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之媒》 第一章 林佳音遭遇潘金莲 天刚亮,佳音迷迷糊糊地半开眼,茫然地环顾四周,又闭上眼,然后又猛地睁开,入眼处,仍旧是破烂的屋子,破烂的床,破烂的被褥…… 三天前,她是现代社会独立自主的职业女性,三天后,她就是王婆家的丫环。这个变化让佳音颇难适应,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实在睡不着,索性伸手推推旁边沉睡中的秀秀:“秀秀,起床了。” 秀秀嘤咛两声,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 秀秀长得很清秀,神情总是怯怯的,看上去又瘦又小十分可怜。佳音眼见她将一件皱皱巴巴的小袄穿在看不出颜色的中衣上面,结好布条子,又套上一条同样皱皱巴巴的裙子,不禁皱眉。如此古怪的衣裳,实在令人没办法恭维。 佳音还是没有学会穿衣裳,光是那一根根布条子就够她忙乱一阵,秀秀看她手忙脚乱,便过来帮她穿,一面皱眉道:“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佳音不敢说实话,喏喏地胡乱支吾几句,叹口气。现在的身体只有十四岁,细手细脚的还没有发育完全,这个年龄本应该背着书包去上学,可她现在每天辛辛苦苦地干活还要挨骂,简直是不可思议! 和秀秀一起梳洗好,佳音和她一起去厨房做饭,看见厨房古老的灶台和一堆柴火,登时便头晕脑胀。 佳音对古代落后的灶具实在是无能为力,穿越以来已经出过不少丑,好在秀秀也说过她从前就不善于生火做饭,谎话才算没有穿帮。 秀秀道:“我帮你。”说着,在旁边大瓮拿木瓢舀水倒进锅里,然后拿起灶台上的火折子,摩擦点着火,扔在灶火里的干柴上,对着用嘴吹了半天,等火势大了,才开始拉风箱。 昏暗的厨房有几平方米大,被盛水的大瓮,黑糊糊的灶台和破旧的橱柜占满。秀秀孩子气稚嫩的脸庞被火焰映照的一明一暗,那么平静温和安于现状,佳音突然觉得嗓子眼发堵,轻轻走过去蹲在她旁边。 “秀秀,谢谢你。” 秀秀笑了笑,安慰她道:“没关系,阿音,你也帮我做过很多事啊,比如教我写字,还有教我背诗。” 佳音楞了一瞬:“我识字?你多大的时候认识我?” “咱们十岁时就来王婆家了,我只比你早来两个月。”秀秀回答完,又觉得奇怪:“阿音,你这两天呆呆傻傻的,究竟怎么回事?” 佳音忙道:“也不知是怎么,我脑子很乱,很多事都记大不清楚。” 秀秀一只手就朝她头上摸去:“莫不是病着了?” “不打紧,我就是觉得头疼。”佳音搪塞道。 秀秀十分勤快,火点着后,她手脚麻利地淘米熬粥,然后在锅上熘一笼满头。 不知是火烤的,还是觉得羞愧,佳音脸上一阵阵发烫,嗫吁道:“秀秀,多亏有你帮我。” 秀秀诧异地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佳音和秀秀做好早饭,端到上房,伺候王婆吃早饭。 王婆四十多岁,长马脸,三角眼,吊梢眉,薄嘴唇,本来长相就十分刻薄,且穿着湖蓝色绸布褙子,下身玫瑰红褶裙,头顶梳髻,扎着艳红头箍,整个人就象是从染缸里提出来的一般花里胡哨。 佳音站在后面端茶送水,对王婆的大胆配色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里暗自窃笑不已。 因丈夫王富贵不在家,王婆闷声不吭很快就吃完饭,命秀秀将碗筷端回后院厨房收拾,又叫佳音陪着一起出门。 王婆是昭月朝的官媒,一张嘴能说会道,不仅走街串巷为平民做媒,在士族官宦中也有走动,只可惜人品不大好,找她做媒的人家并不多,因此有时候兼做买卖人口的生意。 佳音听王婆说是要去个大户人家买丫头,怏怏不乐地跟在后面,虽有些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走了许久,才至一户人家门口,敲开门,一个家仆领着王婆和佳音去客厅。并不见这家的主人,只有两个婆子押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跪在地上,见王婆来了,道:“妈妈,我家夫人半只眼也容不下她,你这就将人领走吧。” 王婆走上前,伸手将那丫头的脸抬起来,仔细打量半晌,笑道:“模样还不错,要多少银子?” 婆子不耐烦地道:“你横竖给几个钱就成,赶紧打发她去了,我们也安生些。” 佳音跟在后面探头一看,见那丫环长得唇红齿白颇是俊俏,只可惜脸哭得有点肿,一付受尽委屈的样子叫人看着十分地不忍。 王婆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她年纪有些大,怕是不好卖出去,就十两银子吧。” 婆子就将银子收了,顺手将一张卖身契递给王婆:“快带人走吧。”说着,将跪在地上的丫头提起来,往王婆跟前一送。 王婆拉着那丫头正要走,突然婆子两手一拍将她叫住:“妈妈,你记得答应我家夫人什么没有?” 王婆赔笑:“日后少不得和你们家做生意,我怎敢不听夫人的?烦劳二位传话给夫人,请她放心,我定给这丫头寻和好去处!” 她咬牙切齿的,分明是说反话,佳音一听全身都瘮的慌,不由打个寒颤。 那丫头还被绳子绑着,并不挣扎,只冷冷回过头啐了一口,昂首阔步跟着王婆出门。 佳音大奇,她没想的到一个人被卖了还如此硬气,出了大门,就问那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潘金莲。” 佳音一听,险些绊个跟头,忙不迭地又问一遍:“你,你真的叫潘金莲?” “是。” 佳音愣愣地站住,从后面看,潘金莲穿一件水红色布裙,被风一吹,杨柳细腰款款扭摆,身段极是婀娜多姿。 佳音却有些糊涂,现在不是昭月朝么?潘金莲如何在这里?还有武大,西门庆呢?他们也在昭月朝吗? 佳音一时间兴奋起来,追过去问:“潘金莲,人家因何要卖你?” 潘金莲冷笑一声,别过脸不答腔。 王婆不耐烦起来,呵斥道:“阿音,你的话太多,还不赶紧拉她回家去。” 王婆领着潘金莲回青衣巷,一个美貌妖娆的大姑娘被媒婆绑着走一路,便有许多人围观,巷子口打烧饼的武大也跟在人群后面跳着脚看。(未完待续) 第二章 林佳音遭遇潘金莲 “王妈妈,这是你新买的丫头啊?”有人问。 “是啊,唉,这次生意怕是要亏了,这丫头年纪大,不好脱手。” “年纪大怕是什么,模样长的好就行了,妈妈,你多去内城大户人家打听打听,愿意买她的人定然不少。” 王婆却有些为难的样子,摇头叹息。 这时候武大从人群里挤进来,直着脖子问:“妈妈,她卖多少银子?” 众人哄地笑开:“武大,你也想讨老婆么?” 原来武大相貌丑陋身材粗短,号称“三寸丁”,已经三十岁还是个光棍,性子又别扭粗鲁,颇被街坊们看不起。他听众人嘲笑,也不理会,仍旧固执地问:“妈妈,到底要多少银子?” 王婆却是心下一动,笑答:“武大,你打烧饼赚几个钱不易,要是真想买她,看在咱们多年街坊的份上,我便宜些卖给你,只要二十两银子。” 两个人一来一往说的认真,众人都安静下来,看武大的动静。 原本一直将头埋在胸前的潘金莲也抬起头,待看清武大的长相,立刻脸色大变。 佳音更是目瞪口呆,半天做不得声。 武大皱脸苦思半晌,赔笑:“妈妈,能不能再少点?” 王婆眼一瞪:“武大,你要是没有银子就别瞎凑热闹,我忙着呢。” 武大急了,忙拦道:“妈妈,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回去取银子。”说着,五短身材一阵风的跑远。 街坊们笑道:“武大平日里抠门吝啬,好容易攒几个钱,这可好,看见个漂亮姑娘就连家底都倒出来,原来三寸丁骨子眼里也是个好色鬼。”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啊可惜。” “我看这丫头长得风骚,过不了几天,武大被带上一顶绿帽子,后悔都没地方哭去,银子算是白扔了。” 一群人又说又笑,言语不堪入耳,潘金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整个人瑟瑟发抖,饶是这样,她仍旧咬牙一声不吭,令佳音不得不佩服她的骨气。 片刻功夫武大拿着银子跑过来,递给王婆:“妈妈,这便把她的卖身契给我罢。” 一场人口买卖就这样在大街上三言两语成交,众人觉得无趣,纷纷散开各自做事去了。眼睁睁地看着潘金莲被武大领走,佳音愣了半天,才想起问王婆:“妈妈,武大有没有兄弟?” “没有,他并无兄弟。” 佳音蓦然松一口气,全身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她真怕有个武大有个打虎的兄弟叫武松! 回到家,王婆说要洗澡,命佳音和秀秀烧水送到上房来。 王婆家的前院比后院大,富贵四季图案青砖照壁遮住大门,院北四间青砖瓦房,一间作正厅,两间上房做起居,上房又分里外两间,贫苦人家,外间就算是个吃饭待客的地方。 佳音和秀秀烧好水,一起抬去上房。 掀竹帘进了中间屋子,便瞅见精瘦的王富贵穿一件墨绿袍子,坐没坐相斜歪在太师椅上,不怀好意地斜着眼珠子打量佳音。 佳音实没好气,就是这么个猥亵男竟然敢拿绿豆眼色迷迷看她,狠狠的瞪他回去! 秀秀面朝挂着布帘子的里间道:“妈妈,水来了。” “送进来。”王婆应声。 将水抬进里间,倒进大木盆里,佳音和秀秀都累的满头大汗,经过王富贵身边,佳音身体一顿,低头瞧见自己衣角被王富贵拽住,不禁恶向胆边生,抬脚就踢过去。 王富贵是个赌鬼,只靠家里几亩薄田收租的一点钱还不够过日子的,幸亏王婆给人做媒能贴补些家用,所以他十分忌惮老婆。这厢被佳音一脚踢在腿肚子上,呲牙咧嘴却不敢吭声,只怕被王婆听见动静。 佳音拉着秀秀跑出屋子,咯咯笑弯腰,笑骂:“死色鬼,下次再动手动脚的,看我不揍他!” 秀秀胆子小,忙拉佳音回后院。 吃完晚饭,秀秀将王婆换下的衣裳收来,在后院里洗衣裳。 天色已经麻麻黑,房梁下挂着两只白纸糊的灯笼,摇摇晃晃地在风中摇摆,照亮院子里的摆设。王婆家的后院很小,零七八落的堆积着杂物,中间有一口井,院里两棵枣树中间绑着绳子,是晾晒衣裳用的。除了院角的柴房,还有一排两间厦房,一间是秀秀和佳音住的屋子,另一间就是厨房。 佳音束手束脚地站在院里,没有自来水,没有洗衣费肥皂,她看看秀秀从井里绞了一桶水,倒在木盆,又顺手抓了一个绿色的,比豆角大的东西和衣裳揉在一起,竟然也有少量泡沫产生。 佳音瞪大眼睛,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东西就是传说中的,绿色的,天然的,不伤手的……皂角。 佳音赶紧蹲在秀秀旁边,和她一起奋力搓洗木盆里的衣裳。 正埋头干活,余光扫见一双黑色布底鞋慢慢腾腾地朝她挪来,佳音抬目,顺着墨绿色五福团寿襟袍望上去,王富贵尖嘴猴腮的脸映在眼前。 佳音吃了一惊,忙起身后退几步:“你,你干什么?”一面求救地看向秀秀。 秀秀却头也不敢抬。 “心肝儿,爷来看你了。”王富贵猥亵地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对银耳环便往佳音手里塞:“这是爷给你买的,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爷再给你打付银镯子。” 佳音怒极,朝他脸上啐了一口,挥手将耳环打落地上,骂道:“你是谁的爷?!别来惹我,要不然咱们鱼死网破,谁都别好看!” 没想到她如此泼辣,照以前,阿音是死命抵抗却不吭声的,一时间王富贵倒给唬住:“小声些,别叫人听见,我是好心。” “什么好心?你打得如意算盘只当别人都是傻子?”佳音镇定下来,瞪眼冷笑:“你送我东西敢叫妈妈知道么?走,咱们去前面和妈妈说一声,免得说我们私私相授。”说着就拉王富贵的袖子,要和他到前头去。 王富贵连连后退,尴尬的挣脱开来:“一对耳环而已,何必叫她知道。”(未完待续) 第三章 王富贵斗胆戏佳音 佳音啐道:“你是怕妈妈知道吧,呸!一个爷们做到你这样也算是丢死人,和我们丫头逗笑也得分个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不能做,以后你若是再动手动脚的,咱们就去找妈妈理论。” 王富贵狼狈不堪,面子上下不来,骂道:“一个丫头竟蹬鼻子上脸了,爷看上你是给你运气,不知好歹的东西!” 佳音俯身抽起盆里的棒槌朝他抡过去:“滚!” 王富贵跳着脚骂:“别给脸不要脸!”说着,就拉扯佳音。 佳音到底弱小,三下两下被他夺去棒槌扔在地上,眼见王富贵一双手就胡乱摸过来。 佳音惊骇莫名,忙伸手推挡他,但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敌得过王富贵地力气,?到底叫他在腰上摸了一把,嘴里还胡乱喊些不堪入耳的话:“心肝儿,你乖乖听话,过几天,爷就收你过门!” 佳音大急,忙喊秀秀帮忙拉开王富贵,正闹得不像样子,听秀秀惊叫一声:“妈妈!” 佳音扭头一看,只见王婆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气咻咻地瞅着她们。 原本,王婆今日买回潘金莲,转手凭空就挣十两银子,一高兴,竟忘记将银子收起来。待洗完澡,她在屋里翻箱倒柜寻了半天也没寻着,便思忖着是被王富贵拿去赌钱了。 这连本带利二十两银子没了,就跟刀子挖王婆的心一般,她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来后院问佳音见着银子没有,没成想恰好看见王富贵拉着佳音喊“心肝宝贝”,还说要收房过门,一时间,王婆没处发泄,顺手就捡起地上的棒厮杀过来,王富贵见势不妙撒腿就跑,一面回头道:“不关我事,是阿音勾引我的!” 他惹下烂摊子撒手不管,昏暗灯下照着王婆一双三角眼格外阴森。 王婆本就忌讳佳音和秀秀年纪大了,养在家里迟早是个祸害,这厢王富贵一句话就将她心里的隐忧挑起,不禁嫉恨,骂道:“死蹄子,我就知道留着你没好处,果然做这下三滥的事!” 佳音是直性子,此番被王富贵调戏,心里正委屈,且她才穿越而来,还不晓得厉害,当即反驳道:“妈妈先管好自家的男人再说,谁稀罕他不成?!” 王婆大怒:“难道是我的不是?一日两餐的将你养大,如今竟敢排揎我,不教训你都不知道谁是主子!” 说着,王婆上来伸手就要打佳音,跨出脚恰好踩在一样东西上,古代女人的绣鞋底子十分薄,便觉察出来。她一抬脚,斜眼瞥见地上的东西原来是耳环,就明白那二十两银子定是被王富贵偷走,给佳音买东西献殷勤的,心里更是气了。 秀秀悄悄地扯佳音的袖子,意思是叫她低头回话,偏又被王婆瞧见,只当她们都想法子对付她,立刻怒不可遏,喝道:“秀秀,拿鞭子来!” 秀秀惊跳起来:“妈妈!” “拿来,不然我连你一块打!” 见秀秀仍旧不动,王婆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一个个长进了,连我的话都敢不听?!” 秀秀这才捂着脸哭哭啼啼从柴房里拿鞭子过来,仍旧喏喏地道:“妈妈,您饶了阿音罢。” 王婆此刻已经急赤白脸地气晕了头,不由分说从秀秀手里抽过鞭子,挥手又稳又准的轮在佳音身上,一面骂:“下作的丫头,不想活了,竟然敢勾引我的男人,看我不打死你!” 王婆的手频频举起,鞭影挟裹着呼呼风声闪电般落下,就落在佳音身上。 佳音冷不丁地被被一抽倒在地,立时懵了,磕磕绊绊地要躲已经来不及,被几鞭子打得皮开肉绽,疼的冷汗都冒出来,趴在地上竟是不能动弹。 她吃力的抬起头,透过被汗水沾粘的发丝,模模糊糊看见光线昏暗中,王婆凶神恶煞,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拿鞭子,一径地骂:“不服气么?就知道你们这些东西没一个好的,敢叫男人偷银子送东西,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又是一鞭子抽下来。 鞭子甩在空中划出刺耳的锐利风声,一鞭子,一鞭子连番抽来,佳音虽然咬牙承受,可还是忍不住呻吟,声音渐渐弱下去。 秀秀终于壮起胆子拉住婆子,一叠声地哭道:“妈妈,你饶了她罢,饶了她罢……妈妈,不怪阿音。” 王婆一脚将秀秀踢开,手里的鞭子仍旧不停,指着佳音咬牙切齿骂道:“不是你勾引他又是什么?妄想攀高枝,呸,瞎了眼了,有我在一天,你死都别想!” 也不知挨了几鞭子,佳音几乎失去知觉,她昏昏沉沉的趴在地上,泪水汗水血水粘在破烂的衣裳上已经分辨不出颜色,惨状甚烈。 秀秀见佳音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下十分害怕,她死死抱住婆子的腿,连哭带求:“妈妈,你饶了她罢,再打会出人命的!” 王婆也打累了,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话。见佳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王婆亦是担心若闹出人命少不得要惊动官府,再者更心疼当初买回佳音所花费的银子,还有养活她这些年的钱…… 王婆犹豫地放下鞭子,究竟不解气,嘴里仍骂骂咧咧:“死蹄子,这次就饶了你,以后若是再犯,就休怪我不留情面。” 佳音疼的说不出话,只听王婆吩咐秀秀:“把她扔柴房里,先关上几天,什么时候记得教训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秀秀慌忙不迭地应声,爬过来扶佳音站起身,相携着踉踉跄跄进了一间屋子。 正是夜里,屋子黑暗,佳音刚进屋就跌倒在地,身体被锯子锯断一般,全身上下无处不疼,她痛苦呻吟,脑子里越发地混乱,不敢相信自己竟倒霉到如此地步。 借由窗户透进的一点微光,勉强可看见周围是一堆堆黑糊糊的东西。 