开在荒野里的野花,初看之下并不引人注目,仔细品味起来却拥有着美丽的外形、清新的香气和曼妙的姿态。只有无限接近她,才能体会得到这一点。 他神色不明地紧盯着她,像是已经忘记了她的长相,又像是从未忘记过一样。 他并没有期待过会有这样离奇的重逢。他本以为他们的重逢应该再平淡不过――她迈下阿斯嘉德仙宫的高台,或许脸上会带着一丝被复活之后初生的迷惑不解;但是这一切在她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应该就会消失,她也许会啊的一声失声大叫,也许会无言地张大了嘴露出一副他所熟悉的呆相,然后闷着头直冲向他,砰地一下撞进他的怀里,撞得他胸口一阵憋闷疼痛。 但是这一切期待中的场面都没有发生。 那一天,他站在仙宫半倾圯的高台下,耐心地等待着。他很少拥有这么充分的耐心,但这种难得的耐心最终在托尔慌慌张张地冲出来的时候全数破碎了。 他们找遍了整个阿斯嘉德,甚至那些人迹罕至的荒野,与英灵殿外那棵苹果树的遗迹附近,都并没有她的踪影。最后他们终于能够确定,复活的过程不知为何出现了极大的意外――她一定是被复活了,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她醒来的地点,究竟在这广袤无垠的九大国度的哪一处。 他原本有许多正经事需要做。但是现在他浪费了这么漫长的时光,却只是为了找到她的下落。这真是一种极好的讽刺,他想。 有一些人,总会在你生命中留下深刻的痕迹,却最终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他原本以为她会是特别的那一个,原本以为他也会像上次一样只要来到中庭,就能看见她站在街道的那一边,站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等着他满腹怨气地走过去,尽情嘲讽她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和托尔来到了中庭。托尔甚至动用了那个令人厌恶的神盾局的力量来帮忙搜寻。但一天又一天过去,即使是神盾局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探测神力的机械,也无法侦知她在何方,或者在不在中庭,在不在人世。 直到有一天,那个总是喜欢跟不同的男人产生暧昧纠葛,心黑手辣的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突然灵光一闪,提议搜寻所有的数据库和资料库――包括最普通的或最不起眼的那些。 “也许她变成了一个凡人也说不定。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无法探测到她的神力的异常波动状况”――当时,罗曼诺夫特工这样说道。 “还要查询那些国外的或者国际的资料库和数据库――她并不一定就会落在美国境内,是不是?”大家的思路一打开,那个更引人厌恶的、约露汀曾经形容为“他大概患有一种跟任何人都不能好好说话的病”的纽约土豪托尼?斯塔克先生,紧跟着补充道。 ……于是,托尔就这么率先找到了她。 列名在某个地方警察的小数据库里“身份不明人士,非可疑,女性”这一栏里的她! 而且,他因为厌恶神盾局的那些道貌岸然的蝼蚁,而压根从来就没有去造访过神盾局的办公地点! 托尔那个家伙,果然是无用的肌肉已经撑满了他整个大脑,所以居然会一激动就忘记了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通知他的弟弟,而是自己一头热地跑来这里找她! ……哦,他究竟应该先用嘲讽技能拍死托尔这个好像从来就不具备细心这根弦的单身狗呢,还是应该立即动身前往这个他以前闻所未闻的乡下小地方,把她这个“身份不明人士,非可疑,女性”给揪出来呢?这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247、【番外】Chapter 4 作者有话要说: 6月15日: 因为上一章存稿箱出错而没有于零点更新,作者菌在此再次表示遗憾和抱歉。 现在放上来15号的更新。希望大家喜欢~~ 谢谢。 ps. 1、假如本章的页面未能显示更新后的内容,请大家手动清理一下ie的缓存哦。多谢~~ 2、谢谢小天使灵魂摇曳、syhmily和阿玄的地雷~~(づ ̄3 ̄)づq❤~ 托尔总是这样,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不管是不是他应该管的事情,他都一头热地冲在最前面,把事情搞得更糟,直到糟得难以收拾了,才回头求助般地望向他的弟弟,好像指望他的弟弟用那颗阿斯嘉德第一聪明的头脑和那条著名的银舌头来摆平这些棘手的事! 而眼下他第一棘手的事,就在他眼前。 仍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孔,但却露出一副陌生的表情;面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是他记得的那个人,又仿佛已经是个与他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嘴唇扭曲着,笑了出来,别有深意。 “看起来你不太信任我了。”他仿佛只是在跟她闲聊一般,信口这样说道。“相比起来,你觉得托尔那种一看就是被肌肉主宰了大脑的家伙更简单可信吗?” 突然被他这样问,她一时间好像被当面揭穿了那种难以启齿的担忧似的,露出一点心虚的表情,眼神也开始东飘西飘。 “呃……那个……我、我并没有觉得你不可信……”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也没觉得你哥哥不可信……” 这种苍白的辩解似乎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她停了下来,沉默了几秒钟,才鼓起勇气,重新注视着他。 “先生,我并不是在暗示你不值得信赖,”她坦率地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人、事、物,在我眼中都是全然陌生的。我不了解他们,我也不知道我应当如何去对待他们。我不知道他们以前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用何种方式去接近他们可以让我不受伤害……也许因为这个,我表现得有点糟糕,我觉得这并不是我的错,但我仍然愿意为了因此对您造成的冒犯而表示我的歉意。就是这样。”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冲动促使自己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 ……明明他看起来这么危险,这么阴郁,这么不可信…… ……明明就是他那个健美开朗的金发哥哥看起来比较忠厚可信的…… ……明明自从自己顶着一个jane doe的身份,在这个世界醒过来以后,就从来没有把这番话――自己内心的这种深藏的隐忧――说给任何人听过的…… 但为什么这些话会在面前的这个陌生男人那种轻蔑的微笑和冷漠的注视之下,脱口而出呢。 米斯缇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这些,一瞬间心塞到了极点。 而对方的回应,则使得她更加心塞了。 ……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她的一番深刻的反省和表白被忽略了。 “……这么说来,你上次对托尔也道过类似的歉吗?”那个男人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毫无诚意的冷漠笑容。 米斯缇觉得心好累。 “啊,不……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没有过呢……”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开始感到有一些心虚了――这个人不会和他那冷漠阴郁的外表相反,其实骨子里是个兄控的好弟弟吧?!而现在他感觉他的好哥哥受到了她不识相的怠慢,因此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她果然还是那个买什么彩票都不会中奖的运气衰到死体质吧。应该每天一清早起床后就立刻转发一条锦鲤保命的。 这么想着,米斯缇没有意识到她的脸已经垮了下来,露出“糟糕我要倒大霉了肿么办在线等”的可怜相来。 谁知她面前的这个身材颀长、肤色苍白的年轻黑发男人,永远只会做出出人意表的事情。 “很好,”他勾起唇角,突然冲着她露齿一笑。 他的表情似乎永远那么冷淡而压抑,又仿佛带着一点乖戾和邪恶的小小色彩,但他笑起来的时候,面部所有清晰得如同雕刻的凌厉线条突然都柔和了许多,虽然那种隐约而令人心惊的感觉仍然存在。 “你不跟托尔走是对的。”他冷笑道,绿色的眼眸里散发出一种难解的光芒。“他不值得相信。” 听到这个男人对托尔?奥丁森的评价,她微微有点吃惊。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对明显长着一张正直好人脸的托尔?奥丁森先生的差评。 而是因为他听上去跟托尔?奥丁森好像熟稔得很,又彼此没那么亲近――那是一种好像已经和他认识了很久、彼此之间了解得不能再了解的语气,但在这种语气之下说出来的话却是彻头彻尾的差评。不过虽然是这种恶评,他的口吻却并不如何激动――而按理说,能被一个人这么评价的只有他的仇人;而正常人在提起自己的仇人时,一般都是不会使用如此平静的语调的。 ……所以说他们兄弟俩之间到底是兄友弟恭还是相爱相杀的关系啊! 她凝视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他看上去和托尔?奥丁森差不多年纪――但长相却完全是地球的两极一般。他脆弱,苍白,削瘦,阴郁,敏锐,易碎,骄傲,冷漠,不动声色,高深莫测……假如说托尔?奥丁森像是灿烂的太阳,那么他就是天际最远的一颗闪着冷光的星;假如托尔?奥丁森像是夏日温暖的晴空,那么他就是冬季夜空中神秘而不可探知、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洞。 他的五官并不能算是正常意义上的英俊,但衬着他孤傲乖戾、优雅而恶毒的气质,却使得他像是个优雅而危险的、绅士一般的恶棍,令她在这种充满着戒心和微微恐惧的情形下,还能油然产生一种被吸引的感觉――这很危险。 他可比那个莫名其妙的金发大个子托尔?奥丁森要危险十倍,一百倍,一千一万倍。她的直觉叫嚣着告诉自己。 然后他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在她能够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一翻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飞快的速度把她怀里紧抱着,拿来用作盾牌的购物纸袋夺了过去。他修长优美的手指迅速探入那个牛皮纸袋,从里面拽出一个尺寸小一点的、鼓鼓囊囊的白色纸袋来。 她猝不及防,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几乎立即愤怒起来,劈手要去抢夺那个属于自己的小纸袋。他飞快地一回手,同时侧身,就避过了她张牙舞爪的动作,并且借着那一侧身的工夫把纸袋上贴的标签都看清楚了。 他的表情先是空白了不到一秒钟,然后他那双极薄的嘴唇微微抿起来,露出一个似乎称得上是嘲讽一般的淡淡笑意。 “你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他直截了当地问道,舒展开手指。在他的指间仍然夹着那个纸袋的袋口,那个好像塞满了药瓶的纸袋在他修长漂亮的手指下轻轻晃动。 她感到一阵难堪。 这不可耻,米斯缇,全美国就至少有一多半人看过或是正在看心理医生……她试图在内心安慰自己。 可是她也知道这个理由脆弱而苍白,就像他的面容一样。 她的问题可不仅仅只是心理问题这么简单。 抑郁症也好,其它精神方面的疾病也好,总归都有一些药物可以控制;但是世界上有什么特效药,能够让她重新得回那些失去了的记忆呢? 她的脸色微微涨红了,鼻翼轻轻抽动,像是自己隐藏最深、也最疼痛的伤口被人猝不及防地陡然揭开,暴露于阳光下,因而感到至为狼狈,气得狠了,就连眼圈都红了。 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对于这种无礼的、近乎于挑衅一般的言辞,她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转开了视线,盯着地面,轻声回答道:“没错,我是疯了。所以,在我发疯之前,请把药还给我,然后走开吧。” 真奇怪,这个男人仿佛听不懂她的逐客令一样。 她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不会接受任何拒绝――虽然也许别人常拒绝他,但是他一定会牢记在心,并且睚眦必报。但是当他听到了她的回答之后,脸上却露出一丝很奇怪的笑容,慢吞吞地反问道:“……你想让我走?” 248、【番外】Chapter 5 是啊。她也奇怪地盯着他。不走难道还住下来吗? 她这么想着,所以也就这么说出来了。当他听到她的话之后,那个奇奇怪怪的笑容微微有点扭曲,看上去更令人发毛了。她那种属于弱小动物的本能立刻开始报警,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强大而危险,自己最好现在就扭头跑掉。 可是能跑到哪里去呢?穿过这片荒地,隔着一条街就是她租住的旧公寓。他身高腿长,年轻矫健,轻而易举就能在她安全到家并把大门摔上之前逮到她。 而且,她买的蔬果和杂货,还有处方药,现在都在他手中。虽然她生活得有点拮据,但蔬果和杂货丢了也就丢了,固然心痛,还可以重新买;可是那堆处方药却必须重新去请医生开出药方才行,到时候她要怎么跟医生说呢?是说她犯了蠢丢了药?还是说她路遇一个衣冠楚楚气质优雅的窃贼,把她的药都抢走了?…… 米斯缇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心头的怒气值在慢慢集聚上升。 ……先森诚然我承认你长得很英俊,八成能吸引不少脑残粉,但你也不能恃美行凶,拦路打劫啊! ……托尔?奥丁森先生还说她以前很喜欢这个人?她到底是喜欢他哪一点啊?是靠着高颜值就打算横扫地球吗?还是靠着那种难以言喻的、正邪难辨的微妙气质就能够将包括她在内的一票脑残粉吸引过来,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平摊开五指,向着他面前平伸了过去。 “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先生。” 她看见他那双漂亮秀气的眉毛一瞬间就高高地挑了起来,他的脸微微侧向一边,好像是觉得自己的耳朵刚才一霎那出了错似的,脸上露出夸张的难以置信的表情,慢慢问道:“你说什么?” ……其实我想说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山匪啊拦路抢劫这种便宜处理的水果蔬菜和打折的杂货以及治疗脑有病的药物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样的呐喊一瞬间在她心中来回刷屏了无数次。 “我说――”她拖长了声音,同时飞快地在心中思考着脱身的方式,但想来想去都没有一个妥善的方法,一时气恼,就觉得先前那些吐槽简直不能忍,不由得脱口说道:“我说,我既不打算跟着托尔?奥丁森先生走,也不打算跟着你走。我现在要回家,这一片可不是什么安全无虞的高尚住宅区,入夜之后也许哪个黑暗角落里就藏着个凶犯也说不定――瞧见那边的住宅楼了没?前阵子那里刚发生了有人拿刀把室友差点砍死的凶杀案,凶手现在还在逃呢,我可不想死,所以能不能麻烦先生您赶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好让我在天黑之前到家?!” 她一口气不停顿地巴拉巴拉说了这么一长串,他却只是站在小径正中,单手托着她抱得极其费劲的那几个沉重的购物纸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听到了她最后一句话,他还扬了扬眉,脸上瞬间浮现出好笑的神采来。 “好啊。”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修长的身躯轻轻转了九十度,仿佛在侧身让开一条通路,等着她过去。 她才没那么愚笨。 “先生,我已经说了,请把我的东西还给――” “这里并不安全啊。”他露出一个刻意的惊讶表情来,仿佛还认真低下头想了一想,然后重新抬起头来,露齿一笑,绅士风度十足。 “那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免得走在路上哪个……呃,‘黑暗角落’里跳出一个凶犯来对你不利。”他笑眯眯地提议道。 米斯缇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什么凶犯!他现在就是拦路抢劫的凶犯好吗!对她不利?!难道抢她东西,嘲笑她脑子有病,就不算是对她不利了吗?!现在他还要跟到她家里去!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她怒气冲冲地说道:“现在还是大白天,先生,我可以自己回去!那些凶犯大概在天黑前也不会出――” “哦――”他忽然又笑了出来,微微嘟起了薄唇,摇了摇头,一脸怜悯地望着她,就好像在说“你的智商真感人啊约露汀”似的。 “你刚才提到的那件附近新发生的凶杀案,案发时间是几点?――难道不是下午四点半左右吗?”他那双如同冷玉一般的绿眼珠停留在她的脸上,毫无感情地说道。 她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以为我来找你之前,不会事先调查过你现在呆的地方吗?”他那美妙而充满磁性的优美声音又响了起来,毫无感情地继续冷冷反问道。 “你以为我会在完全不了解你现在所处的是怎样一种环境的情况下,就像托尔那个大脑里塞满肌肉的莽汉一样贸然出现在你面前吗?” “你现在孤立无援,约露汀。” 他苍白脆弱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一个有点残忍的笑意来。他好像完全无视了她试图抗辩,或仅仅只是纠正他叫错自己名字的努力。 “你无人可以信任。” 不知何时,他已步步逼近她的面前,声音冰冷。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你……” “你是活着还是死去,对他们的幸福生活来说都不会有一点的妨碍。” “假如我是你的话,就会去抓住一切可能的帮助――即使你不信任我,不信任托尔,你也不应当拒绝。即使你因为信错了人而失败,你所面对的窘境也并不比现在坏多少――你并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 他最后在她面前站定,左臂弯里搭着那件做工精致的西装外套,左手里托着她那几个装满蔬果杂货的纸袋。虽然袋子里装满了芹菜、苹果、洋葱、牛肉等等这样与他那种傲慢而高高在上的气质完全不搭调的玩意儿,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冷漠而优雅,活像手中拿着的不是购物纸袋,而是盛着香槟酒的高脚杯而已。 她瞪着他,脸上先前那些为了安抚而作出的逆来顺受的弱气表情已经完全消失了。她抿着嘴唇,黑而明亮的眼眸里像深潭一般,仿佛有咕嘟咕嘟的小气泡从潭底冒出,却被压抑在一片平静的水面之下。 最后,有一串小小的气泡冲破了那层静谧的水面。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您愿意帮我拿着这堆东西,那就拿着吧。” 然后她突然举步绕过了他身侧,飞快地向着小径的尽头走去,很快又穿过了荒地那一边的小马路,走向马路另一侧的那栋破旧的公寓楼,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而且也仿佛忘记了她刚才多么想把自己的东西从他那里拿回来似的。 被这样很明显地讨厌和冷落了,他却微微翘起唇角,露出一个似是嘲弄、又仿佛有点深思似的笑容,迈开两条长腿,不紧不慢地施施然跟在她身后。 那栋破破烂烂的公寓楼居然还有门禁系统,而且她的动作异乎从前,真是迅速得可怕。 他落在她身后五六步远,眼睁睁看着她的右手飞快地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张卡片,啵地一声在门禁系统上一刷,然后左手一气呵成地将大门轻轻一推,立刻敏捷地闪身进了公寓大楼。因为她仅仅只是把大门推开一条细细的缝隙而已,所以下一秒钟他就听到大门发出咔的一声,沉重地反弹回来关紧了――就好像她丝毫不在意他和她的那堆东西被关在门外似的。 他停在紧闭的大门前,忍不住又勾起唇角笑了一笑。 以前的那些记忆,都消失了吗。 看起来她记忆上消失的那些技能点,都重新点在小脾气这一项上了。 所以说――不听话的手下,总是那么令人讨厌啊。 249、【番外】Chapter 6 他这么想着,举起空空的右手,随意地在门禁刷卡系统前貌似刷卡的动作一样挥了挥,那扇紧闭的大门就咔地一声随之而开。 那扇大门顶端安着弹簧,假如不及时撑住大门的话那么几秒钟后大门就会弹回原位关紧。他及时伸出一只脚顶住大门,轻轻一踢,再一旋身,瞬间就一身轻松地进到了大楼里。 他放眼望去,狭窄的大厅里并没有人。大门旁边简陋的门房里,一位年老的大楼管理员正窝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他走到破旧的电梯前,抬起头,看见电梯门的正上方那一排灰色的数字里,唯有“6”是亮着的。电梯显然停在六楼。他笑了笑,用空闲的右手按下了上楼的按钮。 …… 她到家十分钟后,听见大门的门锁转动的声音。那个从荒地的小径上拿着她的购物纸袋,跟着她一路走过来的年轻黑发男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他第一眼就看见正双手环抱在胸前,瞪着大门的她,于是露出一个笑容,开门的那只手顿了一顿,并没有立刻关上,而是重新又探身出去看了一眼大门外侧的门牌,含笑念道:“1403。” 她板着脸,嘴巴像个蚌壳一样闭得紧紧的。 他走进屋,反手关上房门,随意把怀中那一堆纸袋以及臂弯里的西装外套放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指了指房门,嗓音里仍然含着一丝未尽的笑意。 “电梯停在六楼。” 她哦了一声,面色如常。但是他注意到她的脖颈似乎不自然似的微微动了一动。 “可能有什么人在我之后乘电梯去了六楼吧。” 他哈地笑了一声,换上了一副欣慰且深感兴趣的神色。 “看样子托尔把你复活得不错,”他评论道,“至少这种性格让人不那么厌烦呢。” 她告诫自己,无论听到何种言论,反人类也好反社会也好讥讽也好嘲笑也好……都一定不能立刻像个皮球那样一蹦三尺高。 她刚才明明锁上了楼下的大门,也明明锁上了自家的房门……她的视力很好,看得很清楚,自从他开门进来,读出门牌上的房间编号,直至又反手关上房门为止,在这一系列动作进行的时候,防盗挂链始终都还挂在房门上――所以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看样子他的盗贼技能点满了。大概是神偷级的。而且还无视一切物理防御。这种开挂的对手真让人心塞。她忧伤地想道。 弯身从沙发上拿起那几个大纸袋,她走向狭小的厨房,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心平气和。 “好吧,先生――来杯咖啡吗?” 他跟进来,挑剔地环视了这间同样破旧不堪的厨房一眼,说道:“……你这里甚至没有咖啡研磨机。” 她砰地一声把沉重的那几个纸袋丢在流理台上,看了一眼从倾倒的袋口滑出来的那块牛肉――同样是临期降价品――转身去摸菜刀。 “谁有闲钱去买那玩意儿?……我只有临期特价的速溶咖啡,不会伤害您高贵脆弱的肠胃吧?” 他在她身后,就仿佛没有看到她已经从刀架上摸出一柄明晃晃的剔骨尖刀来一样,情真意切地叹了一口气,万分委屈似的回答道: “……我还是喝水吧。” …… 妈个鸡如果他指的喝水不是喝水龙头里面流出来的自来水而是高级超市里售卖的依云矿泉水的话,她还是趁着自己那点微薄的薪水被花光只能卖肾谋生之前,夜半无人之时,冲着他的肾捅上一刀算了。 自从那天之后,这位洛基?奥丁森先生仿佛就拿定主意,在她局促狭小的一室小公寓内安家落户了。 这间公寓小得连客厅都没有,除了狭小的厨房和浴室是勉强用木板墙隔出来的之外,从床、沙发、衣柜到桌椅,都必须摆在公寓里那唯一的空间内。坦白说,据她目测,以这位洛基?奥丁森先生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要呆在这间小公寓内真是太局促了;而且他一身质料华贵做工精致的西装,高高在上的绅士气派,和这间破旧不堪,连墙纸都泛了黄,还染有水渍的小公寓完全不搭配。但是他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的怠慢和不便似的。 当然,他也不肯太委屈了他自己。在有限的条件下,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尽量让自己过得舒适,于是入驻的第一天晚上,他就霸占了那张室内唯一的单人床,把她轰到和这间公寓一样破旧的布沙发上。 诚然她的身高远不如他,但想要在窄窄的沙发上睡个舒适的好觉,还是一种不可能的任务。而且沙发旁边几步远就是那张被一个陌生年轻男子霸占了的、自己的床――这种遭遇带给了她一种微妙的紧张和不适感。 她依然每天都如常上班,然后当关切的同事们询问她愈来愈重的黑眼圈的时候挤出一丝笑容,回答说“最近蚊子真多吵得人睡不好觉啊哈哈哈哈”。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老天啊,我再也不随便希望有一天有个男神踏着五彩祥云来迎接我了。 确实有个自称为神的英俊男人,踏着荒野上生长的七彩野花出现在她面前,说要迎接她回到传说中的众神之域去。 但是现在这愿望实现了,她却并不是那么开心,反而觉得非常伤脑筋。 现在有个黑发碧眼的年轻帅哥入驻她家,他家无负累,体健貌端,聪明绝顶,身材修长,技能满级,头衔闪亮,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这一点只是她随便猜的她绝对绝对没有去偷窥过他洗澡!!!――但是为什么她反而比从前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更加心塞了十倍二十倍呢。 吃饭的时候他挑剔她拙劣的手艺“让人胃痛”;喝水的时候他拒绝喝她家里那种国家自来水公司统一供应的“甚至不能用来喂马的污水”而随意使唤她去买贵得吓死人、简直像是在喝她的血的高级矿泉水;早上起来他抱怨她那张廉价的单人床“让人腰酸背痛得就像是用托尔的蠢办法跟粗莽的敌人们打斗了整整一天”;晚上睡前他抱怨她劣质的床单“粗粝得像是瓦特阿尔海姆的沙石”;就连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他都能嫌弃她那张从楼下垃圾堆里捡来的破沙发“随时有可能啪地一声散架成一堆无法挽救、看不出原形的碎木片和破布片”――其实那沙发被她捡来的时候只是正面的沙发套上破了个巴掌大的洞而已,现在她已经拿一块花布把那个洞补好了。 ……总之,她完全看不出来这个男人身上具备哪怕任何一点能够让上辈子的她“很喜欢”的美德。 她甚至怀疑上辈子的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愈是被他虐待就愈是在心理上依靠他――除此之外简直没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那个金发大个子托尔?奥丁森曾经向她爆出的这个惊天大秘密。 洛基并不经常都在她家里呆着。有的时候她要上早班,下班回家的时间比较早,打开房门却发现他不在家,不知道去哪儿忙碌了。头几次当她发现这件事的时候真是内心涌上一阵惊喜――不她决不会说除了吃惊和欣喜之外她心底还涌动过其它东西呢――但是当他每次都及时赶在晚饭前回家,仍然无视上了锁的房门,施施然开门进来的时候,她就渐渐地从惊异、恼怒、火冒三丈到灰心丧气,再到镇静无视,进化成了一个蛋腚的人。 250、【番外】Chapter 7 这天是个普通的工作日。一般来说,在这种小城镇,大白天来超市购物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老年人,而且为数也不多。这天下午,顾客已经稀少得开两个收银台就足以应付了。 正巧这几天根据经理指示,要更换几排货架的陈列位置,其实也就是把洗浴用品换到隔壁货架,或者把谷物早餐的位置从这排货架的最南端换到中间位置,等等。因为午后上班的员工并不多,因此经理就把一时无事可做的米斯缇叫到后面去帮忙整理货架。 米斯缇倒觉得无所谓,很高兴地去了。说真的这种工作一点都不费智商,只不过是把东西搬来搬去而已,和收银的时候她还要快速心算相比完全是新手村级别的难度。 她一边和负责理货的金发小帅哥迈克闲聊,一边动作轻快、手脚麻利地往新的货架位置上码放一盒盒麦片。 迈克是个典型的小镇青年,高大健壮,一头微卷的金发剪得很短,绝对是时下流行的阳光健康型男孩,而且还有着这种在远离大城市的乡下小镇上土生土长起来的诚实忠厚、踏实肯干的良好特质,总之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好青年。 他用带着一点笨拙的口吻,跟米斯缇有点结结巴巴地攀谈着。 “……你喜欢乡村音乐吗?我是说,我哥哥跟别人组了个乐队,下周末会在邻镇的嘉年华派对上演出,你……你想去看吗?” “是的,最近好像天气比往年要热一些呢……我、我注意到你好像开始买贵一些的矿泉水了。……呃,不,我是说,有一天晚上我、我们不是在几个街区之外的那家便利店外偶然遇上了吗……那时候我注意到你拎着一袋子的依云……” 米斯缇正在码着麦片盒子的手略略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接了下去。 “是的,那几天我公寓的水龙头好像坏了,流出来的水颜色发黄,泛着一股铁锈味……这真让人感到不便,幸而现在没事了。” 迈克好像放了一点心似的,带着点讨好似的意味冲她笑了一下。 “那、那就好……难道是水管破裂了吗?还是水龙头本身的问题……?那个……米斯缇,假如你需要人帮忙去修个水管或者电灯的话,我、我很乐意帮忙……” 米斯缇麻利地把一堆标着“混合谷物麦片”的盒子码好,才回过头来冲着迈克笑了一笑,笑容里含着客套的感激。 “谢谢你的好心,假如我真的需要帮助的话,我会来请你帮忙的。” 这句话仿佛给了那青年一点鼓励和希望似的,他眼睛一亮,借着站起来从推车上拿下货物的机会不自觉地搓了搓双手,踌躇了一下,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嘿,听着……米斯缇,我、我想问你……那个……我的一些朋友今晚九点在东六十七街的那家酒吧‘夜色’里有个派对,那个……你愿意一起去看看吗?” 米斯缇有点惊讶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仰起头来望着他,满脸都写着“哦天哪我完全没想过会收到这样的邀请”的表情,喃喃重复了一遍:“……派对?” 她没有立刻拒绝,这无疑给了小镇好青年迈克更多的希望;他热切地立刻蹲下身来平视着她,带着点殷切期盼的意味说道:“是的。……你想去看看吗?”他试图说服她,“我那些朋友都是一些很好的人,不会乱喝醉也不会乱嗑药……只是一个聚会而已,其中有个家伙在纽约工作,最近回来家乡度假……” 米斯缇的目光微微一闪,“纽约?”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好像有点出神。 “是啊,纽约。”迈克立刻答道,“那个家伙一直觉得他自己是我们中间混得最好的一个……不过我觉得呆在自己出生和成长的地方,踏踏实实地做着一份工作,将、将来找个好姑娘结婚,和她共同经营一个美好的家庭,好、好像也不错……你、你说是吗?” 米斯缇仿佛一瞬间恍然回过神来,刚冲他笑了笑,似乎想要礼貌性地赞同他的说法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有点失礼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真是不错的梦想呢。甘于平凡,安心在这种劳苦和所得不成比例的生活中,这种地图上都不会标出来的地方耗费一生……一辈子所看到的天空只有自己头顶那狭窄的一片,永远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更美妙而宏大的事物值得自己去追求……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这还真是人类才会产生的幼稚而充满局限性的想法。” 一个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身材高大修长,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上的、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就站在这排货架的入口处。刚才的一番话――一番能把智慧稍差的人说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的话――就是他说的。 然后他的目光投向正蹲在地上理货的米斯缇,那双冷玉一般的绿眼睛微微眯起来,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你说是吗,米斯缇?” 小镇好青年迈克愣了一下,立刻感到对方来者不善。 “先生,请问……你是谁?”他试探似的问道,目光却从那个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身上飘向蹲在自己身旁的年轻姑娘脸上,试图从这两个人的表情里看出一点端倪。 他显然认识米斯缇――不,听他刚才的口吻,他显然和米斯缇很熟悉。但是米斯缇之前却从未提及过自己在本地还有这么一个朋友――在小镇成长了二十几年的好青年迈克几乎熟知这个镇子上的所有人,其中可不包括这个面容苍白英俊,气质优雅而危险的年轻男人。事实上,迈克觉得自己以前从未在镇子里见过这个男人。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男人哪里有点眼熟。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尤其是,那个男人似乎完全无意于直接跟他对话――而且更过分的是,这么粗鲁无礼的行为由他做来居然显得十分优雅傲慢高高在上!――而是巧妙地将他每一句问话都引导至米斯缇的身上,好像有关于自己的一切,米斯缇都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有资格替自己发言一样! 一直以来在镇子上也颇受欢迎的好青年迈克感到了一阵挫败与心塞。 他偷偷望向米斯缇,发觉她脸上的表情还不算让他感觉太糟――她起初对这个男人的出现感到极为错愕,但听到他的发言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就慢慢变成了“你到底在扯什么鬼”。 “……我觉得这种梦想也没什么不好。世界上有愿意冒险的人,就一定也有愿意安稳生活的人……正是因为这样,这世界才会多彩多姿,是吧?” 迈克听到米斯缇这么慢吞吞地答道。一瞬间,他简直高兴得要爆炸了。 她的答案并没有正面反驳那个年轻英俊的黑发男人,但是她在那个男人面前替他讲了话――她说她觉得他的梦想没有什么不好!哦哦,他一瞬间就感到了这世界的善意! 与他相反,他们对面那个站在货架入口处的黑发男人,漂亮的眼眸慢慢地眯了起来,眯成细长的一条缝,就仿佛像是冷酷矫捷的黑豹锁定了它打算去撕裂的下一个猎物似的。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悦和恼怒的锋锐气场太过凌厉,使得小镇好青年迈克忍不住险些就把自己的脖子缩一缩。幸好在自己的身体作出这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反应之前,他及时忍住了这可耻的冲动。 不过和小镇好青年迈克截然不同的是,阿斯嘉德的主神之一,实际上的神王,在复活之后第一次清晰地感到了这世界的恶意。 251、【番外】Chapter 8 真是心塞。 他唯一点名要求托尔那个大脑里堆满了肌肉的家伙复活――并且强迫托尔在复活其他人之前首先复活她――的人,不但出了岔子被丢到这种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来,害得他浪费了海量的时间和精力一通好找;而且就算找到了她以后还是得面对她一丁点以前的记忆都没有了的不幸现实――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的第一反应是冲着托尔冷笑道“难道你复活她的时候忘记给她一个大脑了吗,就像你自己一样?!”。 他还以为情况不可能更糟了。但是现在情况就在他的眼前变得愈来愈糟。 他明明觉得这个愚蠢的妞儿没有多么巨大的魅力,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很久以前从阿斯嘉德的地牢里借助托尔的私心越狱以后,这个愚蠢的妞儿的行情却忽然水涨船高。 先是范达尔那个花花公子,莫名其妙地在他们屁股后面缀着整座神域全部的防御火力之时,不去替他拥戴的尊敬的阿斯嘉德大王子殿下解决一下困扰,反而又是邀舞又是送披风,冲着这个因着他的一念之仁才得以登船的愚蠢的妞儿大献殷勤。 然后她到了中庭,伪装成一个普通人类,居然还有更愚蠢而不识相的无知雀鸟向她炫耀自己那无用的金发和肌肉,以为这样就能够博得一位阿斯嘉德的女神多赐给他们一眼似的! 后来她又回到了阿斯嘉德,然而情形也并没有变得更好些。那些他为了更好地伪装成神王而不得不继续如常举办和出席的晚宴,简直让人不能更烦。诚然神o的生命足足长达五千年,但在他看来,在那些夜宴上与别人跳舞,简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浪费生命! 而现在,这个愚蠢的妞儿即使没有了能力,没有了记忆,没有了头顶那个神o的眩目头衔――只是在这种中庭人的店铺里像个侍女一样地替人拿拿货收收钱而已,居然还能招来这种无知的雀鸟! 他今天原本只是临时起意,觉得稍微研究一下她为什么会在一间杂货店里工作得这么起劲,甚至为了赚取那一丁点微薄的薪水而拒绝回到神域,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当他伪装成一位普通的顾客踏入这间杂货店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依照她的描述,她应该总是在大门附近的台子上收钱的;但今天他一脚跨进那扇自动门,却只发现一位足足有二百五十磅重、画着浓重的青黑色眼线和一张艳红大嘴的胖妇人站在那里收钱――而这间杂货店大概是生意清淡到了马上就要倒闭的地步,因为那个可厌的胖妇人居然还有空在钱箱打开的那一秒钟闲暇里,冲着他抛了个恶心的媚眼! ……要不是在这种地方使用神力,被她发现了肯定会怒气槽瞬间飚到max,让人觉得多少有点麻烦的话,他一定会不动声色地让那个胖妇人明白,即使是赞美、崇拜和顺服,也必须有一定的、更卑屈的表达方式,否则同样必须因为她的不够恭敬而受到惩罚! 不过现在,他忽然觉得,还不如刚才干脆在那个胖妇人以冒犯的眼光盯着他的时候就动手呢。 至少她怒气槽飚到max的话会追在他身后喋喋不休,让他想摆脱也许都摆脱不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一脸温顺的笑容,蹲在那里整理一大堆可笑的纸盒子,安静地听着那个可笑的家伙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她的怒气槽现在大概是空的。不幸的是,他的怒气槽大概却马上就要达到满值了。 瞧瞧他将自己陷入了一场怎样可笑又荒谬的麻烦当中。而麻烦的源头正在那里码放一堆画着可笑的卡通形象的纸盒子。 一个阿斯嘉德的神o!竟然沦落到这些蝼蚁中间打杂!她莫不是以为复活一位神o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吧?或者只要身为神o,人人都能被复活?所以阿斯嘉德多她一个或少她一个也无所谓,她只要滞留在中庭打/黑工就好了?!中庭到底给了她多少好处,让她和托尔两个人简直像是中了邪似的一趟两趟地往这里跑,摆出一副要安家落户的样子,还在这里开始交朋结友,发展朋友圈,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那金碧辉煌,却无比空洞寂寥的神域?! 他高高在上地站在那排货架的入口处,超市巨大的落地窗在他身后,隔着一条横向的通道和收银台,午后灿烂的阳光仍然从落地窗里执拗地映射进来。他背光而立,半个身子都笼罩在阴影里,看上去就像是站在明亮的光里的黑暗阴影,整个人充满了矛盾、孤独、特别和难以接近的意味。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仍然半蹲在地上的她,目光冷漠而毫无一丝感情。那种无机质一般的视线突然从她的身上又跳跃到她身旁的那个不识相的小镇青年的身上,他微一转动那双漂亮的绿眼珠,就用轻蔑和无视的眼神把迈克上下扫描了一遍,并成功地让迈克在这种夏日的正午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搞清楚谁才是你应当重视的人,”他告诫似的冷冷对她说道,“否则你就会永远困在这里,困在一个陌生的身份和生活之中,永远无法摆脱,永远无法找回自我……你尽可以陶醉在这种拙劣的讨好所带来的虚伪的欢悦之中,但在那一切都散去之后,你就会知道这种短暂的愉快并无济于事――没人有义务长久容忍你的愚蠢,而你的……小毛病,”他顿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更轻描淡写一点的形容词,“更加重了你的这种愚蠢,真令人担心。” 她猛地仰起头来,下巴抬得高高的,头几乎保持着一个过度后仰的姿态――只有这种姿势,才能让她完全看清他的整张脸。但是即使这样,她也看不透他那张说着这么恶毒的言语时,甚至露出一丝微笑的脸容。她看不透那张英俊而恶毒的面容之下隐藏着的到底是什么。是往事?是憎恨?是深重的秘密?还是沉痛的记忆?…… 她不知道。 没人知道。 她直视着他的脸,慢慢站了起来。甚至还有余裕在开口之前,把手里原先就拿着的那个麦片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货架上。 “你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在我的同事面前,证明我是个多么不可靠的人吗?” 她缓慢地开口了,虽然这么说着,她的语气听上去却并不怎么伤心。她甚至咧了咧嘴,在唇角硬扯出一丝可以称作笑意的弧度。 “掀开别人的伤疤,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她轻声问道,但好像也并没有期待他会给出什么答案。 “别人因此而流血,或者流泪的时候,想必你也不会感觉太好受吧……但即使这样你也要戳别人的伤口,好像这样就能够令别人扑倒在你脚前……”她说着,轻轻摇了摇头,“想要令别人臣服,不能够有更好的方式吗?……一定有的吧。只是你没有那么选择而已――或者,你不知道怎么才能选择那种选项,是吗。” 他漂亮的面容那一瞬间微微扭曲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的脸色看上去似乎更苍白了一点,双眸深不见底。 “你和你的哥哥一样,都是个好人,先生。”出乎意料之外地,她下一句话就发了他一张好人卡。这种来自于她的赞美还真是有点新鲜,他的眼瞳霎那间忍不住睁大了一下。 “可是您总得表现出您是个好人才行啊。顶着一张恶人的脸,这样就能让您感到愉快吗?”她用一种愈说愈轻松得有点过分的语气说道,就好像他刚才那些恶毒的话一点都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影响似的。 252、【番外】Chapter 9 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清楚,她这种佯装出来的轻松真是令人太内伤了。 不,也许应该说,正是因为他那些话给她造成了内伤,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装出一副客观而冷淡的,丝毫没有被伤害到的轻松模样吧。一般人能够对他人的恶意作出的反击,在清楚知道武力值差距巨大,没可能拳脚相对的时候,不都是如此吗。 假装那种恶意一点都没有对自己造成影响,假装那种恶意一点都不会伤害到自己――甚至假装在自己眼里,那压根都不算是一种真正的恶意。这就是一种自我保护――这就是反击。 小镇好青年迈克感到了森森的寒意。 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很近的关系才对。虽然他们之间进行的对话剑拔弩张――不别被他们那种平静客套的语气欺骗了――但是他们针锋相对起来所散发出的气场,隐隐自成一体,把其他无关人员都排除在外。包括他在内。 必须马上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危险的平衡才行。迈克的直觉告诫他自己。 迈克或许是个诚恳厚道的好青年,对童年的友伴生活在纽约那种大城市里的人生也没有什么羡慕的,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迟钝的人。现在信息这么发达到快要爆炸,只要能上网或者能看电视,人人都可以足不出门而知晓天下事――话又说回来,面前这个黑发男人难道是长了一张明星脸吗?!为什么总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讨厌又傲慢的脸呢?! 迈克总觉得那张脸虽然苍白而英俊,带着一种身居上位之人的高傲而强大的气场,而且看着他的时候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种称不上是应该尊重的正常生命的虫豸之流,不过在他看来,那绝对是一张反派的脸孔――那个人又凭什么想要阻止他约米斯缇出去呢?说到底他又没藏着什么坏心眼,不过是现在正单身的他想要认真追求一个现在正单身的姑娘而已,假如那个人也喜欢这个姑娘的话,他们大可以各凭本事,用得着一脸霸道总裁的模样,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先知口吻说那些不吐脏字就充分侮辱的言辞吗?! 这么一想,迈克又觉得自己和对方的立场是对等的。也许米斯缇确实是以前就和他认识,那又如何?她很明显并不赞同他那些批评的言论,反而支持了自己的想法――一个三观扭曲的人,也并不适合一些正直又勤劳的好姑娘。试想画风不同又怎么能在一起呢?! 迈克抖擞起精神,也站起身来,像个忠实的保镖一样笔直站在米斯缇的身后。 没错!他就是打算光明正大地约这个姑娘今晚出去,而且现在他还打算在这个男人面前重新再说一遍!有本事的话你就去试着把这个姑娘的心抢走啊,只是现在就连你说的话都不讨人喜欢呢,你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更接近她呢?! “米斯缇,请别忘了,今晚九点,东六十七街和艾格顿街交界那里的‘夜色’酒吧。”他出声提醒道。 “大家一定都很期待和你认识。” 这个提醒仿佛一瞬间就把那两个正在无声角力的人从对峙的状态下惊醒了。 米斯缇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飞快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并没有说“好的”,也没有说“我一定去”。 但是洛基仍然不满意她这种回答。非常不满。 大概是因为诸神的庇佑已经随着诸神的黄昏一起在中庭消亡了吧。所以最近他所见到的中庭人,都对诸神的力量以及尊贵的地位,更加缺乏必要的敬重和仰慕。这些蝼蚁们也更加不吝惜挑战一下神o的权威与力量。这真是让人厌烦。而暂时不能够对他们做什么,则更加让他感到一阵厌烦。 他用眼睛盯着她,一言不发,似乎打算用眼神告诉她,她最好明确拒绝掉这个邀请,免得惹麻烦。 他们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了。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一闪,然后抗拒似的偏向了一旁。 一股深刻的焦躁与恼怒骤然在他的身体里炸开来。情形不在自己控制之下,这种感觉无论何时都是那么糟糕,他早就知道的! “说‘no’。”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地说道,像是一种命令。 “现在就说。” 他发现她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目光终于从他身旁的某个地方飘了回来落在他脸上,满脸都是“哦天啊你到底在说什么”的不可置信。他几乎是在霎那间就明白了她并无意于遵从他的命令。 于是他抿起了嘴唇,整张脸都绷出了凌厉犹如雕刻一般清晰的线条。 米斯缇一开始确实是打算说“哦天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的。 但是当她看到他几乎是瞬间就抿起了那两片薄唇,绷紧了脸庞,明亮的绿眼睛变暗了,微微挺直了背脊时,她的心脏微微一拧,突如其来地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又是恼怒又是倔强,还带着一点愿望无法达成的脆弱易碎感,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成年男人的脸上――还是像他这种举止高雅傲慢,活脱脱像是一位从哪个古堡里走出来的中世纪贵族绅士的人――简直瞬间能够给人一种要夺去他人呼吸一般的窒息感和不明所以的忧伤感。 那让她没来由地觉得很抱歉。 所以她只是慢慢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着迈克,说道:“抱歉,我稍微走开一下下。马上回来。” 迈克耸了耸肩,识趣地一摊手。 既然人家姑娘并无意于按照对面那个男人的话来做,那么他当然也可以表现得大度一点。 于是米斯缇快步走向货架入口处,经过洛基面前的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飞快地一下揪住他的左臂,硬是把他往大门方向拖去。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担心他拒不离开,假如在这里发生不愉快的话会给她未来在这里的工作蒙上阴影,才做出这种武力拖离的事来的! 她感到在自己的手心下,他的手臂微微一震。但是她后知后觉地所担忧着的那种他同样以武力抗拒她这种粗暴手段的反应,却并没有发生。 他只是顺着她用力的方向微微侧过了身子,霎那间眼中似乎浮现了吃惊的情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那种面无表情的姿态,甚至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那么被她拖着往外走,好像完全没看到一瞬间从超市里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各种各样的眼神似的。 米斯缇当然一接收到那些千奇百怪含义丰富的眼神,就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策。 原本她只是想把这个黑发乖僻大帅比拖离那排货架,免得他对无辜被波及的迈克做出什么事来――不知为何她的直觉叫嚣着告诉自己,那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事――而她没有自信能站在他面前说一句“你跟我来”他就会乖乖像只柴犬一样眼神湿漉漉地跟在她身后,所以她才直接上手用拖拽的。不管怎么说这种坚决的肢体语言应该会更好地表示出她打算把他从这种莫名其妙的场景里弄走的――决心吧?! 但是他们这种行走姿态一失去了高大货架的遮蔽,这间午后生意清淡的超市里所有闲得发慌的同事和顾客们那些原本带着困意和无聊的懒洋洋眼神就倏然瞬间充能,“唰”地一声全部亮了起来。 米斯缇一瞬间就想要条件反射地把手松开。但下一秒钟她拖着的那个黑发大帅比突然把脸转向她,十分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253、【番外】Chapter 10 作者有话要说: 6月21日: 哔――前方高能预警―― 不过因为太高能了所以就不上配乐君了【被踢飞 ps. 最近好像新来了一些小天使,对作者菌的画风不太了解,在此作者菌要再解释一遍,某是个清水的家伙,也无意于常常顶风作案,所以作者菌比较看重的高能,一般都是决定性的场景,而不是肉戏。期待常常开荤的小天使们可能要让你们失望鸟。就酱~~~她的手一抖,不知为何全身的警笛霎那间全开,嘀嘀嘀嘀地发出尖厉的警报声。 再不放手的话接下去也许会很危险……可是她现在放手的话,现在就会很危险。 米斯缇十分痛苦地左右权衡了两秒钟,最后十分鸵鸟地决定还是先向眼前的危机低头。 她径直把这个黑发大帅比拖到门外,转过超市的转角,在背后的阴影里站定。 这里是超市的员工们在小憩时经常选择的吸烟圣地,所以这里还算隐蔽,不会轻易被别人看见――吸烟毕竟也不是政府鼓励的行为,是不是? 米斯缇一转过转角就立刻松开手,跳离了这个黑发大帅比两步远,低着头,好像在数地上到底有多少烟蒂似的。 “听着,你不能就像这样突然跑来,然后对我的同事就这样没头没脑地生气……”她趁着自己刚才那点勇气还没被这诡异的气氛消灭之前,抢先开口说道。 “说到底,人家有什么错呢?你这样对别人说听上去很奇怪的话,别人反而才会误解吧――先生,我不知道我以前对你做过什么坏事才会招致你现在的这种怒火,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冲着别人发火是不对的行为……” 她这么低着头一口气地说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现在用膝盖想也知道他一定除了更加生气之外不会有别的反应,所以她就更加鸵鸟地不敢抬起头来了。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是先道个歉吧? 这样没骨气的想法划过心头,她几乎是像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立刻就下意识执行了。 “听着,先生――我不知道我以前对你都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请你相信,如果你觉得那些事太过分了,冒犯了你的话,那么我现在向你郑重道歉。我以后不会再做那些事了,对此我感到深深的歉――” 她的最后一个音节没能说出来。 因为那一秒钟她忽然感觉下颌被人用力捏起,然后自己的肩头被人往后重重一推,后背咚地一声撞到了粗粝的砖墙,同时她的脑袋因为这种冲击波的惯性作用而也向后一仰,同样很不幸地咚地一声撞上了墙面,撞得她一阵七荤八素,头晕目眩。 她还没痛叫出声,那些快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就被两片薄唇重新堵回了她的嗓子里。 他重重地咬在她嘴唇上,痛得她一瞬间险些飚出泪来。但是她根本无法抗议一个字。刚刚后脑的撞击仍然使她有点头昏脑涨,她想要说话,嘴唇却被他的薄唇紧紧堵住。 而且这个乖僻的大帅比真是吻技高超。她打定主意要闭紧嘴巴同时把头转开,但他没用几秒钟就撬开了她几乎用全身力量闭紧的嘴唇和牙关――即使她用力咬破了他的舌头,他也没有轻易让步的迹象。 他的舌头挟带着那一抹微含铁锈味的血丝,直接野蛮地叩开了她的牙关,在她唇齿间狂风暴雨一般地搜掠着,似乎毫不留情地想要以此让她屈服,让她沉醉在他的魔力之下,让她乖顺地听从他的意志而行事―― 她想要尖叫,但所有的声音都被他的舌头顶回了喉咙里。她甚至连正常的呼吸都无法进行,下颌被他纤长而有力的手指捏得生疼,先前因为后脑和背后撞上墙面而吃痛流下的眼泪沿着颊侧缓缓地滑了下来;可这并不能提醒他应当罢手。 沉重的喘息声在他们之间回荡,她几乎整个人都像是被钉在墙上一般,就连最基本的反击或挣扎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她的大脑里嗡嗡响,不知是因为后脑被撞击还是因为这个吻,脑袋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有后脑和肩胛骨撞击墙面时留下的残余疼痛感,以及被他咬破的嘴唇上传来的尖锐疼痛,提醒着她这个不知是美梦还是恶梦的吻仍在持续,漫长得仿佛永远都没有终点一般。 “洛……洛基……”她拼尽全力,才从唇舌厮磨之间挤出模糊不清的两个音节来。 他微微一顿,从咽喉里发出一声轻笑,根本没有回应她的意思。 可这短暂的一秒钟也为她争取到了第二次发声的机会。在他那灵巧的舌头再度侵袭她的口中之前,她飞快地奋力挤出了第二个字眼。 “停……停下!” 很显然“stop”这个字眼完全不在他的预期之中,他的身体微微一僵,然后身周弥散着一股恼怒到了极点的危险气息。 “什么?!”他的薄唇停下了先前的啃噬,却仍然紧贴在她的唇上。他说话时唇齿间吹出的温热气息直接渡进了她的嘴里,令她感到一阵战栗。 ……要不要曲膝往上狠狠来一下呢…… 从电视里看来的女子防身术的绝招慢吞吞浮现在她乱七八糟的脑海里。她花了几秒钟,才勉强把这个冲动压抑了下去。 “……为什么?”她满腹狐疑,首先冒出来的,却是这个最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在他薄唇的压迫下艰难地发声道。 “……为什么……?!”他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然后他的嘴唇微微后撤了一点,就好像他对她问出这种问题来感到无比惊讶和震怒似的。 “我只听说……我以前……呃,对你怀有……特别的感情,”她趁着这个双唇重获自由的机会,一口气地说道,“可是……你并没有义务……呃,去吻每一个……喜欢你的姑娘,是吧。” 他的双眉深深地皱了起来,眼中还残留有一丝刚才那个激烈的吻带来的热情,但脸上的表情已经阴郁了下来。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你想让我臣服,”她继续一口气地说着,那些经过仔细思考和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想法,统统从嘴里冒了出来,就好像刚才的那个吻突然拔去了她心底那个魔瓶的瓶塞,而现在什么光怪陆离、异想天开的东西都从那个瓶子里冒出来了一样。 “但是仅仅只是亲吻,并不能让人臣服。”她说,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和畏怯慢慢变成了认真和勇敢。 “我得说你的吻技真的不错,”她甚至不知死活似的开了个玩笑,“但是正如你刚才所说,我是个愚蠢的姑娘,有点死脑筋――所以我并不会因为一个美妙的吻或者意料之外的王子的眷顾就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 下一秒钟,他的薄唇又移过来,贴在了她的嘴唇上。这一次,他吻得要缓慢得多,也轻柔得多。 她听见他似乎是气得笑了起来,他咽喉里滚过一阵含着尖锐的嘲讽意味的轻笑声。 “……既然这样,那么你在害怕什么?”他的嘴唇贴着她的,他发问的语气平静而冷漠。 “反正一个吻也不会让你臣服,那么拒绝就无此必要了。” 她陡然打了个冷颤。 “不,我拒――”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他灵巧的舌尖慢慢舔舐着她嘴唇上先前被他咬破的那个小小伤口。她一瞬间感觉全身的毛孔都惊悚得张开了,不知道是因为畏惧还是愉悦而感到头皮发麻。脑袋似乎都要炸开了,随着他的舌头缓慢地扫过她口中的每一方寸地方而心跳加快,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这个温柔而悠长的吻似乎吸走了她脑海里最后一点防御意识和反抗精神。 他先前捏着她下颌的手慢慢放松,改为托起她的下颌,指尖还轻轻地在她肌肤表面扫来扫去,带起一阵轻微的痕痒。 254、【番外】Chapter 11 ……技术真好呢……不知道是吻过多少个姑娘才练出来的…… 这样奇怪的念头在脑海中滚过,她的肩背陡然一僵。一种莫名其妙的自我厌恶感从心底油然升了起来。 说什么仅仅只是亲吻并不能让她臣服的漂亮话,结果自己还不是被这个吻给影响了吗。明明这种事情,以前都不会想到的。 …… 自从那天在超市旁边的黑暗角落里分享了一个剑拔弩张的吻――后果是两个人都挂了彩:她的嘴唇被他咬破了,而她的回敬则是咬破了他的舌头――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值不但没有一日千里地飙升,反而陷入了尴尬的停滞。 那天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把他劝走,再回到超市里的时候就必须一个人面对大家又是关切又是八卦的异样眼神。她只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开始快速在脑海里编故事,说洛基是她以前一个朋友的弟弟,因为有事到这附近来办,所以被他哥哥拜托来看望一下她的现况。 可惜像她这种天煞孤星式的背景,突然冒出来一个过去的朋友也很违和。正所谓说一个谎言要再花一百个谎言去圆,大家纷纷对她以前的朋友何以找到她表示了关心和八卦。 她灵机一动,觉得正好可以趁机打听一下那天托尔来找她的时候说过的话里隐约透露出来的一些讯息,于是影影绰绰地表示她以前的朋友只是学校里的某热心学长而已,并不知道她在这种地方遭遇了意外而失忆,只是因为很久没有看到她而有点担心,结果偶然起意利用职权在资料库里一搜,赫然发现她列名在jane doe一栏里,这才焦急起来,匆匆忙忙跑来找她。等到确定她平安无事,只是因事故而失忆之后,不能多请假的学长只得又回去了,临走前说是要替她在大城市里寻找好的医生咨询病情,看看这种失忆症到底能不能治疗,又该怎么治疗才好。而洛基就是他性格很坏的弟弟,只是偶然因为到附近城镇办事,被他过度热心的哥哥千万拜托,要他顺路来这里探望一下她。假如那个家伙的坏性格冒犯了大家的话,她也感到很抱歉,但是她确实不太了解他,云云。 叙述完这个离奇的故事之后,就是答疑时段――大家纷纷提出问题,有问她以前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住在哪里之类的,也有人好奇地问她为什么那个热心学长能这么热心,又是如何利用职权查询资料库的。 总之,大家的焦点果然从“那个性格乖僻的黑发大帅比到底跟米斯缇是什么关系干嘛要跑来这里找她”这个问题上纷纷发散开了,没有人再仔细问她关于洛基的事――哦,也许除了迈克还挂着一脸“我有话要说”的表情;不过米斯缇装作被大家的八卦包围,太忙碌解答而不能顾及旁人的样子,蒙混了过去。 “哦,我是孤儿,所以难怪我在这里遭遇了意外之后也没有人会来找我呢。” “据说我是刚刚大学毕业,自己来这里旅行的。” “我还是不记得我是从什么地方来到的这里,到了这里以后又住在哪里,打算做些什么。” “……学长其实也不是那么细心呢,要不是他有项任务需要一个打杂的助理,而他一根筋地觉得我怎么看都很合适的话,他也想不起来要找我呢。” “学长吗?学长现在好像在一个什么听上去就很高深的机构任职呢――你们知道的,比如说什么cia啊,fbi啊,国家向来总是不缺这种听上去就特别高大上特别闲人勿近,权限还特别大的特殊机构呢……” “我?!我现在失忆了,身份证件也丢失了,还被登入了警方无名氏的资料库――这种人如果还能继续给学长供职的那种神秘权力机构当助理的话,那也太图样图森破了呢。” “哦,学长已经答应帮我去做补办身份证件,恢复正式身份那一套手续了呢。不过那种流程旷日持久,在那之前我还是需要呆在这里继续生活呢――我觉得这里很好,大家都对我特别照顾,很友善,没有大家的关心和支持的话我也熬不下来……” “不,学长的弟弟只是临时不情不愿地受了他哥哥的委托,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而已。毕竟我的突然失踪和后来的失忆,也把老好人的学长给吓了一跳呢,哈哈哈哈。” “哦不,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像他那种上流社会的精英人物,跟我完全画风不一致啊哈哈哈哈……我猜他大概是以前认识我吧,所以看到我现在这个不打算太努力,而是在享受人生的悠闲样子而感到生气――他可是个精英人才呢,瞧瞧他那副卖相就知道了。像他这种人生赢家,大概永远都不可能看得惯我这种随遇而安,轻松放任的心态和生活方式的吧。” …… 诸如此类的故事编了一大筐,愈是到后面就编得愈圆熟,米斯缇一边若无其事地和眼中八卦之光熊熊燃烧的同事们闲聊着,一边在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我果然堕落了啊……变成一个爱说谎的坏孩子了。她想。 ……可是不这么说,难道要说实话吗?!说托尔和洛基都自称是阿斯嘉德的神o,而且指认她也是那些神o的其中之一,说她最应该呆的地方不是地球,而是那个只存在于神话当中的神域?! 最后她终于满足了同事们全部的好奇心和八卦心,精疲力竭地下班了。 从那天以后,大家一直这么热情地追着她问长问短,找到机会就各种暗示她主动交代,坦白从宽――不是说大家应该很尊重彼此的隐私吗?为什么事情落到她身上却变成这样?果然还是洛基那天的形象和登场太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却,所以她也跟着倒了霉,必须满足广大群众的好奇心和广大女同胞的花痴心――吗?! 这一天,她被安排的是晚班――说是晚班,但其实也是只到九点钟超市关门就结束。不过因为临时有一批据说被检出什么菌而必须撤架的生牛肉要处理,负责肉类的其中一个姑娘今天又因为发烧而请假,所以为了替自己习惯性地挣些作为好市民的分数,她主动留下来帮忙至十点钟才走。 ……反正回到家也必须跟那个言语刻薄的黑发大帅比尴尬地同处一个屋檐底下。她可没有那么良好的修养,在那天被他讽刺得一无是处之后,还能对他和颜悦色,笑脸相迎。 而且那天他还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吻了她。这真是糟糕透了。是严重犯规的举动!就应该被叉出去罚上看台好好反省反省究竟什么叫做尊重女性! 她并不是那种观念保守得不得了的老顽固,但即使是这样,要接吻的话也总得有点感情基础作为前提条件吧……? 她不知道他以前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哥哥托尔说她以前很喜欢他,但托尔也没有说更多的内容,满脸都是“天啊这种事情你叫我怎么跟一个姑娘家详细说!”的尴尬表情。她于是只好猜想她和洛基要不然就是很亲近,亲近到让他的单身狗哥哥都觉得不自在;要不然就完全是她疯狂的单箭头,导致他的家人都感到困扰。 然后洛基出现了。他那嫌弃的表情和讥讽的言语,以及每天都刻薄挑剔的评论,让她觉得他们以前的关系肯定是后一种。可这又没法解释他干嘛要亲吻一个他不喜欢的姑娘――难道是因为他作为阿斯嘉德的主神之一,性格里有极强的控制欲,所以看到她变得不听话了之后,想要重新夺回主导权和控制她的能力? 可是真的有人以为靠着讽刺话和嫌弃脸就能够让曾经对自己单箭头过的妹子重拾对他那一腔热情的疯狂爱慕?! 假如有姑娘真的那么做了,那么那个姑娘一定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她想。 255、【番外】Chapter 12 到底有谁受得了他这种脾气啊?这个黑发大帅比的所有技能点不会全部都点在“小心眼”和“毒舌”两项上了吧?!真难为他那个满脸都写着阳光真诚几个大字的金发健美系哥哥,提起这个弟弟来还一脸“我弟弟真的很好你一定也这么觉得吧?”的灿烂表情。据她看来,托尔?奥丁森先生一定早已经是个资深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了。 ……但是,尊敬的托尔?奥丁森先生,即使我以前暗恋过你弟弟,但是我好歹也是个失忆症患者,你送这么一个性格乖僻嘴巴毒舌的弟弟来帮助我真的大丈夫?万一失忆症没好又添了抑郁症或者自卑病怎么办? 米斯缇自觉在这段时间里,自己长进最大的就是性格修养方面了――想想看她一开始的时候能把大门在洛基面前甩上,又或者故意在迈出电梯门前重新又按个六层的按钮来混淆他的判断;现在的她面对他那些难以相处的性格和杀伤力max的嘲讽技能,仅仅只是蛋腚地使用一招“目空一切”或者“视若无睹”就直接将其免疫――当然在使用这几招的同时,她需要在自己心里默念一些别的东西,比如歌词,比如诗句,比如小说的内容,比如新闻的标题等等,来岔开自己的注意力。 她迈上那条荒地上被人踩出来的小径,脚下走得并不慢。 诚然警方已经宣布逮到了那个拿刀砍伤室友的渣男,并宣布经过审讯之后发现他行凶的肇因是追求那位姑娘未果,并不是一时起兴,随机伤人;不过飞快的步速绝对有助于规避一定的风险――这是她上了一段时间晚班之后总结出来的心得。 然后她的思维又渐渐发散开去。想起了洛基跑到她上班的超市来的那一天。那天后来,她也没有去迈克所说的那个东六十七街上的酒吧。 其实倒不是因为她自觉被洛基亲吻了之后就应该对这个吻负点责任――她还不至于这么自作多情。 实际上,那天她好不容易把洛基连哄带劝地弄走,回去勉强应付了同事们的逼供大会之后再把接下去的工作时间尴尬地混完,然后飞快地一溜烟跑了。 结果这么艰难的一天至此还不算结束――她到家以后,却发现洛基不在。 她做了晚饭,一看晚饭时间已过,他还是没有回家,于是就自己先把自己那一份吃掉了,然后开着电视看本地新闻,心里盘算着假如到了晚上八点半或者九点钟还没见到他的话,她最好还是出去找找?假如找不到的话她要不要去报个警什么的? 可是报警的话她要怎么跟警察说呢?说嗨您好我就是几个月前那个无辜被卷入街头黑帮火并,结果头部重创导致失忆的倒霉鬼,现在我家里住了个自称是阿斯嘉德神o的大帅比,今天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跑去我工作的地点视察,然后莫名其妙就生气了,还地图炮了我同事,而现在又离家出走了?! ……不,怎么听警察都会觉得她在脑抽吧。或许还会善解人意地理解为是她头部重伤的后遗症呢。 于是她那天晚上坐立不安地在家里待到八点半,最后觉得还是出去找找吧,托尔?奥丁森先生是个好人,她别随随便便把他弟弟在自己的地盘上弄丢才好―― 她随便披上一件小薄外套就跑去一下拉开了大门,很快就闪身出去又锁了门,打算到外面去找找那个乖僻难懂的黑发大帅比。 但是她甚至没能走到电梯前――在她走到一个走廊的拐角处时,她突然听见那个拐角后面有个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 “怎么?要准时出门赴约吗,约露汀?” 她完全没有想到他就藏在这里,瞬间吓得“啊”地大叫了一声,恨不得立即就直跳了起来,心脏险些从口中蹦到地上,咚咚咚地跳得都失了速。 她右手捂在胸口上,掌心下的心脏跳得乱七八糟毫无规律。她恼怒地瞪着站在转角处的阴影里的那个人,忿忿地喊道:“你……!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洛基在暗影里似乎微微勾起唇角,笑了笑。 “等着看你什么时候会出门赴约。” 米斯缇感到大脑轰的一声,炸了。 “赴什么约!你半夜不回来就是为了在这里等着看我什么时候出门?!万一我今晚就不打算出门呢?!” 他突然奇异地一笑,点了点头说:“那样也很好。” ……脑回路不一致,简直没有办法沟通,肿么破! 米斯缇感到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你别站在这里跟我打哑谜,你不是也说了我很愚蠢吗,所以我听不懂你到底打算要干嘛,大半夜的你不回家,静悄悄地站在这里是打算伪装成壁纸吗?你赶快跟我回去,听见了没有!” 她火气上涌,冲着他就是一通吼叫。吼完了才发现自己又在武力值远高于自己的人面前作死,不禁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股惊悚的情绪,盘算着往哪里逃命比较可靠。 ……谁知道他的反应和她预想的产生了偏差。 起初她冲着他一通大吼大叫的时候,他看起来确实有点诧异,之后漂亮的眉眼间很快升起了一股怒意,双眉皱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发动嘲讽技能回击似的。但不知道她的话里后来是哪一句或者哪个字眼如了他的意,他的双眼仿佛惊愕似的睁大了一下,然后眉眼之间忽然放松下来,甚至冲着她露齿一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 “好。”他很干脆利落地一口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完全没有产生一丝获胜的快意,反而那种先前事情的发展有哪里不对的惊悚感愈发加深了。 开玩笑的吧……他会这么乖巧听话?!他上一次乖巧听话的时候就是白天在超市里,他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臂拖着他往外走――而她回到超市里之后要面对的简直是群情汹涌的十万个为什么! 所以他这一次乖巧听话的表现背后一定也有其它想让她倒霉的动机―― 看到她露出幼猫一样弱小而防备的表情,他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噗嗤一声失笑出来,竟然从角落的阴影里站直身躯走了出来,站到她面前。 她果然立刻就咚咚倒退了两步,眼睛瞪得更大了,谨慎地盯着他。 他笑着耸了耸肩,并没有继续故意去接近她,只是站在那里,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你怀疑我答应得这么干脆是别有目的?真让人伤心哪。”他叹息着说道,“我只是因为看到你没打算去赴约,这很合我的意,于是我也打算礼尚往来一下,也听一听你的话――如此而已。” ……什么礼尚往来!礼尚往来是这么用的吗! 她气得瞪圆了眼睛,伸出一根食指来指着自己微微肿起来的下唇伤口处,恨恨地说道:“我的嘴巴肿成这样,还怎么出门!怎么出门!!要是有人问我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要说是你咬的吗?!”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个对付女性这方面的高手。 白天的时候她还感觉好像被咬破的地方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当然会疼痛,可看上去还好。但谁知道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到了晚上会变成这样!下唇的一半都肿起来了,虽然肿得不太严重,可明眼人看过去大概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万一再碰上什么愣头青或者故意要替迈克打听内情的家伙,直勾勾地问她为什么下唇肿成这样,她要怎么说!难道要说是下午来店里找茬的那个黑发大帅比咬的吗!人家要是再问她为什么她口中热心又粗线条的学长那个乖僻的、“我以前和他也不怎么熟悉”的弟弟,会莫名其妙把她的嘴唇咬成这样,她要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 心塞,心塞。简直心塞到了最高点! ……别说是今晚哪儿也去不了了。她看照这个样子明天她说不定也要不得不请病假不去上班了。 所以说为什么白天要突然啃她!因为失忆而损失一个粉丝是这么让他不快的事情吗!她觉得客观来说以他的条件,脑残粉肯定遍及全世界,没有一亿二也有八千万,缺她一个人算得了什么!难道她以前是他的粉丝联合会会长,没了她的话他的粉丝团体就运行不畅吗!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脑洞! ……所以说这个家伙果然还是一只柴犬吧咬人真的好痛! 256、【番外】Chapter 13 谁知道他听了她怨气满腹的发言之后,却露出有点愉快的表情。 “啊……是吗?” 他好整以暇地卷起舌头,慢慢在自己口腔内转了一圈,像是在测试着自己的伤口是否要紧。 然后他眯起眼睛,嘲弄地笑了起来。 “所以说你是个傻瓜,约露汀。……咬破舌头的话,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什……什么!? 她瞠目结舌,连他再次用那个陌生的名字称呼自己的这件事都忘记纠正了。 “别……别扯了好吗!咬、咬破舌头什么的……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想要阻止你好吗! 可是这后半部分的话,到了她的嘴边,又被她及时咽了下去。因为她看到他唇角的那个笑容愈来愈深,他的舌尖顶在唇角附近,脸颊上因而滑稽地鼓起来一块;这种有点淘气的表情是她前所未见的,可是看着这个,她却完全笑不出来――她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怎么了?”他还睁大了双眼,无辜地望着她的脸,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现。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米斯缇憋着气,呼吸数次才把下面的话忍了回去。 “不,没有了。”她痛苦万状地答道。 他好像又挑起了眉毛,露出不甚满意的表情。右手的食指搭在自己的下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一点一点的。 “说起来……你好像比白天那时候感觉要善解人意一些呢,不想让你去做的事情,或不想从你嘴里听到的话,你也很干脆地就放弃了……”他评价道,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是为什么你会作出如此的改变呢?总得有个肇因吧?……嗯,我很想知道――” 他这么慢悠悠地说着,好像还真的想举步往她面前走过来似的,吓得她立刻又往后跳了几步,顾不得这是在走廊这种公众地方,脱口大叫道:“不不不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误会了什么但那肯定不是真的所以你先别乱来!!” 他的动作一顿。 她再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咚地一声又撞上了走廊的墙壁。 ……为什么今天墙壁总是和她过不去!! 这样的念头一瞬间浮上她心头。 不过下一秒钟他却出乎意料地、宽宏大量地放过了她。 他就站在那里,唇角的笑容明晃晃的,简直可恶。 然后他还说了一句话,瞬间把她秒杀了。 他说:“嗯?哪个时候呢,约露汀?在你脑子里想到的是哪个时候――呢?” 她唰的一声从头到脚都涨成了猪肝色。 …… 因为想到这一幕,她的脚步稍微停滞了一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让她不知道该感叹自己走夜路的时候看回想,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的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那应该是个年轻的男人,在黑夜里喘着粗气,立刻使得周围的空气都污浊了几分――他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那么突然出现了,径直扑向她,阴晦的夜色下,他手上似乎有什么反光一闪―― 她的反应很快,立即将右手拎着的一袋子苹果――是那种超市里塑料袋封口的成袋装――往那个人脸上挥去。咚的一声,那个因为装满了苹果而十分沉重的塑料袋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撞到了那个人的脸上,那个人发出哦的一声痛叫。 不过她是不会妄想靠着扔苹果袋子就能阻止一个半夜里出没,不是打算劫财就是打算劫色,更有甚者说不定还是杀人狂魔的歹徒。趁着那个歹徒被苹果袋子砸得一时有些晕头转向的时机,她迅速地转身往来的方向飞奔。 那个歹徒虽然被苹果袋子砸中脸――好像还砸得流出了两管鼻血――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凶神恶煞的样子,而且因为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反抗而更加愤怒而凶狠了。 她能听见那个歹徒追在她身后的脚步声,他脏话不断地骂着她,用各种恶毒至极的污言秽语发誓着等到捉到她之后要给她好看。她头也不回,压根不理睬那些话,在发觉脚上的鞋子在阻碍她的奔跑速度之后,她毫不犹豫地踢飞了那两只凉鞋,赤脚在荒野上奔跑,径直冲向那块巨大的广告牌那边。 那块广告牌立在另一条大街旁边――那条大街可比她公寓楼下的那条小马路要繁华得多,由于那条大街的几个街口之外开设着几间风评不错的酒吧,所以那条大街上经常是夜晚十一二点还能看到从酒吧里刚刚出来,在街头溜达着的酒客们。 而且事发突然,她距离那块广告牌的直线距离更近――她早就已经给自己在这片荒地上确定了几个固定的路标,有的是一棵小树,有的是几块堆放起来充作暂时的装饰物的石头――走到哪里的时候遇袭的话,最佳的逃跑路线究竟是径直向前冲到公寓大楼那里,还是折向东边的广告牌和另外那条大街的方向更近,她都早就做好了预案。 她一路奔跑到距离那块广告牌已经很近了的地方,但是身后那个喘着粗气的男人沉重的脚步声也距离她愈来愈近。恐惧、紧张混合着因为飞快奔跑而几近失速的心跳,令她一瞬间不可遏止地涌起了一股绝望感。 假如不能及时跑到那条大街上的话,她也还有最后的机会――问题是,那只是一种她的构想,能够真的奏效吗……?! 这样的念头一瞬间浮上脑海。但她没有验证的机会了;因为下一刻,她突然听见自己身后紧追不舍的那个歹徒蓦地发出一声惨叫。 她惊愕不已地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刚巧看到那个男人向前扑倒,黑夜里人类的躯体沉重地砸向坚实的地面,发出咚的一下沉闷的声响。在他倒下去的一霎那,她仿佛看到他的后背上爆起一团小小的光芒,像是有什么力量击中了那里。 她喘着粗气,胸腔和心脏因为连续的奔跑而几乎疼痛得快要爆炸,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再也难以抬起。她因为一瞬间的惊喜和极度的脱力而倏然停了下来,站在距离那个男人还差十几步的地方,抚着胸口,因为岔气而疼得几乎要弯下腰来。 突然,一个冷漠而嘲讽的声音在黑夜里响了起来。 “呆呆地站在这里等着被杀吗,约露汀?”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直跳了起来,但下一刻她就意识到这个人对她来说很安全――她的浑身在那一瞬间就几乎因为极度的安心和放松而近乎脱力了,她不得不真的弯下了腰去,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 心脏仍然因为刚才拼命的奔跑而飞快且杂乱无章地跳动着。现在一旦镇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从额头到后背都渗出了冷汗。脚底火辣辣地疼着,刚才赤足奔跑在黑夜里的荒野上,一定让脚底已经被划伤得不成样子。她慢慢地抬起右手,把一样东西又悄悄地顺回了自己的裤袋里。 那个人却没有立即走到她面前来,而是继续站在她此刻看不到的地方,仿佛正在冷笑。 “你正在藏起什么凶器呢,约露汀?打算用那种可爱的小玩意儿来杀人吗?” 她原本就没有指望自己的小动作真的能瞒过他的双眼――毕竟,他说过的,他是个神o,而且他刚才在这种黑暗里还准确地击中了那个歹徒,那家伙现在扑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了。 她无心再去纠正他故意叫错她名字的事情,奋力地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才低声答道:“……折叠刀而已。” “哦?”他的尾音微微扬高,显得极为感兴趣似的。“你之前究竟把它藏在哪里了呢,以至于你执意认为它会在你遭遇从哪个‘黑暗角落’冒出来的歹徒时会很有用,足以保护你自己?” 她起初想要诚实回答他这个问题,但不知为何张了张嘴,又把答案咽了回去,轻声应道:“我猜你一定不会想要知道的。” 257、【番外】Chapter 14 这句话却仿佛瞬间点燃了他胸中的火焰一样,他倏然唰唰几大步疾速从黑暗里走出来,径直走到她的面前,脸上的冷笑里还含着一抹锐利尖刻的讥讽,像是猛然间被什么未曾预期到的事情击中了神经,因而感到疼痛一样。 “别对我说那种话,约露汀。”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涌现了真正的冰冷的愤怒感。 她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却茫然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即使刚才那句话带着很明显的敷衍成分,但她的语气却因为今晚的这场突发事件而显得弱弱的,应该不会冒犯到他的尊严,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这样生气? 看着她茫然不觉的样子,他似乎显得更加生气了。 “你的遗忘,对我来说就是极大的冒犯,”他的声音冰冷,语气却柔和得几近危险,“……而你甚至连为此努力的意愿都没有。你根本不认为被你遗忘的那些记忆有何重要之处,值得追回――哦,约露汀,你真是个,毫?无?野?心?的蠢货,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她茫茫然,不知不觉间张大了嘴,瞪大了双眼,憋着气,对这么严重的指控完全感到措手不及,仿佛全然接收到了他的愤怒,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捍卫自己似的,平时面对他时的清醒头脑全部消失,只有不能自抑的一股委屈和气愤,还有一点无法很好形容的伤心,从心底涌了上来,慢慢蚕食着她的理智。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非常感谢您,先生。”她不回应他先前的指控,而是慢慢挺直了背脊,望了他一眼,就绕过他――和那个仍然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的歹徒――一瘸一拐地向她来时的方向走去,打算先把自己踢开的那两只鞋找回来,还有自己逃跑时丢弃的背包,里面有应急用的创可贴。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跛行,但看起来他丝毫没有继续过来帮忙的意愿。 “怎么?脚受伤了吗?逃命的时候跑丢了鞋子?”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一个阿斯嘉德的神o!却在这低贱而混乱的中庭,为了逃离一只原本你一抬指尖就能令其毙命的、恶心的虫子,而搞得这么狼狈,还弄伤了自己……!假如我没有及时出现的话,也许你还要像你描述中那个新闻里的受害者一样,丢掉你的性命……哦,约露汀,我和托尔花了那么巨大的力气把你复活,就是为了让你在这里低声下气地垒早餐盒子,或者被这种低贱阴暗的生物侮辱至死的吗?!” 她的脚步为之一顿。然后,她沉默良久,阴晦不明的一点稀薄的月色此刻投射下来,为她单薄的背脊勾勒出了一道微亮的剪影。 “我很抱歉。”她突兀地说道。 他仿佛有一霎那的哑然,有点不敢置信似的微微侧过耳朵,反问了一句:“……什么?!” 她慢慢转过身来望着他。 “我说,我很抱歉,让你为我担心。”她清清楚楚地说道,声音里没有了那些突然被指责而产生的叛逆和恼怒,只有温和与诚恳。她的口吻就像是她突然想通了一些什么似的,而这种口吻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尴尬与烦躁。 “还有,我未能善尽好好自我保护的责任,让你担心了,真是对不起。”她继续说道,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刚刚他出现的时候,她那活像是一只受惊的幼猫一样尖锐警觉而精疲力竭的形象已经消失了。 “想想看,在被一个歹徒追了这么远之后,我还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能够平和地与你说话,这都是拜你所赐。”她微笑了起来,身上那些尖锐的刺全数敛了起来,就好像没有听到他刚才那些恶毒的指控似的。 “谢谢你,洛基。” 他突然感到一阵气闷。 没错,就是气闷。 那种挥出一拳却打在枕头上,怒火无从发泄的憋闷感,加深了他心中的恼怒。而她所说的这些――无论是真诚的道歉也好,还是温柔的致谢也好――都只能让他感到更加恼怒与烦闷。 她不会是在开玩笑吧?!随便上网查一查就会知道,阿斯嘉德的洛基是个恶神,恶作剧之神除了给纽约和其它地方带来厄运和受难之外,迄今为止还没有做过什么值得让人这样郑重致谢和感激的好事!她这么说不会太一厢情愿了一点吗?! 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一低头就看到那个刚才试图对她不轨的歹徒还扑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干脆已经玩完了。 他冷哼了一声,用一种“天凉了我们让斯塔克企业破产吧”的语气说道:“像这种意欲亵渎神o的恶心低贱的虫子,还是踩死在这里吧。”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意会过来,不由得大惊失色,顾不得去找自己的鞋了,立刻瘸着腿跳过来,一下拽住他的右手。 “不不不这种事情就让给我们地球的警察来做吧……作为神o也并不需要万事都自己动手,是不是?” 他微微一怔,视线向下落到她拉着自己手的那双手上――幸好她一路跑过来没有摔跤,不然现在她两手都是泥土的话那就会把他的手也弄脏了;他这样嫌弃地想道。 然后他的视线再向下,落到她那双赤着的脚上。即使是在夜色掩映下,他也能看清那双幼白的裸足,脚上已经沾满了灰泥和碎草屑,而且想必脚底还有不少赤足奔跑所割破的伤痕。 这种想像中的画面突然让他心头涌起的血腥浓重了十倍,但一瞬之后,那些血腥的场面又飞快地从他脑海中退潮而去,只留下某种类似于骤然放松下来,因而就连精神也一道松懈下来,仿佛连心脏都像是整颗浸入了温水之中泡着,懒洋洋地提不起一点精神来的奇异而温暖的感觉。 他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那就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把他们叫来。” 她一愕,整张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呆相。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就知道她会这样!他还是现在就改变主意算了! 谁知道她反应得也相当地快,立刻换上了一脸欢天喜地的笑容,活像自己刚才没被地上那个该死的虫子追得像只快要落入魔掌的兔子一样! 她抓住他的双手一松,兴高采烈地瘸着腿就要往广告牌那一边跑过去。 他及时在她瘸得简直碍眼地跑开之前,又反手攫住她一只手腕。 “你要去哪里?!” 她一愣,慌忙解释道:“我没有手机……这里往那边再过去一段就是圣克莱尔大街了,街边一定有公用电话,拨911应该是不收费的,我可以到那里去打电话报警……” 她还没有说完,他就嗤笑了一声,继续用那种“天凉了我们让斯塔克企业破产吧”的语气说道:“那还是干脆在这里捏死他吧。” 她险些蹦起来,“不不不……”就算他是阿斯嘉德的主神,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当街杀人啊……她可不能坐视让他因为救自己而惹上那种麻烦! 她为难地左右想了想,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杀人再怎么说也是不对的……我不能让你因为要救我而自己惹上这么大的麻烦……既然你不让我去那边报警,那……我们把他捆个结实,然后回家再报警?” 他的眉毛一挑,似乎她这一堆话里有哪句他听着还算顺耳似的,他总算没有继续唾弃她提出来的新计划,而是晃了晃自己那只空闲的手。一道白光闪过,他的手里出现了两只女士的凉鞋,细细的鞋带就勾在他纤长的手指上;他将之啪地一下丢到她的脚旁,满脸嫌弃和不耐烦的样子。 “穿上。……然后我们再去用公用电话报警。――你想回家报警?你是觉得那些家伙不会追踪到你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吗?中庭的科技虽然落后,但我一点也不怀疑,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她盯着那双凭空出现在他手上,又被他丢到她脚边的鞋子,哑然了片刻,慢吞吞地叹息了一声。 “哦,老天……想要千方百计伪装成一个大坏蛋的好人,我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啊。” 258、【番外】Chapter 15 在那次遇袭事件之后,又过了几天。 生活平静如常。 这天晚上,米斯缇洗漱完毕,用毛巾擦着洗完的头发刚刚走进房间,就看见两扇窗子大敞着。洛基正站在窗前,一脸若有所思状,向外眺望着星空。 连续两天的风雨之后,今夜放晴的星空显得格外澄澈明亮。深色天鹅绒一般的夜幕上缀满了亮晶晶的星辰。淡白的月光投在他的侧脸上,一圈近乎银色的光晕将他线条优美深刻的侧颜温柔地包围且烘托起来。 这个男人,他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他只是平时很少这么去做而已――这样的想法一瞬间忽然划过米斯缇的脑海。她慌忙凝神静气,把擦头发的毛巾一下盖在自己的头发上。 因此当洛基察觉到米斯缇的出现,把视线投向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头上盖着半长的花毛巾的、蠢透了的造型,而且她的身上还穿着一件不知什么慈善活动上送的免费t恤――t恤胸前画着一朵咧嘴大笑、迎风招展的卡通雏菊,周围印着一行半弧形的花体字“你应知晓这世界上还有人在意你”,下面写着一长串1-800开头的免费热线电话号码,以及一行小字“防抑郁专线”――另加一条棉质家居短裤,极短的裤管之下露出一双修长美好的长腿,脚上踩着一双在街边的一元店买的劣质人字拖。 真是好一身惨不忍睹的行头。加起来总价不会超过五美元。他刻薄地想。 他的眼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霎那,很快就露出嫌弃的表情,又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星空。 他都不需要任何语言的助力,仅以目光就完成了一次对她的差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顿时觉得有点心塞。 不过,在她擦着滴水的头发,从浴室里一脚踏进房间的那一刻,她看到他脸上浮现的那种奇特的神情,一直在她脑海之中盘旋。 今晚他穿着一身整洁崭新的深绿色睡衣,那睡衣的面料和做工都是一流的,甚至在领口、袖口和下摆上还镶着颜色更深一些的缎边。他出去了一趟就给自己弄回来了这些豪华的行头,却不肯自己掏钱买两瓶依云――当然这不是重点。 那个时候,他穿着那样一身奢华崭新的睡衣,线条深刻有如雕塑的面容沐浴在窗口照进室内的月光里,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中世纪的某个古堡里走出来的高贵阴郁、苍白脆弱的贵族青年,给人的感觉混合了优雅、高傲、纤细、冷漠,甚至是病态、偏激、尖锐、易碎等等一系列相互矛盾,却在他身上综合得十分完美的特质。 而在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却让她油然感受到一种如同迷途的孩童一般惘然、失落、沉痛而色厉内荏,仿佛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可以指引他的归途;当他转向她,露出嘲讽眼神之前的一秒钟,她注意到了那双明亮的绿眼睛里湿漉漉的,有如天真迷惘的幼鹿。虽然那种眼神一闪而逝,却清晰地在她心底留下一痕刻印。 ……这也是他的一种面具吗? 这样的想法一瞬间就涌上了她心头,但她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在了一旁。 “在看……呃,星星?”她本能地觉得室内的气氛有点诡异,所以不得不出声问了一句。 “啊。”他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又漫不经心似的说道:“我猜你也一定不记得弗丽嘉了,是吗?” 她的心脏咚地重重撞击了自己的胸口一下。但是搜索自己那完全空白的记忆,却找不到这个名字存在过的痕迹。她只能将刚才那一声心脏的重击,解释为自己的直觉作祟。 这个名字的主人……既然值得他这样郑重地提起,那么就一定是个具有着重要意义的人。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她。 她有点犹豫,头一次有点不知所措。在失忆之后,她的心态还是摆放得十分良好的,在别人面前也不讳言自己失忆的毛病;她并不认为丧失从前的记忆是自己的错,但是现在,那种感觉却不是那么很确定了。 感到某种罪恶感……第一次感到自己所遗忘的,好像的确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感到还存在于那些被自己所遗忘的过去里的人们,等着也许再也无法返回的自己,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我……我很抱歉。”她低声说道,垂下视线。 “我不记得她了……为此,我真诚地感到抱歉。”她又补充了一句。 他站在窗边,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阵子,并没有如同她所预想的那样对她使用嘲讽技能,而是突然说道:“弗丽嘉,是我的母亲。” 她吃惊似的啊了一声,点了点头,好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他似乎也并没有期待她能给出什么更出色的反应,而是自己径直说了下去。 “我是养子,但母亲从来都公平地对待我,教导我魔法,给予我充分的……关心,”他好像在最后一个词那里噎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中性化的字眼;她猜,其实他指的,应该是“充分的爱”吧。 “但是……由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没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他再度停下了叙述,而她睁大了眼睛,惊异地“啊!”了一声,脸上顿时浮现出“天啊我真的感到非常非常抱歉!”的神情,那双黑水晶一般明亮的眼眸里也顿时充满了关切和同情。 他瞥了她一眼,对于她的这种表情未作任何评价,深吸了一口气,轻描淡写似的继续说道:“……那时候,来通知我……母亲过世这一消息的人,就是你,约露汀。” 她的眼睛愈发圆睁,脸上的表情又是惊愕,又是茫然,好像一瞬间有几百种情绪在她脸上来回刷屏;他能看得出来,她想说的话包括“天啊怎么会是这样?”,“托尔并没有告诉我我还承担过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母亲去世了我真是感到遗憾和痛心”,“我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真是不能更抱歉了”……最后,他终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那种他想要的神情,那种神情的含义是“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补救这一切呢”。 他唇角微微一勾,带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很好,约露汀。 这一次他选择的方式完全奏效了。 从托尔那里得知这一切的那一刻起,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假如托尔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还真是前所未见的棘手问题。而他并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即使他脑海里瞬间就闪过几百种可以用来应对这种情形的方法,有他熟悉的方式,也有他不熟悉的方式――但是他第一次感到,他无法确认自己应该选择哪一种方式,才能正确且快速地解决这个问题,赢得她的信任,让她重新听从自己,顺服自己,倾慕自己。 说真的,他以前并不是不知道如何在别人面前假装温和聪颖,善解人意,容易接近;他也并不是不知道如何让别人对自己产生敬畏之心,因着对他强大能力、智慧或地位的恐惧而顺服于他;可是这一次,仿佛跟从前所有的情形都不一样。 他来到这里,试探过她。然后他很快就发现,她确实很快意识到了他的强大――他深不可测的能力,他显而易见的智慧,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但是她却仍然不打算就此顺服。 她利用公寓大楼的门禁以及电梯停靠的楼层跟他玩了个小把戏,并且能够很好地忍耐他这个不请自来的访客对她生活的一切挑剔。在丧失了从前的记忆,无法使用从前的能力,没有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这种艰难的时刻,她的性格里却仍保有那种让她在阿斯嘉德平安生活了数百年的美德,在面对困境的时候保持坚韧,懂得忍耐,心态安详,心怀盼望―― 所以他在全面权衡了各种因素之后,果断决定换一种策略。 现在再来装温和聪颖,善解人意,容易接近等等一系列美好特质,已经有点晚了。所以他干脆就为自己制造一个变得脆弱而容易接近,可以不动声色地慢慢改变风格的机会吧。 今晚的星光很好。正是这样的好机会。 259、【番外】Chapter 16 他并没有忘记当他们那一次在阿斯嘉德的高台上,像这样并肩一同眺望星空的时候,都发生过一些多么美好的事情。 那么他可以期待,今晚也是个类似的机会,能够制造出发生一些美妙转折的契机吗? “……正是因为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他缓缓说道,刻意选择了一种听上去又平静、又脆弱的语调。 “我一开始才会认为――” 那种如同薄瓷一样易碎的声线终于破裂了。 “……认为在你心目中,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因为假如你当初对我怀有哪怕一点点负面的感受的话,你都不会来向我传达这么重要的消息。” “托尔也绝对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 “虽然现在你已经不记得那些事情……” 他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那双美丽的绿眼珠里水光潋滟,如同夏季午后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也仍然秉承着从前的想法,以为你是可信的。” “但是你已经不再相信我了――” 咚。 咚咚。 米斯缇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几下,一声一声撞击着自己的胸腔。就像是寺庙里沉重的大钟被撞响那样,身体里传来嗡嗡的震动与回响,有种奇异的愧疚与痛苦感涌了上来。 【……之后,我的母亲……是否就向你提出了……那样的要求?让你信守那种……明显是完全无意义的可笑承诺?】 【……也许我们对对方来说,都太危险了。】 【没关系,我可以冒险。】 不同的两个声音――可以轻易地辨认出,其中一个声音是她自己的,另外一个声音则属于他――在她乱纷纷的脑海里倏然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她怵然而惊,仿若触电一般蓦地挺直了脊背! 那、是、什么――?! 是记忆深处被掩盖的,从前的对白?! 她的心情微妙地摇摆不定,不知道自己已经因为太过惊愕而微微张开了嘴。而这种表情落在他的眼里,他那双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变为深绿色的眼眸里,似乎有不动声色的光芒,一掠而过。 而她微带一丝迫切地抬起头来望着他,一瞬间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想要问他关于刚才闪过她脑海里的那只言片语的事情;但很快她就好像放弃了这种冲动,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异常坦率的态度问道: “我……我能够帮你什么?” 他听到这个问题,霎那间似乎显得有一点惊讶,微微偏了偏头,轻声应道:“……什么?” 她好像再度深吸一口气,下了某种决心。 “我……你来到这里的那一天,我注意到你用了一些……非常手段进入这个房间。” 她这么说道,看上去努力保持着镇静。 “托尔?奥丁森先生曾说你们是神o。那个时候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后来我还真的去查了他那时候为了说服我而举出的例子,钢铁侠,美国队长,黑寡妇……即使他们借助于一些小手段而变成大英雄,他们本质上也仍然是人类。但你不是……先生,你们,你和托尔――确实是神。你们的能力与生俱来,你们统治着辉煌壮丽,庇佑着地球的神域……这样的你们,太过高高在上,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能够帮你的地方。” 他紧盯着她,片刻之后他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卷起了嘴唇,轻描淡写似的答道:“……也许你也有你的用处。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不会到这里来找你,想要带你回到你应该回到的地方去。” “可是,为什么?”她冲口而出,一脸狐疑和好奇。“我试过了,我自己并没有你们那样神奇的力量……我甚至连提着两袋子十公斤重的米,从超市走回家,都觉得有点困难……你也曾经说过,你觉得我愚蠢,而我自己也觉得跟你灵活的头脑相比,我并不聪明;一个丧失了几乎所有的记忆和神奇的力量,头脑也不怎么聪明的人,对你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很难得地,他居然沉默了几秒钟。 也许是她不带一丝偏见与恼怒,心平气和的疑问太过客观而有力,他好像还真的认真想了想,然后冲着她露齿一笑。 “……这么说起来,你好像还真的并没有多少用处呢。” 被他的直言不讳很明显地小小打击了一下,她明亮的眼眸灰暗了一霎,立刻又重新抖擞起精神来。 “所以说我不能跟你们去,”她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就好像对这个结论的得出忍不住也感到有点遗憾似的。“我并不想事后再被丢弃,就像一个……空酒瓶那样。” “空酒瓶?”他的眼睛似乎感到有趣似的眯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轻声笑了。 “你可以避免被当作空酒瓶一样丢弃的命运,只要你努力证明你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具有重要的、不可舍弃的作用和能力。” 他眯着双眼,似乎在回忆里翻找着什么。 “你曾经是阿斯嘉德的幻境之神。你的幻境之力强大、危险而迷人。只要你想,你就能够控制足以笼罩整条街道、整座城市的幻境……” 他娓娓动听地回忆道,语气里似乎带着一点劝诱的意味。 “你使用幻境迷惑旁人。你使用幻境去攻击、防御、做一切的事情……我甚至听说你曾经拿幻境去恶作剧,当着大家的面把一群……出言不逊的女人捆成一团丢到空中,再狠狠摔到地上的雪堆里,而因着幻境之力的缘故,所有的人都对这发生在眼前的一幕视若无睹……” 她的嘴巴随着他的讲述而愈张愈大,完全是一张“天啊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这个世界果然有哪里不对吧”的脸。 蠢透了。 “你曾经拥有这么令人惊叹的迷人而强大的能力――而你现在却躲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地方,甘心于做一只命运被他人能够随意主宰和决定的蝼蚁……你甚至连去追寻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他提高了声音,某种陌生的、难以掩饰的焦躁与愤怒在他声音里透了出来。 “你过往的强大映衬你现时的卑弱,你从前的勇敢不敌你如今的退缩……哦,约露汀,你真是个毫?无?野?心?的蠢货,从来都是。” 他放低了一点声音,语气轻柔得几乎可怖。她简直不用看他一眼,就能理解到他此刻几乎已经恼怒到了极点。 多日以来她一再表现出的忍耐但疏远的态度,将他脆弱而有限的耐心焚尽了。 “你丧失了能力,丧失了记忆,丧失了真正的身份,现在还丧失了对别人的信任――你还拥有什么?你不想一步登天吗?你不希望在这种艰困的人生里有一位骑士来解救你吗?呵,你是那种落水之后,连救命稻草近在眼前都不想伸手去抓住的人吗?” 他的声调轻柔,言语却十分凌厉,含笑的面容上一双眼睛锋锐无比,紧紧盯着她,一步步迫向她的面前,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继续等待她有一天自行想起一切,然后再接受他的帮助的耐性。 她下意识地一步步往后退去,试图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但这个房间小得出乎意料,她还没退几步,后背就撞上了墙壁。 而他冷笑着,仍然慢慢迫近她的面前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 她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则地乱跳了十几下。但是她从来就不缺乏找死的愚勇。 她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梗直了脖子,勇敢地说道:“我不认为有点自我保护意识是个错误。骑士虽好,我也不是那个需要接受保护的公主――我确实孤立无援,也确实丧失了一切,但即使这样,我也不缺乏对自己的信心……我相信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够勇敢地生活。先生,您愿意给出的帮助看起来确实十分诱人,但是请告诉我,我凭什么有资格平白无故就得到这一切呢?” 260、【番外】Chapter 17 他看上去仿佛有点不敢相信似的瞪着她,许久,突然缓慢地、无声地笑起来,简单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告诉你这个根本不信任我的人?嗯?……对我来说你已经完全没有用了,因为不能够信任我的人,对我来说就等同于无用的摆设,在我心目里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轻柔如同耳语一般的语调里蕴含着某种慑人的张力,那美妙得如同大提琴的弦乐一般的声线却吐出恶毒冷漠的言语,她一瞬间就仿佛意识到了真正危险的降临那般,忍不住梗了一下。 “我并非不能够相信你,但你所看到的我,仍然是以前的那个我……” 她屏住呼吸,仿佛即将说出的话是那么难于开口一般,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甚至一直称呼我从前的名字。先生,这让我感觉你一直拒绝相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了我的身上,你并不想正视那些我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不幸现实……” “可是,拒绝正视这些问题,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些。在我看来,您也不够相信现在的我呢。” “以前怎么样,那都已经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就是米斯缇――” 她的声音陡然中断了。因为他已经向着她俯下身来,无限接近她的脸,他的右手撑在她颊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他身体投下的阴影里。他的笑容如同一条毒蛇般阴冷而恶毒。 “哦?……你以前也曾经是米斯缇,小姐。”他用一种和现在这种情境以及自己的神情完全不相符的轻松浪荡口吻说道,“至少当我在纽约找到你的时候,你就是米斯缇。” 她一瞬间愣住了,随即突然急切起来,好像浑然忘记了现在自己的处境可称不上多好似的,追问道:“你真的以前就认识我?我以前是做什么的?真的是一位神o吗?那么我又为什么会在纽约?你在纽约找到我的时候我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去找我?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这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似乎令他微微愕然,他停顿了几秒钟,突然笑起来,在距离她数寸之遥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真的那么想知道答案?”他贴近她的脸,气息热热地吹拂在她脸上。她的大脑里轰的一声炸开了,理智和意识都仿佛要粉碎成许许多多小碎片。 “……那么你必须自己去寻找。” 他丢下这样一句话,放下手笑着走开了。她还是后背紧贴在墙上,整个身体紧张得都近乎痉挛了,一时还放松不下来。心脏在她胸口咚咚地跳着,发出很大的、乱七八糟的杂音。在羞恼与茫然之中,一种直觉渐渐从她的意识里浮现出来。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一定和她那遗失的过去有着很重要的联系。否则的话,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为她这种平凡的庸人停留片刻的,更不要说还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对她循循善诱―― 她的脑海里倏然闪过一道亮光。 ……这就是说,他认为她还对他有用!他决不会理会任何一个他认为毫无用处的人……那么她到底是什么地方令他觉得有用?她必须找出来……找出来才能打开那一扇紧闭的、上锁的、通往那些遗失的过去的大门―― 必须打开那扇大门,重新获得那些自己失去了的事物,记忆也好,能力也好,过往也好……又或者是,彼此之间的信任和连系也好,那都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丢弃的宝贵事物,不管自己的身上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意外,自己都不应该畏惧那些已经遗忘了的事物,畏惧着那些想要接近她的人――尤其是他――仅仅只是因为她曾经拥有过的能力,或因为在托尔的形容里她曾经怀抱着的盲目而易于支配的感情才打算接近她;畏惧着自己遗忘了的人生或许只是一场悲剧,而自己现在拥有逃离的机会却打算重新走回去…… 总而言之,她所畏惧的,无非是那些自己所不了解的东西。但人生还很漫长,总不能就这样浑浑噩噩地随波逐流度过一生。 【这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战争,约露汀。】 这样的对白一瞬间就从她的脑海里跳了出来横亘在她心头。她摇了摇头,想摇掉这充满冒险和不安的前景,这充满蛊惑而迷人的言辞――她能够辨认出那是他的声音,在她所遗忘的记忆里,对她说着: 【归根结底,假如你自己不拿出勇气来去战斗的话,你是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的。这一点,你应当知道。】 ……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努力去回想那些还是怎么都想不起来的过去,但日常的生活还是得继续。换言之,米斯缇必须继续出去工作,偶尔在周末还要去教会所举办的跳蚤市场帮一帮忙,显示出自己身为一个没有正式身份的人,其实也是个好青年的样子来。 所以这个周末,她一大早就出门了。现在她正在小镇广场上的跳蚤市场里忙碌,挤出一脸温顺的笑容来,和那些热情过头的、朴实的镇民们一边闲聊,一边替年老而行动不便的几个老妇人照顾摊位。 当然这种跳蚤市场,除了偶尔有人会来淘一淘便宜货――比如当初的她,二十块钱就买了一张二手单人床垫,里面除了一两根弹簧有点丧失弹性地支楞着,偶然会让她睡得不适之外,总的来说还是挺好的――之外,就是小镇居民们的一个社交场合。那几位老太太摆出来的物品也基本上就是一些老旧的小玩意儿,或者自己结的绒线花一类的小手工艺品,标价也极其低廉,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走出家门,和老朋友们会一会面,寻个乐子,如此而已。 所以她们到了现场之后,很快就把摊位放心地丢给了替她们看摊的米斯缇,走到一旁去三三两两地开始热络地闲聊。而米斯缇,也有大把的时间发呆。 现在,虽然她那些据称的能力还是一点都没有回来,但是她的脑海里开始偶尔会掠过一些画面、对白和短短的片段了;虽然那些画面、对白和片段统统都是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并且永远是没头没脑缺乏前因后果的孤立存在,但她仔细地将之一一记录下来,强行死记硬背固定在脑海里,认真回想和推断那些可能的前因和后来的发展,居然也成为一种稍微有效些的辅助方法。 ……原来,那些丢失的东西,真的也是能稍微找回来一些的。只是……以前没有这样的契机,这样的决心,或者说――这样的人? 可是,有一个这样的人在旁边……真的不知道是祸还是福啊…… 自从上次他们两人从看星星开始的和平交谈演变为言语上的相互较劲为止,这两周以来他们一直保持着一种极为尴尬不自然的相处状态。 当其中一个人回到公寓的时候,另外一个早已在家的人最多也就是说一声“啊”,而不像是之前好歹还会啊一声之后追加一句“嗨”作为礼貌性的打招呼。 他照旧会挑剔自来水没法喝,但他没有再使唤她去替他买依云――当然她也没有主动买回来摆在桌子上。 他每天睡觉之前盯着那张劣质的单人床以及粗糙的床单时的表情仍然生动地表现出了他的嫌弃和鄙视,不过他也没有再拿类似的话来讽刺她――当然她也充分做到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径直爬上那张破沙发躺下。 她有几次故意把晚饭做得极其难吃,烤糊了面包,煎黑了牛排的一面而另一面却还半生不熟带着血丝;她甚至连配菜都放在锅里煮煮煮到像是专为没牙的老太太烹饪的,不管是胡萝卜、土豆还是绿叶菜都是又软又塌快要变成糊状物。但即使祭出了堪比英式黑暗料理的最高烹饪技巧,他却再也没有挑剔过这些黑暗料理,只是平静地坐在桌子旁边,用最灵巧优雅的用餐技巧很快分解这些食物,然后一口口匀速吃掉,并且在这整个过程之中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活像一尊外形为蜡像的完美机器人。 换言之,上一次他们的正式交谈,还要追溯到他那句“你真的那么想知道答案?那么你必须自己去寻找”。 米斯缇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261、【番外】Chapter 18 ……为什么他不干脆就这么离开算了呢?每次下了早班回到家里,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她都以为前一天晚上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可是每一次她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正在切菜、烤鸡排或者煎牛排的时候,他总是会和前一天晚上一样,无声无息地开门进来,站在她身后,从鼻子轻轻哼一声。 ……于是,她就手一抖,把鸡排烤焦了――或者把牛排烧糊了。 她得承认,这种感觉很糟糕。但是与此同时,这种感觉又很奇异。 每天回家,即使开门的时候家里没有人,也必须准备两人份的晚餐,因为有个人会在晚餐时分开门进来――虽然她从来都没有给过他自己公寓的钥匙,但是对他来说,这显然不算什么问题――这样的感觉很奇妙,有种微妙的被强迫中奖的不情愿,也有种在这茫茫人世间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人的错觉。 她有时候忍不住会想,他是一个把握人心的高手吗?他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假如他是神域的主神之一,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曾经做过阿斯嘉德之王的话,那么他应该什么都不缺,地位高贵,生活适意;而她即使曾经也是阿斯嘉德的神o,但像她这种普通的女神无论在哪种神话里都一抓一大把,她又能够给他提供一些什么特别的东西呢? 更何况,她也曾经跑去小镇上的公众图书馆查过资料。图书馆里的神话书被她翻了个遍,她在其中找到了托尔和洛基两个人的名字――尽管在神话里对他们两人的描述,和她对他们兄弟俩的认知有些出入――但是她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幻境女神约露汀”的记载。 她前几天刚刚偷偷读完从图书馆里借阅的最后一本关于北欧神话的书籍。那本书名叫“真实与谎言:最可信的北欧神话”。 那本书写得可真够详细,举凡正史野史,民间传说,统统都罗列出来,交互对比,逻辑例证,简直要把每一位北欧神话里的主神从里到外八卦――不,剖析――得清楚透彻。 当然,她也看到了在那本书里,关于洛基的全部记载。好与不好的,她全部都牢记于心。 他很显然不像他那个万众敬仰的哥哥一样美名远播。他所有的差不多全是恶名。他所做过的恶作剧受害者范围横扫上下九界,人人都有可能中招;书里甚至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传说中他如何去给他那个显然有严重弟控倾向的好哥哥捣乱。 ……而且,书里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与两个大美女的爱情故事。那两个大美女,一个叫安格尔波达,一个叫西格恩。书里说,她们就是他的前后两任妻子,为了他甘愿抛弃自己的种族、自己的立场、自己的一切,无条件地忠诚于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死死紧跟着他;真是感人到了极点的爱情故事。 她坐在摊位里的塑料圈椅里,那本“真实与谎言:最可信的北欧神话”就放在她的膝盖上,打开在描绘那两个大美女的那一页上。 讽刺的是,虽然这本书里给洛基本人的配图把他画得活像个驼背的小丑一样,头上戴着的羊角头盔也丑得出奇;但这本书为安格尔波达与西格恩画的配图却很是漂亮――女巨人安格尔波达的造型是穿着连身超短裙,有着一双修长美腿和丰满的身材,头上戴着花环,具有自然之美的形象;而同样出身于阿萨神族,身为女神的西格恩,一头长卷发披在肩后,身上穿着类似于希腊神话里女神所穿的斜肩长袍,真是美丽高贵极了。 “安格尔波达,在北欧神话中,是邪神洛基的第一任妻子。其名字的意思是‘悲伤使者’(heraldsorrow),她是三名凶恶的子女的母亲:魔狼芬里尔,巨蛇耶梦加得和死之女王海拉。” 那一页上这么写着。 “有一天洛基在梦中看到自己在一片铁森林中,见到了一位美丽的女巨人。于是第二天洛基来到铁森林四处寻找,终于在黄昏时分遇见了梦中的女巨人。这位女巨人叫安格尔波达,她在前一晚也梦到了自己在铁森林与洛基相遇。两人邂逅,一见钟情,便结为了夫妻。” 尽管她已经来回看过好几遍这一段描述了,可是每一次重看,还是让人心情恶劣。 米斯缇有点出神,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那一段印刷的文字。 “洛基对安格尔波达十分珍爱,但其女巨人的身份为诸神所不容。很快奥丁就得知了此事,命令已封为火神的洛基以神族大局为重而遗弃他的女巨人妻子,改娶阿萨神族的女神西格恩为妻――” “在想什么?”一个含笑的声音在摊位前响起。 米斯缇吓了一跳,第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啪”地一声猛然合上了膝盖上的书,嗖地一下站了起来。 那个人似乎也被她的过度反应小小地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耸耸肩,说道:“……哇哦。看来我打扰了你?真抱歉。”他从摊位上伸手过来,掌心托着一个纸盘,盘子里放着两只热狗。 “我只是给你拿这个来的。……呆了一上午也有点饿了吧?”他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流动餐车,“泰瑞那家伙做热狗的手艺可是一绝呢,临近的几个城镇有什么活动的时候都会请他去的――尝一尝?” 米斯缇瞪着那个纸盘子发了几秒钟的愣,才慢吞吞地接了过来,微微叹了一口气,答道:“……谢谢你,迈克。我想我是血糖水平太低,导致行为都不正常了……我正需要这个,你真体贴,非常感谢。” 小镇好青年迈克眼看她接过纸盘子,果然毫不客套地拿起一个热狗就咬,不禁笑了起来。 他探手到身后,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一个玻璃瓶,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还有这个。……劳伦斯太太自制的苹果汁,很棒!我今天出来的时候刚好路过她的农场,就进去买了点,你尝过吗?” 米斯缇只感觉那个热狗里不论是酱料还是酸黄瓜粒都分量足足的,咬上一口就可以把半张脸弄成花猫;她艰难地咽下口中的一堆东西,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才伸手过去拿起那个玻璃瓶。 “我听说过……可我没车,去不了她的农场那边。你今天替我带了一瓶来真是太好了。”她笑着客气道,“真幸运,看来我今天在回家之前就能吃饱了。” 和迈克的交谈很愉快――他并没纠结于上次为什么她没去参加那个在酒吧举行的party,也压根没问她上次那个来找她的黑发男人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当然,也许这是因为她早已经编了一整套故事,把洛基定义为“热心又粗线条的奥丁森学长那个古怪不合群的精英弟弟”,“我们以前也并不怎么熟悉”。 迈克今天倒不是来帮忙的――因为他说下午两点钟在他家那边的某个空置的谷仓里,包括他家在内的附近几个农场要联合起来开个集市,卖一卖自家出产的各种东西和手工品,从自家种植的蔬菜水果到自制的果汁、蜂蜜、糖果和手工皂等等,都有卖的;所以他上午只是来义务接送一下邻家的老太太,马上还要赶回家里去帮忙。 米斯缇听着,觉得很有意思,不由得多问了几句。迈克精神一振,极力向她推销着这种自发的集市多么热闹多么纯天然多么可信赖,最后适时地邀请她“假如下午有空的话不如去看一看?”。 米斯缇听了半天这种热情但不失分寸的广告词,觉得也很感兴趣。于是到了中午,她解决掉那两个热狗和一瓶苹果汁以后,帮着教会的工作人员收了摊,就跟着迈克邻居家的那位老太太一起坐上了他的车。同车的还有想要搭便车一起去集市购物的姐妹俩,把迈克那辆破破烂烂的n手旧车挤得满当当。 集市果然很有趣。而且卖的东西很多,完全不辜负迈克热情洋溢的推销词。再加上卖货的、来逛集市的差不多都是十里八乡的居民,大家基本上都认识,简直就像是在谷仓里举办的一场巨大的同乡会嘉年华,又热闹又温馨;米斯缇买一袋子苹果还被硬塞了一大包水果硬糖,买些手工皂护手霜之类的还被附赠了一根粗壮的自制香薰蜡烛,结果很快就拿东西拿得两手发酸。要不是迈克好青年自告奋勇地跟在她身后帮她拎购物袋的话,米斯缇毫不怀疑自己会在刚刚逛集市不到一小时的时候就要累断四肢。 最后米斯缇离开的时候,拎着两个巨大的塑料袋,袋子里装满了手工皂、护手霜、自制的小点心和糖果、香喷喷的水果、新鲜的蔬菜,甚至还有一盒焦糖布丁和一盒南瓜派。 262、【番外】Chapter 19 卖布丁和南瓜派给她的大妈笑着叮嘱她“这个要赶快吃啊时间长了容易坏呢”,于是迈克又适时出现,问她要不要搭个便车回到镇里去,因为晚上他有个朋友要在家里举行生日party。 米斯缇笑着答应了,并感谢了他的好意,而他也绅士风度十足地一路把车开到了她家楼下,并且主动要帮她提那两个沉重的袋子上楼。 米斯缇觉得自己还有力气,于是婉拒了他的好意,再次感谢他“邀请我去参加集市真是太好了,我今天下午过得非常愉快”之后,进了公寓大楼。 她非常费力才从自己背包的某个夹层里摸出家门钥匙,刚要摸索着插/进钥匙孔里去开门,房门就出乎她意料地突然自动缓缓地打开了。 她完全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灵异事件,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失声“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钥匙和拎着的大袋子也啪地一声全部掉在地上。 然后,缓缓开启的门后传来一个美妙而充满磁性的男人的声音,用一种有点微妙的语气慢吞吞地说道: “欢迎……回来,约露汀。” 米斯缇的右手按住还在激烈狂跳的心口,十分没好气地向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说……先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吓出心脏病好吗?!” 抱怨完这一句,她突然记起掉在地上的购物袋里还有娇嫩怕摔的布丁和南瓜派,心脏又是一阵抽搐,慌忙蹲下身去翻找。 她像个松鼠一样悉悉索索地翻找了一分钟,然后懊恼地发出“哦!”的一声喊叫,恼怒地说道:“你干嘛要吓我?!我还买了布丁和南瓜派,这下全完蛋啦!” 她怒气冲冲地拾起钥匙和购物袋,大步走进房间,头也不回地飞起一脚,“砰”地一下把房门重重地踢上了。 她看也不看坐在沙发上的洛基一眼,径直去了厨房,动作很大,哗啦一声拉开冰箱门,然后叮叮咣咣地整理着购物袋,把里面的蔬菜和水果一股脑儿都丢进冰箱里。几分钟以后,她又咚咚咚地踩着重重的脚步,拿着几块手工皂和自制的护手霜之类的东西去了浴室。随即浴室里也响起哗啦一声拉开柜门的声音,几秒钟之后那扇倒霉的柜门又啪的一声被甩上了。她咚咚咚地又踩着相同的脚步回到厨房,唰一声抽出菜刀放在案板上,开始洗菜。 她自始至终没有跟他再说一个字,甚至也没有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有那么一段时间,室内的气氛近乎凝固,只飘散着哗啦哗啦的水声,以及咚咚咚的切菜声,还有哗哗的油锅声―― 邻居家的音响似乎忘记关掉,一直重复播放着一首歌。在她听起来,那首歌的旋律有气无力的,像是几十年前流行过的蓝调布鲁斯,一个有些低哑的女声缠绵忧伤地低吟着听不清楚的歌词。 她动作很大,噼里啪啦地起锅装盘――廉价的瓷盘居然扛过了她的摔摔打打,这简直是一种奇迹。 煎得过了头的牛排,切得乱七八糟、酱也拌得乱七八糟的蔬菜沙拉,再配上被摔散了架的布丁和南瓜派作为餐后甜点――哦,这真是不能更完美的一顿周末晚餐了。 她把盘子当地一声放在桌上,径直拉开椅子坐下,也不去吃饭,而是咚咚咚地一口气灌下了半杯水,这才稍微缓解了一点自己胸中闷烧着的那点炽烈的小火苗的热度。 而他,施施然地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桌子的另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优雅地开始用刀叉切那块她故意煎过火了的牛排,好像也不怎么费力就把那块已经煎成牛皮纸一般的牛排切成了适于食用的小块,然后缓缓叉起一块送进嘴里,所有的动作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高冷优雅,在无声之中就把她的怒气腾腾衬得像是幼稚的小孩子家的闹脾气。 米斯缇感到不能更心塞! 在一片沉默之中吃完了这顿难捱的晚餐,在他继续一手端着小小的白瓷碟,一手拿着小勺,慢慢品着一个已经摔裂的焦糖布丁的时候,她又钻进了厨房,开着水龙头哗哗地洗碗刷盘子。 他坐在沙发上,交叉伸直了一双完全不科学的长腿,把空碟子暂时拿在手里,不动声色地望着厨房里她忙忙碌碌的背影。 隔壁那首循环了一下午的歌不知道已经播放到第多少遍了,再动听的旋律,被迫听了一下午之后都会令人厌烦;更不要说他们原本就处在这样一种气氛微妙的情况下。 她用力刷洗着因为故意把牛排煎过头而导致锅底一片黑的平底锅,脑子里翻来覆去闪过的弹幕,却是那本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中印刷的黑色字体。 【……西格恩仰慕洛基已久,而洛基对她非常冷淡,她也不加计较。此时怀有身孕的安格尔波达与洛基感情已深,为了不耽误洛基的前程,她决定主动离开洛基,途中遭到奥丁派出的光明之神巴德尔的秘密追杀,危急时西格恩赶到及时进行劝止,此时受伤的安格尔波达接连生下三个孩子便死去了。安格尔波达因此被称为“悲伤的使者”。】 她手下微微一顿。 一句“你们阿斯嘉德有没有一个女神叫做西格恩”的问题几乎已经到了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忍了回去。她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块倒霉的洗碗用的铁丝网布,用力刷洗着那只平底锅,手背上的肌肤因为用力绷紧都微微泛白了。 ……所以说,托尔?奥丁森先生真是个善良的好人。他一定是不忍心告诉她,她以前对他弟弟的一切追逐与仰慕最后全部被证实为一种可笑的徒劳,所以才绝口不提“你以前曾经很喜欢他”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也不想听到自己是被房间里这个黑发大帅比如何花样拒绝的。说到底,根据那本《真实与谎言:最可信的北欧神话》里面所说的,那个女巨人安格尔波达拥有在他梦境中出现,并和他一见钟情的优势;而那个西格恩则拥有被众神之父奥丁属意和认证的优势。她即使曾经是幻境女神约露汀,在他面前,又拥有哪一点优势呢? 她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到在地球上搜集了所有正史、野史与传说的神话书里都未能出现的末位神o。也许他们兄弟俩根本就是认错人了。而她这阵子渐渐想起来的那些片段,那些没头没尾的对白,全部都是她疯狂的臆想――毕竟,在他们初次相逢的时候,他就拈着那个装着处方药的纸袋,含笑嘲弄地问道:你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而且那本书上的印刷体还继续在她脑海中刷屏。 【……安格尔波达死前生下的三个孩子,就是魔狼芬里尔、巨蛇耶梦加得和死之女王海拉。芬里尔被诸神监/禁,耶梦加得被诸神丢到大海深处,而海拉被遣到死亡国度称王,其实是变相的放逐。洛基因丧偶而心痛,对西格恩倍加冷落挖苦,从此玩世不恭,已对诸神心生不满。】 ……所以说,他原本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吗。是后来因为什么人才变成这样的? 她手里的铁丝网布划过锅底,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嘎吱嘎声。她蓦地恍然惊觉过来,发现她因为手下太过用力,已经把锅底的防粘涂层刮掉了几道,露出其下的金属锅底来。 她慌忙停下了手,瞪着锅底那几道反射着厨房顶灯的光芒,泛出金属冷光的刮痕,几秒钟后,却感到一阵颓然无力与无可奈何。 她忍不住无声地露出了一个自嘲似的浅浅笑容。 【洛基对安格尔波达十分珍爱。】 【西格恩仰慕洛基已久。】 这两句话简直就是无限循环的弹幕,在她脑海里已经刷过了无数次。 263、【番外】Chapter 20 而且她还知道,后面还详细叙述了洛基如何为了报复而借刀杀人,挑唆黑暗之神霍德尔,使用阿斯嘉德英灵殿外生长的槲寄生枝条杀掉了曾经导致安格尔波达之死的光明之神巴德尔,因此被诸神放逐,被捆缚在一块巨石之下,头顶盘踞着一条巨大的毒蛇,从毒蛇的利牙间滴出的毒液滴在洛基的脸上,侵蚀了他的皮肤、血肉和面容,使他痛苦不堪,这就是诸神对他所作出的惩罚,被称为“洛基的永罚”。在他经受这么痛苦的刑罚的整个过程之中,只有忠诚的西格恩日夜看护着他,与他在一起,用杯子来承受毒液,直到诸神的黄昏降临时,洛基得以挣脱这桎梏为止。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有没有实际发生过,或者只是作者搜集来的脑洞;但是既然她看过的所有书里,关于洛基的感情生活方面都言之凿凿地记载着这两个女人的存在而没有她,那么想必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不过这样也对,那些神话书里只要记载他的妻子就行了,有什么必要应该把像她这种单恋他的脑残粉都一同记录进去呢?即使是只描写他一个人的传记,也没有义务把那些单方面爱慕他而不得的失败者们写进去吧? 她三下两下就把锅里的泡沫冲干净了放在架子上,刚刚转过头去,就赫然发现他不知何时也已经走到了厨房的流理台旁边,此刻正随手把那个空空的小瓷碟以及用过的勺子放在水池旁边,一脸“我吃完了所以你也顺便帮我把这两个玩意儿洗了吧”的理所当然的表情。 她一瞬间简直想把那个盘底还有焦糖汁的瓷碟丢到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去。 她还想说,让那个你珍爱的安格尔波达或者忠诚得像一条狗的西格恩替你洗吧!她们一定比我乐意得多!说不定还会在洗之前痴汉地顺便舔掉盘子底的那点焦糖汁呢!…… 可是她也知道,这种毫无理由的恶毒言辞是不应当说出来的。说到底,她是他的什么人呢?即使真有这么一个安格尔波达,有这么一个西格恩,她又有什么立场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个有妇之夫差评滚粗”呢?他甚至没有对她说过任何能够提示他的好感度的字眼――迈克至少还曾经真诚地对她说过“你真是一个好姑娘,我很想多了解了解关于你的事情”呢! 她搭在水池边缘的那只右手一瞬间紧握成拳,绷得手背上几乎泛起了青筋。 为了忍耐心头那些堆积起来愈来愈高涨的困惑、疑问、愤怒、无可奈何与无所适从,她不得不慢慢昂起了下巴,梗着脖子,用一种咽喉处仿佛梗了一个硬块,因而发音不畅的奇怪语调说道:“……假如――我拒绝呢?” 他似乎毫不意外她会拒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满脸都写着“天哪你真是小题大做”的表情,淡淡地应道:“……就因为我在你晚归的时候替你打开门?” 一股怒火轰地一声漫上了她的大脑,迅速烧尽了她的理智。 什么叫做晚归!六点钟到家无论从哪一点看来都不能算是晚吧!而且这里是她家,她为什么要一直替他这个疑似已婚人士的非法侵入者做牛做马,还要被他管头管脚?! “先生,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直要留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我对于你来说还有什么用处。正如你之前说过的,我头脑愚蠢,难以恢复从前的记忆和能力,做着最普通的工作,甘于和你看不起的凡人混在一起……” 他忽然唇角一勾,笑了起来。 “是啊,混在一起。你这个词用得不错。”他点着头说道,语气听上去像是赞赏,但她现在可知道了,自己一点都不能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他的话。 “你今天可整整和那些,呃……所谓的‘凡人’混了一整天呢。”他继续含笑说道,还抬起头来看了看厨房墙壁上挂着的那个老旧不堪的挂钟。 “从早上八点出门,到下午六点回来……即使是周日,你也严格按照上班时间出去和那些凡人,呃……‘加深友谊’呢。” “加深友谊”那几个字,他咬得怪腔怪调;她几乎是立即就意会到了他的意思。 他八成是在楼上看到了迈克开车送她回来吧。可是根据那些书里的记载,他不是也有安格尔波达和西格恩吗。再说迈克虽然好像确实有意追求她,但是她也没有答应啊。他又不是她的丈夫,凭什么不允许她偶尔在不得已的时候搭一下某位男士的便车回家呢? “我是成年人了,我有权利自由出门参与社会活动,有权利自由出门购物,交朋友,不受门禁的限制……而事实上,先生,美国法律也没有哪一条规定我必须得听你的话,必须要遵从你规定的门禁时间行动!而且我回家的时候是晚上六点,我觉得即使我是青少年,晚上六点回家也不能算是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是不是?!” 她恼怒地反驳道,气势汹汹,理直气壮。 然而他却眼珠一转,并没有像从前一般直接冲着她开嘲讽,而是忽然睁大了那双湿漉漉的绿眼睛,无辜地说道:“……可是我饿了。” 她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哑然了片刻。 “……听着,先生,我又不是你的妻子,没有每天必须替你做饭的义务。我替你做饭是出于好心,请别把它当成理所当然――哪一条法律规定我必须每天准时回来给你做饭?!” 她愈说愈是生气。 “事实上,先生,我认为做你的妻子也很可悲――假如地球上的神话书里记载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的话。” 他猛地挑起了眉。 “地球上的……神话书?!”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里的关键词。 “啊……我明白了。”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志得意满。 “你去查阅中庭人那些在臆想中胡编乱造写出来的神话故事书了,是不是?” 这个定语真长。她愣了一下。先前那高涨的气势突然被扑灭了一半。 “是你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的!”她惊觉自己在转瞬间即将落居下风,急忙争辩道。 “啊,确实是这样呢。”他仍然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笑容简直刺眼得让她想把那个笑一巴掌拍扁在他英俊的脸上。 “你都查阅了一些什么书呢,约露汀?”他显得很感兴趣似的追问道,“说不定有些书我也看过呢,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身为当事人的专业读后感――” 她一瞬间就想到还躺在她背包里尚未归还图书馆的那本《真实与谎言:最可信的北欧神话》。 他也曾经看过这本书吗?他对书里把他描写成一个虚伪冷酷的野心家有何评价?……他又对书里对他的感情生活的描写有何感想? 不知道是什么莫名的原力支配了她的大脑,使得她毫不考虑地说出了刚一出口就让她感到后悔莫及的话。 “好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挑衅似的回应道。 “我倒是对书里所描绘的那些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很感兴趣。” 她的话刚一出口,她就看见他高高地挑起了眉,那双漂亮的眉毛简直都要挑到发际线以内去了。 “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他脸上带着点荒谬之色地重复了一遍她的用词,停顿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摇了摇头。 “正如你所说的,这些中庭人在描绘我的感情生活时,一点都不吝惜笔墨和篇幅呢。假如不是知道他们打算写的是神话书,还真的会以为他们正在写的是一篇跌宕起伏的爱情小说呢。”他用一种非常客观的语气评价道,那双因为含着笑意而明亮的绿眼睛紧盯着她的脸。 她知道他是故意在激怒她。她先前也并不打算上当。她甚至强行命令自己伸展开了之前一直紧握成拳的右手五指―― 但在她的右手五指完全展开的一霎那,一道明亮的白光突然从她掌心激射而出,刚巧击中了那个放在水池旁边的小瓷碟。只听啪的一声响,那个瓷碟顿时粉碎! 264、【番外】Chapter 21 室内的气氛僵滞了一瞬间。 然后他忽然一伸手,猛地抓起她肇事的右手,掌心向上,举到自己面前。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只手,似乎打算把她的手盯出一个洞来。他脸上先前好整以暇的可恶笑容消失了,表情沉肃,还带着一丝近乎于严厉的表情,使得他线条分明的俊朗脸庞霎时间变得冷凝而锋锐。 她简直被这个神展开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就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平展开自己的右手,举高着让他仔细研究,自己则连大气都不敢出――刚才跟他争论的汹涌气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神秘位面去了。 过了几分钟之后,他终于缓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那就是你曾经的能力,约露汀。是幻境之力……我认得它,因为你曾经慷慨地把它给予过我……” 她错愕地张大了嘴望着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做过这种事情。 “我……我曾经把自己的能力送给你?!”她难以置信地问道,觉得大脑都乱成了一摊浆糊。 “我把自己的能力送给你……没有人对此说些什么吗?神o的能力是可以随便转赠的吗?我把自己的能力送给了你,你就能用它?” 他原本紧抿着薄唇,脸上显出严峻与深思的神色来。但是听了她的疑问之后,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咧嘴一笑。 “哦不,当然没有人对此说些什么。”他拖长了声音,“因为……你是偷偷送给我的,没有人知道……我想,假如有人知道这件事的话,大概会觉得你疯了吧。或者会觉得像这样轻易就倒向我这一边的你也很危险,因为当时的我,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邪恶的反派――” “这……这怎么可能?!”她瞠目结舌地反问道,“托尔呢?他不会这么认为的吧?我觉得他很爱你!……还、还有你的家人,呃……我在书里看到过,你的妻子们,对你都十分忠诚,无论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她们都……她们都……” 她说不下去了。简直心塞到了最高点。 没错,心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里仿佛塞满了沉重的沙砾,磨得血肉翻起,阵阵刺痛,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这样的负重和伤害牵累而跳动不下去。整颗心像是一个装满了泥沙的沙袋,沉沉地往下坠着,血液无法通过那里,心脏也无法搏动。它似乎愈跳愈慢了,最终它大概会停滞下来,失去了它持续不断地输送氧气的努力,她的大脑也会逐渐迟钝,最后让她的意识也变成无法思考的空白。 但就在她的心脏像个沙袋一样马上就要坠断的时候,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而且愈笑愈是开心,就仿佛他真的被她愚蠢的发言很好地娱乐到了一样。他甚至不得不微微低下头去,将前额轻轻抵在自己的手背上,似乎这样就能忍住那汹涌的笑意似的。 她直到这个时候才恍然发觉他还捏着她刚才发光的右手,而且她的大脑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他在笑她。于是她一阵气愤,用力把自己的手往外抽,恼怒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又再次体会到了智商上的优势,对此我也替你感到开心!” 他哈哈大笑起来,因着那阵大笑,仿佛那张终年苍白的脸容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他的双眼因为含着笑意而闪闪发亮,握着她右手的那只手却没有轻易松开。 “我的……妻子们?!”他用一种奇特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用词,尾音微微挑起,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敛了起来,冲着她挑了挑眉,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你指……安格尔波达和西格恩?” ……他果然对这两个名字烂熟于心!看起来地球上的神话书果然没有胡编乱造! 她气得鼻子都要皱起来了,用了蛮力才把自己的右手从他的掌握之下抽了出来,尴尬地把那只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的自己的手随意地搭在水池边上,像一只炸了毛的幼猫一样,眉毛倒竖着,气冲冲地说道:“……不然呢?你还有其他的妻子?真是个受欢迎的人呢――!” 但是他却仿佛觉得她的这种幼稚的反应很有趣似的,随意地把自己的左手搭在流理台上,纤长的手指轻叩着流理台,却并不正面解答她的问题,而是慢吞吞地冲着她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说……托尔当初到底都告诉了你一些什么……关于以前的事情?” ……这件事跟托尔有什么关系?!托尔又没说他坏话! 她一愣,没好气地答道:“他说我……呃,对你单箭头的……呃,仰慕,最后闹得大半个神域都知道了,大家都觉得我是疯了。” “单箭头?”他微微一怔,重复着这个形容词,唇角意味深长的笑容变深了一点。 “非常有趣。……继续。” 她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隔壁的音响里那首旋律可怜兮兮的歌已经翻来覆去不知道重复到多少次了。平心而论,那首歌其实算得上很好听,只是她今天从一进家门直到现在都陷于一种濒临暴走的烦躁状态里,实在无心欣赏。 “……没了。”她干脆利落地答道。 “就这些。你以为你哥哥会跟我说多少啊?要是我自己的话,对着一个不识相地对自己弟弟穷追不舍的妞儿,我也不可能长篇大论地描述她以前是如何各种在自己的弟弟面前碰壁的窘态,是吧?” 他微微张了张嘴,无声地啊了一声,好像对她的话还有点赞同似的,夸张地点了点头,那种可恶的笑意又慢慢染上了他的眼眸深处。 “托尔倒确实没有说错。”他居然肯定了他哥哥那些为他脸上贴金,突出他的魅力之强大的话,“我敢肯定,要他说出这种事来,一定是很不容易吧――他总觉得我对你不够客气,所以他对你感到很抱歉呢。” 米斯缇觉得自己现在几乎每分钟都在突破自己心塞的极限纪录。 “……所以说你哥哥对我说了这么一大堆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假如过去的记忆都是这么令人难堪的话,我倒觉得记不起来也未必就是坏事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突然竖起了右手的食指,轻点在她的嘴唇上,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 “嘘。”他的眼眉微微压低了一点,眼里的笑意也消失了,轻声说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说出这种话来,否则你就是个坏孩子,知道吗?” 米斯缇一口气憋闷在胸口,险些没提上来! 那根纤长漂亮的手指轻轻压在她的嘴唇上,即使她不再说话了,也没有移开的意思。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用力瞪着他,用眼神表示他的手可以挪开了;但是他只是俯望着她,眼眸很深,深不见底。 “不,你刚才就已经是个坏孩子了。”他又修改了一下自己对她的评价,这一次从中评直接改到了差评,让她愈发心塞。 “……是个喜欢乱发脾气的坏孩子。”他的声音低哑下去,耳语一般地轻声说道。 米斯缇感到脊背上突然传来一阵下意识的寒颤,仿佛有种微妙的气息沿着她的脊椎窜了上来。这种感觉让她感到陌生且警戒,她慢慢抿紧了双唇,好像这么做就可以稍微避开一点他那根停留在那里的食指似的。 “看来――你对出现在我身边的女性感到很感兴趣啊,是吗?”他居然好脾气地开始与她交谈了。但是她的直觉却叫嚣着警告自己,接下来的对话里一定满是陷阱,她万一不小心踏入了其中之一,自己就完了―― “没有!”她飞快地否认道。但正是因为她否认得太快,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话,反而冲着她又挑了挑眉,可恶地咧开嘴笑了。 “告诉我,约露汀――”他好像没有听到她刚才的否认一样,笑眯眯地问道,“你干嘛那么在意……别人描述中出现在我身边的那些女性呢?” 265、【番外】Chapter 22 作者有话要说: 7月3日: 所以在妹子刷中庭副本的时候,npc达茜给她秀过的道具“过期报纸”再度以电子版的方式登场发挥余热了。。。【大雾 ps. 谢谢小天使赫莞的手榴弹~~啊哈哈为此必须上配乐菌啊【大雾 (づ ̄3 ̄)づq❤~ ============================================== 本章第一次在番外里放出配乐菌【泥垢了 应该算是英文名曲之一了吧,the waywere. 虽然大家更熟悉,听上去更文青一点的译名是“往日情怀”,但作者菌觉得,直译成“我们曾有过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这种样子,这种相处的方式,就是我们曾经拥有过的。 当然,这首配乐菌接下来还要出场个几回,以作者菌的尿性,会发生什么事,大家都懂的【不 她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一根根竖起来了。她感到自己头皮发麻,心脏乱七八糟地跳着,涌动在心头的情绪混合了尴尬、不自在、恼羞成怒等等一系列负面的感觉,让她简直恨不能在地上挖个洞躲进去。 ……所以说他们的话题到底是怎么从她拒绝多洗一个碟子演变到他身边出现的那些大美妞的! 她板着脸,感觉自己面部肌肉完全僵硬,就连蠕动嘴唇发出声音来回答他的提问,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你有权利选择你愿意跟谁在一起。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哥哥要把你派来关怀一个得了失忆症的脑残粉。按理说,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巴不得不要再见到这种对你曾经怀有你不能接受的阴暗兴趣的疯狂粉丝才对。” 她干巴巴地说道,一点也不在意这番话里含有多重的自黑成分。 大概是她这一次自黑得太过彻底,他显得有丝惊讶似的望着她,语气里带着一抹好笑的意味。 “脑残粉?!曾经怀有我不能接受的……阴暗兴趣?!”他重复着这几个词,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显得愉快极了。 “天啊,约露汀,看起来你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你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嘛――你的用词确实很准确,为此我要称赞你的勇气……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这样形容自己,为此你也值得获得一点小小的奖励――” 她被他笑得恼羞成怒,险些掀桌――可惜厨房里没有桌子可以让她下手。于是她下一个报复的念头是拿自己的脑袋咚的一声给他那管线条优美的高挺鼻梁来上一下头槌;不过在她动手――不,动脑――之前,他就往后退了一大步,随即双手微微一晃,一团明亮的光晕笼罩了他的双手。当光芒散去之后,一部ipad赫然出现在他手里!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ipad!地球人的电子产品!跟一个估计得有一千多岁的北欧神话里的神o放在一起,怎么看都只有不搭调三个字可以形容吧! 而且,那部ipad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用什么魔法从附近的商店或别人家里顺手牵羊来的吗?!他弄一部ipad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斜睨了她一眼,大概是从她脸上看出了她心目中不断刷屏的海量吐槽弹幕,他轻飘飘地说道:“……别作过多的联想,这是我的,不是从隔壁邻居家拿来的。” 米斯缇险些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所以说先森你有买最新款ipad的钱,为什么还要在我家做个混吃混喝还不给房租的非法住客! 她觉得自己心塞的纪录又再次被刷新了。 他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纠结,懒懒地往一旁的流理台上一靠,开始熟练地在触摸屏上手指飞舞地键入着什么――她注意到触摸屏上出现的界面居然是google――什么!阿斯嘉德的神o也会用地球上的搜索引擎吗!这不科学! 而且她家又没有电脑,就更不可能有上网服务了――那么他现在用ipad打开google,难道是在上网查询吗?!他到底蹭了谁家的wifi啊?!他又是怎么破解的人家的密码啊?!一个只有在古老的北欧神话里才会出现的神o做这么高科技的事情真的不是在崩人设吗?! 她一瞬间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一幕简直满是槽点,她都不知道要从哪一点开始吐槽才好了。 就在她的内心被诸如此类“先森作为一个传说中的古老神o你的画风ooc了啊”的吐槽占满的时候,他忽然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然后将那个ipad竖了起来,手指灵巧地轻轻一旋,把触摸屏那一面倏然整个转向她。 “看。”他简洁至极地吩咐她。 她一瞬间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看什么?看他到底会不会用ipad和google查资料吗?…… 但下一秒钟当她把视线投向屏幕的时候,她的双眼几乎是立即就不由自主地瞪大了。而且瞪得愈来愈大,到了最后简直要把自己的眼眶都瞪裂了―― “什……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喃喃说道。 她猛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似乎还嫌这样不够似的,她又粗鲁地抬起手,用自己的手背冲着双眼一通猛揉。最后,她的眼眶周围都被自己揉得红通通的。但是放下手之后,她眼前的屏幕上,仍然显现着相同的一幅画面。 那是一张从前某一天的纽约当地报纸的电子版图片,报头写着“a12社会新闻”,下面的大标题就是“纽约街头的‘邦妮与克莱德’?”。 在那个耸人听闻的大标题之下,配着一张照片,认真一点看就会发现那是一张监控探头所拍下的一张渣画质截图。图片旁边说明用的小字写着:“纽约街头的‘邦妮与克莱德’?昨日一间实验室与一间酒馆相继发生原因不明的大爆炸与混乱,据信正是由他们两人引起。纽约警方敦请市民,如有这两人的任何消息或动向,请与警方联系。” 她不知不觉张大了嘴。 而他,服务态度十分良好地继续在她面前替她举着那部ipad让她看,甚至还好心地提醒她:“假如看不清楚的话可以放大来看看。” 他的态度十分可疑,不过她现在也顾不得跟他作口舌之争,飞快地伸手在触摸屏上移动,放大了那张报纸上那篇报导和图片的部分。 放大之后,她看到那张图片里赫然是他和她两个人――再没有旁人了。他穿着一套三件套的黑色长西装,脖子上松松垮垮地挂着一条织着深色图案的围巾,一只手里紧抓着一根造型十分奇特的手杖,而另一只手里――紧握着她的手。 而她呢,她穿着一条大裙摆的小黑裙,外面搭配长度略短一点的风衣,看起来那身打扮居然和他颇为相配,就好像他们两人正打算去听歌剧或者出席豪华晚宴似的。 但是他们的姿态,毫无疑问正是在街头狂奔之中。他们的衣摆在风中扬起美妙的弧度,而他紧握着她的一只手,不得不说那张截图截到的画面真是妙极了――正好是他超越在她身前半步,大概是觉得她即使被他拉着可未免也跑得太慢了,于是回过头来望向她的一瞬间。 她呆滞了一会儿,慢慢蠕动双唇,轻似无声地念道:“纽约街头的……‘邦妮与克莱德’――” 她知道邦妮与克莱德是谁。似乎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美国很有名的雌雄大盗。但使用这种绰号来称呼他和她两个人――难道他们也像当年的邦妮和克莱德一样,是曾经横行在纽约街头的……亡命鸳鸯吗?!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他注视着她,将她脸上一切表情的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在她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的时候,他忽然说道:“……看到了吗?” 她愕然地抬起视线来望着他,似乎一时间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他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屏幕的边缘,“这就是你所关心的事情。” “……这就是出现在我身边的女性。” 他轻声说道。 “看清楚了吗?约露汀?那个人……是谁?” 她呆住了,继而哑然。一瞬间心头涌起的是无法置信的情绪,就仿佛这样的画面仅仅只是存在于想像之中一样;但现在这样的画面从想像中跃出,呈现在她面前了,而且是以报纸的形式,有无数读者见到了同一画面,其真实性不容置疑――但是她还是觉得那么不真实,那么难以置信。 在她的呆然所带来的一片沉默之中,只有隔壁那部忘记关上的音响里传来的歌声,还在重复地唱着: “scattered picturethe □□ilesleft behind smilesgaveone another for the waywere...” 在突如其来的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女歌手低吟浅唱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于是,今天以来的第一次,她听清了那首歌的歌词。 哦,原来是这首歌啊。她在茫然中想着。 the waywere。 她又将视线投向那张分辨率不甚清晰的监控截图上。 原来,这就是他们从前曾有过的样子。 在一起的方式,在一起时的样子……都以这种仿佛如同褪色的、颗粒感浓重的黑白老照片一样的形式,留在中庭人的记述里。 原来,她也曾经以某种方式站在他身边,中庭人不曾把她记述在神话书里,但却把她和他一起时的样子记述在报纸上,在那种不太可能永久流传下来的介质上,他们曾一起存在过的事实永恒如新。 这就是――the waywere。 266、【番外】Chapter 23 他忽然灵活地手腕轻轻一翻转,利落地将那部ipad从她眼前收走,不知道顺手放到了什么地方。不过接下来他也没有拿她怎么样,而是继续貌似悠闲地靠着流理台站着,姿势又潇洒又优雅,就像那张截图里一样――即使是在街头亡命狂奔,即使身后还追着一大堆警察和探员,但他永远都是那么高雅,那么优美,像个十足的贵族和绅士,令人心折。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拿着那双漂亮深邃的绿眼睛不言不语地瞅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先开口。 “那是……我。”她似乎踌躇了很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开口了。 “那个人,是我。” 既然终于万般艰难地承认了这个事实,那么后面的话说起来再破廉耻也好,再厚脸皮也好,似乎都无所谓了。 “所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安格尔波达,从来……都没有什么西格恩……是不是?” 她猛地抬起视线来,认真地盯着他的脸,问道。 “地球上的那些书……都是人们胡编乱造的,是吗?” 他紧紧盯着她,片刻之后,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点恶意似的反问道,“‘从来就没有’那些女人呢?” 她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一瞬间仿佛那些积聚起来的勇气又有要消失的迹象;不过她这一次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认真地想了一想,似乎有点不太有自信地低声回答道: “托尔曾经说过,我,呃……对你的单方面仰慕,令你的家人都十分困扰……” 他感兴趣似的点了点头,应道:“……继续。” “所以这么说来,神王奥丁也应该知道我的存在才对。我不知道奥丁对我是怎么想的,我还是记不起来……也许他觉得像我这种人……呃,这种微不足道的小神,是配不上你的吧……”她思考着说道。 即使是作出了对自己不利的推论,她的语气也很平静。 他微带着一点有趣的心情,半是促狭地想道,他简直可以听得见她那生了锈的、容量不足的小头脑在咯咯作响地慢吞吞转动的声音呢。 “但即使这样,你也没有像神话书中写的那样――像放弃安格尔波达那样地放弃我。我猜想,那就说明你和书中所描述的那个‘洛基’,是不一样的。你更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你并不打算听从奥丁的命令……” 她终于打了个磕绊,声音再度小下去;头也低了下去,像是在慎重地思考。 “我、我想,假如真的曾经有过一个安格尔波达,而你们之间真的像书中所写的那样,呃……‘感情深厚’的话,即使奥丁反对,即使奥丁下了命令,你也是不会让那种悲惨的情形发生的……” 她低着头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说道。 “而且,我现在大概明白了――呃,假如真的有过你喜爱的安格尔波达或者西格恩的话……” 她重新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目光清澈明亮。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 “……我就不会拥有这种能够在你身边出现的机会。”她清清楚楚地说道。 他紧盯着她,那双深邃美丽,像冷玉一般的绿眼睛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脸上。他极为缓慢地移动着眼珠,视线慢吞吞地将她脸上的每一寸都扫描到了;然后,他终于微微抿起了那两片薄唇,唇角上挑,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意。 “……看起来你的智商还值得再挽救一下。”他含笑说道。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能三言两语就把美好的微妙的气氛破坏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无疑,洛基?奥丁森先生就是其中的翘楚。 米斯缇心塞至极地想道。 难怪她所查阅过的所有书里都把他描写为一个坏神。她觉得他甚至压根都不需要那横扫九大国度所有人种的恶作剧技能,只靠语言杀就能把上下九界的人全部得罪光,牢牢确定自己反派大boss的位置。 真……真是太心塞了!!他到底把她鼓起勇气下了半天决心才说出口的推论当作什么啊!什么叫做智商还可以再挽救一下!打算怎么挽救啊?!药不能停吗!!…… ……难道要他出声说一句稍微鼓励一点别人的话就这么难吗!他是跟有关于赞美的所有词汇都有仇吗!? 米斯缇当然知道他那句话背后的意思大概就类似于“你猜得都对,我表示满意”,可用这种方式又被小小地踩了一脚简直不能忍。 ……所以说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会看上这种人!果然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作祟吗!还是因为她骨子里是个抖m所以要天天追着男神求虐?! 她忍不住再度横眉竖目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脸上那个刺眼至极的微笑。 他当然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微笑着一摊手,无辜地问道:“……怎么?你不高兴我赞美你的头脑?” ……你那种语言正常人谁会觉得是一种赞美啊! “假如你真的想称赞我的话就不能直接说出来吗?”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打了一记直球。 “比如你上次来救我的时候也是这样……你把你的关切隐藏在那些尖锐伤人的嘲讽之后,好像你的关切是种讨厌的软肋,而你这么说出来就可以不用担心别人会发现一样――”她这么说着,语气变得温和,但是那双迎视着他的眼眸却愈发明亮,像是黑暗的海上唯一会发出光芒的探照灯,让一切隐藏在深深黑暗里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你也说过我并不聪明,所以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时发现你的嘲讽之后那些美好的东西……”她叹息了一声,眼里浮上了一层浅浅的困惑之色。 “洛基,你对别人心怀美好的善意,这件事让你自己觉得那么不能接受吗?”她的语调变得低而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如同石破天惊一般,一瞬间就让他怔住了。 他的身体微不可觉地一僵。 【看看我,洛基。我就是你所释放出的那些美好善意的证明。】 这句话突然从他的脑海深处跳了出来。当时这么说着,面容温柔美好的她,一瞬间与面前的这个她的面容重叠了。 没错。正是这句话,使得他当初最终下定了决心吧。 当初,他虽然拒绝承认,但他可不是托尔那种对于自身的一切细微情绪毫无察觉的情商为零的蠢货。他很快就发觉了自己对这个愚蠢的妞儿所怀有的、让他自己感到愤怒和轻蔑的,不一样的感觉。他甚至嘲讽地自我审视,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在托尔那里、在这个妞儿那里,他谨慎付出的信任都收获了他不想看到的结果,而他自己却依然无法摆脱掉他们两个人――这两个和他的道路一点也不相同,却固执得非要把他从黑暗里拉到光明下,以为这样就可以诸事如意的人! 后来,他铤而走险,利用了这两个人,实施了一套假死还生的计划。在他假扮众神之父,高踞在王座上,身旁站着她假扮的金宫侍卫,接见从中庭归来的托尔之时,他就明白了――虽然他重新获得了这两个人心目中珍贵的地位,重新获得了他曾一度丧失的自由与名誉,然而有些什么事情将永远不再一样了。 而那种永远不会再相同的事情,将他的心脏一点一滴地掏空了,让他即使高踞在阿斯嘉德的王座上,也感觉不到一丝的安定与得意;即使经过托尔的肯定与他以奥丁为名下令刻意的传播,他的名誉得到了恢复,他也并不感到多么的高兴。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他明明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但在她离去之后,他才开始慢慢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只能将那些真正爱他,关怀他,在意他的人推得更远更远而已。他就这样推开了母亲,推开了哥哥,现在又这样推开了她。他真正是孤家寡人了。 267、【番外】世界的恶意[生子梗]·上 作者有话要说: 7月5日: 我靠就为了这么个破梗,作者菌爆肝写了六千字,结果小包子还没正式上场啊啊啊啊……!!! 咳,明天继续来!预计小包子登场后也是六七千字的肥章,尽情地挥洒一下世界的恶意给你们这些喜欢看虐文的小妖精们【。 然后,后天回到番外正文,继续撒糖【这才是正道啊感叹ing 所以为了让乃们尽情感受世界的恶意!必须放出配乐菌! jennifer hudson 的can't let go&,以前也出过场的,虐文绝佳配乐【不 阿斯嘉德小王子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一切似乎都有点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呢――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通往自己以前的房间的走廊上。 确切地说,是通往那间他还是名正言顺的阿斯嘉德小王子时,所住的寝殿。 走廊上人来人往,好像有比平常更多的人――尤其是女人――在奔忙着。 他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那套阿斯嘉德小王子的标配服饰――哦,这可不妙。在阿斯嘉德,他应该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才对。 他心念微动,幻术已经发出,瞬间就将他自己变成了奥丁的模样,只是手中没了那柄永恒之枪。 哦,那个可以一会儿再去找――但他现在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大家都如此忙乱?为什么这个走廊上来回奔波的有许多阿斯嘉德的医女?!而且那种弥漫在仙宫上空的、隐约的紧张气氛,让他感到一阵狐疑且无所适从。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您……您也来了吗……?” 他回头一看,居然是三勇士与希芙。不,确切地说,三勇士里的霍根和沃斯塔格站得比较远,沃斯塔格手里还托着一盘子葡萄,不停地往自己嘴里送着。而范达尔和希芙则站在他身后,正在一同向他躬身致意。 他不动声色地啊了一声,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这技巧性的问话总是很有效,虽然霍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范达尔和希芙也懂得察言观色,但沃斯塔格从来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是他们俩非要拉着我们来的。”他冲着范达尔和希芙的方向一抬下巴,往自己浓密胡须下的嘴里丢了一个葡萄,一边大嚼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其实我说,又不是托尔的妻子要生孩子,我们用不着这么关心吧?