身下的干柴硬巴巴硌地在鞭伤上,简直是酷刑,佳音被秀秀扶着挪靠在墙边。 这一使力,身上的伤口更疼了,她忍不住啜泣:“呜,我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这么倒霉!”此刻,她怨天怨地,不得解脱,只觉自己的命运悲惨至极点。(未完待续) 第四章 惨佳音无辜遭鞭挞 “阿音,伤口很疼吗?”秀秀她眼泪汪汪地跪坐在她身边,道:“阿音,王婆走了,你要是疼的受不了,就大声哭出来罢。” 自穿越以来,佳音从未有过地感激秀秀,便如在亲人身边,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身体的疼痛加上连日委屈受惊,不由大哭出声。 秀秀亦哭道:“阿音,王婆下手也太狠了,她个老不死的,非说你勾引王富贵,明明是冤枉人嘛!” “王婆……”佳音心里苦笑。 她自从三天前第一次听见“王婆”这个称呼时,就联想起声色犬马,妻妾成群的富贵景象,满脑子都是西门庆的笑容,当时她就抓住秀秀问:“告诉我,我,我不是潘金莲吧?” 原本是一句戏言,如今却哭笑不得,她今天果然看见了传说中潘金莲!原来,潘金莲并是《金瓶梅》里杜撰的人物,而是真实存在于昭月朝! 不错,林佳音是穿越而来的,而且是被雷劈来的。她,一个人民教师,二十八岁还没出嫁的剩女,三天前,闺密可欣介绍她和人相亲,对方是一个貌似大力金刚的it精英,却言语猥亵举止粗鲁,自己被激怒,然后跑出丹枫白露西餐厅,指天诅咒,闪电,雷声,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朝代。 现在是昭玥朝,建安五年。 别人穿越都是皇后公主,再不济也是大家闺秀或者江湖儿女,谈谈情恋恋爱,唱唱歌吹吹牛就颠覆了整个王朝,可她倒好,居然是媒婆的丫环,刚来三天就挨一顿鞭子抽,简直衰到极点。 佳音脑子里乱哄哄的,尤其今天亲眼见到潘金莲是个不小的刺激,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身在《金瓶梅》的故事中,再加上身上鞭伤疼痛难忍,她闭眼仰头斜栽在柴堆上,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好在是盛夏,并不怕受凉着寒气。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人脱她的衣服,佳音猛地惊醒,一睁眼又看见秀秀。 “阿音,这是我从赵大夫那里讨来的药膏,抹药有点疼,你忍着。” 秀秀手脚麻利地拨开林佳音的短袄,开始涂药。抹完后,帮她掩上短袄,道:“好了,阿音,我去盆水来帮你洗脸。” 佳音感激地点点头。 洗完脸,用青盐水漱口,佳音已经没有力气抱怨古代生活不方便,她现在只想活下去! 在这里,以前的种种全部被颠覆,什么自主,什么人权根本不存在!一个小小的丫环,就是没有犯错,也是任由主人打骂,更何况她之前竟认不清情势和王婆反嘴?佳音终于明白,她不是来做灵魂时光穿梭旅游可以随时离开,而是真正生存于这里,会疼,会流血,会死的血肉之躯。 这一顿鞭子下来,彻底将佳音的思维方式扭转过来,用另一种眼光重新审视自己所处的境地。 多亏有秀秀照顾,佳音才不至于在柴房里渴死饿死。就这样,靠着秀秀从赵大夫处赊来的药,靠着佳音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她咬牙挺下来,半个月时间过去,渐渐养好伤。 这日,佳音正在柴房里躺着无聊,突然,柴房的烂门扇被人在外面一脚踢开,只见王婆站在门口,高高在上地乜斜着她。 佳音吃了一惊,只当王婆又来问罪,她撑着墙摇摇晃晃站起身,低声道:“妈妈。” 王婆冷笑一声:“听秀秀说你的伤也大好了,躲在这里不出来,是什么道理?” 佳音苦笑:“妈妈,没有您发话,奴婢是不敢走出柴房的。” 王婆三角眼一瞪:“难不成还要我请你出来?”她说着说着,火气又上来,叉着腰骂道:“死蹄子,我买你回来是白养着做小姐么?呸,作奸犯科的死奴才,就你这样,死大街上也没人捡!” 王婆已经弄明白二十两银子的确是王富贵偷去的,幸好他并没赌输,反倒赢回来三两银子。 而且,王富贵好色并不是一天两天,之前他也没少在嘴上占佳音的便宜,王婆冷眼旁观,也能看出佳音并未将王富贵放在眼里。那日鞭挞佳音,主要原由也是因为银子置气,待将钱要回来,王婆心里的气也渐渐消弭。她走街串巷的做媒,身边少不了的佳音跑腿,可到底放不下面子,这厢见着,言语上仍旧是没有好话。 王婆一口一个死奴才,死蹄子,口沫飞溅,佳音不禁呆住,不知该作何应对。 王婆见佳音无动于衷,更是火大,挽起袖子过来就要抓她。秀秀从婆子身后闪出来,一面拦,一面赔笑:“妈妈莫气坏身子,待奴婢替你教训阿音。”说着赶在婆子前面朝佳音使眼色,作势推搡道:“还不给妈妈赔罪,说你错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佳音恨不得上去掐死王婆,可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生存最大! 佳音脑子闪现出许多念头,到底情势比人强,忙赔笑:“妈妈。是奴婢先前错了,你饶了我罢。”正考虑着要不要施个什么礼表示诚意,秀秀已经把她按到地上。 佳音嘴角抽搐几下,无奈磕头:“妈妈,奴婢再也不敢了,以后乖乖的干活,绝不惹你生气。” 愤怒!辛辛苦苦二十八年,一夜就回到了旧社会! 可王婆仍旧不解气,上来又将佳音拧几把:“死蹄子,以后再敢装神弄鬼的,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佳音躲又躲不开,被掐得眼泪汪汪,还得求饶:“妈妈,我这就去干活,奴婢死皮硬骨的,莫伤了你的手。”不得不佩服自己,这都从哪想出来的台词啊?看来,人的潜力无穷大。 王婆没想到,以前挨打到死都不吭一声的阿音居然转了性子服软,一时间解气下台,嘟嘟囔囔的:“赶紧起来干活去!” “是,是,妈妈你消消气,奴婢这就去。”佳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挨着墙角蹭出门,提着裙子撒腿就跑。(未完待续) 第五章 惨佳音无辜遭鞭挞 王婆在后面倒给气笑了:“比兔子还欢实,去,先去厨房里给我熬碗绿豆汤来,这天,热死人了。”说着,一径地朝前院走去。 秀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见佳音回头朝她使眼色,忙过去帮忙。 佳音在柴房了呆几天,身上又脏又痒,趁熬汤的空闲,又烧了两锅热水备着。她伺候完王婆,将热水提到自己住的房里,搬来大木盆,倒水,挂上布帘,褪下身上沾满灰土的衣裳,坐进盆里。 秀秀解开佳音乱七八糟缠在一起的发髻,一面帮她洗澡一面说:“阿音,你后背的三颗胭脂痣颜色更红了。” 佳音正在欣赏自己幼滑的身体,闻言一愣:“胭脂痣?在哪里?” “就在这。” 秀秀手指点上佳音的皮肤,三颗痣恰好长在脖颈后面正中,直线相连。 “前些日子还是浅红色,现在变成暗红色了。” “哦。”佳音不以为意,三颗痣而已,又没长在脸上,不影响市容。总而言之,她对现在的身体容貌很满意,完全是自己以前十四岁时的样子,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可也算清新秀美,就是还没有完全发育,假以时日,必定是玲珑有致,姿色宜人,嘿嘿,十四岁的摸样,二十八岁的智力,在古代骗来个老公不成问题吧? 佳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换上干干净净的交领短袄和灰裙,虽然质地仍旧是手织的粗布,但佳音非常满意,纯棉手工,更健康。 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挽了两个发髻盘在耳后,秀秀瞪大眼睛说:“阿音,你真好看,和原来好像不一样了。” 佳音得意地问:“哪里不一样?” “比以前开朗,以前你总是皱着眉头,性子十分别扭。” “性子别扭?” “对,就是你方才和王婆那一通话,要不是我亲耳听见,简直不敢相信是从你嘴了说出来的。” “我现在想通了,秀秀,从今以后我要重新做人,即使再艰难再委屈,也要好好的活着。” 心情放松下来,佳音又一次打量自己破旧的居住环境,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活个样子出来。 两个人闲话免不了要说佳音挨打的缘故,提起王富贵,佳音就牙痒痒,骂道:“死色鬼,总有一天我要报仇!” 一扭头,见秀秀却是小脸煞白,惊魂未定的摸样,佳音皱眉道:“怎么?” 秀秀诺诺道:“你休要再惹恼他,免得以后受罪。” “难不成顺了他的意?”佳音没好气的应道。 秀秀低头不敢再说话。 佳音叹声气:“秀秀,我知道你是好心,怕我吃亏。不过要论起让他占便宜,我更愿意挨打,大不了皮肉吃些苦头。” “可,可是……” “我不会给人做小妾的。”佳音是语文老师,对历史知识知道不少。在古代,下人若攀上主子做个小妾便是出头了,可她的思想方式根本无法认同这种封建社会奴役人的理论。 和秀秀不便解释,佳音摇摇头,微笑道:“放心罢,我会保护自己。” 古代缺乏娱乐,天一黑早早歇下,天热气闷,一夜无眠。 睡在干硬的床铺上,佳音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天还不亮,佳音没有叫醒秀秀,她悄悄地穿好衣裳,蹑手蹑脚出门,就着桶里的冷水梳洗妥当,进厨房生火烧水。佳音照着秀秀的操作过程重做一次,没费什么力气便生着火,先烧水熬粥,然后揉发面捏馒头,放在笼屉里蒸。 待厨房里的事做完了,佳音提着半桶热水出了厨房,急急忙忙地赶去前院,站在王婆的正房门前敛声静气听里面动静。 夏日天亮的早,等了好半晌,才听见里面说话声音,佳音忙提声道:“妈妈醒了吗?奴婢来给你送洗脸水。” “进来罢。” 推门进去,不便进里间,佳音只在外间倒好了水,站一旁候着。 里间一阵悉悉索索,王婆挑帘子出来,满脸诧异之色:“今个怎么勤快了?” 佳音赔笑:“以前是奴婢不懂事,昨日经妈妈教训,奴婢才知道自己往日竟都错了。”一面说,一面给王婆端盆子,递搽脸的汗巾。 一句话将王婆说的连连点头:“早有这个机灵劲我省多少心。”又问:“秀秀呢?” “秀秀在厨房里,妈妈,一会奴婢给你送早饭过来。”佳音端水盆子出去倒水,进来瞅见王富贵斜垮着膀子站在王婆身边,不禁一愣。 或许因王富贵神情尴尬,王婆瞅瞅他,又瞅瞅佳音,冷笑道:“怎么都不说话?” 佳音冷着脸,看也不看王富贵,只说:“妈妈,奴婢先下去了。” 方走出门外,便听王富贵在里面嚷道:“做什么,疼死了。”估计是挨了王婆一巴掌。 “打量我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坏水?先前不过是顾着你的面子,才白白教那丫头挨了顿打,你收收性子罢,若再和丫头动手动脚的,我饶不了你!” “混说什么,我怎可能看上她……” 佳音挨着门口听了几句,暗自冷笑一声,去了后院。 秀秀吊着两只手正在发呆,一见佳音进厨房便问:“是你生的火,蒸的馒头?” 佳音得意地笑答:“怎么不是我?快收拾了和我去送饭罢,王婆已经起身了。”说着,不管秀秀纳闷的表情,自顾自熟练地在案板上切了一碟咸菜,揭开笼屉,将馒头收拾在竹笼里,舀了两碗粥。 秀秀回过神,帮着端木盘,和佳音一起送饭。 王婆似对佳音的表现甚为满意,吃了早饭,便叫她伺候着一起出门。 前些天虽然也和王婆出过一次门,但当时佳音还没从穿越的打击中回过神,心情沉重,并没有留意街市景象。现在已经想通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亲眼目睹古代市井生活。她兴奋地跟在王婆身后东张西望,一路上两只眼睛竟是不够用。 王婆家在青衣巷,熟识的人颇多,时不时地停在路上和街坊邻居寒暄,末了,人家总不忘问一句:“今个带阿音出门啊,这丫头越发的俊俏了。” 佳音尴尬的颌首微笑,一面用心记住王婆是如何招呼人家的,也好日后为己所用。 佳音记挂潘金莲的下落,只管往巷子口武大摆烧饼的摊子看,却见只有他一人,并不见潘金莲,不由大失所望,走过去问:“武大,潘金莲呢?”(未完待续) 第六章 王媒婆巧嘴说婚事 武大头也不抬:“在家里。” “你为什么不叫她出来?”佳音追问道。 “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象什么?”武大不屑地瞥一眼佳音,见旁边还站着王婆,不由讪讪地笑了几声:“妈妈,又出门去啊?” 王婆冷哼一声,吊着脸从他身边走过去。 经过一条青石铺就的小道,转过两条街道,便见街市繁攘,两旁商铺林立,人来人往,衣饰装束类似明朝的服饰,虽布衣荆钗,别有市井烟火气息。 佳音只觉身在清明上河图的布景中,盯着街市上杂耍的,嬉戏的人群挪不开眼,瞧什么都好奇。 忽而一阵喧闹,扎着冲天辫的黄口小儿奔跑经过,朗朗念着“白如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原来是去学堂里的学生。便见一位蓝袍束方巾的青年男子走过来,端端正正的朝王婆抱拳:“妈妈。” 王婆亦不敢轻慢,堆起满脸笑容应道:“张先生又接这些孩子去学堂啊,也难为你风雨无阻的。” 佳音见这男子不同于方才所见的平民,虽仍旧是一身布衣,但风采端庄,面目俊逸,尤其一对星目温润有神,倒让人不敢小觑。听王婆的意思,这名男子是学堂里教书的先生,佳音从来对读书人怀有几分尊敬,当下也盈盈地朝他施礼。 张先生略微一愣,笑道:“好些日子不见阿音出门,听秀秀说你病了,可曾痊愈?” 佳音正要作答,王婆抢先道:“有劳张先生记挂着,小孩子家贪嘴积了食,已大好了。” 佳音不禁尴尬,别开脸不敢瞧张先生的表情。 王婆唠叨几句,和张先生作别后,又意犹未尽地吧嗒着嘴,对佳音道:“这张书林已经二十岁了,生好容貌,知书达理性子实诚,家境又好,不论那家闺女嫁给他过日子都是福气,却整天和孩子们胡混着,也不知他做什么打算。” 佳音回头望去,恰好碰上张书林好奇的目光,不禁微微一笑,但见那人脸上便飞起烟霞之色。 佳音倒给愣住,竟有如此单纯的少年? 收回目光,佳音顺口问王婆:“妈妈不曾给他做过媒吗?” “怎么没做过?给他说过好几家的闺女,张书林全不回话,说起来,他父母双亡家中没有做主的人,我也不好逼得太紧。” 佳音大略知道,古代男女婚配,当事人全无自主权,仅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往往当事人双方婚前从未见过面,便拜了天地进洞房成为夫妻。自由恋爱,在这里根本绝无可能,是要被世俗唾骂,严重的,会进祠堂受罚,甚至有牢狱之灾。 佳音和张书林第一次见面,匆匆插身而过,淡如浮云掠过,在心里连投影都不曾留下,日后经历种种,再想起这一幕,自另有一番唏嘘感叹。 王婆今日出门与人做媒,领着佳音穿过几条街,进了小巷,在一户黑漆双扇门前停下,将门上铜环轻轻磕了几下,便听见里面有人应声。 沉重的门扇缓缓半开,两鬓斑白的老仆探出半个身子,见是王婆,忙侧身相让:“妈妈来了,老爷和夫人正在厅里候着呢。” 两个媳妇上前领路,佳音跟在王婆身后便注意这家的光景,这一户似富裕人家,转过青玉照壁豁然开朗,树木葱郁的正院,天井穿堂井然有序,青砖卵石铺地的院落里,偶有几个仆从经过皆笑容相迎。 佳音总觉其中阿谀巴结之意太过明显,心中越发的好奇起来,毕竟这是她初次亲身经历给人做媒。 被媳妇子们迎进内宅大厅,又分里外,外面是虚,进里面又有抄手云廊,媳妇子在廊下提声道:“老爷夫人,王妈妈来了。” 一对中年夫妇亟亟地迎出来,皆寿字团福的绸缎衣裳。女主人下身青色襦群,上身松花绿褙子露出银红交领夹袄,袖口上用石青色丝线密密绣着八宝流云,头梳高髻,别了一枝金丝绕珍珠簪子,面颊略胖且白净,十分端庄富态。 却也奇了,这位夫人见着王婆亦是谄媚地虚笑,热情地拉着往正厅让:“大热天,劳动妈妈走一趟折实辛苦了,我特地教她们弄了冰镇酸梅汤,妈妈且喝上一盅,解解暑气。” 男主人忙叫廊下的丫鬟送酸梅汤过来。 进正厅相让落座,相互客气几句,一时间丫鬟将酸梅汤送上来,自然没有佳音的份,她只能站在王婆身后眼巴巴地瞅着。 王婆被主人家这般殷勤着十分有脸面,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吧嗒嘴喝完酸梅汤,问主家:“张老爷,张太太,怎么不见少爷?” 张老爷与夫人表情略微僵滞,互视一眼,夫人支吾开口:“妈妈,小儿他调皮的紧,不知礼数,恐惹着妈妈心烦……” 王婆自是对张家公子的状况了然于胸,也不介意,便错开话题,谈起日常生计,待张家夫妇从容些,才开始谈正题。 原来,张家在京城开了几家铺子做绸缎生意,家境富裕颇有些资产,可惜膝下略嫌凄凉。张老爷虽也娶了两房小妾,可也只正妻生得一子,且是个傻子,已二十三岁还不曾婚配。眼看着自身渐入迟暮之年,万贯家产却无人为继,张家夫妇折实焦急,指望儿子是指望不上,只得另打主意,便想着为儿子娶门媳妇,生个一儿半女的也好继承家业。 先前也求过旁的媒人,可是张家公子的情形实在难堪,说了几家闺女对方家长都没答应,张家夫妇又求了王婆,这才有上门做媒一事。 张夫人当下将儿子的生辰八字交给王婆,央求道:“我也不指望什么名门富户家的小姐,不拘那家闺女,只身子强壮,能生养的就成,王妈妈若促成此事,我全家上下将妈妈当菩萨供起来,日日烧香答谢。” 王婆半晌不语,张家夫妇心中焦急,又不敢催促,心中自是七上八下。 静了许久,王婆突然哧地一笑:“什么菩萨的,可不敢当,夫人折杀我了。按说,我也见过你家少爷,摸样倒也周正,便是性子呆些罢了,可凭着张家的光景还愁娶不到媳妇么?”(未完待续) 第七章 王媒婆巧嘴说婚事 张家夫妇见她半天不说话,还道是无望了,此刻峰回路转,不禁露出喜色来:“妈妈愿意为小儿做媒?” “那是自然,我便是做这一行的,岂有把主顾往外推的道理?何况,我朝有通令,男子十六岁可娶,女子十四岁可嫁,少爷年纪已成,是该娶房媳妇为你二老尽尽孝心了。” 张老爷捋须大笑:“妈妈果然是个明白人,不知妈妈可有合适的人家?” “有倒是有一家,就是家里穷些。” “无妨,娶妻娶贤,家境并不重要,便是她家穷些,我们亲戚间相帮着,也是人情走动。” 话说到此,张家夫妇放下心,只管将王婆夸奖,说道她解人之难,在媒婆中如何顶尖。王婆越发得意,将谁家姑娘如何,谁家公子又如何,家世怎样,她如何在中间周旋,如何促成多少佳偶良配,家长里短正说高兴,外面突然鼓噪起来。 佳音不耐听她们说这些饮食男女,正头昏脑胀,脑袋瓜子一沉一坠的险些瞌睡,被喧闹声唬了一跳,忙抻着脖子朝厅外望去。 只见两个丫环追逐一名男子后面,大呼小叫:“少爷,您快站住,少爷,您慢些……”只是裙子绊绕,追不上前面穿短褂子的腿脚利索的壮年男子。 佳音精神一振,莫非这就是张家的公子? 但见那人衣履凌乱,一面笑着,一面朝厅里过来,张家夫妇脸色大变,忙要出去拦阻,那男子已经冲进来,口里流着涎水,嘿嘿笑着,大叫:“快来抓我呀,哈哈,你们抓不着……” 被张夫人一把抓住:“我的儿,慢些,莫冲撞了客人。” 一个二十多岁的壮年汉子被母亲揉搓在怀,竟一点也不懂羞耻,斜眼歪嘴直囔囔:“娘,快把我藏起来。”说着,便要往案几下面钻。 瞧情形,原来竟是个智障儿。佳音目瞪口呆,王婆居然是给一个智障儿做媒。 张夫人急道:“我的儿,有客人在,你休要胡闹。” 这厢,张老爷见儿子丢脸,拍桌子怒道:“混账,不好好在房里歇着,跑出来做什么?”一面喝令后面追来的丫环:“小翠,将少爷拉出去。” 两个丫环急忙过来拉扯,那张家少爷呵呵傻笑,挣扎逃脱,几个人围着厅里的桌子椅子乱转,最后张家少爷跑至佳音身旁,怪笑道:“姐姐。”硕大的身躯就扑抱过来,佳音骇得尖叫一声,双手胡乱推挡,将他推至王婆身上。 王婆亦是吓得两腿打颤,支楞着两只手迭声呼喊:“张夫人,张夫人……” 一时间厅里乱哄哄乌烟瘴气,张夫人与丫环婆子们合力将张少爷拉住,围在一起安抚,王婆已经起身蹿出厅门外,张夫人在后面急道:“妈妈,好歹你给小儿寻个人家。” 王婆头也不回:“夫人放心,且等我消息罢。”话音未落一溜烟地跑出张宅。 佳音气喘吁吁地跟在她后面,出了门惊魂未定,并未在意张家的老仆也跟出来,凑在王婆身旁嘀嘀咕咕说几句话,塞给一方沉甸甸的帕子,被王婆不动声色地揣在怀里。 见老仆闪身进了张宅,佳音心有余悸问道:“妈妈,你真的要给张家的傻少爷寻媳妇?” “那是自然。” 王婆捂住胸口,半晌才定了神,皱眉思量片刻,双手一拍:“这事定然能成,阿音,你随我去李家走一遭去,李老二破落户穷的叮当响,攀上张家总比将闺女卖到娼门强些。”说着,抿抿发髻,也不管佳音作何表情,便径直前头走了。 佳音不好说什么,她身份能力所限,当下打定主意冷眼旁观,看浮云流逝市井变迁。 李老二家在城东,地势偏僻,周围全是破破烂烂的房屋,一群衣不遮体半大孩子在坑洼不平的街道追逐,有妇人经过,骂骂咧咧几句,孩子们也不害怕,反倒用脏话回骂,一大几小当街上开始叫骂不停。佳音一看便明白,这里是城中的贫民区。 李家的土院墙东倒西歪,在外面就可看见院内,两个丫头蹲在草堆边也不知做什么,王婆径直走至院里喊道:“李婶子在么?” 屋内无人应声,两个丫头回过头,年纪稍大的见是王婆,忙起身,道:“王妈妈怎有空过来?”一面说,一面帮着小的丫头搽脸上灰土。 王婆眼睛一亮,笑道:“哎呦,这不是四儿么?几日不见越发的水灵,今年也有十六了罢?” 四儿脸微微一红,局促地低头应道:“是,是十六了。” “你老子娘可曾给你问了人家?” 柳儿越发害羞,头也不敢抬。 那柳儿虽然衣裳破旧些,身子刚刚长成,可能时常干体力活,肩宽臀阔显得略嫌粗鄙,但她眉目尚算干净,说话又细声细气的极为腼腆,佳音心里便有几分好感。 王婆继续问:“你老子娘呢?” “我大姐生孩子,爹娘和哥哥送红蛋去了,妈妈今日来的不巧,有什么话便与我说罢。”柳儿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应答。 王婆斜觑着眼打量她半晌,扑哧笑道:“我总和你娘说,你五个姐妹就属你机灵,可惜生在这样人家,白白的委屈了。但我的话可不方便和你说,且等一会,你老子娘回来再说。” 四儿也不再问,当下进屋搬出两把矮凳,请王婆和佳音坐了,又从井里汲两碗水送过来。 佳音跑了一早上,汗流浃背,在张家连碗水都不曾喝上,此际端起碗,咕咚咕咚大口喝完,又递给四儿:“烦请再送一碗来。” 四儿掩嘴笑道:“好。”一副小儿女的娇态。 原来,即使再贫穷的门户,年少女儿家都会清新如晨雾中的露珠,明媚耀眼,惹人怜爱。 打量王婆说话的光景,为张家傻少爷看中的姑娘就是四儿,佳音心中莫名发紧。(未完待续) 第八章 王媒婆巧嘴说婚事 果不其然,王婆话里有话地套问四儿,四儿聪明地回避,可她的妹妹五儿只十二岁,童言无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佳音便得知李家五个丫头,四儿的三个姐姐都出嫁了,嫁的都是小门小户平常人家,哥哥年岁不小,因家贫至今未曾娶上亲。 王婆其实对李家的状况了然于心,此刻没话找话,便又说起张家的气派,绸缎铺子开了几家,家中房产多少,呼奴唤婢富贵夺人。 渐渐,四儿目中流露出羡慕和向往,长期贫困生活中,倾听仰望而不得的富丽堂皇,越发觉得自己生活不堪。入目处,潦倒的院落比平日更灰败,褴褛的衣衫更显困窘,自身所有的一切暴露光天化日之下,越发难以忍受,一样样的世间人,为什么偏偏天差地别? 四儿神色中艳羡与黯然失神交错,佳音看在眼里暗暗心悸,但她什么也不能阻止。 李老二和婆娘回来,见着王婆不免意外,咋咋呼呼地将王婆往屋里让。 媒婆不请自来,李老二和婆娘手脚都没处摆放,甚至连问都不敢问王婆是为了谁家的姑娘前来提亲,将儿子铁柱赶出屋子不许近前,只吩咐四儿,五儿端水送茶,虚张声势的招呼。 逼仄残破的屋子里,王婆笑的自如自在:“叫四儿五儿也出去耍罢,咱们说话,闺女们不方便听。” 李家夫妇登时愣住,儿子铁柱的婚事一直是他们最头疼的事,只当王婆为着儿子的婚事来的,却不想另有蹊跷。 待四儿五儿出去,王婆盘腿坐在炕头,作势将李家光景前前后后打量,吧嗒着嘴问:“铁柱该二十出头了吧,这屋子收拾收拾,隔开一间,好歹也能住人,张婆给你们问的是哪家闺女做媳妇?”张婆是城中另一位官媒,和王婆同属一个衙门。 李家夫妇面面相觑,愁容满面,皱纹越发的深刻。 王婆故作诧异:“还没问下人家?也不是我说你们,日子再艰难也得给铁柱娶亲啊。” 李婶子苦笑:“王妈妈也看见了,我们哪里娶得起媳妇,前个张妈妈也曾说了一户人家,可女方索要的聘礼我们实在拿不出来……” 王婆啧啧几声:“那也不能耽误铁柱。” 李老二两手一摊:“有什么法子?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除了闺女。” 李婶子登时便急了,骂道:“你就会打闺女的主意,打量我不知道你肚子里埋的什么坏水?告诉你休想!真要把四儿卖去娼门,我就跟你拼了。”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我造的什么孽啊,嫁给你们李家,没享半年福就败落了,几个孩子跟着你吃苦,你当爹的也忍心!” 李老二也骂道:“还不是我娶了你个丧门星,自打你进门,光景一天不如一天,生了一堆赔钱货!” 王婆乜斜着眼角,啧道:“什么赔钱货?照我看是摇钱树才对,你不寻思着给女儿寻个好出路,偏听那张婆的,白白糟蹋了三个闺女,到现在连给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没有!” 李家夫妇听出王婆话里有话,立马不吵了,忙问:“妈妈有什么法子?” “先不说铁柱,我只问李老二,你真打算把四儿卖去娼门里吗?” 李老二闷头不吭声。 王婆不屑地撇嘴:“娼门能给你几两银子,你家里无底洞,一时半会花光了还不是抓瞎?难怪你守不住家业做了破落户,志气都长驴身上去了!今个我就帮你一次,绸缎庄的张家正要给他家少爷寻个媳妇,看上你家四儿了,你怎么说?” “张家少爷?!”李老二还为来得及开口,李婶子便失声道:“那不是个傻子吗?” “傻子怎么了?也比卖到娼门强,张家财大势大城中谁不晓得,能攀上才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李婶子诺诺地正要辩驳,王婆又道:“更何况,谁见过张少爷傻了?道听途说的话能作数吗?今个我倒是去了张家,人家少爷白白净净的,不断胳膊不缺腿,是个周全人儿,比你李老二都气派。” 佳音心道:那是,张少爷就是缺心眼儿,你咋不说? 李老二似有动心,问:“那人家咋能看上我们四儿?” “唉,说你穷,脑子都坏了!张家要钱有钱,要地有地,什么都不缺,所图的不过是找个贤惠的媳妇,就那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捧在手心里养着,若找家门当户对的,是怕儿子反倒在媳妇面前受委屈,所以才托我说个寒门小户的,能知疼知热过日子就成。” 见李家夫妇都不吭气了,王婆眼珠子一转,又道:“张家说了,女方家若是愿意,他们愿出最好的聘礼,光银子便是这个数。”说着,王婆伸出两个手指头,见李家夫妇瞪大眼睛,她得意一笑,继续道:“嫁妆也由他们出,日后,还愿意相帮女方家,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口。” 此话一出,李家夫妇脸上呈现出奇异光彩。 王婆忽而叹口气:“说实在话,要不是我看着四儿可怜,也不愿将这等好事送上门,你们家向来只听那张婆子瞎咋胡,我倒不方便插手,免得伤了与张婆子的和气。可也不能眼看着四儿落到娼门里去,这才上门给你们一条出路,愿不愿意你们自己拿主意。” 李家夫妇忙赔笑:“妈妈好心我感激不尽,什么话妈妈只管说。” “论起来,莫说张少爷只有点糊涂,便是他傻得什么都不知道,可凭张家的财势,想攀亲的人家不知道有多少。四儿过去便是现成的少奶奶,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享不尽的福,她那三个姐姐来倒是嫁给齐全人,可还不是遭罪受苦的,娘家一点忙都帮不上,所以说,嫁给个傻子又有什么要紧?而且,铁柱的婚事也不用愁了,你们还犹豫什么?” 王婆循序渐进,一步步设下诱饵,又一步步揭开真相,张少爷在她嘴里先是不缺胳膊不短腿的周全人,然后是有点糊涂,最后才是傻子,可她设下的诱饵更具吸引力,在迫切需要银子为儿子娶亲的李家夫妇耳朵里,张少爷痴傻的事实变成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瑕疵,甚或者,完全被蒙蔽。 佳音差点拍手叫好。(未完待续) 第九章 两公子初见俏佳音 王婆盘腿坐炕样子,若手里再拿个旱烟袋,脸上长着媒婆痣,脑后别支大红花,就能上台唱戏了。真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卖了李家女儿还要落个好。 佳音前世好歹是个语文教师,也算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但遇上黑白颠倒的媒婆嘴也是不得不佩服。 “就,就怕四儿不答应。”李婶子还在挣扎。 王婆轻蔑地嗤笑:“你老糊涂了,儿女婚事父母做主,哪有她说话的份?也不怕人笑话!” 李老二忙赔笑:“妈妈莫理她,她没见过世面,不必计较。照我看,四儿能嫁给张家才是正路,难不成和她姐姐一样,帮不上娘家,反倒要我们操心不尽的。” 王婆又问四儿的生辰八字,其实她先前早就记在心里的,再问李老二一遍也是走个过场。这厢从袖子里掏出张少爷的生贴八字,递给李老二,笑道:“张少爷的八字我请人算过了,是富贵金命,百年难遇,和四儿正好相配,你瞅瞅。” 李老二认得几个字,当下接过来看了一遍,满面带笑:“好,好。”说着从炕头上找了枝秃笔,嚷嚷着叫自己婆娘从邻居家讨来一张红纸黑墨,端来一碗水沾粘笔头,在红纸上写好四儿的生辰八字交给王婆。 又说了几句闲话,王婆笑道:“那就说定了,后日是个好日子,就叫张家送聘礼过来。” 李婶子张张嘴,终究没有反对,亦是赔上满脸感激的笑容送王婆出门。 张家和李家的难处都一并解决了,表面上看来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佳音虽然也佩服王婆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但偏偏却觉心里堵得慌,犹豫瞬间,她抱住肚子喊叫:“妈妈,我肚子疼,忍不住了。” “死丫头,就你事多,一会你自己回去,我不等你了。”王婆说完打头先走了。 李婶子忙叫四儿领着佳音去后院茅厕。 佳音肚子疼是虚,想试探四儿是真,当下去了后院,见左右无人,便问四儿:“你可猜到王婆来所为何事?” 四儿诧异地回道:“王妈妈应当是与大哥提亲的,你方才在房里难道没听见?” “王妈妈是来说你的亲事……”底下的话,佳音却不知如何与她说。 四儿蓦地红了脸,手搓衣角不说话。 佳音心急:“你说话呀,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四儿越发羞涩,低着头半天才期期艾艾道:“四儿全凭父母做主,哪里敢有什么主意?” 她抽身便要走,被佳音拽住:“你想不想知道王妈妈将你说给谁家?” 四儿竟恼了,怒道:“这些话姑娘不该说与我知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女儿家寻根问底的?我一个丫头便是再不懂礼法也知道羞耻二字。”说完,她挣脱开来,急匆匆地跑开。 佳音愣了半天,叹口气苦笑,仅凭媒婆一张巧嘴,一个十六岁的姑娘的命运就这样注定了,她虽然同情四儿但也无可奈何。 怏怏不乐地从李老二家出来,佳音一脑门子的心事也忘记看路,只顾低头朝前走,待想起来才发现迷路了。 环顾四周,正处于一片闹市,街边商铺木楼林立,摆摊的,耍把戏的,卖小吃的,买药的,算卦的,往来行人熙熙攘攘,市井烟火气息浓郁,将佳音心头烦闷驱散无踪。 佳音一时间好奇,索性甩开手闲逛起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又钻进一群妇人中间,在摊子上挑挑拣拣花儿粉儿的,又或者对着小吃摊流口水,可毕竟囊中羞涩,只看不买打抵消了逛街的兴致,心里便又生起几分沮丧。 站在街当中发愣间,抬眼瞧见前面走来几个锦衣公子甚是瞩目,尤其当中两人气势夺人。 其中一位二十岁左右,他身上虽穿着平常可见的白绸衣袍,面如冠玉自不必说,便是那稍长的凤目顾盼之间自有威严迫人,仿佛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祗。 另一位稍年轻些,却有一股子颠倒众生的邪魅劲,一件绯红色袍子穿在他身上飘飘荡荡烈焰般燃烧,说不出的风liu靡丽。 如此赏心悦目的两个浊世翩翩佳公子,折实夺人眼目,佳音不得不叹服古代的帅公子气质的确卓然,比什么明星偶像强多了。 那几个人众星拱月般围着他们步行缓慢,一面迎合说笑着什么,举止中又透出恭敬,看样子是两位锦衣公子的侍卫。 恰逢旁边饭馆一阵喧哗,饭馆伙计追撵着一个小乞丐叫骂直冲出来,那小乞丐身体灵活钻进人群左躲右闪,一面回骂饭馆伙计,迎面便朝那群人冲过去。 小乞丐衣衫破烂,黑糊糊的手扎在半空中,眼看冲进几名公子中间,当中两位锦衣公子微微皱眉,侧身让路。佳音清清楚楚瞧见小乞丐顺手牵羊,从白袍公子身上摸了件东西,不禁急声叫道:“快拦住他,是小偷!” 混乱之中,几个侍卫反应却极快,身如闪电窜出去,眨眼就抓住了小乞丐,提着他的衣领扔在地上。 小乞丐如泼皮般在地上打滚,一面嚎叫一面哭骂,饭馆的伙计也围过去,喝骂道:“死小子,敢偷包子,大爷剁了你的手!”上去便是几脚。 那小乞丐越发哭闹的厉害:“几个包子就要打死我,你打吧,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说着,从怀里掏出包子,滚落地上已经是黑乎乎没了摸样。 如此一来,饭馆伙计倒没办法,又踢了几脚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几个人围在旁边哭笑不得,白衣公子的神色也是微微愕然,摆摆手,示意放了小乞丐。眼看几个人要走,佳音赶紧拨开人群,走前道:“他真的偷了你的东西,我亲眼看见的。” “没有,我没有!就是这几个包子!”小乞丐从地上爬起来,大呼小叫。 “既然这位姑娘亲眼看见,夜影,你搜搜看。”旁边一人慢悠悠地搭腔。 佳音顺势看过去,只见那身着绯红袍子的公子岁对着身边的侍卫说话,一双桃花眼却似笑非笑斜睨着她,无端端地带出魅惑。 佳音禁不住脸颊发烫,别开脸嗫吁道:“我方才看见他从这位公子身上拽了件东西,却没瞧仔细是什么。”手一指旁边的白衣公子,正对上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星子微闪,沉静如暗夜中未知的天宇,深不可测。 佳音不由惶然。(未完待续) 第十章 两公子初见俏佳音 怔愣的功夫,侍卫夜影已经搜完小乞丐身上,抱拳道:“公子,什么都没有。” “就说没有,你们冤枉人!”小乞丐得意地大叫,指着佳音:“你那只眼睛看见小爷我偷东西了,再乱说话,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拿脚踩!” 如此恶毒的小孩佳音还是第一次见着,骇得倒退一步。 小乞丐从侍卫手里挣扎出来,便欲逃跑。 “慢着。”白衣公子冷然道:“玉佩,拿出来。” 几个侍卫往白衣公子腰间一瞅,果然发现玉佩不见了,登时脸色大变,疾扑上前揪住小乞丐,再次仔仔细细搜寻仍旧一无所获,当下勃然大怒,手底下使了力气,小乞丐大骂喊疼,就是不服软。 几个锦衣公子为难一个小乞丐,旁边人越围人越多,白衣公子虽沉吟不语,但谁都看出他极其不悦,几名侍卫神色变有几分惶恐。 佳音灵机一动,道:“会不会在他嘴里含着?” 她话音一落,小乞丐越发挣扎的厉害,被侍卫扳住嘴,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掉出来,夜风赶紧捞在手里。 这厢有了证据,侍卫觉得丢了脸面,一巴掌虎虎生风扇过去,将小乞丐打倒在地。 小乞丐飞跌出去,狼哭鬼嚎地在地上打滚,殷红的血和着牙花子零零落落洒了一地,沾的满身满脸的血和灰土,惨不忍睹。 佳音不禁“呀”地一声,急道:“干什么打他?!” 旁边看热闹的却是人群迭声叫好,笑骂,又的甚至上去凑两脚,便当那小乞丐是个狗儿,猫儿般地戏弄。 见几个侍卫还要踢打,佳音忙扑过去护住小乞丐,仰头怒目而视:“东西已经交出来了,你们难为个小孩子羞不羞!” 侍卫们虽止住踢打,嘴上却厉声喝呼道:“既然是贼,就交到衙门里去教训教训,你让开。” 小乞丐登时吓的不敢哭了,瑟缩在佳音身后直发抖。 佳音冷笑:“不过是一个孩子,打也打了,还要治罪么?” 要抓贼的是她,现在护贼的也是她,绯红衣袍的公子冷声笑道:“莫非你认得他,要护短么?” 佳音不畏不惧,淡然一晒:“我从未认得他,不过,他模样也就八九岁,一个孩子教训几句,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就是,何况他还是个乞丐,必然是饿极了才做这等事,若正经有个营生能混饱饭谁愿意做乞丐做贼的?” 阳光照在她白玉无瑕的面孔上,漆黑的双眸反射出莹莹光色,如透明的湖水泛出涟漪,清亮澄明,是没有被世俗侵蚀过的纯净,方才的正义感是真,现在的悲悯也是真。 面对她,绯红色衣袍的公子有瞬间疑惑,半天没有说话。 身旁白衣公子也不做声,只静静地望着他,黑曜石般的黑眸依旧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淡淡一笑:“罢了,放了那孩子吧。” “大哥……”绯红衣袍的公子还要说什么,就见白衣公子已经踱步离开,一群人赶紧跟上。 佳音松了口气,转身扶起小乞丐,低声道:“快走吧,以后莫要做这种事了。” 小乞丐得了教训,抽抽搭搭,一瘸一拐地也去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说笑着自做自事,佳音耽搁了这半天,心里不免焦急,忙向旁边的人问了路,急匆匆地往王婆家所居住的青衣巷方向而去。 她顾不得回头看,并不晓得人群熙攘中,白袍公子翩然回首,对那一抹灰色露出探究的神情。分明是芸芸众人中平常的女子,却犹一种游移世外的悲悯和善良,纯净透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驻在他心中一角,掀起微澜。 不知何时再次相见? 白衣公子突然自嘲一笑,他是高高在上孤独站立在最高端的人,如何会与一个市井女子有所交集?罢了,过眼云烟罢了。 摇摇头,被弟弟和侍卫们护拥着走远。 回到王婆家,用过晚饭,佳音磨磨蹭蹭地在正房门口转圈,被秀秀拉到后院,问:“发生什么事了?” 佳音将四儿的事说与她听,说道:“我见四儿虽相貌平常,可到底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若真嫁给张家傻子,白白糟蹋了终身。便想着劝劝妈妈。” 秀秀道:“那也未必,李老二家穷的叮当响,张家的亲事算是高攀了,四儿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总比卖到娼门子里强。你千万莫多事。” 许多穷人家的女儿被父母买了贴补家用,也不是什么奇闻,秀秀早已经习惯,又冷笑道:“妈妈卖的人还少么?这回还算是发善心,想必,张家给的谢礼比卖到娼门更趁手些。”说完,挑帘子进房做针线。 佳音跟进去,急道:“那是四儿还不知道底细,若知道,必不肯的,谁嫁人不想嫁个中意的?就算嫁个穷人家,只要夫妻两和和美美过日子比什么都强。”一面将油灯点着,挪到秀秀跟前,拨亮灯火,不禁诧异:“秀秀,你给谁做鞋?” 只见秀秀正鞋底子,尺码分明是男人的。 秀秀脸微红,搪塞道:“是妈妈叫我给王富贵做鞋。” 佳音便不在意,继续道:“到后日,就算我不说,四儿也晓得是张家提亲,必然要闹。到时候看王婆如何收场。” 秀秀却晓得王婆的手段,心想:“只怕四儿嫁过去才会晓得,已经迟了,闹也白闹。”遂不和佳音辩驳,只低声道:“阿音,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人的命天注定,谁都逃不开,咱们尚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旁人。” 秀秀说完,呆呆地将鞋底子放在笢子里,一时间悲喜交集,想起自己的身世命运不能自己做主,将来还不知落个什么结果,心里越发难受起来,也没心思做针线了,上了床和衣胡乱躺下,背对着佳音偷偷落泪。 佳音只当她干活累了,不敢打搅,蹑手蹑脚出了门,去厨房倒热水洗脸洗脚,趿拉着鞋坐在院里,对着满天星斗发呆。(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怒佳音痛打王富贵 也不知自己原来的身体如何了,被雷一劈,必然体无完肤,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可欣……我好想你……亲眼目睹我被雷劈,你一定受刺激了。不知道我的身体被雷烧成什么样子,肯定毁容……要早知道要被雷劈,还不如听可欣的话,忍受那个金刚男,也好过被毁容的命运…… 她坐在木墩子子上呆呆想心事,竟没注意一个黑影悄悄走至身后,猛不丁地被人拦腰抱住。佳音下意识张口尖叫,声音却被人捂在嘴里,只听王富贵在脖子后面喘着粗气,哼哼唧唧说道:“小心肝,想死爷了……” 佳音虽胡乱挣扎,怎奈现在的身材弱小,如何能挣开男人的粗力。她又惊又慌呜呜反抗,便感觉到王富贵的另一只手在她身上乱摸,不禁怒极,登时就使出从前学过的女子防身术,脚后跟朝后狠狠踩下,只听王富贵惨叫一声,她看也不看,手肘便反砸过去,扑通一阵乱响之后,回过头,王富贵已经捂着肚子躺在地上。 她还不解气,凑上去几脚踢在王富贵的命根子上,咬牙骂道:“敢占姑奶奶的便宜,瞎了你的狗眼了!” 饶是王富贵疼的满地打滚,却不敢大声求救。秀秀在房里听见动静,急忙跑出来,看见情形不由愣住,忙抱住佳音:“踢两下出了气就行了,莫闹出事来。” 佳音压着嗓子气吁吁地骂:“不要脸,再敢惹姑奶奶,看我不剁了你的爪子。” 王富贵吃了大亏,也不顾的回嘴,乱滚带爬地逃脱出去。佳音被秀秀拉回房仍是怒不可遏,小拳头在半空中回来回去,嘴里嚷嚷道:“秀秀,你别拦着我,非揍死他不可,呸!什么玩意!” 秀秀放开她,惊魂未定相劝道:“姑奶奶,你小声些,被王婆听见又是一顿鞭子,还想不想活了?” 佳音霎时噤声,愣了一会,问:“秀秀,你之前见我的时候,知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何人?” 话题太过跳跃,秀秀脑子半天反应不上来,一只手摸上佳音额头:“你是不是气疯了?” 佳音挥开她的手,央求道:“好秀秀,你仔细想想,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父母的事?或者你听说过什么?” 秀秀摇头:“没有。” 佳音不死心:“应该家里犯了事,子女才会判为官奴吧?我父母会不会是朝廷命官,被奸人陷害,等着我为他们出头,沉冤昭雪后官复原职,不,官升三级,然后我就是千金小姐,欺负过我的人都自食恶果,然后遇见英俊潇洒的白马王子,皇帝赐婚,从此过上幸福生活……”自打知道自己是官奴后,她就不止一次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聊当苦闷生活中的一种乐趣。 秀秀扑哧笑道:“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我要睡觉。” “喂喂,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佳音有点泄气。原来还想从身世上找到点改变现状的机会,最好阿音是什么士族高官家遗失的女儿,经历重重险阻后与亲生父母抱头相认,然后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和那个王爷公子一见钟情,从此恩恩爱爱蜜里调油打情骂俏。或者是被官府打压的某个黑社会帮派帮主的女儿,身世揭开,领着一群土匪揭竿而起颠覆王朝,顺便打劫一个美貌男主,然后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找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相夫教子…… 佳音见秀秀不理她,遂垮下脸。 她穿越为官奴还不够惨,竟是媒婆家的丫鬟,被猥亵男主人屡屡调戏,而且没有翻身的机会,命比黄连还苦啊! 唉,睡吧,睡醒了,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翌日一早,王婆唤佳音去寻赵大夫,说是王富贵昨夜摔了一跤,伤着骨头。 佳音自然清楚王富贵伤在那里,心里偷笑磨磨蹭蹭地不肯去,秀秀也怕她又闯祸,遂放下手里的活计去请赵大夫。 一时半会赵大夫过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目和善,衣履干净,佳音知道自己受鞭伤,便是这位大夫给药救治的,心里对他甚为感激,殷勤地端茶送水。 赵大夫笑眯眯地接过佳音送来的茶水,调侃道:“阿音,你如今倒懂事了。” 王婆还当佳音是操心王富贵的伤才如此殷勤,心里亦是满意。 和秀秀一起退出上房,佳音问:“这位赵大夫说话奇怪,难道从前我不懂事么?” 秀秀笑道:“你先前见谁都冷冰冰的不言不语,亏得赵大夫不和你计较,还给你赊药膏,换了别人才不搭理你。” 佳音尴尬地嘿嘿一笑,岔开话题:“赵大夫的医馆生意好么?” “好又怎样?不挣钱也是白搭。” 佳音奇道:“却是为何?” “去的都是街坊邻居,赵大夫心软,经不住人三言两语诉苦,欠账的多,给现钱的少,唉,赵大夫娘子去的早,没个管家主妇,一个男人拉扯两个孩子怪不容易的。” “没人给他做媒么?” “说了几个,都嫌他不懂经济,不会过日子。” 佳音“哦”了一声,心里不禁好笑,如今做了媒婆家的丫环,动不动就把“做媒”二字挂在嘴上,看来,自己颇有做媒婆的潜质。 王富贵伤在命根子上,被赵大夫看穿后,任王婆再三逼问,只咬紧牙关不说实话,心里却将佳音恨得死死的,赌注发誓非报仇不可。这些都是后话,且说王婆惦记着要促成张家傻儿子和李老四家四儿的婚事,送走赵大夫后,便领着佳音急忙忙又去了张家。 被张家老仆恭恭敬敬请进门,又有张家夫妇笑脸相迎,王婆甚是得意,端坐在椅子上拿捏作态喝茶,半天不吱声。 张家夫妇心急如焚,自是沉不住气,两口子眼巴巴地瞅着王婆问:“不知小儿的事,王妈妈可有下落?” 王婆作势叹口气道:“跑了几家,都没合适的,我这腿也细了,脚也疼了,好容易托人送礼寻了户人家,姑娘是不错,就是可惜娘家穷的叮当响,没什么脸面,怕你们二老不中意,我叫人辞了,慢慢另寻门当户对的……”(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收聘礼四儿惑真相 张夫人忙道:“辛苦妈妈了,我便说妈妈心底实诚,必是为小儿的事尽心尽力,特意叫丫鬟们做了两双鞋给妈妈。”说着,从身侧丫鬟手里拿鞋递给王婆,一径地赔笑:“也不知合不合妈妈的脚,妈妈先拿回家试试,赶明个我叫她们再多做几双。” 王婆穿衣着装向来喜欢鲜艳,一见两双鞋皆是上好的绸面做成,上面还绣着掐枝牡丹,红花绿叶颜色十分出挑,当下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多谢夫人体贴。”顺手便塞在身后佳音的手里。 张老爷也赔笑:“不知妈妈找的是哪家,先说来听听,我们并不挑剔姑娘家的出身,只要相貌周正人老实就行。” 知道张家夫妇被儿子逼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此刻耐心并没多少,王婆看惯世情最懂见风使舵,便不敢再啰嗦。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红纸,道:“这是李老二亲自写的自家闺女的生辰八字,我又求刘半仙算过,和你家公子八字配在一起刚好是富贵多子孙的命格。” 张老爷不等她说完,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那张红纸抢在手里,他粗通文墨,在商场跌打滚爬数年,闲来无事又喜看《周易》《风水》,因此对四儿的生辰八字略掐算一番便满脸带出笑意,频频点头。 王婆最善察言观色,却故意正话反说继续道:“原本李老二家是配不上尊府的,要不然,我再慢慢寻别的合适人家?” 张老爷问:“女方家果真很穷么?” “是,说起来李老二家原先也算是富户,可惜时运不济,渐渐败落下来,不过到底有先前的底子在,家教却是极好的。这回给公子说的正是李老二的家的老四,年方十六,上面三个姐姐已经出嫁,还有一个哥哥年岁不小却尚未成亲……” 张老爷是精明人,瞬间便明白王婆话里意思,笑道:“我倒不想找门当户对的,就是穷些又怕什么,越穷才越懂事,若是女方家长也愿意,这件事就烦劳妈妈多多周旋。” 旁边张夫人也连连点头:“是啊,王妈妈,日后我们与李家就是亲戚,互相帮衬着也是个个人情走动,还劳妈妈莫嫌累,多跑几趟。” 佳音在一旁撇撇嘴:那当然,娶个穷人家的女人更有利于你张家仗势欺人,好伺候你儿子。 王婆巴掌一拍,笑道:“果然张老爷和夫人的见识比我这粗俗婆子强,既然这么着,明日便是吉日,算日不如撞日,索性就送聘礼过去,早早把婚事定下来,赶秋忙前将婚事办了,岂不更好?” 张老爷略一思忖,也怕夜长梦多李老二反悔,遂与夫人商量几句,便双双含笑应了。 因赶着巴结王婆促成此事,张夫人再三挽留王婆在府里指点下人们置办聘礼的礼单,古人一日只有两餐,佳音颇不适应,好在张府的茶点做的极好,也没饿着。 王婆应付这种场面经验十足极有一套,一面和张夫人商量着,一面流利地念出一长串聘礼的礼单细则。 什么香脂水粉,什么玉结珠花,什么绣裙纱裤,什么绸缎布匹,什么猪羊酒果,乱七八糟无数,张夫人特意叮咛添上二百两白银,吩咐下人们去采办了,拿回来不中意的又差遣着跑一趟。 且不论张府上下忙得人仰马翻,就是佳音好奇古代办婚事的过程,跟着下人们混在一起瞎跑看热闹,也是直忙到傍晚才和王婆离开张府。 跟着王婆回家,佳音累的饭也不想吃,直接就躺床上睡过去。 次日一早,佳音就被王婆喊起床,早饭顾不得吃,急匆匆又去了张府。 街坊知道张家要给女方下聘礼,挤满门口看热闹,王婆拉着佳音好容易从人群中挤进去,张府已是准备妥当,各色聘礼摆放一院,众家仆整整齐齐站在正厅前听候吩咐,待吉时一到,张家夫妇便吩咐人点鞭炮吹唢呐,喜气洋洋地簇拥着出了门。 李老二家蓬门陋户,可毕竟女儿要嫁是是张家,也不肯太丢脸面,从左邻右舍讨来些红绸布挂在屋檐下,院子里也洒扫的干干净净,出嫁的闺女从婆家赶回来帮忙,都拥挤里间和四儿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李老二夫妇事先叮咛过,几个姐姐都不提张家少爷的底细,便是四儿心里有疑惑,可女儿家遇到这种大多数羞涩,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张口询问,只盼待会张家少爷送聘礼过来,能隔着门缝偷偷瞧上一眼。 一会外面闹起来,五儿跑进房里喊叫:“来了,来了。”四儿的心提在嗓子眼,仍强作端庄地坐在床沿边,头也不敢抬。 几个姐姐耐不住,跟着五儿挤出去,就听鞭炮声由远而近地过来,妇人们拥挤在门口看热闹,一群孩子跑前跑后地在地上捡炮仗,乱哄哄的。张家夫妇进了李老二家的小院,后面几辆挂红马车堆叠着聘礼,被张家仆人们一样样摆放在院子,挤得满满当当,花红柳绿晃花众人眼睛,这时候,任是谁都忘记张少爷是个傻子。 李老二夫妇笑得合不拢嘴,大声邀请张家夫妇进屋喝茶,亲家见面互相客气着说些场面话,互相搀扶坐在炕上,大女,小二,三儿端来粗茶,也没人嫌弃,两亲家又互相谦让一番,各怀鬼胎堆满笑脸敷衍。 王婆在中间牵针引线,自然是座上嘉宾,被两家人奉承着越发得意,唾沫星子乱飞指东说西的不亦乐乎。佳音瞅了个空子钻进里间。 隔着外面传来的喧闹声,里间的沉静就如大海里颠沛的孤叶小舟,暂时的安全只是假象,瞬间就会风气浪涌,舟沉人溺一般。佳音摇摇头,极力逃避这不详的预感。 只见四儿穿了件葱绿色薄袄石榴红布裙,端端正正坐在炕沿边,神情恍恍惚惚的样子,越发让人觉得她可怜。 佳音轻咳一声,四儿似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眼神却仍旧是茫然无光。佳音暗暗叹口气,凑到她跟前,低声道:“张家二老人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其实,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必须说点什么,才可以抵消内心虚空的感觉。 