……哦陛下,我无意冒犯,但我得说,即使托尔替他说了好话,但您当初为什么要赦免洛基呢?” 这个神转折让阿斯嘉德小王子内心一凛!但是他只是目光闪烁了几下,并未答话。 范达尔已经出声喝斥道:“沃斯塔格!……不得随意质疑陛下的决定,既然陛下和托尔都认为洛基值得被赦免一切的罪,那么他就是个无罪之人……”他又转向洛基假扮的奥丁,再度躬身一礼。 “哦,吾王,请宽恕沃斯塔格的鲁莽无知吧。”他彬彬有礼地说道,“我想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跟洛基好好相处而已……说起来,约露汀怎么样了?可曾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吗?”他用手指了指远处阿斯嘉德小王子寝殿的方向,意有所指地问道。 ……约露汀! 这个熟悉的名字一瞬间在他心里掀起了滔天骇浪。他一时间有点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是否危急――医女们在走廊上穿梭,范达尔指示的方向却是他旧日的寝殿;这就说明……她受伤了?或者生病了?还躺在他旧日的寝殿里,等着医女们的医治?! 他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下颌。 但希芙却在此时出来解围了。 “哦,别开玩笑了,范达尔!生个孩子哪里会有那么快的!”她向天翻了个白眼,用一种“天哪谁来把这些缺乏常识的男人们全部拖下去吧”的语气,没好气地说道。“从开始到现在,刚刚才一小时而已吧?!” 沃斯塔格似乎还嫌场面不够混乱似的,又出来打酱油了。 “嘁,”他发出一个怨气满腹似的鼻音,“那个姑娘不是能力很神奇吗?毕竟当初,就连托尔都断定洛基是死在瓦特阿尔海姆了,结果她居然能够使用自己的幻境之力把他给救回来……我看阿斯嘉德以后有她一个人就够了,那些医女都可以解散了。再说,她能救回一个濒死之人,但现在自己生个孩子却不能很快解决?” 希芙不得不出来大声喝斥这种充满偏见的直男癌似的说法。 “沃斯塔格!!请注意你的态度!!”她厉声喝道,“你和洛基向来意见不合,这可以理解;但是你若因此而攻击洛基的妻子,这就是你的不对!约露汀有没有罪过,不是由你来裁决的!而且这样说一个正在生产的女人,你的风度呢?都喂狗了?!” 洛基站在那里,虽然脸上还是毫无表情,心中却已经震惊到了极点。他甚至能够感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地发抖。 约露汀?约露汀说当初是她在黑暗世界救了他?所以他得以使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回到神域,并且在托尔的说情之下获得了赦免?所以他现在还可以居住在自己原先的寝殿中,因为他现在又重新变成阿斯嘉德小王子了?而且他娶了那个愚蠢的妞儿,那个愚蠢的妞儿现在正在那座寝殿之中――生小孩?!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最黑暗、最疯狂的想像。他一时间震惊得茫然呆住了。 下一秒钟,仿佛还嫌不够乱似的,他的哥哥登场了。 “父亲,哪里都找不到洛基。”托尔深深蹙着眉,满脸都是困惑、焦虑和发愁的表情。“我担心他会在这种时候自己跑到什么地方去……您知道,他一向认为没有必要生个孩子,他也压根没有当好一个父亲的自觉……” 在他说话之前,希芙就抢着说道:“那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逃掉……!!这又不是约露汀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事情……” 范达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算了,希芙,大家都少说两句吧。”他和稀泥似的说道,“毕竟眼下的第一要务,是把洛基找回来……你也知道他对于小孩子的观感,他一向都觉得自从约露汀怀孕以后,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而不再在意他的想法,是很荒谬的一件事……” “作为一个成年神o,还有比这个更幼稚的想法吗?!”沃斯塔格又出来插刀了。“我也有小孩,我得同意,孩子在大多数时候确实很烦……可生出来以后丢给家里的女人去照顾不就行了吗?女人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毕竟,有妻有子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吧……” “沃斯塔格!”这一次,喝止他的是托尔。 “你这也是错误的想法!孩子应当获得的是父母双方的悉心照料,这不是母亲一个人的责任……而且,我也不认为让约露汀单独照顾小孩,洛基就会满意。”他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深深地为此困扰似的。 希芙同意似的点点头。“是啊……”她沉吟道,“以洛基那种人的性格,他会认为是这个孩子抢走了约露汀全部的爱和注意力,说不定还会因此仇视那孩子呢……说到底,现在也真的不是发生这种情况的好时机,这孩子来得不怎么是时候啊……”说到最后,她压低了声音,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沃斯塔格瞥着希芙,小声嘟哝着:“我以为你们都讨厌洛基呢……” “……是讨厌洛基啊,”希芙又翻了个白眼――说起来今天看到的她要坦率得多呢,一点都不掩饰她对阿斯嘉德小王子的不敬――但不管怎么说,希芙总算是个能够稍微克服一点偏见,竭力保证公正态度的人;她说道:“但我同情约露汀。她是个好姑娘,本应值得得到一些更好的东西……但很遗憾,根据我个人的一点浅见,她未来的道路上即将充满乱石和荆棘了。” 霍根默不作声。沃斯塔格似乎也对此无话可说。范达尔那张一贯怜香惜玉的大众情人脸上也很难得地出现了一点感叹的意味。托尔的表情更加苦恼了;他仿佛把他那个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却即将升格为人父的弟弟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偏颇的认知和行为,都当作了自己的责任,因而感到更加伤脑筋且满怀歉意似的,低下了头,匆匆说了一句“那么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他!”,就跑掉了。 洛基不动声色地挥退了这些显然是来给他解说背景多过关心产妇的人们。他开始感到一阵恍惚,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真切,朦朦胧胧地仿佛就像是在梦里;但任凭他再如何挣扎,这个梦仍然牢牢控制了他身处的世界不曾褪去。 他走到一个完全被阴影遮蔽的走廊转角处,解除了身上的幻术,又变回了自己的本来模样。但是他却没有立刻走出去,赶到自己的寝殿去关心那位正在经历痛苦且漫长的生产过程的妻子――那个经历了无数艰困、愤怒、伤痛和误解,才最终和他走到一起的女人。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记忆中的细节如同一个个从大海深处冒上水面的小水泡一样,孤立地纷纷冒出来,在他意识里破碎,发出啵啵的响声;每一个细小的声响之后都带来一点并不能算是多么愉悦的记忆。 比如她逐渐变得臃肿的身体,她迟钝的动作,捧着滚圆的肚子,鸭子一样走路的方式。比如她开始整日嗜睡,苹果一般细腻红润的双颊上长出了褐色的斑点,没有余力再来关心他每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遭遇到什么,在想些什么。 她所发出的幻境之力在衰减,到最后的几星期几乎是完全都发不出来了,医女们说这也不算什么异常,生产之后就能恢复的;在那一刻,他忽然记起了他们曾经在中庭看过的那本中庭人臆造出来的北欧神话,在那本书里,那些蝼蚁曾经给他强加了两个妻子,其中之一是个女巨人,名叫安格尔波达,而安格尔波达就是在生产之后死去的。诚然,根据书里的记载,那主要是因为光明之神巴德尔追杀她的关系;但安格尔波达在生产时陷入了极度虚弱,丧失能力自保的状态,不也是导致她丧命的原因之一吗。 这种联想让他更加茫然且恼怒了。 完全记不起来刚刚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自己作何反应。但能够确定的是,除了异乎寻常的惊异――一定类似于在阿斯嘉德最深处的武器库里,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世时那样――之外,不太可能会有其它感想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假如今天将要升格为人父的是托尔,表现得一定会比自己好看得多。 托尔那个单细胞的傻瓜,会吃惊地笑着,然后一脸蠢相地说“好好好”,开始猜测这个小孩子会长得像谁,继承父母双方谁的能力,将来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着什么样的性格和爱好,会变成怎样一个人的吧。 说不定他还会提前想好将来要带这个小孩子去干什么。洛基带着一点恶意地想,也许托尔可以抓着自己儿子的手,带他去看武器库里的冬棺和宇宙魔方。假如托尔也有两个儿子的话,那家伙最好放聪明一点,不要对两个儿子同时说“你们都有成为王的资格”。 而现在呢,现在托尔还是单身狗,而他这个莫名其妙就恢复了地位和身份的弟弟,却要倒霉地被迫去接受那完全茫然、混乱、未可知悉的一切了。 面前似乎卷过一阵风,然后他刚刚想到的那个金发肌肉男――他的哥哥托尔,就喘着粗气出现在他面前了。 托尔劈手就来抓他――这个鲁莽的动作似乎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了――托尔显然是已经焦急得快要失去了冷静的理智。 “你、你为什么会躲、躲在这里……你、你快跟我走!”他哥哥喘得像个老旧的风箱。 洛基微微一扬眉。 “瞧瞧,”他用一种圆滑的口吻说道,“你这么着急是做什么呢,哥哥?” 托尔并未察觉到他弟弟语气里含着的恶意。他涨红着脸,因为跑了很多地方而显得体力下降,额头上全是亮闪闪的汗珠,沾湿了那头刺眼的金发。他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息,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知道你……呃,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小孩子是不等人的,他现在就要降生,你……你最好在那之前给我做好准备!” 他的弟弟无辜而恶意地蹙起了眉,一脸迷惑似的问道:“……为什么?” 托尔简直要被他弟弟气断了肠子。 “……对你的妻子和孩子公平一点吧!洛基!”他气吞山河地大吼道,上来就揪住他弟弟的一只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我知道你的计划里没有这个小baby,可是……小baby又没有错!他们又小又弱,没有选择自己的出生和家庭的资格,只是无助又孤单地躺在那里,身不由己……他们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全部取决于你怎样决定,你怎样照顾他们,怎样指引他们,怎样教导他们……” 他的弟弟起初只是沉默地跟着他快速地走着。听到这样的话,他弟弟突然脚下一顿。托尔不得不回过头去看他,带着一脸的“天啊在这种时刻你到底还打算出什么幺蛾子”的头痛表情。 可是他在他弟弟脸上看到了一片空白。他弟弟嘴角有一抹讥诮的笑意,目光平静里带着一丝尖锐。 “这些话,”他弟弟点着头说道,“真够感人的……真应该让伟大的众神之父也来听一听。也许,他就会对当初的我更加厚道一点也说不定。” 托尔一怔,第一个反应就是四下张望。好在刚刚似乎还在这里的奥丁现在已经走开了。走廊上人来人往,可没有人敢于停下来偷听阿斯嘉德王子们的争执。 他当然知道父亲和弟弟当初在武器库里发生过关于弟弟的真实身世的争执。可没人知道那争执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弟弟绝口不提,父亲也讳莫如深……仅仅只是在不得不告知他真相,以指派他去中庭把他在那里肆意妄为的弟弟捉拿回神域之前,才简单地告诉了他,他的弟弟实际上是霜巨人的首领劳菲之子,当初在与霜巨人的战争结束后,父亲跨过满地的尸体,走进霜巨人的宫殿,却发现在空荡荡的大殿一角,有个霜巨人的小婴儿被遗弃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嚎啕哭泣。于是父亲动了恻隐之心,把他带了回来,充作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这个小婴儿,就是他的弟弟,洛基。 但今天他才第一次清晰地知道他弟弟对于这段身世的感想――虽然他早就清楚弟弟对于自己养子的身份怀有怨恨的心情,但他现在终于明白,这段身世对于他弟弟而言影响有多么的巨大而深刻。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能够说些什么呢?作为众神之父与神后爱重的长子,他从来都是在众所瞩目的幸福环境中长大的。父亲的教导和看重,母亲的温柔与爱护,甚至弟弟的跟随与崇拜……在他看来都是极为自然,与生俱来理应得到的事情。他从来都是那么强壮,健康,阳光,开朗,受人敬佩,是雷神之锤所选定的唯一主人;大家都称赞他,仰慕他,信赖他,追随他,甚至他当初受罚被打落中庭,也是因为他太过于一帆风顺的成长道路所带来的盲目自大与鲁莽。他完全不可能体会得到弟弟的痛苦,完全不可能感受得到弟弟压根不知道如何当,也压根不想当一个合格父亲的心情――对于他来说,父亲威严沉稳,强大可靠,是他人生的目标,也是值得他尊敬与维护的神王。但是对于弟弟来说,父亲翻脸无情,高高在上,严苛而冷酷,是粉碎他整个世界,切断他与神域第一家庭之间最后一点连系与温情的恶人。 假如他未来会有自己的孩子,那么他可以学着父亲当初对待他、教导他、扶持他、鼓励他的方式,来养育自己的孩子。可是他的弟弟呢?他的弟弟即将成为一个父亲,那么他弟弟又该从谁那里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好父亲呢? 当然,父亲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对弟弟好过。可最后他们两人决裂的结果,否定了曾经有过的一切美好。即使父亲也曾经在弟弟身上花过心思,好好的教导过他、关心过他,现在在他弟弟眼里,那一切也仅仅只是虚伪的谎言而已。 看着他踌躇不前的愚蠢模样,他的弟弟却突然卷起嘴唇,冷笑了起来。 “你想对我说什么?是说……奥丁也曾经对我好过?让我去学习那些他对我好的地方?还是想说,每个人生来就会做个好父亲?……哦,托尔,你不会这么天真吧?想想奥丁,想想……劳菲!我所看到的都是一些怎样的样板,就不用再跟你多说了吧?!” 啊对了,劳菲。还有霜巨人的首领,最后被洛基的计谋所杀死的劳菲。那是洛基的亲生父亲。 托尔后知后觉地想道。 不知道劳菲当初是否知道了洛基是他的儿子这一事实。不过以劳菲的性格而言,即使知道了这件事,他也只是会假惺惺地以此拉拢洛基,试图说服洛基跟他达成更多的合作,颠覆神域,杀掉神王吧。 托尔呆呆地站在走廊上。日影西斜,一道橙红的晚霞所反射出来的余光透过长廊上的高窗,斜斜投在他们兄弟俩面前的地面上。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知道的是,假如他弟弟所喜欢的那个姑娘都无法说服他弟弟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很可能不会有人能让他弟弟改变主意了。 身着整齐制服的医女们依旧在他弟弟的寝殿里出出进进,在长廊上奔忙着。托尔望着远处那两道紧闭着、又不时被医女们推开的雕花大门,第一次感到了彻底的茫然。 268、【番外】世界的恶意[生子梗]·下 作者有话要说: 7月6日: 所以这一章继续加大世界的恶意【。 作者菌今天又飚了七千五,天啊这个恶意的梗居然能激发出我的潜力吗。。。不过连续两天飚七千字真是超过了作者菌的极限!真是彻底明白了爆肝两字的真正含义!哦这罪恶的梗啊,以后别再叫我写了。。。【倒地不起 几点说明: 1、小包子的名字“诺尔维”(norvi),来自于北欧神话中洛基与西格恩的儿子纳尔弗(narfi)的别名。有兴趣的小妖精可以百度一下这孩子的百科。。。我就不放上来了。。。 2、本章中的诗,来自于泰戈尔的《新月集》,作者菌进行了部分细节上的改动。 既然充满了世界的恶意,又怎么能不放虐文必备的配乐菌呢【泥垢了 这一章的配乐菌也是个熟面孔呢,正文完结时的配乐,jeff healey band 的tried&。 ==================================== ps. 在体会到了世界的恶意之后,作者菌很厚道的会放出甜番作为补偿。 所以,大家可以期待明天的番外正文更新【咦!然后,阿斯嘉德小王子的梦境又为之一变。 在梦里,这一次出现的场景还是他的寝殿。但是,他寝殿里的布置有些变动。 他站在整座寝殿的大门口,看到先前那大得出奇的起居室被缩减了不少,似乎被隔出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如今显得有点逼仄的起居室里,沙发和其它家具不得不紧凑地摆放,才能全部放得下。这种摆设方法多少让这间起居室一眼看上去显得有点不大气,他微带不满似的皱起了眉。 起居室里没有人。 他注意到一张靠近那个新房间门口处的单人沙发上,似乎放着一本书。这本未收好而随意弃置的书看起来非常显眼,于是他走过去,停在沙发旁边,拿起来看。 他一翻之下,觉得十分诧异。因为那本书的标题他认得,居然是一本他曾经读过的诗集。他随意翻开的这一页上,写着一首他从未在这本诗集里看见的小诗。 【你呵,你如站在池边的榕树,你可会忘记了那小小的孩子? 你不记得是他怎样坐在窗内,诧异地望着你深入黑暗地下的纠缠难解的树根? 妇人们常到池边,汲了满罐的水去,你投下的深黑影子便在水面上摇动,好像睡着的人挣扎着要醒来似的。 日光在微波上跳舞,好像不停不息的小梭,在织着金色的花毡。 那个小小的孩子,静静地坐在那里想着。 他想做风,吹过你萧萧的枝杈;想做你的影子,在水面上,随了日光而俱长;想做一只鸟儿,栖息在你的最高枝上。】 他很确定他数次读过这一本诗集,而当时其中并没有这一首诗。他并不知道他今天随手翻开,就能看到它,究竟有何寓意;但下一刻,当他将那首诗从头至尾读完之时,他手中那本诗集倏然隐去,就这样在他掌心消失了。 他一惊,环顾这间几乎已经变得让他不认识了的寝殿,感到一阵如在梦中的茫然。他不知道这蒙昧的梦境还会带给他什么惊异或苦痛,于是他紧紧抿起了嘴唇,防备似的扫视着这间经过改造的起居室。 但是除了那本来去无踪的诗集之外,一切如常。 突然,他听到那个新房间里隐隐传出说话的声音,于是他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当他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口时,他赫然发现――有个一头黑发的小孩子在那个房间里。 那个小孩子背对着房门,站在一张比他寝室里的大床小很多的床尾,似乎正在盯着那个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背影,那是她,约露汀。 那个小孩子用手臂紧紧抱着那张床的一根床柱,那个姿势充分显示出他内心是多么的缺乏安全感。他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颤抖着问道:“……妈妈,他们都说……都说爸爸一直都不喜欢我,所以你打算不要他了……是不是这样?” 那个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去,目光充满爱怜与悲悯地盯着那个小孩子。 “不……并不是这样。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好孩子,诺尔维。”她走过去,温柔地用手抚摸那个名叫“诺尔维”的小男孩的发顶。 “爸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而已……”她这么说道,但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勉强,大概是因为她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不让那个小男孩看出来吧。 “爸爸啊,没有见过真正的好爸爸。”她拉着那个小男孩坐到床边,把他抱到她膝盖上坐着,安抚似的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 “所以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好爸爸而已,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大家那么说他只是因为有些误解,他又懒得解释而已……否则妈妈也不可能看上他啊,是不是?”她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开玩笑似的说道。那个小男孩也很给面子似的,紧张地呵呵笑了两声。 “可是妈妈,你在收拾东西……”她的说笑并不能抚慰小男孩的不安,他干笑了几声之后,忐忑地提出了新的疑问。 “爸爸不想跟我玩,也懒得跟我说话,他一定是觉得我太笨了……” 阿斯嘉德小王子听到那个女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妈妈也很笨。爸爸经常说妈妈是傻瓜,可他还是娶了妈妈,对吧?”她似乎这么对那个小男孩说着,好像同时也想说服自己似的。 “可是……!”小男孩委屈满满地低声叫道,听上去眼泪似乎都已经涌到了眼睛里,马上就要流下来一样。“别人家的爸爸都会跟他们说话,跟他们玩,去骑马,拼剑,去飞飞,举高高……有些人的爸爸会魔法,他们能玩更多的游戏……可是我从来没有跟爸爸玩过这些,我也想要爸爸举高高,想要爸爸带我去飞飞,骑马也行……我想跟爸爸一起去郊游,上次瓦利在河边和他爸爸一起捡了很多漂亮的石头,而且他爸爸还在他走不动的时候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的母亲似乎勉强地笑了笑。 “这些事,托尔伯伯也可以带你去做啊,或者你更喜欢范达尔叔叔?对了,上次范达尔叔叔不是还给你表演如何拉着一根绳子在空中从这边荡到那边吗?而且,跟托尔伯伯一起用他的雷神之锤飞飞,不是很棒吗?这种事情,整个阿斯嘉德只有诺尔维一个孩子能体验到呢――” 阿斯嘉德小王子的眼睛一瞬间眯了起来。 ……托尔?!范达尔?! 可是下一秒钟,小男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及时阻止了他的思绪向一个危险的方向滑去。 “……可是他们都不是爸爸。” 小男孩童稚幼嫩的声音嘶哑起来。 “妈妈,诺尔维想要跟爸爸玩。只想跟爸爸玩,想让爸爸抱抱……而不是让托尔伯伯抱抱。” 他的母亲沉默良久。最后,她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小男孩幼细柔软的黑发。 “你说得对。” 她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某种忍泪的叹息。 “他们都不是爸爸。” 站在门外,阿斯嘉德小王子的心脏不明所以地一瞬间突然紧缩起来。他不喜欢这种直觉。但是他直觉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将要发生。 “你爸爸是无可取代的……诺尔维,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她沉默了很久,又说道。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忍耐他,等待着他有一天会想通……我知道他对于‘爸爸’这两个字所有的只是糟糕的记忆,但是我还以为骨肉亲情这种事是与生俱来的,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可是我好像错了呢,有些东西,不是自己希望,就能生长得出来的……” 她的背脊仿佛低落了下去一点点,她轻轻地把脸颊靠在那个小男孩的额头上。 那种脆弱的、互相依靠的背影看上去有点可怜,又有点孤独。这种想法一瞬间就窜进他脑海里。 然后他看到她把头微微低下去,用自己的额头轻轻地顶着那个小男孩的额头,那是一种极为亲密、极为温馨的抚慰一般的动作,而那两个人似乎已经把他排斥在外了――这真可笑,在刚刚的交谈里,他们明明表现出他很重要,他是唯一不可取代的意思;可是现在,好像某种共同的经历和深重的悲伤,将那房间里的母子两人连系在了一起,而把他遗落于外。他起初不明白自己心头一瞬间涌起的那种感觉是什么,后来他忽然醒悟了过来――那是他即将被留在身后,而那两个人将往前行的恐慌无力感。 “你爸爸始终是我所认识过的,最重要的人之一……诺尔维,没有你爸爸,妈妈也许早就不在这人世上了,也许永远只能在英灵殿外流浪,做个一无所有的人……”他听见她那熟悉的温柔平静的嗓音,轻轻地在这个新房间里扬起。 到了这一刻,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个新隔出来的房间里,有一张小一些的、但也是属于成人所用的床,还有一张儿童床,以及成套的家具――一大一小的衣柜,一大一小的书桌和书架,角落里摆放着的木马和一个大大的玩具箱子,甚至穿衣镜的花边也充满了童趣。 可是在这个房间里,他没有看到他自己的存在。 那个较大的衣柜和书桌,还有书架,统统都是白色的,边角有手绘的花卉图案,很显然是女性所使用的。较小的那一套家具,则是淡蓝色,边角绘着骑着马,拿着法杖的魔法师――这和他在神域所见过的儿童家具并不完全相同,那些家具上绘着的图案,多数是举着刀剑盾牌或者弓箭长/枪的战士。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要选择画着魔法师图案的家具给那个小男孩。那一定是因为他擅长魔法而不擅近身格斗的缘故。 这个房间里温柔而令人心酸地显示出一个清晰的事实,那就是除了家具上的魔法师图案之外,作为这个小男孩的父亲,他根本没有在这里存在过。 “诺尔维,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你或者你爸爸。你爸爸是个杰出的人,你将来也会变成一个像他一样……不,比他还好的杰出的人。但是这样的人总会容易引起他人的偏见……不,你可能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偏见。那么这么说吧,这样的人,人生的道路上会比平常人多很多的大石头,你爸爸正在一个一个大石头地迈过去,你也能,诺尔维。”她又说道。 “爸爸不跟我们玩,那么我们就自己玩吧。”她沉默了很久,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地这么说道。她的声音里仍然带着委屈与痛苦的意味,但那种意味已经很淡了。 “昨天托尔伯伯是不是送了你一套能走路的锡兵?去找出来,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让锡兵打仗如何?” 那个小男孩低声应了一声,从她的膝盖上慢慢爬下来,垂着头慢吞吞地走到角落里那个玩具箱子前,打开箱子翻找。 她仿佛脸上带了点忧虑似的,又补充似的追加了一句:“……要不然我们把锡兵藏到托尔伯伯的沙发靠垫底下,在他坐下来的时候吓他一跳?” 这个提议显然比单纯的锡兵打仗更有趣,小男孩振作了一点,点点头高兴地答道:“好啊!”然后他又猛地担心起来,问道:“……托尔伯伯不会生气吧?!锡兵会不会把他扎出血?” 她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过,在每次恶作剧之前都好好考虑后果,觉得不会真正伤害到别人才去做,也是个好孩子的做法哦,诺尔维真乖。” 小男孩欢喜地笑起来,似乎终于找到了什么,他在玩具箱里抓起一个盒子拿在手里,兴冲冲地返身往房门这边跑过来。 “那我先去托尔伯伯那里了,妈妈!” 在他经过他站在门旁的父亲面前的时候,他的父亲意外地注意到,他长着一双美丽的绿眼睛。那双绿眼睛里因为方才软弱的哭泣而显得有点湿漉漉的,像幼鹿一样温顺、聪明而机警。那一瞬间他的父亲似乎显得有点恍惚,就好像觉得自己曾经错过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又仿佛长着那样一双眼睛的孩子,不是这个拿着放有锡兵的盒子跑过去的、叫做“诺尔维”的小男孩,而是当年的自己;可当年的自己曾经盼望,却最终没有得到的事情,如今似乎又在这个叫做诺尔维的小男孩身上重演了。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该在这个时候显露自己的存在。假如他现在跟这个小男孩打招呼的话,会不会吓到他和他的母亲?还是……他们会露出惊喜的笑容,就仿佛他们期待着他的到来,已经期待了很久很久? 但是在他考虑好自己应当怎样做之前,他的儿子就已经毫无所觉地跑出了房门,就像根本没有看到站在门边的父亲那样。 洛基有点惊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决定先不去管这件诡异的事情。他倚在门边,终于出声叫住她。 “……约露汀。” 叫了她一声之后,他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就停住了,站在那里仿佛等着她先回应,他才能够根据她回应的内容来决定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 但是她并没有回应他。她只是低着头,孤单一人坐在床边,沉默了许久,在他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之前,才轻声说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微微一怔。 他完全不曾预料到有一天他能够从她口中听见这种话,一时间有点茫然。 好在她似乎也并没有期待他能回答什么,继续说道:“你来晚了,诺尔维刚刚出去。” 他刚想说他刚刚就已经在这里了,但是那个小男孩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似的,可她就已经径直说了下去。 “不过想必你也没什么要对他说的。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再一次看着他抱着你的腿,求你跟他一起玩,而你只是勉强地推说你还有事,然后漠然走开的情景……那种情景会令人心碎,你一定不知道吧?” 她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哽咽。 “从他降生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这么多年,无论是什么时候,我都是一个人的……无论是他高兴的时候,还是伤心的时候,还有那些在黑夜里必须一个人照顾他的日子,抱着他坐在那里,害怕地想着到底下一次该什么时候喂他,他会不会吃不饱会不会着凉,想着这黑夜为什么漫长得好像看不到尽头呢……他生病了,烧得很难受,夜里一个人难过得哭起来,我只能摸着他的头,把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一遍遍地对他说会好的会好的,明天到了诺尔维就好了……牵着他的手出去玩,看到广场上其他人的爸爸都会把自己的孩子举高在肩膀上坐着,我却只能说:诺尔维,爸爸不是你一个人的,爸爸是阿斯嘉德的王子,他要担负的事情比谁的爸爸都多,诺尔维是好宝宝,一定能够理解爸爸的是吗?……” 她的声音中断了,细小的啜泣声从她喉间发出来。 “可是我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你再忙,也总不至于连见他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但是你不来,我知道你不想跟他相处,因为他又小又烦,困了饿了还会哭,哭得完全不讲道理,他小的时候,有一次整整哭了三个小时……那一次我知道你来了,你在房门外面,但是后来你又走了……” “即使是现在,我也不敢保证他完全不会犯浑……你总不能要求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什么时候都那么冷静、聪明而强大,是不是?但在他犯浑的时候,被你看到了,怎么办呢?你甚至连教育他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的想法都没有……也对,别人即使没养过小孩子,也总是养过猫啊狗啊等等的宠物,看到小孩子,至少还觉得能当作一个小宠物来养养看……可是你好像什么都没有过,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呆在那里……” 她好像抽了抽鼻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的意愿――或者说,她已经没有了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的勇气似的。 “我有时候会想起中庭那本神话书……然后我想,也对啊,即使那本书上没有我和诺尔维的存在,那本书上你的孩子们名叫芬里尔、耶梦加得和海拉,但不管怎样,好像都没有你如何抚养他们成长的记载……诚然那三个孩子后来是因为被诸神放逐才离开了你的身边,可我也看不到你有一丝一毫想要夺回他们的意愿……即使根据书上的记载,你原本也是有时间夺回他们的,在你挑唆黑暗之神去杀掉光明之神以前,你有充分的时间这样做,可你没有……” “……那些,不过是中庭人在臆想之中的胡编乱造,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他终于找到了一件能够否定的事情,于是出声否认道。 她吸了一口气,好像有点凄凉地笑了一笑。 “……那些,早就无所谓了。” “有所谓的,是那些日以继夜地独自努力着,在看不见尽头的绝望里拼命跋涉,却看不到一丝光明的日子……你却缺席,永远都在缺席……你什么时候会出现呢?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呢?思考着这样的问题,永远没有答案……最后,我明白了,即使将来诺尔维长大了,大到不需要麻烦你,不需要你费心也能够独立作为一个令人喜爱的人存在的时候,你再回来,那个时候,也已经晚了……” 她终于转过头来。借着窗口照进来的光芒,他终于今天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 似乎和他的印象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那张脸仿佛更瘦了一些,脸色也没有先前那么好,曾经像是苹果一般的双颊上那种软嫩红润之感已经褪尽了。 “我仍爱你,洛基。”她用一种大无畏似的坦率语气说道。 他的心脏却陡然跳漏了一拍。 ……为什么要加上那个“仍”字?! 下一秒钟他就知道了这种心悸所为何来。 因为她清清楚楚地说道:“……可是现在,我必须去维护你的儿子了。在我心里,你们同等重要,但是他已经失去了父亲的维护,所以他不能再失去来自于母亲这一方的任何事情。你小的时候,你有弗丽嘉;现在,我也要确保,诺尔维也有我。” “假如你不能做到,也不必介意。至于我有多么介意,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假如有人要对你不利,我还会拼尽全力维护你。有人问起我的时候,我仍然会说我爱你。” “但我现在,要去做弗丽嘉教晓我的事情。那就是怎样做一个好母亲。” “我爱你,但是我希望诺尔维将来不要变成像你一样的人。我希望他永远不要让一个热爱他,愿意拼命维护他,愿意不顾一切跟随他,愿意拼尽全力替他生下可爱宝宝的姑娘,尝到失望、孤立、无助或伤心的滋味。” “……我爱你,洛基。可是,我们就这样吧。” …… 她的尾音袅袅而尽。几乎与此同时,他突然感到心脏一阵收缩,疼痛得几乎像要四分五裂一样。他不得不弯下了腰,蜷曲起身体,用右手按住胸口,仿佛这样做就可以阻止心脏迸裂似的。 然后他感到有个人在摇晃他,柔软细腻的小手捧着他刺痛的头,声音里有着疑惑和惊慌。 “……洛基!洛基?!……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快醒醒!!” 他挣扎着,猛然一下睁开眼睛。然后,他看到她的脸近在咫尺,苹果一般柔嫩细腻的脸颊上犹带着一丝睡眠过后的红晕,那双刚才冷漠幽远的、含着泪注视他的眼睛此刻瞪得大大的,紧盯着他的脸。 他就那样瞪着那张年轻光洁的细腻脸庞不放,死死盯着。许久之后,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全身陡然放松下来,伸手捧住她的脸。 “……没什么。”他低声说道,慢吞吞地舒展开自己的身体,重新躺平了,顺手将她捞进自己的怀中,让她伏在自己胸前。 这个动作让她有点脸红――毕竟前一晚他们亲热之后也没有重新穿上睡衣,就这么睡着了;所以现在,她偎进他怀中的时候,肌肤表面能够直接感到他身上传来的冰凉感觉――他刚刚在睡梦中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身上有点凉意。她慌忙顺手把滑落到他腰间的被子拉上来,盖住他们两人。 “洛基?”她带着一点担忧的情绪,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你都梦见了什么?……介意跟我说一说吗?” 一定是个非常糟糕的梦境吧。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痛苦地醒来过。即使是在梦境里,他也浑身冒着冷汗,蜷曲成一团,好像身体里积聚着层层叠叠难以言表的痛苦,无处纾解一样。 但是,他顿了一下,却没有长篇大论地说什么。 “……我只是梦见你打算再一次离开。”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乍然醒来时的茫然感。 “我想我大概是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但我不是故意的。”他这么揽着她,这个姿势正好方便让他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他喉间的叹息几乎要沿着她的耳朵窜进她的体内。 她微微一怔。 “我知道。……假如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原谅你的。”她温柔地答道,她的右手安抚似的轻抚了抚他的胸口。这个动作突然让他联想起在那个梦里,她抚摸着那个名叫“诺尔维”的小男孩头顶的模样。 他收紧了自己的手臂,稍微移动了一下自己的头部,将嘴唇紧紧贴在她的额角。 幸好,这一切都只是个恶梦而已。 “今晚,就这么睡吧。”他低声说道。 他听见她吃惊似的低声笑起来。 “……就这么睡?!你疯了吗?明天早上起来你那漂亮的脸会被我压扁的……!” 他眨了眨眼睛,无声地笑了。 “也许我是疯了。”他的声音低哑,嘴唇在她的额角到眼眉一带轻轻游移着。 “假如没有你在这里的话……黑夜于我而言,也同样漫长得好像看不到尽头啊……”这句话被他低低地含在咽喉里,只发出细碎的音节。他不确定她能不能听见,不过无论怎样,这并不重要。 “下一次我做糟糕的梦的时候,也要及时叫醒我啊。”他恢复了一点正常的语气,轻声说道。 他听见她在轻声地笑,嗯了一声,又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胸口。 “知道啦。”她故意用一种直白得可怕的鲁莽语气说道,“我一直在这里。永远不离开。” 他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笑。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要一直这样哦,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米瑟缇丽丝。 269、【番外】Chapter 24 作者有话要说: 7月7日: 所以这一章用了卷福和抖森的邻居梗【泥垢了! 在体会到了世界的恶意之后,作者菌很厚道的会放出甜番作为补偿。 所以,大家可以期待下章的更新【咦! ==================================== ps. 紧急通知: 作者菌真是没想到,生重病都没耽误一次更新的文,可能要不得不停更几天了。。。 突然通知让我去出差,而且明天就走!! 作为一个现码党,估计日更很难保证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上网【不 预计本周五或周六回来,所以这一周作者菌会保证三更,多的话实在是。。。呜呜呜呜呜呜 那就先跟大家约定好,周四和周六一定更,至于周三和周五能不能更,请大家来扫一眼,假如零点的时候没有,那就只能等第二天了。。。 唉真是气死了。。。我讨厌有突发状况的人生。 脑子里一堆甜梗都没时间写啊啊啊啊!!! 从周末开始恢复日更,依然每天零点准时。 然后大概很快会开始放送各种甜梗,包括求婚梗和结婚梗,其中会放出复联众人的助攻梗【咦! 以上。然后她回来了。她不想再靠近他了。即使他让那个在阿斯嘉德出名善歌的姑娘去学习她最喜欢的歌曲,即使他不断地赋予她更多的任务,替她树立起一个正规的神o应当有的形象和责任,甚至利用罗蕾莱来刺激她的神经,想要令她嫉妒;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无法动摇她的决心,就如同很久很久以前,她执拗地跟随在他身后,愿意随着他一道下地狱似的。 在这种他以前所完全不熟悉的劣势之下,他开始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那个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胸中翻腾着的焦虑,是因为一个好用的手下似乎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因为他不能够再随意支配她那迷人的能力,略施小手段就可以看到她那神魂颠倒的愚蠢模样,被他轻易地戏弄于股掌之间。 在这种徒然的焦躁不安,却无能为力的恼怒中,母亲的忌日到来了。 那一天,他整日呆在仙宫最高处的高台之上。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人人都认为众神之父在忙着哀悼那位广受爱戴,却英勇牺牲了的神后陛下。 但是她却不知死活地闯了进来――事实上,他对于她直到夜幕降临才闯进高台这件事感到有点惊讶。他还以为她会更早就按捺不住呢。毕竟,弗丽嘉之死似乎对她而言也是一道巨大的伤口,而他当初的那些痛苦仿佛加剧了这道伤口在她内心的分量。 在他几乎要以为她不会来了的时候,她的脚步终于在他身后响起。那一刻,他的感受极其奇怪,仿佛是这漫长的一天终于快要到达终点,而在他胸膛里奔腾着的那些痛苦终于可以获得可想见的慰藉,因而令人松了一口气似的。他甚至是隐约带着一点好奇和期待的成分,等待着她会来对他说些什么话,会不会在这么一个特别的日子里,像从前一样将她那柔软的心扉与胸怀再一次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 而她也的确没有令他失望。她给出了他所能期待的最好的回应。 她告诉他,母亲曾经对她说过怎样温柔而充满爱的话,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一如既往地信任和支持着他;她告诉他,她曾经向他的母亲作出了解释和说明,而那让他感觉好像稍微弥补了一些那天在地牢里他与母亲不欢而散之后的悔憾和痛苦,使得他一瞬间下了个不够冷静的决定,对她倾诉了他深埋在心底已久的悔恨,告诉她他曾经在那漫长而痛苦的一天犯下了怎样不可挽回、不可饶恕的错误―― 然后,她对他说出了他到目前为止的一生中,所听到的最美好的话。 她说:看看我,洛基。我就是你所释放出的那些美好善意的证明。 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是什么事情促使他一再原谅这个愚蠢的妞儿所做错过的决定,所做错过的愚蠢事情;促使他一再地回头去望着她,想要在自己所在的地方也看到她的存在。 美好的……善意。 阿斯嘉德的洛基从来就没有过那种东西吧。 他可是恶作剧之神,不是爱与美之神,更不是什么值得人们敬拜的善良神o。 他的血液里翻腾着证明自己的渴望与得到一切的野心。为了达成那样的目标,他甚至不惜与哥哥决裂,假扮众神之父,甘愿一辈子隐藏在神王那苍老衰颓的皮囊之下。 但是他最终知道了,他的内心深处,是不甘心只做个孤家寡人的。他也不甘心自己这一生只能一再重复着失不复得的命运。 这一生――这漫长的,属于神o的一生,他总要拥有一点挽回的能力,拥有一点重新获得的运气,才有勇气继续在失去、失望与失败之中前行,以期赢得最后的胜利。 他注视着眼前这个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坦率而毫无机心地把自己的心里话袒露在他眼前的愚蠢的妞儿,忽然轻轻勾起了唇角。 “……是不能够接受啊。” 他轻飘飘地说道。 “你难道是弄错了吗,我可是恶作剧之神,我对他人理应只怀有恶意而已啊。” 他狡狯地笑着。 “比如现在,我就很想用一点小小的把戏,把你那个浅薄凶暴的邻居家那已经吱吱响了一下午的音响变到一千公里之外去呢。”他又开始用一种“天凉了我们还是让斯塔克企业破产吧”的语气随意地说道。 米斯缇一瞬间感觉简直心塞到了创造吉尼斯世界纪录。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霎那猝不及防的动容,但是下一秒钟这个可恶的、英俊的家伙却能把话题毫不在意地扯往这种不相关的地方! 他脸上那个笑容极其可恶,就仿佛是在明晃晃地对她说着“别做梦了你是抓不住我傲娇的小尾巴的”一样。 她气咻咻地瞪着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先吐槽他为什么这么不坦白,还是该教训他不能随意用自己的神力去欺负别人――尽管她家那个邻居每天不是敲墙凿地就是哐当哐当地作某种运动,否则就是周末一大清早就开始听摇滚歌曲,音响的声音大得像要掀掉半个大楼,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都确实算得上是恶邻。 可是当她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他那张满不在乎似的笑着的脸时,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那种明晃晃的挑衅表情里,居然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与焦虑的味道,仿佛他正在那种假面具的遮掩之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这个和他的记忆里并不完全相同的,全新的她。 ……他想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像那些被她遗忘了的过去里一样,对他抱持着高度的好感,愿意容忍那些他与生俱来的恶作剧因子,想要一如既往地用宽容、温柔与爱慕的态度,认真地对待他? 这样的念头仿若电光一般划过她的心头,在她混沌的意识之中倏然刻下一道深刻的痕迹,划开她那些迷茫、困惑与不确定,让她几乎是一瞬间就了悟到了什么。 他这样的坏孩子啊,值得得到别人的温柔对待吗? ……她就这么沉默了好几分钟。而他抿紧了嘴唇,瞪大了那双湿漉漉的绿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仿佛不想错过任何一丝她表情中的微妙变动;室内只有厨房里悬挂的那只时灵时不灵的时钟滴滴答答走着的秒针声。 然后还是她,首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似乎对这种险些互殴的场景感到有趣似的;随着她的笑声,先前那种房间里弥漫着的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消失了。 “我们为什么要为了隔壁的无良邻居忘记关音响的事情而决一死战呢?”她率先开口,弯弯的眉眼里漾着笑意。 “……再说我觉得,客观而论,这首歌并不算很糟糕,只是被迫听了上百遍之后,觉得有点乏味而已。”她继续笑着评价道。 “……第137遍。”他突然说道。 她一时间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他的唇边仿佛含着一个很浅的笑容。 “我说,隔壁那首歌的总长度差不多是三分半钟,现在是晚上八点半,从那两个不识相的蝼蚁中午十二点半出门一直到现在,是整整八小时。所以可以推断出,现在这首歌正在播放今天的第137遍。” 她看起来好像一瞬间有点错愕,不得不晃了晃头,才勉强挤出一声“哇哦!”来表示她的惊奇。 “这……这真是无懈可击的缜密计算啊……”她烦恼地想了好几遍,才勉强在一脑子的吐槽中找出一句听上去还算是赞美的话来。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先森,你算得这么清楚到位,几乎分秒不差,精确到个位数,莫非你是处女座的吗?! 而且她还想说――先森,你的推理听上去好棒,似乎十分具有神探夏洛克的风格,请问你跟他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或者渊源啊?他不会是你的邻居吧? 270、【番外】Chapter 25 作者有话要说: 7月9日: 迄今为止第一次未能日更,心情好复杂。。。 可是作者菌已经快累毙了。。。提重东西还把肩膀的旧伤又弄出来了。。。t_t ps. 下章高能预警!! 既然有可能明天还是更不了要等到后天。。。那么为了补偿乃们这些小妖精,就来点稍微高能些的剧情吧~~:p ======================================== 好吧既然这一章有吻戏,那么照例放出配乐菌吧~~ 依然是之前登场过的这首老歌,barbra streisand 的 the waywere. 不过用膝盖想也知道,她一说出来就会倒大霉。这个男人攻击附带破防的能力可是一等一的高,只看那天他还没有怎么施展身手,就已经把那个拦路打劫的真正歹徒殴得只剩一口气,事后还端出一副那么高冷傲慢的贵族范,就知道了。 一个就连打起架来都那么优雅的人,一定是可怕的――只有深不见底的实力,才能支撑得起这种性命交关时刻犹维持不坠的风度。 于是她很可鄙地熊了。 ……还有,为什么他会知道隔壁的恶邻中午十二点半就出门了,而那首歌一直唱到现在还没有停? 是因为……今天是个难得的周末,所以他提早回来了吗? 这个念头一瞬间就击中了她心底那些最柔软的部分。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首歌……其实是一首好歌呢。”她轻声说道。 “我喜欢它的名字。the waywere――那就说明那些我们曾经有过的旧时光,一直在那里,永远在那里……总是会存在于什么地方,网上,图书馆里,旧报纸上,电脑里……” 他也在微笑,目光中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深邃而美丽,在闪闪发着光。 隔壁那部险些陷入危机的音响,仍然在无知无觉地唱着今天的第137遍相同的歌曲。 “memories light the cornersmy mind misty water colour memories of the waywere...” 他的笑容慢慢地敛了起来。注视着她的那双绿眼珠忽然变得深不见底。 “misty。”他低声说道。 “瞧,这首歌里也有你的名字……”他的下一句声线压得更低了,如同一种令人沉醉的呢喃。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他慢慢地向着她这边倾身过来,苍白英俊的面容渐渐接近她的面前。 “你的记忆呢?是否如同这首歌里所说的一样,照亮了你意识的角落?”他已经站在她面前数贾#┥碓谒锨嵘实馈d敲烂疃统恋纳ひ簦裨谝鞒乓磺教镜鳌 她一时间觉得有点心虚,又似乎有点茫然;心脏搏动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正常值的范围,砰砰砰地像要直接从她的身体里破胸而出。即使他现在已经如此接近她,她大脑里的警笛却仍然没有尖厉地响起。那已经不知何时变得一团浆糊的大脑里,仿佛有种朦胧的预感渐渐浮了起来―― “scattered picturethe □□ilesleft behind smilesgaveone another for the waywere...” 她紧张地咧开嘴,冲着他挤出一个十分愚蠢的笑容,就好像是打算掩盖什么似的。 他微微一怔,随即低沉地轻笑了几声,果断地伸出手来,放在她的肩上,略一犹豫,就五指稍稍合拢用力,攫住她细瘦的肩膀,将她的身子带向自己面前。 “跟我跳舞,约露汀。”他的薄唇紧贴在她一侧的耳朵上,用气音吐出这句貌似请求、实则命令一般的话。 她怕痒似的,下意识机伶伶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他又说错了她的名字。 可是,谁在乎? 她垂下视线,觉得自己的双颊似乎在发烧。她慢慢抬起双手,圈住他的脖颈。 “好。” 他一瞬间似乎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过他随即就意会到了他所听到的并不是什么错觉;于是他的手很快向下滑到了她的腰间,双手一合,就轻易将她的腰肢合握在自己的掌心。 “好姑娘。”他的嗓音里蕴含着一抹笑意,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米斯缇觉得自己从前好像从来没有跳过舞,她忍不住有一点担心,万一自己踩到他的脚要怎么办――但是他似乎也并没有带着她认真地跳标准社交舞的意图,而仅仅只是握着她的腰,带着她一起随着隔壁传来的音乐轻轻来回摇晃。 那位五十年前的女歌手,在隔壁沙哑地唱着: “canbe thatwas allsimple then? or has time rewritten every line? ifhad the chancedoall again tell me, would we? could we?” 正如那首歌里所吟唱着的那样,如今的他们,还能够像从前一样简单美好地相处吗?还是时光已经改写了他们的故事里的每一行文字?他不再是那个在纽约街头肆意破坏,想以此得回他失去的阿斯嘉德王位的恶神;而她也不再是那个从神域到人间,从仙宫到地牢,都紧紧追随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了――神o复活,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之事!但他们现在真的拥有了第二次机会――那么现在,从头开始,重新来过,还可以吗?还可能发生吗? 但是这样的感叹下一秒钟就中断了。因为他向着她的脸微微俯下脸来,薄唇准确地落在她的双唇上。 那个吻一开始含着点试探的意味,浅尝辄止;但很快地,当他意识到她并不打算闪躲或推拒的时候,他立即就加重了那个吻,仿佛长久以来在他胸中蕴含着的恼怒、烦躁、疑惑、沉郁,那种种的挫折和不顺,此刻都化为了一种凶猛而狂躁的热情,无处发泄,于是打算全部吻进她的唇齿间,揉进她的血肉里,让她再也不能忘记。 他的舌头微微地卷起来扫过她的上颌,留下一串麻痒的痕迹。她觉得痒,于是也卷起自己的舌头,打算用舌尖去抚慰那些被他侵略过的地方;但是她的舌尖中途就被他的舌拦截了。他灵巧地逗引着她的舌,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时而轻吻时而纠缠,让她的大脑轰然炸成了一锅浆糊。 他的笑声被闷在喉咙里,震动了他的胸腔。那种隐隐的震颤,让她也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战栗。 可是他真是个高手中的高手。甚至在这种情形下,他还恶作剧似的要一本正经地维持他们跳舞的动作。 他含着笑,在她唇上低声说道:“继续跳啊,约露汀――” 她的头脑都迟钝得不能转动了,哪里还有空指挥自己的身体继续去跳舞?! 她呆呆地啊了一声,看到他唇角噙着的那个恶质的笑意,才发现自己又被他的恶作剧扫到了。 她不满地皱起鼻子来,故意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脚。 他“哦!”地痛呼了一声,原本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好像忽然记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他漂亮的眼眉轻轻上扬,露出一个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暖的笑意来。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跳舞的时候,你上来就说:‘等一下万一我踩到你,那一定不是故意的’。” 她惊讶地啊了一声,“是吗?!……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一顿,微微挺直了背脊,稍微拉开了一点他们两人的面容之间的距离,好像想要把她这一刻的表情看清楚似的。不过他很快就重新若无其事地开始移动自己的脚步,很完美地带着她一道继续踩着隔壁传来的那首歌的节奏缓慢舞动。 “后来,”他的声音轻缓,仿佛蕴含着一丝恶作剧似的笑意,语气却一本正经。“……你一次都没有踩到我的脚,却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 “拒拒拒……拒绝?!”她惊奇得简直不能更惊奇了,睁大了眼睛盯着他,脚下不由得为之一顿。 “我?!拒绝……你?!”她一脸都是“天啊我还有过这么吊炸天的时刻吗”的表情,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为什么要……要……呃,拒绝你?” 她看起来竟然像是比他更尴尬似的。这个念头一瞬间窜过他的心头,让他唇角的那丝恶作剧似的笑意清晰起来。 “谁知道呢,”他作出抑郁的表情,嗓音也低沉了一些,“也许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我……我怎么可能……呃!”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在千钧一发之际咬住了自己的舌尖,把下面的话艰难地咽了回去。然后她几乎马上就明白自己又被这个喜欢恶作剧的黑发大帅比摆了一道,因为他已经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显得愉快极了。 271、【番外】Chapter 26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1日: 哦哦哦终于忙完了我好开森!!! 一开森就忍不住各种回忆杀所以又爆了字数呢【咦 想一想看就这样吧,这周因为不可抗力少更了两天,周末了大家就多看一点吧~~ 即日起恢复日更~~【撒花 我决心要这个月内结束这篇莫名其妙又写了太长的番外【。 所以接下来各种狗血梗会超速登场的【不 另外我才不会说配乐菌是因为高能才持续出现的呢【咦!! “嗯?你怎么可能……什么呢?”他居然还含笑追问她,一脸无辜求人解惑的好学模样,简直是瞬间就点燃了她脸上的火苗,轰然一声,炸得她理智丧失殆尽。 “我……我怎么可能……”她慢吞吞地说着,努力想要克服自己一时失言而带来的巨大劣势,而在脑海里拼命思索着能够扳回一城的方法;忽然,似有一道亮光在记忆深处闪过,仿佛像是曾经说出过的台词重新回来了一般,她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不趁此机会多踩两脚呢!” 他似乎一怔;趁此良机,下一秒钟她飞快地抬起右脚来,就打算故技重施――这当然很幼稚,但今天他们两人已经做了太多幼稚的事,大概也不差这一件了吧――然后他飞快地反应过来,不知道他是如何做的,也许只是他那双毫不科学的大长腿一伸一带之间,她的右腿猛然被绊到,她的身体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她的膝弯不知为何就碰到了那张总是被他抱怨劣质的单人床;于是她站立不稳,膝盖一弯,向后一下倾跌下去。 她也许是因为猝不及防,也许是因为太吃惊了――所以她并没有及时松开揽住他后颈的双手,于是她就连他也一起带倒了。他们沉重地跌下去,他的身体因而压在她的身上,使得她从喉间发出短暂的一声惊诧的“哦!”。 但是他很快就明了了眼下的局势,发出一声愉快的轻笑声,腾出左手来单手撑在她脸旁的床上,稍微支起一点上身,以免果真压得她呼吸不畅;他的右手则从她的腰间一路蜿蜒上行,最后攀爬到了她头顶,落在她柔软馨香的黑发上,亲昵似的揉了一揉那里,然后微微张开五指,固定了她的脸;他的薄唇仍然在距离她极近的地方,他说话时的气息温暖地吹拂在她脸上。 “你在担心着什么,约露汀?” 和刚才相比,他的嗓音更加低哑了一些,问着问题的语调则仿若亲密的耳语。 被他沉重地压在身下,一齐摔倒在床上――这个动作仿佛抽空了她胸腔里的最后一丝空气。她颤巍巍地试着呼吸了几下,觉得头脑里一片混乱,下一刻却忽然又清明起来;她就抓紧这短暂的清醒,勉力从喉咙里挤出自己的回答来。 “我、我……总觉得我这是在……做坏事啊――” 他似乎微微一凝,下一秒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听上去真是愉快极了,仿佛她的回答歪打正着地博得了他的欢心,而他一点也不介意表现出这一点来似的。 他好不容易忍下了那一波汹涌而来的笑意,美丽的绿眼睛里仍然因为笑意而显得亮晶晶的。他盯着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用一种“做坏事又不用担心会被抓住的感觉真好啊”的口气,笑着对她说道:“哦~是的……当然。” 她一呆,觉得脑海有点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那东西消逝得太快了,她什么都没能真正捕捉到。 然而在这种时刻,除了敏锐的直觉之外,还需要什么其它的东西,比如理智,比如现实――吗? 他低头望着她的脸,那双绿眼珠晶莹明亮,如同最上等的翡翠。 “我们一起去做坏事吧。”他用劝诱的口吻,表情十分严肃地对她提议道。 她看起来似乎犹豫了一霎。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像一匹等待猎物上钩的黑豹,矫捷、敏锐、耳目聪灵、充满耐性。 然后她的左手依然圈在他颈后,右手却下滑至他衬衫的衣领上,微一停滞,随即倏然抓住他的衣领,用力把他拽向自己的方向。他好像没有想到她最终作出的表示竟是这样,微微惊讶之间,似乎一时之间忘记了用力撑住上半身,重新被拽得向她倒下去,他的嘴唇重重地撞在她的唇上。 这个动作无疑像是一种无言的邀请与肯定的回答,他紧贴着她的唇,眉眼慢慢地弯了起来,咽喉深处爆发出一连串愉悦的低沉笑声。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那种笑声的含义。那种笑声是在说着,“瞧即使你失去了和我有关的几乎全部记忆但你终究还是会重新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的是不是”。 ……在这种时候还能成功让女方心塞的绅士好像也不常见吧,尤其是像他这种魅力值max的男人…… 但随即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是一种熟悉感。当她这样亲密无间地拥抱着他的时候,那种熟悉感逐渐在她身体里浮现,并渐渐清晰起来。她仿佛熟知着他的喜好与他的习惯,仿佛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并不由自主地有所期待;她的身体仿佛可以不经由自己的大脑控制就找到最合适的位置,仿佛知道假如自己打算在这种时刻反击的话应该去攻击他的哪一部分,仿佛不用过多的思考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所带来的一切欢悦,就仿佛这都是自己应得的――不管是这无上的欢愉,还是这个又苍白、又脆弱、又傲慢、又乖戾,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却拥有难以形容的吸引力的英俊男人,全部理所当然地归她所有,全部理所当然地应该可以任由她去索取和得到,在这热烈而疯狂的一刻,在时间无垠的永恒―― 隔壁的音响仍然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第一百四十多遍还是一百五十多遍?――她忘记了去计数,全身都浮起了一层薄汗。在这种逼仄的地方――单人床上――做这种事情简直是匪夷所思,她头脑茫然地想着,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诚然在这种时刻还要担心场地的狭窄好像真的有点煞风景,但她确实在担心这么小的地方如何施展得开――好吧她还真的没有白看那么多中庭的电视节目。不过说不定也正是因为她没有真的好好收看深夜那些限制级的节目,所以才有此担心―― 至少看起来另外那个人是完全没有这种不必要的担心的。 而且,他所做的那些事,他下一秒钟也许会做的动作,会触碰到的地方,他会作何感想,是轻笑起来还是会声音低哑地跟她开玩笑,让她脸色涨红――她好像全部都知道。或者说,她的脑海里虽然缺失了这些记忆,但她的身体里却在无人看得见的地方留下了这些熟悉的刻痕。 她知道假如她去亲吻他的眼睛,会取悦于他。她知道假如去轻轻触碰他腰后的某个位置,他会低笑起来。她知道假如尽力地攀着他的身体,紧紧拥抱着他,会让他感觉到被仰赖与被需要。她知道假如偶尔轻轻地咬一咬他的肩膀,在那里留下一排细小的齿痕,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反而会提升这漫长且细微的折磨之间彼此戏耍与挑衅所带来的愉悦。 她眼睁睁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潮,逐渐加深,使得他平时阴郁而死气沉沉的脸孔显得格外生动。 她突然觉得有点头晕目眩,口干舌燥。 一幕泛黄的记忆画面,有如一道闪电般,突然窜过她的脑海中。 她似乎和什么人躲在树丛中,一道窥视灯火辉煌的大殿;在灯火所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那位曾经莫名其妙冒出来,一脸愧疚地向她道歉的托尔?奥丁森先生,穿着沉实的盔甲与鲜红色的长披风,靠在大殿的一根雕花石柱上;然后,她身旁的那个人,突然挨近她的耳畔,用极低极低的气音,低哑地说道:你这么认为?……那么你就是个傻瓜。 【你就是个傻瓜,米瑟缇丽丝。……就是个傻瓜。】 然后,另外一道女性的声音划过她混沌的脑海。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怎么样?】 她突然想起,那个时候她也感觉和现在一样,好像有点头晕目眩,口干舌燥。 她头脑昏沉地盯着他线条清晰的下巴,然后视线慢慢上移,看到那两片薄唇。 然后她就突然觉得,那两片薄唇真好看。镶在他肤色极其白皙的脸上,还发出粉红绯绯的光泽,像是薄薄地涂上了一层草莓酱一般的诱人。 她一时大脑短路,在那破碎的画面占据了大脑的主要位置,而自己的理智还没赢回主宰地位之前,凭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忽然双肘一使力撑起上身,凑上去倏然伸出舌尖,在那两片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 然后她看到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倏然瞪得滚圆滚圆,就好像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一样。 她有点困惑,歪着头端详了一下他那张好看的脸,再端详了一下他的嘴唇。此刻他的嘴唇上隐隐泛起一层带着水光的亮泽,让她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饥饿。 她不知为何脸上有点发烫,忽然意识到眼下并非主动挑衅的好时机――她本应不要顺服于这种似乎有点像是食欲,但又似乎和食欲并不真正相同的渴望,但现在她却把自己弄得像个有胆挑衅却无胆承受后果的卑鄙小人一般,眼看着他因为她挑衅般的举动而慢慢露出一个危险而恶质的笑意,满脸都写着“好啊约露汀你竟然敢攻击我你死定了”的警告,像一匹强大、危险而矫健的黑豹一般慢慢冲着她俯下身来;她一瞬间大脑里的警铃立即尖声鸣叫起来,吓得几乎头皮都发麻了,支撑着自己上身的双臂险些一软,就要往后仰倒下去。 幸好她在手臂发软的前一刻勉强撑住了,而现在就依然保持着支起上半身,仰着头望着他的姿势;虽然表面上还是一脸镇静,但她的脑海里却飞快而狂乱地在思考着,在这种时刻她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在这种决定性的时刻,是不是应该先说些什么再……呃,大家都懂的――进行下一步啊?!虽然现在说这些可能已经迟了下一步都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但是毕竟在她看来,他们之间这简直是飞跃性的突破进展,想想看他们一个多小时之前好像还在吵架吵得互不理睬,她甚至还抽出一把菜刀拍在流理台上呢――所以话总得先说说清楚吧? 可是她想不出要说什么啊……说“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花这么多时间呢”,还是说“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不干脆放弃我这种丧失了记忆和能力的笨蛋算了呢”,又或者说“我们当初在纽约的时候真的像是报纸上所写的那样是那种雌雄大盗什么的吗”……?! 但是她这种内心纠结,他很显然是懒得理会的。下一秒钟,他已经脸上带着那种费解的微笑,无限接近她的面容――她猝然意识到假如自己再不说点什么的话也许今晚就根本不用再说什么了――! 在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从她脑海里窜出的,居然只有一句话。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怎么样?” 他很明显地一震,向着她俯低身子的动作骤然一凝。看着她同样也是满面震惊地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满脸都是“天啊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刚才一定是有什么神秘的原力控制了我的大脑吧”的表情;他忽然抿起了薄唇,轻声地笑了起来。 ……她那张漂亮而愚蠢的小嘴巴,永远都会说出最不合时宜的真话,是不是? 他缓慢地笑着,重新向着她俯首下去,贴近她的耳畔,恶作剧一般地突然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看着她像是被蛇咬了一般瞬间缩起了脖颈,他感到一阵有趣。 “……很好。”他的胸臆间仿佛蕴含着低沉柔和的笑声,在他们身周方寸之间嗡鸣。空气也因此逐渐充满了无声的张力,仿佛要压迫到他们头顶,将他们两人包围起来,独立自成一个小世界,将其它一切事物都摒除在外。 隔壁音响里的女歌手,仍然漫不经心地,稍带一点忧伤似的唱着: “memories maybeautiful and yet what's too painfulremember we simply choosefet so it's the laughter we will remember wheneverremember the waywere...” 他眯起了眼睛,愉快地笑了。 “好姑娘。”他贴近她的嘴唇,打算在又一次毫不留情地刺痛她的身体之前,再给这个愚蠢的妞儿发一张好人卡。 “我很高兴,米瑟缇丽丝。” 272、【番外】Chapter 27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2日: 今天和明天会把骚尼的助攻梗写完【咦 所以这两天都会爆字数的。。。话说为什么我在写到骚尼的时候会小宇宙爆发呢这真是个未解之谜【。 其实写出这个梗的狗血理由只是因为最近很喜欢这首歌【被踢飞 虽然知道这首歌的画风跟这篇文很不合,不过反正这也是脑洞大开的无责任狂想番外嘛,是不是~~ 所以大家请慢慢欣赏作者菌狂放的脑洞吧【不 然后后天就进入更狂野的脑洞――求婚梗【!! 配乐菌:日剧《约会~恋爱究竟是什么呢~》的主题曲,“あなたに恋をしてみました”。 歌词嘛就不放日文的了~~总之,这首歌有着适合提升心情指数的作用呢【咦 自从那天以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说起来,自从洛基?奥丁森先生在她面前出现以来,所有的事情就沿着一条名为神展开的路径狂奔向前,最终脱轨而去。所有的事情都不在预期之中,所有的事态都必须随机应变,每天都过得像刺激的大冒险,而且还犹如是在一篇名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玛丽苏小说里――悲哀的是,作为一个在此地压根没有什么知心好友的可怜的失忆症患者来说,米斯缇连吐槽这个梗的对象都没有。 当然这不是最悲哀的事情。 更悲哀的是,前一晚刚刚有个黑发大帅比巧妙地以过期报纸为媒介向她浪漫地求爱――好吧这只是她自以为是的自恋解读而已――但第二天早上起来除了满室阳光之外,房间里就只有她一个大活人!!要不是前一天晚上她爆发的神力所击碎的瓷碟碎片还躺在厨房的地面上没有收拾的话,她简直要以为自己被人玩了419或者仙人跳。 然后她顾不得先找找那个一夜情之后就消失的渣男大帅比,而是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在狭小的单人床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直到噗通一声摔到床下,脑袋咚的一声磕到了地面,那种机械疼痛猛然袭来,盖过了大脑里由于不得不处理突然涌出的过多画面导致接近当机的痛楚为止。 ……是的,换句话说,就算那个黑发大帅比真的渣了真的跟她玩了一夜情,他也并不是对她毫无益处呢――别人一夜纵欲,大清早起床的后遗症是肌肉酸痛;但她一夜纵欲,大清早起床的副作用是失忆症被治愈,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突然涌入的画面过多导致大脑疲于奔命地处理,整颗脑袋痛得快要炸开,她不得不捧着脑袋咚咚咚地撞了几次墙。那阵疼痛总算慢慢消失了,她才开始无精打采萎靡不振地在室内移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桌上有一张字条。 “有要事必须先行离开一段时间去处理”。字条上这么写着。 她皱起了鼻子,嫌弃似的看着那行字迹。 ……好吧假如不比别的,只比写字的话,她觉得自己好像能以微弱优势胜出呢――因为她会写那种非常漂亮的花体字,但他的字迹却龙飞凤舞,说好听点是十分狂放说难听点是十分潦草,连笔迹都透出一种“我可是恶作剧之神所以不管什么方面就是要让你看不懂”的恶神即视感。 ……掀桌,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相处了! 而且给一位刚刚度过愉快一夜的姑娘留言,连一句“昨晚真是太美妙了我爱你”之类的甜言蜜语或者“请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回来的”之类的虚伪承诺都没有,也真是醉了好嘛! 米斯缇――不,几乎想起了一切的米斯缇现在应该叫做约露汀了――站在桌前捏着那张纸条,一瞬间简直怒发冲冠。 ……很好,吾王,假如你以为我还会呆呆等在原地乖乖等着你八百年后再想起我那就图样图森破了!! 啊,说起来,他似乎还不知道他们的一夜情对于她的失忆症而言具有这么明显的治疗效果呢。 于是,她在克服了头痛和肌肉酸痛等等一系列不良反应之后,出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公寓大楼马路对面的荒地里放了个大招。 ……神盾局那些整天用一堆说不出原理的神秘机器监控着美国全境,试图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的家伙们,一定会闻风赶到的吧。 说起来她恢复神力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因为吃醋而拒绝洗碗所以砸碎了瓷碟,第二件事是为了召唤神盾局而施放无用的大招,对于一个阿斯嘉德的神o来说这还真是堕落了呢。 但是在这里乖乖坐等,并不是她的风格――以前不是,或许在被复活之后丧失记忆时曾经一度因此陷入被动,但是在她重新找回了大多数记忆和大多数能力的现在,她觉得自己本应更进取一些才对――至少不是坐在这里被那个黑发大帅比牵着鼻子走,是不是? ……其实在荒地上放个大招想把神盾局引来,主要原因还是她想找到托尔。 他弟弟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消失了,他作为哥哥总该对弟弟的去向有点头绪吧?假如她没记错的话,托尔和神盾局之间一向合作愉快,找不到托尔,她总可以借用一下神盾局的力量吧? 而且神盾局确实来得很神速。在她放大招的两天之后,她已经人在纽约,置身于那一堆曾经不打不相识的漫画大英雄――复仇者联盟――的包围之下了。 经历了一番或热烈、或客气的问候和寒暄之后,约露汀才发现――神盾局这么急着找到她,也是因为托尔不在。 诚然托尔比他那个弟弟要有责任感得多,但他也很忙。诸神黄昏之后,复活诸神的责任都在他肩上――别问为什么是他,这里没人知道,约露汀也不知道。 不过作为笼罩着主角光环的大英雄,能者多苦劳当然是必要的定律之一――瞧瞧当初在纽约之战中,那个风骚的矮富帅先森为了把己方的猪队友发射的导弹送出地球大气层而险些丢掉小命,就知道了。 这种正派主角大英雄通常身负只有自己才能拯救全宇宙的艰难重任,并且身旁围绕着数量不等的、专业卖队友三十年,简直让人们质疑他们的阵营到底属于哪一方的配角们,在代表月亮惩罚一下反派们的同时还要替猪队友们收拾一下烂摊子,所以如此疲于奔命,让神盾局想抓差的时候找不到人下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于是约露汀作为难得不那么渣以及不那么混乱邪恶的配角,来了以后就一脚踏进了这个简直有来无回的神盾局,不但要被迫跟那些表情也并不如何情愿的大英雄们开会讨论如何应对风云变幻的当前九界形势,而且还要不时出面去练习一下刚刚重新得回的能力,摆平一下地球上各处出现的“小麻烦”,生活一瞬间就转向到了多彩多姿得简直像拯救地球的少女漫的画风上。 可是这也不对啊……拯救地球的少女漫总得有个从天而降、能力超群、总能及时解救女主角于水火、登场的时候恨不能身后披挂一亿颗星辰的英俊男神作为男主角啊。 哪有像她这种上阵单抗一整团敌人,身后跟着的不过是战力约等于炮灰甲乙丙的小兵,打到最后男主角也没有出现一次的悲催剧情啊!她肯定不是老天注定好的女主角。这种几乎能够感受到世界的恶意的剧情――一夜情之后男神消失,少女必须独自闯世界的烂梗简直不能更狗血了好吗! 这种狗血烂梗一般的生活持续了大约半个月之后,有一天,约露汀走在纽约的街头。 当她经过一家唱片行的时候,放在橱窗里,用来播放那些正在销售的唱片的宣传mv――当然也兼作装饰之用――的那台小小的老式木壳电视,突然奏起了一段异常欢快的旋律。 虽然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但因为那段前奏实在明朗轻快,不由得就会令人心情愉快起来,所以她还是停下了脚步,打算听一听这首歌。 ……和神盾局那些人的会面可以暂时先等一等。反正他们也不过是打算利用她那些刚刚复苏的能力罢了。 这么想着,她就微微侧过了脸,俏皮地歪着头,一脸轻松地站在橱窗前,隔着一道玻璃注视着那小小的屏幕。 似乎是哪个歌手为了发行唱片的海外版而特意拍摄的mv,十分体贴地在每一句歌词唱出的时候,在屏幕下方标出了这句歌词的英文译文。所以她要理解这首歌的意思一点也不费力。 “【爱上了你】 【什么都可以】 【啊~全身都涌满力量】 【啊~那就是恋爱的魔法啊】” ……全身都涌满力量……?! ……恋爱的……魔法?! 她开始觉得有一点微妙了。于是刚刚仅仅是侧着身子歪头站在人行道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屏幕的她,慢慢地转过身去,面对着那台小小的老式木壳电视。 梳着俏皮的六十年代复古短发的娇小可爱的女歌手,正在屏幕里握着一根老式麦克风又唱又跳。 “【为什么这么早】 【就让我邂逅了命定之人】 【恋爱方面的练习还不够呢】 【神啊还真爱恶作剧呢】” 约露汀看到“神真爱恶作剧”这几个关键词,忍不住抿起了嘴唇,微微一笑。 “【今天明明穿上高跟鞋精心打扮了】 【却只能在原地空转】 【真是一筹莫展对话也不自然】 【爱上了你】 【从初次相见的那天开始】 【就感觉到一种有什么不同的悸动】” 这首歌的旋律确实轻快跳跃,即使是在夏天快要过去,秋意已经开始浸染这片她曾经和他,还有其他那些神盾局大英雄们在此激战的土地时,听着这样的歌曲,她也感受不到一点点的感慨或悲哀,心头涌起的,反而是一种温暖的感叹和怀念。 “【怎么办】 【传闻里听说的前女友】 【和我正好完全相反】 【“喜欢的女孩的类型啊――”】 【经常听到这种话呢】 【所以努力加油吧】 【真不可思议】 【只因你不经意的一句话便将我耍得团团转】 【我到底是怎么了都不像是我自己了】” 看到屏幕上的字幕打出“前女友”这样的字眼,她一瞬间目光轻轻闪了一闪。 273、【番外】Chapter 28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3日: 所以骚尼的助攻梗写得作者菌心情十分舒畅! 大概是因为他风骚奔放的画风总是这么适合狗血天雷梗!【不 于是我们顺应骚尼的助攻,下一章开始上更狗血的求婚梗【被踢飞 配乐菌:依然是日剧《约会~恋爱究竟是什么呢~》的主题曲,“あなたに恋をしてみました”。 安格尔波达,西格恩,罗蕾莱…… 唉,真是心塞呢。 这其中有中庭人一厢情愿地认定的,还有在她来不及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使用邪术迷惑过他的…… 确实,都是和她完全不同的类型呢。 柔和的风吹过这曾经爆发过地球人与外星人,还有神o之间的一场大战的街头,卷起她的发梢和裙角。 “【爱上了你】 【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这样的心情还是第一次】 【这么心跳加速】 【开始爱上了你】 【虽然有一点点累】 【啊~可我并不希望解开呢】 【啊~这就是恋爱的魔法啊】” doki doki。 她带着一丝自嘲似的心情想着,日语里的拟声词原来也相当准确呢。这完全就是一种心跳的声音嘛。当看到那个自己全心全意所喜欢着、仰慕着的人的时候,心脏的确是会发出这样急促、轻快又美妙的声音的。 啊,对了,应该去和神盾局那些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大英雄开会了啊。 可是完全不想举步走开呢。 她蓦然抬头仰望着面前的大楼,高处的钢材和玻璃,在晴好的日光下泛出明亮得近乎眩目的反光。 当年……那些现在正在等着她去开会讨论如何完成任务,捍卫这个他们所生活着的地球的大英雄们,眼看着她追随在他的身后,眼看着她炸翻了简?福斯特的实验室和街边的小酒馆,一定是以为她疯了,中了他控制人心的魔法吧? 啊,对了。他那柄可以控制人心的邪恶权杖。他曾经用来操纵鹰眼,操纵塞尔维格博士,操纵一大堆在地球上的其他人…… 那为什么她跟他曾经一起在地球上呆了那么久,他也始终没有将那柄权杖的杖尖顶在她心口,试图用那种邪恶的魔力来操控她呢? 在这片多年前她曾经和他一道在空中飞行,激战,并坠落的晴空之下,自从复活之后又再度来到这里以后,她第一次真正地微笑了起来。 “【爱上了你】 【从初次相见的那天开始】 【就感觉到一种】 【有什么不同的悸动】 【开始爱上了你】 【什么都可以】 【啊~全身都涌满力量】 【啊~那就是恋爱的魔法啊】” 他大概是对自己的魅力极有信心,认为自己可以不借助任何魔法或神力,就足以控制她的整个人为自己所用吧。她这样促狭地想道。 ……说不定,他想的也没有错呢。 即使她中了他蛊惑人心的魔法,她也不想解除这种异常状态。 而且,一辈子最好都不要解除。 因为,从他们初次相见的那天开始,她就感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心脏的悸动;他带她发掘出了自身巨大的力量,带她前往九界的其他地方一起冒险,伤害过她也关怀过她,推开过她也拥抱过她,在这纽约的街头发出过激光试图击落她所在的外星飞船,在纽约的公园里冰冷地注视着她,诅咒过她下地狱;也曾经在阿斯嘉德的仙宫里深深地亲吻过她,珍惜地拥抱着她,做过这样那样更加亲密的事情。那些缺失的记忆,拾回的记忆,好与不好的记忆……一切的一切,都是关于他的,都是她所珍视的,都是能够将她建构成为今天的这个更好的人的必要部分。 所以―― “所以,要结婚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约露汀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过头去。 ……复仇者联盟的二当家――是的神盾局官方似乎更肯定大当家是那个充满了正义感与老派绅士风度的美国队长,而不是整个美国最有钱的家伙――也是她曾经的无良雇主,托尼?斯塔克,就站在那里。 他随意穿着牛仔裤和紧身t恤,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原先那种有钱的土豪矮富帅的画风,倒像个靠着高科技发家的有钱宅男。虽然没有托尔和洛基这神域兄弟俩那天生开挂一样完全不科学的猿臂蜂腰大长腿和一米九的身高,但托尼?斯塔克先森倒是也把自己的身材锻炼得很不错――作为一个三十几岁的土豪来说,那紧身t恤之下不但没有发出富贵的肚腩,反而肌肉线条分明,已经实属不易。 但他卖相再迷人也不能掩饰他那种吊儿郎当故作惊人之语的不靠谱本色。约露汀怒视着他。 “对不起,您说什么?!”她假意充满歉意地反问道,但整张脸上都明晃晃地写着“先森请把你快要掉出衣兜的荷尔蒙收一收见什么人都是这一套太神烦了”这几个大字。 不过托尼?斯塔克先森岂是一般人呢。他权当没有看见她脸上的表情,笑眯眯地冲着橱窗里那台老式木壳电视一摊手。 “哦,女神小姐,你不去跟我们开会,反而站在街头聚精会神地看街边电视里播放的一支内容为某个天真无知的小妞想结婚的mv,这难道还不够说明什么的吗?”他笑容可掬地问道。 约露汀微微一怔,才注意到这首歌已经唱到了尾声,在电视里,那位走粉红可爱风的少女歌手穿着到处都缀着蕾丝和蝴蝶结,同样走可爱风的婚纱,双手捧着一个花球,踩着这首歌轻快的节拍,一步步走在教堂里通往神坛前的通道上;在她前方,被处理成模糊远景的画面,还能够隐约看出来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青年,站在神父面前,仿佛正在回过头来含笑等待这个穿着婚纱的姑娘走到他身边似的。 发现她也注意到了这个梦幻少女风的情节,矮富帅先森轻微地勾起了唇角,仿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啊……说起来,你那位可敬的前男友呢?”他忽然又转了个话题,还是那种一秒钟里大脑中能够蹦出二十个互相之间完全没有联系的念头的炫酷画风。 “在你一脸羡慕地盯着那台五十年前的旧电视时,他难道没有和你一样产生一点追求这世间美好事物的愿望吗?”他耸了耸肩,满脸都写着“哦假如是这样的话我真替你感到遗憾”。 “说起来好笑――虽然神盾局的那些家伙们不够信任你那位前男友的人品以及您控制他的能力,不过我却有个别样的好主意呢。” 一直在恋爱,总是不结婚的著名钻石单身狗托尼?斯塔克先森突然凑近她的耳边,语气又轻佻又愉快。约露汀知道,每当他打算发表什么惊世骇俗脑洞大开的言论时,他总是这副语气的。 “您逃会逃得这么愉快,简直要让我以为您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知道了今天的会议内容是如何应对您那位可敬的前男友对地球的潜在威胁呢――真不知道神盾局那些容易危言耸听的家伙是从哪里看出他对地球还怀有邪恶野心的。” 矮富帅先森以一种过分轻快的语气,眼睛亮闪闪地这样说道。 “还要开什么见鬼的会议来讨论这些事,简直是浪费时间。我觉得我这个办法就挺好的――听着,女士,把他活着也行敲晕了也行,总之随便拖进一间什么教堂去,如果可以的话别给他手指上戴什么圈圈而是在手腕上或者脖子上戴个圈圈,再把他拖回你家或者他家或者随便一个什么地方,然后看管好他,拿任何一段美好的婚姻生活里会不停涌现出的无数锇肃碌姆橙怂鍪氯フ悸歉龉攘榛畹哪怨希鹑盟惺奔湓偃ニ伎既绾蜗氤鲂旅钫欣椿龊φ飧鍪澜纭饩褪悄隳芄晃阕约骸1010颐牵褂形歉鲆桓畹暮酶绺纾约拔迩淌灼谂蔚木沤缛嗣袼龅淖畲笠患檬铝恕! 一口气说完了这么累累赘赘的一大堆话,一个磕绊都没有打过,口才流利得简直让人称奇的矮富帅托尼?斯塔克先森,冲着惊异得眼睛都瞪圆了的约露汀,露出了一个“哦你懂的”的神秘微笑。 约露汀觉得这个家伙每次出现,总没好事的定律再一次获得了验证。 她现在就活像是被托尔的喵喵锤引下来的雷电劈成了一段焦黑的木头那般,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头皮发麻脑袋发炸,耳朵里嗡嗡乱响,大脑却像是被人灌满了水泥一般地僵住了,凝固成了硬梆梆不可运转的一整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太疯狂了……”她徒劳地把嘴巴张了又合,努力数次之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发音已然有点变形的评价来。 全美国最亮闪闪的一只钻石单身狗托尼?斯塔克先生闻言,脸上露出的某种“哦我其实完全是替您着想啊亲爱的女神小姐”的体贴表情里仿佛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怂恿之意,唇角浮现了一个神秘而意味深长的笑容。 “哦不,”他语调十分愉快而坚定地回答道。 “主动出击,这正是正义一方能够获得最终胜利的真谛。”他娓娓动听地试图说服着她,“而您的愿望,真是再正当不过了,值得每一个人认真支持――因为美妙的婚姻生活,正是每一个正常人所追求的最后胜利。” 274、【番外】Chapter 29 虽然歌声美妙动听,托尼?斯塔克先生的煽动之词听上去也娓娓动人,但人生还是要继续,并且在出现适当的时机之前还是要沿循着一条无趣的日常轨道进行。 在纽约已经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约露汀突然又接到了神盾局请求她帮忙出个任务的无聊指令。 她本来想技高人任性地说一句“老娘不干了你们这些可恶的蝼蚁难道就是这么对待你们理应敬拜的神o的吗”,但那个面对着她的时候总是一副苦相的寇森特工下一秒钟说出的话――不,与其说是“说出的话”不如说是“背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更确切些――就令她改变了主意。 所以现在她穿着一条漂亮的长裙,挽着――史蒂夫?罗杰斯先生的手臂,漫步在沙漠中天气依然很热的赌城拉斯维加斯的某间豪华酒店里。 她在纽约街头组团打怪的旧队友罗杰斯先生,似乎对他们接受的这个新任务有点适应上的困难;他弯曲手臂让她来挽住的动作虽然做得也算流畅,和她若无其事地谈笑看上去似乎也没有问题,但他们之间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总流露出一种有点格格不入之感――换句话可以说,画风不太相同又怎么能够谈恋爱呢? 不过好在有当年一同在纽约街头打过怪这点交情打底,美国队长先森对于她还是表现得很友善亲切的。而且约露汀可以看得出来,他确实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来达成此次任务的要求,装出一副和她感情很好关系很亲密的样子,任她挽着手臂在酒店的花园里漫步,之前还曾经为了制造出他们是一对情侣的假象而同出同入,一起去购物一起共进晚餐一起在灯光昏暗的酒吧一角喁喁交谈甚至一起去酒店的豪华泳池游过泳――所以现在他们继续装成情侣的样子进入赌场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他们停在吃角子老虎机前,约露汀装出一副对什么事都充满好奇的年轻女郎的模样,仪态优雅地坐在高脚凳上,往老虎机里扔着钱,兴高采烈地拉动控制杆。而装扮了几天别人的男朋友,到现在总算适应了一点这个角色的史蒂夫?罗杰斯先生,则微笑着站在她身后,向她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低语道―― “没有发现什么目标。今晚恐怕会是漫长的一夜呢。” 约露汀抿着唇微微一笑,听着老虎机当地一声又吃掉了她丢进去的硬币,施施然地应道:“说起来,来做这种类似卧底一样寻找幕后黑手的工作,好像不是美国队长的专长呢――对此我深表同情,您的时间本应花费在更有意义的任务上呢。” 罗杰斯先生倒是很看得开。 “这的确不是我所擅长的工作,”他坦率承认道,一只手随意地斜斜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扶在她肩上,从身后看他们两人的姿态真是再自然不过的一对璧人了――随着任务的进行,他作为演员的自我修养也在增进呢。约露汀想。 “……我总觉得这种事让斯塔克先生来做似乎更恰当,”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可他坚决要说自己那张脸全美知名,一旦带了个漂亮姑娘装成情侣状出现在公众场合的话,分分钟会被热情的媒体逼迫得弄假成真去结婚的……” 约露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正好老虎机又吃了她几个硬币,所以她的头痛表情看上去真是天衣无缝。 “是是是,我还听见他说什么拉斯维加斯是世界上结婚最方便的地方,所以担心被人认出来以后就被驱赶着去注册呢……”她一鼓作气往老虎机里塞了几十个硬币,完全是一副钱多烧手的天真年轻女郎的即视感。 罗杰斯先生扑哧一声失笑了出来。 “他确实很受欢迎,”他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好像即使托尼?斯塔克经常有意无意地挑衅他,他也不愿意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一样正直到不行。 “不过用这种借口逃避任务并不可取,”他正气凛然地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只要对人们有益,即使自己认为很难完成,也应该毫不犹豫地去做。” 约露汀挑起了眉,脸上浮现出一副惊讶又感动的表情,微微侧过头,越过自己的肩头,望着身后这位来自于近百年前的老派英俊绅士。 “哇哦,”她眨了眨眼睛,笑道,“这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发言啊,先生。我要为此向你表示敬意。” 史蒂夫?罗杰斯先生直到这一瞬间才发现他们过于接近的面容和距离,几乎是立即就狼狈似的脸红了,仓促直起身来,视线四处乱飘。 “呃……那个……这没什么,这就是我真心所想的事情……”他有点结结巴巴地说道,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他们还在潜伏的任务之中,猛地想起自己的表现是不是又变回了生疏而令人生疑,于是带着一点歉意和罪恶感地,犹豫了一下,又把那只手放回了她的肩上,虚虚地搭在那里。 约露汀有点想笑。她忽然觉得这种无聊又乏味的任务也没什么应该抱怨的了。 “您实在是个妙人呢,先生。”她含笑称赞道。 史蒂夫?罗杰斯先生看上去更困惑了。 “妙……妙人?!”他结舌地重复了一遍,满脸“天啊这妹子的脑洞到底都是朝哪里开的啊我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啊”的不可思议感,苦笑着应道:“……被这么称赞还真是第一次呢……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约露汀的眼中,有明亮的笑意一闪。 然后她轻轻拍了一下那台已经吞吃了她一大堆硬币的老虎机,作出“天哪为什么我今晚手气这么差就连老虎机都欺负我!”的任性恼怒表情,活像个单蠢的天真女郎在抱怨着自己今晚的坏运气一样。下一秒钟那台只吃不吐的坑爹骗子机器就响起一阵尖厉的铃声,然后是叮叮当当响作一片的硬币掉落声,那台老虎机顶端的闪灯倏然大亮,一闪一闪地照得人眼睛发花;连绵如雨的硬币哗啦啦地从机器里潮水一样涌出来,很快就填满了机器下方的奖励槽。 诚实正直的老派绅士史蒂夫?罗杰斯先生眼看着这位阿斯嘉德的女神小姐如此正大光明地使用神力作弊,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她笑嘻嘻地把那堆硬币都扫进自己原先拿着的袋子里,一脸兴高采烈的单蠢相,站起身来挽住他的手臂,向着他愉快至极地眨了眨眼。 “……哦~是的。这当然是应该高兴的事啊,史蒂夫。”她语调轻快地说道,顺手很自然地把那个沉甸甸的袋子递给他帮忙拿着。 “现在我们到那边的桌子上去看看吧。也许我们今晚终究会有一点好运气要到来的。” ……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史蒂夫?罗杰斯先生已经充分体会到了这位女神小姐的恶意。 她简直是在不动声色地熟练使用着自己的神力,来操纵赌桌上的结果,确保他们两人的战绩虽然足以令人露出愚蠢的愉快表情,又不至于太过亮眼进而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在哪一张桌子上都是有赢有输,不过当他们最终摸清了一点门道之后,他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锁定了一张正在玩21点的赌桌,并肩一齐走过去,就好像已经受够了刚才那张桌子上的事情,打算找个新机会转转运似的。 经过那张桌子的时候,史蒂夫注意到她的右手忽然举起来放到自己被她挽着的右臂上,纤长的手指像是跳舞似的在他的手臂上漫不经心地轻叩了几下,然后她冲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克服对那种假意做出的亲密姿态的不适感,史蒂夫?罗杰斯先生现在明白这位年轻女郎已经完全进入了执行任务的专业状态。 她刚才的指尖舞无疑是在向外传递消息,而论起传递消息的便利性来说整个美国或许都没人能够做得比她更好――她不需要戴什么隐藏式耳麦或对讲或窃听器,只需要漫不经心似的做出一些这种即使在最高明的反侦察专家眼中都像是和男伴在调情似的手势,就能够以幻境投影的方式把外边布置的人马想知道的一切事情精准地实时传递出去,无论那些人是藏在汽车里还是树丛里都无所谓。从这一点来说,他也确实能够理解为什么神盾局还纠结于她对洛基曾经的盲目爱慕,却依然会不遗余力地劝服她为他们出力。 只要她想,她就能变得十分强大。可糟糕的是,这姑娘从前经常无视这一点。 275、【番外】Chapter 30 好在今晚一切顺利。这也真是不辜负他硬着头皮临时顶替全美第一土豪,那个说话做事都不怎么可靠的托尼?斯塔克先生。 他保持着一副被随心所欲的漂亮女伴弄得有点昏了头的年轻人形象,听话地被她扯到那张桌子上加入了下注的行列。几副牌之后,他面前的筹码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他身旁的女伴已经不满似的噘起了嘴,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耳朵表示自己快要生气了。 “为什么你跟我玩的时候总是能赢呢,甜心。”她娇声娇气地抱怨着,又捅了捅他的腰侧,好像一肚子恼怒不知道该如何发作才好似的。 “也给我赢一把嘛。我们今晚还没赢过什么大的呢――”她凑近他的耳畔大声下令道,在赌桌上的其他人都互相交换着“瞧这公然放闪的愚蠢的一对儿”的异样眼神之时,她飞快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下一把定胜负。” 史蒂夫?罗杰斯先生陡然听到这句决定性的暗语,下意识地背脊一挺,这在旁人看来完全是一个已经被这个姑娘任性的抱怨和撒娇弄得无所适从又小心翼翼的可怜青年的模样。赌桌周围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就连庄家都谨慎地露出了一丝同情的笑意。 桌旁有个刚才连赢了好几次的年轻人,笑着冲今晚经过了一番装扮,看起来完全没有美国队长的那种正义气势,反而像个急于讨好女伴,又有点缩手缩脚不知所措的可怜青年的史蒂夫?罗杰斯先生挤了挤眼睛。 “我说――女人可不能这么惯纵啊,先生?”他用一种调侃似的语气,半真半假地说道,“假如你相信她们的话,她们或许将来有一天会自作主张得愈来愈严重,最终愚蠢地打算开始控制你的人生哦?” 正直绅士史蒂夫?罗杰斯先生觉得这个一头栗色卷发的年轻人未免说得太过偏颇了,很有歧视女性的嫌疑;而且他也不喜欢那家伙一副浪荡子的口吻,于是板起了脸,打算认真地反驳两句。 不过在他有所行动之前,他那位被言语攻击了的女伴率先行动了。 他身旁那位阿斯嘉德的女神小姐蓦地右手落下霍然按在桌面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啪的一声。然后,那姑娘眯起了眼睛,微微向前倾身,隔着桌子,骄纵似的盯着对面那个年轻人。 “我说――小瞧女人的力量是不明智的哦,先生?”她用一种过度甜蜜的语气,挑衅似的回应道。 “我是否打算控制什么人的人生,又跟您有什么关系呢,先生?”她甚至甜蜜地笑了起来,右手的指尖笃笃笃地轻叩着桌面。 那个长相普通、栗色卷发的青年闻言,似乎觉得有一点讶异似的,他微微挑起了眉,语调里微微带上了一丝玩味之意。 “哦――还真是位棘手的淑女呢。”他摊开双手,似乎显得很无可奈何似的环视四周,明亮的眼眸里满是无辜之色。 “仅仅只是过了一个月而已,您就在我面前变得完全不认识我了,这还真是让人伤心呢。” 正直的史蒂夫?罗杰斯先生大大地一愣。 ――他说什么?! 正在这时,他身旁那个姑娘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脸上却维持着十分得体的微笑。 “既然您无意于与我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我当然也可以稍微多为自己打算一下,是吗?”她的语气格外和悦,听在史蒂夫?罗杰斯先生的耳朵里,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惊悚。 ……没听说过这位阿斯嘉德的女神,又、又爱上了除了托尔那个身为恶作剧之神的弟弟之外的其他人啊?! 而且他们面前的这个男人长相完全陌生,也并不是那个黑发碧眼、面色苍白、表情讥诮的阿斯嘉德小王子啊?! ……所以现在他们两人到底表演的是哪一出啊?! 正直的老好人史蒂夫?罗杰斯先生感到大脑一阵吱吱嘎嘎作响,几乎马上就要处理不了面前这种复杂的状况而发生当机了。 “那么,这就是那位幸运儿了。”他听见那个青年语调圆滑地说道,然后那个青年普通的脸容上忽然露出一抹他有点熟悉的讥诮笑意。 他一瞬间仿佛脑海里有电光闪过,稍微醒悟到了一点什么―― 可是他身旁那位不怎么喜欢按照常理出牌的女神小姐并不给他想清楚的时间。下一秒钟那姑娘就拍案而起,毫不掩饰自己的暴怒。 “您对此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先生?!” 她的右手啪地一声再度重重地拍在桌面上。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随着她的右手落下,那只手的掌心里突然漫开一片近乎白色的浓重雾霭,瞬间就笼罩了整座大厅。 史蒂夫?罗杰斯先生听见她在他耳边轻声笑起来,语气无比轻松愉快。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史蒂夫。只是几个凡人而已,应该不会给你制造多么大的麻烦的吧,我猜?” 尽管他一贯拥有老牌绅士的优良作风,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先生仍然一瞬间心塞到了最高点。 ……这种“谈恋爱我来打怪兽你去”或者“赢钱我来送死你去”的即视感到底是肿么回事!这姑娘当初在纽约街头跟他和托尔临时组队不是还打得很漂亮的吗!为什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掀桌!难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组团刷副本了! 但是在满室幻境之力所制造出来的浓雾中,他实在也顾不上跟她争辩这些画风改变的严肃问题――他得率领那些刚刚冲进来的神盾局的家伙们,在幻境之力消散之前搞定这里的事情!任务再小也是任务,反派再弱也得团灭才行! 史蒂夫?罗杰斯先生一脸苦恼地英勇冲进了那团浓雾。 几乎与此同时,那个施放浓雾的年轻女郎却施施然在一片混乱之中全身而退,毫发无伤地走出了赌场。但当她经过那些在赌场外围观混乱事态的人群时,那些人都好像没有看见她似的,任由她笑眯眯地踩着有如跳舞一般优雅而愉悦的脚步,轻盈地离开了这间赌场。 赌场外面的大街上已经停满了警车,黑夜里警灯呜哇呜哇的闪亮,有人站在路边看热闹,有人忙着抓起钱包奔逃,看上去还真是浩大的一场戏。 她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了街道的转角。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棘手的妞儿,”那个美妙而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把那位幸运儿丢在那团混乱里而独自离开了?” 她的脚步猛然一停。几秒钟之后,她才像是在跳舞一般地踮起足尖轻轻一转,瞬间旋身转向那个声音的来处,微微一笑。 “我说过了,不要小瞧女人的力量。”她从容地笑着回答道,活像在那间豪华赌场里闹出这么大一团混乱,让她感到有多么得意似的。 那个美妙声音的主人站在转角,正好巧妙地利用了房屋与屋旁一丛高低结合、错落有致的树丛之间形成的暗影,将自己的身影几乎遮挡得严严实实。听见她的回答,他无声地用口型“哇哦”了一声,就活像他对于她这种甜蜜的小恶毒感到多么赞赏似的。 “那是个可怜人,”他毫无敬意地评价着还在那间浓雾弥漫的豪华赌场里和那些坏蛋们英勇搏斗的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先生,“你把他弄得头脑混乱了,这样可不够好呢,lady。” 他用自己那种低沉而磁性的声音拖出美妙的尾音,深谙自己声线的魅力和杀伤力,仿佛带着点嗤笑的意味,又仿佛只是在懒洋洋地随意散发着自己的吸引力,等待着面前这个年轻而任性的漂亮女郎被他彻底弄得晕头转向的一刻出现。 不过这种时刻显然是不会立刻到来的。因为他面前这个年轻而任性的漂亮女郎很显然对他还怀有某种恼怒感。 “那么您对此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先生?” 276、【番外】Chapter 31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6日: 啊哈哈哈我终于只剩最后一个结婚梗这个大招了! 大家对这个狗血求婚梗还满意吗?【不满意的话也请不要告诉我 于是作者菌今天还要继续跟狗血结婚梗奋斗~~ 有哪位小妖精能猜到为什么作者菌一定要把地点选在拉斯维加斯吗【被踢飞 另外!作者菌感到很愉快~~因为终于可以写一些愚蠢的狗血梗,让我可以搭配这首基神版what makes you beautiful的mv了! 这个mv简直不能更赞~~又欢乐又蠢萌,正好搭配这一章的梗【不 歌词嘛大家度娘一下就有了,感觉好像歌词里都出现了头发梗呢,简直太高能!【被踢飞 她再一次使用了刚才在赌场里毫无预兆地发动攻击之前回答他的最后一句话。而处理这种程度的语言杀,对于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来说简直是毫无难度。 “哦,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他露出无辜的笑容,轻轻一摊手,明亮的绿眼睛里闪着人畜无害的小鹿斑比一样的光芒。 “毕竟,仅仅只是过了一个月而已,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变得完全不认识我了――而且还口口声声质问我,你是否打算控制什么人的人生,又跟我有什么关系――这真是太令人伤心了,尤其是……” 他拖长了尾音,那双看似无辜的绿眼睛不动声色地紧紧锁定她脸上每一分细微的表情。 “……当我以为,呃……听完了你直率的表白之后,我可以对你的真诚有所期待的时候。” 她一瞬间险些又被他那无辜的表情和受害者一般的语气撩拨得怒发冲冠。 “也许是这样没错,可是看看你是怎样对待一个对你说‘我喜欢你’的姑娘的吧!”她脱口而出,“你事后的表现只能让人想到一种假设,那就是你压根无意于与这个姑娘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所以找了个借口潇洒地退场了――” 他在别人看不到的暗影里刻意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情。 “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有一抹不明显的笑影在他唇角一掠而过,他的那双绿眼睛仍然像小鹿斑比一样湿漉漉的,微微睁大了一点,充满了迷惑与无辜的意味。 “怎样才算是……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 【听着,女士,把他活着也行敲晕了也行,总之随便拖进一间什么教堂去,如果可以的话别给他手指上戴什么圈圈而是在手腕上或者脖子上戴个圈圈,再把他拖回你家或者他家或者随便一个什么地方,然后看管好他,拿任何一段美好的婚姻生活里会不停涌现出的无数烦人琐事去占满他那个过度灵活的脑瓜……】 忽然间,那位永远不遗余力地煽动着周围人们做出匪夷所思之事,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趣态度的矮富帅先森当初对她说过的一番话,又涌现在她心头。 【主动出击,这正是正义一方能够获得最终胜利的真谛。因为美妙的婚姻生活,正是每一个正常人所追求的最后胜利。】 不得不说托尼?斯塔克先生是个非常出色的演说家和煽动家,因为这几句话听上去好像是他当时信口开河所致,但却给她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导致她现在毫不考虑地脱口而出: “……大概,是结婚吧。” 恢复了黑发碧眼本色的阿斯嘉德小王子一瞬间就高高地挑起了眉。 “结、婚?!”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耸人听闻的字眼,毫不掩饰自己声音里的惊讶。这一次,他的眉毛看起来像是真的要挑到发际线以内去了。 她几乎是刚刚说完就后悔了,在肚子里暗自把煽动她大脑里产生垃圾文件,导致她作出奇怪举动的矮富帅先森骂了一百二十八遍。可是把他再骂上一千二百八十遍也不能挽回自己已经说出口的话。她懊恼至极地想着:哦,可恶,以后她面前的这个黑发碧眼的傲娇作死小能手八成会一再地拿她今天的失言来开嘲讽的,她往后的悲摧生活真是指日可待啊。 ……果然,下一秒钟她所预见到的这种生活就降临了。 “才不跟你结婚呢,愚蠢的妞儿。”他昂起下巴,露出一个傲娇得不得了的表情,睥睨地施舍给她一个傲慢的眼神,冷笑着说道。 “在你想起以前的事情――全?部?的?事?情?――之前,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她又尴尬又惊讶,下意识就反问了一句:“全部的事情?!就连以前经历过的那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记起来?!那种事根本不用得失忆症,过个几天大概也就忘了好吧……” 他又用那种睥睨的冷笑对着她了,一脸她的智商堪忧的怜悯表情。 “……所以说你是个傻瓜,约露汀。” 这句话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恼火――和好胜心。她盯着他,慢慢同样昂起了头,抬高那小巧秀气的下巴,用一种前所未闻的傲慢语气挑衅似的说道:“……定义一下‘全部的事情’。” 他挑了挑眉,对于这种明显是挑衅的肢体语言,他并没有立刻翻脸开嘲讽。 “什么?”他无辜似的问道,那种高大上的平静态度和她炸毛的姿态显然不在一个精神层面上,似乎不动声色间就和她分出了高下。 她轻巧俐落地翻了个白眼,径直说道:“请定义一下,我需要记起什么样的事情,你才会满意。” 他似乎略带一丝惊讶似的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露齿一笑。 “哦,我的天哪,”他用一种夸张似的、受宠若惊的语气说道,“你是在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我提出怎样的条件――你都决心把求婚进行到底吗?” “……谁跟你求婚了!”她暴走了。 诚然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动机无非就是想惹她生气,而他每次在经过一再尝试之后,尽管她的涵养再好,他也会取得成功;但是这一次他甩出的破廉耻的新字眼,还是非常准确地击中了她的死穴。 “哦?你不打算向我求婚?!那么你刚才的提议是什么?”他虚伪地吃惊道,“我还以为……当一个姑娘在一位男士面前打算跟他探讨一番……呃,‘婚姻’的话题时,她多半是怀着某种……某种――” 哦,她突然省悟过来,这个当初在一夜情之后迅即跑路的黑发大帅比,好像还不知道她几乎恢复了所有记忆这件重要的事呢。 于是她弯起了眉眼,得意地笑了起来。 “对你怀着……某种你不能接受的阴暗兴趣?”她兴致勃勃地提醒他道,脸上的怒意已经淡得看不见了,反而露出一种“我马上就要放大招了所以你最好小心一点”的恶作剧似的光芒。 “……你就是这么怀疑一个姑娘鼓起勇气,忍受尴尬,所表现出的诚意吗?”她厚着脸皮继续反问道,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反受为攻――啊不,反守为攻了。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哼愚蠢的妞儿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还能耍什么花招”的超高冷样子,冷哼了一声,却并不回应她。 ……没关系,反正这也还不是她打算施放的大招。 “……好吧。”她轻咳了一声,以挥掉那股忽然袭上心头的淡淡羞恼和尴尬。 然后,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 “你可以怀疑星星是火焰――” 他如遭电殛一般,瞬间倏地挺直了背脊。像是终于意识到她打算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实一样,他脸上先前的那种漫不经心的、伪装一般的笑容潮水般地退去了。 “怀疑太阳会移动――” 她拖长了声音,用一种微带叹息的、咏叹调一样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怀疑真理是谎言……” 他的嘴微微地张了开来,面露错愕的神情,漂亮的绿眼睛睁大了,紧紧地盯着她,那双眼眸如同深潭,似乎要把她一道吸入其中。 “但绝对不要怀疑――” 她停住了,十分不自在地又咳嗽了一声。 而他,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一连串的诗句代表着什么,薄唇紧抿了起来,高挺的鼻翼轻轻翕动着,甚至微微向前倾身,像是带了一种隐约的急迫感,想要让她尽快说出下面的字眼,好借以最终确认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一般。 “……什么?”他在等待了良久――哦,其实也许她的这段停顿只持续了几秒钟,但是他已经觉得他等得太久了,所以必须及早听到他想要听到的那句话――之后,终于催促似的追问了一句。他的声线低哑,仿佛带着某种慑人心肺的魔力。 她深呼吸了一下,仿佛最终下定了决心要把今天的羞耻play进行到底一般,清清楚楚地说道: “……我爱你。” 他闻言一窒。 那三个字的余韵似乎犹在他们周围回荡,而她面前这年轻而苍白,容颜阴郁俊美的阿斯嘉德小王子,终于咧开了双唇,露出一点森白的牙齿,缓慢地微笑了起来。 “……很好。”她听见他这样说道。 “我现在可以来考虑考虑你刚才的提议了。” 277、【番外】Chapter 32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7日: 于是作者菌再一次愉快地爆了字数【不 与此同时,作者菌又要开始倒计时了【。 因为结婚梗嘛写完以后就应该he了。。。所以―― 【番外he倒计时:五】 ps. 谢谢赫莞小天使的手榴弹~~(づ ̄3 ̄)づq❤~ ===================================== 鉴于这篇长文真的马上就要走到超级he了,所以接下来我们还是要放送一下配乐菌。 本章配乐,来自电影《落跑新娘》的主题歌,martina mcbride 的love you&。 歌名简单粗暴十分直接,歌曲本身也很妙,可以说就是为了美满的婚礼而写的吧。 下面是歌词~~ the sunshining everyday clouds never getthe way for you and me i've known you just a weektwo but baby i'minto you i can hardly breathe and i'mso totally wrapped up emotionally attracted so physically acting so recklessly i need you so desperately surethe skyblue baby i love you i never knew that i could feel like this can hardly wait till our next kiss you'recool if i'm dreaming, please don't wakeup 'cause baby i can't get enoughwhat you do and i'mso electrically charged up kiically acting erratically need you fanatically you getme magically surethe skyblue baby i love you i can't believe that thisreal the way i feel baby i've gone head over heels baby i love you do you lovetoo? baby i love you 【说明:因为本章莫名其妙被审核的网友打回不通过,所以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而特此删除本章的歌曲链接,大家可以自行百度。谢谢。】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劳苦了一天的拉斯维加斯某间小教堂的工作人员――我们姑且还是称呼他为神父吧,因为他穿着一身神父的衣服――正打算把小教堂的大门关上。 诚然他并不能算是一个正式标准的神职人员,但那些来拉斯维加斯狂欢的红男绿女们似乎也并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像这种小教堂在此地也很常见,提供给那些仅仅凭着一个冲动,甚至仅仅只是酒后的一句戏言一个打赌,就头脑发热地跑来结婚的男男女女们一切充分的便利,让他们在十五分钟之内就能将身份从单身变成已婚,完全合理合法――至于有没有签署婚前协议万一明天早上起来想赖账不认怎么办?那是明天早上的事情了。 这城里的某些地方甚至有那种所谓的仿照麦当劳的得来速餐馆一般的服务,男女双方开着一辆汽车,穿着t恤牛仔裤就来到教堂的一扇小窗外,敲窗子要求来个快速婚礼的话也很便利。即使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过这里严格说起来也不像全美其它地方还有个工作时间的限制,穿着整齐服饰的神职人员打着哈欠拉开小窗,从里面探出头来,巴拉巴拉把该说的说了该念的念了该签署的都统统签署了,然后一对新人心满意足地开车走人――这真是美国其它地方难有的周到服务。 不过当然这间小教堂还没有到那种地步。教堂虽小却是五脏俱全,能够给那些冲动结婚的胡来的新人们提供以彻头彻尾的教堂婚礼体验。 神父今天又完成了大约四次这样的婚礼,觉得今晚看上去应该是个清净的夜晚,不会再有人喝醉了乱来,半夜在外砸门求结婚了,于是就打算把大门关上,提早去休息――他昨晚不知为何犯了失眠,今天一整天都被轻微的偏头痛和困乏感所困扰着。 但正在他打算得很好,要去关门的时候,半掩的大门忽然被人用力从外面一下推开了。他一个哈欠打到一半,生生被吓了回去,憋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一个穿着及膝的无袖小礼服裙,黑色长发披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那种喝醉了酒会冲动结婚的年轻漂亮的女郎,就站在那里。由于教堂的木质大门多少还是有点沉重,所以她只推开了不大不小的一条缝,刚巧能够让门后的神父看到她整个人的身影。 “我要结婚。”那个看起来十分清醒,又长得完全不像是会放纵自己胡来的那种类型的年轻姑娘这么说道。 神父吓了一跳。 “……跟、跟谁?!” 那姑娘干脆利落地从自己身旁又拖出一个人来。神父这才注意到那个人先前一定是站在大门后的位置,所以身影完全被沉重的大门遮住了;所以他完全没有看到这个人的存在。不过想想也知道,即使再疯狂的姑娘,来结婚的话也总得需要一个伴侣一起来,是不是? “他。”她简洁明了地说道,并且伸手去把那扇大门推得更开一点,好让神父也看到那个被她一起拖过来的人。 当大门随着她的力道缓缓敞开了一些的时候,一个极为高大修长的男子身影在那里逐渐显现出来。 因为神父刚才就打算关门的原因,此时小教堂里的灯几乎都已经熄灭了;而随着大门的敞开,今夜皎洁的月光从门缝里透过来,刚巧将那个男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在教堂过道的地面上。 在背后的月色照耀之下,他的面容略显苍白,稍长而微卷的黑发全部梳向脑后,顺服地披在肩上,露出他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庞。他的五官并不能算是通常意义上的俊朗范畴,但配上他那种阴郁傲慢而略带一丝冷漠乖僻的气质,却仿佛像是冬季雪后的夜里天际最亮的星辰,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为迷人的气息。而这么看去,他穿着十分得体的黑色三件套西装,极为合体的西装和长裤勾勒出他修长美好的身形,一瞬间竟然有种慑人的夺目气场。 神父迟疑地把目光转向站在他身旁的那个年轻姑娘的身上。 那姑娘的身高在女性里已经属于中上,但仍然只及那个男子的肩膀位置;神父的视线下落,看到她不知为何穿了一双平底鞋,于是稍微带着一点遗憾地在心里想道,也许她换一双高跟鞋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不过除去选择鞋子上的失误,这个姑娘无疑也有着极好的外表。毫无疑问她很漂亮,穿着的及膝大裙摆无袖小礼服是一般人很难驾驭的一种极为夺目的绿色,上面还有绒质浮雕的暗纹图案,但她穿上却显得十分合适,既没有被那种鲜明的绿色夺去气场而显得有丝幼稚,也没有因为那种过于耀眼的绿色而被衬托得稍嫌艳俗。总而言之,这个姑娘给人的感觉是那种清新温和型的,像春季某个晴朗的日子里照耀在大地上的温暖阳光,仿佛还混合着某种原野上青草和野花的淡淡香气。 简单说来,假如今晚的新郎真的是那个男人的话――那还真是不可思议啊。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这个姑娘的条件不够好,而是……他们两个人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风,完全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张画里啊! 可是现在看起来他们两个人不但要出现在同一张画里,也许未来还要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呢。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神父一瞬间感觉有点错乱。这种迷乱的错位感使得他忘记了自己的专业素养――那就是不多问其它不适宜的问题,只要搞清楚面前的两个人是双方完全自愿前来结婚的,就熟练而迅速地完成一整套结婚的流程――他忍不住失声问道:“和……和这位先生吗?!” 这个年轻姑娘一瞬间好像感觉有点荒谬,她的眉心迅速地皱成了一团。但她并没有立刻因为神父的失礼问题而动怒,而是径直揪着那个男人的一只手臂,大踏步地走进小教堂,沿着通道走到神坛前方,才回过头来紧盯着神父。 “没错,就是他,我们要结婚,不行吗?” 毫无疑问,她方才的动作已经显示了她的肯定与决心。神父惊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也跟着他们来到了神坛前,绕过神坛去摸那本一直放在那里的《圣经》,顺便又不太确定地看了看这对画风很有冲突的准新人。 在他眼里,面前那个身材修长,面容苍白英俊的黑发男人,即使被那个姑娘揪着一只手臂,站在那里的姿态还是十分高雅优美,唇角含着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双眼却冷静如常;听了那个姑娘的话,他不置可否,只是以那样一种身居高位的优雅而傲慢的姿态,噙着一丝冷笑,仿佛居高临下似的睨视着面前的这个快到半夜还没下班的勤恳神父。 神父拿不准这个男人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看起来跟神父以前见过的那些满面红光,紧紧握着女方的手或者紧张地搓着自己的双手,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的男人们都不一样――只好暂时拿话搪塞一下面前那个气势汹汹的姑娘。 “呃……尊敬的小姐,我、我得提醒您一下,要结婚的话……至少得有两位见证人签、签字……”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小姐,强扭的瓜不甜,你不能就这么硬拖着一个男人横冲直撞地闯进来,然后强迫他跟你结婚啊――诚然在拉斯维加斯,结婚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但是容易签下的婚书同样也容易被撕毁,这个男人只要明天早上去法院声请婚姻无效就行了;到时候你除了伤心欲碎之外,又能得到些什么? 但是当着这个男人的面,他当然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只好用这种方式拖延一下时间,想让他们两人都冷静一下。 她似乎显然是没有想到地球上结婚居然这么麻烦,愣了一下。 “两、两个……见证人?!” 这种深更半夜,让她到哪里去找两个见证者去――不,也许白天她也找不到。因为只要是认识他们两人的人,一听到她打算和这个男人结婚的想法,多半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妞儿已经疯了,还是无视吧。 不得不说,神父先生还是熟知这种一个冲动之下就跑来结婚的年轻男女的心理的。他试图让她冷静一下再认真考虑的计划几乎就奏效了。她现在的气势已经没有先前冲进小教堂的时候那么高涨了,甚至在认真考虑着今晚要不然就这样算了,反正她也凑不齐那规定的两位见证人,是吧? 正在这个时候,他们都听见那个站在她身旁的黑发男人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出去在大街上随便找两个人来就行,反正没人规定我们必须认识或熟知那两个见证人,是吧。” 278、【番外】Chapter 33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8日: 昨天发生了一件让人心情十分恶劣的事情。 话说现在发文不是每章都要三个网友审核通过吗,结果昨天那一章在第二个人那里被发了红牌,打回去高审,然后早上起来一看,直接被锁了。。。 作者菌简直要斯巴达了。。。去结婚这件事哪一点有问题了啊啊啊啊。。。男女主角唯一的肢体接触,是基神被妹子揪着衣袖吧。。。衣袖好吗!连手都没有直接接触啊啊啊啊!! 所以我就奇了怪了,昨天那一章说什么了?!那么清水的内容到底是哪一点值得被红牌打回啊?! 而且一旦被锁,申诉也好重新解锁也好(之后还要重新经历三审才能正式解锁),来来回回要花大半天时间,简直了。。。跪求审核的诸位高抬贵手吧,我看昨天那章八成是史上最清水的被锁章节了。。。 所以为了免去一切稀奇古怪想不到的麻烦,今天这章只能什么配乐都不放了,因为就算是虾米网的歌曲链接现在看起来都很危险呢。。。以前幸免大概是因为审核的网友们都认识虾米网就是听歌用的,这一次可真真不敢再冒险了qaq 嗯,所以今天除了倒计时之外什么也没有【。 【番外he倒计时:四】 ps. 如果小天使们觉得需要配乐菌的话那就请自行百度昨天的配乐菌,martina mcbride的&i love you&吧。作者菌一直觉得这首歌又热闹又欢乐,还有点盲目脑残粉的萌感【被踢飞】,所以很适合这种热闹和状况百出的婚礼呢【不 神父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活像是被雷给劈了。 原、原、原来……这个男人是愿意的啊?!那他摆出那一脸又冷漠又高傲又无奈又身不由己的表情,到底是给谁看的啊! 因为太过震惊和出乎意料,这位勤勤恳恳、值得尊敬的神父一时间竟然大脑当机了。 “那、那能否劳驾您们……先、先找到,呃……两个见证人呢……?”神父虚弱地问道,觉得经过了一整天的劳苦,到了一天的结束之时还要受这种惊吓,上帝真是太厚爱他了。 再去看那一对站在神坛前,虽然画风不同,外表却都十分出色,堪称俊男美女的新人,神父简直快要累感不爱了。 这哪里是一对璧人啊。明明是一对瘟神嘛―― ……上帝啊他只是想关门打烊而已。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令人头痛的事?他只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小人物,放过他吧。 正在神父思考为什么这对瘟神――不,准新人――还不快去找两个见证人来完成仪式,也好给他自己一点喘息定神的空间之时,教堂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哒哒哒哒”的奔跑声。 一瞬间,那对准新人似乎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他们也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刻,还会有谁急急忙忙地跑来这里,又是不是怀着试图前来搅局的目的似的。 不过这个谜底很快就能揭晓了。 “砰”地一声,先前虚掩着的教堂大门被人撞开。一个高大健美的金发男人,像个火车头似的横冲直撞地就从那里冲了进来,又紧急刹车,站在教堂通往神坛前的过道上,骤然弯下了腰,似乎因为跑得太久太急促,而喘得像个破旧的风箱。 神父吓了一大跳――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被结结实实地吓到了。看这个年轻威猛的金发男人猛冲进来的模样,他的脑海里在一分钟之内就脑补出了一整个两男争一女的爱恨情仇故事。 那么现在,那个失败者及时赶到了这里,他一定是来阻止的吧?哦不,只要有一个人反对也不行呢,这种形式上的陈腐程序还是要稍微尊重一下的――看起来,神坛前站着的这个长得挺漂亮而大方,却有点一根筋的小姑娘与那个从进门那一刻开始就摆出一副高冷傲慢范儿的黑发男人今晚是无论如何也结不成婚了―― “弟弟……”那个金发健美系的年轻男人终于稍微喘匀了一点气,一开口就惊倒了神父。 ……什么什么居然是两兄弟争一个妞儿的剧情吗!怎么看也不觉得那个姑娘拥有这么巨大的魅力啊――不,他并不是说那个姑娘不够美。但那个姑娘看起来就是一脸温和乖顺的画风,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能挑起好几个男人――尤其这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俩!――为之争斗的红颜祸水啊…… 神父心里正在七上八下,脑补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那个金发帅哥又开口了。 “约露汀……”他一脸快要脑充血了的不可置信状,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看吧我就说这是个悲伤的三角关系吧!神父想。 然后那个站在神坛前,仿佛对他哥哥的惊异完全无动于衷,反而还似乎有点享受着哥哥那一脸惊骇表情的黑发青年,唇角忽然勾起一痕冷笑,用一种很明显是说风凉话一样的嘲讽语气答道:“你看不出来吗?” 他哥哥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脑部充血而倒下去。这个可怜的男人仿佛连话都说不好了一样,结结巴巴地问道:“看……看出来什么……?” “她非要把我扯到这里来……结婚,”在说出最后那个要命的字眼时,那个黑发大帅比的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你说,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解决才好呢?” 他一脸委曲求全的受害者表情,唇角那丝冷笑却出卖了他――在神父的眼里看来,那个黑发大帅比整个人的画风都是扭曲的。 虽然这么想不够专业客观,不过神父的心里一瞬间竟然还真的油然产生了一种对于那个死心眼的姑娘的同情和恻隐之心,暗自期盼着这个及时赶到的、显然比他弟弟看上去要诚实可靠得多的金发男人,能够抛弃那点薄弱狭隘的兄弟情谊,在那个姑娘一根筋地发昏之前,把她从他那个画风诡异的弟弟手里抢过来! “结、结婚?!”他那个金发健美系的哥哥很显然大脑也不能处理这么劲爆的新闻,神父几乎可以听得到那个金发男人大脑里当的一声,同样也卡住不再运转了。 “这、这到底是谁的主意啊……”那个又强壮又英俊,看起来活像是漫画中的战神一样拥有强大体格的金发男人,却用一种十分虚弱和困惑的语气,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们怎、怎么会……现在,呃,突然想起来要……要……”他看上去一脸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的模样,好像快要脑袋爆炸了似的。 他黑发碧眼的弟弟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 “哦?这么说来你是不太赞同的了。” 他的弟弟讥诮地说道。 “这可不像你啊,哥哥?”他继续冷笑道,即使是和他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神父都能清晰地看出他笑容里充斥的满满恶意。 “我原本以为你是会一厢情愿地开始……祝福我们呢。”他挑了挑眉。 他金发健美的哥哥看上去远远没有弟弟这么好整以暇。 他张大了嘴,显得又是尴尬又是错愕,就好像没有作出他弟弟期待中的反应,让他感到有点抱歉似的;然而兹事体大,他又不敢随随便便不问清楚就这么盲目祝福―― 事实上,神父带着一丝怜悯地觉得,这个金发健美系的男人之所以这么纠结,也许不是因为他弟弟打算结婚而竟然没有事先通知他;而是因为他真诚地替那个一头热地要跳火坑的年轻姑娘担心而已。 ……难道,就连他也不太看好他自己的弟弟是个适合结婚的人吗? 这座小教堂里其他两位男士心里的纠结很快就被那个黑发大帅比察觉了。他因此而微微昂起了头,露出一丝嘲讽般的冷笑。 “瞧瞧,他们的心里此时或许正在说‘这不是个好主意’呢。愚蠢的妞儿。” 他这样无礼地称呼着他身旁的那位年轻姑娘,绿得如同冷玉一般的眼瞳里含着某种难解的视线,在他哥哥和神父两个人的脸上扫过。 不过那个粗神经的年轻姑娘好像根本就不介意在场这三位绅士之间的暗流汹涌似的。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也觉得这主意还不坏,并且将来也不会觉得这个主意变坏,那就足够了。”她轻描淡写似的答道,然后微微一抬她那小巧秀气的下颌,用一种确信的姿态和表情紧盯着面前这位爱操心的神父。 这种肢体语言无声地阐述了她对那个画风扭曲的黑发大帅比的信心。而这种在神父看起来简直类似于中了邪一样坚固顽强不可更改的信心,完全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但无法反驳。 好心的神父大人真想说,小姐,诚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很英俊,而且气场十足,甚至压过他那位一看就明显更善良正直的哥哥;可是英俊也好气质也好都不是大米饭,既不能吃,更不能管一辈子的饱啊…… 不过这个关于胃口的吐槽并没能进行下去。因为下一秒钟,这个小教堂里正在进行着的诡异剧情,继续向着神展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突然,又有一个身材妖娆性感的红发美女,从那两扇现在已经大敞着的门里疾步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他们的面前,半路上还顺手揪住那个呆站在通道正中的金发健美系男人的衣袖,把他也一道扯到了神坛前。 原……原来是神秘而不可预期的混乱四角关系吗!!! 神父简直吐槽不能,心里一瞬间已经有无数匹羊驼奔腾而过了。 而那个一根筋想要自动自发地跳火坑的姑娘居然还挂起一个又惊又喜――好吧,惊多于喜――的表情,喊道:“……娜塔莎?!你……你怎么也来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好吧。 神父心塞地想。 这真是不能更好了――他要找个机会偷溜到隔壁房间去报警吗……? 这里显然今晚说不定要发生一场混乱的情杀呢…… 正在他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及时偷溜出去报警阻止这一切――或者只是在哪位当事人凶性大发之前偷溜出去保命――的时候,那个名叫“娜塔莎”的红发美女开口了。 “哦,托尼说他给了你一个好建议,他觉得以他对你的了解而言,你说不定真的会采纳呢。”她的声音听上去是最平静而稳定的,对于忧心忡忡的神父来说,这真是今晚的第一个好消息。 279、【番外】Chapter 34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9日: 因为作者菌下周末要出行,所以在那以前一定会把这篇番外圆满完成的【咦 根据作者菌擅自开始的倒计时(没有计算好字数就开始倒计时还真是有点冒险呢。。。),今天嘛应该是―― 【番外he倒计时:三】 所以为了担心被网审时莫名其妙被打回去锁章,今天也没有配乐菌。。。t_t 如果小天使们觉得需要配乐菌的话那就请自行百度前天和昨天的配乐菌,martina mcbride的&i love you&吧。 她的视线短暂地飘向一旁站姿优雅,脸上却露出一个有丝轻蔑的笑容的黑发男人,然后又飘向神坛和站在那里的神父,最后冲着那个一根筋的姑娘笑了一笑。 “所以托尼果然没说错,是吗?……幸好我及时赶到了。” ……所以说托尼又是谁啊!! 神父觉得这真是他所见过最诡异的一次婚礼了。不,他并不是没见过比这一对准新人喝得更醉、说话更颠三倒四或者行为更散漫出格的新人,但是像他们两人这么行为正常,却总给人以一种举止诡异之感的新人,以及这两位理应是新人的亲友团,却以各自不同的诡异方式出场的大亲友,都增添了神父今晚的心塞程度。 虽然看到有情人结婚是一件大喜事,神父现在却好想哭。 ……谁来救救他,让他好好地完成这个画风很诡异的婚礼或者让他现在就能抽身逃命去吧! “是托尼?斯塔克给她的建议?!” 那个金发健美系的高大男人惊喝出声。 而他的弟弟闻言,扭曲了嘴唇,冷笑了起来,反而把目光投向身旁那个把他硬扯进来的年轻姑娘。 “……哦,原来是那个红色铁片人的主意啊――那么,约露汀,你?自?己?的?诚?意?又在哪里呢?” ……托尼?斯塔克……红色铁片人…… 神父觉得大脑一片混乱,最后不得不抱住了自己的头,猛摇了几下。 他们在说的是……钢铁侠?!斯塔克企业的主人托尼?斯塔克,不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人生赢家的那个家伙?听他们提起钢铁侠时这种熟稔的语气和毫无生疏敬意的态度,难道……难道――他们和钢铁侠很熟,非常熟,熟到了可以用这种提起专业卖队友三十年的猪队友的口吻来说钢铁侠?! ……那么,他们又都是谁?! 一些杂乱无章的语句渐渐从他记忆的底层浮现出来。那些与语句所伴生的画面只是他偶尔在电视与新闻中看到,又毫不经意地将其抛诸脑后,认为这些语言所表述出的一切都距离他的生活很远,但现在他却开始不那么确定的事情。 【尽管城市饱受摧残,在这起已证实为外星入侵的袭击事件中,这支名为复仇者联盟的战队的英雄壮举,对很多人来说不仅是安慰,更值得庆祝。】 【……知道他们的存在真是太好了。你知道,有人在那里守护着我们……】 【……这是他们的战争。可他们现在都跑到哪儿去了?!】 【人们对复仇者联盟充满好奇,但他们就像当时突然出现一样地突然消失了。】 …… 神父愈想愈觉得此事细思恐极,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的双眼欺骗自己。 现在,复仇者联盟里的钢铁侠托尼?斯塔克已经出现了――在这些人轻描淡写,如同闲话家常一般的谈论里。而能够像谈起一个好朋友、一个老熟人那般地提起钢铁侠――而不仅仅只是斯塔克企业掌舵人――的人,又能够是怎样的人?! 而在自己的心情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惊恐的催化之下,神父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都过度飙涨了。 ……上帝啊!难道他面前的这一对画风不同的准新人,竟然是复仇者联盟这一传奇团队的成员吗?!但那个黑发大帅比怎么看都不觉得会像是为了正义的事业而奋斗的那种类型吧……不,与其说是不像会为了正义的事业而奋斗,他的那种画风倒不如说是压根没兴趣站在正义一方,才更为恰当吧…… 在神父的神推理已经开始接近现实的一霎那,那个性感红发美女打断了他继续大开的脑洞。 “怎么?你们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难道就是为了等待托尔或者是我来当来宾吗?”她笑着问那个黑发的年轻姑娘,还冲着那个年轻姑娘愉快地挤了挤眼睛。 ……托尔!!雷神托尔!! 神父一瞬间险些脱口大叫出来。 就算他一直窝在这纸醉金迷之地,服务着一时兴起的红男绿女,经手着极容易撕毁的婚约的盟誓,也并不代表他会全然不关心外界所发生的大事。 而雷神托尔――这位降临在人间的、来自于神圣的阿斯嘉德的正义神o,他的鼎鼎大名即使对这位神父而言都是如雷贯耳。 而这个名字的主人,现在就正站在他面前!而且苦恼地盯着他那画风扭曲的弟弟,以及那个一根筋地不喜欢威名远扬的雷神,却偏偏喜欢雷神他弟弟的黑发姑娘,一脸“天哪这是什么神展开我的情商好像应付不了这么大的事啊”的表情―― ……哦不! 神父啪地一拍脑袋。 他终于想起来了!雷神托尔的弟弟――那不就是当年曾经为害地球,险些令纽约毁于一旦的恶作剧之神洛基吗! 神父觉得此刻不但是自己的身体,就是自己的一颗老心,都在因为惊异和慌张而微微颤抖了。 他睁大了双眼,用力地盯着那个画风温和亲切的黑发姑娘看了十几秒钟。 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曾经看到报纸上登载过这个年轻姑娘的照片的!当时她和现在一样,同样站在恶作剧之神的身旁;而报纸上的文章详细记录了目击者的证词,描述她如何轻易地在挥手之间卷起毁灭的旋风,将一座小楼和数辆汽车都刮成了残破扭曲的瓦砾或废铁。 这个姑娘……也、也、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神父简直想要下意识地大喊,但他的理智总算还没有完全死机,艰难地在那“啊!”的一声大叫出口之前,将其咽了回去。 不过他先前拍脑袋和继而瞪着那个黑发姑娘看的举动还是很明显的。在场的其他人显然都不会放过他这短暂的失态。 那个性感的红发美女率先皱了皱眉头,问道:“您有什么事吗,神父?” 神父吓了一大跳,一时间完全想不明白他的这座小教堂里,为什么好人和坏人会全部混在一起,而且状甚老友,谈笑风生――雷神托尔和钢铁侠托尼?斯塔克毫无疑问是复仇者联盟的大英雄,可这一对准新人却是恶作剧之神以及他当年最坚定最脑残的打手和同伴;刚才那个红发美女还说其实是钢铁侠说服了这个黑发姑娘揪着这个恶神来结婚……那么这一切到底都是什么情况!!作为一个安分守己的地球人和勤恳忠诚的好公民,他到底应不应该揭穿今晚的一对新人其实是报纸上出现过的大反派这件事!假如现在跑去报警的话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这两个人拥有某种神奇的能力,可以在瞬间之内摧毁一栋建筑物或者数辆汽车或者一群探员……即使报警的话应该也无济于事。他还记得那张报纸上详细描写了这两个人当初是如何将身后的追兵――包括警察和神盾局的探员――都戏耍于股掌之间的。 某种求生的本能在他心底涌出,促使他拼命地想着各种能够合理掩饰他刚才的大发现的说辞;最终,他找到了。 “呃……我只是在想,这位小姐好、好像没有拿着,那个……捧花!”他仓促地从自己头脑里的“婚礼必备物品清单”里听凭直觉而随便拽出了一项来。反正这两个人――不,两个神――两手空空地就来了,他能够找出的漏洞简直一大堆。 但“捧花”两个字一出口,他就后悔得要死――上帝啊!他更该说“戒指”的!说不定今晚他就逃脱一劫了!毕竟鲜花易得,戒指难寻啊!怎么说都得等到明天早上购物中心开门之后他们才能去买吧!所以今晚他们就结不成婚了!他的头痛事应该也就随之解除了…… 果然,那个红发美女闻言一愣,视线往那个黑发姑娘的手上扫了一眼,就笑了出来,一脸“这完全不是问题”的轻松相。 接下来,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丝带,从自己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捧五颜六色的长茎玫瑰,然后利落地用丝带把那束玫瑰捆扎成一束,顺手递给今晚的新娘。 “刚刚我在来这里之前,先赶去那间赌场看了看史蒂夫的情况。”她含笑解释道,“他那边进行得很顺利。于是我就打消了帮他一把的念头,决定提前到这里来看看热闹――临走的时候顺便在他们那里搜刮了一下装饰用的鲜花,本来是打算拿来当贺礼的,不过看起来――新娘怎么能没有捧花呢?” 280、【番外】Chapter 35 作者有话要说: 7月20日: 【番外he倒计时:二】 所以为了担心被网审时莫名其妙被打回去锁章,今天也没有配乐菌。。。t_t 如果小天使们觉得需要配乐菌的话那就请自行百度这几天的配乐菌,martina mcbride的&i love you&吧。 ps. 本章和下一章相关的婚礼流程致词与誓词,参考了度娘来的威廉王子结婚时的誓词以及普通西方结婚誓词,根据文中情形稍有增删修改。特此说明。 神父被这一个接一个的神展开弄得几乎要脑充血了。 半夜踢开大门,明明长得像个乖乖女却一脸理直气壮的“没错我就是拖这个男人来结婚”的新娘;表情冷漠阴郁一脸不情不愿,却在关键时刻以迂回的方式表示他自己也不太反对这件事的新郎;在婚礼开始前气喘吁吁地闯入礼堂,一脸毫不知情匪夷所思貌,令人不禁猜测今天的这对新人到底是不是瞒着家人私奔来这里结婚的新郎的哥哥;还有再次打断婚礼进程,丢下什么神秘任务不做,为了给新人送贺礼而临时去抢掠了一间赌场的装饰鲜花的性感红发美女…… 上帝啊他今天没做什么坏事吧?!这群人里到底还有没有一个正常人啊?!他是不是还是应该找借口溜走去报警比较好啊―― “所以,我们现在还有什么问题?神父?”那位红发美女果然做事雷厉风行,解决了捧花的问题之后,立刻又把视线投向他。 虽然她长得很漂亮,笑起来更是充满了魅力,但不知为何神父就是觉得她身上那股锐利的气势简直不输给任何男人;被她这样一睨,他立刻精神又紧张了起来。 “哦哦……在、在您和这位……托尔先生进来之前,”他十分费力地才把“雷神托尔”这个专有称谓咽了下去,装出一副完全没有看穿眼前这几个人的真实身份的图样图森破模样。 “我、我们正在讨论的问题是,缺少两位能在婚书上签字的见证人……” “见证人?!”那位红发美女气势十足地一挑眉,向着旁边已经陷入半呆滞的大英雄雷神托尔挤了挤眼睛。 “这真是太巧了。”她笑眯眯地说道,豪迈地啪地一拍托尔的肩膀。 “我们现在这里正好有两个人――所以见证人的问题也解决了。” 热心肠的神父默默地想,不知道现在再来提醒他们来关心一下新人有没有带结婚戒指这件事,还有用吗……? “所以,”那个被神父断定为恶作剧之神的黑发大帅比突然一脸不耐烦似的开口了;虽然他自始至终在这一团混乱和纠结之中都显得格外平静冷淡,但是他现在好像终于受够了这座小教堂里所发生的一切闹剧和波折,打算自己来解决一下这令人厌烦的一切了。 “我看,这里的人除了罗曼诺夫特工之外,都不太希望看到你实现你那愚蠢的小愿望呢。”他冲着身旁的黑发姑娘说道,笑容里有丝古怪的意味。 他金发健美型的哥哥雷神托尔大大地一愣,“不,我并没有……我当然要恭喜你们……” 可是黑发碧眼的恶作剧之神显然压根没有理会他哥哥那苍白无力的辩白。 “不过,说起来这样也有点荒谬呢,”他用手比了比那座神坛以及神坛后的墙壁上镶嵌的巨大十字架,以及在十字架上默默受难的耶稣像。 “作为阿斯嘉德的神o,要在这种中庭人所发展出的不同教派的圣坛前……举行这种重要的仪式,还真是……令人难以想像呢。” 雷神托尔显然是被他弟弟的这种直言不讳震惊了。 “……弟弟!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 神父很想说,用不着您弟弟说出“阿斯嘉德的神o”那几个关键字,我也已经猜到他是谁了。您这种亡羊补牢的惊慌实在是有点,呃,欲盖弥彰呢。 很显然恶作剧之神也持有和他差不多的观点。因为那个黑发大帅比微微一摊手,显得有点无奈似的,露出一个类似于嗤笑一样的表情,转向他的哥哥,说道:“……大家应该差不多都知道雷神托尔有个恶作剧之神的反派弟弟吧?所以我说不说阿斯嘉德这个字眼,我的身份也很容易猜到――那么现在,假如大家觉得这个累赘的仪式还有必要进行一下的话,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他最后一句问话是转向神父说的。这应该是他今晚自从出现在这里之后对神父讲的第二句话。 ……同样都具有超级强大的冲击力啊。 再度从侧面证明了这个黑发大帅比原来对结婚这件事居然也没有反对的意愿,神父瞥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他庄重沉稳的日常风格,开始用抑扬顿挫的声音朗诵一段标准的誓词。 “今天,我们在上帝的注视下聚集于此,并且在这群人的面前,来见证这位男士和这位女士结为夫妻的重要时刻。这是个光荣的时刻,是自从亚当和夏娃在地上行走以来上帝便创立的时刻。因此,它不是鲁莽而又欠缺考虑的,而是虔诚而又严肃的。现在,有两位新人即将在这个神圣的婚礼中结合到一起。如果有任何人能够有正当的理由证明他们的结合不是合法的,请现在提出来或请永远保持沉默。” 神父停顿了一下。他注意到当他说出那番标准辞令时,新娘面容端肃郑重,新郎则轻轻一挑眉;而一旁的雷神托尔以及那位名叫娜塔莎?罗曼诺夫,头衔为“特工”的红发美女,则从头至尾都保持了沉默。 接下来才是最难的时刻。 “现在,我要分别问你们两人同样的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请在听完之后才回答。” 神父和蔼地说道。但紧接着他就迟疑了。 “洛基……先生,”神父的声音顿了一下,因为他不知道雷神托尔这个弟弟的完整名字。 今天的新郎还没有说话,他的哥哥就低声接口了。 “洛基?奥丁森。” 他的哥哥抬起眼来,注视着神父,神情认真地说道。 “我们都姓奥丁森。” 神父有点奇怪雷神托尔作出的这句看似不必要的追加说明,但是一旁他的弟弟脸上,却突然浮现了一抹含义有些复杂的奇异笑意。 他并没有否认他哥哥的话。 于是神父继续了下去。 “洛基?奥丁森先生,你是否愿与这名女子缔结婚姻关系,共同生活?在你有生之年,你是否会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不论健康还是疾苦,是否愿意舍弃一切,永远对她忠诚?” 神父的声音落下之后,教堂里有片刻的沉默。 ……不,这一瞬间似乎持续得也稍微长久了一些。长得站在他们身旁的雷神托尔和红发美女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都开始面面相觑,交换的眼神里分明说着“天啊都到了这一步了他不会再随便改变主意吧?!”这样不确定的意思。 在这种明显的沉默之中,今天的新娘忽然紧紧握了一下她身旁那位沉默的新郎的手。 她的右手原本就是揪着他左臂的衣袖的,自从进入教堂以来,不知为何,她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种姿态没有变。而现在,她的手松开了他的衣袖,轻轻向下滑落到了他的左手上,用力地握了一握那只有点冰凉的手指修长的漂亮的手。 那位沉默的新郎仿佛一瞬间就惊醒了似的,猛然转过头去盯着她。 “假如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向弗丽嘉发誓。” 今天的新娘轻声地说道。 这句话语出惊人,除了新郎露出惊讶的神色之外,在场的其他三人也仿佛被这姑娘的异想天开雷焦了一样,瞠目结舌满脸惊奇,表情倒是十分一致,差不多都是类似于“这姑娘果然本质上也是个画风清奇的人难怪会选择这样一个男人呢”这种的感叹。 新娘仿佛像是全然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一样。 “在今晚之前,我人生之中所存在的最重要的约定,就来自于她,伟大的神后陛下。” 她微微侧过头,注视着面露惊讶之色的新郎,微笑起来。 “而我得以和伟大的神后陛下共享一个无比重要的约定,都是拜你所赐呀。” 她的声音温柔平静。 “没有你,所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好的事情,都不可能发生。” “这一些,弗丽嘉大概都知道;我想你也一定明白的,是不是?” 那个黑发碧眼的阿斯嘉德小王子,穿着中庭的绅士偏爱的三件套西装,站在她的身边,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随着她的每一句话而更睁大一点;当听到了她那个问题之后,他的目光闪了闪,然后他微微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笑了。 “i will.”再抬起脸来的时候,他直视着那位中庭的神父,这样简单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神父注意到,站在他弟弟身后的雷神托尔,闻言露出一个如释重负般的笑容。 他现在看起来的确像是一个全心全意因着弟弟的婚礼而感到真诚喜悦的好哥哥了。 281、【番外】Chapter 36 作者有话要说: 7月21日: 【番外he倒计时:一】 也就是说明天番外就要大结局了呢,真舍不得【尔康手 说到这个,作者菌突然发觉似乎还有个回忆杀的妙梗,或者说以前埋下的伏笔,还木有用。。。 所以he大概,可能,也许会分三天放送呢【被踢飞 现在能够跟大家保证的是,即使分三天放送,也绝对是超肥的三大章~~ ^^ ps. “小鹿斑比”这个梗,请参见复联1开场在斯图加特歌剧院前基神和美队以及骚尼的打斗戏~~ =============================== 所以为了担心被网审时莫名其妙被打回去锁章,今天也没有配乐菌。。。t_t 如果小天使们觉得需要配乐菌的话那就请自行百度这几天的配乐菌,martina mcbride 的love you&吧。 ps. 本章和上一章相关的婚礼流程致词与誓词,参考了度娘来的威廉王子结婚时的誓词以及普通西方结婚誓词,根据文中情形稍有增删修改。特此说明。 于是神父转向了新娘。 “我叫约露汀。只用这个名字称呼我就可以了。”在神父开口之前,新娘异常善解人意地抢先说明道。 固然这姑娘没有姓氏似乎有一点奇怪,不过这种来自于阿斯嘉德的神o,似乎没有姓氏也不是什么鲜见之事,是吧? 神父这样思忖着,慎重地开口说道:“好。……约露汀小姐,你是否愿与这名男子缔结婚姻关系,共同生活?在你有生之年,你是否会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不论健康还是疾苦,是否愿意舍弃一切,永远对他忠诚?” 新娘很显然完全不需要大家为她担心。神父的声音刚落,她就大声答道:“i will!” 这种鲜明的态度让在场观礼的两位来宾脸上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就连刚才还长久沉默,险些让大家以为这仪式要糟糕的新郎,闻言都勾了勾唇角,表现出他对这种回答感到满意的态度。 神父暗暗呼出一口气,目光在自己面前的这四个人身上转了一圈,语调谨慎而郑重地询问道:“接下来……谁带了结婚戒指?” ……这果然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神父看到雷神托尔、那个名叫娜塔莎的红发美女,以及今天的新娘都是脸上一怔,很显然没有人事先考虑到这个问题――又或者说,托尔和娜塔莎都似乎没有想到这两个人连戒指都没有,就敢跑来结婚。一时间,场面似乎又僵滞了。 这一次,出来解围的居然换成了那个从头至尾一脸高冷傲慢的新郎。 在一片呆滞的沉默里,洛基?奥丁森先生冷哼了一声,居然伸手从神父面前那个小小讲台上装饰着的一丛插花的花篮里,拿了一枝蝴蝶兰出来。 蝴蝶兰有着柔软细长的枝茎,在那丛插花里其实是起到横向装饰的作用。而洛基?奥丁森先生很显然早已经想好了如何解决他们没有戒指这个大问题――他修长的手指极为灵巧,掐下那长枝上数朵已经完全开放的兰花,将之又放回花篮中,而将余下来的那犹带着一两朵尚未绽放的小小花骨朵的长枝弯过来扭了几下,谁也没看清楚他是如何摆弄的,但瞬间那根柔韧的长枝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躺在他的掌心里。 他顺手把那个小小的花枝做成的指环放进自己西装外套的口袋中,又如法炮制地从插花中抽出另一枝蝴蝶兰来――这一次他把所有的花连同花骨朵都一起掐掉了,只留下朴素的光秃秃的枝桠――又弯曲起来扭成了一个稍大一点的圈圈。 他将那个后做成的圈圈不耐烦似的往新娘的手里一塞,又转手从口袋里取出先前那个带着花骨朵的小圈圈,然后把目光投向神父――目光里的潜台词非常明确:【继续。】 其他人被这种神展开简直要惊得眼珠脱眶,但神父总算是主持这种仪式的专业人士,见过的婚礼上的突发状况也不知凡几,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现在要交换戒指,作为结婚的信物。洛基?奥丁森先生,请跟我念。” 被点到名的那个人微微一挑眉,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依言握起了新娘的左手,依照神父的话,声音低沉地复述着,将那枚带着小小花骨朵的花枝指环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我,洛基?奥丁森,接受你,约露汀,成为我的合法妻子,从今以后永远拥有你,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富贵或是贫贱,是健康或是疾病,我都会爱你,尊敬你并且珍惜你,永远做你忠实的丈夫,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他停顿了一下,又擅自加了一句。 “愿弗丽嘉,伟大而慈爱的阿斯嘉德的神后,为此见证。” 眼泪在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涌上了她的眼眶。她用力咬着牙,才将那小小的、落泪的冲动忍了回去。 【可以答应我,不管你是否原谅他今天无礼的举动,但是,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他吗?】 弗丽嘉的声音忽然有如重新回响在她耳畔一般,她甚至能够在脑海中描绘出神后陛下那温柔含笑的形貌。 但其实,她耳畔回响着的,是神父庄重沉稳的声音。 “约露汀小姐,请跟我念。” 她一瞬间不知为何忽然感觉有丝忐忑,似乎微带一点犹豫地握起了他的左手,将那枚花枝做成的指环小心翼翼地套进他的无名指;事实上这短暂的过程中,她一直提心吊胆着,担心那看起来并不怎么牢靠的指环会突然从原先的花枝头尾相接处松脱――但这种情形并没有发生。也许是洛基?奥丁森先生在制作的时候就不动声色地使用了某种魔法或神力的缘故,它此刻很熨帖地圈在他修长白皙的无名指根部。 “我,约露汀,”她开始一字一句地跟着神父,无比认真地缓慢宣誓道,“接受你,洛基?奥丁森,成为我的合法丈夫,从今以后永远拥有你,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富贵或是贫贱,是健康或是疾病,我都会爱你,尊敬你并且珍惜你,永远做你忠实的妻子,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复诵完毕,才舒出一口长气,感觉自己的掌心甚至微微渗出了一点冷汗,心情无比紧张。她的视线从那枚简陋的指环和他白皙的手背上抬起来,往上落在了他的脸上,紧张地冲着他笑了笑。 那种愚蠢的表情让他一瞬间又微微挑了挑眉,神情里好像在说“愚蠢的妞儿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笨呢”。不过下一秒钟他那双长睫就垂落下去,因为神父已经继续进行着仪式流程里接下来的标准致辞。那段致辞听上去十分庄重且真诚,具有某种令人动容的奇妙魔力。 “……我们为所有已婚夫妇祈祷,他们能够继续彼此付出,能够继续彼此原谅,并且每天都能经历越来越多的快乐。特别是洛基?奥丁森先生和约露汀小姐,此刻共同开启他们的婚姻生活,愿他们能够永远得到朋友们的支持与帮助,健康地度过一生。祝福他们直到永远――” 然后,神父转向他们两人。 “请你们两人都一同跟着我说。” 于是他们一起开始复诵这美妙的庄严的誓言。 “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复诵完了这段盟誓,神父最后宣布:“现在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妇。” 他停顿了一下,省略了后面制式化的致词,代之以一段祝福语。 “愿你们所信望的,永远出现在你们现在所共同造就的新生活的中间,让你们知道真爱与仁慈的道路。愿你们所信望的,祝福你们活着的每一天,并且让你们得到他的快乐。” 他再度停顿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脊椎上传来一股惊悚感;但是这并不足以冲销他身具的专业精神,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压低声音,稍微提醒了一下那位今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一副类似于“哦你们这些鱼唇的人类”的高冷表情保持着沉默的黑发碧眼的新郎。 “现在,你可以……呃,亲吻你的新娘了。” 说完这句话,他马上后退了一大步,就活像下一秒钟那个恼羞成怒的阿斯嘉德恶神就会扑上来给他兜头来上一记铁拳似的――不,给人一记铁拳这种事儿对于恶作剧之神来说真是太崩人设了,这比较像是他哥哥才能干的吧。 不过阿斯嘉德的恶作剧之神只是淡淡瞥了神父一眼,目光冷淡不辨好恶;接着他就很干脆地向着一旁有点呆愣地站着,好像有点不知所措的那个黑发姑娘俯下身去,勾起她的下颌,在她唇上飞快地落下一个吻。 那个吻简直迅速如同蜻蜓点水,在场其他人压根就没看清楚,阿斯嘉德那位出名的恶作剧之神就已经重新站直了身子。可这种事情没有人敢于公开质疑,或是壮着胆子起哄让他再来一个――他的哥哥雷神托尔和那位红发美女娜塔莎?罗曼诺夫互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齐鼓起掌来表示祝贺,刚巧化解了这个仪式化的亲吻所带来的某种诡异的氛围。 那阵零落的鼓掌声持续得并不长――事实上,这里只有两位不请自来的来宾观礼,还能制造出多么巨大的响动呢――接着,场面就又僵滞在那里了。 率先作出反应的,居然是那个最后来到的红发美女,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 她突然回身,走开了几步,似乎抬起右手按着自己的耳朵,低声说了几个字。 然后―― 唰的一下,本已敞开的两扇教堂大门之外,蓦地出现了一束又长又直又明亮得近乎刺眼的白光,从半空中直直照了进来,将小半个教堂以及那条通往神坛前的通道映照得亮如白昼。 今晚已经见过太多surprise的神父惊异地抬头望去,不禁再度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半空中有一艘飞船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到来,此刻就悬浮在那里,乍然一看就像是一艘飞碟。从那艘飞船下方伸出一个复杂的扩音装置,装置里传来某个人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的声音。 “想我吗,小鹿斑比?” 站在神坛前的那个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脸上一瞬间就扭曲了。 而在场的两个姑娘却是脸上一副又惊讶又好笑,又碍于这种庄重的场合而不敢公然笑出来的尴尬表情。 只有他那个金发健美的哥哥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看他表情狰狞的弟弟,又看看那个扩音装置,最后摸不着头脑似的喃喃问道:“……托尼?斯塔克?!” 282、【番外】Chapter 37 作者有话要说: 7月22日: 呃。。。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掐指一算,从这里到大结局还需要三天时间。。。 这是作者菌第一次倒计时出错,大概是越写狗血梗就冒出来的越多,导致作者菌今天收不住手吧。。。 那么作者菌就怀着复杂的心情,宣布番外这个故事会在后天结束吧【。 今天的配乐菌换了~~因为这一章提到了新歌嘛【泥垢了 配乐菌嘛就是这一章里提到的歌,大家应该都很熟悉,中文译名是《电话诉衷情》,英文名是&i just calledsay i love you&,原唱是stevie wonder。有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自行度娘一下哦~~ 选择这首歌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那一大串的“nono”。。。【被踢飞 本章中出现的歌词中文译文基本上是作者菌自己撸的,如有错漏还请小天使们多多包涵~~~ 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起初也好像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惊异于这一上来就发生的神展开;紧接着,她不动声色地向着新娘的方向移动了几步,在新娘的耳边低声说道:“快想个办法岔开话题。” 新娘的脸上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来。她同样压低了声音,在娜塔莎耳边回答道:“……晚了。” ……矮富帅先森总是一副“来啊来啊有本事你来打我啊我皮在痒”的欠揍画风。 约露汀当然知道矮富帅先森为什么会这么称呼洛基。 当年在斯图加特歌剧院门外的广场上,当矮富帅先森一身红色铁甲的威风凛凛装扮,在洛基几乎要以纯武力值ko了美国队长之前的一霎那赶到,及时放了个□□之类的大招把洛基击退时,他就是这么称呼洛基的。 不得不说托尼?斯塔克先森拥有的技能之一就是一秒钟让气氛变冷。在这一点上来说,也许他和洛基之间还有微妙的相似之处呢。 不知情的围观群众托尔?奥丁森替约露汀把心中的吐槽说了出来。“他来这里干吗?” 娜塔莎苦笑了一声。 “他说一定要赶来替你们庆贺一下……我早就该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抱歉。”她苦恼似的瞥了一眼表情阴森的新郎,又看了看表情奇异的新娘,觉得心中那股歉意骤然浓重了十倍。 不过不管在场的人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那艘飞船的扩音设施里继续不屈不挠地传出托尼?斯塔克先森悠闲得近乎可恶的声音,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在这种时段结婚,啊哈哈,女神小姐,真亏你想得出来――我敢打赌一会儿你们回去甚至连taxi都找不到……所以我体贴地为你们准备了一艘飞船代步。” 他一副“这是莫大的恩典和体贴所以你们酷爱来对我感激涕零吧”的口吻,这样说道。 然后娜塔莎注意到那个从头到尾都看起来不情不愿的新郎,微微一挑眉,用一种“天凉了我们让斯塔克企业破产吧”的语气说道:“尽管没有那根权杖在手,我也能击落那艘可笑的小飞船呢――哦,假如它掉在教堂房顶上的话,会把那里砸出一个洞来吧?” 他身旁的新娘勃然变色。 “可敬的斯塔克先生我只是想结个婚而已并不想在这种时刻还要动用自己的幻境之力所以你最好把除了恭喜之外的话都自己吃了别说出来!!” ……哇哦。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眨了眨眼睛,带着一点调侃的轻松心情,想道。 ……托尼?斯塔克这个家伙,当初振振有词地说什么这是个了不起的主意,有约露汀在后面扯洛基的后腿的话,洛基就没什么时间再来想新的大招祸害地球了……可是现在看来,约露汀居然冲着托尼?斯塔克发飙了――哦,这就说明他出的简直是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以后他们两人说不定就会再度成为媒体所形容的什么“纽约街头的‘邦妮与克莱德’”,跟神盾局作对,继续让大家不省心呢。 这么想着,她慢慢地微笑起来。 ……不过作为新娘,在自己的婚礼上维护自己的新郎,不正是最正常、最应当做的事情吗。 尽管那位新郎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个坏孩子。 可是,在今天的新娘眼里,他一直就是那个最好的、唯一的选择呀。 那个扩音装置里哑然了一秒钟,然后立即就响起托尼?斯塔克那副依然若无其事的悠闲声音来。 “好吧,在我给自己的嘴巴加上一道拉链之前,我要为连入场时的结婚进行曲都省略了的你们送上一首好歌――你们可以把它当作是仪式结束后的退场曲。” ……他又用那种“哦呵呵我可是个厚道的人哦”的语气说话了。 然后不知道他鼓捣了些什么,扩音装置里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 娜塔莎看到今天的新郎脸上那个阴冷得如同毒蛇一般的笑意愈来愈深。 其实她也实在很怀疑托尼?斯塔克接下来会放什么好歌。以他的画风,接下来不来一首药药切克闹的rap或者我爱你你不爱我的悲伤情歌就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那首歌,其歌词之销魂,令她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no new year's daycelebrate no chocolate-covered candy heartsgive away no firstspring no songsing in fact here's just another ordinary day no april rain no flowers bloom no wedding saturday within the monthjune...” 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满脸不情愿的阴沉相的弟弟,感到迷惑又心塞得不得了的苦命的单身狗托尔?奥丁森想,他现在确定托尼?斯塔克一定是故意的。 【没有新年可以庆祝 没有糖心巧克力可以送出 没有春天的开始 没有可以唱出的歌曲 其实这只不过是又一个普通的日子】 ……听听!这种歌词其实就是来砸场子的吧! 诚然这是一首旋律挺好听的歌,他也不能选在这个时候放啊!听着那一连串的“nonono”,伟大的、拯救地球和上下九界的大英雄雷神托尔,觉得一阵头疼欲裂。 他以前没有听过这首歌。不过看着站在洛基身旁的约露汀脸上愉快的表情――那副表情跟他弟弟阴郁的表情真是形成奇妙的对照啊――托尔觉得更加心塞了。 【没有四月的小雨 没有鲜花盛开 没有六月里的那些星期六可以用来举行婚礼】 托尔看见,在听到了这种歌词之后,他弟弟的脸色更糟糕了,但是他的新娘脸上却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也许她以前就知道这首歌? 他提心吊胆地偷偷向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假如我弟弟打算炸了那艘飞船或者砸了这间教堂的话我们还是赶在出事之前阻止他吧”。 不过他收到的回复却是――她微笑着冲他愉快地眨了眨眼,那副表情再清楚不过地写着“放心吧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托尔提心吊胆地决定还是相信她的判断。 果然下一秒钟,终于有点上道的歌词来了。 “but whatis is something true madeof these three words that i must sayyou...” 【但是这里有的 是不能更真实的事 是我必须向你说的由三个字组成的句子】 托尔注意到约露汀转向他弟弟,眯起了眼睛,露出一个温暖而愉悦的微笑。 他谨慎地观察着她的口型,发现她似乎向着他弟弟,把那几句美妙的歌词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他弟弟皱起了眉头,露出一脸“天啊这个妞儿又在犯蠢”的嫌弃表情;但是他注意到,他弟弟脸上先前那种因为托尼?斯塔克不识时务的挑衅而产生的阴郁不悦神情已经完全消失了。 “i just calledsay i love you i just calledsay how much i care i just calledsay i love you and i meanfrom the bottommy heart...” 