四儿脸微微一红,又低下头去。(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收聘礼四儿惑真相 佳音只当她嫌自己多嘴,尴尬地站了一会,转身欲走,就听四儿在后面幽幽地问:“怎么没听见他的声音?” “啊?” “方才王妈妈介绍两家人认识,怎没听见张少爷的动静?” 佳音这才反应过来,却也没料到李老二全家瞒着张少爷是傻子的真相,四儿竟还蒙在鼓里。 佳音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四儿,就听外面一个脆亮的嗓门喊道:“四儿,快出来拜见张老爷张夫人。” 四儿似一下子回了魂,神色中的迷茫瞬间消失,站起身整整衣裙,朝佳音嫣然一笑,透出一股子利索劲,挑帘子出去了。 佳音狐疑地怔愣住,这个四儿完全不像她印象中的四儿,一夜之间似忽然长大了不少,眼神中的精明爽快令人刮目相看,或许是因为自小生活困苦,练就出来的世俗惯性,或许是真的对张家家境满意,方才的迷茫只是假象? 佳音跟出去冷眼旁观,只见四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张家夫妇行礼,举止极其乖巧。 张家夫妇前来提亲的过程本就十分仓促,原本应该两家先相亲,后送聘礼来。这厢亲眼见着四儿聪明伶俐,人又长得面似银盆,细腰圆臀一看便是好生养的,两口子不禁放下心,忙含笑搀扶四儿。张夫人趁机将一只玉镯套在她手腕上,一面拿眼上上下下的打量,道:“好灵利的闺女,真招人心疼。” “那是,四儿不止长得心疼,厨房里,针线上都是拔尖的,在这城东再没有比得上她。”王婆在一旁凑趣。 李老二夫妇谦虚道:“贫门穷户的不懂规矩,张夫人见笑。” 张夫人端详张老爷的神色,看出丈夫对对四儿也是极满意,当下笑道:“亲家公快别谦虚了,能得你家姑娘做媳妇才是我张家的福气。” 她口风一变,分明是认亲的意思,李老二两口子忙接应:“亲家母客气。”又指使儿子和几个闺女也过来拜见亲家,互相又是一番客气。 四儿低着头,却偷偷翻挑着眼珠子四下张望。王婆朝李老二使个眼色过去,李老二对四儿道:“方才你婆婆说,张公子这两日不在京里,我们也不急在一时相看姑爷,便是亲家公婆这样的人品,你嫁过去,我和你娘都放心。” 见四儿略微露出失望之意,几个姐姐便囔囔要看聘礼,拉她一起走出屋子。 佳音靠在门框上停她们说话,果然,寒门出身的女儿哪里见过这番阵势,唧唧咋咋地艳羡四儿好福气,邻居街坊也在一旁凑趣。四儿渐渐眉开眼笑,最后竟和哥哥说:“如今你也该请王妈妈给你相看一门亲事,支撑起门面来,别整天介混闹了。” 她几个姐姐忙巴结道:“是啊,将来哥哥的婚事全指靠你提携,你可千万莫忘记娘家。” 于是四儿露出得色,仰着头环顾四周,一付熬出头当家作主的架势。 里面王婆接话道:“我惦记着呢,这还没出门呢,就放心不下娘家!”众人哈哈大笑,四儿脸涨得通红,拨开众人,跑进里间关上门再不出来。 佳音看见这一幕,再无话可说。 两家人说了半天话,皆大欢喜,见天色不早张家夫妇起身告辞,一面叮咛:“亲家以后有什么难事只管来说,我们亲戚间常走动些,莫生分了。” 李老二夫妇自然感激不尽,殷殷切切地送客出门,走了半条巷子还见他们招手,佳音拖拖拉拉地跟在众人之后,无精打采只觉得满心郁闷。 却不想,佳音因此发了意外之财,李老四家穷,只给王婆做了两双黑布鞋,可张家出手十分大方,给了王婆十两银子的谢礼,佳音跟着沾光,也得了一百文赏钱。在张府喝完谢媒茶,佳音拿着沉甸甸的钱,好半天没有反应。 被王婆骂道:“小家子气蹬不得场面,凭白的丢脸,还不与张老爷和夫人磕头?” 佳音才回过神,知道这小费的的确确是属于自己的。 佳音感慨万分,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惭愧,她没有告诉四儿真相总觉得有悖良心,可这一百文毕竟是来古代挣得第一笔钱,虽少,意义却非同小可。 怀揣一百文钱,回到王婆家,佳音饭也不吃,坐在院子里长吁短叹,被秀秀撞见,诧道:“你陪妈妈做个媒魂都丢了,莫非也想嫁人?” 佳音眨巴着眼睛,唠叨:“我是想嫁人,都想了好多年,可始终没把自己嫁出去。秀秀,你说,是不是非要委屈自己才能嫁出去,不是委屈这样就是委屈那样,反正不能听凭自己的心意?” 秀秀早习惯佳音的胡说八道,啧她一眼:“又发疯。” 佳音接过秀秀递来的一碗面,吃了几口,突然来了兴致:“秀秀,你有没有想嫁的人,就是你喜欢的人?” 秀秀怔愣片刻,脸颊一点点绯红而上,死撑着骂道:“你自己想嫁人别拉扯上我,死妮子敢情真的疯了,还忙着,不和你胡说。” 佳音笑道:“我就是想知道你的鞋是给谁做的,打量我傻呢?王富贵的脚比船还大,你做的鞋顶多埋他半只脚,还哄我,迟早,我给你上门提亲去,看你再装!” 秀秀登时急了,上前就撕她的嘴,笑骂:“和妈妈跑几天,心野了,嘴也野了,从哪里学来的刁钻古怪,挖苦人嘴跟刀子似的恶毒?!” 佳音一面躲一面讨饶:“姐姐别闹,仔细打翻碗,这可是我今日正正经经第一次吃饭呢,姐姐心疼心疼我罢。” 秀秀见她说得可怜,便不再追究,道:“明日你可以歇歇,前街好几户人家添了人口,妈妈去衙门里添报户籍,我们白得一天空子,我陪你出门转转。” 事实上,有执照的官媒不止要做媒,还要记录当地新生儿的出生年月日起记档在册,通令成年男女按时成家,监督民间彩礼数量,主管婚姻诉讼,惩罚违法者,有时候也为士族之家的女奴择配,还要充当押送看管女犯人的角色,所以王婆也算半个吃官饭的。(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茶馆里艳遇两公子 佳音闻言大喜:“好,我得的赏钱有下落了,明日请你尝尝刘记的蒸笼包子,若是有余钱,咱们还可以喝壶茶。” 秀秀乜斜她一眼,叹道:“你就是守不住财的,就算张家给的赏钱多,也招不住胡吃海花的,还不存两个钱做嫁妆,指望妈妈为你操心么?” 佳音嘿嘿笑了几声不以为然,心道:就靠这点子赏钱存嫁妆存到什么时候去!埋头将面吃完,伸个懒腰,道:“秀秀,烦劳你去洗碗,我进屋躺会,腰都快跑折了,这媒人不好当啊。” 秀秀啐她一口,拿碗进了厨房。 歇了一夜,早上起来伺候王婆用完早饭去衙门,见时辰尚早,佳音和秀秀烧了几两锅热水,洗澡后换上干净衣服,才相跟着出门。 佳音惦记着还欠赵大夫的药钱,便先去药馆。 赵大夫的药馆就在青衣巷顶头临街地段,后面住人,前面一间房做门面,药柜摆在靠墙处,正中一张桌子后坐着赵大夫。赵大夫正和几个街坊说闲话,佳音和秀秀进门笑着打招呼,唠叨几句,佳音从袖子里掏出二十文放在桌上,道:“赵先生,我知道这些钱是不够,其余的等日后有了钱再还您。” 赵大夫指使两个半大不小的儿子捣药,回过头笑道:“不急,慢慢还就是,你身子可大好了?” 佳音忙道:“已经大好,多亏先生神药。” 其中一个街坊诧道:“这阿音以前是个闷葫芦,现在怎么突然伶牙俐齿的?”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佳音一愣,赔笑几句,赶紧拉着秀秀告辞出去。 少不了,又要去武大的烧饼摊去,佳音见潘金莲仍旧不在,武大又是一付不买烧饼,闲话少说的模样。犹豫了一会,拉着秀秀走开,问:“你晓得武大和潘金莲成亲没有?” “没听说过,街坊们只说武大将潘金莲买回家,关在屋里不叫出来。他自己做烧饼,每天天不亮就叫潘金莲和面干活,时常听见打骂的声音,但谁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佳音楞道:“他将金莲买回家做丫头?” “总之没听说他请媒人操办婚事。” “可是,明明应该……”佳音苦苦思索,始终想不明白是何道理。如果按《金瓶梅》的说法,潘金莲应该是嫁给武大的,可现在…… 佳音惊声问道:“难道他将金莲收在房里,做了小妾?” 秀秀扑哧大笑:“就武大的模样家境,嫁给他做妾和做大娘有什么区别?他还能娶几个老婆不成?” 佳音也笑,转而又叹息:“潘金莲也是个苦命的。” 这是佳音穿越来古代后第一次痛痛快快的逛街,更喜秀秀是个好伴侣,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钻进闹市中如鱼得水,玩个不亦乐乎。 佳音对什么都好奇,和秀秀一家一间的摊子逛,不止在那些卖女人水粉胭脂,翠珠首饰的摊子拿起东西一样样的研究,便是卖小儿玩具的,她也能拿着风车,拨浪鼓玩个兴高采烈,见着卖小吃更是挪不动脚。只是心里遗憾挣得赏钱太少,想尝试的东西太多,根本不能尽兴,因此越发地下定决心要想法子挣钱。 半天光景过去,佳音和秀秀肚子都饿了,便去了刘记包子铺。 刘记包子铺门脸虽然不大,但包子味道鲜美,价钱又很便宜,所以在平民中极有名,佳音听秀秀提过多次,心里早惦记着要来品尝。 进了包子铺果然人满为患,等了半刻钟才空出两个位置,佳音点了两小笼羊肉萝卜馅的包子,等不及包子凉,夹起一个放在嘴里,烫的吸溜着舌头,满嘴流油一叠声地赞道:“好吃,好吃……” 秀秀好笑,斯斯文文也夹了一个包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她只吃了三四个,见佳音那一笼已经吃完了,便笑道:“你吃我的吧,我也吃不了这许多。” 佳音虚推让两句,可是在耐不住嘴馋,又从笼里夹了两个包子吃进肚子里,方才心满意足放下筷子,一面振振有词地向秀秀许诺:“等我将来有钱了,秀秀,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莫说是包子,便是天上飞的天鹅我也给你弄来。” 秀秀白她一眼:“你就吹吧,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有钱,我也不想吃什么天鹅肉,只要顿顿有猪肉吃我就满足了。” 佳音尴尬地挠挠头,心中颇是感慨:若是穿越之前,她什么没吃过?可现在竟沦落到和秀秀抢包子吃,越活越回去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唏嘘啊唏嘘。 两小笼包子花去五十文,还剩三十文钱,佳音提议去茶馆坐坐。 秀秀坚决不同意:“有点钱你就烧得慌,回家去要喝多少茶没有?我给你烧一锅,管够喝!” 佳音哭丧着脸嘀咕:家里的茶叫茶么?也亏你们好意思把那些枯树叶叫茶! 便央求:“秀秀,去吧,我走了这半天,腰酸脚疼的,我听说茶馆里还有说书的,讲故事极有意思,况且我方才吃的包子太多,肚子顶得慌,去喝壶茶消消食,才好有力气再走回去。” 秀秀毕竟年岁小,听说有说书的也动了心,咬牙思忖片刻,点点头:“最后一次,以后你再得赏钱可不能乱花了。” 佳音喜道:“好秀秀,快走吧,日后我有了钱就让你当管家娘子,绝对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我一个子都不花。” 秀秀绷不住笑道:“从哪里学来的混账话,油嘴滑舌的都不像你了!” 找了一间叫“品仙居”的茶馆进去,里面装修的古香古色,雕栏壁画十分精美,正赞叹间又好笑起来:现在本来就是古代,古香古色也没什么奇特的。 一楼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人,茶博士迎上来唱个喏应酬:“两位姑娘,楼下已经没位置了,只楼上角落处有一张小几,位置偏僻些,看不见说书人,只能听见声音,你们可愿意上楼坐?” 佳音便欲另选一家茶馆,怎奈秀秀见一楼正中间的台上说书的正讲的热闹,虽有遗憾却不愿意走,佳音只得和她上楼。 果然在角落有一张小小的桌子空着,虽看不见楼下说书的,但幸好临窗视线开阔,令佳音十分满意。 秀秀落座后才发觉,整个茶馆只有她和佳音两位女客,楼上的人都拿眼将她二人瞄来瞄去,秀秀羞得满脸通红,坐不住,低声唤佳音:“咱们走吧。” 佳音也注意到周围的动静,却气定神闲,不屑道:“怕什么,咱们来喝茶又不是做坏事,他们要看只管看去。” 茶博士报出一串茶名,佳音估摸着袖子里钱只够喝最便宜的花茶,不禁叹息一声,放弃喝绿茶的念想,连碟果子都不敢点。 茶博士修养还不错,并没有因为佳音和秀秀衣裳俭朴,出手小气而看轻她们,照样热情地吆喝着端茶送水,笑脸待客不显露出丝毫势力。 一时茶上来,佳音和秀秀喝完一盏茶凝神听说书。(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茶馆里艳遇两公子 那说书人正在讲《莺莺传》,拍着檀木,将一段女儿情长男子无义的故事讲的阴阳顿挫引人入胜,秀秀瞬间就听得津津有味,神色随着故事起伏变化一会喜一会忧,佳音以前看过这看过书,听了一会便觉无趣,扭头朝窗外看风景。 楼下街道中间,一个青袍男子在喧闹的人群中不慌不忙地走着,时不时和熟识的人打招呼,举止文雅,十分脱俗,佳音只觉得他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回头指给秀秀看。 秀秀露出惊喜之色,慌慌张张地喊一声:“喂,张先生。” 秀秀脱口而出之后才醒悟到自己过于唐突,正待缩回头,张先生却抬头张望过来,见是她们,微微一笑,那明朗率直的样子,就算晌午的阳光也比不过他的笑容温暖。 佳音这才认出男子原来是教学的张书林,别过脸打量秀秀,只见她的面颊一点一点红透到脖颈里去,心中不由一动,提声道:“张先生,若您不忙,也上来坐坐,我请你喝茶。” 这句话一说来,佳音甚至可感觉周围的动静越发诡异,旁边一双双眼睛或好奇,或鄙夷瞅着她,就连秀秀也低声啧道:“阿音,你太唐突了,哪有良家女子这般招呼人的?” 佳音瞬间错愕之后恍然大悟,此情此景让她联想到《金瓶梅》里的潘金莲就是这般勾引西门庆,心中不禁好笑。 再看张书林却丝毫不以为意,弹弹袍子上的灰尘,仰头抱拳道:“如此,打扰两位姑娘了。” 张书林被茶博士领上来,又与佳音和秀秀客气两句,施施然落座。 佳音从茶博士手里接过青瓷茶盏,亲自为张书林添上茶,才问:“先生今日这么悠闲,不用去学堂么?” 张书林笑答:“姑娘敢情忘记今日是沐浴日了,学堂放假。” 佳音恍惚记得古代有沐浴日一说,当下怕露出马脚也不敢多问,一时间惶急找不到话来说,便在桌子下踢了秀秀一脚,意思让她说几句,免得场面尴尬。 秀秀却惊跳一下,脸越发地红了,额上一粒粒汗珠子清晰可见,一付紧张莫名的样子,佳音诧异地瞥她一眼,秀秀低下头,只是不说一句话。 佳音瞪着眼睛,半天都想不明白秀秀是撞了什么邪。无奈之下,招手叫茶博士过来,道:“麻烦上一碟花生,一碟桂花糕。” 原本是与张书林无话可说,顺嘴找事做以打破僵局,可话一出口,佳音肠子都悔青了,完了,她的钱只够付茶资,哪里有多余的钱买花生桂花糕啊,全是秀秀害的! 更奇怪秀秀竟然忘记劝阻她,慌慌张张地扭开脸,对佳音努嘴瞪眼全不理会,这边张书林还添乱道:“阿音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 佳音咬牙应道:“没有,我很好,很高兴。”高兴个鬼! “高兴?” “是啊,我对先生的声誉一直敬仰的紧,今日有幸能与先生共坐一桌,风和日丽之际,品茶听书,实乃三生有幸……” 佳音心慌意乱,顺嘴把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滥词用上,却不想达到意外效果,只见张书林面露惊奇,问:“阿音姑娘出口成章,莫非认得字?” “是啊。”认识字有什么奇怪的? “阿音姑娘的先生是?” 糟糕,要露馅!佳音眼珠子转了几下,笑道:“没什么先生,我自幼和父亲学了几个字,略通文墨而已,哪里比得上先生学富五车,见笑了见笑了。” 佳音嘿嘿奸笑几声,实在不敢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抢在张书林之前一连声问道:“先生祖籍何处,家里几口人,年龄几许,收入如何,可曾定过亲?” 张书林瞠目结舌,半晌反应不过来,俊逸的面孔又傻又呆的样子竟有几分可爱,佳音面对美色心情大好,又继续道:“莫非先生还没定过亲,心中却有中意的姑娘,只害羞说不出口?” 秀秀虽装作听书,整个心神却牵挂这便动静,见佳音再三地戏弄张书林,折实不忍,为他出头道:“阿音,你莫胡言乱语了,张先生知书懂礼,如何做那有悖常伦的事。” 佳音奇道:“什么叫有悖常伦,我哪句话问的有悖常伦了?” “就是,就是那句什么中意的姑娘,正经人家自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自己偷偷摸摸做那羞耻之事……” 佳音大笑:“秀秀啊秀秀,叫我该说你什么好呢?难道有喜欢的人便是不合礼法么?一个人又不是木头,七情六欲才是人之常情,孔圣人尚且说食色性也,有什么可羞耻的,要我说,那些毁人心智的假道学才最可恨!” 见秀秀吃惊地捂住嘴,佳音戏谑道:“便说这说书人讲的《莺莺传》罢,你们一个个听得有滋有味,一会喜一会忧,其实是担心故事主角的命运,为莺莺遇见张生两情相悦而喜,为张生有负莺莺痴心而忧,对不对?却为什么在现实中不能容忍这等事?” 恰在这时,楼下堂木一拍,说书人正好说至画龙点睛处——张生始乱终弃崔莺莺,做出一付正义的嘴脸,对友人道:“大凡上天差遣的特出的东西,不但祸害她自己,一定还祸害别人。假使崔莺莺遇到富贵的人,凭借宠爱,能不做风liu韵事,成为潜于深渊的蛟龙,我就不能预测她会变成什么。以前殷朝的纣王,周代的周幽王,拥有百万户口的国家,那势力是很强大的,然而一个女子就使它垮台了,军队本亏,自身被杀,至今被天下人耻笑。我的德行难以胜过怪异不祥的东西,所以,只有克服自己的感情,跟她断绝关系。” 张生言下之意,是说幸好摆脱了崔莺莺,若不然必为她所迷惑,成为道德沦丧的男人。 佳音冷笑一声,凛然道:“张生才可耻!美好的事情到了最后偏偏被这种人糟蹋了,偏还要道貌岸然为自己粉饰,明明是自己勾引在先,始乱终弃在后,却将罪责全部推诿给一个弱女子。