【我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说我爱你 我打电话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我有多么在乎你 我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说我爱你 这些都是深藏在我心底的言语】 自从在复活的过程中出了岔子之后,就一直在替这两个人辛劳地担着心伤着脑筋的、劳苦的单身狗托尔?奥丁森先生,终于能够稍微呼出一口长气,放下一点心来,单纯地欣赏这歌曲美妙的旋律和诡异的歌词了。 “no summer's high no warm july no harvest moonlight oender august night no autumn breeze no falling leaves not even time for birdsflyseventh sky...” 嗓音沙哑而有着某种魅力的男歌手,这样温柔地唱道。 【没有夏季的欢悦 没有温暖的七月 没有点亮八月的某个温柔夜晚的丰收之月 没有秋日的微风 没有悄然飘落的树叶 甚至没有时间给那些鸟儿飞向第七重天】 约露汀突然拉起身旁那个男人的右手。 “走吧。”她仰起头,望着他的脸,仿佛要望进他绿色眼眸的最深处去。她的脸上含着一个温柔的笑意,眼眸里有明亮得如同星辰一般的光芒在跳动。 “我们走到门外去。听完这首歌,然后再去把托尼?斯塔克先生揍一顿――你觉得如何?” 这小没良心的提议,使得他那双冷玉一般明亮美好的眼眸里瞬间掠过一抹带着点惊讶般的笑意。 “no libra sun no halloween no giving thanksall the christmas joy|you bring but whatis though oldnew to fill your heart likethree words could ever do...” 【没有落在天秤座的太阳 没有万圣节 没有为了你所带来的圣诞的喜悦而感恩与致谢 但是这里有的 虽旧犹新 没有哪三个字能像这样充满你的心】 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听见他身旁那个愚蠢得不得了,但是行动力有时候还超强,总是坏他计划的妞儿,竟然开始跟着那首歌的旋律开始哼唱。 “i just calledsay i love you i just calledsay how much i care i just calledsay i love you and i meanfrom the bottommy heart...” 他先前因为被明晃晃地挑衅而阴郁地压低,显得有丝冷厉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 “你是说,我们一起去……做坏事吗?”他沉吟。 他用一种挑剔的眼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这个妞儿一遍。 她果然今晚是有备而来的。 为了这个破绽百出,假如没有他最后时刻的让步与配合的话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计划,她倒是经过了一番不怎么惹人格外注意的打扮。 不得不说她选择这种打扮,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一开始也麻痹了他。她穿着的一字领无袖及膝蓬裙,完全是适合去那些高级赌场闲逛或者去看正式演出时的装束,一点儿也没有过头。所以他起初还真的认为她打扮成这样只是为了方便完成任务时的伪装―― 但是谁知道她今晚真正的任务目标就是他呢? ……没错,他可是阿斯嘉德第一的聪明人呢。他当然能够看出这个愚蠢的妞儿答应那个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令人厌烦又百折不挠的神盾局,和那个过时的美国老兵一起去出这样的任务,最大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引他现身而已。 或许神盾局和那个美国二战老兵对于这个任务的内容和目的有着与她不同的认知,不过在他看来,这个愚蠢的妞儿虽然有的时候具有一种和托尔一样令人难受的道德观和正义感,但在世界和平的时期替人去扫荡什么赌场背后隐藏的幕后黑手这种任务,则不在她必须做的事情清单中间。 换言之,她总是具备一些作为阿斯嘉德神o的基本格调――假如不是九界将要出了什么毁天灭地危害大多数无辜民众的大事,她倒是也并没有那种掺和各种大事小情的意愿。在这一点上,她那种小没良心,可比托尔的正义感及使命感过剩,要有趣而讨人喜欢得多了。 所以当他听到她果真和那个过时的、正义感炸裂苍穹的美国老兵跑去拉斯维加斯出什么无关痛痒的任务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愚蠢的妞儿,今天又蠢破天际,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他不得不拖着劳累了一个多月四处奔波的身躯,没好气地来到了这座位于沙漠之中,纸醉金迷、华丽而罪恶的小城。 撇开对于她竟然和神盾局那些蠢货又混到了一起这件事的不满,他倒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座小城并不惹人讨厌。这座城里充斥着的各种野心、渴望、奢靡、贪婪,人心的险恶与黑暗,都让他觉得太有趣了。 这显然是一种她完全应付不了的画风。看来她和那个正义感虽然炸裂苍穹,却毫无随机应变的能力与情商的那个过分正直的美国老兵将要执行的秘密任务,多半是会很快失败的吧。他怀着这种愉快的心情想着。 ……可是,事情却并未沿着他所预料的这个方向进行展开。 当他熟练地使用幻术,随意地给自己变换了一个外形,走进那间赌场的时候,他不需要浪费多长时间就在那堆骗钱的吃角子老虎机区域找到了那两个神盾局派来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观察着那两个人。 不得不说他们两人的组合果然看上去有点违和。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的行为举止生疏到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在伪装成一对情侣――事实上,他很惊讶地发现那两个人居然已经假装得很好了,那个他原本以为是头脑僵化思维停滞的过时美国老兵,居然能站在她的身后,姿态很自然地一手搭着她的肩,俯身和她低声交谈!对于那个过时的老家伙来说,这一定是了不得的突飞猛进的演技,他一点也不怀疑。 说起来,那种姿态还真的看上去有点碍眼呢。 283、【番外】Chapter 38 作者有话要说: 7月23日: 小天使们注意到了基神对妹子称呼的变化吗!【咦 所以这一章的配乐菌是和chapter 42,就是基神和妹子在纽约搞风搞雨的时候的配乐是一样的,queen的 &don't stopnow&。 以下是试听链接,作者菌发誓这真的就是一首歌,不是什么违规内容,假如有疑问的话请直接copy那个网址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跪求网审的小天使们不要因为这个而把这一章发红牌打回去,被锁的话又是申诉又是重新三审,会浪费大半天时间的。。。t_t 歌曲试听: 他深知,史蒂夫?罗杰斯这个人可跟范达尔那种人不一样。在史蒂夫?罗杰斯先生的身上,具备某种她可能会很欣赏的认真诚恳到不行的品质,而这种品质偏偏是神域第一花花公子范达尔所不具备的。 他忽然发现他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画面。 这个愚蠢的妞儿可不像从前,她因为复活的过程中出了点问题,现在处于丧失记忆的糟糕状态,大概是不会再那么盲目地仰慕着他,轻易就对他死心塌地了吧。 自从他们都复活,又在那个偏僻的小镇上重逢之后,他在她这里所经历过的糟糕待遇,大概比从前的全部加起来还要多上许多。 所以在确定她恢复了全部记忆之前,他不能无休止地冒险。 ……谁知道其实这个愚蠢的妞儿已经恢复了记忆和能力,并且借此摆了那些中庭的坏家伙们一道呢? 当他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貌,站在街道转角处的暗影里,听到她开始念诵那首存在于从前那些美妙时光里的小诗时,他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他的确体会到了某种……名为“喜悦”的感觉。 而那种感觉会让人变得愚蠢,就像现在。 就像这一刻,她挽着他的手臂,走过这间简陋的小教堂的过道,站在这两扇已然有点斑驳的大门前,仰首望着半空中那艘和它的操控者一样招摇又讨厌的飞船,听着那首愚蠢到极点的中庭歌曲,那枚他临时用蝴蝶兰的长枝弯成的破烂指环上面未剔净的枝杈的小小突起隐隐刺痛他无名指两侧的肌肤,令人感到一阵寒酸与不适―― 即使是在从前最疯狂最不可思议最难以想像的梦里,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做出这种事来。 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在他的身上发生。 【在你有生之年,你是否会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不论健康还是疾苦,是否愿意舍弃一切,永远对她忠诚?】 【我,接受你,成为我的合法妻子,从今以后永远拥有你,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富贵或是贫贱,是健康或是疾病,我都会爱你,尊敬你并且珍惜你,永远做你忠实的丈夫,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愿你们所信望的,永远出现在你们现在所共同造就的新生活的中间,让你们知道真爱与仁慈的道路。愿你们所信望的,祝福你们活着的每一天,并且让你们得到他的快乐。】 ……他一定是疯了。 毫无疑问。 他一定是完全丧失了理智。 因为他此刻在心底重新想起这些中庭人经过长久的时光里一再的润色、发展与演变,怀着美好而愚蠢的对未来的一厢情愿的期望,所拟定出来的这些虚幻的誓词时,却感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他心底蔓生开来,无限延展,直到铺满他的整颗心。 【愿弗丽嘉,伟大而慈爱的阿斯嘉德的神后,为此见证。】 他又想到自己擅自加上的那句话,不禁抿起了嘴唇,微微一笑。 母亲……假如她也在场的话,想必会和他那个蠢头蠢脑的哥哥一样,终于能够怀着简单而浓重的欢喜,站在他们的身后,注视着他们并肩走出这两扇大门,走进门外那道明亮的光芒里吧? 他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然后他忽然一抬手。 唰的一声,从他的掌心中激射出一道电光般明亮锋锐的光芒,直冲那艘飞船而去! 那艘飞船的操控者反应也很快,在那束光芒射中飞船之前的一瞬间猛地操纵着飞船往旁边倾侧了接近九十度,堪堪避过了那束光芒的袭击。 随即,那艘飞船正在播放着那首歌词蹩脚的歌曲的喇叭里,就传来一阵充满调侃之意的长长口哨声,好像终于成功闪避开了他的突袭,让那艘飞船的操控者感到有多么得意洋洋似的。 “喔啊――我姑且就把这个当成一种婚礼结束后对这个好主意的首倡者热情洋溢的致谢吧。” 那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这么说道,压过了喇叭里还在播放的歌曲旋律。 托尼?斯塔克,那个红色铁片人,只会借助于他那些烧钱的黑科技才敢站在阿斯嘉德人面前的中庭的惹厌蝼蚁,果然也在这里。 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不动声色地想着,唇角慢慢勾起一痕冷笑。 ……看起来,为了这个今晚陷害他的庞大计划,那些名叫复仇者联盟的家伙们居然来了一多半啊?和当初与他在纽约街头交过手的阵容相比,剩下的不过是那个体格粗壮庞大,大脑的容量却不幸与之成反比的绿巨人,以及那个看起来好像很强大,但轻而易举就被他以权杖摄魂的弓箭手鹰眼没有出现而已。 真不容易啊,复仇者们――每次总是为了算计他而如此大费周折,最后还不一定能成功,是吧? 他脸上那一抹轻蔑的嗤笑更加明显了。扫了半空中那艘又不屈不挠地飘回原来位置的飞船一眼,他转过头去,注视着他身旁的那个愚蠢的妞儿,用着当初在纽约街头,站在他哥哥的前女友的实验室门外时,那种“现在是你来交投名状的时刻了”的语气,轻飘飘地对着她说道:“该是你的幻境登场的时候了。” 她很明显地一愣,满脸都是不明所以的表情,看上去果然蠢透了。 他不得不又好心地多给了她一点提示。 “你的幻境,约露汀――真是好用的东西。”他悠悠说道,眼眸里闪过一抹恶作剧似的光芒。 “这些惹厌的蝼蚁,让我们想个更有趣的办法来摆脱他们吧。” 他看着她的眼神连续变换了数次,从一开始的“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的困惑,最后变成“哦天哪我想起来了你又打算像那个时候一样指使我去做坏事吧”的了然和惊诧。 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意外的耐心,就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慢慢地都消失了,静等着她下决定。 她的目光闪烁了几下,视线微微低垂了下去盯着地面,就好像是个突然看到期末考里出了超纲的数学题,而自己不知道即将给出的答案是否正确,是否能够拿到满分的学童,仿佛有些忐忑之色,凝神思考了一阵子。 然后,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右手一扬。 她的掌心里瞬间冒出了一大团灰雾,片刻之间就扩散开去,将半空中那艘飞船,以及他们身后的那间小教堂统统包围在其中。而更奇怪的是,在他们面前的景色也在那一瞬间改变了,不再是拉斯维加斯那种沙漠小城纸醉金迷的繁华街景,而是―― 这一段新出现的街道看起来十分普通,就像是任何一段美国城市里的街区一样毫无特点。但是假如他们此刻回头望去,就能看到一地残砖碎瓦。那里之前仿佛是一栋建筑物,但是现在看起来却仿佛遭受了龙卷风的无情侵袭和洗劫一样,除了瓦砾之外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而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前方,一栋小楼的半地下室门外悬挂的霓虹灯正在闪闪发亮,很显然那里是一间小酒馆。而那间小酒馆的门此刻正敞开着,酒馆里的点唱机正在播放着的歌曲从门内传出来。 “tonight i'm gonna have myself a real good time i feel alive and the world turning inside out,yeah! and floating aroundecstasy so don't stopnow, don't stop me 'cause i'm having a good time, having a good time...” 那首歌曲调欢快,而她就在那样令人愉快的旋律里转过脸来,眉眼飞扬,微笑问道:“是不是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达到你的要求就没有问题?” 阿斯嘉德小王子的脸上一瞬间也微微浮现了某种近似于错愕的神情。他似乎很快就被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很好地取悦了,那种错愕的表情迅即被愉快的笑意和恶作剧得手之后的得色所取代。 这个愚蠢的妞儿,真的学会如何巧妙地在达成他的要求之时,还不违背自己的信念,并且让大家都感到愉快这一终极技能了。 “i'm a shooting star leaping through the sky like a tiger defying the lawsgravity i'm a racing car passinglike lady godiva i'm gonna go, go, go there'sstopping me i'm burningthrough the sky,yeah! two hundred degrees that's why they callmr. fahrenheit i'm travellingthe speedlight i wanna make a supersonic world outyou don't stopnow i'm having such a good time...” 记忆里的那首歌这么唱着。当时他们的身后有无数追兵,他们拉着手在街头轻松奔跑的身影被摄像头捕捉到,然后印在报纸上,最终定格成为一幕唤醒记忆的表白。 从那一刻开始,在世人眼中,也许他们就已经被这样地连结到一起了。无论那些中庭流传着的神话书中有没有提到她,又是否承认她站在他身旁的身份与地位,这就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毫无疑问,不容更改,并且会一直这样地以一种人间的法理和人情所承认、所尊重、所祝福的方式,永久持续下去,直到漫长生命的终结,直到时间无垠的永恒―― 是的,这首歌也说得没错。 “i'm having a ball don't stopnow if you wanna have a good time, just givea call don't stopnow i don't wantstopall” 不要阻止我,因为我正在享受如此美妙的时光;从那一刻开始,从在槲寄生下的初次相遇开始,从在斯图加特街头的重逢开始,从在黑暗世界的几近死别开始,从在阿斯嘉德仙宫中两人的身世秘密被无情揭穿开始,从在神域正殿的决裂开始,从在金宫高台上的仰望星空开始,从在某个地球上的偏远小镇的荒野里穿越了死生与复活之后的再度见面开始―― 那些一起度过的日子,那些好与坏,生与死,甜蜜与苦涩,幸福与沉痛并存的岁月,只要和面前的这个人在一起,就是最美的记忆,最好的时光。 她眼睁睁地注视着他微微俯下身来,含笑接近她的脸,飞快地在她嘴唇上落下一吻,然后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答对了,mrs. fahrenheit。” 那一刻她骤然睁大了双眼。因为她注意到,他这一次不再像从前那样以“miss”这个头衔来称呼她了。 但是这个惊天大发现所带给她的惊异并未持续得太久,就在她脑海中糊成了一团。因为他的嘴唇又重新从她的耳侧缓缓地移到了她的唇边,微一停顿,就重新落到了她的唇上。 这个吻温柔、缓慢而悠长,他们并不急于结束它,也并不急于相互噬咬、索求或者攻击,而是在唇齿交缠之间彼此呼吸着对方的气息,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彼此身体贴合的触感,相互交换着一种温柔长久的热情,像是通过这个吻,在回味着他们过去曾经共同经历、共同体会、共同品尝过的一切事件与感情,并藉由这个吻,来确认和交换对方对于这个由婚姻而缔结的誓约所约定的未来所怀有的信念与决心。 虽然是这样温柔、这样缓慢的吻,但他们也逐渐变得不可遏止地气息微微急促起来。伴随着愈来愈快的心跳,咚咚,咚咚――好像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而这世界也慢慢停止了运行,仿佛想要凝固在这一刻,直至永恒。 她的嘴唇依然贴着他的,但她的唇角慢慢慢慢地悄悄扬了起来;她环绕着他脖颈的双手微微松开了一点,右手忽然抬了起来,冲着天空啪地打了个响指。 随着那声响指,有“嗖”的清脆一声仿佛从地面升起奔向天空,继而夜空中骤然爆开了一朵又一朵缤纷绚烂的烟花,像是节日庆典时的烟火大会那般,美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不同的颜色与图案,将夜空映得明亮如同白昼。 上一次,在相同的场景中,照亮夜空的,是他们身后无数警灯与车灯,是他们身后被魔法和幻境之力击中的汽车与建筑物爆起的火花;但这一次,照亮夜空的,却是她所控制的庞大幻境中一朵朵绽开的花火,那些烟花在前一朵凋零之前,下一朵便已升起,争相绽放,往复不息;仿佛在空中炫耀着它们激烈而任性的美丽。 他不得不中断了那个亲吻,抬起头来望了一望那已经变得绚烂热闹五彩缤纷的夜空,轻哼了一声。 “想玩点过于吵闹的小把戏吗,嗯哼?” 284、【番外】Chapter 39·END 作者有话要说: 7月24日: 首先,作一点小小的说明: 本章中引用的前三段诗,就是妹子引用的“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命运将得自于你的手中”以及基神想的“我感觉到一切星辰都在我心中闪闪发光”和“她是我的新娘,――她在我的屋中点亮了灯光”这两段,都是来自于泰戈尔老先生的《采果集》。 而最后卡片上的那首小诗,来自于泰戈尔老先生的《飞鸟集》。 嗯,必须向写出这么多这么美丽的诗句的老先生致敬~~而且必须向半年多以来耐心滴容忍我一再长篇大论地引用诗句和配乐菌的小天使们致敬【咦 另外,引用小王子与玫瑰的梗也是早就想好的~~长篇大论地引用对话是因为那些对话似乎很适合从侧面形容一下基神和妹子【并不】,所以还希望大家谅解作者菌的履亍具 其次,必须向一直以来陪伴作者菌走过来的小天使们致谢~~这篇文并不是毫无争议,顺风顺水地连载过来的,作者菌看到自己花费巨大心血和感情写出来的文不被一些读者理解也感到很难过,在这些艰难的时刻,还好有你们一直支持着我,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我要说,虽然这后四十章都是无责任乱撒糖番外,但假如大家觉得作者菌仍然没有把基神写崩的话,作者菌会感到很高兴~~作为一个粉基神多过粉锤哥的脑缠粉,作者菌希望自己已经完整呈现给了大家一个合情合理不ooc的男神。当然,假如大家也喜欢妹子的话,作者菌会更高兴的,毕竟妹子是作者菌完全原创的人物,一路上被赞过也被喷过,不过假如到了文章圆满大结局的时候,大家认为妹子理应得到这样的he的话,那就是作者菌的幸福辣~~ ^^ ================================================ 最后大结局的配乐菌,是作者菌非常喜欢的一首很老的歌,the beach boys 的 &don't worry baby&。 这种小甜歌,假如不是写这种撒糖番外的话,大概是不会出现在关于不崩人设的基神的故事里的吧【。 歌词嘛大家可以自行百度,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妹子鼓励自己喜欢的人去冒险,安慰他说如果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的话那么一切都会好的【大雾 以下是试听链接,作者菌发誓这真的就是一首歌,不是什么违规内容,假如有疑问的话请直接copy那个网址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跪求网审的小天使们不要因为这个而把这一章发红牌打回去,被锁的话又是申诉又是重新三审,会浪费大半天时间的。。。t_t 歌曲试听: ================================================ ★ 继续给自己的新文打广告,综同人bg,目前计划中牵涉到的作品有:网王、学园k(k的衍生游戏)、hp、抖森演配角的英剧《维兰德》(想补番的小天使们可以自行搜索各大视频网站,看前两季就行)~~ 预计开坑会在九月大家开学的时候(请求给劳苦的作者菌一个月休息休息吧。。。) 嗯,欢迎小天使们提早包养~~(づ ̄3 ̄)づq❤~ ★ 传送门:[综]苏爽世界崩坏中 很久很久以前,仿佛所有人都是这样称呼他其实引以为傲的魔法造诣的――包括他的哥哥,托尔。 他记得,在托尔的那次被迫中断的继位典礼之前,在仙宫的后殿,当他怀着又激动、又高兴,又微微有一点微妙的嫉妒的心情,走出来迎接他的哥哥时,当他们在闲谈中提及在诺恩海姆一起并肩作战的情形时,他的哥哥就是这么形容他的魔法的。 【有人在英勇作战,有人却只是玩点小把戏,嗯哼?】 正是那句话,以及他哥哥提起他的“小把戏”时那有点漫不经心的轻视感,促使他下定了偷放霜巨人进入武器库捣乱,借以给托尔的重要大典添点小麻烦的决心。 那一刻,他不知道他今后的人生都将因此而天翻地覆。 他不知道他将失去很多东西,将承受很多苦痛,将经历很多磨难,眼睁睁看着自己从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一步步落入深渊,变为神域的弃儿,地牢的囚徒,或一个名义上已经死去的人。 他几乎丧失了一切。而这苦痛流离的一生,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所以他突然有个恶作剧一般恶意的念头,想要看一看她听到几乎相同的一句话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当时,他的哥哥以这句轻飘飘的话否定了他一直以来的努力和引以为豪的能力。 现在,当他用这句轻飘飘的话来形容她在这梦境般的一个既混乱、又美妙的晚上,再一次所展现在他眼前的奇妙能力时,她又会怎么想? 而且,这些永不停歇的、绚烂耀眼的烟花……是她的梦想中,在美好的婚礼之后,理应具备的庆典的一部分吧? 他忍不住稍微多想了一点点――假如一切坏事都没有发生,假如他仍然是阿斯嘉德的小王子的话,婚礼就会在阿斯嘉德的金宫里举行;会有无数人来出席那盛大的仪式,仪式之后也必定会有她想像中的那种隆重热闹的庆典…… 可是,假如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在这漫长曲折的路上相互温暖、相互接近。他或许真的会像中庭人那些荒谬的神话书里所编造的那样,娶一位出身于阿萨神族,地位高贵的女神;而她,或许会永远呆在那棵苹果树下,与那丛槲寄生在闲聊中打发着漫长的时光,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去。 他将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每个人都称耀着、敬慕着雷神托尔的神域,还有这么一位姑娘,自始至终坚定地认为他才是世界上最美好、最值得爱、最应当追随的人,即使他做再多糟糕的事情,即使他有朝一日身败名裂、被所有人厌恶和抛弃,即使他变得再乖戾再偏激再充满憎恨,即使他再伤害别人或自己―― 可是,他想像中那种期待受挫,感情受伤的表情,此刻并没有在她脸上出现一丝一毫。 听了他的话,她只是耸耸肩,重新勾住他的脖子;她那只先前发出这种绚丽幻境的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就像在充满爱怜地抚摸一只不怎么驯顺,总是龇牙咧嘴地冲人露出小爪子的家猫一样。 “只要又浪漫又好看,让人欢喜的话,稍微吵闹一点应该也是可以忍受的,是吧?”她笑嘻嘻地问道。 “这就是那种会和所有美妙的事情一起伴生的小小杂音或烦恼呢。” 这个粗神经的妞儿,显然一点也没把他的刻薄形容当回事。 “我倒是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小把戏,只要使用以后对人有益,或令人愉快的话,那就是值得夸耀的大好事呢。”她眨了眨眼睛,直视着他因为刚才的亲吻而变得有点幽深的绿眼睛,语调柔和清晰。 他为之一怔。 而她抿起唇,露出那样一种“瞧吧其实我已经抓住了你傲娇的小尾巴可我就是不说”的又愉快又得意的神情来,语调变得轻快。 “所以,洛基,看到天空中的这些烟花,令你感到愉快吗?”她充满期待似的问道,明亮的双眼犹如两丸黑水晶一般清澈。 他哼了一声,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有点不自在。他原本想矢口否认说“我才不觉得多么愉快呢这些烟火又花哨又吵闹不但毫不美观而且还打断了刚才的亲吻真是不能更糟糕了”,但他在即将出口的前一刻又把那些习惯性的恶意言辞咽了回去,因为他下意识地觉得把这些并不真诚的话说出来大概也不是个好主意,即使她应该能够识破他的言不由衷。 他不想说出他在那一瞬间所想到的事情,于是他以一个问题来搪塞她的提问。 “那么,看着这虚幻的烟火,能让你有什么美妙的感触吗?” 她眨了眨眼睛,好像一点都不惊奇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却得到一句反问似的。 美妙的感触。他使用了这种字眼,那么这也许就说明――这就是他在看着这些烟火时所想到的形容词? 她的眉眼一瞬间愉悦地眯了起来。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调皮地冲着他挤了挤眼睛。 “我想,这真是美妙的一夜……所以,我想到了我从你房间里偷拿出来的那本诗集。在我去偷那本诗集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想到我们还会拥有像今天这么美好的时刻。”她好像一点也不害臊于坦诚自己曾经的偷窃行为,光明坦荡地正色答道。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命运将得自于你的手中,―― 这就是你的诺言。 因此,你的光辉闪烁在我的泪花之中。 我害怕别人为我引路,唯恐错过了你,因为你等在街角,打算做我的向导。 我任性地走自己的路,直至我的愚行把你引到我的门口。 因为你曾向我许诺,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命运将得自于你的手中。” “这就是我所想到的句子。”笑容在她的脸上绽开,如同烟花在夜空中绽开那样;毫无保留,明朗灿烂。 他想,这个愚蠢的妞儿显然真的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因为他也记得这本诗集里的这首诗,她还真是一个字都没有背错。 不得不说这个妞儿显然认真下了一番苦功来研读那本他留在自己房间书桌上的诗集。他可不相信在他们认识之前,以她那种凄凉孤寒无人问津的生活环境,她能够得到多少知识上的学习与积累的机会。当一个人连住所都那么简陋狭小的时候,他还能有多少地方来贮存自己感兴趣的书籍呢?而神域的图书馆或其它学校之类,很明显也是不会向她开放的;那么,为了读懂他的兴趣之一,她还真是作出了难以想像的努力。 并且,这并不是为了取悦他――在那个时候,阿斯嘉德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她实际上是怀着一种深刻缅怀他的心情来阅读那些诗集的――这还真像是她会做的事情,徒劳的无用功,是不是? 突然,又一丛烟花在他们身后砰地升起来,升到天空中,再啪的一声炸开,爆出绚烂夺目的巨大花形,在夜空中停留片刻之后纷纷下坠;那星星点点落下的烟火,像从空中直坠地面的星光,闪烁明亮,缤纷如雨。 【我感觉到一切星辰都在我心中闪闪发光。 世界如同洪流涌进了我的生命。 百花在我体内纷纷绽放。 陆地和水域的全部青春活力,像一缕香火自我心中缭绕冒起;大地万物的呼吸吹拂着我的思绪,宛若吹奏长笛。】 她所提及的那首诗下面的句子,再一次浮现在已经熟读了整本诗集无数次的他的心头。 【欢乐从全部世界奔赴而来,建构了我的躯体。 天上的光芒把她亲吻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把她吻醒。 匆匆奔驰的夏季的花朵,和着她的呼吸赞叹,飒飒的风声和潺潺的流水,和着她的运动歌唱。 云朵和森林里的五彩缤纷的激情,如潮水一般流入她的生命,万物的音乐把她的手足抚摸得婀娜多姿。 她是我的新娘,――她在我的屋中点亮了灯光。】 他忍不住扭曲了一下嘴唇,心里想着,永远也别想让他坦白地告诉她,这一刻他究竟都想到了什么。 否则她一定会面露笑容,得意洋洋,就活像贫困寒苦的小人物中了一生一次的头奖。 其实,这位面露嫌弃之色的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并不知道,他注视着他身旁那个愚蠢的妞儿的眼神显得很温柔,那双幽深美丽的绿眼睛里,有难以形容的光芒在跳动。 而他也并不知道,在那层他身旁那个姑娘所发出的幻境范围之外,那艘飞船的舱门突然打开了,丢下来一个系着缎带的物体,刚好扔在他哥哥的脚边上。 然后那艘飞船的喇叭又响了起来。 “那是我带来的结婚礼物,你们哪个人负责转交一下?我猜你们谁也没有我这么体贴,还记得带礼物吧?e on~做人要有礼貌……不过,我实在是懒得等那两个人从他们甜蜜美妙的幻境里出来了――说到这个,嘿,你们觉得他们今晚还会从那里出来吗?” 斯塔克先森话语里仿佛含着某种不良的暗示,引得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而新郎的哥哥雷神托尔,则狠狠地瞪了那艘飞船一眼,沉声喝道:“斯塔克!请别乱说!” 娜塔莎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拣起那个系着漂亮的绿色缎带的物体――竟然是一本精装的童话书。 当然,那并不是什么地球上的北欧神话。 那本书的封面写着“小王子”。 啊,娜塔莎想,她当然知道这本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托尼?斯塔克先生选择这本书作为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与幻境女神的结婚礼物,真是很难说他到底怀着怎样的用意――是单纯地想要送一本脍炙人口的童话书,来表达一下对新人接下来童话般婚姻的美好祝福?还是打算顺便利用这本书的标题和故事内容,来刺一下那位自尊心极高的、又傲慢又阴郁,有时还带着一丝恶作剧似的天真的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呢? 说起来,这本书的主角,也是一位来自于异星辰的小王子。 小王子是个忧郁的人,他总是说着一些地球上的人听不懂的话。 小王子在地球上走着,一边走一边想着他留在家乡的那朵玫瑰花。 小王子在地球上认识的朋友试图了解他。可是他没法真正了解小王子的内心。 后来,来了一只狐狸。狐狸说话简单粗暴,直指一切烦杂的核心。 小王子对它说:“有一朵花……,我想,她把我驯服了……” 但是小王子在地球上看到了一座种着五千朵玫瑰的花园。他明白了这些和他的家乡不同的星球上永远存在着别的更动人的诱惑。他留在家乡的那朵玫瑰花让他纠结,因为她并不像是他一开始所想的那样,是宇宙间独一无二的唯一的一朵。 狐狸听完后,对小王子说:“再去看看那些玫瑰花吧。你一定会明白,你的那朵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玫瑰。” 狐狸又说:“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所以小王子又走去看那座种植着五千朵玫瑰的花园。他对那些花说:“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业哪嵌涿倒寤ǎ桓銎胀u墓啡艘晕湍忝且谎?墒牵ザ酪欢渚捅饶忝侨甯匾蛭俏医焦嗟摹r蛭俏曳旁诨ㄕ种械摹r蛭俏矣闷练绫;て鹄吹摹r蛭仪闾脑拱妥在迹踔劣惺蔽荫鎏潘某聊r蛭俏业拿倒濉! 于是小王子决心回到家乡去找这朵玫瑰花。临行前,他对他在地球上结交到的朋友这样说: “我要对我的花负责的呀!” “重要的事,是看不见的……” “这就象花一样。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象开着花。” …… 恋爱经验极其丰富,具有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的红发美女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站在那间小教堂的门前,抚摸着那本装帧精美的童话书光洁崭新的封面,仰望着面前高至云端的那团诡异的灰雾,以及灰雾之上未被遮蔽的夜空中闪烁着的明亮星辰,微微笑了起来。 她没有发现,在那本书的背面,斜斜插在缎带的十字结与书的封底之间,是一张小小的卡片。 卡片是深绿色的,纸质精良,但设计却简单到封面上什么图案都没有,只印着一行金色的花体字。 “dark clouds bee heaven's flowers when kissedlight.” 【暗色的云被明亮的光芒亲吻时,就会变作天上的花朵。】 ~全文完?感谢观赏~ 285、注释·那些百看不厌的奇妙诗篇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看到有些小天使在整理本文中所引用的所有诗句,所以特意自己整理了一下,包括诗句的原作者及出处,有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根据作者及出处查一下诗集或者全诗什么的~~不过一般全诗都很长。。。 作者菌的清单里会先标出作者及诗集名,然后将文章里引用过的所有出自于该诗集的诗句都罗列在后面。 在此要再度感谢小天使们容忍作者菌的诗词癖和配乐癖~~(づ ̄3 ̄)づq~ ps. 全部诗句皆来源于度娘,所以有些原作者、出处及译文,假如与知识渊博的小天使们印象中的有出入的话,还请多多包涵,欢迎指出~~谢谢~~ 1、【泰戈尔《采果集》】 ★你把财富藏于掌心,我们叫嚷着我们被人抢劫。 可你随心所欲地松开或捏紧你的掌心,得失相同。 你自己与自己玩着游戏,你同时又输又赢。 ★……在道路铺就的地方,我迷失了道路。 在茫无垠际的海面,在一片蔚蓝的天空,没有道路的踪迹。 路被遮掩了,被飞鸟的羽翼,灿烂的星光,四季更替的花卉遮掩了。 我询问自己的心儿:血液能否领悟那条看不见的道路? 唉,我不能留在这间屋里,这个家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因为永恒的异乡人沿着道路走来,对我发出声声呼唤。 他的脚步声敲击着我的胸膛,使我痛苦不堪。 ★你把我排到失败者之列。 我知道我赢不了,可也离不开比赛。 我将一头扎进池中,哪怕沉到池底。 我要参与这场使我失败的比赛。 我将赌上我全部所有,当我输完最后一文,我就把我自己作为赌注,然后我想,我将通过完全的失败而获胜。 ★我知道,终有一天,太阳将在暮色中向我作最后的告别。 牧童将在榕树下面吹着长笛,牲口会在河边的山坡吃着青草,而我的日子将会溶进黑暗。 我的祈求是:在我离去之前,让我知道,为什么大地召唤我投进她的怀抱; 为什么她那夜间的寂静向我叙述星辰的故事,为什么她的晨光把我的思绪亲吻成花朵。 在我离去之前,让我逗留片刻,吟唱我最后的诗句,把它化为乐曲;让我点着灯火,看一眼你的脸庞;让我织好花冠,戴到你的头上。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命运将得自于你的手中,―― 这就是你的诺言。 因此,你的光辉闪烁在我的泪花之中。 我害怕别人为我引路,唯恐错过了你,因为你等在路角,打算做我的向导。 我任性地走自己的路,直至我的愚行把你引到我的门口。 因为你曾向我许诺,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命运将得自于你的手中。 ★我感觉到一切星辰都在我心中闪闪发光。 世界如同洪流涌进了我的生命。 百花在我体内纷纷绽放。 陆地和水域的全部青春活力,像一缕香火自我心中缭绕冒起;大地万物的呼吸吹拂着我的思绪,宛若吹奏长笛。 ★欢乐从全部世界奔赴而来,建构了我的躯体。 天上的光芒把她亲吻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把她吻醒。 匆匆奔驰的夏季的花朵,和着她的呼吸赞叹,飒飒的风声和潺潺的流水,和着她的运动歌唱。 云朵和森林里的五彩缤纷的激情,如潮水一般流入她的生命,万物的音乐把她的手足抚摸得婀娜多姿。 她是我的新娘,――她在我的屋中点亮了灯光。 ★云朵对我说:“我这就消散。” 黑夜对我说:“我这就投入火红的朝霞。” 痛苦对我说:“我保持深深的沉默,如同他的脚步。” 生命对我说:“我在完美中死亡。” 大地对我说:“我的光芒每时每刻亲吻着你的思想。” 爱情对我说:“时光流逝,但我等着你。” 死亡对我说:“我驾驶着你的生命之舟穿越大海。” ★在瞬间的电光闪烁中,我在我生命中看到了你巨大的创造力,――历经生死,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创造力。 当我看到我的生命处在毫无意义的时刻,我为我的毫无价值而哭泣,但是,当我看到你的生命掌握在你的手中时,我便知道这生命极其珍贵,不应该虚掷于阴影之中。 ======================================= 2、【泰戈尔《新月集》】 ★你呵,你如站在池边的榕树,你可会忘记了那小小的孩子? 你不记得是他怎样坐在窗内,诧异地望着你深入黑暗地下的纠缠难解的树根? 妇人们常到池边,汲了满罐的水去,你投下的深黑影子便在水面上摇动,好像睡着的人挣扎着要醒来似的。 日光在微波上跳舞,好像不停不息的小梭,在织着金色的花毡。 那个小小的孩子,静静地坐在那里想着。 他想做风,吹过你萧萧的枝杈;想做你的影子,在水面上,随了日光而俱长;想做一只鸟儿,栖息在你的最高枝上。 (注:本段诗句作者菌在引用时有小小改动,原文请度娘。谢谢大家~~) ======================================= 3、【泰戈尔《飞鸟集》】 ★ dark clouds bee heaven's flowers when kissedlight. 暗色的云被明亮的光芒亲吻时,就会变作天上的花朵。 ======================================= 4、【泰戈尔《流萤集》】 ★有寻求智慧的人, 也有寻求财富的人; 我寻求你作伴, 为了我可以歌唱。 ======================================= 5、【泰戈尔《最后的星期集》】 ★我深知你已经属于我,我从未想到应该确定你赠予的价值。 你也不提这样的要求。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你倒空你的花篮,我瞟一眼,随手扔进库房,次日就遗忘了任何印象。 ★你的赠予融和着新春枝叶的嫩绿和秋夜圆月的清辉。 你以黑发的水浪淹没我的双足,你说:“我的赠予不足以纳你王国的赋税,贫穷如我再无任何东西可以相赠。” 说话间,泪水模糊了你明亮的眼睛。 ★你匆匆离去,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不见你返回。 数年后开启库房,我看见你赠与的宝石项链,拿起捧在胸前。我冷漠的高傲颓然跌倒在印着你足迹的地上。 追忆中显示出你爱情的价值,失去了你我才完整地得到了你。 (注:以上这几段诗句作者菌在引用时有小小改动,原文请度娘。谢谢大家~~) ======================================= 6、【泰戈尔《爱者之贻》】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你的生活就会充满忧虑。我的家在十字路口,房门洞开着,我心不在焉。 假如你一定要倾心于我,我决不会用我的心来回报。倘若我的歌是爱的海誓山盟,请你原谅,当乐曲平息时,我的信证也不复存在,因为隆冬季节,谁会恪守五月的誓约? ★逝去的青春送来消息,他对我说:在微笑成熟为泪花,时光为未逸出双唇的歌声而痛苦的、尚未降临人间的五月的震颤里,我在等着你。 他说:踏过已消逝的时光的轨迹,穿过死亡之门,到我身边来吧!因为梦境消逝,希望落空,你采集的岁月的果实也已腐朽;但是,我是永恒的真实,在你从此岸到彼岸的生命旅程中,你将与我一再相逢。 (注:以上这几段诗句作者菌在引用时有小小改动,原文请度娘。谢谢大家~~) ★ ……同一条河在我们中间流淌,向它的两岸低唱着同一支歌。我独自躺在星光下的沙滩上,倾听着;晨光微熹中,你一人坐在河岸边,倾听着。只是河水对我唱了什么,你不知道;它倾诉给你的,对我也永远是个难解的谜。 我紧握你的双手,我的心跳进你那双黑眼睛的深潭里;我在寻找你,你沉默着不说话,永远躲避我的追求。 我明白我必须满足于这短促的爱情,因为我们不过是在路途中邂逅相逢。难道我有力量伴你走过这人群熙攘的尘世,领你走出这迷宫似的人生曲径?难道我能有充足的食物供你度过那树满死亡之门的阴暗的旅程? 如果你偶然想起了我,我便为你唱歌。雨后的黄昏把她的阴影洒在河面上,把她的暗淡的光缓缓拖向西方;斜晖脉脉,已不适于劳作或游戏。 你坐在向南的露台上,我在黑暗的房间里为你唱歌。暮色苍茫,从窗栊飘进湿润的绿叶的清香,预告雷雨将至的狂风在椰林中咆哮。 掌灯时分,我将离去。当你倾听着夜间的天籁,那时也许你能听到我的歌声,虽然我已不再唱歌。 ======================================= 7、【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感谢苏锦韵的猫耳朵/当浮一大白的指正和资料提供) ★你可以怀疑星星是火焰, 怀疑太阳会移动, 怀疑真理是谎言…… 但绝对不要怀疑――我爱你。 ?以下引用自微博网友“苏锦韵的猫耳朵”的私信: 这几句出自第二幕第二场,polonius读hamlet写给自己女儿ophelia的爱情信,这几句是hamlet的爱情信里的话。原文: pol. good madam, stafaithful. [reads.] 'doubt thou the stars are fire; doubt that the sun doth move; doubt truthbe a liar; but never doubt i love. ======================================= 8、【这首诗出自于韩国电影《诗》,导演是李沧东。】 ★你在那边还好吗?感到孤独吗?日落时天空还会变红吗?鸟儿还在通往树林的路上唱歌吗?你能收到我不敢寄出的信吗?我能表达我不敢承认的忏悔吗?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 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就像风停留了,又走了一样。像影子,承诺永远不再回来,为了那始终掩藏的爱意,为了轻吻我疲惫脚踝的小草,以及跟随在我身后的小小脚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现在当黑夜降临时,蜡烛还会再次点燃吗? 我在这里祈祷,所有人都不再哭泣,为了让你知道,我有多么深爱着你。在炎热夏日的午后,长长等待。那条苍老的小径就像父亲的脸,孤独的野花,悄然消逝。 我曾那样深爱过,每当听到你那微弱的歌声,我的心就悸动不已。我为你祈福,在我渡过漆黑的河流之前,带着我灵魂最后的呼吸。 我开始梦到,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再一次醒来,被阳光刺痛双眼,我遇见了你,你就站在我的身边。 ======================================= 9、泰戈尔《游思集》 ★你从哪儿带来了这一阵不安,我的爱? 让我的心接触你的心,让我的吻把痛苦从你的沉默中吻去。 黑夜从自己的深处抛出这短暂的时光,使得爱情可以在这孤灯独明,门扉紧闭的地方,建筑起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们仅仅拥有一根芦笛,让我们的两对嘴唇轮流吹奏出乐曲吧;我们仅仅拥有一只花环,让我首先把它戴在你的头上,再用它绾我的头发作为皇冠。 揭去我胸前的薄纱吧,我将在地板上铺好我们的睡榻;一个亲吻,□□乐的睡梦,将充溢在我们那无边的小天地。 286、注释·那些我们无法忘却的歌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整理了一下本文所有的配乐菌。。。结果吓了自己一跳。 原来作者菌还真的是个超级配乐控啊。。。 在歌单里,有些歌没有被当作配乐菌放出来,但自己写作的时候也经常会听,于是这么一算,和本文有关的歌要远远超过23首呢【泥垢了 所以必须在这里向怀着爱心包容作者菌的诗词控与配乐控这些习惯的小天使们致以万二分的谢意呢【咦 希望下一篇文,再下一篇文。。。大家也能像现在一样支持作者菌,爱护作者菌,给作者菌好多好多宝贵的支持~~(づ ̄3 ̄)づq~ 1、【jasonwalker-&everybodylies&】 →【下卷?chapter116;续篇?chapter176~177】 wedowhatweh□□etowhenwefallinlove wesaywhatweneedtogetoutwhenit'snotenough whetherit'stoyourself, orlookin'atsomeoneelse everybodylies,lies,lies it'stheonlytruthsometimes doesn'tmatterifit'souttheresomewherewaitingfortheworldtofind orburieddeepinside everybodylies justbeinghonest,we'replayingforbothsides it'seasytodeceivebutit'shardwhenthetrustthat'sbrokeni□□ine forbetter,orforworse forthehappy,forthehurt everybodylies,lies,lies it'stheonlytruthsometimes doesn'tmatterifit'souttheresomewherewaitingfortheworldtofind orburieddeepinside yeah,everybodylies everybodylives,andeverybodydies itdoesn'tmatterifit'souttheresomewherewaitingfortheworldtofind orburieddeepinside everybodylies ======================================== 2、【onedirection(女生版:cimorellitheband)-&whatmakesyoubeautiful&】 →【番外?chapter31】 you'reinsecure don'tknowwhatfor you'returningheadswhenyouwalkthroughthedoor don'tneedmakeup tocoverup beingthewaythatyouareisenough everyoneelseintheroomcanseeit everyoneelsebutyou baby,youlightupmyworldlikenobodyelse thewaythatyouflipyourhairget□□eoverwhelmed butwhenyou□□ileatthegrounditain'thardtotell youdon'tknow,ohoh youdon'tknowyou'rebeautiful ifonly|yousawwhaticansee you'llunderstandwhyiwantyousodesperately rightnowi'mlookingatyouandican'tbelieve youdon'tknow,ohoh youdon'tknowyou'rebeautiful that'swhatmakesyoubeautiful soeon yougotitwrong toprovei'mrightiputitinasong idon'tknowwhy you'rebeingshy andturnawaywhenilookintoyoureyes everyoneelseintheroomcanseeit everyoneelsebutyou ======================================== 3、【queen-&don'tstopmenow&】 →【中卷?chapter42~44;番外?chapter38】 tonighti'mgonnah□□emyselfarealgoodtime ifeelaliveandtheworldisturninginsideout,yeah! andfloatingaroundinecstasy sodon'tstopmenow,don'tstopme becausei'mh□□ingagoodtime,h□□ingagoodtime i'mashootingstarleapingthroughthesky likeatigerdefyingthelawsofgr□□ity i'maracingcarpassingbylikeladygodiva i'mgonnago,go,go there'snostoppingme i'mburningthroughthesky,yeah! twohundreddegrees that'swhyt i'mtr□□ellingatthespeedoflight iwannamakeasupersonicman(woman)outofyou don'tstopmenow,i'mh□□ingsuchagoodtime i'mh□□ingaball don'tstopmenow ifyouwannah□□eagoodtime,justgivemeacall don'tstopmenow('causei'mh□□ingagoodtime) don'tstopmenow(yes,i'mh□□ingagoodtime) idon'twanttostopatall i'marocketshiponmywaytomars onacollisioncourse iamasatellite,i'moutofcontrol iamasexmachinereadytoreload likeanatombombabouttoexplode i'mburningthroughthesky,yeah! twohundreddegrees that'swhyt i'mtr□□ellingatthespeedoflight iwannamakeasupersonicworldoutofyou ======================================== 4、【shawncolvin-&someonelikeyou&】(fromthesoundtrackof&onefineday&) →【续篇?chapter189】 i'vebeensearchingforalongtime forsomeoneexactlylikeyou i'vebeentr□□ellingallaroundtheworld,yeah waitingforyoutoethrough someonelikeyou tomakeitallworthwhile someonelikeyoutokeepmesatisfied someoneexactlylikeyou see,i'vebeentr□□ellingahardroad lookingforsomeoneexactlylikeyou i'vebeencarryingmyhe□□yload waitingforthelighttoeshiningthrough someonelikeyou tomakeitallworthwhile someonelikeyoutokeepmesatisfied someoneexactlylikeyou yeah,i'vebeendoingsomesoulsearching justtofindoutwhereyou'reat i'vebeenupanddownthishighway inallkindsofforeignlands someonelikeyou tomakeitallworthwhile someonelikeyoutokeepmesatisfied i'vebeenallaroundtheworld marchingtothebeatofadifferentdrum butmybabyih□□erealized thebestisyettoe someonelikeyou tomakeitallworthwhile someonelikeyoutokeepmesatisfied someoneexactlylikeyou justexactlylikeyounow,exactlylike yes,justexactlylikeyou someoneexactlylikeyou someoneexactlylikeyou ======================================== 5、【孙燕姿《我怀念的》】 →【下卷?chapter84】 我问为什么 那女孩传简讯给我 而你为什么 不解释低着头沉默 我该相信你很爱我 不愿意敷衍我 还是明白你已不想挽回什么 想问为什么 我不再是你的快乐 可是为什么 却苦笑说我都懂了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假装了解是怕真相太赤/裸/裸 狼狈比失去难受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 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我记得那年生日 也记得那一首歌 记得那片星空 最紧的右手 最暖的胸口 谁记得 谁忘了 我怀念的是无言感动我怀念的是绝对炽热 我怀念的是你很激动求我原谅抱得我都痛 我记得你在背后 也记得我颤抖着 记得感觉汹涌 最美的烟火 最长的相拥 谁爱得太自由 谁过头太远了 谁要走我的心 谁忘了那就是承诺 谁自顾自地走 谁忘了看着我 谁让爱变执着 谁忘了要给你温柔 我怀念的 我还有想要爱你的冲动 我记得那年生日 也记得那一首歌 记得那片星空 最紧的右手 最暖的胸口 我放手 我让座 假洒脱 谁懂我多么不舍得 太爱了 所以我 没有哭 没有说 ======================================== 6、【金池《心在跳》】 →【下卷?chapter94~95】 你微笑 不代表你想拥抱 你的拥抱 不代表一切美好 如果说梦想是一个气泡 至少我能够触摸得到 我眼睛 看不见你的需要 你的耳朵 听不到我的祈祷 如果说 天气都难以预告 爱情的痕迹往哪里找 我要对你多好 你要爱我多少 有什么重要 也许答案得走过天涯海角 最后才知道 听得见你心在跳 最重要 你的泪 不代表我的烦恼 我的感动不代表你的心跳 也难怪亲吻的时候需要 闭起了眼睛才有味道 我要对你多好 你要爱我多少 有什么重要 也许答案得走过天涯海角 最后才知道 听得见你心在跳 最重要 ======================================== 7、【roxette-&itmusth□□ebeenlove&】 →【下卷?chapter138;续篇?chapter149~150】 itmusth□□ebeenlove butit'sovernow layawhisperonmypillow le□□ethewinterontheground iwakeuplonely,there'sairofsilence inthebedroomandallaround touchmenow,iclosemyeyes anddreamaway itmusth□□ebeenlove,butit'sovernow itmusth□□ebeengood,butilostitsomehow itmusth□□ebeenlove,butit'sovernow fromthemomentwetouchedtillthetimehadrunout makebelievingwe'retogether thati'mshelteredby|yourheart butinandoutside,iturnedtowater likeateardropinyourpalm andit'sahardwinter'sday idreamaway itmusth□□ebeenlove,butit'sovernow itwasallthatiwanted,nowi'mlivingwithout itmusth□□ebeenlove,butit'sovernow it'swherethewaterflows,it'swherethewindblows ======================================== 8、【莫文蔚《爱》】 →【下卷?chapter123;续篇?chapter166~167】 你还记得吗 记忆的炎夏 散落在风中的已蒸发 喧哗的都已沙哑 没结果的花 未完成的牵挂 我们学会许多说法 来掩饰不碰的伤疤 因为我会想起你 我害怕面对自己 我的意志总被寂寞吞食 因为你总会提醒 过去总不会过去 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假如我不曾爱你 我不会失去自己 想念的刺钉住我的位置 因为你总会提醒 尽管我得到世界 有些幸福不是我的 你还记得吗 记忆的炎夏 我终于没选择的分岔 最后又有谁到达 ======================================== 9、【lanadelray-&youngandbeautiful&】 →【下卷?chapter114~115;续篇?chapter204~205】 i'veseentheworld doneitall,hadmycakenow diamonds,brilliant,andbel-airnow hotsummernights,mid-july whenyouandiwereforeverwild thecrazydays,thecitylights thewayyou'dplaywithmelikeachild 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youngandbeautiful willyoustilllovemewhenigotnothingbutmyachingsoul iknowyouwill,iknowyouwill iknowthatyouwill 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beautiful i'veseentheworld,lititupa□□ystagenow channelingangelsin,thenewagenow hotsummerdays,rockandroll theway|you'dplayformeatyourshow andallthewaysigottoknow yourprettyfaceandelectricsoul 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youngandbeautiful willyoustilllovemewhenigotnothingbutmyachingsoul iknowyouwill,iknowyouwill iknowthatyouwill 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beautiful dearlord,whenigettohe□□en pleaseletmebringmyman whenhees,tellmethatyou'lllethimin father,tellmeifyoucan allthatgrace,allthatbody allthatfacemake□□ewannaparty he'□□ysun,hemake□□eshinelikediamonds 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youngandbeautiful willyoustilllovemewhenigotnothingbutmyachingsoul iknowyouwill,iknowyouwill iknowthatyouwill 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beautiful 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beautiful 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tyoungandbeautiful ======================================== 10、【thejeffhealeyband-&itried&】 →【下卷?chapter139~141;番外?生子梗(下)】 maybeicouldh□□elovedyoubetter maybeweonlyneededtime wecouldn'tmakeitlastforever butitried,itried maybeig□□emyhearttooeasy maybeyourheartwasnevermine ididmybesttomakeyouhappy yes,itried youknowitried whoknowswherethelovegoes whenthelovesgone youjustholdon andyouholditallinside,yeah itriedtogiveyoulove itwasnotenough itwasnotenoughtokeepyousatisfied maybeicouldn'tmakeyouloveme butitried youknowitried itriedtojustgiveyoulove itwasnotenough itwasnotenoughtokeepyousatisfied icouldn'tkeepyouinmylife andsoi'llh□□etoletyougonow guessnowigottosaygood-bye i'lllearntolivemylifewithoutyou idon'tknowhow buti'lltry yes,i'lltry oh,guesswecouldn'tmakeit,baby afterallthistimewejustcouldn'tgetitright butitried yes,itried ======================================== 11、【barbarastreisand-&thewaywewere&】 →【→【番外?chapter22,25~26】 memorieslightthecornersofmymind mistywatercolourmemories ofthewaywewere scatteredpictureofthe□□ilesweleftbehind smilesweg□□etooneanother forthewaywewere canitbethatitwasallsosimplethen orhastimerewritteneveryline ifwehadthechancetodoitallagain tellme,wouldwecouldwe memorie□□aybebeautifulandyet what'stoopainfultoremember wesimplychoosetofet soit'sthelaughter wewillremember wheneverweremember thewaywewere ======================================== 12、【wetwetwet-&loveisallaround&】 →【续篇?chapter173】 ifeelitinmyfingers,ifeelitinmytoes loveisallaroundmeandsothefeelinggrows it'swrittenonthewind,it'severywhereigo soifyoureallyloveme,eonandletitshow youknowiloveyouialwayswill mymind'□□adeupbythewaythatifeel there'snobeginning,there'llbenoend 'causeonmyloveyoucandepend iseeyourfacebeforeme,asilayonmybed ikindagettothinkingofallthethingswesaid youg□□eapromisetome,andig□□emioyou ineedsomeonebesidemeineverythingido ======================================== 13、【alexandraburke-&perfect&】 →【续篇?chapter179,182】 oh,iwasperfectforthecircus ifhedaredme,i'ddoit lovemakesyoustupid giveitup,butiguessitwasnotenough 'causeheneverseemedsatisfied iknowi'mnotperfect butattheendoftheday,whois hewantedsomeohat'sperfect well,okay,butcanyoutellmewhois hesetthebar justabovethestars arocketcouldn'treachit butistillkeptonreaching watchmetry atleastathousandtimes ifhelovedme,he'dstopme,butno isawmyfutureinhiseyes sowrong,sowrong guessiwasdestinedformoreinmylife 'causehedidn'tbreakmedown hemademestrong ======================================== 14、【oliviaolsen-&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 →【续篇?chapter169~170,192~194】 idon'twantalotforchristmas thereisjustohingineed idon'tcareaboutpresents underneaththechristmastree ijustwantyouformyown morethanyoucouldeverknow makemywishetrue 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 idon'twantalotforchristmas thereisjustohingineed idon'tcareaboutpresents underneaththechristmastree idon'tneedtohangmystocking thereuponthefireplace santaclauswon'tmakemehappy withatoyonchristmasday ijustwantyouformyown morethanyoucouldeverknow makemywishetrue 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 iwon'taskformuchthischristmas iwon'tevenwishforsnow i'mjustgonnakeeponwaiting underneaththemistletoe iwon'tmakealistandsendit tothenorthpoleforsaintnick iwon'tevenstayawaketo hearthosemagicreindeerclick ijustwantyouformyown morethanyoucouldeverknow makemywishetrue 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 (you,baby) allthelightsareshining sobrightlyeverywhere andthesoundofchildren's laughterfillstheair andeveryoneissinging ihearthosesleighbellsringing santawon'tyoubringmetheoneireallyneed won'tyoupleasebringmybabytome ohidon'twantalotforchristmas thisisalli'maskingfor ijustwanttoseemybaby standingrightoutsidemydoor ohijustwanthimformyown morethanyoucouldeverknow makemywishetrue alliwantforchristmasis you (alliwantforchristmas) ======================================== 15、【jenniferhudson-&ican'tletgo&】 →【续篇?chapter199;番外?生子梗(上)】 theysaynothinglastsforever well,iwishthatthatweretrue 'causethisachinginmyheartwon'tgoaway theysing,&ev'rythingmustchange&, theysaythattimewillseeyouthrough well,i'velistenedandi'vewaitedforthatday butiwakeupwiththisanger andthepainwon'tletmebe andthe□□ileishare isonlythereforshow ifihangontothisheartache thenmysoulwillnotbefree soikeeptrying butijustcannotletgo ican'tletgo oh,ineedittoremindme ican'tletgo oh,ijustrepeatthepast andthoughyourarmsaresayingyes ifeelmyheartkeepsayingno iwanttoloveyou butican'tletgo ih□□etolivethroughbadbeginnings andi'veseenunhappyends soiclosethebook beforethestorystarts i'mjustawitnesstomylifetime andi'mastrangertomyfriends i'matrafficker ofbrokeanddamagedhearts now,youaskmetostartover butit'seasiersaidthandone 'causethememoriesarestrongwhentheyarise andwhenheartacheesa-callin' iwon'teventrytorun 'causeit'sallthatmake□□eknowthati'malive ican'tletgo oh,ineedittoremindme ican'tletgo oh,ijustrepeatthepast andthoughyourarmsaresayingyes ifeelmyheartkeepsayingno iwanttoloveyou iwanttoloveyou oh,iwanttoloveyou butican'tletgo no,ican'tletgo won'tyouhelpme helpmetoletgo ======================================== 16、【sky-&alliwant&】 →【续篇?chapter216】 therewasatimenottoolongago youandiwerestillbelieving couldmakeitallalone butiwasblindtoasituation ineededyoumore morethani'deverdreamedof thinkingaboutyouthroughallmylonelynights withoutyouinthesearms,ineedwarmed alliwant alliaskofyou allineedisforyoutobeholdingmeforever you'remysuperstar andthisloveiwilldefend tillthedaythatwe'retogether i'llbemissingyou ishouldknowitwassohardtodo howcouldibeenawaysolong,solongwithoutyou withorwithoutanybodyelse there'sonly|you thinkingaboutyouthroughallmylonelynights withoutyouinthesearms,ineedwarmed i'mwonderingifyou'reeveringback taketimetoshowmeyoucare toomanyloversfallinalongtheway andidon'twannabealone ======================================== 17、【aero□□ith-&idon'twanttomissathing&】 →【续篇?chapter223~225】 icouldstayawakejusttohearyoubreathing watchyou□□ilewhileyouaresleeping whileyou'refarawaydreaming icouldspendmylifeinthissweetsurrender icouldstaylostinthi□□omentforever everymomentspentwithyouisamomentitreasure don'twanttoclosemyeyes idon'twanttofallasleep 'causei'dmissyoubaby andidon'twanttomissathing 'causeevenwhenidreamofyou thesweetestdreamwillneverdo i'dstillmissyoubaby andidon'twanttomissathing lyingclosetoyou,feelingyourheartbeating andi'mwonderingwhatyou'redreaming wonderingifit'□□eyou'reseeing thenikissyoureyes andthankgodwe'retogether ijustwanttostaywithyouinthi□□omentforever foreverandever idon'twanttomissone□□ile idon'twanttomissonekiss ijustwanttobewithyou rightherewithyou,justlikethis ijustwanttoholdyouclose ifeelyourheartsoclosetomine andjuststayhereinthi□□oment foralltherestoftime ======================================== 18、【souldecision-&noonedoesitbetter&】 →【续篇?chapter237~238】 ifican'th□□eanybodyelsebutyou baby,don'tyouknowwhatyouputmethrough idon'twantanybodyelse,it'strue noonedoesitbetterthanyou didn'tyouknowthatiwantedyoutocall tellmewhat'sonyourmind,baby maybeyoudon'twantmyloveatall ithoughtideservedmorethanthat i'llgiveyouallthelovethatican iknowwhati'vegottado gottagetthroughtoyou andmakeyouunderstandit nowifyouwannaride,allnight i'mwaitingeinside butifyouwannago,letmeknow don'tleadmeon don'twastemytime ithinkideservemorethanthat i'vegivenyouallthatican iknowwhati'vegottado igottagetthroughtoyou andmakeyouunderstandit andbaby,inmydreamimakelovetoyou andi'lldoeverythingthatyouwannado don'teventhinkthati'mnottheman i'llgocrazy youdrivemeinsane noonedoesitbetterthanyou ======================================== 19、【jajackson-&togetheragain&】 →【番外?夫妻相性五十问】 therearetimeswhenilookaboveandbeyond therearetimeswhenifeelyourlovearoundme,baby i'llneverfetmybaby (i'llneverfetyou) whenifeelthatidon'tbelong drawmystrength fromthewordswhenyousaid,&hey,it'saboutyou,baby& lookdeeperinsideyou,baby dreamaboutustogetheragain whatiwantustogetheragain,baby iknowwe'llbetogetheragain'cause... everywhereigo every□□ileisee iknowyouarethere smilingbackatme dancinginmoonlight iknowyouarefree 'causeicanseeyourstar shiningdownonme (togetherwegetthrough) goodtimeswe'llshareagain make□□ewannadance sayitloudandproud allmylove'sforyou alwaysbeenatrueangeltome nowabove ican'twaitforyoutowrapyourwingsaroundme,baby wrapthemaroundme,baby sometimeshearyouwhispering nomorepain noworrieswillyoueverseenow,baby i'msohappyformybaby therearetimeswhenilookaboveandbeyond therearetimeswhenifeelyou□□ileuponme,baby i'llneverfetmybaby whati'dgivejusttoholdyouclose asonearth inhe□□enwewillbetogether,baby togetheragain,mybaby ======================================== 20、【martinamcbride-&iloveyou&】 →【番外?chapter32~36】 thesunisshiningeveryday cloudsnevergetinthewayforyouandme i'veknownyoujustaweekortwo butbabyi'msointoyou icanhardlybreathe andi'minsototallywrappedup emotionallyattracted sophysicallyacting sorecklesslyineedyou sodesperatelysureastheskyisblue babyiloveyou ineverknewthaticouldfeellikethis canhardlywaittillournextkiss you'resocool ifi'mdreaming,pleasedon'twakemeup 'causebabyican'tgetenoughofwhatyoudo andi'minsoelectricallychargedup kiicallyacting erraticallyneedyou fanatically|yougettome magicallysureastheskyisblue babyiloveyou ican'tbelievethatthisisreal thewayifeel babyi'vegoneheadoverheels babyiloveyou doyoulovemetoo babyiloveyou ======================================== 21、【steviewonder-&ijustcalledtosayiloveyou&】 →【番外?chapter37】 nonewyear'sdaytocelebrate nochocolate-coveredcandyheartstogiveaway nofirstofspring nosongtosing infacthere'sjustanotherordinaryday noaprilrain noflowersbloom noweddingsaturdaywithinthemonthofjune butwhatitis issomethingtrue madeupofthesethreewordsthatimustsaytoyou ijustcalledtosayiloveyou ijustcalledtosayhowmuchicare ijustcalledtosayiloveyou andimeanitfromthebottomofmyheart nosummer'shigh nowarmjuly noharvestmoontolightoenderaugustnight noautumnbreeze nofallingle□□es noteventimeforbirdstoflytoseventhsky nolibrasun nohalloween nogivingthankstoallthechristmasjoy|youbring butwhatitis thougholdsonew tofillyourheartlikenothreewordscouldeverdo ======================================== 22、【thebeachboys-&don'tworrybaby&】 →【番外?chapter39?end】 well,it'sbeenbuildingupinsideofme for...oh,idon'tknowhowlong idon'tknowwhy butikeepthinking something'sboundtogowrong butshelooksinmyeyes andmake□□erealize andshesays,&don'tworrybaby& don'tworrybaby everythingwillturnoutalright don'tworrybaby iguessishould'vekeptmymouthshut whenistartedtobragaboutmycar butican'tbackdownnow becauseipushedtheotherguystoofar shemake□□eealive andmake□□ewannadrive whenshesays,&don'tworrybaby& don'tworrybaby everythingwillturnoutalright don'tworrybaby shetoldme,&baby,whenyouracetoday justtakealongmylovewithyou andifyouknowhowmuchilovedyou baby,nothingcouldgowrongwithyou& oh,whatshedoestome whenshemakeslovetome andshesays,&don'tworrybaby& don'tworrybaby everythingwillturnoutalright don'tworrybaby ======================================== 23、【chay-&あなたに恋をしてみました&】 →【番外?chapter27~28】 あなたに恋をしてみました! なんでもできそうな a-ha-力が涌くのは あ~それはあ~それは恋の魔法ね! どうしてこんなに早く 运命の人に会わせるの 恋は练习不足で 神は意地ね 今日はハイヒ`ルおしゃれしたのに 空回りしてく 绝体绝命!