他把莺莺比作妲己褒姒,说什么红颜祸水,情色害人,明明是男人可恶,关女人底事?!更可笑作者元稹说他写《莺莺传》就是要警告世人不要做这种事,做了也不要被迷惑。这桩事分明是他自己做下的,良心不安,反倒给自己贴金,最可恨!”(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茶馆里艳遇两公子 秀秀懵懵懂懂并不晓得佳音到底在说什么,张书林却听懂了,沉思片刻,抱拳道:“阿音姑娘的见识果然与众不同,那么在下请教姑娘,婚姻大事,究竟以何为重?” “当然以两情相悦为重,本来就是自己的婚姻,为什么要听别人做主?虽说父母之命也很重要,可日后生活在一起的毕竟是两位当事人,如若情不投,意不和,两口子过日子还有什么乐趣?至于媒妁之言,不过是一种媒介而已,现今,世人本末倒置,还洋洋自得,唉,封建礼教害苦世间多少儿女情长呀。” 佳音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这番言辞在二十一世纪并无奇特之处,可惜,她穿越到昭月朝这样一个朝代——男女之间婚姻必须由父母做主,本人没有自由恋爱的机会,尤其媒妁在其中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男女之间严格遵守礼教,若有违背者被世人不耻,情节严重的还有可能吃官司。 所以,佳音一席话不啻为骇世惊俗,引左右茶客侧目而视指指点点,几个人甚至起身下楼,不屑于再听下去。 佳音淡淡一笑,并不理会旁人的眼光,张书林的反应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原以为一个教书先生要比旁人更呆板些,却不想张书林听完之后,表情十分平静,连语气都不见丝毫波澜:“阿音姑娘所说很有道理,令人深思,可惜,世人多数人先入主为鉴,并不愿认真分辨姑娘的良言呵。”他的目光果然很深思地深深凝视佳音,唯有眸色闪烁,些微流露出内心震撼。 佳音呆了半晌,幽幽叹道:“我也是来这里之后,才明白以前的生活有多可贵,可惜啊可惜,唉。”自穿越来,她就是社会最底层的人,行事说话处处看人脸色,而且平日就算她想说些除去柴米油盐的之外的话,也没人理解。好容易今日才得着说话的机会,更难得有人肯听,不知不觉间就发泄了一通。 张书林还未应答,茶博士匆匆上楼走来,赔笑道:“张先生,叨扰了,我家主人请您去后堂写几个字,您看……” 张书林犹豫瞬间,起身歉意地抱拳:“两位姑娘,在下先告辞了,日后有空再听姑娘高见。”说着,便从袖子里掏茶钱。 佳音本说好是要请他的,哪里好意思让他出钱,再三挡住,心里又纠结,脸上表情有痛苦又强装大方,别提多难受了。张书林哪里知道她肚子里弯弯道道,只当她好面子,遂不再强求,目光温柔地在佳音脸上留恋片刻,随茶博士一起去了。 目送张书林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秀秀问佳音:“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我们在说《莺莺传》,就是你方才听的书。” 秀秀愣了半晌,艳羡地叹口气:“要是我能懂你们说的就好了,张先生他,他……”到底害臊,没说下去。 佳音仔细看看秀秀的神色,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试探道:“秀秀,你觉得张先生人怎样?” 秀秀又红了脸,嗫吁:“张先生当然是好人……” 见她羞得头都不敢抬,一付心虚胆颤的样子,佳音对秀秀的心思大约猜出几分,只笑道:“听书吧,时辰不早了,我们再歇一会就回去。” 这次,说书人讲的是轰动京城的一桩真事,各种版本早在市井俚闻中传遍,秀秀和佳音先前也听说过,可在说书人嘴里讲出来,更觉惊心动魄。 原来京城接连发生几起采花贼ling辱少女的案子,被害人都是普通平民价的姑娘。先开始两起,家中父母嫌丢人并不敢报官声张开来,可采花贼贼接连作案到底暴露的行迹,有一家女儿不堪受辱竟自杀了,这才遮掩不住闹腾开来,官府一并追查出前面几起,登时京城中有女儿的人家人人自危。 只听那说书人义愤填膺道:“便是官府派出数十位名捕也不曾抓住这采花贼,至今日,城中已有二十多位姑娘名节被毁,更可恨那恶贼嚣张跋扈将官府不放在眼里,每次作案都将姑娘打晕,在臂上刻下一朵梅花图案,留下标记,其胆大恶行令人发指!” 茶客们都听说过这件案子,听说书人如此一讲登时议论纷纷,有人道:“那采花贼断断续续已经在城中作案两月多,官府也太无能,到现在也没抓住他,再这么下去,还不知多少姑娘被恶贼糟蹋了。” “官府里那些捕头根本不中用,听说这案子不仅官府在查,也惊动的江湖人士,据说影帮的人已经出手,协助官府调查此事,想必不久便可以破案。” 有人没有听说过影帮,就问:“影帮是江湖帮派么?难道比官府还厉害?” 说书人道:“影帮乃一神秘门派,听说就是帮中人士也不知晓帮主是谁,帮中人士只受命于追影令,但帮主其人虽神龙不见首尾,本事却非常大,诸位听说过原先平南候造反的事么?” “当然听说过,平南候当年舍身救主,先主感念他忠心耿耿,破例特旨封为侯爷,满门子孙皆受朝廷恩泽世袭传承,可惜啊,到了这一代的平南候不思尽忠,反而仗着兵多将广密谋造反,百姓们被少遭罪,幸得当今圣上英明神武,识破了他的诡计。” “是啊,是啊,当今圣上的确圣明。” 佳音曾听秀秀说过,现在是昭月朝,当今皇帝号称建安,最是体贴民情,深得百姓拥戴。 听众人说的热闹,佳音不禁心驰神往想象是如何一场政治风云,自古,成者王,败者寇,旁观者只看结局,但最精彩的应该是刀光剑影的过程吧。 便听见身后有人吭哧吭哧笑了几声,佳音回过头去看,却只有一堵木墙,并不见有什么人在后面。她耸耸肩,定神继续听茶客的议论之声。 说书人道:“其实说起来,改朝换代最遭殃的便是老百姓,可老百姓才不管谁当皇帝,只要能让咱们能吃饱饭,能安居乐业的皇帝便是好皇帝。” 茶客们纷纷点头称是。 “当今圣上便是一位好皇帝,登基之后,因前平南候造反,至江南一带召集旧部兴兵造反,攻破了好几座城池,眼看就要大起战火,便是当今皇帝的英明决定才使得一场兵戈消弭于无形,各位,知道当今圣上想出什么法子解决么?” “快说,快说。”性急的茶客们纷纷催促。(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茶馆里艳遇两公子 “当今圣上不愧是仁慈之君,不忍生灵涂炭,想出一个曲折的法子,便是求助于江湖帮派,请影帮帮主命手下武功绝顶的高手潜伏至江南一带,神不知鬼不觉将平南候擒住,又以此法子将其族人一网打尽,才使昭月朝免受一场战火之灾,诸位,现在晓得影帮帮主的厉害了罢?” “果然是世外高人,此次,若得这位影帮帮主再次出山,那采花贼定逍遥不了几天,待抓住了将他千刀万剐,看谁还敢做这等绝子绝孙的恶行!” 茶客们纷纷叫好,秀秀在旁纳闷地嘟囔道:“若影帮真象说书人讲的一样厉害,怎么会管采花这种小案子?该不是胡说的罢?” 佳音想了一想,笑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个叫影帮的江湖组织,不过说起来,这件案子虽小,但采花贼一天不抓住,京城中的百姓便惶惶不安家家自危,社会影响十分恶劣,毕竟是天子脚下国威浩浩,发生这等事,官府迟迟不能破案,当今建安皇帝脸面荡然无存,会很难看的。” 见秀秀似懂非懂的样子,佳音还待要解释,就听身后有人击掌称赞道:“姑娘说的对极了!” 佳音唬了一跳,回过头,身后那木墙竟被人推开,原来是一扇隐藏的雕花木门,一名穿樱桃红锦袍的男子靠在门上,粲然笑弯了桃花眼。 佳音不禁呆了,这男子实在过于诡异,面白唇红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可是又明明很英气让人不敢小觑,而且他一个大男人既然穿樱桃红这种极水嫩的颜色,刚与柔之间形成莫名其妙的对比,又相得益彰,好像,他天生就该穿这种叫女人羡煞发狂,却永远不敢轻易尝试的颜色。 佳音当然是女人,且是十足十的女人,眼睛闪了闪,射出两把刀子狠狠地挖一眼面前的男子,嘴里却用极淡,极冷漠的语气道:“是你?!”正是前日抓小乞丐时,遇见的两名男子之一,魅惑男。 那男子“嗤”一笑:“是我,看来姑娘对我的印象很深刻嘛,在下深感荣幸。” 佳音翻个白眼,是你太招摇好不好?上次是绯红袍子,这次是樱桃红袍子,整得大红花似的,让人印象不深刻都不行! 佳音往雅间内瞄了瞄,果然看见一角白袍男子。 他与魅惑男身上的袍服皆上好的衣料,且所绣花纹繁复在市井中颇为少见,身边又侍卫环护不离左右,佳音当下便对魅惑男和白袍男的身份有了几分好奇,普通百姓出门不可能有这般阵仗,莫非他二人是官? 魅惑男见佳音的心思在脸上闪来闪去,心下好笑——方才她进茶楼里说的话全被他们听见,还从未见过这般直爽性子的女子,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观点骇世惊俗却完全不遮掩,二人对她惊奇之余又有几分欣赏,这才走出雅间打招呼。 当下魅惑男笑道:“姑娘若还有空闲,不妨进雅间说说话,我和哥哥都想再听听姑娘的高见。” 佳音仔细打量,果然见白袍男和魅惑男的相貌有几分相视,只是前者英姿勃发睥睨天下的气势咄咄逼人,使人忽略了他的俊秀的相貌,反而在其面前束手束脚的,担怕说错话做错事。 佳音毕竟穿越过来,见多识广,胆子也大,也见魅惑男这么一说,便不客气,拉着秀秀大摇大摆地进了雅间。其实,她对白袍男的印象更为深刻,难得见到气质,相貌绝佳的男子,就算没有交集,养养眼也是好的。 佳音对白袍男有几分忌惮,客客气气地敛衽施礼,对方并不起身相让,仍旧稳稳坐在椅子上,淡淡道:“姑娘请坐。” 佳音拉着秀秀落座,旁边站立的侍卫倒茶,佳音低声道谢后,道:“却不想这里另有机关,两位公子作壁上观,倒是逍遥自在。”她含蓄地暗讽魅惑男与白袍男不地道,偷听她说话。 白袍男神色疏离,并不答话。 魅惑男脸皮颇厚,勾唇笑道:“姑娘既然敢说,想必也不介意旁人听见,但,姑娘的高见的确让人佩服,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师从何门,小小年纪能有这般过人的见识?” 他二人问心无愧的样子,佳音反而不好意思继续追究偷听的事,道:“我小门小户人家的丫环,哪里敢说什么见识,让公子见笑了。” 魅惑男和白袍男皆一愣,对视瞬间,尽是不肯相信的神色。 尤其白袍男还很少见到有人不怕他,见佳音神色从容,不畏不惧的摸样,越发不相信她是普通人,只当是那位公侯家的小姐,被家人娇养的嚣张跋扈的性子,不知天高地厚地出来乱跑。 “姑娘太谦虚了吧?若是不见姑娘面,只听姑娘说的一席话,绝对是有所经历的人方能感悟出来的,可姑娘小小年纪,若非有名师指点……” “这也没什么好炫耀的,我的确是丫环,并不曾认得什么名师,不过常在市井中走动,世间沧桑所有感慨而已。” 白袍男眉间一挑:“是哪家的丫环?” “王婆,京城中的官媒。” 打量佳音全身上下没有值钱的饰物,乌发在耳边松松用绳子挽着两个发髻,衣裙也是最常见的普通棉布,手工粗糙象是自家做的,而且,若是大家闺秀,断不可能在这种市井之地抛头露面说些骇世惊俗的话,依此可见她并未说谎。 霎时之间,雅间内悄然无声。 良久,白袍男低声重复:“媒婆家的丫环……”手磕桌面沉吟半天,豁然抬头看向佳音,黑曜石的眸子星光微闪,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们问了我半天,还不知两位公子是……” 魅惑男道:“在下陈鞘,这是家兄陈之褀。”其余的并不多说一字。 佳音见好就收也不追问,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快走出雅间时,突然止步,回过头期期艾艾地说道:“两位公子能不能,能不能。。。。。。” 她突然扭扭捏捏流露出害羞的神色,眸波流转之间别有一番女儿家的娇态,陈鞘心下一荡,放柔了语气问:“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茶馆里艳遇两公子 惦记着自己的钱不够付茶钱和点心钱,佳音硬着头皮用极快的语速道:“能不能帮我把茶钱付了!”说完这句话,脸烫得都快化掉了,又羞又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秀秀关键时刻不讲义气,天杀的!她竟直接撇下佳音先逃出雅间! 陈鞘扬眉愣住,倒是陈之褀反应快,淡然的表情终于绷不住,带出一丝笑意:“好,一点小事,愿为姑娘效劳。” 佳音舒口气,强作镇定道:“多谢,以后我有了钱,一定还给公子。”说完,咧开嘴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吐吐舌头,转身去追秀秀。 身后传来朗朗大笑,只听陈之褀对陈鞘说:“你傻了么?还不叫夜影去付钱,省得那丫头被茶博士拦住,白白地叫她受人难堪。” 佳音心中不由融开暖意,却强忍着不回眸看,走路似飘在云端上,恍恍惚惚地下了楼。 佳音和秀秀玩得高兴,忘记时间,待走至街上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暮色苍苍中市井烟火袅袅升起,柴米油盐的气息弥漫京城半空,游人脚步匆匆的赶回家吃饭,街道冷清许多。 佳音懊恼地喊了声:“糟糕。”拉着秀秀扶跌跌撞撞往家跑。 进了门怕撞见王婆,也顾不得搽汗,佳音和秀秀蹑手蹑脚地贴墙根往后院溜。 刚绕过照壁,就见王婆手里拿一把笤帚冲上来一通乱打,骂道:“两个死蹄子野哪去了?趁我不在就偷懒,疯张的不成样子!” 佳音和秀秀连跑带跳地左躲右闪,身上还是挨了几下,忍住疼不敢回嘴。 王婆已是气的面色铁青,一径地骂:“诚心想饿死我不成?!我是做了什么孽啊,养了你们这两个讨债鬼!” 王富贵懒洋洋地从门里出来,在一旁火上加油道:“要我说,这种只吃饭不干活的东西早就该卖了去,另外买好的来。” 王婆气懵了头,看谁都不顺眼,手里的笤帚乱抡,回头又骂王富贵:“你也不是个东西,我问你,柜子里的五两银子哪去了?是不是又被你偷去赌钱?!” 王富贵见引火上身,立马噤了身,身子一缩,又钻回房里。 王婆一心二用,佳音和秀秀趁她分神不注意,赶紧脱身跑开,一面回头道:“妈妈且歇会子,咱们去做饭。”两人相视一笑,捂着嘴逃去后院厨房里,方哈哈大笑,乐得腰都直不起来。 笑完了,秀秀才知道后怕,又劝佳音:“以后可不敢这么玩了,真被王婆卖掉可怎么办?” 佳音叹口气,怔愣半天道:“秀秀,我一定要想法子挣钱,咱们总这么着由人摆布,迟早一天哭都没地方哭去。” 秀秀撇撇嘴:“你挣钱?花钱还差不多罢,今个又欠了人家陈公子几十文,也亏人家大方说借就借了,看你拿什么还!” 秀秀手脚麻利地揉面,洗了几根葱切碎,等面捂劲道了,擀成薄面,又指使佳音烧火烧水,突想起问佳音:“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陈公子兄弟?他二个是做什么营生的?看上去好不气派。” 佳音钻钱眼里,想自己的的心事,并没听清秀秀的话,突道:“秀秀,其实咱们可以背着王婆挣私房钱。” “什么?” “那么多人家等媒婆做媒,咱们偷偷配上几个,就有银子了。” 秀秀吃惊地瞪大眼睛,失声道:“你疯了,要是被王婆知道咱们和她抢饭碗,还不被她活活刮了!”思忖片刻,又压低声音说:“何况不会有人信咱们,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己还没嫁出去,做这种事,叫人说闲话,笑死人!” 佳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首尾来,见锅里的面滚了,忙捞上两碗,调上葱花和麻油,拌好盐醋,端到前头去。 王婆见着她又嘟嘟囔囔教训几句,佳音将碗放在桌上,垂手唯唯诺诺地赔罪,王婆道:“这回就饶过你,若有下次,仔细我不剥了你的皮!” 佳音赔笑:“妈妈,我再不敢了,你消消气。” 王富贵在旁边嗤笑一声,嘬着牙花阴阳怪气地说:“你也知道害怕,还不是哄你妈妈的玩话,谁信?!”说着,一口痰吐在地上,佳音强压着恶心,不去看他。 王婆心里惦记旁的,也不管他二个拌嘴,吃完面,对佳音道:“你吃完饭收拾了就去歇息,明日早早起来,和我去衙门里。” 佳音试探:“妈妈,衙门里有什么事?” “还不是被那采花贼闹的,顺天府为了这件案子焦头烂额两个月了,连采花贼长什么样子,是几个人都没闹清楚,便要全城的官媒都去报备,协助破案。” 佳音奇道:“这里有官媒什么事?” “切,你晓得什么,那采花贼专挑十五六岁的清白闺女下手,咱们做官媒的对京城哪家有姑娘,哪家姑娘有几岁最清楚不过,这回真要破了案子,朝廷的奖赏是少不了的,你跟我去也长点见识。”其实,王婆是见佳音机灵,是怕到时候忙不过来,要她跑腿送信的,多个人手也好去抢头功。 佳音自然明白王婆的意思,低声道:“是。”端着空碗回厨房。 将厨房收拾干净,烧了一锅水送到前头伺候王婆两口子梳洗妥当,关好门户,佳音和秀秀累的腰都直不起来,胡乱洗脸洗脚,脱衣裳躺倒床上,话没说几句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早起来,秀秀做饭,佳音将前院后院洒扫一遍,吃过饭便和王婆去了顺天府。 京城之中,又分外城,内城与紫禁城。顺天府在内城,佳音初次进入昭月朝政治中心地带,一路观景,果然,内城比外城井然有序,楼阁高大街道宽阔且不说,便是里面走动的人都比外城阔气,一个个衣履整洁,言谈稳重,而少一些市井浮躁之气。 佳音原还想见识见识昭月朝的顺天府尹如何威风,去了衙门才知道根本连顺天府的门都进不去。 