会话も蓼胜 あなたに恋をしてみました! 初めて会った日から なにか违うときめきを感じていたの あなたに恋を始めました! なんでもできそうな a-ha-力が涌くのは あ~それはあ~それは恋の魔法ね! どうしようgで闻いた 垣ノと私は正反 好きになった人がタイプ よく闻くし顽张るわ 不思议 さりげない一言だけで振り回されてる どうかしているわ私じゃないみたい あなたに恋をしてみました!何も手に付かない こんな莩证脸酩幛皮钎丧丧工毪 あなたに恋を始めました!少し疲れるけど a-ha-解けないで欲しい あ~これがあ~これが恋の魔法ね! あなたに恋をしてみました!初めて会った日から なにか违うときめきを感じていたの あなたに恋を始めました!なんでもできうそうな a-ha-力が涌くのは あ~それはあ~それは恋の魔法ね! あ~これがあ~これが恋の魔法ね! (注:作者菌是个日语废,日文歌词来自于度娘,如有错漏实在抱歉。) ======================================== 24、【timmcmorris-bemyvalentine】 →【番外2?chapter9】 won'tyoubemy won'tyoubemy won'tyoubemyvalentine becauseiadoreyou i'dgiveanythingforyou youmakeme□□ile□□ile□□ile andwheni'maroundyou thingsgetkindahazy becauseiamcrazy crazyforyou icannotdescribeit exceptthatiaminlove yeahi'mfeelingfeelings feelingsforyou andnowi'llshouttotheworldmyloveforyou theirresistiblelovethati'vefalleninto lifeiswonderfulcauseyoushihrough there'snoohatmake□□efeellikeyoudo andiwillsingbecauseyou'rebeautifulinallthatyouare likeaclearnightskygracedbyashootingbrightstar sowon'tyoubemywon'tyoubemy won'tyoubemysweetvalentine ohandiwillstaytrue iwillstaytrue iwillstaytrue truetoyou fromthedaythatimetya,icouldn'tfetya youstuckinmymind,mind,mind everytimethatyoulaugheverytimethatyou□□ile myheartitmeltsicouldstayhereawhile andit'spuresatisfaction thekindofattraction chemicalreaction thatih□□einmyheart andnowi'llshouttotheworldmyloveforyou theirresistiblelovethati'vefalleninto lifeiswonderful'causeyoushihrough there'snoohatmake□□efeellikeyoudo andiwillsingbecauseyou'rebeautifulinallthatyouare likeaclearnightskygracedbyashootingbrightstar sowon'tyoubemy won'tyoubemy won'tyoubemy sweetvalentine 287、【番外2】Chapter 1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时隔数年再来写番外……大家惊讶不惊讶!【你够 其实是因为复联3令我郁闷……所以试着来写一写基于【雷神3?诸神黄昏】电影的一篇小番外。 可惜故事不能只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这真让人心碎。 这篇番外预计不会很长,我的唯一目的还是――不要让基神ooc。 其它的都是细枝末节,大家就不要介意了吧【。 另外,下一章基神就会正式登场。 托尔回到阿斯嘉德的那一天,约露汀其实并不在阿斯嘉德。 那天她奉命去了华纳海姆作例行巡视。等到她回到阿斯嘉德的时候,却发现洛基所幻化成的奥丁并不在仙宫里,而她所看到的每一个人都以异样的、复杂的、含义丰富的眼神盯着她看。 她又是担心洛基的下落、又是狐疑于这奇怪的氛围,最糟糕的是,三勇士和希芙好像也都不在阿斯嘉德,她甚至连个适宜询问的人选都找不到――最后她又回到彩虹桥头的t望室里,盘问了一番那个洛基新近才提拔起来的新守卫斯凯奇,这才听说了整个故事脱轨的发展。 托尔居然回到了仙宫,并且――他发现了伪装成奥丁的洛基的真面目! 斯凯奇一脸晦气地说,现在托尔挟持着洛基去了中庭,寻找真正的奥丁的下落。 哦,约露汀想,这就怪不得大家那些刮在她身上的奇特眼风了。 毕竟她暗恋洛基暗恋到一败涂地的赫赫名声,早就传遍整个阿斯嘉德了。现在洛基忽然起死回生,活蹦乱跳地在阿斯嘉德复活了,大家想必不是觉得她早就知情、是洛基假扮奥丁统治神域的帮凶,就是觉得她彻头彻尾地可悲、甚至根本不知道洛基还活在世上,白白哀悼了那么久,甚至不惜为了替他向黑暗精灵复仇而险些丢掉一条命――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她都是那个可悲的失败者。 ……和以前一样。 等到搞清楚了这整件事荒谬的发展以后,约露汀一时间竟然有点想笑,又想叹气。 虽然她也不知道洛基究竟把奥丁最后送到了哪里,但是现在,那位真正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大王子回来了,抓住了以阴暗手段篡夺他王座的反叛弟弟,揭穿了弟弟的全部阴谋――那么接下来呢?会发生什么?王子复仇记吗? 一想到之后可能会发生的那些事――可能的争吵,打斗,误解,彼此刺伤――她就急不可耐地打算立刻前往中庭,想在那些糟糕的事情发生之前及时阻止这对兄弟。 然而斯凯奇一脸为难地阻止了她。 “他们说,寻找到奥丁并把他带回来,并不会费多大力气……”他语气迟疑,吞吞吐吐地说道,“因此……呃,那个……洛基在离开之前让我告诉你,不用去找他……” 约露汀一愣。 “那么,托尔说了什么?”她追问道。 斯凯奇露出一种类似得了牙疼病一样的表情。 “托尔说……他很生气洛基连你也一同欺骗了,他做的事情大错特错……呃,之类的。”他极力耸耸肩,想要用一种轻松点的口吻来证明这事其实不是那么可怕到像是世界末日;但他好像失败了。事实上,作为洛基任命的彩虹桥守卫,他现在脸上的心虚之色几乎要把他忐忑不安的内心完全展露在她面前了。 可约露汀却好像显得更惊讶了。 “托尔是那么说的?他责备洛基欺骗了我?他觉得洛基欺骗了我什么?没把他仍然活着的真相告诉我吗?”她语气急迫地再度问道。 斯凯奇好像有点无奈,又有点无所适从,他低下头摊了摊手,避重就轻似的答道:“……呃,是的。就是这样……” 他这么语气不定地回答完毕,对面那位勇敢的女神却忽然陷入了沉默,仿佛在思考和权衡着两种不同的选择――就连他这种不爱动脑子的人都能够猜得出来,她是在思考着自己究竟要不要前往中庭,追上托尔和洛基两人――但是最后,好像洛基离开前阻止她的话产生了作用。她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沿着彩虹桥往回走去。 她没真的逼迫他将彩虹桥的冲角指向中庭,这让原本已经很心虚、不知自己未来会如何的斯凯奇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他可不知道,大麻烦还在后面。 托尔没有回来。洛基也没有回来。 回来的,是一位穿着紧身战斗服、头顶竖立着荆棘冠一样的尖刺,眼眶乌黑阴沉,一出手就把在彩虹桥畔等候着托尔归来的三勇士之二沃斯塔格和范达尔杀害了的黑发女人。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在她面前单膝下跪――他可不想死,他跟托尔没什么太大交情,犯不着为他去死――他这么想着。 然后,他还听到她的宣告。她说,她是奥丁的长女,阿斯嘉德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死亡女神海拉。奥丁已死,两位王子――托尔和洛基――也是;所以,现在阿斯嘉德是她的了。也只能成为她的。因为假如阿斯嘉德不在她面前俯首帖耳的话――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大批的仙宫守卫――拿着刀剑的,坐着飞船的,都无所谓――以及三勇士中硕果仅存的那一位――霍根――在她的手下不堪一击,被她砍瓜切菜一般地收割了生命。 没有人能够在她面前耍什么心机。也没有人能够胜过她一招半式。假如不想俯首的,全部都失去了性命。这就是阿斯嘉德的现实。 在成为她新任心腹以后,斯凯奇随着海拉走进了仙宫的正殿。然后,海拉注意到了华美的穹顶上绘着的精美壁画。在壁画里,奥丁、弗丽嘉、托尔和洛基才是和睦完美的阿斯嘉德第一家族,在环绕着他们的其它壁画里,出现了三勇士低头为他们效忠的身影,以及奥丁和约顿海姆的霜巨人首领劳菲缔结和约时的画面。 海拉大声地斥骂着奥丁的伪善,用匕首将那层壁画无情地毁坏。那层壁画从穹顶上碎裂剥落、坠到地面上,其下露出的,竟然真的是奥丁和海拉征服九界的场景。 穹顶上的壁画里有着大片大片的鲜红色,仿佛燃烧着的血与火。在画里,海拉不可抵挡、无法被击败。在现实中――或许,也是如此? 斯凯奇的眼神忍不住往一旁飘了一下。 约露汀。幻境女神。 海拉这么招摇地在阿斯嘉德大开杀戒,甚至对三勇士下了手;但是那位擅长使用幻境来达到一切目的――也总能达到目的――的女神,却自始至终并未现身。 斯凯奇知道幻境女神大可以使用她的幻境隐身在一旁,默默地窥视着这一切。他也猜测着是不是海拉刚才宣告洛基已死的消息已经被幻境女神听闻。但这一次,即使洛基真的死了――海拉看上去也确实拥有十足的能力可以将洛基和托尔都轻易置于死地――那位在传说中一直都衷心爱着他的幻境女神,却并没有疯狂地攻击那位有可能杀害了她深深爱着的男人的凶手。 眼看着海拉得意地大笑起来,在这座已经没什么人气――地上七横八竖地倒着仙宫侍卫的尸体――的仙宫里大步前行着,好像是要走向奥丁收藏珍宝的地下宝库;斯凯奇跟在她的身后,又忍不住回头环视了一眼这座庞大的宫殿。 现在即使那位幻境女神出现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她不可能杀死海拉,也不可能让奥丁、托尔或洛基死而复生。 那么,斯凯奇秉承着内心最后的一丝善念想着,那就永远都不要出现了吧。 希望海拉在毁坏那幅后画上穹顶的壁画之前,没注意到那幅画里还有着一位女神的身姿。在画中,虽然那位女神被画在众多女神之间,位置好像并不重要;但她摊开双手、掌心冒出白雾,唇角则含笑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站在哥哥身后的阿斯嘉德小王子的模样,却被画得栩栩如生。 那副样子在一群起舞或歌唱着的女神之间显得尤为显眼。斯凯奇甚至怀疑她在壁画中的存在是后来才被添画上去的。毕竟她默默无闻了那么多年,才在以惨烈的自杀式攻击最终击败黑暗精灵的一役中扬名;壁画上画的竟然不是她赖以成名的击败黑暗精灵的战役,而是她躲藏在人群中注视阿斯嘉德小王子的样子,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288、【番外2】Chapter 2 作者有话要说: 5月13日: 首先请让我阐明一下这篇番外的相关信息: 1、这篇番外的发生时间,是接在“【续篇】生命里那些有你的永恒瞬间”结束之后的,和上一篇番外没关系。 2、这篇番外基于电影【雷神3:诸神黄昏】的剧情,所以唯一的cp就是基神和妹子。 3、这篇番外的长度未定,但应该不会很长,目的就是单纯地把雷神3里有关基神的剧情再重新刷一遍。所以请不要嫌弃我就是来刷电影剧情的没创意。 4、这篇番外不能保证日更,但我会尽量保持快速更新的频率hhh 5、本卷的卷标题目就是我看完复联3的感想【。其实跟这篇番外的内容关系不是很大,因为这篇番外暂定没有太沉重的剧情。 6、由于我被复联3弄得非常郁闷,所以单纯地想要自我治愈一下。写这个番外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在基神不ooc的前提下尽量写个愚蠢的又苏又甜的故事。因此细枝末节的出入请不要较真,也不要跟我叫阵,要撒糖就要保持愉快的心情才能撒得让大家满意! 以上,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希望大家食用愉快hhh ps. 高天尊的话里,“s”打头的单词是smart,他是称赞妹子是个聪明人。 后面那个“e”打头的单词是exile,就是流放的意思。 这一章里妹子是故意使用这种人设的,因为好人在萨卡星吃不开【。 最后谢谢小天使潜水鲸的地雷~~(づ ̄3 ̄)づq~ 这里是萨卡星。 一个垃圾星球。 即使外形再华美,也难掩它内里腐坏的本质。 在那个荒谬、血腥又可笑的所谓“冠军之战”的对抗赛开始前的大厅里,为了招待一些在此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举办的赛前预热派对进行着。 洛基拿着一杯酒,站在一个角落,随口应付着围在他身边的几位年轻女性。 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在高天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或者是――有钱人。 当然,他才不管高天尊是不是通过举办赛事来牟利呢。这个萨卡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垃圾场,流落在此的全都是九界之中的loser、废物、蠢货、辣鸡和――野心家。 比如托尔。 比如他。 当然,托尔就是那种大脑中长满了肌肉的蠢货型代言人。而他自己,则是冷静聪明、懂得审时度势的野心家。 想要对抗奥丁临死前弄出来的那个厉害至极的、名义上的“姐姐”――死神海拉,只靠着托尔那颗比他的锤子还像个铁块的脑袋是不行的。 他得好好打算,谨慎行动。 毕竟,没了阿斯嘉德的他,还怎么能够叫做“阿斯嘉德的洛基”呢? ……也不知道现在的阿斯嘉德,变成了什么样子。 连他和托尔都无法击败的狠厉对手现在出现了。阿斯嘉德只靠沃斯塔格那个毛发比见识长的莽汉、范达尔那个撩妹比击剑在行的爱情骗子或者霍根那个硬梆梆直愣愣脑袋像是木头凿出来的蠢货――哦海姆达尔早就被他顶着奥丁的脸孔放逐到不知道哪个老鼠洞里去了――一定是不行的。 ……那么,她呢? 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孔在他脑海中凭空突然浮现了出来。 但下一刻,他就感到自己身旁那个胸脯快要比托尔的锤子还重的女人,腻笑着用那团肉来蹭他的手臂。 他厌恶地微微皱起了眉,十分顺畅地作出因为毫无心理准备而被那个女人腻过来的身体碰撞得暂时失去了重心,身体歪了歪,往旁边踉跄了一步;然后因为他正巧刚刚双手环胸作出专注倾听别人说话――实则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的姿势,那个女人往他这边一歪、刚好凑到他拿着鸡尾酒杯的右手旁,于是他顺手就把手中装满鸡尾酒的杯子往那个女人半露的胸前一倒。 那个女人也算是个人物,他手中的酒杯这么一倒,刚好把杯中所有的蓝色液体都泼在她胀鼓鼓的胸口上。她却并没有尖叫起来,而是闷声哼笑了两声,脸色潮红,活像是被他撩了一样,娇声说道:“哎呀~” 然后她好像想接下来更往他身上倒过来。 他知道自己在萨卡星这里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又风趣又优雅,具有一种绝妙的、讨喜的风度,这种形象当然可以为他挣足印象分和好感度,不过同时当然也替他招来了一些这方面的麻烦――萨卡星并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法度与规则,来这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及时行乐就是这里的公理。 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想让自己成为其他人及时行乐的对象。 他打算侧过身去,在避人耳目的角度下对这个胆大包天的荡.妇来上点儿所谓的“小把戏”,迅速把她解决掉,但他的身体刚转了大约15度,视线就无意中扫到一个人影,使得他一瞬间竟然真正地愣住了。 那是个黑发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袭华丽的斜肩长袍,露出半个白皙光润的肩膀,微卷的黑色长发披在身后;她看起来好像刚刚到场没多久,正悠闲地站在吧台旁边,修长的手指轻叩台面,露出一副有点骄纵的、不耐烦的神色,等待着吧台后忙碌的酒保端出她点的酒。 而站在她身旁的,是个身形高大健美、穿着的上衣只到胸肌下方,整个暴露出结实的八块腹肌和腰线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漫不经心地倚靠着吧台站着,一只手勾在她的腰间,五指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捏揉着她的腰侧;从洛基现在的角度看过去,那两个人的站姿简直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冲天的求偶气息――下半身几乎是贴合在一起的!虽然他们两人都衣衫齐整,而且目测那男人穿的裤子也跟这里的萨卡星人一样是厚厚的皮质面料,但这一点儿都不妨碍他贴靠着那个年轻女人修长的腿挨挨蹭蹭――他简直怀疑这两个人今天根本不是来看表演的,因为说不定给他们一张床,那个像条忠实的狗一样绕着她脚边乱蹭的家伙就敢当众给大家表演点儿什么荷尔蒙爆棚的好戏―― 哦真是太妙了。 萨卡星人一般都长相很丑陋,有些人还很扭曲――但那个黑发的年轻女人却不是这样。她的五官很美,皮肤白皙,即使只是站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吧台前,也十分具有存在感;因为这样漂亮的一个女人一般来说是不应该出现在萨卡星这个糟糕地方的。 洛基微微睁大了双眼,紧接着条件反射一般地又飞快转头去看大厅正中的高天尊。 不过高天尊显然对这个女人的出现心中有数。因为他甚至中断了对乐队的训话,带着他那个像奶娘一样的心腹手下――那个身材像铁塔似的老太婆――走过去,含笑对那个女人说了几句话。 那个年轻女人好像显得对这样的优待十分受用一样,她快活地笑起来,向高天尊微微颔首致意,眼尾微微一撇,她身旁那个年轻男人就不知从哪儿拿出一袋金币来,十分自然地递向高天尊的那个铁塔老太婆手下。 洛基丢开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不动声色地往吧台的方向走去,就活像是已经喝完了自己的酒、还想再来上一杯似的。 之前那个打算腻过来的女人居然也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他暂时没空料理那个女人,就任她跟着,自己走到吧台附近,刚好听见高天尊笑嘻嘻的一句话。 “……我说什么来着?现在像你这样喜欢享乐的人才是最聪明的。那个用‘s’开头的词,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然后洛基听到那个年轻女人含笑的回应。 “也只有您这儿能让我完全满意――想要什么样的乐子都能找到的地方,可不好找啊。” 高天尊似乎被这种巧妙的奉承捧得心情舒畅,他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习惯性地回头四下扫了一眼,说道:“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即使碰上了那个‘e’打头的单词,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旁边那个铁塔一样的老太婆面无表情地提醒他道:“流放。” 高天尊似乎被噎了一下。 “你就不能有点儿最基本的礼仪?对于一个这么讨人喜欢的年轻姑娘来说,一丁点儿的犯错就导致被遣送到这儿来,还不够令人同情的吗?” 那个铁塔一样的老太婆面无表情地提醒他道:“是在家乡把自己不喜欢的贵族丈夫剁成了十八段,才被流放到这里来的。并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 那一瞬间,洛基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牙疼。所以他不由得用舌头在口腔内顶了顶那颗忽然隐隐作痛起来的牙齿,然后借此机会端正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 看上去那个像条小狼狗一样跟在那个年轻女人身旁的家伙也有点震惊。他好像也突然有点牙疼似的,不过他当然没有洛基这样优雅的风度和涵养,一瞬间面部五官都扭曲了。 那个年轻姑娘轻飘飘地回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在那条健美的小狼狗的膝弯上,把他踹得向反方向膝盖一弯,险些摔个嘴啃泥。 “胆小如鼠。”那个年轻姑娘嗤道,一脸高傲不屑的样子,不再去看那条健美的小狼狗了。“不过就是宰了个对我百般看不上的家伙而已,怕成这样还是滚吧!” 高天尊哈哈笑起来。大概是因为觉得今天从这个年轻姑娘这里得到了足够多的金币,也付出了同等的耐心来应酬她,没必要再在她这里浪费时间,于是他就转身走了。 289、【番外2】Chapter 3 然后,那个年轻姑娘重新转过头来,视线十分自然地从洛基身上掠过,然后落在他身后贴紧过去的那个大胸脯女人身上,面露惊讶之色。 “还有人有这种湿淋淋地走来走去的习惯?”她下巴微微一昂,只用上下扫视的眼神就完成了一次对那个大胸脯女人的深度蔑视。 “真不错啊,这是我第二次看到有人有这种习惯了――”她的唇角微妙地勾起,一个含有恶意的冷笑在那里成形。 “上一次,是我……呃,砍了某个人几刀以后,他也是浑身湿淋淋地到处走来走去,显得很惊慌呢。” 那个大胸脯女人脸上的娇媚之色立刻凝结了。她慢慢张大嘴,像是想要惊叫,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瞪圆了双眼,僵立在那里,不知不觉站直了身体,也不再活像得了软骨病一样只能贴靠着其他人了―― 洛基忽然有点不耐烦似的说了一句:“怕了吗?怕了就赶快逃走吧?” 那个女人连连点头,蠕动嘴唇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年轻姑娘冲着她露齿一笑,好像马上就要举步向她走过来似的;她的五指倏然一展,唰的一声,贴合着她的手背,从她戴着的半指手套里蓦地伸出五根尖锐的铁棘刺。那个女人再也不敢多在这里呆一秒钟,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年轻姑娘挑起眉,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个胸口的衣服都被酒水浸湿了半边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跑远,才蜷起手指――那刚刚出现得极为突兀的五根棘刺无声无息地缩回了她的半指手套内。 洛基也站在原地,微微抿了抿嘴唇,一痕客套的笑意在唇角闪过。他注视着那个年轻姑娘就那么大喇喇地离开吧台走向他面前,停在他身前,微微仰起头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个仿佛被他的外形所吸引,因而十分想要把他得到手的、极富进攻意味的笑容。 “她不适合你。”黑发的年轻姑娘十分干脆地对他说道。“逃走了正好。” 洛基微微扬了扬眉,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注视着她。他并没有说话。 年轻姑娘迎视着他,笑得更加灿烂了。 “不如……考虑考虑我?”她大胆而直率地提议道。 洛基的眉毛扬得更高了一些,几乎要扬到发际线里面去了。 “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托佩兹女士指控您是个被流放到萨卡星的罪犯,曾经把您不喜欢的……呃,‘贵族丈夫’砍成了十几段?” 他那富有磁性的美妙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复述着方才出自于别人口中的形容。 年轻姑娘笑了起来。 “是呀。……等我发现这个星球没点这样的……呃,‘背景’,就没法混得好的时候,感觉真是……太惊喜了。” 她直言不讳似的答道,说着那个“surprise”时的语气刻意咬重了一些,显得意味深长。 他意味不明地点点头,不置可否。 “嗯哼。……然后呢?”他问道。 她眨了眨眼睛,笑得更加肆意了。 “原来做个坏蛋也是件挺让人愉快的事嘛。”她说。 “……除了我在寻找的人总不出现这件事之外。” 洛基一瞬间就高高地挑了挑眉。 “真难想像在您这么愉快地生活着的同时,竟然还身负有寻人的任务。”他的语调圆滑得一目了然毫不真诚。 “那么您在这个星球上,除了找人之外,都做了一些什么呢?”他假笑着问道。 那个年轻姑娘仿佛听出了这个问题背后的试探之意。她那双明亮的黑眼珠在他的脸上滑过,然后目光一闪,眼眸深处露出了某种类似狡黠的神色。 “享乐。”她答道。 他微微一怔,似乎很意外听到这样的答案;不过片刻之后,他唇角慢悠悠勾起一丝浅笑。 “所以刚刚那位年轻健壮的先生,就是您……呃,‘享乐’这一想法的……投射?”他微微拖长了声音,含笑问道。 谁知道面前的年轻姑娘并不像他想像中那样,立刻就涨红了脸、垂下视线,一脸心虚地急急为她刚才令人不快的行为辩解;她只是笑了笑,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不,只是伪装。” 阿斯嘉德小王子的眉毛一瞬间就再度高高地挑了起来,这一次真的快要挑到发际线以内去了――他慢慢偏过头,脸上的神色带着一种类似天真的发狠感;他含笑说道:“那么……刚刚他表现得那么热情,也是一种伪装吗?……我的天,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的演技可真是生动。真应该把他请回阿斯嘉德去,担纲出演那部名叫‘阿斯嘉德的洛基之殇’的戏剧――” 那个年轻姑娘闻言,咧开嘴笑得更深了一些,看上去显得有点没心没肺似的。 “我倒觉得他更适合扮演那座仙宫前的雕像呢。”她随意回了一句,然后突如其来地又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下,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几乎贴靠上他的身躯了。和刚刚那个丰满又大胆的女人完全是同样的站位;不过这一次,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微微挺直了背脊,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绿眼珠居高临下地傲慢盯视着她。 “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建议?”他冷笑道,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扫过她的脸。 “不但没有听从我的话,而且还很开心地使用着谎言搭建起来的身份,在这里左右逢源……”他嗤笑似的说着,“我看你在这里过得很好――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你充满感情地时常怀念着的中庭,打算在这里定居了吗?你想怎么做?作为一个胆敢杀夫的恶毒妇人,快活地大洒金钱买通此间的主人、蓄养那种只有下半身管用的小狼狗当宠物,愉快地享受生活?” 他那种好听的声线配着这种抑扬顿挫的优美腔调说着话的时候,简直迷人极了。所以她好像听得十分愉快,丝毫没有被彻底讽刺了一番之后的恼怒感或挫败感。 因此他看上去就更加不愉快了。 “真妙啊,”他说,“我的姐姐像捏玻璃杯一样把我哥哥的那个特殊的锤子捏成了粉碎;然后我的好哥哥还沉浸在父亲过世的悲痛中,把所有的挫折感和罪名都一股脑地推到了我的头上,并且拒绝与我合作……当我花了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才获得了高天尊那个疯子的信任之后,我却发现你――一个头脑和托尔差不多一样简单的傻瓜――单纯地凭借着一个破绽百出、充满漏洞的假身份以及大洒金钱的、豪爽而愚蠢的形象,就轻易骗取了那个疯子的友善对待?!” 他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真不错啊。这个地方真是太让人顺心如意了――” “我使用那样的谎言来伪装自己是个被流放的罪犯,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地方不那么显眼。” 她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如你所见,我的外形在这种地方并没有多大的说服力……能够套在自己头上、又不显得突兀的罪名也有限。因为得不到的爱情而杀夫,这是最简单就能达到目的的设定。” 她微微仰起头望着他那张熟悉的、讥诮的脸,语气略显急切地说道。 “我要在最短时间内获取高天尊的欢心,这样才方便打听你的下落。一个不能上阵参赛的女人还能够怎么引起他的注意力、进而获得他的欢心呢?……只有简单又愚蠢地大洒金钱、寻欢作乐这种方式吧。” 他好像被她突然爆发出来的长篇大论噎住,顿了一下,目光下滑,在她微微摊开的右手上扫了一下,又紧紧抿住嘴唇,就好像不想再跟她说话了似的。 他既然不肯发表自己对于她这些解释的看法,她就只能一直坦诚地继续解释下去,直到他接受为止。 “后来,我听说了他新交到一个挺不错的朋友……可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你。虽然拿金钱来买取他的欢心,毕竟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有资格进入他那间像节目现场一样的、用来招待最受欢迎的宾客们的大厅……今天,我本来是在打算,假如在这里还是不能见到你的话,我就要以更多的金钱开路,在下一次的比赛开始时,在他的包厢里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一个位置;因为你一定会在那里――” 啊,解释果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处的。 因为她注意到他那深刻而紧绷的面部线条好像慢慢有一丁点软化下来的趋势了。这真是一个为愉快的重逢所准备的良好的开端。 290、【番外2】Chapter 4 作者有话要说: 9月2日: 【更新说明】 因为这个番外即将结束,所以为了顺序和目录上看起来比较顺畅,我暂时把之前上载过的彩蛋和复联3的短短几个小番外撤下。等到这个雷神3的番外大结局的时候,我会一次过把这些撤掉的彩蛋和复联3番外【全部】都重新放上来的。 由此造成的不便,非常抱歉。 ps. 感谢小天使不朽极限、弥生和卖火柴的冰块儿的地雷!(づ ̄3 ̄)づq~ 虽然那天在高天尊举办的派对上终于算是见到了洛基、也跟他说过了话,然而接下来要怎么再多看到他呢,约露汀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自己在大约一个月前到达了这里――虽然说她在九界已经找了洛基和托尔足足两三个月的时间,然而当她偶然到达这里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虫洞的作用,还是一些别的难以解释的因素,总之她在旅途上所耗费的那几个月,仿佛在这里完全不存在似的――墙上奇怪的日历上标出的当天日期,险些让她装出来的那副没心没肺的假面从脸上掉下来! 幸好她从阿斯嘉德逃离的时候,十分具有先见之明地搜刮了一些黄金宝石之类高价又易保值的财物,还可以在萨卡星这里改头换面,倾情演出她自己临时构想出来的角色――一个来自于华纳海姆的富家小姐,只是因为看中了家人为自己安排的丈夫、而对方却始终对她无动于衷,她一怒之下就下手结果了对方,因此被流放到此地;头脑简单、出手阔绰、追求享乐,完全是个脑容量不太够的傻白甜人物。 只有这样的人物能够不引人怀疑地融入这个颓败又腐朽的星球。也方便她到处打听消息――因为如今在这里,很多人都知道她这么一号人物,喜欢黑发的英俊男人,特别容易陷入爱河,像是有着“黑发帅哥收集癖”一样地想要把所有她看中的黑发男人勾到手―― 哦,果然这种设定还是太羞耻了一点。 可是只有这么设定,她才能够通过一切可能的渠道,光明正大地去收集消息,因为“那个杀夫的大小姐就想把自己喜欢的那种黑发俊男统统搞到手”。 所以当她把一整个布袋闪亮的宝石推向高天尊面前,毫不避讳地对他说“你那个新交到的黑发的好朋友,我很中意;能不能为我行个方便?”的时候,高天尊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她别有用心的意思,而是哈哈大笑着答应了下来。 她才不相信洛基花了那么多心思跟高天尊成为了所谓的好朋友,只是因为他忽然觉得需要一段友谊什么的。他一定是别有用心。所以她得搞清楚他打算在这里做什么,然后―― 她穿过人声鼎沸的走廊,从半空中的过道里俯视整个巨大的圆形竞技场。 高达数十米的观众席上几乎座无虚席。真让人惊讶这么一个收垃圾的星球上居然有这么多人有钱来观看这种血腥又具有赌博性质的古罗马的角斗。 就在半个月前她还是他们中间的一员,尽管花了大钱也只能买到稍微好一些的座位,还是要和前后左右的、形容怪诞的人们挤在一起,假装对场中发生的一切感兴趣;不过今天,事情不一样了。 高天尊在这里有个最豪华又巨大的贵宾包厢。里面据说简直像是一座小型俱乐部,灯光明亮、装潢华丽,还提供各类酒水,只有有限的那么几个萨卡星的头面人物们可以获邀进入――当然,洛基也是其中一位贵客。 而她,华纳海姆来的任性又恶毒的大小姐,有着【得不到丈夫的爱情就将丈夫砍杀】的凶残一面,也有着【以为金钱就能买到英俊男人的真心】的天真一面,在萨卡星装了整整一个月人傻钱多速来骗的傻白甜――现在,终于也得到了这样的资格。 她脚步轻快地迈入一扇敞开的房门。门内灯光大亮,正对门口的就是一座小小的台子,台子上摆放着各类饮料和酒类供人取用;门口的守卫看到她的时候,这一次不但没有阻拦,反而还互相交换了一个类似于心照不宣的眼色。 她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她大步流星地走进包厢里,顺手拿起一杯酒,还没等她找个好位置四下张望,锁定一下洛基现在的位置,就听见场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喊道:“洛基!看看这是谁!” 约露汀的脚步倏然一顿! 她当然也认得那个声音。 那是托尔。 ……不对,托尔在场中?! 她暂时顾不得寻找洛基的位置,经过人群几步走到一扇窗前,往下望去。 果然是托尔。他看上去穿得就像个古罗马的战士一样,脑后那头飘逸的金色长发消失了,短短的鬓角被覆盖在头盔下;他背着双剑、拿着盾牌,却正满脸开心地喊着:“……我见到你真开心!班纳!” 约露汀:?! 班纳?那不是绿巨人浩克变身前的名字吗?!所以说―― 她的视线很快就锁定了场中那个更为巨大的身影。然后,她无法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深呼吸了一下。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呀! 她转开了头,回身扫视着这个巨大的包厢。毫不意外地,她几乎一眼就锁定了洛基的位置――他正坐在一张长长的白色沙发上,和高天尊各据一端;现在他正紧张地盯着场中的绿巨人浩克,甚至露出了一点不安的神色,坐在那里,像只敏感多疑的黑猫;但那双绿眼睛里的神情,却又让他看上去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那双眼眸明亮而湿漉漉的,让她的心脏不由得跳漏了一拍。 可是还没等她走上前去对他说话,就又听到了托尔的声音。 不知道这座圆形竞技场是如何设计的,即使坐在高高在上的包厢里,并且隔着一道玻璃,托尔那兴高采烈的声音也能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我们是熟人!他是我工作上的朋友!” 约露汀注意到,这两句话似乎大大出乎高天尊的意料,他脸上欢喜的笑容僵硬了,不自然地扭头看向坐在沙发另一端的洛基。 然而洛基好像整个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 他面色苍白,左手屈起来堵在嘴边,像是下一秒钟就要因为过度紧张而不自觉地去咬手指甲的小男孩一样,目光紧盯着场中,还咳嗽了两声,继而吸了吸鼻子,就好像这样做就能够掩饰他内心涌起的某种恐慌似的。 这种活像是忘记做作业的小学生被老师抓住一样惊慌的表现,却让约露汀的内心不由得涌起了一阵温柔而好笑的情绪。 ……他明明是个那么敏锐,那么聪明的人。他所置身的空间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本应都逃不出他的耳目。然而现在,自从她走进这个包厢、一直到现在站在他身后数步之遥的地方,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发觉过她的出现。 他的整个注意力好像都被场中将要对决的两人――他的哥哥与那个曾经在地球上无情地摔打过他的死对头绿巨人浩克――所占据了一样。 那闪烁的眼神,紧张的神色,甚至在双方开打之后都不自觉来回捏着的手指,以及带着点惊慌地扭头去看重新开怀大笑的高天尊时的表情――没有一处不让她的内心重新涌起了类似于同情和爱怜一般的感觉。 因此,她顾不上去关注场中正打成一团的托尔和浩克谁胜谁负的问题,而是顶着那个高天尊的心腹,身材长得像是壮健的铁塔一样、名叫“托佩兹”的老太婆狐疑而充满敌意的盯视。缓步径直走到洛基的身后,然后俯下身来,沿着自己放肆的人设,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想我吗,小鹿斑比?” 291、【番外2】Chapter 5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气息吹拂在他的颈侧令他本能地感到了一阵危险,还是因为只是单纯地感到惊讶和想要防备;在她的话语说出口的一瞬间,洛基猛地一缩颈子! 然而那种油然而生的脆弱感仿佛就像是错觉一般,眨眼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立即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蓦地转过头来。当他的视线对上她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完美地浮现了一个略显浮夸的笑容――当然那也是演技的一种――用一种克制的嗓音和圆滑的语调说道:“哦~瞧瞧这是谁啊。你今晚居然也受邀了吗。” 然而她对他再也熟悉不过了。这种完美的伪装现在完全不会把她骗倒了。她在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深处发现了震惊和慌张的余波,似乎刚刚她说出的那句源自于矮富帅先森当初在斯图加特美术馆外的出场词,让他下意识地紧张了一瞬;不过现在,当他发现站在他身后的居然是她的时候,那双绿眼睛里的不安和慌张瞬间就化作了怒气冲冲。 真难为他的脸上控制得那样好。他的眼睛闪了闪,露出一个非常虚假的笑容。 ……哦天哪,她想。 他甚至友善地露出了八颗牙齿!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女士?” 约露汀忍不住扑哧一笑。 当然这种突如其来的发笑也很符合她现在的人设。所以高天尊完全没有误会她在嘲笑他而莫名其妙地发起火来。他只是暂时把目光从场中拉回了这个包厢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上,有趣地看了洛基和约露汀两人一眼。 “是我允许她来的。”他说。 约露汀非常自然地转向他,微微颔首为礼。 “是的。您的仁慈给了我这次机会,我要为此向您致意。” 这不动声色的吹捧让高天尊看起来更加高兴了,他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当然,当然。不过你还记得那个有趣的提议吗?假如你今晚没达成你的愿望的话,照我们的规矩就得――” 约露汀神色不变,反而是洛基的眼瞳微微缩紧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原来那种风趣友善的假面,非常好脾气地笑着问道:“怎么?您跟这个大胆的女人原来还有过什么约定吗?” 高天尊只是纾尊降贵地把注意力分给了他们两人这边一分钟而已。现在他已经重新转向竞技场中,盯着他的摇钱树浩克与那个凶巴巴的雷爵――是的,他坚持不接受托尔自称“雷神”的称呼,一定要叫他“雷爵”――的对决。 于是洛基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约露汀。 鉴于高天尊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们两人身上了,于是他也就稍微放心地在眼神中加入了一抹他真正想要表现的东西――威胁似的寒光。 可是全部接收了那些威胁的凶光(?)的那个年轻姑娘看上去一点都不害怕。 她甚至嘻嘻地笑了起来,重新弯腰使得自己的嘴唇接近了他的耳畔,低声答道:“……我为了让他允许我今晚进入这里,所以我答应他,假如今晚不能让你成为我的入幕之宾,就甘心接受他那根神奇的热熔棒的……呃,指点?” 在她说出“指点”那个单词的一瞬间,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猛地睁大了! 并且,他睁大眼睛这个动作居然足足持续了三秒钟才恢复原状! 这好像已经可以充分表明他的震惊和怒火。 而且,当他就那么睁大眼睛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看上去又像是那个阿斯嘉德的小王子了;约露汀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你这个……”他脱口而出,但在说出那个熟悉的特定鄙视称谓的前一秒钟,他及时把下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可是她还记得。于是她笑眯眯地替他把话说完了。 “……愚蠢的妞儿?” 说完了这个关键词以后,她并没有等着他的反应,而是笑着直起身来,就那么大喇喇地从他面前绕过,公然在高天尊的面前,坐到了沙发上,紧挨着他。 啧。他又用那种嫌弃的眼神淡淡瞥了她一眼。平心而论,只需要那么一眼,他好像就完成了一次对她自内而外从上到下的鄙视。 然后,他好像压根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一秒钟,重新转回视线,关注着场内还在持续的激烈角斗。 约露汀不由得稍微有点泄气。 原本她故意把自己和高天尊的约定暴露出来,主要是为了在话语里引出高天尊的那根可怕的权杖。那根权杖的威力,在萨卡星大概无人不知――只要把顶端那颗巨大的黄色球状物顶在目标人物的身上,对方就会立刻在惨叫声中化为一滩血水。 她原本还以为祭出这么一件要命的武器来,就能让他稍微对自己好一点――至少也要温和亲切一点吧,就像他对这里的那些长相稀奇古怪五花八门、就是没有一个正常值的萨卡人的态度差不多! 然而他只是露出了短暂的震惊――好吧,三秒钟――然后,他又恢复成了平常的那种状态,开始关注起他哥哥的打架结果来了。 而且还不忘顺便附赠一个熟悉的嫌弃眼神。 ……所以她果然是跑错了片场吗。不应该因为听那个洛基后来任命的新任彩虹桥的光头守卫说什么托尔拆穿了洛基的伪装,还威胁说要宰了他弟弟的胡言乱语,就以为这兄弟俩又要打成不死不休的局面――结果今天一见面,她就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这两个人迄今为止看似已经脆弱不堪的塑料兄弟情,明明是这世界上最牢固不可摧毁的东西。 此刻场中的托尔机智地拔起了嵌入墙壁的一柄大锤,看准浩克纵身扑过来的一霎那挥动锤子,一锤就将浩克打得横飞出去,那巨大的绿色身躯沿着竞技场的墙壁一路划过半个竞技场那么远的距离,将墙壁的表面部分都撞成了残砖碎瓦。场中顿时腾起一阵烟尘。 约露汀就坐在洛基的身边,看着他看似悠闲地欣赏着这场所谓的比赛、甚至还跷起了一只脚,但却借着她身躯的遮挡,左臂不自觉似的又屈起来撑在沙发扶手上,左手刚巧挡住自己的嘴――那是一种类似神经质一般掩饰自己内心紧张不安的标准表情,约露汀真有点担心万一高天尊或他那个奶娘一样的心腹托佩兹大妈注意到了这一点,该怎么办。 而下一刻高天尊果然出声了,听上去语调沉了下来,有点不可置信、也有点不快。 “什么?!” 几乎与此同时,洛基的薄唇在他左手的遮掩下,也以近乎无人听到的气音,发出了类似的、不敢置信一般的疑问句。 “……什么?!” 约露汀立刻瞥了一眼洛基,打算他要是再有什么跟他眼下的人设相比ooc了的表现的话,她就要立刻全力演出那个【对黑发俊男有着近乎扭曲的执念】的傻白甜大小姐,装作求偶期发作的热情模样,先扑上去把洛基那副异于往常的表情遮起来再说。 不过紧接着发生的事,简直让人意想不到。 托尔慢慢走上去,好像还试图跟浩克沟通,让浩克理解他们曾经是并肩作战、互相信任的好朋友这一事实;他试图安抚着因为被打飞出去而显得暴怒又茫然的浩克,好像想要表达他不想跟浩克打架、而是想跟他做朋友。有那么一瞬间他看上去无限接近成功,浩克已经慢吞吞地向着托尔伸出了手,好像想要学着托尔的样子,和他握一握手表示友好似的。 可这种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三流剧本显得很不得高天尊的好感。因为约露汀时刻不动声色地密切关注着高天尊的表现、防止他对洛基起疑,因此她注意到了高天尊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上出现的细微抽搐。 他很不快。非常不快。他要搞事,因为不搞事就产生不了那么多生财之道――直播,下注,赌输赢,赌回合数,赌…… 约露汀还没想完,陡变突生! 292、【番外2】Chapter 6 下一秒钟,浩克突然抓住托尔的脚腕,把他倒提了起来!然后他居然左一下右一下地在地上狠狠摔打了托尔十几个来回! 浩克的力量无人能及,约露汀觉得自己几乎能够听见托尔的身躯每一下重击地面发出的砰砰声。随着那些撞击,地面上也碎砖迸裂、灰尘漫天,竞技场一瞬间就几乎变成了拆迁现场;最后浩克还倒拎着托尔的脚,就活像是拎着一只鸡仔似的,一下子把托尔从场子的这一头甩到了那一头,然后他仰天大吼,简直威风凛凛。 场中的空气一瞬间就被点燃了! 几十米高的观众席上发出排山倒海一般的欢呼声,高天尊也面露笑意。约露汀还没想好自己是不是应该稍微掩饰一下自己同情的表情,以免显得太不合群――可是她的脸已经下意识地皱了起来,为托尔挨的这几下重击而感到一阵牙酸;下一刻当她刚想去看看身旁洛基的表情,担心着他会不会为了哥哥受到的痛殴而流露出太明显的什么负面感受的时候―― 洛基一跃而起,挥舞着拳头,显得振奋又快乐,大吼道:“是的!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约露汀:“……”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着自己的面部神经,不让自己无言以对、又槽多无口的表情流露出来。 她僵硬地笑了笑,发觉高天尊也被洛基这种欢呼声吸引了注意力,一脸狐疑地转过头来盯着洛基看,表情里的潜台词很明显,那就是――“我怎么不知道你对这种比赛还怀有那么高的热情?”。 然而洛基却很自然地也转过脸来看着高天尊,他脸上欢欣的笑意仍未散去,那种快活之色简直在他脸上闪闪放光。 他说:“哦,我简直爱死这个比赛了。” 这句话说得好像非常情真意切。高天尊好像放了心,哈哈笑着,又转回头去盯着场内的状况。 约露汀微微侧过脸去――这个角度保证了高天尊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披于两肩的黑色长发――然后竖起眉毛,盯着满脸愉快之色、重新落座的洛基,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到的、近乎气音的声调飞快地说道:“看到你哥哥被揍,你很开心?” 洛基瞥了她一眼――哦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笑意在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凝聚,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他脸上带着一个显而易见的笑容,并且居然暂时撇开了他在这里对她表现出的高冷态度,微微向她这边倾侧了一点,低声答道:“……非常开心。” 约露汀:“……”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此刻对方联想起了什么样的记忆。 虽然洛基在纽约之战的最后,被浩克痛击时的情景,她并没有亲眼目睹,但光凭后来她冲进斯塔克大楼里看到的惨状,也能够想像当时浩克的暴力殴打给他的身体和心灵(?)上造成了多么巨大的伤害。 从那个场面再往后,她又一路联想起了他们两人随之而来的决裂。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反正他们都知道,托尔是神o,就算被这么重击了,也不会就此受到致命的伤害。最多只是鼻青脸肿个一两天而已。 她没再多说什么就转开了脸,视线茫然地望着场内正在互殴成一团的托尔和浩克,看上去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而这种反应,她身旁的那个人显然是不够满意的。 她正瞪着场内已经打得拳拳到肉,互相毁掉了对方的武器、正扭作一团肉搏的那两个复仇者联盟的杰出成员,还没厘清自己的想法,就听见一个熟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哦,你怎么不说话了呢?” 那声音里含着一抹异样的笑意。那声音的主人忽然贴近她的耳畔,他说话的时候唇齿间吐出的气息吹拂在她耳朵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你,还想挂着那副伪善的面孔,说什么愚蠢的话呢?我倒是很期待。” 约露汀在那一刻猛然缩起了肩!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气息吹拂在她颊畔、让她觉得有点痒,而是因为他说着的话,正是上一次他们在纽约之战的最后,当她冲进斯塔克大楼、发现了他被浩克重殴的惨况,然后他们两人又被复仇者联盟的成员所包围的时候,他对她所说过的话。 她刚刚缩起肩,就意识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身体反应是何等不智。在这里她所演绎的那个任性又傻白的大小姐,理应不会为了自己的猎物说出来的某句话而缩起身体、表现得弱势。她只会哼笑着靠近对方,说“你这么说的话让我更想得到你了”。 可是现在她实在没有完美发挥演技的心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句熟悉的问话。 于是她只是垂下了视线,勉强装出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抱怨似的微微提高声音说了一句:“哎呀这可真是糟糕――我看那个雷爵的赔率那么高,我还在他身上押了一笔大的呢,看样子今天是要全输掉了――” 高天尊似乎对于这种白痴一般自投罗网的下注方法很是欣赏。他呵呵笑了起来,指着场中说道:“浩克的战斗力毋庸置疑――但总是一边倒的战斗也没什么意思,会影响收视率的。所以今天我找来了这个雷爵――看,还不错;是不是?” 约露汀哼道:“哼,是挺好――我现在只盼他能多撑一会儿,好让我押上的那些钱晚一点儿从我口袋里跑掉。” 这种说法似乎让高天尊觉得更有趣了。他哈哈大笑起来,还刻意身体微微前倾、绕过约露汀的阻挡,打量着洛基脸上的神色,打趣似的说道:“被这种女人看上的话可真够呛的啊――怎么样?你感觉如何?” 洛基仍然用左手撑在嘴边,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似乎显出有几分厌烦,却又无法摆脱,因而感到躁郁似的。 “谁知道呢?”他说,“我可没兴趣成为哪位女士的爱好品收藏里的几十几百分之一呢。” 高天尊对这种话语里含有小刺的措辞仿佛感到相当有兴趣,他转向约露汀,好像显得兴致勃勃似的,打量着她听到这句类似于拒绝一样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 “啧啧,女士,这可不太妙呢。”他快活似的说道,“总有你不能得到的人吧――那个‘c’打头的词也好,‘u’打头的词也好,都预示着你不妙的前景;要是输了的话事情可就没那么有趣了,你知道的吧?” 对于这一番话里所隐约透露出来的险恶后果,那个年轻又任性的姑娘就仿佛完全没有听出这种危险的暗示似的。 “是有我不能得到的人。”她答道,“那些人我也不想得到。” 高天尊一瞬间就挑眉笑了起来。 “哦?”他很有兴趣似的反问道,同时注意着洛基脸上的表情。 跟他预想的一样,洛基的脸上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对她所说的话完全无动于衷一样。 作为萨卡星这个堕落而贫瘠的星球的上位者,他性格里残忍但又追求趣味的天性结合到了一起,为他创造出了这种血腥的角斗大赛这一摇钱树;现在他看到的是几乎同样有趣的事情,而他又有可能从这种男欢女爱的追逐之中获得一点金钱上的利益――这让他愈发地感到兴味十足起来。 虽然血腥的角斗才是他主要的生财之道,然而利用这些男女之间的小心思来获利好像也很不错――这个骄纵又无脑的大小姐在这一点上简直让他满意极了,只可惜她今晚假如不能得到那位他新结识的漂亮朋友的话,她也就即将止步于此了。这真遗憾啊,他觉得他还没有榨干她所携带的钱财呢。 不过他亲自在主持“冠军之战”这个大秀,他当然深谙游戏规则的重要性――即使需要在背后动点手脚来操控游戏结果,也决不能当众直接破坏游戏规则;这点节操他还是有的。 所以尽管他感到遗憾,不过面前这个姑娘到了明天早上的命运将会如何,好像就完全取决于那位他新结识的漂亮朋友了啊。 293、【番外2】Chapter 7 高天尊充满兴味地盯着坐在沙发另一端的那两人,看着他的那位英俊的新朋友面对那位有钱的大小姐的时候还是一副厌世脸,而那位有钱的大小姐却对此显得毫不在乎的时候,他在心底发出了冷笑。 能够以金钱和家族的权势开道、最后得以逃脱杀人罪名之下的重刑,这个大小姐只怕从来都觉得规则是那么轻易就能够被打破的事物吧。 很可惜,在他这里不行。 在萨卡星,他高天尊所说的话、下的决定,就是法则。 不过那个大小姐,对他那位英俊的新朋友的厌烦神态视若无睹,还在说着奇怪的话。 “……不过只有这个人,”她继续一脸平静地说道。 “我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他比谁都好,比谁都中我的意。” 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理直气壮地说道。 “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他。” 高天尊忍不住作出了无声吹口哨的口型,表情里带着一点惊奇的趣味,拿眼睛去看他那位新结识的漂亮朋友,想看看对方脸上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结果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丝厌烦的神色从他的新朋友眉眼间掠过。然后他的新朋友把他自己那作为男人来说弧线好看得有点过分的下巴轻轻一抬,向着还在激烈搏斗的竞技场中点了点。 “你还是先关心一下那个阿斯嘉德来的家伙会不会把你的钱都输掉吧。”他用自己那种美妙柔滑的声线冷冷地说道。 “何况,想必你也是用这几句雷同的台词,去收服以前那些愚蠢地拜倒在你脚边的男人们的?哦,得了吧,这种小把戏对我来说没有用。”他刻薄地说着,甚至还往沙发的扶手那一侧稍微移动了一下,从肢体到语言都充分说明了他对身旁这位见一个爱一个、既无脑又无知的有钱大小姐的鄙视。 不过那位大小姐好像一点都没有get到他的鄙视。 她身体向前弓下去,双臂撑在膝盖上,笑嘻嘻地以右手支起自己的下颌,眼睛亮闪闪地注视着场中的激战,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又被身旁的那位外形漂亮而性格乖张的目标男士嫌弃了一顿似的。 “怎么办,我好像感觉自己愈来愈中意你了。” 她压根都没有看向她身旁那位英俊的黑发男人,但这种向他表白好感的言语说得倒是十分流利,一点窒碍都没有。 “即使那个雷爵今晚就要让我输掉全副身家财产,不过假如能够得到你的话,那么我就感觉这仍然是我得胜的美妙一晚呢。” 她的尾音上挑起来,像是在唱歌似的,余音袅袅得简直令人心烦。 他充满烦厌地皱起了眉头,勉强把自己的目光锁定在场中已经被那个粗鲁的绿巨人一顿乱拳打翻在地上的哥哥身上。 瞧她这两句回复的话,分明是在表达“你哥哥如果害我把财产都输掉的话,我就要在他弟弟的身上找补回来”这一类简直对恶作剧之神算得上是冒犯和得罪的意思! 这个愚蠢的妞儿,只不过是几周没见而已,为什么口才就会产生了这么迅猛的进化?还是说――她本来的性格里就有这么一面,只是在回到阿斯嘉德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将之掩藏了起来,直到现在才表现出来? 他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赫然看到那个绿巨人在空中跃起、再重重落到他哥哥身上,然后挥动那双巨大的铁拳,给他哥哥的脸上左右开弓来了一顿重拳。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几乎也可以感同身受地感觉到那双铁拳落在脸上所带来的巨大疼痛。他忍不住下意识倒抽一口气,嘬起嘴唇往后一缩,牙疼似的连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这种表情完全是一种条件反射――哦假如说他是出于同样身为绿巨人手下的受害者而产生的同理心大概也可以――隔着一张沙发,坐在那一头的高天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而坐在他身旁的她却几乎是立刻就伸过手来―― 然后,那只五指修长、肌肤柔白的手就大喇喇地落在他的大腿上,还顺便来回抚了几下! 洛基一怔,还来不及对此作出反应,就听到她发出一声轻笑。 与此同时,他听到站在沙发背后的那个始终对他们虎视眈眈地监视着的、长着一副铁塔般身材的老太婆托佩兹咳嗽了一声,像是很不悦似的。 “感谢雷爵!”那位有钱又无脑的大小姐就好像没有听到那个老太婆的咳嗽声一样,含笑说道。 “多亏他给我制造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我现在不怪他害我输钱了。” 说着,她竟然变本加厉地把那只落在他大腿上的手又来回滑动了几下。 假如一开始她拍拍他的腿,还能够解释为是一种类似安慰的举动的话,那么现在这几下完全就是多此一举了。更不要说她在这个动作之前还轻佻地评价了那么两句。 洛基听到他们身后那个老太婆悻悻地压低声音,怒气冲冲地说道:“……只知道发.情的母――” 最后那个恶毒的字眼还没说出口,他就发现身旁的她猛地往后一仰。她的上半身整个靠到了沙发的靠背上,过度向后仰起的头刚好搁在靠背的顶端。这个动作使得她的双眼得以从下朝上直视着那个老太婆的脸。 那个老太婆好像被她这种突如其来的动作也吓了一跳,后面的音节也咽了回去。 那个愚蠢的妞儿好像为此感到有点得意似的。她眨了眨眼睛,笑着对那个老太婆说道:“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任何欲.望――这样不好吗,女士?我可觉得这样还挺不错的呢。” 这惊人的厚颜无耻程度甚至把那个老太婆好像都惊住了。洛基听到那个老太婆从鼻子发出重重的哼声,像是很希望这么做就能喷走这个厚脸皮的、无耻又有钱的大小姐似的。 294、【番外2】Chapter 8 在那个老太婆还没拿定主意是喷她一顿还是暂时就这么放过他们之前,场中情势突变! 前一刻还是只能被绿巨人按在地上一顿狠狠摩擦的托尔,突然爆发了! 他猛地挥出右拳,在绿巨人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的重拳轰击中,准确地一拳砸在绿巨人脸上,将之直接打飞! 绿巨人虽然体格异常庞大粗壮,也居然被托尔这一拳打得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出,足足飞过了大半个竞技场的距离,才后背重重落地――又将原本已经布满碎砖和瓦砾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来! 约露汀刚刚为了安抚――与示警――所以左手还放在洛基的腿上,在这一刻,她忽然感到他的腿部肌肉微微绷紧了,并且还传来一阵细微的颤抖――她觉得,那完全是因为极度的惊讶,以及随之而来的一阵……呃,担忧? 她立刻暗示一般地微微收紧了自己左手的五指,捏了捏他的大腿,提醒他“这里可是豪华包厢里,旁边坐着高天尊,身后还站着个可怕的铁塔老太婆监视我们,不是流露出任何多余情绪的好地方”。然后同时秉承自己“几乎把全副身家都押注在那个雷爵身上的浅薄大小姐”的人设,从喉间发出一声听上去完全像是情不自禁地沾沾自喜的笑声。 “哈――!” 那声短促的笑声听上去可真够得意的。高天尊忍不住对她侧目而视。 他看上去可完全不像她那么单纯而愚蠢地在开心着。那瞥过来的一眼看似平常,但实则隐藏了一抹阴沉的……恶意? 洛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并没有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个愚蠢的妞儿,但他心里很清楚那个愚蠢的妞儿即使接收到了高天尊身上散发出的不悦的信号,还是会那么一脸浅薄地洋洋得意着,说不定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因为她不正是在扮演着这么一个蠢得令人一目了然、几乎连提防她的兴致都提不起来的笨蛋吗? 虽然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和表情现在差不多正好被她有意无意地挡住,坐在高天尊那个位置是看不见的,洛基仍然敛下了眼睑,遮去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某种光芒。 在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高天尊并不想让他那个脑袋里好像不再塞满肌肉的老哥赢得这一战。 虽然冷门翻盘获胜,或许可以让他在赌局上大赢一笔;但这也代表他培养了好长时间的擂主、理所当然的冠军――那个绿色无脑的暴力大块头――要形象全毁、再也无法利用了。 换上一个新的冠军未必就是好事,因为托尔是不会甘心听他摆布的。何况托尔从一开始就口口声声喊叫着自己要回阿斯嘉德去――高天尊要是还笨到能容忍他获胜之后扬长而去,把他自己苦心经营多时的大秀的公信力和精彩度统统撕个稀巴烂、彻底毁掉他这一盘赚钱生意的话,那么也就不是在萨卡星这种垃圾场里都能混出个名堂的人物了。 洛基在心底冷笑。 也只有他哥哥这种大脑的沟回都是肌肉线条的家伙,才能蠢到去相信有这种“打赢了就能回家”的好事。哦,他以为他在干什么?出演一场感人至深的励志奋斗型戏剧吗?战斗到最后、获得了胜利、成为了英雄,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到家乡去,接受同乡人民的欢呼,然后再顺便达成个什么感情的美满结局,迎娶心上人、登上王位、走上人生巅峰什么的? ……哦对了,他差点忘了,在中庭的时候,他们站在那家被拆成废墟的养老院门外时,明明有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走过来安慰他那个老哥,说真是遗憾听到那个简?福斯特把他甩了,是吧? 瞧瞧,他那个老哥现在又变成单身了。这可真妙。 反正他哥哥也不缺愿意为他摇旗呐喊、坚信着他一定会获得最后胜利的无脑真爱粉,比如――现在坐在他身边的那个愚蠢的妞儿? 哦,对了,她不是声称自己把全副身家都押在他哥哥身上了吗。还真是对他哥哥满怀信心啊。 他充满讽刺地想着,决定不提醒她这种表现究竟为她拉了多少高天尊的仇恨值。 反正他就知道,他哥哥也好、她也好,他们两人闹出的烂摊子,最后总是要着落在他头上来收拾的。这就是作为阿斯嘉德第一聪明人的悲哀―― 他听到场中传来观众齐声的叫喊:“thunder!thunder!thunder!!” 他厌烦地皱了皱眉,然后借着她身躯的遮挡,飞快地瞥了右边的高天尊一眼。 就这么一眼,他却忽然有点愣住了。 因为高天尊不知何时,已经把那把电.击.枪拿在了手里! 那把枪的威力,洛基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它可以遥控嵌入托尔颈侧的那个小小的圆形装置;那个装置虽小,但发出的电流毫不含糊,几秒钟之内就足以放倒一头大象――或一个像托尔那样的莽汉。 他微微挑了挑眉,假装自己并没有看到浑身环绕着青色雷电、很显然是已经觉醒了什么特殊能力的托尔再次飞跃向前、重重给了那个绿色大块头一击;也没有看到高天尊已经将那把电.击.枪握在手里把玩了几个来回。 他一时间觉得自己最适宜做的事,就是假装被场中的激战吸引了而专注地盯着竞技场内。 ……但是在腿上还清晰地传来异物感的时刻,真是很难让人专心致志地演戏。他深吸了一口气,假装自己是要冲着坐在自己右边的那个愚蠢的追求者说话而光明正大地把脸转向右侧―― “哦得了吧。你就不能干脆点接受自己选错人的事实吗?”他嘲讽似的冲着那个愚蠢的妞儿冷笑了一声。 “那个雷……什么的家伙,就不可能赢。”他继续用一种嗤笑似的语气说道。 “他就是个擅长夸夸其谈的家伙。大概正因为如此,很多人才吃他那一套。看他暂时性地逞点小威风,就觉得他是多不得了的人物……其实打一打也就知道,他赢不了浩克,在他身上费什么心思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越过她的颊侧,观察着她身后的高天尊的动向。 一开始听到他说托尔赢不了浩克的时候,高天尊似有所动,缓缓放下了那只握着电.击.枪的手。 毕竟一场战况激烈、双方实力接近的对抗,无论是从收视率和受欢迎程度上来考虑,还是从催化赌局的趣味性和参与度的方面来考虑,都是更佳的选项――前提是,容易控制的那一个家伙获胜。 看到高天尊似乎暂时放下了手,洛基微微垂下视线。 下一秒钟他就听到场中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thunder!thunder!!thunder!!!” 他心知有异,立即转头去看竞技场。 然后,他看到他那个浑身冒着电火花的老哥,大步流星地走向已经被自己的神力连揍了两回、看起来几乎要露出颓势的那个绿色大块头,好像马上又要给那个绿色大块头更狠更沉重的一击似的。 洛基立即条件反射一般地转头去看高天尊。 他顾不得再借着她身影的遮挡而默默观察高天尊。不过在这种时刻,他这样的举动好像也很正常――何况,高天尊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他看到高天尊欠身向前,右手向前伸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电.击.枪的控制按钮。 他知道自己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下一刻,他听到自己身边的那个愚蠢的妞儿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啊――!!” 他猛地又扭回头,面色惊愕地盯着场中已经倒在地上的托尔,以及―― 那个大块头的绿色怪物忽然高高跃起! 洛基和高天尊一瞬间纷纷欠身往前望去。 他们都看到,那个绿色的大块头怪物跃起到了半空――然后像枚炮弹似的居高临下地俯冲下落,落点正是躺在地上的托尔! 洛基一瞬间就感到那只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收紧了五指,几乎捏得他大腿都发疼了。 他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又坐了回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像是想要阻止她把自己的腿捏断似的。 “你还真是挺关心他的啊?”他讽刺似的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是担心这一下你输得倾家荡产吗?” 她猛地扭过头来望着他。 那双明澈的黑眼睛里的潜台词如此清晰,他根本不可能看错。 她是想说“我关心他是因为他是你哥哥,我不想看到他有事”吧。 sentiment。 他冷笑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微微倾身向前,他唇齿间呼出的气息轻轻吹拂在她的脸上。 “放心,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呢。”他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调,嘲弄似的说道。 “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毕竟,不是听说你今晚假如无法在我这里获得什么善意的话,明天早上起来你就要丢掉性命了吗。” 他轻声哼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恶意与自得,就仿佛他十分乐于见到她陷入这种困境而拼命挣扎的样子似的。 “哦,我亲爱的米瑟缇丽丝――”他满含恶意与嘲弄地拖长了尾音,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向着她吐出了最后的那句话。 “你?死?定?了。” 295、【番外2】Chapter 9 托尔被卑劣地电倒了而丧失了获胜的机会,但是,再一次操控了比赛、赚得盆满钵满的高天尊看起来却很开心。 因此他在比赛结束后,又举行了盛大的狂欢派对。 所以,现在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开心。 高亢的电子音乐在大厅之中回荡着,高天尊似乎显得十分偏爱这种类型的音乐,但呆在角落一隅的那位年轻英俊的黑发男人,却好像觉得这种曲调其实只会吵得人脑袋嗡嗡响。 因为在嘈杂的乐声里,他有丝不耐地微微皱起了眉;不过他很快又稍微缓下了一点神色,适度地释放出“今夜如此美妙我却如此烦躁完全都是因为旁边这个不识相的妞儿没大脑”的气场。 此刻,他手中拿着一杯香槟,微微歪着身子倚在角落里的一张高脚桌上,脸上带着的笑容完全像是一种应付的姿态。 而站在他身旁、目光闪闪发亮地盯着他的那个年轻姑娘,脸上却完全是一副毫不掩饰的“哦天哪我完全为他倾倒我现在就要对他下手”的愚笨表情,说不定只是从她身旁经过一下就能够充分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弥漫着粉红泡泡的气场。 这两个人看上去好像气场完全不合。但不知为何,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却会莫名形成一种新的气场,仿佛在那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而把旁人都排斥其外似的。 可是即使如此,这也好像没有让那位黑发英俊的年轻男人看上去愉快多少似的。他仍然是一副看到她就厌烦得不得了的表情,甚至连他平常对待别人时的那种风趣温和都收敛了起来。 “在这里你难道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吗?”他歪了一下唇角,冲着那个笑眯眯地一直注视着他的年轻姑娘问道。 那个姑娘好像一点都没有接收到他的烦厌之情。她笑嘻嘻地答道:“我对你是有目的的――记得吗?现在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当然不可能去做别的事呀。” 这句话好像太直白了一点,年轻英俊的黑发男人略微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 “什么?什么?”他夸张地吃惊道,脸上挂着的假笑非常地浅薄,完全不能够体现任何的演技。 “哦天哪,萨卡星这里最有钱的大小姐竟然真的对我有个计划。这真是太疯狂啦。”他用一种圆滑的语调说道。 “罪犯。”她笑眯眯地纠正了他一句。 这个词好像突然阻碍了他发挥浮夸的演技。他微微一顿。“……什么?” 那位年轻姑娘看起来对这个不算好的词――她给自己的定义――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她站在他身旁,含笑望着他,慢慢说道: “在这里,我是被流放的罪犯。再有钱或再骄纵,也不能抹杀这个身份……可你不一样。” 这句话仿佛终于让那位年轻英俊的黑发男人产生了一点真正的讶异。他露出类似出神和深思的表情,低声下意识又问了一句:“……什么?” 年轻姑娘眨了眨眼睛,笑了。 她左手端着高脚酒杯,杯中的佳酿在灯光下摇曳出柔和的色泽。在回答他之前,她那么闲闲地倚靠在高脚桌的一侧、以右肘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然后慢慢展开了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 “在这里,你的身份是偶然来到这里的、受欢迎的客人,高天尊的座上宾。而我,即使一掷千金,也不一定能够买到竞技场包厢里的一个座位,花了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才得以获邀前来高天尊举办的这种特别的派对……因为,我在这里的身份,归根结底,只是一个罪犯。” 她含笑继续说道,听上去就好像他们两人身份上的差异虽然巨大、却完全不能够影响到她的自信一样。 他好像突然生起了一点多余的耐心,斜倚在桌旁,静静听着她说话;就仿佛她这副强大得简直荒谬的自信感,让他感到有多么有趣似的。 “继续。”他简短地说道。 而她好像也并没有觉察到他态度上的微妙变化,继续那么脸上带着一丝柔和又确信的笑意,声音平缓又坚定地说了下去。 “这里是充斥着被流放的罪犯的糟糕地方……我们不得不和一堆没有大脑的、低等而野蛮的怪物们为伍……” 奇怪,虽然她说着的好像是很普通的一句描述萨卡星现状的言语,然而他那双漂亮得如同冷玉一般的绿眼睛却随着她的语声而微微睁大了一点。 可是她却仿佛无知无觉一般,继续平稳地往下说着。 “也许我没那么聪明,但是即使是像我这样的……呃,‘蠢货’,”她说,出乎意料地选择了一个非常严苛的字眼来形容自己。 “……也是有着自己的野心的。” 说到这里,她又停顿了一下。 这个时候,充斥在大厅里的那种令人烦躁的、嘈杂混乱的电子音乐终于停止了。或许是为了给来宾们的社交增添一些方便,场中开始播放一些旋律轻快、适宜共舞的歌曲。 “won’t youmy won’t youmy won’t youmy valentine because i adore you i’d give anything for you you makesmile” 一道声线磁性的男声这样唱道。 那个年轻姑娘微微笑了。 “and when i’m around you things get kinda hazy because icrazy crazy for you i cannot describe it except that iin love yeah, i’m feeling feelings feelings for you” 随着这首歌轻快的旋律,大厅正中已经有一些年轻男女开始聚集起来,随着旋律一边调笑一边扭动着身体。 在大厅一隅角落里的两个人仿佛觉察到了这种变化似的,几乎同时把视线投向大厅正中跳舞的人群,扫了一眼之后,又几乎同时把视线转了回来。 但她刚刚所说的、内容有些奇奇怪怪的话,好像给他们之间的气氛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接下来的一时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并且也各自看向不同的地方――他好像对手中的酒杯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手指微动、慢慢地将还有半杯酒的那只高脚酒杯在手中转动着;而她则死死盯着墙上的一盏灯,好像也不怕那灯光晃了她的眼睛似的。 场中那个男声仍然沙哑而温柔地唱着: “and now i’ll shoutthe worldlove for you the irresistible love that i’ve fallen into lifewonderful because you shihrough there’sohat makesfeel like you do and i will sing because you’re beautifulall that you are like a clear night sky graceda shooting bright star so, won’t youmy won’t youmy won’t youmy sweet valentine” 她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没错,我现在已经滋生了不得了的野心――”她就那么梗着脖子,望着墙上那盏闪烁着的灯,毫无预兆地说道。 “我最大的奢望,就是接近你。” 大厅里,那道唱歌的男声唱着: “oh and, i will stay true i will stay true trueyou from the day that i met you i couldn’t fet you you stuckmy mind” 她笑着,转回了视线,望着他线条优美深刻的侧颜。那目光有若实质,灼灼地停驻在他脸上,热烈到就好像打算在那里烧出两个大洞来一样。 “我不想生活在虚假的幻境之中,也不想隔着一面充满魔法的窗子或一道坚硬冰冷的高墙见到你,只能站在另一边徒劳地窥视你,却不能走近――”她说。 然后,她随手把左手中的酒杯放到了高脚桌上,半转过身来,整个人都正面面对着他。 “我不能一个人留在什么地方,只是等候你的消息,那样就够了……”她说。 说到这里,她仿佛若有所感似的,轻轻叹息了一声,上半身微微前倾,显出几分殷切的意味来。 “我一定要找到你。笨人有笨人的办法,可能看上去有点愚蠢……不过,只要达到我的目的,那就够了。” 她冲着他,愚蠢(?)地露齿一笑。 他很快地从酒杯上抬起视线,瞥了她一眼。然后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惨不忍睹的表情――或者是因为他看到了她那个足足露出八颗牙的巨大笑容吧。 大厅中,那道男声继续在唱着: “every time that you laugh every time that you smile my heartmelts i could stay here a while and it’s pure satisfaction the kindattraction chemical reaction that i havemy heart” 他就带着那丝惨不忍睹的表情,神色有点痛苦又嫌弃似的摇了摇头,双手合起来,好像在把玩着那只高脚酒杯,对她所说的话一时间好像毫无反应似的。 而与他的冷淡反应相对应地,她上半身微微前倾,就站在他面前,目光闪闪发亮地那么直白地注视着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灿烂得过分的微笑,就活像――一切都在她预想之中似的! 他又瞥了她一眼,然后很快地猛抽了一口冷气,像是很受不了她的灼灼目光似的。 “……就连这首歌,也是你预先安排好的吧。” 他终于出声了,一开口却说出这么一句令人惊讶的话来。 可是她却好像一点也没有惊讶的样子,笑着说道:“真不愧是阿斯嘉德第一聪明的人呀!――没错,就是那样。” 296、【番外2】Chapter 10 她的笑容明晃晃的,就连态度也是明晃晃的――明晃晃的那种“抱歉,有钱真的是能够为所欲为的”的潜台词,使得他的刻薄不小心又变得更明显了一点。 “你是把整个阿斯嘉德的钱都搬到这里来了吗――还真是一点都没给我那个姐姐留吗?”他忍不住小小地刺了她一下。 然而她却露出愉快的神色,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言语里的小小讥刺一样。 “真遗憾,并没有――我当时一听到她宣布‘我的父亲和两位王子都已经死了’之后,急于离开阿斯嘉德寻找你的下落的心情……过于迫切。”她说。 “我当然不相信你们都已经……死了。可是事实就是你们两人都没有回来,而海拉在阿斯嘉德大开杀戒……” 自从和托尔一起离开阿斯嘉德前往中庭寻找父亲之后,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了她对于阿斯嘉德在海拉到来之后的现状描述。听上去糟透了。他慢慢蹙起了眉。 “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稍晚些时候再继续聊。”他手中慢慢旋转着的酒杯倏然停顿;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仿佛有一抹警惕似的神情一闪而过。他看似悠闲地环视大厅一周,随手把酒杯也放在桌上,用一种柔滑的口吻随意应道。 她的眼光倏然一亮! “哦当然!”她表现出完全简单直白的喜悦来,兴冲冲地追问道,“那么现在你愿意先来跟我谈谈关于接受我的追求这件事了吗?” 他稀罕似的把眉心皱到了一起,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忽然露齿一笑。 “不。”他说。 …… 当然,虽然他说得这么无情,但“探听在他们兄弟离开、海拉到来之后阿斯嘉德的现状”这一命题太过重大,所以现在他们还是转移阵地――来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里。 从那间经常举办着狂欢派对、还经常充任高天尊所主持的直播秀的主要直播现场的大厅中,延伸出来一条特别的走廊,两侧分布着十几个这样的房间。并且,这些房间的隔音设施还都很不错。 毫无疑问,这种房间当然是为像他们这样出得起大价钱参加派对、或者高天尊看得上眼主动邀请来的宾客所准备的。当然作用嘛……就是为了给大家行个方便的。高天尊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个深谙金主心理的好主播……不,好主持人了。 往常,洛基是决不会这么降低格调地进入这种房间的。但今晚他必须找个可靠一点的地方问她一些关于阿斯嘉德的重要问题。而他不太相信自己的住处没被高天尊或者他那个铁塔一样的心腹老太婆监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专门用于寻欢作乐的房间,反而比自己被安排指定的住处要更隐秘些,因为没有多少人想要直播一下自己纵情作乐时的现场。 原本他也可以让她展开一下幻境作为掩饰。但她明晃晃地假装听不懂他的暗示,就是不肯配合。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她还惦记着那个自己和高天尊的荒谬约定没达成,所以想要以拙劣的手段为自己制造得手的机会――可他当然不可能让她这么轻易就如愿以偿。 因此他也只能忍着气,踏上这条他从不过来的走廊,打开一扇紧闭的房门,然后示意她赶快进去。 再往后,他还要无视她那愚蠢的惊喜表情,以及脸上写着的、明晃晃的潜台词――“咦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是打算让我得手!”。 真是个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的愚蠢妞儿!和他那个顽固不知变通的、榆木脑袋的哥哥简直是同一种类型的蠢不可当! 他反手砰地一声甩上了房门,然后绕过她径直走向室内的长沙发坐下。 “你现在可以继续报告阿斯嘉德的现状了。”他说。 她脸上先前那种喜笑颜开的表情一瞬间就垮掉了。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等了几秒钟没听到她的声音,就感觉自己的耐性在一点点丧失中;他微微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继续。”他说。 然后他看到她有一霎那露出了类似灰心丧气一样的表情。 当然那种表情是她刻意作出来的――他还不至于连这个都分不出来。所以他完全不为所动,而是又催促了一遍。 “……假如你想获得我的欢心的话,难道不应该先听从我的话,做些让我感到愉快的事吗?”他不得不抬起眼帘,用这种一语双关的对白,稍微刷一点她的好感度,以让她乖乖驯顺地配合――这本来就是他驾驭她的套路,而他现在做起这个来好像已经驾轻就熟了。 然后他听到她很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那就表示她打算与他合作了吧。他愉快地想着。 果然,她开始慢吞吞地叙述了。 她仿佛已经很习惯于在他不置可否的时候径直叙述下去,好让他在她的言语里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因此现在她一旦开始叙述,看上去就一点也不像是个打算今夜要让自己看中的男人降服于自己裙下的傲慢大小姐,而是个叙述详尽、态度干练的优秀部下(?)了似的。 “我从华纳海姆回到阿斯嘉德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大乱。很多人不知去了哪里,听说海拉打算把仙宫里所有不服从于她的人杀掉……后来,我设法找到了那个你任命的彩虹桥的光头守卫,那个时候他已经公开投奔了海拉……” 也许是这种“自己提拔起来的人却不争气地背叛了自己”的事实被说出来之后让人感到有点没面子,他打从鼻子里不置可否似的哼了一声,脸上却浮现了一点不悦的情绪。 “那么其他人呢?”他有丝不耐似的问道,“三勇士呢?希芙呢?那些口口声声对托尔忠诚到眼睛里看不到、也拒绝承认别人的优秀的家伙呢?” 虽然知道他这么说,多多少少也是因为以前自己在那些人那里受到的冷遇才带上了一点嘲讽,她仍然不忍心像从前无数次谈起三勇士和希芙的时候那样,简单地点头附和他。 她默了一下,垂下视线,似乎在考虑着措辞。