一群媒婆在二亭旁边的总铺房(相当于办公室)里汇集,见面后大呼小叫地打招呼,媒婆的嘴都能说,真心话却没有,几千几万只鸭子嘎嘎地互相吹捧,差点将屋顶掀开。(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众媒婆乱闹总铺房 佳音听她们说话,大概猜到谁是谁,努力记住这些媒婆的称呼,而且特别对王婆的冤家对头张媒婆十分留意。 那张媒婆比王婆略年轻些,徐娘半老,长得倒也白净,衣裳鞋子皆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颜色也不扎眼,说话小声小气,一笑便捂住嘴,颇为贤良淑德的摸样,呆在一群穿红戴绿却皱纹纵横的媒婆中间犹如鹤立鸡群,折实不象是走家串户为人说媒的。 更特别的是,这张媒婆竟是寡妇,一群人明显看不起她。也是,一个媒婆自己的婚事尚未解决,的确尴尬些,但张媒婆仿佛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她。那些媒婆佯作小声说她闲话,又故意教她听见。她听见了,仍旧是神情镇定,保持一脸温和的笑容。 佳音对这种自重的中年妇女还是颇为尊敬的,站在王婆身后,朝她微笑示好,张媒婆微微一愣,转瞬也回视一个笑容,竟也有一份娴静的美丽。 等了多半个时辰,才来了个的检校,只二十几岁小小年纪,当个不入流的官,张扬的鼻孔都能长天上去,进门先咳嗽一声,屋内声音霎时小了些,几个媒婆忙迎前巴结。簇拥着他在条凳上坐下,茶塞手里,才陪着笑脸问道:“检校大人,您可来了,什么时候李大人才召见咱们?” 检校从鼻孔里嗤地一笑:“府尹李大人也是你们随便见的么?明日仍旧在这里将各家的报备都交上来罢,记住了,只要十四五岁的姑娘,姓谁名甚家住何处都写清楚了,莫胡乱应付差事。” 媒婆们皆露出失望之色,这些人一向爱出风头,原想着借采花案子上蹿下跳地弄些好处,指不定还能立功得朝廷嘉奖,可人家当官的根本不把她们当回事,一时间心思都淡了,嗡嗡地小声抱怨。 检校又道:“你们回去都警醒着,谁家有动静速速报上来,不许隐瞒不报。” 便有媒婆不服气,小声嘟囔:“真出了丑事谁家都不愿闹出来,平民小户人家就指望卖闺女嫁姑娘挣钱,糟蹋了清白,人家定不愿声张,难不成我们上门一家一家地去问,不被打出来才怪!” 那检校登时粗眉倒竖,拍条凳喝道:“这种事能瞒得住么?就是你们不精心罢了,这件采花案子已经惊动当今圣上,出了事谁都脱不了干系,到时候抄家灭门,你们一个一个全跑不了!” 唬得一群婆子跪在地上:“大人放心,奴家们定用心办事。” 送检校大摇大摆地出铺房,一群婆子方才散了。 佳音没见着传说中的顺天府大堂颇为郁闷,远远地瞧着顺天府大门牌匾下的栅栏门和登闻鼓畅想一番,就算了到此一游了。 王婆还惦记着张家和李老二家的婚事,又领着佳音去张家。 原来,媒婆不仅要将两家的儿女说合成,提亲,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全部都需要媒婆跟踪服务。张家和李老二家心怀鬼胎,急着将婚事早早办完,所以,提亲,问名,纳吉,纳征四礼一步到位,只剩下请期,亲迎了。 事先王婆和张家已经请阴阳生算好日子,这厢去张家,和张老爷两口子略微寒暄几句,收好成亲日期的红帖子,领着仆人们推着一大堆礼物又去了李老二家。 王婆递上请期红帖子,李老二两口子自然没有不准的,看见那些绸缎布匹和五十两银子喜笑颜开,这回打肿脸充面子,给王婆塞了红包。王婆哪里看得上那点碎银子,只虚让几下,便面不红心不跳地塞到袖子里,喝了两碗粗茶,领着佳音去了。 佳音没见着四儿,反而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愿去想四儿现在究竟知不知道张家少爷是个傻子,索性装鸵鸟,眼不见为净! 王婆晓得佳音识字,待吃过晚饭,唤佳音去她房里,拿出一本册子道:“你将册子里凡十四五岁未出阁的闺女名字都抄下来,明日我送去衙门,你可仔细些,莫抄错了。” 佳音从前曾收藏过一套1957年仿程伟元乾隆壬子年活字本为底本的《红楼梦》,看过不下十遍,因此繁体字认得十有八九不会错,但她却不曾写过繁体字,待要推辞,脑子转了几个弯,含笑接过那本册子,道:“妈妈放心,我一准抄好了不耽误事。” 又从王婆房里拿了笔墨纸砚,佳音去后院厨房叫秀秀:“烦你给我磨墨,妈妈急着要册子,我怕今晚时间不够抄的。”其实,她压根是不知道那些笔墨纸砚如何用。 秀秀应声,两个人一起去房里,将佳音床上的被褥都掀起来,佳音不动声色斜睇着眼睛看秀秀如何动作。 其实平民家哪里有许多讲究,只见秀秀端来半盆水,先将砚堂在水里洗干净,往砚池里加少量水,拿墨在里面不缓不急地研磨,待磨好墨,又替佳音在床铺上铺展毛边纸,将油灯放在跟前,递上笔,笑道:“你慢慢写,我去厨房收拾完了便来陪你。”她一套动作娴静熟练,虽小小年纪,竟颇使佳音想到贤妻良母这个成语。 佳音呆呆道:“秀秀,你真能干,脾气又好,谁娶了你,谁都是修来的八辈子福气,怎舍得让你铺床叠被做黄脸婆。” 秀秀啧道:“又胡说!谁娶了你这个女秀才才真是福气。”说完,抿嘴一笑,扭着小腰出去了。 佳音叹息半天,方拿起册子仔细研究,她小时候练过毛笔字,字写的勉强可见人,速度却极快,遂将那些符合标准的姑娘姓名住址照猫画虎写在毛边纸上。 秀秀进来将油灯芯子拨了几下,见佳音写字,也不打扰,静静坐在一旁,又开始做那双不知是给谁的黑布鞋。 佳音留了个心眼,待抄完需要抄写的名字,又偷偷将王婆那本册子全部重抄了一份,待抬起头已经半夜,眼珠子都熬红了,秀秀也一直没睡陪着,见她写完字,忙搀扶着躺在床上,捶腰敲腿,心疼的不得了。 这厢赶紧重新收拾起笔墨纸砚,两个人方才歇下。(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俊书生雨巷遇佳音 佳音实在太累,日上三竿才起床,秀秀已经和王婆去衙门,王富贵也不晓得去了哪里,不在家。 在厨房里吃过秀秀给她留下的早饭,佳音无事可做,将秀秀塞在床铺底下的黑布鞋拿出来端详半天,又联想起前几日秀秀见着张书林的样子,越想越觉得蹊跷,索性出院子掩好门户,和街上的人打听清楚学堂地址,急匆匆地去了。 昭月朝虽然士族与平民之间两者不可通婚,自建安帝登基后,提倡礼仪兴邦,文武强国,鼓励普通百姓稚子入学堂读书,且破祖制,大兴科举制度,准平民举子做五品官以下的地方官员。 昭月朝自来等级森严,之前如果一个人出生在士族,那么生来就是贵族,可以入朝为官,功勋卓绝的封侯列相,子孙后代也受其泽被,靠着大面积封地衣食不愁。相对,普通平民就可怜,一辈子都是下层阶级,就算是女子也不可能通过婚姻改变身份。 建安帝此举虽然没有打破等级制度,但可做五品下的官员已是令百姓趋之若鹜,许多富户联建起学堂,送儿子进去读书,期待将来可有一官半职,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张书林便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 远远看见学堂的一院为围墙,佳音突然觉得自己太过莽撞,就这样不打招呼白刺刺的过去,见着张书林说什么?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托词,佳音无精打采地又沿原路返回。 一滴水滴在脸上,佳音抬头一看,天色这会越发阴重,雨珠子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扑起泥土腥味。一会功夫,雨势便大,四周的路人纷纷找地方躲雨,只有佳音在蒙蒙雨雾中孑然而立,听着学堂熟悉的朗朗读书声,一股思乡之愁漫上心头。她,想家了,穿越以来,一直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尽量在前世今生的夹缝中寻找平衡,可是一场雨,无端端的打破了这种平衡。 佳音透过白蒙蒙的雨雾仰望天空,眼睛刺疼,分不清是雨水蜇了眼,还是真的在流泪,只是心口哽堵,难受的失去反应。 几个孩子大呼小叫经过,将佳音撞的趔趄一下,差点就摔倒,旁边有人扶住她,问:“阿音姑娘,你怎会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佳音渐渐找回神智,待看清面前是张书林,不禁怔住,倒不好意思起来,胡乱搪塞道:“妈妈差遣我出来和人问句话,我迷路了。”咦,雨停了么?佳音傻呆呆地仰起头,才发现张书林手持紫竹伞全倾向她一边,自己大半身体在外面露着,已经是半湿。 “见天阴着,怎么也不带上伞?”张书林顿了顿,又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温和地看着她,眸光温润平和,无端端的弥漫出一种温柔。 突然之间,佳音就觉得张书林好像一位兄长,她自幼失母,父亲另娶之后,连父爱都渐渐体会不到了,在后母的白眼下讨生活,比孤儿好不了多少。 此刻突然有一个如兄长的人关心她,眼眶由不得一阵阵发酸,只想扑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将穿越以来的惊恐,无助,迷茫全部发泄出来,可是,到底忍住了,闷闷地应道:“多谢。” 两个人默默走了一段路,张书林犹豫半天,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在王婆家,可还好?” 佳音无精打采地点点头,面对茫茫雨雾,叹息一声:“好不好其实也无所谓。” 方才张书林从学堂出来,看见佳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街上,那么弱小,那么无助,神情便似被整个世界遗弃,茶馆里神采飞扬侃侃而谈的那个女子仿佛变了一个似的,使人想怜惜她,保护她。此际,见她仍旧闷闷不乐,便越发地替她难受,当下劝慰道:“其实,慢慢总会好起来,待你将来嫁人,有了自己的家,便少受些气。”说出口,才觉自己唐突,张书林忙告饶:“姑娘莫怪我出言无状,我是,是……”到底说不下去,一时间将自己憋得脸红脖子粗。 佳音扑哧笑道:“先生怎么和个娘们说话吞吞吐吐,有什么好抱歉的?我总要嫁人,干什么跟做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张书林亦笑道:“我竟忘记你与众不同,旁的姑娘知听见嫁人二个字,就羞得跑开去,也只有你敢和男子并肩而行,好象天经地义。”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又不是做亏心事,怕什么。”佳音突想起来意,故促狭道:“说不定,那些喜欢害羞的姑娘们正羡慕我呢,想和你并肩而行,又要顾及世俗礼节,唉,她们好可怜啊。” 张书林却没想到佳音又是一通骇世之言,惊诧之下手里的伞一斜,顶上的雨水全洒在他脖子里,登时手忙脚乱。 佳音被逗得哈哈大笑,心情畅快许多,又继续调侃:“喂,老古板,这就把你吓住了,以后我偏要和你说话逗趣儿,看你怎么办?” 张书林抖着袍子苦笑:“阿音,你是故意要作弄我么?”抬起头,但见她笑脸如花,清新的如阴天雨幕中的一缕阳光,他心下一动。 佳音倒没注意张书林的反应,只为了秀秀,她索性豁出去了,一心要试探他,一面往前走,嘴里话不停地说道:“张先生,我听说你还没娶亲,可你想找什么样的一位娘子?” “你,你……”张书林被佳音的大胆弄得哭笑不得。 “怎么了,你忘记我是媒婆家的丫环么?”佳音笑道:“本姑娘现在准备为你做媒,快说说,你什么条件?” “哪有未出嫁的姑娘给人做媒的?” “我就是啊,喂,你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张书林无奈摇头,侧脸望着佳音得意洋洋的表情,心中不禁蠢蠢欲动,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又赶紧压住,半天没有说话。 佳音急道:“快说啊,我好容易出来一趟,等了半天才等到你出来。” 张书林愕然:“你是专意等我的?” 佳音自觉失言,也不在意,只催促他:“说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俊书生雨巷遇佳音 张书林偷偷睨着她,小心翼翼道:“只要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能和我说到一块的,略懂得诗书,脾气好便成。” 佳音眨眨眼睛:“就这些?还有呢,年纪,家庭背景,出身什么的,你没有特别的要求?” “也不要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家,便是,便是,出身低微些也不打紧。” 佳音的笑容越来越大,嘴角都快裂倒耳朵边上,道:“你放心,我定会帮你找个满意的。”说话功夫,见王婆家离得不远了,忙朝张书林摆摆手:“我先回去,你静候佳音吧!”说完,不等张书林答话,提着裙子便跑了。 张书林目送的她的身影如小鱼儿一般在雨雾中跳跃,眼中不禁漫上笑意,又想着她说“静候佳音”的话,竟是痴了,呆站许久,才转身离开了青衣巷。 佳音做好晚饭,又等了半个时辰,见王婆和秀秀全身湿透,狼狈万分地回来,忙张罗打热水教她们梳洗了换上干净衣裳,才端上饭菜,王婆问王富贵去了哪里?佳音摇头三不知,王婆便恼了,骂道:“一个个地不教人人省心,莫不是又赌钱去了?也不用给他留饭,饿死在外面才好!” 佳音和秀秀大气不敢出,伺候王婆吃晚饭,两个人去厨房里说话。 佳音道:“今日可是不随意?去衙门里没遇见什么事罢?” 秀秀一面往碗里捞面,一面道:“衙门里倒没什么事,妈妈将册子交上去,还被检校大人夸奖说写的齐全,你猜猜,我在衙门外面看见谁了?” “谁?” “就是那天在茶馆里穿绯红袍子的陈公子,被顺安府尹亲自接进去,好不气派,看样子官做得不小。” 佳音愣了一瞬,忙问:“你没听见他们如何称呼他?” 秀秀拌好一碗面先端给佳音,摇头道:“好象隐隐听见还是叫公子的,只是,若真是个布衣,顺天府尹何苦巴结他?”想半天也没想明白,又道:“听说昨日夜里又有一家闺女被那采花贼糟蹋了,真可怜。” “妈妈凭白地发什么脾气,采花贼的案子又怪不到她头上去。” “妈妈生气不是因为别的,今日去给史家做媒,不知道为什么,那史家父母都答应了,偏是闺女要死要活地闹腾,还将我们赶出门,折了妈妈的面子,能不生气么?” 佳音被一口面噎住,半天才咽下去,问:“莫非妈妈给找的人家配不上史家闺女?”也难怪佳音反应强烈,自她穿越来昭月朝,所见所闻,都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从没有听说子女有反抗父母之命的。似乎那些当事人都是木头随意听凭父母和媒人的摆弄,这厢听说王家闺女竟敢明目张胆地反抗包办婚姻,不禁挑起了好奇心。 “按说妈妈给找的陆家家境比史家强多了,而且陆家少爷我也见过,论相貌,论言谈也颇过得去,两家人父母都中意的不得了,也不知史家闺女闹腾个什么劲。”秀秀鄙夷地撇撇嘴:“一个闺女,也不嫌丢人,还口口声声说要自己找婆家,当时史家二老都快臊的背过气去,给妈妈不停地陪好话,可那闺女不依不饶硬的将妈妈骂的狗血淋头,说妈妈乱点鸳鸯谱,损阴德不得好死。” 一席话,令佳音对史家闺女肃然起敬,道:“她也没说错。” “妈妈也恼了,说偏要促成这两家,不然她也不用吃这碗饭。照我说,也怨不得妈妈生气,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就听凭父母做主,哪有自己找婆家的,岂不笑死人。” 秀秀一脸正气的样子让佳音哑然失笑。思忖片刻,佳音笑道:“其实,史家闺女说得也不错,本来嘛,婚姻是自己的,为什么要听别人做主,将来嫁人吃苦受罪的,难道父母媒人可以替代吗?” 秀秀吃了一惊:“阿音,这话你千万别让妈妈听见。你胡言乱语的,只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出去被人听见就是是非。” 佳音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突想起张书林,眼珠子转了转,试探道:“秀秀,你可想过自己将来的婚姻落在何处?” 秀秀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勉强一笑:“突然说这个做什么,这种事岂是我们女孩子该说的?” 佳音奇道:“我们的婚姻难道自己不操心要别人操心么?你是害羞还是怎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原本天经地义,难不成你想出家做尼姑?” “那也不是。”秀秀叹口气:“我们将来自然是听凭妈妈做主,嫁给谁都是听天由命罢了。” 佳音嗤地一笑:“我偏不信命。秀秀,就是你,心底里也真的信命么,你老实与我说,心底里可是有人了?” 秀秀大窘,脸颊飞起嫣红,又羞又怒,啧道:“你疯了,我心底里何曾有人?” 佳音一脸奸笑:“那你偷偷摸摸的半夜不睡觉,是给谁做鞋呀,千万别拿王富贵来搪塞我,尺码压根不对,老实交代罢,是谁?” 秀秀将手里的碗往案沿上一放,扭身就走,偏被佳音挡住门口,似笑非笑悠悠然问:“今日不说实话,看你能出了这个门!是不是在茶馆里和咱们喝茶的那个人啊?” 一句话将秀秀逼得眼中渐渐蒙上水色,低头扭着两只手,蓦地,眼眸猛地一抬:“他,他喜欢的人不是我,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笑容僵在佳音脸上,她尴尬地挠挠头,赶紧拉着秀秀赔罪:“那个,秀秀,你别伤心,千万别伤心,他不喜欢你绝对是他的失误……”又觉得纳闷:“可我今天问他,他也没说有喜欢的人,还答应我给他做媒呢,听话音,那个人分明,分明……” 秀秀勃然作色:“阿音,你别说了,我根本没有喜欢的人!”