当他都觉得这种缄默实在延续得太奇怪了的时候,她开口了。 “很不幸,我听说到的消息是,三勇士都遇难了……希芙下落不明。” 洛基:“……” 约露汀这么梗着嗓子,尽量用一种平直而毫无起伏的口吻,飞快地把这个事实说出来之后,才意识到洛基的反应也很不寻常。 她很快地抬起视线来瞥了他一眼。 就这么一眼,她的目光重又胶着在他的脸上了――因为她看到他很难得地微微睁大了双眼、薄薄的嘴唇甚至都微微张开了;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在睁大的时候会突然带上一丝深层次的脆弱感,使得那种如同受惊小鹿一般的神态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可是,现在他已经是阿斯嘉德的王了;即使被凶残的姐姐和发现真相的哥哥赶下了王座,他仍然曾经在那个宝座上坐过一段时间,也曾经展示过与“阿斯嘉德之王”这个头衔相符合的能力和气场,治理过辉煌壮美的神域;这样的一个人,她是没有想到过能够在他脸上重新发现那种脆弱易碎、易于受惊的神色的。 这种全新的发现不由得让她放柔了脸色。甚至连那个和高天尊约定的dodie的严苛约定都仿佛不再重要;她迅速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沙发边,没经过他的允许就欠身一下坐在他的身边,并且关心似的微微向前倾身,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腕,安抚似的轻轻摇晃了两下。 297、【番外2】Chapter 11 作者有话要说: 9月2日: 【更新说明】 因为这个番外即将结束,所以为了顺序和目录上看起来比较顺畅,我暂时把之前上载过的彩蛋和复联3的短短几个小番外撤下。等到这个雷神3的番外大结局的时候,我会一次过把这些撤掉的彩蛋和复联3番外【全部】都重新放上来的。 由此造成的不便,非常抱歉。 ps.谢谢今天投喂我的小天使kokonat?哟~~(づ ̄3 ̄)づq~ “没事的。”她说。 “你瞧,托尔现在也在……虽然他大概会对你假扮众神之父欺骗他的事有点生气,但他对你的生气永远不会持续太久――归根结底,在他心目中,你是他重要的、唯一的手足,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情……” 他忽然微微昂起了头,发出一阵冷笑。 “哦?何以见得?”他用一种尖锐的、嘲讽似的语气反问道。 他现在看上去好像一条被激怒了的、漂亮的毒蛇,仿佛马上就想在她这个不识相的猎物咽喉上咬上一口似的。 她微微愣了一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因为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注视着你,所以我看得到这是真的――” “哦~你在开玩笑吗。”他忽然打断她,用一种圆滑的语调笑着说道。 随着他接下去的言语,他缓缓坐直了身体,挺直了背脊,脸上的笑意苍白而尖刻。 “你总是这么一厢情愿,愚蠢的妞儿!……让我告诉你吧,托尔现在巴不得看不到我哪,因为他觉得是我加诸于奥丁身上的强大魔法而使得奥丁耗尽力量过世――哈!他可真是个从来不喜欢善用他那副大脑好好思考一下的好哥哥,从以前到现在总是如此!……” 约露汀完全愣住了。 “奥丁?过世?”她只能从他一连串流畅的嘲讽中提炼出这两个最关键的字眼;但这两个关键词直白地提示着不祥的结果,她觉得简直难以置信。 奥丁?众神之父?阿斯嘉德之王?那个曾经把她禁锢在英灵殿外的荒野中的强大的神王?就这么……简单地死了?真的没有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喃喃地说出这两个关键词之后,他刚才一连串尖锐愤激的言语忽然像是卡了壳一般,蓦地中断了。他张了张嘴,最后忽然呵地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奥丁,他死了。”他说,虽然看起来像是在笑着,但他的脸色愈加苍白了。 “就这么简单地,他再也不能控制我了……”他说,笑着点了点头,仿佛就像是在强调这一事实似的。 “……也不能再对我说什么‘你与生俱来的权利,就是被抛弃在冰冷的岩石上死去’之类的话了。” 她一瞬间就睁圆了眼睛! 那副表情让她看上去更加像是一只仓鼠了。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喷笑,于是他也就顺从自己的心意那么做了。 可是她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这样的表情实在很蠢似的。她睁圆了眼睛,急切地追问道:“……这是奥丁说过的话吗?这是奥丁什么时候对你说的?他怎么可以对你这么说――!?” 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有继续嗤笑的必要,因为她的反应实在是太特别了,简直特别到了愚蠢不堪的地步。 在得知众神之父的死讯以后,她所关心的,不是阿斯嘉德今后将去往何方,也不是强大的死神海拉会不会把他们都宰掉,就像她对三勇士所做的那样;而是―― 继续因为他在奥丁那里所受到的待遇而感到不平?啊,他真想看一看此刻托尔的反应――假如托尔能在这里,听到她这一连串追问的话! “是啊,”他点点头,小小地刺了她一下。 “他是这么说过。……在那一天,你躲藏在大殿的外边,我戴着镣铐经过的时候,你还跳出来,好像在指望着你只要呆在这里,我就能够原谅你似的――” 果然,他看到她的嘴巴慢慢地张开了,眼睛也瞪得滚圆;那副样子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就像那一天,他戴着沉重的镣铐,经过仙宫通往正殿的走廊,却看到她畏畏缩缩地躲在一根巨柱的阴影里,眼神却期盼地死死盯着走廊,当看到他的一霎那,眼中就放出明亮的光芒,像是那双眼中,从来都只有他的存在一样。 和那一天一样,她张开了嘴,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说……那天在大殿里,奥丁……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哦,多么愚蠢的问题呀。他觉得只有她会问这种答案明显到一目了然的问题,于是露齿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笑容中透出的虚伪感。 “哦,得了吧,约露汀。时过境迁之后再来遗憾或悔恨,是最无用的――” 他注视着她难过的面容,忽然倾身向前,接近她的脸,一字一顿地继续道: “比如……奥丁?” 然后,他看到她的脸上霎那间就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他哼笑了一声,重新往后靠回了沙发柔软的靠背上,想了想,觉得奥丁既然已经死了,作为好歹把他抚养长大了的养父,他也不妨遵从一下死者为大的法则,替奥丁说两句好话粉饰一下形象吧。 “……不过,到了最后,他看到我和托尔,竟然还称呼我们为‘我的儿子们’。” 他用一种更奇怪的、好像极端嘲讽,又有点悲凉的语气,这么说道。 “‘我的’,儿子‘们’――”他拖长了声调,强调似的咬着重音。 然后,他停了下来,就好像等待着她一厢情愿地对此作出评论似的。 她一时间觉得自己今天迄今为止在这个房间里所听到的一切好像都是那么难以置信,不由得低下了头,望着他们的手――她刚刚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好像也大发慈悲地并没有立刻甩开她的意思;于是她也想了想,大着胆子试探似的慢慢把自己的手从他的腕间向下一点点滑到他的掌心,然后――趁他没有反应的时候,一下子蜷起五指,把他那只稍嫌冰凉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温热的手中。 他好像被她掌心的温度激得抖了一下,猛地抬起眼来盯着她。但是她根据自己一贯的经验,既然得手了就不会轻易放开。 她继续用力紧握着他的手,也继续低垂着视线,轻声说道:“他没说错。” 洛基:“……什么?” 他反问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可置信,但她才不在乎。 “奥丁并没说错。”她说,“人们在死之前,往往说的都是自己内心最想表达出来的言语。――我是这么认为的。” 洛基沉默良久。 最后,他奇怪而突兀地笑了一声。他的笑声里带着一丝熟悉的、乖戾的情绪。 然后,他就那么用一种奇特的、安安静静的语调,反问道:“那么你自己呢?约露汀?在你把自己的胸膛撞到黑暗精灵的飞船上的那一霎那,你想说些什么?” 她猛地抬头盯着他! 然后,她看到了他的表情。脸色苍白,眉心皱起,薄唇紧抿着,那双绿眼睛里却仿佛燃烧着两团小小的火焰;当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的时候,他那双薄唇微微开启了,又很快像蚌壳一样更紧地闭起来――像是有点吃惊于她下意识的激烈反应,又微微有些防备,仿佛是担心着她等一下会说出什么伤害他的话来似的。 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一点什么。 这种表情……那个时候的奥丁,也曾经看到过吧。 在死之前的奥丁,看到了已经变得乖僻、偏激、难以捉摸、总是在铤而走险的洛基,再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样……真挚的神情。在对方面前,无所保留地显示出自己真实感受的神情。 所以,奥丁会最终那么说吧。 唤他“我的儿子”。 不管奥丁这么做的用意,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奥丁想要借此再一次拉回洛基的心,让他和托尔站在同一阵线上对抗更为强大莫测的海拉,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低低笑了一声。 “那一瞬间我的头脑里是一片空白,”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什么都没想。” 在她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发觉似乎有一丝失望的神色从那双绿眼睛里一掠而过。不过他掩饰得很好,他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就好像是她再说什么都不能令他惊讶似的。 她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298、【番外2】Chapter 12 “但是,在发动那个魔法之前的最后一刻,我下定决心的时候,想到的是――” 她特意停顿了一下。果然,看到那双绿眼睛里如同冷玉一般泛起的微光也微微波动了一下下。 ……哦,她觉得今晚她还是有可能赢得和高天尊打的那个赌的,是吗? 她慢慢放松了一点自己握住他手的那只手,然后把自己的那只手慢慢转了个角度,好让自己的五指强行一点一点侵入他的指缝间,最终与他的手指交缠起来。 他好像稍微有点抗拒这样的动作,他的手上仿佛用了点力气,不想让她就这么顺利地与他十指交缠似的。 不过她更努力,就活像是在跟他角力一样扳着他的手指,自己的五指则叉开又弯曲,样子活像是一把耧草叉一样,强行突入了他的指缝间――这一系列的角力动作让她的肩背和手臂过度用力而绷紧了;一时间,安静的室内只回荡着她那种用力过度之后骤然沉重起来的呼吸声,呼哧呼哧的听上去像是个破旧的风箱。 “……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够开心。”她说道,坦诚地直视着他的双眼。 “能够威胁到你的,我将为你铲除。这样的话如果你能够平安而愉快地一直生活下去,那就好了――” “当然,如果这死亡能够稍微撼动你一点点,让你在今后的时光中偶尔会想起我,而且想起我的时候心中怀着的是好感――那就更完美了。” 他好像有点吃惊似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一点点,薄唇微微开启,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流露出某种近乎于温顺而感伤的光芒来――那种眼神她再怀念不过了,那是当年的阿斯嘉德小王子会有的眼神。是那种对自己心中认为的重要之人还会怀有期待之情、因此当自己的预期并没有落空的时候,精神上也受到震动的眼神。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亲吻那双绿眼睛。但是她竭力忍住了。 因为她本能地察觉到,他今晚向她提及奥丁,一定是有什么更重要的意义的。他并不是那种拿着奥丁作为武器来戳她脆弱的小心肝的人,更何况用奥丁作为话题也戳不到她什么。 可是她也明白,在他的内心深处,奥丁是多么巨大――多么强大――的一道心理障碍。奥丁高耸在那里,像顶天立地的一尊神像,投影着他孩童时期最初的敬爱与孺慕;然后那尊神像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他的信任与期待,让他疯狂地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报复这位给了自己希望、又无情把自己打落尘埃的众神之父,想要证明他一直以来都想错了,自己比他能够想像和期待的还要杰出得多―― 可是现在,奥丁死了。那尊折磨着他的内心的神像消失了。也许到了这一刻,他才能够慢慢体察出奥丁于他的真正含义。是父亲、靠山、偶像、目标,还是强大的对手、高高在上的王者、或不可击败的敌人,抑或是一些别的什么,都未可知;当承担这一切好与不好的情感的对象骤然消失之后,他或许才能够真正走出奥丁给他带来的阴影,正视奥丁赐予他的那些美好之处,跨越那长久以来名为“奥丁?众神之父”的心魔,变成更成熟而强大的一个人。 她耐心地握紧他的手,等待着他的反应。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就是个傻瓜,米瑟缇丽丝。”他声音沙哑地说道。 她弯起眼眉,笑了。 “如果一直到死,都不肯死心的话……看起来确实是个傻瓜呢。”她同意道。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转开了脸,重新望着他的正前方,突兀地说道:“最后,奥丁对我……和托尔说,‘我爱你们,我的儿子们’。” 她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应道:“嗯。” 从她的角度上来看,他的侧颜线条微微绷紧了。在说出“我爱你们,我的儿子们”这句话之后,他的薄唇蠕动了两下,抿得更紧了,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因为悲伤而微微扁着嘴一样;她觉得自己假如再不有所行动的话,也许下一秒钟他的脸颊都要鼓起来了――活像是因为忍受着悲伤而不知道要不要哭泣的孩童。 她顺从着自己那种也许是有害的冲动,忽然一用力举起他那只被她握紧的右手,在他那苍白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还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温柔抚摩着他那被吻过的手背――就活像是她用自己的双手把他的右手合握了起来一样。 他好像完全没想到她会来上这么一招似的,乍然抖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就咧开嘴露出八颗牙齿,露出一个虚伪至极的假笑来,仿佛那么做就可以掩饰他内心真正的感受似的。 “哦,别一副多愁善感,感情用事的模样了,约露汀。”他笑着说道。 “奥丁能那么说,是挺让人觉得惊讶的吧?他还让我们记住那个奇怪的地方,说那里就是‘家’……”他说到这里,停下来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然后继续说道:“让人忍不住想,现在这么说是不是有点晚――” “不,不晚。”她摇了摇头,低声答道。 “他看到了你,他承认了你,甚至最后,他早就解开了你对他下的魔咒束缚,却没有回到阿斯嘉德去拆穿你的伪装,也没有急着去找托尔回来取代你……” 她看到,随着她的说话,他脸上那个虚伪的笑容慢慢僵硬了,然后逐渐化为无形。 “到了最后,他走的时候,不是以‘众神之父’或‘阿斯嘉德之王’的身份,而是以‘托尔和洛基的父亲’――” “他最后说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他没有说什么九大国度的要务,也没有一再拼命强调海拉或诸神黄昏是多么可怕、你们必须战胜这一切才行;他只是提到了‘家’。” 阴谋论者或许还会怀疑奥丁临死前为了让托尔和洛基团结在一起对抗海拉,而刻意以温情笼络了洛基;但她现在却宁愿把事情想得更美好一些。 他是众神之父,自有身为神王和众神之父的高傲和格调。她宁愿相信,即使海拉是难以战胜的敌人,他也用不着委屈自己去违心地讨好一个霜巨人来替自己的爱子托尔铺平道路。 他那么说,是因为到了最后的最后,他终于承认洛基也姓奥丁森了,是吗。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 “因为你姓奥丁森。奥丁也好、托尔也好,整个阿斯嘉德,或上下九界……没有一个人不这么想。”她说。 然后,她又利用他们十指交缠的优势,捏了捏他的手指。 “洛基?奥丁森――”她在念出那个姓氏的时候,加重了一点语气。 “我在你留下的诗集里读到过,”她说。 “‘一位父亲永远不至于被羞辱,因为他会在他的孩子们身上显出他的光荣’――大概是这样的意思。” 洛基:“……”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感叹一下她那贫瘠的小脑袋里居然真的装下了这么多说不定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其中深意的诗篇。然而他同时又很清楚,这完全是因为他在仙宫中自己的房间里留下了一大堆诗集的缘故。 她是那种会做徒劳之事的傻瓜。会在误以为他坠下彩虹桥、无法生还之后,还徒劳地去拼命学习那些他留下的诗集,以为这样就可以更加靠近一点他的内心。 而且现在,她还那么不知趣地,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的脸,一直看到他绿眼眸的深处去。 她的视线因为太过率直而灼人,而让他油然产生了一种恼怒之感,仿佛在那双黑眼睛的注视之下,他内心所起的一切变化――因为奥丁的过世、因为奥丁在过世之前说的那几句承认他的话所产生的微妙变化与微妙软化――都无所遁形了。而他是不太想承认这一点的。 被一个愚蠢的妞儿看透总不是那么有趣的事,他想。 所以,他简单地选择了他最习惯的方式来回应――不,回击。 他慢慢地勾起唇角,冷笑起来。 299、【番外2】Chapter 13 “不,”他说,“天哪,约露汀,你完全没记住那首诗,就敢拿来卖弄?!”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绝对不会说出来,那首诗的原文是――“让我不至羞辱您吧,父亲,您在您的孩子们身上显出您的光荣。” shame。这个字眼如同proud一样,都是他还是阿斯嘉德小王子的时代里,绕不开的关键词。 他曾经想以自己乖戾的作为来羞辱奥丁。也曾经想要证实自己才是那个更适合继承王位的儿子,来让弗丽嘉骄傲。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他真正失去了他的父母。羞辱也好、骄傲也好,扰动的只能是活着的这些人的心,比如说他的,比如说托尔的,比如说――面前这个愚蠢的妞儿的。 不知为何,他现在忽然想要恶劣地嘲讽一下面前这个愚蠢的妞儿。也许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寻回一丝错觉,仿佛过去的旧时光――那些在阿斯嘉德,父母双全、光辉无限,还作为被宠爱的小王子而存在的时光,还依然留有一丝痕迹,能够让人回味似的。 因此,他顺口就沿着她记错了诗句这件事,借题发挥了下去。 “哦,愚蠢的妞儿――我本来还以为,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你能够变得聪明一点呢――可是你再一次证明了你的无知。”他微微噘起薄唇,露出了嘲笑一般的神色。 “你一定是把那些死记硬背下来的诗句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愣了片刻,因为被这样直截了当地指出自己对诗句记忆有误而脸色涨红了,显得有点尴尬;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好像终于有点恼羞成怒起来,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我才没有忘得差不多!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哦,中计了。 他得意地微微一掀唇,顺口就说道:“‘浮云对我说:我这就消失。’” 她果然又露出那种又惊愕又愚蠢的表情来。 “……什么?!”她问。 他得意地歪唇一笑。 “证明给我看啊。”他说,忽然向她那边倾身贴近她的耳畔;他那磁性优美的声音,和着他说话间唇齿中呼出的气息,吹拂到她耳中去。 “证明你没有看上去那么愚蠢――这样我或许可以稍微考虑考虑如何从高天尊的必死赌注之中救你一命。”他悠然地说道。 约露汀:“……” 她被这嚣张的提议弄得无言了片刻。然后,她轻咳一声,开口了。 “‘黑夜说:我这就投入火红的朝霞。’” 他眯着眼睛,微微一笑,重新向后又靠到了沙发的靠背上。 “‘痛苦说:“我要象他的足迹一样保持缄默。’”他说。那副磁性而动听的声线朗诵着诗句的时候,确实比她干巴巴毫无感情的复诵听上去要优美一百倍。 他们现在在一句接一句地背诵某本诗集里的某一首诗。而这种突如其来的角力,是他心血来潮开始的。 她发愁地想着,他到底看过多少本诗集呀?在她所学的全部诗篇背完之前,他能不能满意并且停下这种知识方面的碾压,放过她呀? 然而她是不能不接招的。否则就会迎来新一波的嘲讽。虽然她不怕他的嘲讽,但他假如开始不悦的话,这个美好的夜晚就会全盘完蛋。 所以她只好搜肠刮肚地找出了下一句,并干巴巴地背道:“‘生命说:我在完美中死亡。’” ……这首诗到底在说什么! 看到她一副更加心塞的样子,他却显得十分愉快。 “‘大地说:我的光芒每时每刻都亲吻着你的思想。’”他微微拖长了声音,悠悠念道。 她一点都不怀疑,他擅自从第一句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把所有美好的句子都留给自己说出,而把最糟糕的句子都巧妙地安排给她来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 “‘爱情说――’”她迟疑了一下,觉得这句诗念出来好像有点羞耻play。可是此刻室内的气氛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糟,假如她快点接受事实的话,说不定还能让她找到机会赢得对高天尊的赌注;但如果她贸然打破这种你来我往的默契较量的话,之后会发生什么就很难说了―― 她又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 “‘爱情说:时光流逝,但我等着你。’”她轻声说道。 她的语声细碎着低下去,而他慢慢把双眼眯得更紧;他笑着问道:“……说什么?后面的我没有听清?” 就连她也听得出他完全是故意才这么说的。她忍不住有点恼羞成怒地睁大眼睛瞪了他一眼。 他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忽然激发了她性格里深藏着的倔强因子;她的目光闪了闪,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朝着他咧嘴一笑。 在她笑的同时,她的脸颊也慢慢泛红了。 她说:“爱情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命运将得自于你的手中’。” 他微微一震,脸上之前的那副轻松的神态忽然就消失了。 而她则反客为主一般,抓着他的一只手,慢慢向他的方向倾身过来,脸颊上的红晕愈来愈深,可是她说着的话――朗诵着的诗句――一刻也没有停止。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命运将得自于你的手中,―― 这就是你的诺言。” 她慢慢说道,说得非常从容,速度不急不慢,就好像这一段诗篇她已经烂熟于心,多次反复在心中念诵过一样。 “因此,你的光辉闪烁在我的泪花之中。” 她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这些句子和之前他们所念的,根本不是出自于同一首诗。或者说,她认为犯这样明显的错误是值得的。 “我害怕别人为我引路,唯恐错过了你,因为你等在路角,打算做我的向导。” 随着她一句句地念出,她的上半身同样也慢慢地愈来愈前倾,直到几乎伏到了他的胸前――当然,即使如此她也没有真的整个人趴到他身上去,而是谨慎地保持了一点点悬空的距离。 在这么接近的地方,她能够更加接近地直视着那双漂亮而深不见底的绿眼睛。虽然这距离有点近得过头了,但他却仍然不动声色地回望着她,就好像好整以暇地在等待着她继续出招一样。 “我任性地走自己的路,直至我的愚行把你引到我的门口。” 她的语声逐渐变得温柔而平静。她凝视着他的目光,就好像再过一百年,是生或死,她都还是会这么热情坦率地表达出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一样。 她又往前稍微倾斜了一点自己的身子。从侧面的角度看过去,她的嘴唇又接近了他的一点点。 “……因为你曾向我许诺,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命运将得自于你的手中。” 在这种过于接近的距离上,他们的呼吸甚至都能够吹拂到彼此的脸上;方寸之间弥漫着暖热且暧昧的气息。 她结束了自己的背诵。 一时间,寂静弥漫在这个房间里。彼此之间只能听得到对方和自己呼吸的声音。 当她感觉这种沉默未免延续得有一点长了,想要试着再进一步的时候,她刚刚稍微再往前探了探身子,忽然,他飞快地伸出未被她握住的左手,食指竖起来轻轻点在她的鼻尖上! 那根食指竖在他脸前,还点在她的鼻尖上,完美定住了她趋近的动作。 然后,他缓慢地眨了一眨眼睛,眼尾微微翘了起来,说道:“哇哦。真不愧是萨卡星这里最近名气最大的坏女孩啊,这种求爱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他选择了非常客观中立的形容词来形容她刚刚灵机一动、使用诗歌来表白的行为。然而当他说出“i’m impressed”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她却突然眼中一亮! 她眼眸闪亮地紧盯着他,好像完全无视那根修长的食指点在自己唇上所隐约显示出来的阻止意味似的,就如同突然从他刚才的言行里挖掘出了一点深层次的肯定一般,兴冲冲地问道: “那么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洛基微微眯起了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有一痕笑意在唇角浮现。 “哦,不行。”他果断地说道。 然后,在她为之一愣的瞬间,那根定在她鼻尖上的食指移开,他的左手绕到她的脑后,微一用力,将她的脸压向了自己。 下一秒钟,他们的嘴唇碰到了一起。 300、【番外2】Chapter 14 他舒展左手修长的五指,按住她的后脑,将她那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丰美红润的嘴唇噙在自己的唇齿间。 她的气息陡然凌乱了起来,刚刚强行握住他右手的那只作怪的小手也不知不觉地松了开来。这使得他好像有点不满,在暧昧的吮吻间骤然毫无预兆地重重咬了一下她的嘴唇,以充分表示他的不悦。 这次突袭让她下意识猛地往后一缩――而他仿佛对此早有预料一般,随着她向后退缩的动作也稍微从沙发中坐直了起来,那只刚刚被她放开的手正好握住她的下颌,继续加深着这个时隔多时的吻;这让她的呼吸被夺去,让她不自觉地从咽喉深处发出了含有惊讶和期待的轻哼。 和从前一样,吻技更加高超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他。虽然她在高天尊面前几近完美地扮演了一个钱多又愚蠢、完全恋爱脑的黑发帅哥控,但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刻,她却感觉自己完全不是面前这一位她唯一想要捕捉的黑发英俊男人的对手。 直到他们都气喘吁吁的时候,他才松开了她。 在距离她极近的地方,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带着一丝因为刚刚的亲吻而泛起的水雾,这让她的小心脏又没来由地多跳了两下。 她就那么呆呆地望着他,直到那双绿眼睛里的水雾逐渐褪去,他短暂地笑了一下,微微昂起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睨视着仍然差不多整个人都趴伏在他胸前的她;然后,他往后靠回沙发靠背上,身体微微向左.倾侧、左臂支在沙发扶手上,撑住自己的头,就那么保持着微微歪着头的姿态,好整以暇地继续注视着她。 她看起来大脑完全被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给搞得混乱了。她呆呆地抬起头来,继续注视着他的脸,花了一点儿时间才发出声音来。 “……洛基?” 哦,瞧瞧。这愚蠢得不得了的样子。 原本第一次在萨卡星这里看到她的时候,他虽然吃了一惊,但也不得不说她倾力演出那种与自己的本性完全相反的角色,让他感到一阵有趣;所以他并没有拆穿她,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她有什么目的、又会怎样出招。 她也果真没有让他失望。这一次她的确拿出了几次不凡的设想,比如扮作一个感情用事才犯下罪愆、任性又愚蠢的大小姐,比如她那明晃晃的以金钱开道、一副愚蠢而不自知的作风,又比如她对他那种事先张扬的好感和追求――假如不是他给了她充分接近自己的机会之后,她却显得那么后劲不继的话,他都快要伸出双手来为她这一次的计划鼓一鼓掌了。 就在她显示出了她的聪明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又开始犯蠢了。这真让人困扰。 是什么人会草率地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追求一个男人这件事上?高天尊那根融杖是那么好玩的道具吗?难道她来到这里之后,从来没有见过高天尊拿着那根融杖按到别人身上、把对方融化成一滩污水吗?! 这么一想他就更心烦了一些。 就算想要接近他、或让高天尊替她行个方便,也有一千种其它的方法;她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烦地看着她露出愚蠢的笑容,尖尖的小下巴顶在他的胸口上,随着她每一次开口说话而一顶一顶着他胸口那个部位,给他留下一阵隐约的疼痛感。 “洛基?你不来配合我一下吗?”她笑嘻嘻地问道。 “高天尊的那根融杖可是怪吓人的――” 他忽然烦得简直感到头顶一阵乌烟瘴气。这让他表现得更刻薄了。他露齿一笑,毫不掩饰自己那种嫌弃的态度。 “你可以用你的幻境来骗骗那个疯子的眼睛。”他好心地建议着,用自己空出来的右手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她的长睫,害得她不得不立即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也许是他刚刚以诗歌来考验她智商的做法还残留着一定的效果,当她紧张地闭上眼睛、以避免他的指尖拂过眼睑带来的一阵刺痒之后,她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却茫然而突兀地浮现了一句诗。 【你从哪儿带来了这一阵不安,我的爱?】 ……所以,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肯配合她吗? 可是,为什么?就因为他不想让高天尊发现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这样的话他就有弱点被高天尊牢牢地握在手中?但是她也并非软弱无能到一旦出事就只能跌坐尖叫、被动地等待他去援救的小白花,他不是知道的吗?她那壮观的技能树,难道不是他首先发现并帮助开拓出来的吗?…… 那么,他为什么不肯就范?仅仅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发现任何有机可乘的地方,还是因为他不满意于只能被她一头热的猛烈追求,让他看起来显得像一头小鹿那般被动、无措且可怜? 她的内心焦虑起来。她睁开眼,执拗地又往前蹭了几厘米,像是已经无计可施、所以在泄气之前打算不顾一切地蛮干的无知孩童一样。 “如果你喜欢诗歌一般优美的格调才能满意的话――” 刚刚她想到的那句诗后面的内容,是怎么说的来着? “‘让我的心接触你的心,让我的吻把痛苦从你的沉默中吻去。’……这不正是我打算去做的事吗?”她完全顾不得害羞了,大声地追问道。 愚蠢又直白的追求不行。诗歌一般的追逐也不行。……那么,怎么做你才会觉得行呢? 她感到迷惑不解,但他们方才交换的亲吻仿佛又证明他并未丧失对她的耐性;于是她攀上他的胸膛,直到他故技重施,又伸出右手食指,点在她的唇上,阻止她的攀爬为止。 他叹了一口气,一副她太愚蠢而get不到他真正要求的要点、让他觉得有些无奈的表情,懒懒地说道: “你从哪儿带来了这一阵不安?” 她一愣,很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 他恶意地抿起嘴唇笑了起来。 “这不是你刚刚用来证明你那颗小脑袋还有可观之处的诗句吗?” 【你从哪儿带来了这一阵不安,我的爱? 让我的心接触你的心,让我的吻把痛苦从你的沉默中吻去。 黑夜从自己的深处抛出这短暂的时光,使得爱情可以在这孤灯独明,门扉紧闭的地方,建筑起一个崭新的世界。】 那首诗这样说。 他露出烦厌的神色,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呆呆的脸。 “所以,这就是你的出招?”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跟不上他的真意了。 还……还能怎么出招呢? 那首诗说: 【我们仅仅拥有一根芦笛,让我们的两对嘴唇轮流吹奏出乐曲吧;我们仅仅拥有一只花环,让我首先把它戴在你的头上,再用它绾我的头发作为皇冠。 我将在地板上铺好我们的睡榻;一个亲吻,一.夜.欢.乐的睡梦,将充溢在我们那无边的小天地之中。】 假如这可以作为一种提示的话,那么―― “你在这里刚刚与我见面的时候,我记得你对我使用了一个奇怪的称呼。”他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假如你还对当时的情形有那么一丝正确的记忆的话――” “你就应该记得,在中庭的时候,在那座美术馆外的广场上――那个可厌的红色铁皮人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点在她唇上的食指忽然慢慢地移动了,仿佛是在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 她一瞬间就惊悚了。 而他缓慢地笑了起来。 “‘出招啊’。”他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缓缓吐出这句话,语气低沉缓慢,如同一种令人难耐的爱抚。 “这才是他所说的。” 他向下望着她的绿眼睛里浮现了一丝混合着戏谑的愉快感,那富有磁性的优美声线拂过她的耳际,让她忽然机伶伶打了个冷颤,就仿佛他们是在阿斯嘉德仙宫最隐秘的卧室里,而他一如既往地只用几个字就能够轻易让她的心跳得飞快、好像马上就要跳出胸腔一样。 他含笑说道:“出招啊,小鹿斑比。” 301、【番外2】Chapter 15 第二天一早,萨卡星毫无异状。 约露汀先是回到自己的住处,然后又到处闲逛,足足等了一天,也不见高天尊找她麻烦。 可要说她会就此松口气,也不确切。 在她看来,高天尊习惯观察他人的言行、控制他人的情绪,然后从那种自身的控制欲和他人由此产生的种种情绪之中取乐――他喜欢看到别人惧怕他的威势,也喜欢看到别人真正把他当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般地敬畏;他喜欢看到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别人还在徒劳无功地玩着小小的心计――当然如果这种小心机是冲着别人去算计的,不会给他本人造成什么威胁,那就更佳了――也喜欢看到别人在面对命运被他主宰和判定的时候,徒劳无功的挣扎。 总而言之,并不能因为他的表现和外形看上去都像个有点疯疯癫癫的神汉,就真的把他当作好对付的神汉来对待。他要比那个危险一点。 洛基一大早就已经不知道晃到哪里去了。 约露汀自己也有正事要做――在这一天里,她小心谨慎地通过自己在这里建立起的一点点人脉关系,探听到了托尔的现状。 虽然被浩克一顿胖揍,但好歹都是皮外伤,并没什么性命之忧;再加上他朴实刚健抗揍又直率的特质很合高天尊的意,所以高天尊十分慷慨地――没把赛后被揍晕的他直接拖去喂狗,而是把他送到了浩克暂居的地方,很明显打算对他实行二次利用。 当然,虽然并不是每天都有那个什么中庭的古代角斗一般的挑战赛,但在高天尊这里,每天都在通宵达旦地举办着令人愉快、可以纵情欢乐的派对。 约露汀换了一件银白色的斜肩长裙,在派对大厅的角落里跟一个发髻高耸、以面具遮面的萨卡女人闲聊。 “你知道,那个142号,她跑去看那两个她带来的猎物了。”那个萨卡女人在从上到下遮住自己整张脸的面具底下发出嘶嘶的笑声,听上去声音沙哑,令人不适。 约露汀端起酒杯,遮住嘴唇。 “142号?” “啊,那个拾荒者。粗鲁得根本不像女人的酒鬼。”那个萨卡星本地的年轻女人笑道,从面具的缝隙里嘶地吸了一口酒,其动作之迅速,简直让别人看不清她到底是怎么把酒喝进面具之后的。 约露汀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那么她去看浩克和那个雷爵了。”她冷笑了一声,和那个萨卡女人一样,对把浩克和托尔带给高天尊的那个拾荒者142号表达出了露骨的轻视。 “她去那儿干什么?我不认为那两个人能跟她有什么可说的。……她去偷酒喝吗?” 萨卡女人似乎觉得这句刻薄的玩笑话很有趣,她发出嗤嗤的笑声。 “除了偷酒喝,也说不定还有别的目的哪――毕竟跟高天尊青睐的顶梁柱搞好关系也没什么坏处。”她说。 约露汀恭维她。“你真是消息灵通!我今早听到的消息还是那个雷爵刚刚醒过来就把侍女都赶了出去……可没听说他们还有什么访客。” 那个萨卡女人得意地一笑。 “侍女们的眼睛和耳朵可是很灵的……何况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听听笑话。”她说。 “那个142号,傲慢又目中无人,我想抓她的错处很久了……高天尊可不反对这种行为,毕竟我这也算是替他监视那个142号嘛……” 约露汀笑了,啜饮了一口酒。 “当然。我也很想听听她的笑话。你知道,她很看不上我中意的那个男人,我可是想要为我的心头好出出气的~”她的话尾带着可疑的小波浪,那个萨卡女人闻言大笑起来。 “你中意的人,在这里也有许多其他女人很中意他呢。”她直率地警告着约露汀,“想把他搞到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但要打败那堆女人,还要让高天尊认可你的胜利才行……我听说你跟高天尊打了个赌?” 约露汀情真意切地叹了一口气。 “不这么做的话,高天尊就不肯为我行方便、让我有更多的机会接近他啊。”她好像很发愁似的说道,“再怎么说我来这里的时间还太短,不过我也不能坐视别人挤上去占据他身旁的位置;所以只好冒点儿风险了。” 那个萨卡女人发出一阵大笑,但她还没回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什么?是谁说了这么大胆的话?我仿佛听到了什么以‘r’打头的单词?” 那个萨卡女人的身体好像不为人所知地一僵,笑声也慢慢低下去了。 和她相比,约露汀的反应要好很多。她泰然自若地握住手中的酒杯,自然地转过身去。 “哦,没什么,其实我们刚才正在说――爱会让人疯狂啊。”她含笑说道,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似的。 高天尊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那双眼眸深处其实毫无表情的眼珠上下一转,就将她的表情和姿态都收入眼底。尽管明知道他的来意是什么,她好像显得也很笃定似的――这可太有趣了,毕竟他听说的是,昨晚最后虽然她成功地把那位成为她目标的黑发英俊男人引入了专供给来客们尽情狂欢的房间,好像也确实是逗留在房间里一整晚;然而今天一早洛基就离开了那里,身旁并没有她的存在。 而在他的定义里,在一起过上一夜,可不算是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胜利啊。 毕竟在毫无道德准则的萨卡星――这个其它星球流放犯人和投放垃圾的末等星球上,谈感情才是最奢侈、最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身体上的欢愉倒在其次――也许是因为那很容易得到吧。 所以听了这个有钱又任性的大小姐若无其事地直接提起了“爱”这个字眼,他有些讶异。 哦,她不会以为,共度良宵就等于收服了那个男人吧?还真是……天真愚蠢得可笑啊。 不过现在高天尊暂时没有拿定主意,是要直接翻脸否认她的成果,还是暂时留着这个有趣的赌约,因为说不定等一等会让他看到更多有趣的东西――那些人心之中翻腾着的贪婪、爱欲、渴望、嗔怒、阴沉、偏激,以及一切真实的情绪,结合到一起的话,说不定会变得很可怕――以及很耐人寻味。这正是人心的有趣之处。 拿捏和观赏着这种凡俗的爱嗔,眼看着他们被这最基本也最直接的欲望所摆弄,最后再简单粗暴地翻手打碎他们生出的奢望,由自己向他们下裁决――这种事情也很有趣,是吗? 他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是啊,爱确实能让某些人疯狂。”他居然同意了她的话,点着头,忽然向她抛出棘手的问题。 “那么,你得手了吗?” 那个萨卡女人发出一声惊叹,又赶紧闭上嘴。 高天尊瞥了她一眼。 那个萨卡女人脸上虽然蒙着面具,但从她的反应来看,也能推断出她现在很紧张,脸色说不定都白了――她仓皇地四下看看,然后喃喃着随便找了一个“齐默娜说不定正在找我呢我得赶快过去找她了”之类的理由,匆匆向高天尊颔首致意,就离开了。 高天尊和约露汀两个人一齐望向那个萨卡女人逃跑一样离去的背影。高天尊突然说道:“齐默娜?那是她的朋友吗?” 约露汀苦笑了一声。 “不。至少截止到今早还没听说。”她简洁地答道。 高天尊哦了一声,晃了晃头。他总是喜欢做一些这种年轻人似的小动作来表现他的幽默感、平易近人、充满活力和心态年轻(?)等等他自行设定的特质,但每次他这么做的时候约露汀总会感到一阵恶寒。 “哦。”他说,“多么感人的、突然生发的友情!” 约露汀:“……” 不过高天尊很快就对那个女人失去了兴趣。他重新转向约露汀。 “她大概是见识过融杖的威力,”他一针见血地补充了一句,然后似有所指一般地咧嘴一笑。 “希望今天不要动用到它啊。” 约露汀又感到了一阵恶寒。 高天尊身上那种做作的亲切感和虚伪的幽默感简直令人作呕。并且,既然她现在已经成功地找到了洛基并和对方联络上了,那么其实高天尊对她的观感或态度就并不重要。 不过,既然洛基认为高天尊这个人――或者说,他背后的那股势力――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她就也勉为其难地继续应付一下这个浮夸又浅薄、亲切又恶毒的家伙吧。 “那全要仰赖您的仁慈了。”她含着微笑,十分自然地恭维了他一句。 高天尊呵呵一笑,并不就此罢休。他做作地四下扫视了一周,又忽然向着约露汀那方倾侧了一点身子,故意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我可听说了你们昨晚共度良宵……” 约露汀脸上硬挤出来的那个笑容还没做到位,就听到高天尊接下去又补了一刀。 “……可今天早上起来以后他在哪儿呢?” 约露汀:“……” 虽然很想说一句“你放心吧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和他都是这种相处方式的对于他的感情我也是有点把握的”,然而理智告诉她,这么一说固然能够逞一时之畅快,但或许会带来更复杂更危险的后果。于是她故意假装没听到那句明晃晃的挑拨――或警告――含笑答道:“对于那种禁欲系男人来说,共度良宵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高天尊好像微妙地被她这种理直气壮(?)的强大自信噎了一秒钟。 然而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呵呵干笑了两声,竖起右手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啧啧,你这么说,就代表你一点也不懂男人啊,小姐。”他愉快地说道。 “我们何不直接去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呢?假如他给出肯定的答案的话,你今天就可以避免尝试一下融杖的威力――啧啧啧,如果可能的话,我当然也不想把那种东西按到一位小姐的脸上去,那可不太美妙呢。” 约露汀默了一下,认真思考着昨晚洛基的提议――“你何不使用幻境来骗骗他的眼睛”――然后,把右手中的酒杯缓缓交到了左手。 “尊敬的先生,什么答案才是您想要的呢?”她镇静地问道。 高天尊哈哈一笑。 这种美丽蝴蝶濒死前的反扑真是太有趣了。可惜不能直播出去。 “您说呢?”他异常客气有礼地反问道,随即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男女之间,还能说什么来表达那种……您懂的,超凡绝伦、无以言表的关系呢?――当然是最老套的字眼了。对吗?” 约露汀:“……” 啊,要让洛基当众说出那种以“l”打头的美好字眼,无论是love也好还是like也好,大概都是决不可能的吧。 ……他说不定只会说出“lose”这个词来――比如,他会笑着说:愚蠢的妞儿,you lose. 因为思及这样阴暗的前景,她情真意切地叹息了一声。 然后,她隐藏在身侧裙摆阴影里的右手五指缓缓张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他们都很熟悉的、美妙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哦,瞧瞧今天这美妙的派对。……我错过了什么吗?” 他们一齐转身看去。 他们刚才话题的中心人物,就那么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在接收到约露汀和高天尊两人诧异的眼神之后,他若无其事地微微睁大了一双如同小鹿那般无辜的、湿漉漉的绿眼睛。 “看来我没错过什么?”他含笑问道。 约露汀和高天尊都还没有说话,另外一道沙哑死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是的。没错过使用融杖的时刻。” 形如铁塔的老太婆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十分体贴地――为高天尊递上了一根巨大的权杖。 那根权杖看上去是以古铜色的金属制成,上半部分有着类似螺旋状的结构装饰,顶端是一颗巨大的姜黄色球体,不知道是以什么材料制成的。 这根权杖突兀地递到了手边,就连高天尊都惊讶得顿了一下,才摇着头,责怪似的问道: “你干嘛把融杖递给我?他不是还没有给出最终的答案吗?万一用不着呢?” 铁塔一样的老太婆狠狠横了洛基――顺便还附带上了约露汀,因为在洛基停下来之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正好停在她旁边――一眼,收回了那根融杖,然后就那么沉默地站在高天尊身后,就像一直以来她所做的那样。 高天尊似乎满意了一点。 302、【番外2】Chapter 16 “嘿,听着,”他用一种类似神经质似的语气飞快地说道,“我对你们之间的男欢女爱毫无兴趣。……不过,既然打了赌的话,那么就得讲求个结果。现在,你们谁先说?” 他的目光在洛基和约露汀两个人身上跳过来跳过去,逡巡了几个来回,手指也在他们两人之间点点这个、再点点那个;最后,他大概是因为没听到有人自告奋勇地为他解惑,于是明明白白地露出了一点不快之色,搓着手盯着他们两人。 “一个单纯的‘yes’或者‘no’而已,要说出来竟然这么困难吗?”他不高兴似的反问道,然后顺手一指站在右侧的约露汀。 “你先说。” 约露汀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站着的笑容亲切、眼眸深处却毫无温度的洛基,毫不犹豫地答道:“哦,在我看来这答案当然是‘yes’了。不可能有别的答案的吧?” 高天尊一顿,随即哈哈笑起来。 “我看可未必呢。”他狡猾地回应道,目光玩味地投向了洛基。 “我们何不来听听另一位当事人的看法呢?” 他朝着洛基的方向十分潇洒又夸张地比了个手势,简直就像是一位将场面控制得得心应手的出色司仪,正要介绍下一位演出者上台,进行他的表演似的。 骤然成了这边一方小天地中大家瞩目的焦点,洛基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不自在。 他甚至游刃有余地先朝着高天尊微微一颔首,就活像是朝着介绍自己登场的司仪礼貌致谢的、富有修养的优秀演员似的;然后他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约露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一个有点为难、仍然不失优雅的笑容。 “看法吗……在女士面前我还能说什么呢?”他恰到好处地微微敛下眼睑,流露迟疑、温柔又无可奈何似的神气;虽然并没有直接说是“yes”还是“no”,但那副神情仿佛能够说明一切――因为假如真的答案是“yes”的话,那有什么不能直接说出来的呢? 高天尊当然不是傻瓜。当然,约露汀也同样不是傻瓜。 听到了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高天尊却发出一阵愉快又略显惊奇的笑声。 “哇――原来是这样吗?”他做作地惊讶道,视线在洛基脸上滑过,一停即走、很快将目光锁定到了约露汀的脸上。 他仿佛还思考了一下,然后冲着她露出了做作的遗憾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很遗憾,答案如果不是‘yes’的话――小姐,我们的约定是怎么说的来着?”他大声地叹息着,用一种夸张的动作旋身回头――那名铁塔一般的老太婆托佩兹,也与他配合得十分娴熟,在那一刻就拎起手中那柄融杖,将之递向高天尊的手里。 注视着他们两人的这一连串动作,约露汀没有立刻说话。 她只是转过脸去,静静地望着露出异常温柔的笑容的那位黑发英俊的年轻男人。 高天尊的视线又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跳跃了两周。 然后他也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过那柄可怕的融杖,而是笑容可掬地又问了一遍。 “小姐,你现在的命运完全系于这位你声称已经爱上的先生哦――”他悠悠地拖长了声音,用手指点着洛基的方向,露出了毫不保留的愉快神色。 “哦,我说什么来着?这种公开处刑真是一种绝妙的场面――那个‘e’打头的单词真是妙啊。”他愉快地回头朝着那位仍然举着融杖递到他手边的、铁塔一般的托佩兹女士说道,看起来几乎要哼起歌来了。 铁塔一般的托佩兹女士尽管一直举着那柄看似沉重的融杖,双臂却稳稳的一动也不动,开口说道:“是的。exeution,非常好。” 这个单词似乎微妙地刺激到了洛基的神经,但他脸上的笑容仍然纹丝不动,挺立在那里的身姿也纹丝不动――即使听到了“处决”这种不祥的字眼,也一样――虽然他好像一瞬间瞳孔微微紧缩了一下,然而当其他人定睛看过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完全如常,不由得让人觉得那只是自己的一种错觉而已。 高天尊似乎对面前的这种发展感到不能更有趣了,他哈哈笑着,左臂屈起来垫在右肘之下、右手则好整以暇地点着自己的下巴,一副静观其变的悠闲玩味模样。 然后,他又将目光投向洛基,仿佛催促似的给他使了个眼色,用一种黏腻的、有点拖泥带水似的口吻和吐字说道:“你总能给我带来最好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我很欣赏你。” 洛基咧嘴笑了笑,向他微微躬身致意,就好像在感谢他对自己的那句赞美似的――假如那句话真的只是一种赞美的话。 “哦天哪,”高天尊收到了洛基的致意,却更加显得开心起来。 “看我发现了什么?你的性格真是太有趣了――你优雅,又恶毒;彬彬有礼、而无情……你好像让很多女人都感受到了重视,但说不定在你心里其实很轻视她们吧?” 这一番话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正常的赞美了,但洛基却不动如山,仿佛没有听出这番话里的恶意似的,含笑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您所想像的那么复杂。”他说。 “我只是觉得在这里的生活太完美了,我不愿冒任何风险去破坏它。” 这委婉的恭维似乎搔到了高天尊的痒处。他呵呵笑了起来,打了个响指。 在他身后一直在用风格十分后现代的乐器弹奏着各种乐曲的乐队,奏乐的声音骤然高了一点――而乐曲也随之变化了。 新奏出的乐曲和刚刚那种慵懒的爵士乐曲风一脉相承,但毫无疑问是首新歌。 “you’re just too goodbe true can’t takeeyes off you you’dlike heaventouch i wanna hold youmuch at long last love has arrived and i thank god i’m alive” 迎着面前两位当事人(?)的目光,高天尊露出状似体贴的微笑。 “哦,在做秀的时候,配一点儿背景音乐总是会把气氛渲染得更好,让观众们愉快的――”他说。 “尤其是――我认为这应该是个悲伤的爱情故事。” 他身后的御用乐队陶醉地在奏着乐。 “i love you, baby, andit’s quite all right i need you, baby,warm the lonely night i love you, baby trustme when i say” 在歌声里,约露汀再度转过头去,她的视线与洛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了。 ……你心里到底在做着什么打算,洛基? 事到如今,她当然也看明白了,洛基并无意痛快地承认他已经成为她爱情的俘虏这件事。 可是假如他不承认的话,高天尊就会把那柄融杖顶端的姜黄色球体按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身躯哧哧地冒起烟来,化为一滩脓水。即使她是阿斯嘉德的神o,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免疫这种可怖的刑罚――除非使用幻境。 然而那样做的话无疑就等于立即暴露了自己的实力,并立刻在此孤身一人与萨卡星的主宰撕破脸。这么做也并不是不行,但她还不知道洛基接下去的计划,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托尔救出来、让他不至于每次比赛都被绿巨人原样捶打一顿;现在实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来显露自己身为阿斯嘉德神o的王霸之气、在此大杀四方―― 在他们周围,温柔缠绵的歌声继续飘荡着。 “oh pretty baby, don’t bringdown, i pray oh pretty baby, now that i found you stay and letlove you,baby” 约露汀情真意切地叹息了一声。 看起来今天是不可能当众听到他的心里话了。 尽管她也确实有那么一点想要听到,才会和高天尊打这个赌;不过现在,在赌输了之后,她其实只靠自己的幻境之力,也能够安然度过这个危机――也许他正是因为也同样熟知这一点,才会有恃无恐地用温柔的笑容和优雅却疏离的态度来回应;因为没人能逼迫恶作剧之神当众说出什么真心话,是吗? 约露汀平静地注视着高天尊作势要从那个铁塔一样的托佩兹女士手中接过融杖,但在他接触到洛基那含笑的目光之后仿佛又突然改变了主意,缩回了手、头也不回地吩咐着托佩兹: “等一下你来吧。就算是我也不忍心看到这么可爱的女士因为失败的恋爱而化成一滩泥水的悲伤景象啊――” 那首歌继续唱着: “pardon the way that i stare there’s nothing elsepare the sightyou leavesweak there arewords leftspeak butyou feel like i feel please letknow that it’s real” 她终于辨认出来了。这首歌好像在中庭很有名,所以她略微对此有点印象――大概是当年在纽约的时候,从电视里听到过的吧? 这首歌,好像叫can’t takeeyes off you。 约露汀目不转睛地盯着洛基的脸。看着他好像在深思着,缓缓抿紧了嘴,只有唇角不甚自然地微微翘着,维持着那一痕笑弧不至于崩溃;可是,他始终没有点下头去,说出大家都在期待着的那个单词“yes”。 是她滋生了不得了的贪念,想要借此机会听到他的真心话;于是他对这种不得了的野心产生了抗拒与厌倦,并以此作为他的回应吗? 谎言之神永远不会当众说出什么动人的真心话,正如像她这样的神域小透明,也永远不可能在阿斯嘉德的小王子身上获取一场酣畅淋漓的、居于上风的胜利,是吗? 她忽然觉得有点恻然,于是她很快地转开了脸,决心以自己的力量脱困;她朝着高天尊紧张地笑了一笑,露出恰如其分的忐忑以及几分拼命的神色来,说道:“好吧,爱情真是危险的玩意儿呀――不过,和这个相比,或许您对我们家族所掌握的一处金矿有点儿兴趣?那里可是我当年的陪嫁,我认为那个不爱我的男人的家族无权掌控它……虽然现在它暂时被盗走,不过找点儿外援的话还是有希望夺回它的――我宁可拿它来交换自己生存的权利,您觉得怎么样?” 其实哪儿有什么金矿。但她觉得这件事能让高天尊感兴趣。没人会跟送上门来的钱过不去,尤其是在萨卡星这个充满了罪恶的星球。 高天尊果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不知道是不是擅自脑补了她在萨卡星挥金如土就是因为有一座金矿作为后盾,他露出几分兴奋的神色。 “有趣。”他跃跃欲试似的说道,又伤脑筋似的皱起眉头。 “可你需要外援才能夺回那里吗,这可真是为难啊。就没点儿更省力的方法吗?你知道的,‘困难’――我不喜欢那个词。” 他身后的乐队奏着的歌曲旋律骤然转为轻快高亢。 “i need you, baby, when will you e andleave oh pretty baby, now that i found you stay and letlove you, baby” 约露汀镇定地说道:“爱情不可靠,可金子不会欺骗我们。――这个道理,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您觉得怎么样呢,尊敬的大师?” 很难得地,高天尊居然被她这种理直气壮的说法弄得默了两秒钟,仿佛在思考和权衡着“拿融杖烧了她”和“饶她一命好交换一座金矿”这两件事之间的轻重,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事儿真不怎么样”,高天尊好像在嘟哝着,伸向融杖的那只手悬空着,似乎突然拿不定主意是去抓融杖还是暂时放过这个年轻富有的女人。但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一个装扮得奇形怪状、十分后现代风格的守卫突然跑了进来。 “报、报告!那个雷爵逃走了!还、还有,您的冠军也不见了!!” 高天尊那本来就呈现出古铜色的脸好像陡然黑了十倍。 “什么?!” 铁塔一样的托佩兹女士还是像铁塔一样垮着脸。 “一定是那个雷爵把您的冠军给骗走了。” 约露汀惊奇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逃走?!不见?!”这里的守卫那么松懈的吗?还是托尔变得更聪明了,短短一天的工夫就能从重伤里缓过气来,并且拐走那个一直呈现为绿巨人状态不见恢复的布鲁斯?班纳博士? 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洛基,却恰好看到他微微低下了头,似乎在掩饰着脸上那一抹微妙的笑意。 他说:“哇哦。” 303、【番外2】Chapter 17 他似乎很愉快,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约露汀当然能够从他身上散发着的那股气息间发觉他的心情――这也是一个万年脑残粉应该具备的个人修养,是吧? 然而高天尊就不那么愉快了。不,不如说是他一瞬间好像显得非常愤怒。 他立刻像个陀螺一般地转了起来,忙于处理善后。 他指挥着一队士兵立刻出去地毯式搜寻浩克和托尔――好吧,“雷爵”――的下落,然后在大厅里原地转了那么两圈,最后仿佛突然头顶上啪地亮起了一个灯泡,有了不错的主意。 他站在那里,十分不耐烦又焦躁地朝着远处的几个人――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而不像是派对的来宾――招招手,喊道:“快快快,把那台能够发布投影的摄影机推过来!我要立刻向整个萨卡星亲自公布这个消息!” 约露汀:?? 洛基的眼眉微微压低了。但是他不动声色,甚至收敛了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全身所散发出来的愉快感;他现在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位态度恭谨、对高天尊这个冠军赛的主办人寄予高度尊重的有礼貌的客人,恰如其分地表达出了自己置身事外的客观立场,甚至透出了几分对于高天尊的决定高度尊重的态度――可以说,没有人会表现得比他更好了。 那几名工作人员不敢怠慢,飞快地推来了一台更加巨大的摄影机――看起来简直像是一部复杂的装置――摆在高天尊的面前。 高天尊开始冲着摄影机发表演说。 “萨卡的各位看这里。请注意,我要宣布坏消息。” 他的双手环在胸前,抬起的右手在胸口摇晃着,像是极力想要表达一种高高在上的轻松态度;但他很快就用右手摸了摸下巴――那是一种不太自然的动作。 “我最爱的冠军战士不见踪影了。” 说完这句话,他好像想要开个玩笑来活跃一下因为这个“坏消息”而显得凝重的氛围似的,说道:“所以,走上街头,替我的冠军庆贺一下吧。” 约露汀:“……” 还是觉得他生活在表演里,浑身都是戏。这种演说的方式完全就像是竭力想要吸引观众注意力的晚间脱口秀主持人――说起来他主持的那个什么冠军争霸赛的节目,也算是真人秀的一种吧? 高天尊还在继续说着:“……看起来是那个邪魅的诱拐犯雷爵,把他拐走了。” 约露汀:“……” 这都是些什么糟糕的形容词呀。这个人说不定是哪里的戏精学院毕业的吧?! 正当她在思考着浩克和托尔的出逃是不是引开了高天尊的注意力、让他无暇顾及她和洛基这边的事时,高天尊终于结束了这次紧急演说,一挥手让那些工作人员将那部复杂的投影摄影装置推走,右手顺势继续莫测高深似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眯起了眼睛。 虽然他看起来仿佛想要继续竭力维持他之前那种高深莫测的形象,但他的眼下有一条神经在跳动着。整个人好像也因为愤怒的驱使和局势的失控而不自觉地痉挛着。 那种肢体语言充分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很糟。 “我非常生气――!!”他忽然拖长尾音这么宣告着,蓦地放下右手。 那双平常被半耷拉下来的眼皮掩藏着的眼眸忽然睁开,怀有恶意的眼神直刺在约露汀的脸上。 “你知道我很生气的时候就想要做什么吗?”他问道。 约露汀微微一怔,脑海中立刻警铃大作。 她抛开之前脑海中的那些想法,表面镇定如常地摇了摇头。 高天尊神经质似的张合了一下自己的十指,然后毫无预兆地回手,从那位一直把融杖举在他手边最容易握到的地方的托佩兹女士手里,把融杖一把抓了过来,绰在手中。 “每当我生气的时候,我就想收拾人。”他用一种陡然冰冷下来的语气说道,仿佛在下着最后的通牒。 “你懂吗?……我现在忽然对让我不如意的人格外没有耐性。”他恼怒似的说着,好像也并不怎么格外出离愤怒――然而下一刻,他忽然一绰手中的融杖,往前一送! 他这个动作来得全无预兆,几乎是转瞬之间,那根融杖顶端姜黄色的奇怪球体就顶到了约露汀的胸前! 约露汀:!!! 洛基:?! 电光石火之间,没人来得及阻止。而且,好像这座大厅内充斥的那么多人,也没人想要阻止似的。 在那个姜黄色球体和那个年轻又任性的大小姐胸口接触的一霎那,就发出了哧哧的声音。接触的位置开始冒起烟雾。紧接着,下一秒钟,她整个身体都开始冒起烟来! 然后,仿佛是身体开始从内部融化一样,青白色呛人的烟雾穿透她的肌肤,大股大股地蹿升起来;那具原本肤色光润、年轻窈窕的美妙身躯开始像烈日下的雪人一般溶化。 而这一切仅仅只发生在几秒钟之内而已。 站在她身旁仅仅几步之遥、却好像完全没有被融杖的威力所影响或伤害到的洛基,虽然仍旧维持着表情上的镇静如常,但他的双瞳猛然无声无息地瞠大了一些! 融杖好像并不能将人立即置于死地。在那位年轻姑娘身躯之中腾起的、浓重的青白色烟雾的遮蔽之中,旁人仿佛能够隐约看清她先是面露愕然之色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和融杖接触的那个位置,然后再抬起头来―― 和其他被融杖处决的人不一样,她并没有发出惨叫或者哀哭求饶的声音。 虽然是因为未能如约让身旁那位黑发俊美的年轻男人拜倒在自己的魅力之下而招致这样残酷的惩罚,但事到临头,她却一眼也没有看向那个年轻男人。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火焰,但是她融化的状态就像是整个人从内部开始燃烧一样。她的头发在燃烧,肌肤在燃烧,从肉至骨,仿佛都在无声燃烧之中慢慢融化。 她身上青白色烟雾发出的光芒映在洛基的脸上,照得他那苍白的脸色也泛起一层青白,神情晦涩难明。 起初的一瞬间,在极度的震惊之中,他的瞳孔都好像不为人知地、痛苦地缩紧了。然而仔细看去,他脸上的表情又仿佛并无异状,只有那张原本就面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的漂亮脸孔,被她身上透出的青白色烟雾的光芒映照得有些阴郁难测。 他甚至抿起了薄唇,唇角还向上翘起,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真是薄情极了,可恶极了。 在那阵烟雾冒升时发出的哧哧声中,他垂下了眼帘,流露出一丝因为眼前上演的惨况而有些脆弱的神色。他的目光仿佛短暂地落在她的手上。但那里融化的速度和她身躯的其它部位一样快。于是他很快就又抬起了眼睛,嘴唇抿得愈来愈紧了。 自始至终,那位年轻姑娘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而且,她一眼都没有看向身旁那个男人;即使她遭受这样的惩罚是因为他的拒绝。 她的身影和表情都淹没在愈来愈浓烈的青白色烟雾里,只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她的身躯就化作了一滩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水面翻滚着,在光洁的地面上蜿蜒着,丝丝缕缕地流到他的脚下。 高天尊收起了融杖,脸色也称不上多好看。他勉强笑了一声,窥视着洛基的神色。 “唔,好多人都说过,这气味不太好闻,是吧?……你说,这气味像是什么?”他掩饰似的说道,把问题抛向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个铁塔身材的老太婆托佩兹女士。 托佩兹女士从他手里接过融杖,脸上带着一丝残忍而傲慢的笑意,答道:“烤焦的吐司。” 高天尊啊了一声,“啊,正是这样!” 他随口应了一声,转了转眼珠,又略显烦躁不安似的往后退了两步,用神经质一样的语气抱怨道:“拾荒者142号怎么还没来?瞧瞧这些液体……它快流到我脚上了。我的袍角!我的袍角都要弄湿了!” 托佩兹女士又恢复了先前那种面无表情的神色。 “您放心,那个酒鬼,她马上就到了。” 高天尊斜了她一眼,仿佛对她的措辞感到有丝不满似的。 但其实,他好像借着这一瞥,还飞快地看了一眼洛基脸上的表情。 但洛基只是貌似恭谨地垂下视线,站在那里。那一滩翻滚着冒出小小气泡的、已经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青蓝色的液体,终于流经了他的脚下,沾湿了他的长靴,从他双脚的两侧分开、又继续向前流去;可是他就那么笔直地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后退,任由那股青蓝色的炽热液体包裹住他的靴底。 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了,薄唇微微嘟起来,看起来更加脆弱易碎了;很难说那种表情的产生是由于痛苦,还是由于厌恶。 304、【番外2】Chapter 18 他状似恭谨地这样低垂着视线,于是他的视线就落在他脚旁那一滩还翻滚着气泡的青蓝色液体之上。 那液体的质感像是岩浆,表面上翻滚着、咕嘟嘟地冒出不明的危险气体;它缓慢地在地上延伸着、扩大着,其中蒸腾出的烟雾由浓重而渐渐变得稀薄了一些,但仍然令人感到窒息而难以呼吸,像是在火山爆发的时候,被滚烫的岩浆蒙住了口鼻心肺,只有心脏因为缺氧而咚咚咚地跳得飞快,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因为不堪重负而爆裂一样。 他默默注视着那一滩翻滚着的、如同岩浆一般黏腻又危险的液体。 那双如同冷玉一般冰冷、坚硬、脆弱的漂亮眼眸,此刻沉了下去,像是夜空中变幻莫测、未知而危险的黑洞一般,旋转着、扩大着,仿佛要把它周围的一切都吞食净尽。 他忽然缓缓地昂起了下巴。但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地上,于是他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就仿佛从平静缓缓地变成了睥睨。那种神态与其说是高傲,不如说是厌世;就仿佛他忽然对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闹剧都感到厌倦且疲惫了一样,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最终抬起视线来,平静地直视着高天尊,脸上的神情又变得和平常一样,好像那个女人如此突如其来的、惨烈的结局,并没能在他心海中激出一丝一毫的涟漪似的。 高天尊先前那种神经质似的反应已经消失了――或许那种反应本来就只是他的一种伪装而已――他抖了抖拖在地上的长长袍角,往后退了一步,嫌恶似的盯着地上慢慢平静下来不再翻滚的青蓝色液体,嘟哝了一句:“得找个人来清理一下才行――天哪,我的地板又被弄脏了。” 听到这句话,洛基抿起了嘴唇,唇角微微翘了一下。 那看起来像是他打算竭力露出一个笑容似的,但那丝笑意还未成形就已经散去。高天尊对此并不满意。 “我很烦――!!”他拖长尾音,如此宣告道。 “嘿,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为了那座金矿而把她留下才对?”他的语速极快,声调里有着一丝神经质似的抽搐和敏感;他这么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紧锁定在洛基的脸上,就好像那么做就能穿透对面那个年轻男人苍白的脸容,看出其下隐藏着的真意似的。 “可是我一烦起来就喜欢收拾收拾这些让我不如意的人……让我蒙受损失的人,我是不会放过的。――就像那个雷爵一样!” 说着说着,他忽而又提高了声音,强调着最后的那个人名,看起来已经气到了极点似的。 洛基的长睫微微抖动了一下。他并没有坦率向高天尊指出“正是因为你杀掉了那位大小姐所以才蒙受了损失,没能拿到她许诺的金矿”这一明确的事实,而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答道: “……这是您正当的权利,我的朋友。” 高天尊:“……什么?” 洛基至此仿佛终于摆脱了刚刚那一幕以融杖处决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场景所带给他的冲击和震撼似的,他的唇角重新勾了起来,像是恢复了往常的从容似的。 “您当然有权作出这样的决定,”他那种磁性而优美的声线扬了起来,含笑说道。 “至于其他人……只能说,愿赌服输。” 这种冷漠的台词,和着他微笑的语气一道说出来,形成奇妙的对照;假如再加上他唇角那一痕笑弧,衬得他仿佛格外凉薄无情。 而高天尊却好像对这样的反应感到很满意似的,呵呵笑了起来。 “唉,总算还有个人能说出点儿我想听的好话来。”他感叹着。 他身旁的托佩兹女士面无表情地说道:“这种事,这个狡猾的男孩不是最擅长了吗。” 高天尊:“……唔,你刚刚叫他什么?” 面无表情的托佩兹女士:“花言巧语的男孩。” 高天尊:“你在这儿等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这么叫他的吗?!” 他又转向洛基,用一种拖泥带水似的语气毫不真诚地、安抚似的说道:“哦,看在老天的份上,我其实是想说,你很不错――知情识趣的人有什么不好?比那些脑筋死板的、喜欢夸夸其谈骗人的人都要好上许多倍。就这一点来说,我其实还挺欣赏你的。” 洛基露齿一笑,随即微微垂下了视线,仿佛对得到这样的赞扬感到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但其实,他的内心里想着的是另外的事情。 他脚边,淹没他靴底的那滩青蓝色的液体已经完全停止了翻滚和冒出气泡,也不再顺着光洁的、镜面一般的地板往前流动。 他含笑听着高天尊和那个铁塔一样的老太婆托佩兹第一千零一遍地重复那些可笑的对白,就活像两个脱口秀里蹩脚的喜剧演员一样;内心却忽然满是烦厌。 假如她也在这里的话,听到这一番话,会怎么想? 他忽然记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在与黑暗精灵的激战之中飞跃而起,将胸口撞上了那艘巨大飞船“方舟”的冲角;每个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然后,他去了她住的那间英灵殿外旷野里的小木屋。小木屋的桌上摊开着一本书。打开的那一页上写着:【你坐在向南的露台上,我在黑暗的房间里为你唱歌。暮色苍茫,从窗栊飘进湿润的绿叶的清香,预告雷雨将至的狂风在椰林中咆哮。】 他忍不住更紧地抿起了嘴唇,那一痕冷淡的笑影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 是的,雷雨将至。 可是,她去了哪里? 他决不相信她会如此轻易地就化作一滩岩浆似的液体,就这么流淌在他的脚边,这就算是她最后的结局了;就如同当初她浮空跃起冲向黑暗精灵的“方舟”,与那些恶棍同归于尽之后,他也不肯相信那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一样。 他想起自己那个时候独自静静坐在阿斯嘉德金碧辉煌的仙宫之中,翻阅着膝头的诗集,脑海里忽然浮现她的模样;那时,他膝头上打开着的那一页,刚巧写着这样的句子。 【我深知你已经属于我,我从未想到应该确定你赠予的价值。】 【你以黑发的水浪淹没我的双足,你说:“我的赠予不足以纳你王国的赋税,贫穷如我再无任何东西可以相赠。”】 【你匆匆离去,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不见你返回。我冷漠的高傲颓然跌倒在印着你足迹的地上。】 他想,呵,她也学会一再玩着同样的把戏,以为这样就可以操控他人的心情了;是吗。 明明昨夜,她还带着那种不知羞的微笑,大喇喇地伏在他的胸前,缓慢地攀上他的身体,凑近他的嘴唇,在他耳边低声念着求爱的诗句。 她说:“我任性地走自己的路,直至我的愚行把你引到我的门口。” 那个愚蠢的妞儿!总是在做愚蠢得不得了,简直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瞧瞧吧,她干过的好事现在都弄出了什么糟糕的结果! 哦,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没有什么时间让他还要费心思去替她收拾烂摊子或者找出她的下落――他的姐姐还在阿斯嘉德兴风作浪,而他那个大脑里充满了肌肉的哥哥先是一脸悲愤地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的头上、自己只顾着躲在战俘营里伤心,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把那个绿色大怪物拐跑了!害得他现在只能站在高天尊这个疯子的面前,单独面对那家伙的神经质的发作!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还像山一样地多,根本腾不出手去陪那个愚蠢的妞儿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即使这代表着接下来又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看不到她,他也不会把重要的事情都丢在一边,去找出她的下落―― 可是,不知为何,此刻他脑海中浮起的一幕,是昨夜,她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样子;那时,她的黑眼珠因为竭力苦思而微微向上翻着,鼻尖都因为在大脑里遍寻不着合适的答案而皱了起来。 然后,她说:“爱情说:时光流逝,但我等着你。”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这个时候,他听到高天尊在上面的发言。 “……就现在,我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知道我要收拾谁吗?――我宝贝的冠军擂主就这么失踪了。而这都要怪那个雷爵!完完全全都是因为他!!没错,就是你哥!”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奇异的、苍白的笑意。 “没错,都怪他。”他同意说。 高天尊:“……??” 而高天尊面前那个苍白英俊的黑发年轻男人,就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时间头顶上冒出的问号一样,慢吞吞地继续说道: “胆敢这样戏弄……我们的人,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高天尊:“……???” 虽然感觉那个黑发而英俊的年轻男人在说着让自己高兴的话,但不知为何他又觉得对方似乎并不是在朝着自己说话,而是在朝着别人说――可这都是些什么见鬼的错觉啊?! 他看到那个面色苍白英俊的年轻男人忽然抬起头来,那双冷玉一般的绿眼睛里仿佛灼灼燃烧着什么炽烈而愤怒的火焰一样。但定睛一看,那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眸,优雅而彬彬有礼、却并没有躲闪地直视着他。 他听到那个年轻男人说道:“不管要使用何种方法,一定,得把那个胆敢冒犯和挑衅……的人找出来才行。” ……哦,高天尊想,在萨卡星上,真是没有再比面前这个黑发大帅比更加知情识趣的人了。 305、【番外2】Chapter 19 呱嗒。呱嗒。呱嗒。 是靴底轻叩在那片如同镜面一样通透的地板上的声音。 拾荒者142号――那个把他哥哥托尔逮来这里的粗鲁女人,走了进来。 洛基竭力让自己表现得专注而真诚一点。虽然此刻他的心头飞速掠过了一百二十八种不同的念头。 “哈!142号!”高天尊用一种亢奋得有些尖厉的声音向那个女人打着招呼。 洛基并没有扭头去看,也知道那个女人走到他身旁就停了下来,面向高天尊微微颔首致意。跟随着她一同走入这间大厅的还有两队守卫,此刻分列他与拾荒者142号的身后,像是一种监视和威慑。 “你可能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一些什么。”高天尊用一种略快的、神经质似的语气说道,“瞧着点你脚边――别让那滩泥水沾到脚上了,就跟他稍早前犯过的错一样。” 拾荒者142号低下头,目光落到那滩已经完全包围并浸湿了洛基靴底的青蓝色液体上,好像一瞬间有点惊讶――她当然认得那是什么人被融杖戳过之后留下的痕迹,或许她只是觉得以洛基的为人和性格,应该不可能让这种泥浆一样粘稠还冒着气泡的可怖液体沾染自己的靴子吧。 高天尊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想法。他用手中控制类似托尔脖子上被植入的遥控电击设备的遥控器,凌空指点了一下那滩液体,说道:“嘿,那就是那个华纳海姆的大小姐――叫什么来着?” 他好像一时间忘记了那个有钱又任性、没什么大脑又结局凄惨的大小姐的名字,回过头去问着那个他的心腹、铁塔一样的老太婆托佩兹。 托佩兹面无表情地答道:“空脑壳?” 高天尊:“……嘿,嘿,她不叫这个。你为什么老是随随便便给别人起绰号?我居然忘了刚被处死的可怜人的名字,这可真是――” 这个时候,洛基听到那位拾荒者142号小姐忽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出声答道:“我听说……她的名字也许是‘米斯缇’?” 洛基目光猛然一凛! 幸好他现在是低垂着视线的状态,所以即使他的目光猛地锐利了起来,也并没有任何人看到。但是,在他身侧,他白皙修长的十指痉挛似的收紧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好像要紧握成拳,但随即他又以极大的自制力松开了手指,继续将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就好像任何关于那个大小姐的话题都不能够影响到他似的。 可高天尊就没那么富有耐性了。他叫起来:“嘿,嘿!别打断我说话!” 托佩兹几乎在下一秒钟就绰起手中的融杖,重新递到了高天尊的手边。“给你。” 高天尊面露奇怪之色地转过头来,不耐烦似的看了一眼那根刚刚才结束了一条美好而年轻的生命的可怕融杖,责怪似的质问道:“你干嘛把融杖递给我?她是插话了,但这也罪不至死啊,知道吗?” 托佩兹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融杖。 洛基低垂着视线,感觉自己的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罪不至死”?!那么什么才算是“罪可致死”呢。 这场对话目测还要再持续下去。而站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仿佛是一场苦刑。他内心对面前这个浮夸的老家伙的厌恶和蔑视都升到了最高点,使得他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把那种不适宜表露出分毫的情绪压了下去。 拾荒者142号好像察觉到了他这次深呼吸所代表的异状;他觉得她瞥了自己一眼。不过他实在懒得再理会她。 高天尊还在他们面前絮絮叨叨地说着:“……这都是雷爵的错!没错!就是你哥!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故事,你是领养的也好,更复杂的关系也好……或者,你知道,追究起来肯定有段漫长的历史;不过――!” 他又毫无预兆地把怒气的矛头指向了站在洛基身旁的拾荒者142号。 “还有你!你给我找来的好挑战者,现在连我的擂主都给拐走了!” 拾荒者142号好像很想朝着他翻个白眼,又竭力忍住了。 洛基决定自己听够了高天尊这些神经病一样前后重复颠倒又混乱的言辞。 “我亲爱的朋友,”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沉稳又诚恳――这并不费什么事,毕竟这是谎言之神擅长的方面――“假如你给我12小时的话,我一定能够将他们两人都活捉回来献给你。” 高天尊还没说话,他旁边那个讨人厌的酒鬼就抢着发言了。 “我可以在两小时内就做到这件事。” 洛基一滞,很快就加码道:“……我可以在一小时内做到。” “行了就在此打住吧。”高天尊夸张地晃了晃头,打断了这场竞拍似的叫价。 “知道吗?今早我一睡醒,就在思考着要来一场公开处决。”他单手叉腰,像个戏精一样地摇晃着身体,强调着最后那个要命的字眼。 洛基脸上那丝用以伪装真正心情的淡淡笑意消失了。 他直到此刻才直视着高天尊。他的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脸上是严肃得可以称之为近乎阴郁的神色。 然而高天尊却显得对这种表情接受良好似的,他叉着腰,活像是要尬个舞一样地晃了晃上身。 “不过现在,就先凑合一下玩玩这个甜美的小游戏吧――你们懂的,‘看看谁先抓住他’之类的。”他兴冲冲地说道。 洛基:“……” 拾荒者142号:“……” 他们默默地看着高天尊一个人几乎撑起了整台戏。直到高天尊没得到热烈的响应,脸色忽然又拉了下来。 “所以,你们的计时现在开始了。还愣着干嘛?去啊去啊。”他挥挥手,那手势就活像是要驱赶自己的宠物狗飞奔去捡拾丢到远处的飞盘一样。 于是,洛基和那位拾荒者142号小姐就转过身去,疾步离开了那座大厅。在他们的身后,高天尊似乎又示意他那场大秀的常驻乐队重新奏起了刚刚的乐曲。 “i love you, baby, andit’s quite all right i need you, baby,warm the lonely night i love you, baby trustme when i say” 他们大步地走着,而那乐曲仿佛就像是要追在他们身后,催促他们踏上寻人的旅程一样。 “oh pretty baby, don’t bringdown, i pray oh pretty baby, now that i found you stay and letlove you,baby” 洛基大步流星,走得飞快。令人惊讶的是,那位拾荒者142号小姐走得也很不慢,几乎能够跟上他的步速,一点儿也没被他落下。 一扇扇舱门在他们面前自动打开,又在他们步入之后自动在他们身后合拢。 洛基的面色有些苍白,在离开了高天尊面前之后,他仿佛也不再掩饰那双绿眼睛中燃烧着的熊熊火焰,就好像想要把内心的意外、惊异、愤怒都一起通过脚下大步流星的行走而发泄出来一样。 他身旁那个拾荒者142号小姐则摆出一副吊炸天的姿态,走得虎虎生风(?),并且好像对他颇为厌恶――即使他们两人所领取的是同一任务。 瞧瞧,这副又臭又死硬的模样,看起来是不可能接受在任务完成前暂时的统一阵线合作了。但这个孔武有力的女人刚刚在高天尊面前夸下了不可能完成的海口,说什么两小时之内肯定会活捉他哥哥和那个绿巨人,害得他也跟着上了这个计时游戏的贼船――所以现在他得拿出点手段来打破僵局才行。 ……即使不为了打破僵局或寻求合作,单纯的利用或报复她一下,好像也能让自己感到片刻的愉快。 因此,他开了口。 “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结果,那个死硬得像一块散发着酒臭味的石头的女人,硬梆梆地当即把他的话截了回去。 “我可不会听你指挥,弱鸡。” 她当然知道他的名字。这没什么好在萨卡星隐藏的,他在这里倾情演出一个随和亲切、潇洒倜傥的魅力男人的时候,用的是真名。 ……但是她故意扭曲他名字的意思,利用相近的发音来侮辱他,这就不能忍了! 他一把揪住她的手臂。 “是洛基。”他露出一个假笑,好像十分善良似的提醒了她一句。 “可是你也总得听从高天尊的指挥吧。” 这句含笑说出的话语里满是讽刺,那个孔武有力的女人果然一秒钟之内就动了手。 洛基的反应当然也不慢――事实上他的近身格斗术也很强――两人噼噼啪啪交手了几个回合之后,他故意缓了一下节奏,立刻被对面的女人抓住机会,啪地一声一拳打到了他脸上,把他的头都打得向后猛然一仰! 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得意的嗤笑。 “听着,你或许因为什么事而心情不佳,不过我可没空奉陪。”她挑了挑眉,直率到几乎一针见血似的说道。 “感到后悔的话――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表现得更好一点呢。”她脸上得意的笑容慢慢冷了下来,尖锐地继续道。 “……够了!!” 他突然提高声音断喝了一句,表情冰冷下来,唰地一声拔出了小刀指着她。 “别说那些没用的话了。――为什么你要帮助我哥和那个绿色的大傻子逃走?!” 那个肤色黝黑的女人也同样针锋相对,唰地一声拔出了自己的小刀。 “我、没、帮、助、任何人!”她警告似的回应道。 很好,你来我往的语言交锋已经火候到了。现在可以开战了。 洛基没再说一个字,蓦地向前发动了进攻。 既然能在乱民和垃圾堆中翻找出好几个令高天尊满意的擂台赛实力选手――包括他哥和那个没大脑的绿胖子――这个女人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你来我往过了好几个回合,双方手中的小刀都在空中的交手里划出一道道寒光,金属相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呲啦声;最后洛基一手架住拾荒者142号的左臂、另一只手则和她的右臂呈十字交叉型、格开她右手中的小刀,顺势把她手臂上带着的长护腕往下一撸,刚好看到她露出的右小臂内侧上的特殊刺青。 他有点惊讶。 “你是个女武神?!” 虽然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好好地挑衅她一下,最好是把她激怒、好借机找到线索查出她的真实身份――因为一个没有任何来头的拾荒者大概不可能表现得像她一样出色吧――不过现在他的发现仍然让他吃惊了几秒钟。 女武神? 虽然希芙也算是女武神,但据说奥丁手下原本有一支女武神组成的正宗嫡系心腹部队,她们穿着银色的盔甲、骑着雪白的飞马,作战勇猛、几乎战无不胜;可是不知道在多久以前,这支部队就从阿斯嘉德消失了,再也无人提起,也没人知道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她们又怎样了。 结果现在,在这个充满了流放犯和垃圾堆的萨卡星上,他却从一个孔武有力的、莽汉一般的女人手臂上发现了那个标志性的刺青。 这真是令人惊异的大发现。 他的心中立刻有了个大计划。 下一秒钟,没等她回答,他的动作就骤然凌厉了起来;反手磕掉她右手里的小刀,先前那种有意无意的闲散感也蓦地消失,他出手如电,身姿矫捷,一招一式都好像想要尽快把她彻底击败一样。 可是阿斯嘉德传说中的女武神毕竟也不是浪得虚名。在抵挡了几下他的攻击之后,她居然敏锐地在他的动作之中抓住了一丝破绽,骤然暴起再度给了他的脸重重一击! 拾荒者142号――不,现在可以叫她“女武神瓦尔基里”了――下手相当重,那一拳嘭地一声击中他的颊侧,让他一瞬间就丧失了身体的平衡,随着拳势摇晃着往一边歪倒。 瓦尔基里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她顺势迈前一矮身,斜斜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腰腹部。 他踉跄着向后退去,后背咚地一声撞上了房间的墙壁才停了下来。 他向下滑落,背靠着墙壁坐到了地上,因为刚才的恶斗和受到了对手的重击而喘息未定,眼中却散发出异常明亮的光芒。 “我还以为女武神当初全军覆没,都没得到善终呢。”他喘息着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轻飘飘的挑衅意味。 这句话几乎是立即就极大地激怒了瓦尔基里。她大步走上来,一抬腿就屈膝以膝盖顶住了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冷冷瞪着他,语气里有怒火在翻滚。 “你说话给我放聪明一点!” 洛基的胸口被女武神以膝盖顶住,整个人都被迫向后,后背紧贴着墙壁;他不得不微微仰着头,向上仰望着怒气冲冲的女武神。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漂亮的绿眼珠睁得大大的,显得有种无辜纯良之感;但接下来他所说的话语里却暗藏险恶。 “我非常非常抱歉。那一定是段惨痛无比的记忆吧――” 话音未落,他忽然发难,一用力直起上半身,右手探出,在女武神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掌已经攫住了她的前额! 片刻之后,瓦尔基里喘着气向后猛然摔倒。洛基已经一翻身半跪在地上,好像下一秒钟就打算彻底击溃这个心灵深处隐藏最深的秘密已经被他的法术所窥知的女武神似的。 但瓦尔基里迅速翻身坐起,故技重施,一矮身晃过洛基向自己挥过来的小刀,一个斜踢踹在他右肋下。 洛基发出一声闷哼,手中的小刀脱手飞出,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瓦尔基里趁势追击,居高临下一拳挥下! 306、【番外2】Chapter 20 洛基耐心地等待着。 他被瓦尔基里击倒后,又被她结结实实拿长链捆了起来,然后拿去送给他哥哥作为投名状(?)。而他那个哥哥果然贯彻了大脑里充满肌肉的画风,一见面就先拿个铁罐子丢他,直接砸到了他的前额上,砸得他一阵疼痛――就为了证明这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弟弟不是幻影,而是本人! 然后他居然还看到了恢复成布鲁斯?班纳博士那个版本的绿色大怪物。哦这真是太绝妙的组合了。他暗想。 他哥哥、那个酒鬼女武神、那个绿色大傻子――他们三个人的脑容量加起来有十毫升吗,他很怀疑。 而现在他们还在策划着如何从萨卡星回到阿斯嘉德去。 ……就靠那三个人加起来不足十毫升的脑容量吗? 他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忧虑。 然而那忧虑持续了还不足五分钟,他就听到他哥哥果断地下了个决定。 “我们要走大的那个洞。”他拿着女武神的龙牙剑,指向窗外那个看起来好像贯通天地的巨大黑洞。 下一秒钟瓦尔基里那个粗鲁的酒鬼就击破了他哥哥那副英明神武成竹在胸的人设。 “那个恶魔的菊花吗?” 洛基:“……” 很好,现在在他哥哥英明神武的指挥下,他们不但被高天尊逼得四处逃窜,就活像下水道里的一群老鼠似的;而且马上还要去钻什么恶魔的菊花了。这真是太赞了。完全符合阿斯嘉德王位候选人的光辉形象。他敢打赌拿这段经历再编成滑稽剧的话甚至不用经过什么改编,也不用编剧再煞费苦心地往剧本里填塞更多的笑料――因为现在他们出的这一连串的丑已经足够撑起一整晚五个小时的戏剧了! 不过,虽然他内心在疯狂地鄙视着这三个脑容量总和不足十毫升的人,但他很快就从他们的对话中找到了自己的机会。 “高天尊有很多很多飞船,”他摆出友善的笑容,刻意无视了那个粗鲁的女酒鬼刚刚把一个酒瓶砸碎在他脑后的墙壁上这一无比冒犯的事实。 “我也许还偷到了他安保系统的密码――”他继续说道,语气里有一抹意味深长的劝诱。 “只要你们能顺便捎带我一起穿过那个大菊花走人。我已经在高天尊面前失了宠,非走不可了。”他继续抛出平息他人狐疑的解释。 他知道他老哥无法拒绝这个提议。 他老哥或许曾经是个莽夫,但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早就应该不是了。而且,他老哥虽然不如他聪明,最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和高天尊硬杠,一路杀过去,完全不是现在最好的选择;尤其是在考虑到他们只有三个人的情况下。 他老哥也不是完全不懂得走捷径的人,他办事比以前可灵活多了。 比方说,现在他老哥就在回忆着他们小时候他如何变成蛇、趁老哥不备捅了他一刀的故事。 他忍不住抿起了嘴唇,微微一笑。 这故事完美地表达了老哥对他的防备之心,还完美地让那三个人达成了共识――在防备着他随时作乱的基础上,不妨借重一下他盗取的安保密码,以及他的即战力。 所以现在他们在这里了。只有他和老哥两个人。 他啪啪啪地在敲打着密码输入的键盘,与此同时,老哥在他旁边打转,等着他用智慧打开前进的大门――和从前好像一样。 结果下一刻他老哥说出来的话就破了人设。 “听我说,我们得谈谈。” 他输着密码的手微微一顿。 ……和从前毕竟是不一样了。从前的老哥大概是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这样的话的吧。 “我不同意。”他直白地答道,啪啪啪加快速度输完最后几个字母,啪地一声重击中间的确认键――面前的门轧轧打开了。 “开诚布公,从来都不是我们家的传统强项。”他还不忘向老哥的心上补一刀。 老哥还在嘴硬。 “那是你不知道。先前我俩谈过之后就很有起色。”他老哥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回应道。 然后――他们两人同时朝着前方的守卫开了枪。 一顿扫射之后那些守卫已经全部被消灭。他们两人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往下一道大门两边的门框上一靠,借助着凸起的门框的掩护,打算冲入下一个房间。 在那之前他觉得他有点什么要说。 “奥丁把我们带到了一起。……多么富有诗意啊,他的死亡又把我们两人分开了。” 他的哥哥没有回答。 他们两人紧接着冲入下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四通八达的通道连接往其它各处,因此里面冲出来的敌人还有点多,但这不是问题――他和他哥哥尽情地作了一番无差别扫射之后,来到下一道门口。 “……如今我们形同陌路也挺好的。”他继续说着,一边说一边输入了一道新密码。他们身后的门唰地一下降了下来,把他们和身后的追兵隔断开来。 他手底下继续飞快地输入着密码。 嘴巴当然也没停下。 “……两位王子,各自漂泊。” 他啪地一声再度重击确认键,就好像强调着自己最后的那句话似的。 结果下一秒钟打开的门后边出来一个哇哇叫着的萨卡星守卫。他不得不假意作出投降的手势退后几步―― 然后他哥哥从旁边一拳把那个萨卡人干上了天。 完美。 就是这种默契的配合。 他们以前无数次在阿斯嘉德使用过,在从阿斯嘉德溜到别的地方、或为了阿斯嘉德出征的时候,都使用过这一招。他诱敌深入,然后他老哥武力取胜。 可是现在毕竟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了。阿斯嘉德两位王子配合无间、心无芥蒂的岁月,已经过去了。 他哥哥出手砸飞敌人之后,大步流星地率先走入电梯。 “还以为你不想聊这个呢。”他哥用一种十分随意的语气说道,就像是……就像是真的要跟他随意地谈天说地似的!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刚刚被他老哥砸飞到半空的萨卡星守卫的身体咚地一声又重重砸在他脚边。然后他迈过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的身体,举起一根手指表示强调之意,随后进入电梯。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他以这种心平气和的态度开始了他哥哥一路上都在坚持着的兄弟谈话。 ……接下来一切都显得很顺利。即使他哥坚持要以那个让他丢尽脸面的“get help”作为进入机库的开场动作,也不能破坏他绝妙的计划立刻就要达成而给自己带来的愉快。 然而当他得意洋洋地说出“逮住你的奖赏会让我相当受用”的时候,他哥哥的回应却让他微微一怔。 他哥哥说:“从来都没办法跟你讲情分吗?” 他哥哥所使用的那个单词一瞬间仿佛触动了他的神经。 sentiment。 他恍惚回到了数年前纽约的街头,在那个铁片人盖起的、和他的画风一样浮华的大厦顶上,他对被他第n次捅了一刀的哥哥说:sentiment。 他忍不住咧开了嘴,露出一个八颗牙的假笑。 假如那个愚蠢的妞儿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要说那是一个“鲨鱼般的笑容”吧――他记得她什么时候形容别人时用过这种字眼,而他当时还觉得她的用词挺准确的。 “感情转瞬即逝。”他回答他哥哥道。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觉得他占据着上风。就跟以前他无数次戏弄着面前这个大脑里塞满肌肉的老哥,对他小刀捅肾、对他恶作剧,并且成功的时候一样。 然而下一刻他的老哥做出了他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哥举起了右手,掌心朝向他展开。他看到一枚小型的遥控器就握在他老哥的手心。那个遥控器可以控制那些角斗士的禁制片――那个禁制片就是原本可以贴在某个人身上电击他到倒地不起的,就像他老哥当初好几次在他面前被电击的时候一样。 然而现在风水轮流转。有着被电击之危险的人换成了他――而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他老哥是什么时候把那个禁制片贴到他身上的! 他老哥笑眯眯地说:“我同意。” 他感受到了一阵危险,立刻条件反射一般回头去看后背。 然而这个以前被他小刀捅肾许多次都只会红着眼睛、怒气冲冲地喊他“弟弟”的老哥,这一次下手却挺狠。 他还没能看到背后禁制片的位置,就感觉浑身通过了一道强大的电流。 那道电流的强度足以让他的肌肉一瞬间就因为疼痛和过电而紧绷起来,青筋在他白皙而紧绷的皮肤表面浮现。他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后摔倒在地上,被那一阵贯穿他的身体且持续反复攻击他的电流所主宰,感觉浑身的肌肉和神经都强直到了极限,已经不由自己所控制了。 然后他老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说了一番话。起初是笑嘻嘻的,后来就真挚了一点儿――然而他一点也不关心他哥哥都说了些什么。 他只想把那个该死的遥控器搞到手并且立!刻!关!上! 然而他哥哥随手往后一抛,就把那个小小的、致命的玩意儿丢到了距离他很远的地方。然后,他老哥就那么离开了他,跨上那艘浮华的大飞船,飞走了。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忍受着强烈的电流带给自己的不适和狼狈感,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不仅仅是因为电击,更因为自己胸中那些遭受了又一次挫败的愤怒和恼恨感。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该不该像刚才一样,游刃有余地享受着自己的计划慢慢得到实现的愉悦,并同时有点期待那个愚蠢的妞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毕竟从他和瓦尔基里在那间舱室里动手的一霎那,他就是在故意示弱;假装失手让瓦尔基里抓到他,可以让他找到一瞬间的破绽阅读瓦尔基里的记忆。然后再度假装不敌女武神而被擒,那就是能够立刻找到他哥的捷径――以及哄骗那个愚蠢的妞儿立刻现身的演技。 毕竟,以前的无数次不都是这样吗?他遭受了挫折,表现出伤心失望的一面,然后她就急吼吼地立刻出现,不管时间地点是否合适,都要急着赶来安慰他,帮助他,让他从她的心软里得到更多的好处―― 可是,以前的无数次里,也没有一次他是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的。 即使是在数年前的纽约,在斯塔克大厦里,他躺在一地碎砖石里,被那个绿色怪物刚刚击败,也不过就是前额和鼻梁上添了几道新伤;那个时候,他虽然输了,但那失败无损于他的气场,他仍然是那些凡人不可企及的神o。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狼狈地倒在地上,脸上身上的每一处都因为电击而浮现出狰狞的青筋和紫色的血管,像个病人一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倒在这里挣扎! 这一刻他甚至想着,假如她当初被融杖所杀害都是一场幻境的话,那么这场假死干脆就持续得更久一点吧。 307、【番外2】Chapter 21 他既希望她快点出现,又不希望她现在出现。 因为――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肉、肌肤、神经和血管,都已经因为强烈电击的原因紧绷和扩张到了极致。虽然现在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也能想像得到,那副样子必定十分狰狞,一点也不好看,简直有违他恶毒而优雅的人设――! 然而下一刻,他的这种纠结和愤怒,就毫无预兆地被画上了一个句点。 空气中响起细小的“啵”的一声。仿佛是那个小小的遥控器的按键重新被人按下的声音。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恢复了自由。 那种刚刚还在主宰着他的身体的强大电流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惊,迅速翻身站了起来。然而在他起身的一瞬间,他忽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细小的啪的一声。 他猛然回头,发现那个声响是那个嵌入他身体的小小的禁制片不知为何突然松开、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他蓦地又转过身去,环视着这座巨大的机库。 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他站在原地,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机库正中那架造型和装饰都最华丽最浮夸的“司令官号”飞船所在的位置已经空了。是他那个终于聪明狡猾了一回的老哥刚才得意洋洋地开走的。 他老哥想必现在正艰难地控制着那架除了热闹的音乐、彩带、烟花和礼炮之外,什么都不会发射出来的华丽大飞船,在萨卡星的天空里左躲右闪,为了逃开高天尊的追击而疲于奔命吧。 而且他老哥刚刚离开之前,为了拖慢他的脚步,让他在“司令官号”进入那个什么恶魔的大菊花之前不至于再去向高天尊通报,还故意把那个遥控器丢到了距离他很远的地方。 所以突然解除了他身体上的痛苦的人,并不会是他老哥。 ……所以这么一想下去,结论就很令人生气了。 他慢慢地露出八颗牙齿,再一次露出了那种她称之为“鲨鱼一般的”笑容。 “你不出来吗~?”他拖长了尾音,使用了诱哄似的语气,刻意利用了自己磁性又优雅的声线,听上去真是美妙极了。 室内一片寂静,并没有任何人回应。 可是此刻,外面大概已经乒乒乓乓砰砰咚咚地打翻了天吧。 这真奇妙。在这种他老哥在外头横冲直撞大杀四方、弄得萨卡星好像马上也要完蛋了的时刻,他所置身的这座机库内却是一片宁静的氛围,看上去好像除了他之外也并无旁人。 这里简直就像是一座暂时被整个世界遗忘了的孤岛一样。――或者说,是暴风雨的正中心反而会出现的那一点宁静。 他眨了眨眼睛,作出无辜的神态,再度扫视四周。 然而还是没有人出现。 他脸上那个笑容加深了,但他的内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和温柔地笑着、劝诱似的叫对方出来这种举动截然不同,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其实是脱口把几千升的毒液都喷吐出来,用一百句不重样的话来嘲讽那个也许看到了他最狼狈的时刻、却又用幻境假装无事发生,以为像只鸵鸟一样躲起来就能够蒙混过关的愚蠢的妞儿! 先是用假死来吓唬他,然后现在又避不出面!难道她还真的以为死能解决一切的问题吗!简直愚不可及! 他深吸了一口气,昂起头来,刚想把声音放大一点,放弃先前诱哄的策略,转而小小地威吓她两句―― 结果下一秒钟,毫无预兆地,一首歌在机库里突然炸响起来! “loveor leave me make your choice but believe me i love you i do, i do, i do, i do, i do” 这,到底,是,什么,沙雕,歌曲?! 即使他是阿斯嘉德第一聪明人,也不由得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老哥八成是在那艘“司令官号”上触动了什么不得了的沙雕按钮。 他曾听说那艘“司令官号”是高天尊专门建造来庆祝自己的生日的,所以飞船上没有任何枪炮或飞弹的设施,反而安装了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包括一按就能彩带满天飞的按钮,一按就能烟花满天飞的按钮,一按就能礼炮满天飞的按钮,一按就能把高天尊的光辉形象投影在半空中、还自带皮卡皮卡闪光的按钮,一按就能高唱各类沙雕歌曲的按钮――就比如说现在这个。 虽然他没研究过“司令官号”上的科技含量,然而拿膝盖想也能想得出来,高天尊一定是把那个放送歌曲的按钮还巧妙地连通了这座建筑里各处的扩音器,这样的话即使他人在“司令官号”上巡游,只要他想要来点儿欢乐的音乐以配合庆祝他生日的愉快热闹气氛的话,他照样可以随时按下按钮,然后强迫全萨卡星的人们都来享受一段和现在这种歌曲一样沙雕又愚蠢的音乐。 机库里之前的寂静顿时烟消云散。扩音器里欢快地唱着: “i can’t conceal it, don’t you see, can’t you feel it don’t you do i do, i do, i do, i do, i do” 他觉得自己一时间头顶上都要冒烟了。 “现在,马上,给?我?出?来!!约露汀!!”他抽紧下颌,右手握拳、伸出一根食指,虚点了两下以强调他的语气,咬牙切齿地喝道。 片刻的静默之后,距离他大约几米远的空地上,空气忽然起了一阵波动。 扩音器里唱着: “oh, i’ve been dreaming throughlonely past now i just made it, i found youlast” 一个身影从那里浮现出来。 果然是她,愚蠢的妞儿!! 真的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感觉自己的脑袋里被气得嗡嗡响。 她就那么静默无声地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用一种不知所措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们就这么互相盯着对方,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先开口说话,只有那首欢快又愚蠢的歌,回荡在机库里。 “so e on, now let’s try it i love you, can’t deny it ’cause it’s true i do, i do, i do, i do, i do” ……其实听多了就觉得这歌好像也没那么糟。至少不会比当前自己面临的情势更糟了。 约露汀站在原地,忧郁地这么想着。 她当然看得出来洛基很生气。他好像气得脸色都发白了。 也不知道那种气愤是针对竟然敢趁他不备给他背后拍上禁制片、把他无情地电倒在地,又无情地自己开上飞船走掉了的哥哥托尔,还是针对竟然敢以幻境之力假死来蒙骗他、又目击了他最狼狈最糟糕的形象,最后还因为心虚而不敢现身的她。 一片令人尴尬的寂静中,只有那首欢脱的歌还在继续。 “so, loveor leave me make your choice but believe me i love you i do, i do, i do, i do, i do”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 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显然是最弱智最不可取的选项。然而好言好语地安慰他“没关系的就算被电倒,你在我心目中仍然是上下九界第一英俊的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当然,撒娇似的说“我都差点儿死了,刚才看没看见你这种小事就别计较了好吗”好像更加是送命的选项。 ……所以,只能闭上眼睛等死了吗。她忧郁地想。 不,不行! 她心中燃起了强烈的求生欲(大雾!)。 左思右想,果然最佳的处理方法还是―― 在洛基憋着气、脸色发白,好像下一秒钟马上就向她当头铺天盖地地洒出一万升毒液、把她滋滋地灼烧成渣渣的前一刻,她毫无预兆地猛然迈开脚步,冲了上去! 然后,她不由分说地以一种猛虎下山之势,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两条手臂死死环抱住他的上半身――还顺便利用这个八爪鱼似的姿势把他的双臂都锁进了自己的拥抱范围里,让他即使再生气也不能移动手臂推开她、隔开她、把她丢到一旁,或在她额头上咚地敲一记! 她感到他先是一怔,继而马上就气咻咻地在她头顶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还没看到他翻的那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他那副磁性而优美的嗓音就响了起来,怨气满腹似的嘲讽道: “哦得了吧。听着,约露汀,你不能每一次都这样――” 然而他的话至此就中断了。因为机库的大门忽然轧轧地向两旁开启,然后――一大堆奇形怪状的家伙涌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家伙长得奇怪极了,就像是一堆石头凭空叠起来的组合;但即使他看上去已经这么结实得刀枪不入了,他的身上还奇怪地套着护肩、护腹与护腿的盔甲。 约露汀:?! 洛基:!!! 那群怪物挤挤挨挨地走了进来,发觉了这里还有人之后,就马上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那个石头人奇怪地歪了歪头,盯着他们,迟疑了一下开口了:“嘿,你们是在做什么?” 洛基趁着那个愚蠢的妞儿回头去看这群怪物而发愣的这一时机,猛然双臂往外一振,总算摆脱了她的箝制。然而他发力的时候,为了集中力气而脱口“哦!”地低喝了一声,瞬间就把那群怪物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石头人旁边那个看起来像是一只虫子似的生物发出了两声嘶嘶的叫声(?)。 石头人低头看了那只虫子一眼,问道:“米克,你说什么?你说我们打扰到他们了?” 约露汀:“……” 洛基:“……不,并没有。” 他迅速伪装好了自己,露出一副“听着你们就当刚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个场景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的态度,温文尔雅地微笑了一下。 也许是这种难得的风度让那个石头人放了心。他热情地指了指远处的一艘巨大无比的飞船。 “嘿,老兄,我们现在就要上那艘特大个儿的飞船了。你们要不要来?” 洛基飞快地扫了一眼石头人身后那堆奇形怪状的生物们。他很快下了决定。 “看你们这个样子,急需一位领导者呢。”他十分优雅又充满自信似的说道。 然而那个石头人完全没听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爽快地应道:“是吧?谢谢。――别担心,你们上了飞船之后还可以继续刚才的事的。” 洛基:“……我们刚才并没――” 约露汀忽然朝着那个石头人咧嘴一笑。 “你想得真是太周到了。”她称赞道。 石头人看起来有点得意――虽然他那张石头做的脸上应该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他的声音里听上去就是有点儿得意。 “是吧?自从上一次的革.命失败以后,我想我考虑得稍微多了一些。” 约露汀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非常好。所以这一次你的革.命看样子是会成功的。” 石头人非常愉快。 “可不是吗。托尔也这么觉得。这一次的革.命就是他让那个凶巴巴爱喝酒的女人来给我传话,让我发动的。” 他的话里有什么关键词好像立刻引起了洛基的兴趣。 阿斯嘉德小王子忽然微微睁大眼睛。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发出异样的明亮光芒。他慢慢地说道:“哦――托尔?这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 石头人点点头。 “是啊。怎么?老兄,你也认识托尔吗?” 洛基慢慢露齿而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哦――认识。我跟他很熟悉――” 石头人看起来很开心。 “那就更好了。既然是托尔的熟人的话,飞船就由你来控制吧。” 约露汀:“……” 这么简单就相信了陌生人,交出了飞船的控制权吗。在这个险恶的世界里,他们已经好久没有遇上过这么傻白甜的同盟了。 洛基忽然警告似的从她身后啪地一拍她的后脑。 约露汀猝不及防,嗷地叫了一声,条件反射一般扭头去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结果却看到他又朝着她露出一个鲨鱼一般的笑容。 “走吧,米瑟缇丽丝。”他说。 “好戏就要开始了。” 308、【番外2】Chapter 22 洛基全神贯注地驾驶着那艘巨大无比的飞船。 约露汀站在他旁边,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专注(?)的侧脸。 驾驶舱里并没有别人。那些奇怪的生物们大概是被这里奇怪的气氛弄得纷纷逃离到别处去了。 她那两股目光简直炯炯如探照灯,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而且她和从前一样,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这种注视对于别人来说算得上是一种……打扰和冒犯。 洛基盯着面前飞船那巨大的操作台,感受着自己侧脸上那几乎要把他苍白的肌肤点燃起来的热烈(?)视线,最终决定自己不能这么下去。 “你何不做点有意义的事呢?”他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盯着各色提示灯正在闪烁的操作台,刻意曲解了她逗留在此处的用意,说道:“死死盯着飞船的操作台也不会给你增添什么智慧……你那个空空的小脑袋里到底盛着什么,真让人好奇啊。” 他原本还以为以她的那点可怜的脑容量,说不定又会打蛇随棍上地说些什么“盛着你啊”或者“盛着的都是该怎么帮你”之类廉价又庸俗的甜言蜜语。虽然她还没说话,可他脸上甚至连鄙视的神情都摆好了。 结果,他看到她一愣,那双明澈如同黑水晶一般的眼瞳转了一圈,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愚蠢得简直让人嫌弃的笑容来。 “我在想――”她慢慢拖长了声音,眼中忽然掠过一抹类似狡黠的神情。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洛基一怔。 这个问题问得刁钻又突兀,仔细想想,也并没有任何理由或规律可循;然而她虽然愚蠢,却不会随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这么一想,他就异常警觉起来――或许还带有一丝被这个愚蠢的妞儿意外难住的不悦,他沉下了脸,啪地一声没有必要地重击操作台上的一个闪烁的按钮――飞船发出一阵轰鸣,加快了一点速度。 可是那个愚蠢的妞儿还两只手交叉背在身后,目光炯炯地偏着头站在他旁边盯着他看。他不得不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有点不耐。 “假如你那个可悲的脑袋瓜里还有一点点名为‘大脑’的存在的话,就应该知道――这个问题根本是无稽之谈,毫无理由……” “答对了。”她突如其来地啪地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说道。 他微微一怔,“……什么?” 她笑嘻嘻地猛然前倾,凑近他的耳边。 “‘毫无理由’――这就是答案。” 他感到一阵被冒犯的不悦。 “所以你是为什么要提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她轻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听上去轻快而充满喜悦,她的语声细碎而温柔。 “你大概不知道,这是中庭的一本童话书里的桥段――” “乌鸦毫无理由地像写字台;我也,毫无理由地爱你。” 他刚要依次按下另外几个按钮的手指倏然悬停在半空! 片刻之后,那只苍白而修长的手忽然在半空蜷起五指,紧握成拳。 他猛地转过身来,好像怒气冲冲似的瞪着她。 “这没用的,约露汀。”他讥诮而冰冷地盯着她,语调苍白尖刻。 “你想就这么蒙混过关吗?你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弥补你胆敢欺骗恶作剧之神的错误吗?我应该告诉过你,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而你,今天稍早些时候在高天尊面前表演的那一出‘华纳海姆的大小姐之死’的戏剧,真是太精彩了!太非凡了!哦,我当初怎么没有发现你还有这方面的才能,怎么没有在阿斯嘉德聘请你倾情出演那部戏剧里你自己的角色呢?!瞧瞧现在那个女演员的表现,跟你比起来浮夸多了,她所表现出来的悔恨和悲伤,一点都不真诚!甚至她发出的哀号声和你比起来就像是松鸡被掐住了脖子一样!……” 他一连串毫无停顿的讥讽就像疾风骤雨一样地向她扑过来,喷得她灰头土脸。 在这种不停息也不重复的毒液攻击之下,她并没崩溃、更没有恐慌,只是睁大了眼睛,然后慢慢地眨了眨眼,说了一句:“哇哦。” 洛基:“……你可以离开这里了。我假设你今天稍早前的假死是因为你不想――”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她在他面前弯起了眉眼,笑了。 他直觉忽然感到一阵不妙。 果然,下一秒钟他就眼前一黑――因为她又猛地扑了上来,而且还幼稚地在他的脸颊上大声地发出啵的一声亲吻! 他毫不怀疑这个愚蠢的妞儿又要使用跟刚才那些怪物们闯进来之前的时候一样的花招――紧紧箍住他的手臂和上半身,害他难以自由行动、也无法挣脱她的箝制;然后说些陈腔滥调的甜言蜜语,一再挑衅他的神经,不知羞地用娓娓动听的言辞向他花样表白自己那不可靠的爱情―― 不,这一次更愚蠢得过分。她不但玩起了中庭人童话书里的桥段,而且还搞起颊吻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了!哦,她没忘记自己是一千三百岁而不是三岁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吧?! 而且,她还活像是只猫一样在他的脸颊上用自己的鼻尖乱蹭了几下,然后仿佛一点都接收不到他的怒火似的,笑眯眯地说道:“可以听我解释吗?……我当时其实完全没有想到高天尊竟然会真的拿那根融杖来戳我。事发突然,我只能下意识地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来应对――” “他就是个乖僻的疯子,我应该警告过你的。……而你竟然蠢得去跟他打什么赌!”他脱口吼道,声音一瞬间高了八度。 “你以为拿融杖作为惩罚就能够要挟我了吗?哦,真是糟糕,能够要挟恶作剧之神的人在这个世上也许并不存在。你的努力都要白费了――”他倏然在此停下了那一阵声调忽高忽低、配着他那种磁性优美的声线,犹如咏叹调一般的嘲讽,绿眼睛里闪现出冰冷的怒火。 “……对此,我感到十分遗憾。”他缓缓说出最后一句话,短短的几个音节的发音,却如同在胸腔里产生了某种共振一般,含有恶意,嗡鸣作响。 他唇角的那一痕冷笑里含有明显的轻蔑和鄙视,然而她却仿佛视而不见一样。 她就保持着那个扑上来拦腰抱住他的姿态,而且好像还在那个灿烂笑容的掩护之下逐渐在把全身的重量往他这个方向压过来――这使得他不得不把重心慢慢移往另一侧,直到自己半侧着身子、靠在了操作台上作为支撑,才算阻止住她那边逐渐压过来的重量。 她这一次没有连他的手臂一起紧箍在自己双臂下,他的手臂还是能够自由活动的。但假如她以为这样子他就会有所回应,那就太蠢不可当了――他现在的姿态不太方便继续控制操作台了,但飞船之前就已经被他设定好了航向和速度,所以现在暂时无人控制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他的双臂微微背到身后、分别在身体两侧撑住操作台,没有任何部分碰到她缠绕在他腰间的手臂上,充分显示了他的冷淡和鄙弃。 他一脸厌倦地将视线微微向下落到她的脸上,抿紧嘴唇,好像不想再跟她说一个字了似的。 可是她仍然笑嘻嘻地仰起头来望着他。 “我一直在那里,一直跟着你的……洛基。”她说。 “可是,我不确定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出现……在高天尊面前玩花样有点冒险,我本来是打算等你退出那个房间以后就立刻现身,向你解释的……但是你是和那个,呃……阿斯嘉德的前任女武神一起走出来的。我旁观了一阵你们的对话和打斗,觉得你表现得过于身手平庸了,一定是有什么别的计划吧……在我确定之前,我觉得我不能贸然现身,打断你绝妙的计划;所以我就――” 她语气和缓地慢慢解释着。可是他好像一点也不想听她慢慢解释。 “所以,你也听到我和托尔的谈话了。”他点着头,推测道。 她噎了一下,才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冷笑起来。 “……所以,无论是在他非要玩什么‘get help’的时候,还是偷偷在我背后安上禁制片的时候,你都在场了――?” “不!”她急声打断了他那糟糕到极点的猜想。 “电梯里空间狭窄,不太可能让我在和你们一同进入的时候还保持幻境不被发现……我是在那里等到你们下了电梯、确认你们去了哪一层楼之后才进的电梯。我不知道你说的‘get help’是什么意思,也没有看到他什么时候在你背后安上了禁制片,否则我一定会制止或警示你的。” 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绿眼珠里射出冰冷的视线,在她脸上慢慢逡巡了几个来回,像是在确认她所说的话是否真实。 她用力地又点了点头,像是保证似的又追加了一句:“……我到达机库的时候,你已经……呃,托尔已经开走了一艘飞船,我走出电梯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艘飞船先前停泊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们一起走了!然后,然后……” 他忽然一歪唇,微微昂起了下巴,笑容里带上了恶意。 “你为什么要直到那时才出现呢?嗯,约露汀?你为什么不干脆就这么一直假装自己已经死了,直到我们都把你给忘了呢?” 她又噎了一下。然而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一着不慎就会造成满盘皆输的后果,这个男人的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她不能装傻,更不能冒险。 于是,她露出真诚的目光,眼巴巴地、恳求似的望着他,说道:“我确实没有想到托尔会对你用那一招……假如我能够事先猜到的话,我一定会去阻止他的。”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为她的真情剖白感到高兴。他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里满满的都是“我一点儿也不相信你的鬼话”之类的潜台词。 约露汀有点气馁,也有点挫败感,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拉回他现在对她已经十分低迷的好感度;但不论如何,说真话总是没有错的。于是她继续说道: “那场假死的幻境……是为了求生用的。” 她用力抱紧他细瘦的腰间,仰着头望着他绷紧的下颌,因为他的严苛而显得有点难过,但仍然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 “我的生命或许毫无意义。但是,它掌握在你的手里。” 他的身体微微一震,好像一瞬间变得极为震惊似的,那双绿眼睛向下望着她,长睫微微颤动。 她弯起唇角,微笑了起来;更紧地抱住他的腰,说道: “……正因为如此,它才变得珍贵起来。我知道我从前的愚执,因此我保证,我决不再随意抛弃它。” 她抿了抿唇,又追加了一句。 “下一次,我还是会拼命……但是,我也会听从你的意见。” 他们的飞船已经很接近那个名字十分诡异的巨大黑洞。窗外电光闪烁,空气似乎都在慢慢扭曲。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然而她知道他也会想起在他阿斯嘉德仙宫寝殿里的书桌上,曾经摊开的那本诗集里,这样地写着: 【在瞬间的电光闪烁中,我在我生命中看到了你巨大的创造力,――历经生死,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创造力。 当我看到我的生命处在毫无意义的时刻,我为我的毫无价值而哭泣,但是,当我看到你的生命掌握在你的手中时,我便知道这生命极其珍贵,不应该虚掷于阴影之中。】 309、【番外2】Chapter 23 在通过了那个直通阿斯嘉德、名为“恶魔的菊花”的黑洞之后,被飞船的剧烈摇晃震得头昏脑涨的约露汀决定去巡视一下各处,看看刚才通过黑洞时船身的剧烈晃动有没有给飞船的什么地方造成不良的影响或损伤。 洛基也同意这个想法。毕竟,他还要掌控飞船,而即使那个石头人以及那一伙长得奇形怪状的傻白甜怪物们那么轻易就让出了飞船的操控权,以洛基的性格也不会轻易地信任他们。在这种情形之下,约露汀去巡视各处是最好的选择。 幸好这艘飞船足够庞大,也足够结实。约露汀走遍了一大半地方,没发现任何问题――除了那些被刚才的剧烈摇晃甩飞出去、现在还晕在地上的几个怪物之外,飞船本身运行正常。 通过黑洞之后,实际上他们已经在阿斯嘉德的领空里飞行了。然而要到达仙宫,还需要一点时间。 约露汀正打算回到主控舱去,但却在半路上忽然听到隔壁一条通道上传来的说话声。 是那个石头人在和那只穿着盔甲的虫子聊天。 虫子:“嘶嘶嘶嘶……” 石头人:“什么,米克?你说刚刚我打断了他们接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虫子:“嘶嘶嘶……” 石头人:“但是我看那个男人好像一脸很不乐意的表情啊,不然我也不会打扰他们的。” 虫子:“嘶嘶嘶……” 石头人:“什么?你说他其实不用我帮忙?嘿这怎么行呢米克?我妈那个男朋友我看着就讨厌,所以我可是很了解面前有个不喜欢的人晃来晃去能给自己造成多少压力的――” 虫子:“嘶嘶嘶……” 石头人:“你说那个男人喜欢那个姑娘?可是他脸上那个表情哪一点写着他喜欢那个姑娘了?我虽然是石头做的但眼睛也没瞎,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明明就叫做‘嫌弃’或者‘生气’啊。” 虫子:“嘶嘶嘶……” 石头人:“什么?你说他是自愿让那个姑娘抱住他的?他不是一看我们进去,感觉背后有了靠山,然后马上就挣脱了吗?” 约露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八卦的虫子和一堆石头? 她还没想好自己是把他们丢在这里默默走掉的好,还是突然现身然后阻止他们继续八卦自己和洛基的好;然而就在她纠结的时候,这飞船的广播系统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马上就要抵达彩虹桥了。在那之前,你们最好到舱门前排个队。第一次的亮相十分重要――” 约露汀:“……” 啊怎么办好像感觉那个人的中二又要发作了。 她还没来得及内心吐槽一下,广播里就又响起了他补充的一句话。 “……每一个人,最好都在自己应该呆的地方。” 约露汀默了两秒钟。 隔壁通道里那两个神经奇粗无比、一直到了现在都还没发现隔墙有耳的异形(?),反而又兴高采烈地评价起来。 石头人:“嘿,那个人还真不错啊。革.命也是需要宣传的,这是我得到的教训――策划一个风光的出场是非常有好处的。叫他来真是太对了。” 虫子:“嘶嘶嘶――” 石头人:“什么,米克?你说他不是说给我们听的?那他是说给谁听的?” 虫子:“嘶嘶。” 石头人:“你也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说得那么肯定干嘛?” 约露汀:“……” 啊这个傻白甜的同盟组合也真是没救了……等一下真的能指望他们的战力吗。 这么吐着槽,她回身往飞船的舱门处奔去。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舱门的时候,发现那群怪物差不多都来齐了,就是乱哄哄地还排不成整齐的站位,互相挤来挤去,大个儿的把小个儿的撞到一边―― 她及时伸手捞了一把,才让不知道从哪条别的通道口突然冒出来的那只名叫米克的虫子免于被撞飞到舱壁上的命运。 虫子:“嘶嘶嘶嘶嘶!” 石头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那种感觉好像随时随地都要毫无预兆地突然来场说唱的、非常有特点的口吻。 “嘿米克,你没事吧老伙计?你得小心,等一下打起来只会更乱,可别被谁踩死了――”他先用类似说唱的语调嘱咐了一通那只虫子,又转向约露汀,朝着她点了点头。 “谢谢。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寇格,这是米克,我的好朋友。”他指了指那只虫子。 “我觉得这回我们的革.命指定能成功,就是缺点传单的衬托,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你觉得这事儿要紧吗?” 约露汀:“……” 这个石头人寇格拥有一秒钟让人黑线的、超凡绝伦的特质(雾!)。她默了一秒钟,答道:“……不。” 她望向舱门处。飞船已经开始渐渐下降高度,舱门缓缓打开,在那条愈来愈大的缝隙里,阿斯嘉德阴霾密布的天空逐渐显露出来。 “接下来,不需要传单,只需要战斗。”她说。 石头人寇格也随着她的视线望向舱外。然后,他说了一句: “我打算跟米克首先出个场。你觉得这事儿要紧吗?”他指了指主控舱的方向,“那个聪明人不会生气吧?我猜他搞不好还有点别的计划。” 约露汀笑了。 “没关系。”她说,“反正他总是在生气。” 石头人:“这就有点难办了……” 约露汀很顺地接口:“没关系。我觉得让他压轴登场也是可以的。” 石头人快活起来。 “走吧,米克。”他说,“外头真吵。不过只要没有像那个叫‘冠军’的家伙一样厉害的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应付的。” 约露汀花了两秒钟才意识到这个石头人指的是浩克。 眼看着石头人和虫子就那么威风凛凛地从半敞开的舱门内直接跳了下去,而那群在门口挤挤挨挨互相撞来撞去的怪物们也终于排好了队,她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有什么感想才好。 但这并不妨碍别人的计划。 她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站到这里。还有你,站到那边去。” 然后是沉重的脚步啪嗒啪嗒走路的声音,约露汀发现那个三头巨人走到了自己右边不远处站定。 她慌忙扭过头去,却刚巧看到洛基走到了她的身侧,停了下来。 他已经戴上了他那个标志性的羊角头盔。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戴过那个头盔了――因为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先是沦为阿斯嘉德地牢里的阶下囚、然后又伪装成他的父亲神王奥丁,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没有机会再戴那个头盔;所以现在这种造型忽然重新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忍不住愣了一下,露出错愕的表情。 他目视前方,但他的神经何等敏锐,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她那愚蠢的反应;于是他不耐烦似的翻了个白眼,说道:“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这个头盔了吗?” 他的口气听上去有点不善。她慌忙猛烈地摇头。 “不不不我当然记得……我只是――” “只是,觉得不好看?”他那优美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骤然一变,语气甜蜜得仿佛浸满了毒汁一样。 约露汀立刻就脑海里嘀铃铃铃一阵警铃大作。 “不!怎么可能!”她脱口而出。 “我觉得你怎么样都很好……当然,看到你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这样就更好……” 洛基微微一笑,眼睛却眯了起来。 “为什么?是因为你更喜欢以前的我吗?” 为什么?她还想问为什么呢!为什么今天听到的都是送命题!! ……而且他们真的要站在这里,在一堆奇怪生物的面前讨论喜不喜欢的问题吗?!这难道不是一种羞耻play吗?! 不回答当然不是个好的选项。岔开话题也不是好的选项。而且大敌当前,假如不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好像也不算是好的选项。 她稍微想了想,眼珠转了转,露出竭力思索的样子来;然后―― 她忽然冲着他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愚蠢的笑容。 她说:“也许是因为,我一开始被你倾倒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洛基:“……” 他一时间竟然有些吃惊,甚至吃惊到有些无言以对。 ……所以,真的就像他所想的那样,不管要面对怎样糟糕的情形,情境再艰苦或再危急,也不能治好她那种从骨子里就透出来的、不合时宜又异常顽强的愚蠢和执拗了,是吗? 再想一想,好像她一直都是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 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也不知道什么叫识趣,总是又鲁莽又冒进,不懂得看情势行事,永远拿着那种闪闪发光的眼神注视着他,就好像在她的视野里,他永远都像是星辰一般明亮而令人倾慕一样。 他慢慢弯起了唇角。 不识趣的人总是令人厌烦。可是,假如不识趣的那个人是她,倒也没有那么令人厌烦。 飞船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舱门轧轧地向着下方打开。在空中漂浮的灰白色雾气中,他渐渐看清了彩虹桥上的状况。 那些曾经仰望着他的哥哥一脸崇敬、却对他的存在皱起眉头,窃窃私语着躲开,就像是他的恶作剧给阿斯嘉德第一家庭带来了多大不良影响的、愚钝又毫无远见的人们,现在就如同一群掉出了窝、不知道何去何从的雏鸟一样,挤做一堆,瑟瑟发抖。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骷髅卫士们正在与一些穿得破破烂烂、乞丐一样潦倒的人们作着殊死的打斗。 ……看起来他老哥真的已经快要到了穷途末路了,是吗? 他不禁低低一哼,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笑容。 和从前的许多次真的一样啊。到了最后,他那个脑袋里被发达的肌肉挤得没什么地方长脑子的老哥,靠着蛮横的武力还是搞不定一切,最后还是得靠他这个阿斯嘉德第一的聪明人,是吧? 老哥曾经说过,有些人英勇战斗,有些人却在搞些小把戏。 然而,老哥不知道的是,小把戏有的时候才最管用。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那里有一条可收放的、供人登船的斜梯,此刻已经完全向上抬起,和地面呈现水平状态,就像一座华丽的t形平台似的。 他径直走到了登船梯的尽头,站在那里,伸展开双臂,微微仰起头来。 他朝着彩虹桥上那堆挤挤挨挨、绝处逢生,像是已经被他这种天神降临一般的出场完全震慑了的阿斯嘉德人们大声喊道:“你们的救世主在此!” ……说不定接下来他就要喊“kneel before me”了。约露汀站在他身后,叹着气想道。 310、【番外2】Chapter 24 飞船缓缓下降高度,直到那条登船梯的前端稳稳地无缝对接到了彩虹桥的桥面上。 在彩虹桥上避难的阿斯嘉德人挤作一团,朝着飞船涌去。但他们很快又停下了脚步,从中间分开了一条通路――因为洛基大步流星地从飞船上走了下来。 那些人盯着他看的眼神很奇怪,有惊讶、有恐惧、有渴望、有惊慌,还有不知所措和无所适从……那么多种情绪都涌向他――阿斯嘉德的小王子,阿斯嘉德实际上的国王,现在又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从天而降的洛基?奥丁森。 瞧,不管这些愚昧的人们是否追捧他,是否信赖他,对他厌恶还是恐惧,在这一刻都无所谓了。 因为他们总要仰赖他的计划来逃生、来脱险,就像那个他们曾经无比信赖无比期盼、衷心追随着的阿斯嘉德大王子托尔?奥丁森一样。 有一天他们会知道他们的生命得以延续,正是出自于他仁慈的恩赐与智慧的光辉。而现在正是那一天。 他得意地笑了。 虽然前方的战场危机四伏,然而他迈下飞船、大步流星走向激战中心的脚步却显得十分潇洒而自信。他穿过那些胆怯而瑟缩、颤抖得像失去窝巢的雏鸟一样的人们,含笑自得地问他们道:“你们想我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好像也没有人敢于回答他这个问题。 ……这大概是他抛出的最新一道送命题吧。 约露汀依然站在梯阶上,凝望着他意气风发穿过人群的背影,这么想着。 然后,她忽然抿起了唇,微微笑了。 他曾经执着于想让他的父亲和母亲也有那么一个瞬间为他自豪。那么现在,他打开飞船的舱门,接纳这些曾经轻视、厌恶、疏远他的人们进入飞船避难,而他自己则逆着人流而行,大步迈向战场的时刻,大概就是那样一个他的梦想实现的瞬间吧。 他一边大步走着,一边大声喝道:“所有人都上船,现在!” 他的语调坚定而自信,意气风发。他身后那袭绿色的大披风随着他的脚步而微微飘拂起来,形成一个潇洒的弧度。他迎着曾经一直防备而审视地紧盯着他的海姆达尔走去,不再因为那双号称能够看到上下九界一切生灵的、洞察一切的眼睛而感到心虚或惊慌。他现在的出场正义而光辉,理直气壮。 然后,那个永远在洛基的面前绷着一张脸、表情严峻而充满提防的前任彩虹桥守卫,微微露出了一丝珍贵的笑意。 他友善地对洛基说道:“欢迎回家。我看到你来了。” 洛基看了海姆达尔一眼。他的脸上突然不可遏制地浮现了一丝自得的笑意。虽然约露汀站得远了点,看不太真切;但洛基身上忽然散发出来的那种又是得意、又是嚣张,仿佛恶作剧得逞之后还要接受其他人额外赞赏,因此产生的双倍的骄傲和自得感,简直都要冲破那层因为恶战而显得有丝凝固而压抑的空气了。 哦,这个小混蛋。 约露汀感到自己的唇角微微翘起,竟然也不合时宜地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然后,她听到洛基回答海姆达尔:“还用你说。” 她噗地一声,忍不住真的失笑出声。 她回头招呼那些奇怪的生物们:“走吧,去战斗。” 那些怪物们乱哄哄地应着,跟着她一道纵身直接从飞船上跃下,直接落到了彩虹桥上。 她这种气势汹汹地率领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直接从飞船上跳下的登场方式好像也十分拉风。至少,立刻吸引了海姆达尔的注意。 海姆达尔的视线暂时从洛基的脸上移开,越过洛基的肩头,望向她的方向。当他们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的时候,约露汀注意到彩虹桥的前任守卫脸上微微一动,像是再度展开了一线笑意;他朝着她点了点头。 “我也看到了你。”海姆达尔说,“不过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差不多也应该到了。” 约露汀:“……” ……皮这一下很开心吗海姆达尔大叔? 她那原本还有点酷炫狂霸拽的登场气势被海姆达尔一句话就给毁了。她不禁苦笑起来,并没有加以否认,而是径直快步走到洛基身旁停下。 洛基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并没有紧跟他的脚步而感到诧异和不满。不过海姆达尔刚刚说的那句话虽然让约露汀好像有点没面子,却仿佛很得他心一样,他弯起了眼睛,笑着反问了一句:“是吗?这是为什么?” 约露汀:“……” ……好了我们不要再重复这种送命题问答了好吗阿斯嘉德的王子殿下? “是的,海姆达尔,你说得没错。”她索性看向海姆达尔,直接肯定了他的话――反正她的耻度已经被这一连串的送命题无限拉伸了很多。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猜在阿斯嘉德,大家不是应该都知道这一点吗?” 海姆达尔:“……” 他好像被她理直气壮的反问惊住了一下。 但长久以来的定律还在起着作用――噎住海姆达尔(或者三勇士或希芙,总之只要是托尔那些召唤兽中的一位就行)就同时等于取悦了洛基;所以现在洛基显得也很愉快。 即使是那个造型可笑的长角头盔,也不能掩饰他微微翘起的眼角和明显愉快起来的心情。 “哦~?!”他用那种磁性而优美的声线,把一个孤立的拟声词说得一咏三叹,如同吟诵诗篇。 结果这种微妙的僵局居然又是由那个石头人寇格打破的。 “嘿米克,我现在相信你说的了。”一个有点饶舌风格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虫子:“嘶嘶嘶嘶――” 约露汀:“……” 啊,有不妙的预感呢。 果然,下一刻那个石头人寇格就以一种和眼前的惨烈战斗、生死相争完全不相称的轻松饶舌口吻说道:“他们真的是一对儿。我们确实不应该在机库里打扰他们。” 约露汀:!!! 完蛋了。她现在完全不敢去看洛基的表情。但即使她不去看,她也完全能够猜得到他在想些什么―― 此刻的他,必定唇角噙着一个难解的微笑,目光冰冷地盯着那个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诋毁他、破坏他光辉形象的蝼蚁――不,石头人。假如眼光能够杀人的话,现在的寇格说不定早就被拆解成一块块碎石,可以拿去铺路了。 约露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决定在洛基想出什么折磨这个石头人的一百种新方法之前,救一救他们这个傻白甜的盟友。 “瞧,寇格,那边有一堆坏人,现在正是实现你理想的大好时刻――还有什么比在阿斯嘉德完成的革.命更棒的事儿?”她笑眯眯地对石头人说道。 寇格:“哦,对。” 洛基:“在那之前,我倒是对这位石头先生的大脑构成十分感兴趣――我们何不拆开来看一下呢?” 约露汀:“……” 寇格好像完全没有接收到洛基的恶意似的,居然伸出左手食指,叮叮叩了两下自己那个石头脑壳,朝着洛基说道:“喔,里面也是石头。不用拆开我就可以告诉你。” 洛基:“……” 阿斯嘉德那条著名的银舌头居然被石头人这种纯天然的傻白甜噎住了两秒钟。这种奇景可真的是难得一见。约露汀暗地里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将将忍住险些脱口而出的一声喷笑。 然后,她赶在阿斯嘉德小王子真正发怒之前,冲上去啪啪拍了两下石头人那坚硬又硌手的石头后背,推着他转身面对那堆骷髅侍卫。 “好啦,好啦。革.命当前,谈什么感情?上吧吾友!”她喝道。 石头人倒是好像挺喜欢她这种直率的说法。 “嘿,你说得对。我想我找到我上次革.命失败的原因了――我就不该让我妈带着她那个小男朋友来的。” 约露汀:“……” 石头人举起手里那根奇怪的棍子――或者长得像烧火棍似的什么大型武器――朝着身边的虫子一偏头,说道:“嘿米克,一起上吗?” 虫子:“嘶嘶!” 傻白甜二人组冲进了战场。 洛基朝着约露汀露出了一个足足八颗牙的假笑。 “嘿,米瑟缇丽丝,这真是太棒了,你居然站在他那一边,让我――” ……送、送命题!! 约露汀慌忙岔开话题。 “说、说起来,托尔到哪里去了?!” 海姆达尔总算找到了切入谈话的时机,他沉声答道:“去找海拉了。” 约露汀:?! “他、他打得过海拉吗?!”她脱口问道。 洛基微微皱起了眉。 海姆达尔沉默了。 好吧,这种反应说明了一切。约露汀忧心忡忡地想。 然而这种时刻决不能公开说出这种忧虑,打击己方士气。她只好竭力想了想,勉强说道:“……那我们就先解决掉这些骷髅吧,让大家先平安登船……?” 洛基点了点头。海姆达尔也没有异议。 很奇怪地,在托尔缺席的彩虹桥上,在海拉降临的阿斯嘉德――这一刻,大家真正都开始听从洛基的决定了。即使是一直以来都在提防着他、以确保托尔利益的海姆达尔,都不再与他唱反调。 多有趣啊。 洛基曾经在萨卡星对托尔说:奥丁把我们两人带到了一起,但是他的死亡又把我们分开了。 但现在在阿斯嘉德正在发生着的情形,则更奇妙,更令人感慨―― 约露汀想,或许他们兄弟两人大概不肯承认,但是,其实是奥丁的死,把他们两人重新带到了一起。而现在,海拉的出现,则为阿斯嘉德小王子重新赢回了阿斯嘉德的肯定和信服。 或许那些人心头还残余着对洛基以前做过的那些恶作剧与坏事的恐惧,但是他们也明白,现在洛基正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是于他们有益的事情,是一位值得他们信赖、依靠和追随的王子真正会去做的事情。 约露汀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311、【番外2】Chapter 25 然后她听到不远处海姆达尔的一声暴喝:“你的身后!” 她猛然转身。 果然,在她走神的那一瞬间,二十多名骷髅侍卫不知道从哪里悄无声息地集结起来,简直像是密密麻麻的蝗虫一般,同时朝着她冲过来,高高挥起手中的武器―― 现在再做出攻击型的幻境已经来不及,最接近她的骷髅侍卫已经做出了攻击动作,手中那杆长.枪指向她的胸口! 约露汀灵机一动! 她忽然扬起右臂,在空中虚虚画了一个圈。 这个幻境对她来说不是太熟悉的用法,好在她今天的运气不错,居然一下就成功了。 那个圈里骤然现出和阿斯嘉德完全不同的景象,并且还像是有生命一般,自动顺着那群涌上来的骷髅侍卫的队形反方向像个套圈游戏一般套了上去,将那群骷髅侍卫一个不剩地都逐个套了进去!然后它从四周向中间飞快地缩小,转瞬之间就带着那群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的骷髅们一道消失了。 约露汀得意地一昂下巴,还没来得及给自己鼓鼓掌,就听到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那是什么?你认识奇异博士?” 约露汀:?? 她惊讶地转过身去,发现洛基就站在那里。 他起初好像在别处战斗,而且随着战斗的发展,好像越打就离开她这边越远;所以刚刚出声向她示警的,居然是误打误撞又刚巧打回到她附近的海姆达尔。 不过现在他又出现在她身旁了,这让她有一点开心。 和从前一样,无论多么激烈的战斗,也不能减损他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高傲和光鲜。他现在看上去比她的外形整洁得多,只有腕间的金属护甲和那白皙光洁的手背上,沾着零星几点不甚明显的血迹,证明着他刚刚才以近身刺杀的方式解决了多少对手。 她将视线从他手背上那几点血迹上收回来,疑惑地问道:“……奇异博士?那是谁?” 也许是她的错觉,不过,那一瞬间她觉得他的五官好像飞快地扭曲了一下。 “一个……非常狡猾又充满恶意的法师。”他说。 她更加疑惑了。 “非常狡猾?充满恶意?法师?” 在她跟随他假扮的奥丁在神域兴风作浪的这段时间里,作为他手下第一得力的打手,她也见识过了很多“充满恶意”的敌人。但当得起阿斯嘉德第一聪明人“非常狡猾”这种评语的法师,她好像还真的没有见过。 那么,这个人就是他和他哥哥到中庭去寻找奥丁的时候碰上的了。 她试探着问道:“……他做了什么坏事吗?” 他冷哼了一声,浑身都散发出一股非常不悦的气场。 “那种二流货色,能对阿斯嘉德第一的魔法师做些什么吗。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躲藏在摇摇欲坠的旧屋的黑暗角落里才敢使出的卑劣手段……” 约露汀:啊,那看来对方的确是做了什么冒犯到阿斯嘉德小王子的坏事了。 不过她当然不会蠢到把这句话说出来,于是她暧昧地笑了一笑,应道:“……我只是想要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想起了这个人?或许下次我就会避免这么做了。” 洛基瞥了她一眼,表情仍然不太愉快。 “那个二流法师,会用法术做出一道传送门,瞬间把人传递到某个很远的目的地。”他用一种很奇怪的呆板语气说道,“就是他把我们送去见奥丁的。” 约露汀“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堆起笑来解释了一下。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使用攻击幻境了。你知道,要做成那样功能叠加的幻境总是需要多一点时间……所以我只好取了个巧,用幻境把那些恶心的骷髅统统扔到别的地方去了。” 洛基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好像随口问了一句:“……你把他们都扔到哪里去了?我希望你别蠢到给现在的阿斯嘉德埋下未来的什么时候会发作出来的祸患。等一下当我们集中全力对付海拉的时候――” 约露汀咳嗽了一声,有点尴尬、有点心虚地小声答道:“瓦特阿尔海姆。” 洛基默了一秒钟。“……什么?” 约露汀觉得今天自己净是在碰到送命题。她尴尬万分地把视线强行转到另外一边,死死盯着不远处被砸出一个凹坑的桥面。 “呃……我把他们统统扔到瓦特阿尔海姆去了。所以他们是不可能再回到这里来了。” 洛基:“……” 有那么一两秒钟他好像对她的擅作主张无言以对。而且“瓦特阿尔海姆”这个地名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愉快的记忆,瞬间还可以让他联想起很多生命里发生过的最糟糕的事情;所以他的脸色更阴沉了。 “啊~很好。”他终于咧嘴笑了出来,点了点头,像是很赞成她的说话似的。 “我差点忘了那个地方――” 约露汀:哦感觉要糟。这道题是不是不管怎么回答都会送命啊?! 然而她今天的运气显然是还没用完。 忽然,一阵从天空中引下来的惊雷滋滋作响着,击中了阿斯嘉德金宫的高处。 这阵惊雷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雷电劈落的方向――那里是阿斯嘉德仙宫的高台。虽然站在彩虹桥上,这么遥远的距离让人看不清那里发生了什么,然而大家都知道,在阿斯嘉德,能够引来雷电的那个人会是谁。 雷神,托尔。 在雷电闪闪之中,一道人影从那处高台之上飞出。天空中骤然阴晦无光,乌云翻滚。在电光中,高台上的砖瓦因为被强大的雷电击中而崩塌下来,碎片飞溅。那个人影也从高台上被弹飞了出来,径直从高达几十米的地方直坠向地面,咚地一声把地上砸出了一个坑。 洛基微微抿起了嘴唇,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而那个人影已经翻身而起,重新跃往空中。 在空中,青白色的雷电包围着他。但再仔细一点看去,就会发现那个人与其说是被雷电包围,不如说他就是雷电的源头,让他的背后激射出几十道电光,拖得长长的,像是要从高高的天空中直直劈落到地上来。 这气势万钧的出场,果然就像是人们心目中一直以来的第一男主角一样,立刻就吸引了大批的骷髅侍卫前仆后继地涌向他降落的方向。 312、【番外2】Chapter 26 他支配着雷电、驾驭着雷电,在雷电的支撑下,他降落的速度也并不算太快。而那些骷髅侍卫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眼中只看得到这个最大的对手还处在一个他们所难以企及的高度;所以他们纷纷爬上同伴的身上,就像堆起一座骷髅堆一样,后来的人爬到前边的人身上、极力一层层叠上去,朝着托尔的高度挥舞着他们手里的武器。 然而那一切都是白费功夫。托尔浑身包裹着雷电的外壳,径直降落到骷髅堆上,然后重重落下――他都不用自己出手,身体最外层闪耀着的雷电就已经把那些骷髅劈成了渣渣。 然后,那么多年以来他身为雷神都没有好好使用过自己主宰的雷电之力,然而现在他却仿佛一下子打开了某个奇妙的开关似的,在雷电的加持之下,将自己的整个身躯都化为传导雷电之威的工具和武器,飞跃、旋转、一拳砸下,或者抢下敌人的武器,在上面灌注雷电之力再挥舞……他做得非常好,简直好到令人惊讶的地步。 约露汀惊讶地望着托尔,看着那一大群骷髅都被他这个强敌吸引过去,徒劳地冲杀、再被托尔以雷电之威毫不留情地击飞或砸碎,不由得感慨似的评价了一句:“……早这样的话多好,说不定海拉就不会在阿斯嘉德横行这么久了――” “不。”她听到自己身旁的洛基出声了;一出声就否定了她的话。 他又重新带上了那个略显嘲弄的笑意,漫望着他哥哥大显神威的情景,却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来上点儿尖刻的评价,而是平静地说道: “海拉的力量源自于阿斯嘉德本身。只要阿斯嘉德还存在,海拉的力量就不会消失或减弱。” 约露汀吃惊地转过头去望着他。 “那我们现在这么打她岂不是白打?她永远可以从阿斯嘉德本身汲取新的力量来充实她自身……我说,我们难道就没有更好一点的办法来对付她吗?” 洛基微妙地勾起了一侧的唇角。 “也许吧。”他意味不明地答道,“也许我那个好哥哥会想出什么办法来的。” 约露汀:“……” 她很想说,你哥哥以前那么多年都是武力派了,现在要转职成头脑派,是不是有点画风不对? 她还想说,这不是长久以来你们阿斯嘉德的王子殿下们的固定套路吗?大王子去武力降服一下各种不服,然后小王子靠着头脑去解决一下各种毒计各种阴谋各种小聪明――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不按自己的角色走了呢? 或许是她一脸吐槽不能的表情太明显,洛基又瞥了她一眼。 “我干吗要替他筹谋那么多?”他懒洋洋地反问她,“你忘了他不久之前刚刚对我做过多过分的坏事了吗?没人可以冒犯恶作剧之神而不付出任何代价――” 约露汀原先的一点忧虑现在都变成了满腔笑意。 奇怪,尽管他们好像面临的还是难以取胜的困境,但现在她不再那么担忧了。 只要他还在她能够看到的地方,只要他还是这么一直敏感、尖锐、高傲到中二、又中二到可爱的地步,她就会产生一种奇怪的、顽强的信心,仿佛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解决的,没有什么困难是不会被克服的,没有什么敌手是不可击败的――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什么是可怕的。 仿佛呼应着她这种突然浮现的、浪漫到单蠢的想法,远处那艘以一种七零八落的狼狈姿态降落……不,撞击在彩虹桥头的飞船“司令官号”上,忽然放起了烟花。 一连串烟花从飞船顶部爆开,五颜六色十分好看。伴随着烟花,那艘飞船的外放音箱里还放起歌来――这个功能在萨卡星的机库里,他们就已经见识过了。 ……就连这一次放出的歌,他们也都已经很熟悉了。 “tonight i’m gonna have myself a real good time i feel alive and the worldturning inside out, yeah! and floating aroundecstasy so don’t stopnow, don’t stop me ’cause i’m having a good time, having a good time” 约露汀双眼一亮! 她飞快地转过头去望着洛基,果然看到他的表情一僵,显得有点惊讶似的。 但是,和他那种复杂的表情不同,她的眼神简直都在闪闪放光,整张脸上都写着“哦哦这首歌我喜欢!”;他毫不怀疑假如她背后有一条尾巴的话,此刻那条尾巴肯定正在拼命摇个不停哪。 看着她那副闪闪发光的眼神和表情,他有些惨不忍睹似的撇了撇嘴,眉心微微皱起,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 高天尊建造的那艘可笑的飞船顶端还在砰砰啪啪地爆响着烟花,外放的音箱把这首他们熟悉的歌高扬在阿斯嘉德的彩虹桥上。高天尊选择这首歌,或许是因为它轻快的旋律与疯狂的歌词,正巧符合他心目中狂欢的定义;然而这种巧合,却来得恰到好处。 上一次,他们听到这首歌之前,是从这座彩虹桥上分别坠落,才最终在中庭重逢;上一次,听着这首歌的时候,他们都是中庭人眼中的反派,是阿斯嘉德的的弃儿,是神域的叛徒。 可是这一次,再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是值得依靠的英雄,是真正可尊敬的王子和神o,是阿斯嘉德渴盼的救星。 有很多事情改变了,又仿佛有很多事情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有很多事情仿佛像是一个轮回,最终能够把他们带向一直等待的目标和终点。 “i’m a shooting star leaping through the sky like a tiger defying the lawsgravity i’m a racing car passinglike lady godiva i’m gonnago go there’sstopping me i’m burning through the sky, yeah! two hundred degrees that’s why they callmr. fahrenheit” 那首歌这样唱道。 他慢慢弯起唇角。 “去战斗吗,mrs. fahrenheit?”他望着前方层层叠叠涌上来的骷髅侍卫,头也不回地问道。 然后他听到了她陡然振奋起来的嗓音。那语调听上去简直有点兴高采烈了,不看眼前的状况的话,还真是一点都想不到他们即将面临的情形到底有多危险或多糟糕。 “好的!”她响亮地回答道,声音甚至盖过了烟花的爆炸声和音箱里放出的吵闹的歌声。 “一起去吧,我们可以做点坏事,比如――揍翻你姐姐,怎么样?” 洛基:“……” 听到她这种又愚蠢又盲目自大的发言之后,不知为何,他的嗓子眼痒痒的,使得他一定要哼笑出来才能缓解;于是他重重地嗤了一声,就好像这样做就能把那阵已经涌上他喉间的笑意压下去似的。 “好极了。”他答道。 313、【番外2】Chapter 27 作者有话要说: 9月2日: 1、【更新说明】 因为这个番外即将结束,所以为了顺序和目录上看起来比较顺畅,我暂时把之前上载过的彩蛋和复联3的短短几个小番外撤下。等到这个雷神3的番外大结局的时候,我会一次过把这些撤掉的彩蛋和复联3番外【全部】都重新放上来的。 由此造成的不便,非常抱歉。 2、之后几章在修改之后内容现在是完全空白的,我就先锁了,之后再更新新章的话我会解锁以后把新内容放上去的。评论区现在有点对不上号了,请小可爱们无视吧【被踢飞 ps. 今天也要谢谢小可爱“目标是成为一名小可爱”和“落南乡”的投喂~~(づ ̄3 ̄)づq~彩虹桥上战况激烈。 确切地说,是彩虹桥上下都打成一团。 浑身冒着雷电的雷神托尔当然不用说了,他带回来的唯一幸存的那位女武神瓦尔基里当然也不用说。 那位以前曾经在纽约把洛基甩来甩去的绿巨人,现在又在彩虹桥上试图把海拉的那匹宠物狼芬瑞斯甩来甩去如法炮制。然而那匹巨狼看上去要棘手得多。它大吼一声扑向绿巨人,于是一人一狼就在互相角力中坠下了彩虹桥,掉到了――桥下的巨浪中。 在激战中,洛基也没有错过这一幕。约露汀听到他哼了一声。 “有些人坠下彩虹桥,就会坠入无尽的深渊……而有些人坠下彩虹桥,却只是掉进水里。” 他用一种很奇特的、又像嘲讽又像好笑的语气说道。 “有些人还真是运气不错啊。” 约露汀:“……” “……我看他们已经被冲得远了。而且我记得,水流的前方就是一座落差巨大的瀑布。我觉得他不会很好过的。”她僵笑了一下,在言语里踩了绿巨人一脚,试图替那位当初坠下深渊的小可怜找补回一点自尊心。 “我觉得他确实需要一点儿好运。” 洛基哼笑了一声,就好像她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这一方的态度稍微取悦了他一点儿似的。 海量的骷髅守卫涌上来。 他们来不及作更多的交谈,就各自投入了战斗。 约露汀灵巧地变换着手中的各类攻击幻境,还不时勇猛地往前冲去,直接冲入骷髅群中;她操纵着以幻境化成的光练,把一堆骷髅兵们捆成一长串,挥舞着这一长串早该入土的骨头架子,先将光练上幻化出棘刺、把他们刺个透心凉,然后再把这一大捆枯骨抛下长桥,砰地一声落入水中。 完成了这一波手法漂亮的攻击之后,她十分帅气地一回身,却看到不远处的洛基同样完成了一波手法漂亮的攻击。 他并没有原本的托尔那么拉风的锤子作为趁手的武器,于是此刻的他,左手拿着小刀、右手则抓着他那个有着奇怪的一对弯角的头盔,以尖锐的弯角作为武器,右手挥出,唰地一声给面前的一个骷髅兵开了瓢。 但此刻他身后的骷髅兵已经到了他的背后! 约露汀险些大叫出来。 “小心……!!” 她一句“小心背后”还没喊完下半句,就看到洛基十分自如地顺势一转身,直面了那个已经向他挥来一刀的骷髅兵。 他就势往后一仰,让过那挥来的刀锋;然后他沿着动作的方向侧身一个潇洒的滚翻――他的那袭绿色大披风也随之翻飞出了一道美妙的弧度――几乎是立刻就迅速翻身站起。 此刻那个骷髅兵一刀挥空,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他飞快地重新转回头,趁着那个骷髅兵又不死心地向他扑过来的那一瞬间,矮下身以右手的头盔弯角唰地一下横扫过骷髅兵的双腿。 骷髅兵失去了平衡,仰面摔倒。在他的身体摔落至地面的一瞬间,洛基已经单膝一跪,左手握着的小刀刀尖朝下,一刀深深扎进他的腹部,结果了他。 约露汀:“……!!!” 她大张着嘴,刚刚那下半句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就因为他这一连串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潇洒的动作而失去了声音,在原地愣住了。 刺死了那个骷髅兵,他一抬头,却正好看见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满脸惊讶而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他看的笨拙样子。 ……真是蠢死了。 他这么想着,信手把右手中的那个头盔往上一抛。头盔在空中完美地旋转了360度,然后被他看也不看地重新接回手里――其动作之潇洒帅气程度简直突破天际。 果然,那个妞儿的双眼好像又瞪大了一点。 他并不常这么做――他时常觉得他无需刷什么帅气值,就可以表现得比他那个大脑里只有肌肉的老哥潇洒得多。他那个老哥就是个武斗系的莽夫,不幸的是,全阿斯嘉德的审美都偏向于武斗系的莽夫。 只有她――只有那个愚蠢的妞儿,喜欢的是聪明人。 这可能是因为她不够聪明,未来也完全看不到什么变聪明的迹象,所以她对阿斯嘉德第一的聪明人会表现得那么仰慕,因为他拥有她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头脑,是吗? 看到她那个愚蠢的表情,他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就好像这种刷帅气值的行为,偶尔做一做好像也不错。 他微微一掀唇角,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类似嗤笑的表情。 在他的视野里,他那个武斗系的老哥已经浑身放着雷电,差不多把那堆骷髅都收拾干净了。而在他身后,那群阿斯嘉德受惊的平民们还在像一群鸭子一样挤挤挨挨,匆匆忙忙地往他带来的那艘大飞船上涌去。 他深吸一口气,迎上他那个看起来显然不太好的老哥。 他老哥率先开口了,就好像当初在萨卡星的机库里没有摆他一道似的。 “你迟到了。”他老哥说。 他忽然感到一阵荒谬――而有趣。 他老哥真的已经稍微有点摸得到他的风格了――也同样把得罪过他这个弟弟的事情当作从没有发生过,也好像完全不记得他们在通往机库的道路上经过了一番多么不愉快的对话,若无其事地跨过那本应是一道鸿沟、现在却显得那么不值一提的“小问题”的阻碍,让事情继续往下发展。 这也许是他们兄弟两人之间更好的一种相处方式。他老哥看起来已经快要习惯了。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样很好。他想。 “你少了一只眼睛。”他毫不客气地直言指出这一点。 经历了刚刚的一番苦斗,他们两人都喘得像个老旧的破风箱。可还没等他俩面对面喘过气来,女武神瓦尔基里就匆匆乱入了。 “事情还没结束呢。”她提醒他们,然后大步向前―― 因为他们的姐姐,死神海拉,已经来到了这里。 彩虹桥上七横八竖倒着很多骷髅兵、以及奋起抵抗他们的守卫和平民留下的遗体。而彩虹桥的另一端,连接着金碧辉煌的阿斯嘉德的仙宫。从仙宫的方向缓缓走向他们的,就是他们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姐姐,是众神之父奥丁压制了许久、感到失望并想要忽视的长女,是能够从阿斯嘉德存在的本身汲取无限的力量、想要攫取阿斯嘉德的一切,继承神王奥丁留下来的王位的,死神海拉。 她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走来,仿佛也并不急于立刻把他们消灭掉。那是一种胜利者的成竹在胸,是一种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认为自己一定能将他们这几个不听话的蝼蚁轻易碾成齑粉。 那种轻慢至极的态度,洛基觉得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他们三人――现在也许还要再加上一个朝着他们小跑步过来加入他们的约露汀――排成一横行,静等着海拉走过来跟他们开战。 但在那之前,他们好像还有点说俏皮话的时间。 托尔说:“我觉得咱们那个报仇者联盟可以解散了。” 瓦尔基里的表情有点复杂,就活像是突然吃了个已经坏掉的坚果,虽然不太方便呕吐、但咽喉里老是有种反胃的应激反应那样。 洛基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表示一下,于是他指了一下前方的海拉,对托尔说道:“来道闪电劈她啊。” 结果托尔看上去还挺苦恼。 “我刚刚招来了一道有史以来最大的闪电劈她。”他也指着海拉,有点气冲冲地说道,“没半点用处。” 海拉摊开双手,摆出悠然的姿态,一步步趋近他们。 她仿佛也知道她的两个不听话的弟弟们在议论着她,不过她好像对此全无所谓。 可他们不能对此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瓦尔基里喘着气――她刚刚打得也很卖力――说道:“我们只要牵制住她,直到大家全部都上船就行。” 洛基觉得这个想法简直天真幼稚得一厢情愿。不过他没说什么,反而是他哥哥托尔摇了摇头。 “事情不会就此结束的。” 作出了这种堪称明智的断言之后,他遥望着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那个姐姐。 “海拉在阿斯嘉德呆得越久,她就越是强大。她会把我们都赶尽杀绝。”他平静地继续说道。 “我们得现在当场就把她给解决了才行。” 洛基觉得他哥哥难得有那么一段说得都对的时间,他觉得不妨让他哥哥再随意发挥一下。于是他等着他哥哥说出解决办法,转过脸去把目光投向他哥。 他哥也看了他一眼。 上次他老哥这么在说话前转过脸来看他一眼,还是在萨卡星通往机库的电梯里。 他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立刻开口阻止他哥的狂想。 “我可不会再做什么‘get help’的游戏了。”他警告他哥道。 其实他这句话多多少少有点半开玩笑、以缓和一下紧绷的气氛的意图。然而,谁都没有笑。 托尔往前迈上一步,又回过头去望着还在乱纷纷登船的那些阿斯嘉德的平民们。 然后他仿佛下了某种决定,沉声说了一句有些令人费解的话。 “阿斯嘉德不在其域,在其民。” 这句话对于托尔这个大脑里永远肌肉占主流位置的人来说,显然有些太艰深了。听上去就像是别人教给他的一样。 洛基盯着他这个哥哥,忍不住眉头微微一皱。 ……老哥到底想干什么?! 结果下一秒钟他就听到老哥叫他的名字。 “洛基,”他老哥猛地转过身来。他手里还一左一右拿着两柄从骷髅兵手里抢来的普通短剑,显得有点笨拙。然而他的眼神沉郁着,像是在发着狠。 “这件事的关键,根本不是要阻止诸神黄昏!” 洛基大感不妙。 他老哥看上去像是要做坏事啊……?!怎么现在在阿斯嘉德,这个角色居然被他金发健美光明肌肉系的正义的哥哥抢走了吗?! 果然下一秒钟他哥哥就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而是要制造诸神黄昏!!” 洛基:“……” 好吧。他想。看来奥丁不在了,阿斯嘉德王室家庭的下一代成员们已经全都疯了。 他姐姐要强抢王位,还要干掉她的两个弟弟,以及不服她管辖的上下九界的所有人。 他老哥从以前开始一直是正义的化身,把他衬成了一个苍白阴沉心机深重的反派;结果现在,阿斯嘉德最大的危机居然是他老哥招来的――他老哥要制造诸神黄昏?! 而他呢,他以前一直是神域的弃儿,恶作剧之神,被众人疏远和戒惧的反派角色;结果现在,他不但开着飞船来拯救阿斯嘉德人民,而且还在抵抗邪恶的敌人,和老哥并肩战斗?! 这个剧本终于癫狂了。这很好。 他喘着气,心跳如鼓,听着他老哥继续往下说着大反派的台词: “苏尔特尔的王冠!去藏宝库!” 他听见自己大声地喘息着,心跳咚咚咚地简直像在撞击着胸腔。 他老哥大概是终于抵受不住作出这种邪恶的决定带给自己良心上的伤痛和谴责了吧,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沙哑的颤抖。 “……这是唯一的方法了。” 可是他却感觉自己的内心里那种混乱和迷惑的情绪――主要是由于他老哥异常的行为和思考方式所导致的――现在已经全部都消失了。 他朝着他老哥点了点头,难得地真心夸赞了他一句: “真是壮举啊,老哥。” 下一刻他那点小刻薄就又冒了出来,半是称赞半是插刀地又小小刺了他老哥一记。 “……即使是我都未必干得出来。” 他老哥:“……” 然后他一秒钟都没有浪费,更没有试图说服他老哥打算毁掉阿斯嘉德的决定是多么的疯狂;他立刻转过身去,打算尽快赶往藏宝库。 他本以为那个愚蠢的妞儿会立刻跟上他,就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结果那个愚蠢的妞儿大概是被这件疯狂而可怕的事情吓了一跳,呆呆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过头皱着眉瞥了她一眼。 “你是打算留在这里和我老哥一起共同送死吗?哦这真是太高尚了。想好你自己的死法了吗?我那个姐姐对于你们这些人可格外缺乏耐心和怜悯呢。”他虚伪地笑了一笑,拿眼睛去看着他老哥。 他老哥立刻说道:“约露汀,你和洛基一起去藏宝库吧。只要我们的计划能奏效,这里少你一个也没什么的。” 她就仿佛是被他们兄弟俩的这几句话所提醒了一样,恍然惊觉似的朝着托尔点了点头,就转过身去跑向他的身边。 他微妙地扯了一下唇角,然后不再在他老哥这里浪费时间,大步朝着高天尊那艘浮夸的飞船“司令官号”的方向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