她一把推开佳音,走了出去。 “难道是我弄错了?”佳音傻眼。她原本可怜秀秀孤苦,性子又懦弱,所以想多帮她一些。曾留意到,只要一提起张书林,秀秀就会别别扭扭的和平时不同,只当是秀秀心里有意不敢明说,所以今日她才特意试探张书林的意思。可这会秀秀的表现激烈,又不像是喜欢张书林的意思,她半天也没想出来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傻张少迎娶李四儿 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叫骂声,打断了佳音胡思乱想,她和秀秀急匆匆此赶去前院,却原来是王富贵回来了,见没给他留饭抱怨几句,结果被王婆摔凳子拌椅子又骂又闹的。 王富贵斗不过王婆,憋一肚子气,正没处舍割,看见佳音和秀秀进屋,正好拿她俩个撒气:“死蹄子,不给爷做饭是想死么?都反了天了!” “你说谁反了天?!我看你才反了天了!”王婆不知从那里找了根棍子气势汹汹地追杀过来,将王富贵打得哭爹喊娘,从屋里窜出去,一面跑一面回头骂:“臭婆娘,谋杀亲夫啊!” 王婆见他一阵风地又跑出门去,棍子往地上一扔,哭道:“我这是造什么孽啊,多少人给我做媒,爹娘偏瞎了眼,偏许给个杀千刀的赌鬼,家都被你败光了……” 狼哭鬼嚎的,佳音和秀秀掩住耳朵,假意劝了半才将王婆劝回屋里,直闹到半夜才歇下。 王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仍旧没精神,恹恹地吃过早饭,又躺会床上,一会喊腰疼,一会喊心口疼,将佳音和秀秀指使的团团乱转。直到下午,王富贵才回来,腆着脸给王婆说了一箩筐好话,这通闹腾才算完事。 佳音好气又好笑,拉着秀秀回后院,叹道:“你看看,王婆如今自己做了媒婆,却要骂当初媒婆害了她,可见,全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是好事,前车之鉴就放在眼前,秀秀,你可不能再傻,早早为自己做打算比什么都强。” 秀秀表情古怪地瞅了佳音一眼,拨开她的手,冷哼一声:“我是傻,也不见得你比我聪明!”说完,径自去了屋里拿出那双黑布鞋,怔怔看了半晌,突然趴在床上大哭失声。 佳音唬了一跳:“秀秀,你怎么了?” 秀秀哭个不停,任佳音如何劝也不吭声,将佳音急的团团乱转,末了,想起自己的伤心事,也跟着眼泪巴巴地掉眼泪。 秀秀听见她抽抽搭搭的,坐起身,搽把眼泪,问:“你又哭什么?” “我想家……”佳音有苦无处诉,哽咽难和人语,索性抱住秀秀,两个人抱头哭成一团,到最后也不知是哭什么,完全是一种发泄,哭完了,羞涩地相视一笑,情谊倒比从前更深厚。 天气渐凉,张家少爷和李老二闺女四儿的婚事眼看就到跟前,王婆又被张家请去,一起商量着筹办婚礼仪式。 佳音原本就不待见这桩婚事,无奈她人微言轻做不得主,也只得打点精神跟着王婆瞎忙乎。 顺天府这边也有差事,因采花贼又连续做了几桩案子,惹当今圣上震怒,顺天府衙派出许多衙役四处搜捕淫贼,可终究谁也不知道采花贼长什么样子,人没抓住,却打草惊蛇,那采花贼窝藏起来好些日子没下落。 顺天府破不了案没法交差,无奈之下病急乱投药,将官媒们召集在一处想法子。其实那些媒婆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只会乱嚼舌根子,哪里想得出什么好办法抓贼,佳音只听着好笑。 转眼便是张少爷和四儿成亲的日子,张府在后院二进收拾了一间小院做新房,粉墙铺地,张灯结彩布置的喜气洋洋。 婚礼前一日将炸好的各色喜果,分送给各家亲戚,次日是迎亲的黄道吉日,王婆带着佳音早早地先去了张府。 张府一切准备就绪,吉时一到鸣炮奏乐,发轿迎亲。 佳音原本还担心张少爷傻不愣登的,难免出丑,这出戏也不知如何唱下去。可待见着几个粗壮的婆子搀扶着穿红带花的张少爷出来,心里便明白张少爷必是给吃了什么药,迷迷糊糊的任人摆弄。别说,这张少爷洗干净了,不胡乱说话还真看不出是个傻子。 佳音提在半空中的心却更难受了,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跟在王婆身后扶着轿子,一路被鼓乐齐鸣吵得头疼,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不觉便到了李老二家。 张家也收拾的喜气洋洋,门口披红挂绿挤满看热闹的人群,鞭炮之后,王婆从轿子里扶出张少爷,按住头拜见岳父岳母,呈上迎亲喜帖,这时,盖着红盖头,身穿大红绸裙的四儿也被人搀扶出来,朝四邻相亲拜谢。 李老二家奏乐开宴,几张桌子就摆在院子中间,人如流水,饭菜酒馔也如流水,一时间吃酒划拳,杯碟交错乱哄哄的十分热闹。 幸亏四儿没有嫂子,几个大姨子也事先被叮嘱过,又有王婆和张府里的几个婆子将张少爷团团围住,左邻右舍们就是想闹也没出插脚,早宴无惊无险的混过去。 之后,新郎先娘在王婆的唱和里向李家祖宗牌位行礼。只听四儿一声大哭,李老二和婆娘皆红了眼圈,加上几个姐妹和哥哥父子母女们哭在一处,邻居有陪亲的,跟在旁边一面哭,一面唱,被王婆和张府里的人好半天劝住,四儿方才依依不舍告别爹娘,上了花轿。 张少爷不能骑马,还是坐轿子,成百人浩浩荡荡地又回转张府,花轿停下,喜娘搀出后面的四儿,过火盆,进喜堂。 喜堂正面放一张供奉“天地尊亲师”的桌子,上面还摆放着弓,箭,尺,秤等物,表示三媒六聘,男女相配,婚姻合法。 佳音抬目细看,只见四面挂满亲友送贺的喜幢贺联,喜堂站满来贺喜的客人,正面太师椅上端坐张家二老,一面和客人说话,一面拿眼看住儿子媳妇,乐的合不拢嘴。 自有司仪喊唱着燃香点烛,奏乐鸣礼炮,喜娘们扶新郎新娘左右站定,听司仪唱道:“香烟缤纷,灯烛辉煌,新郎新娘双双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终于送入洞房了,这一天,佳音不知道出了多少虚汗,即怕张少爷犯病,又盼他犯病,即盼四儿知道真相,又怕她知真相,可婚礼终于结束了,什么也没发生,白白紧张一场。连王婆也是一付如释重负的表情,接过张府的赏银,不顾张老爷和夫人再三挽留多喝几杯酒水的感激之言,就急匆匆地告辞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采花贼难住顺天府 佳音怏怏不乐地跟在王婆身后,怀揣着沉甸甸的一贯赏钱,心中亦是沉重,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低头闷走,回到家,佳音把一贯钱往秀秀手里一塞,也不解释,趴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夜,噩梦连连,到早上醒来佳音都觉得心惊肉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踏实。 采花贼的案子一日不结案,一日不得消停,佳音陪着王婆去过好多回顺天府衙都是在外面总铺房里听小小的检校训话,这一日出乎意料的,所有媒婆全被请进府衙内,在正堂上问话。 被检校带进正堂,平日里最爱出风头的媒婆们被大堂森严的气势压住,大气不敢出一声,规规矩矩地跪在青砖地上。佳音有幸亲眼目睹昭月朝京城执政部门,自然不肯放过机会,跪在众人身后,脑瓜子左右乱转打量四周。 “清慎勤”的牌匾,云海波涛的屏风前是略高的石台,上置一张长形公案和太师椅,上面零零落落地摆放着印包,签筒,笔架,烟台,醒目,左右还有两张公案几把椅子,堂鼓四周还有些“回避”“肃静”字样的虎头牌靠墙而立,十几个壮年衙役手持杀威棒站立两旁,端地威严肃穆,几十人在正堂,跪的跪,站的站,愣是咳嗽声都不闻一声。 身为现代人,佳音连故宫里的金銮殿都见识过,并不把顺天府衙放在眼里。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聊,又兼跪在青砖地上,她还不曾受过这种苦,不由地愁眉苦脸偷偷伸伸腿,锤锤腰,躲在众人后面跟个猴子似的动来动去。 正不耐烦,只听似有人“吃吃”低低笑了几声,她茫然抬头环顾,见周围人还跟着木头桩子似的装哑巴,她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仍勉强跪着,一面在心里骂顺天府尹李大人架子太大,根本把百姓不当人,害人活受罪。 “李大人到!” 冷不丁的,衙役粗着嗓子吼了一声,将佳音吓了一跳,只见中门里几个人簇拥着穿官袍的中年留须官员走出来,佳音估计那官员的就是顺天府尹李大人了。几个人都是中规中矩的圆领深色官服,只有一个人穿一件石榴红松散锦袍,便显得十分扎眼。 佳音瞪着眼睛看着陈鞘发呆,他怎会在这里?莫非真是顺天府的人? 几个人分头落座,陈鞘挨着李大人下首坐下,他竟丝毫不受正堂森严气氛的影响,朝佳音做个鬼脸,眉角眼梢都都带出促狭笑意,佳音便明白方才那低笑的人就是他,定是躲在后面看见自己出丑,才偷笑的。 大堂之上,佳音不敢和他眉来眼去的打眼仗,只心里将他骂了千百遍,不情不愿地底下身和众媒婆一起磕头。 李大人逡巡堂下跪着的众媒婆,清清嗓子,说道:“今日叫你们来还是为着那件采花案子,这件案子甚是棘手,顺天府人手有限调拨不过来,因此,本官特地恳请圣上从宫里派出侍卫营几位大人帮忙破案,这几位便是。”说着,他左右抱拳,赔笑道:“辛苦几位了。” “好说,好说。”左右穿官服的大人们纷纷谦让:“都是为圣上办事,李大人莫客气。” 只有陈鞘依旧似笑非笑地不说话,佳音见他身上穿的并不是官服,便觉奇怪,只听李大人继续介绍:“这一位,是,是我们请来的影帮高手,陈公子,虽没有官位,但大伙也不可怠慢了。” 底下众媒婆常在官府走动,见陈鞘虽不着官服,但却紧挨着李大人坐着,自然不敢轻慢,纷纷磕头道:“见过陈公子,见过诸位大人。” 佳音更觉得纳闷,怎么看陈鞘松松垮垮都不象是身怀绝技的样子,莫非他高人不露相? 陈鞘自然将佳音撇嘴挑眉的表情看在眼里,桃花眼眨了眨,抛了个媚眼过来,佳音一下子被噎住,狂咳起来,半天才止住,抬起头,见满大堂的人都盯着她看,李大人的脸都黑了。 在顺天府大堂当众丢这么大的脸,佳音又是气又是怒,无法发作,直将陈鞘恨到骨子里去。 李大人将采花案的大致情形说了一遍,才道出召集众媒婆的来意:“因这件案子圣上十分重视,所以咱们不能再拖了,定要将那恶贼快些抓住,所以,明日起这几位大人要领着衙门们在城中搜铺,你们对城中各家各户都十分熟悉,便跟着大人们一起去,尤其是城中家里有十四五岁闺女的,要特别搜查。” 佳音下意识的冲口而出:“这是为何?” 李大人似乎没想到有人会问问题,愣了愣,才解释道:“那恶贼除过作案总要吃饭睡觉罢,指不定被人窝藏在什么地方才迟迟不能抓住。” “难道大人怀疑被糟蹋的姑娘反而会窝藏他?” 李大人被问住,半天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不禁恼羞成怒:“你是谁?小小年纪,难道也是官媒么?” 王婆亦没想到佳音如此多事,忙磕头道:“大人,她是我家丫环,出口无状,请大人莫怪。” “咄,一个丫环竟也到堂上来了,谁准的?来人,还不拖下去!” 左右衙役喝呼着便要拉走佳音。 “慢!”陈鞘开口发话。 陈鞘虽无官职,但顺天府的李大人好像十分忌惮他,忙吩咐衙役们退下,赔笑道:“陈公子……” 陈鞘也不理他,对佳音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是。敢问大人,如今可否晓得恶贼的长相?” 李大人道:“不知。” “那么,这些衙役们去搜铺恶贼,可有个年龄的界限?” 李大人摇头。 “就是说,我们完全无目标,稍有嫌疑的人就抓回来审问?” “这个,这个……” “大人,采花案的案子已经弄的满京城人心惶惶,若再这样扰民,大人觉得合适吗?” 除过陈鞘,堂上的几位大人交头接耳,露出无法苟同的表情,李大人开始冒汗。(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半朵梅点点惊雪肤 “这件案子已经闹腾许久了,奴婢留意过,但凡官府追的紧,那恶贼便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城中戒备略微松懈,恶贼又会出来作案,以奴婢的拙见,若是没有目标的进行大肆搜铺,只怕那恶贼被惊动,而反于我们不利,因为我们在明,他在暗,而且我们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但急的是我们,不是贼,所以,奴婢认为,实在不宜打草惊蛇。” 李大人沉吟不语。 陈鞘手磕案沿:“搜也不是,不搜也不是,不如部下暗卫。” 佳音笑道:“正是,我们可以叫衙役们装扮成普通百姓留意各处的动静。” “这和四处搜查并无太大区别。” “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 “引蛇出洞。” “设下诱饵?” “陈公子英明。” 陈鞘剑眉一挑:“谁来做诱饵?” 佳音思忖片刻,抬起头,决然道:“我。” 陈鞘若有所思地盯住她:“你胆子未免太大了,难道别有所图?” “……是。” “什么条件。” 佳音迟疑一下:“条件么,待奴婢的计策凑效,抓住恶贼之后,自然会提出来,不过绝对不会为难各位,对在座各位大人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一件小事。” “不可。”陈鞘怫然。 “啊?” “不许你去,太危险。” “我不怕,可以让人跟着我。” “那也不行。”陈鞘断然拒绝。 他两个人在顺天府大堂上你来我往的谈条件,竟似无人之境,堂上几位面面相觑弄不明白,李大人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李大人,你派人去青楼找几个雏妓来顺天府,这件事还要好好商榷一番,我们回头细说。”陈鞘说完,不顾几位大人惊诧的表情,径直站起身走至佳音身边,手一捞,拉着她就往外走。 佳音挣扎几下,到底没挣开,噘着嘴跟他去了。 出了顺天府,至街上,陈鞘才松开佳音,皱眉问:“什么事不能解决,要你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难得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佳音倒逗笑了,将手撑在下巴上,故作色迷迷地乜斜他:“你坐在大堂上的样子还蛮帅的嘛。” 陈鞘啼笑皆非,指着她:“你,你在调戏我吗?” “说,你是不是影帮帮主。” “不是,我是帮闲忙的。” “帮闲忙居然和顺天府尹平起平坐,你骗谁呀?” 陈鞘尴尬地岔开话题:“你还蛮聪明的,能想出引蛇出洞的办法,这件事办成办不成,你都可以将条件提出来,只要不是很过分,我会帮你促成。” “如此,多谢陈公子了。”佳音目的达到,心情大好。 不知为何,佳音在陈鞘面前颇为自在,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也不怕他多心。 佳音心思单纯,但这种坦然的对话对于陈鞘来说却十分特别,见惯了或故作高深,或赶着巴结他的官吏,也见惯了羞羞答答欲拒还迎的侍女,如此天真烂漫的佳音无疑似一股清泉涌入心田,既舒服又感慨。 陈鞘拉着佳音还要说话,这时,媒婆们都出来了,鬼头鬼脑地探看他二人的情形,但毕竟摸不透忌惮陈鞘的身份,小声嘀咕几句,三三两两地散了。 佳音不敢让王婆久等,忙和陈鞘告辞。 陈鞘笑道:“你先去,我回头再找你商量,你若有事,也可来顺天府找人传话。” “是。”佳音不客气地应声,扭头去找王婆。 刚走了几步,突然又被陈鞘叫住,他一身石榴红长袍鲜艳异常,更兼风liu倜傥,被市井街道往来的灰色人群映衬的十分突兀,然而他自己倒不觉不出来,脸上笑容春花一般灿烂:“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佳音,你叫我阿音好了。”实在无法忍受那桃花眼乱放电,佳音摆摆手,转身跑至王婆跟前,一起去史家。 王婆给史家闺女说下陆家,原本双方父母都满意的,谁料想史家闺女却要死要活的不答应,且出言不逊不给王婆脸面,反而激怒了王婆,非要促成此事不可。 路上,王婆问佳音如何认得陈鞘。 佳音含含糊糊地搪塞说因帮过陈鞘抓住偷荷包的贼,陈鞘感念,方才在大堂上替她遮掩胡乱说话的罪责。 王婆笑道:“这么说你是遇见贵人了,也好,以后多走动着,指不定还能用上他。”又问陈鞘家住哪里,可曾许亲。 佳音赔笑:“不过是一面之缘,我哪里知道那些。” 王婆啧道:“偏你和门口卖糖糕的都有许多话说,紧要的贵人却不晓得问人家的底细,你是笨还是傻呀,让人说什么才好。” 佳音在她身后做个鬼脸不答腔。 一会到了史家,被迎进去,佳音一看史家光景便猜出是殷实的小户人家。 王婆和史家夫妇在堂上说话,佳音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却不见史家的女儿。 佳音自穿越来昭月朝后所闻所见,史巧儿还是第一个敢反抗婚姻制度的人,因此她对史巧儿折实好奇。 王婆见佳音心不在焉的样子,眉头一皱,对史家夫妇笑道:“我这个丫环和你家巧儿年纪一般大小,也调皮的紧,莫不如叫她去后面和巧儿说说话,玩耍一会?” 王婆是想让佳音从巧儿嘴里套出些话来,史家夫妇却想不到那么多,思忖着自家闺女哭闹几天立意抗婚,又问不出个缘故,有人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当下应道:“甚好,这丫头行事稳重,倒比我家巧儿强多了,你也去劝劝她,莫在无缘无故的胡闹让人担心。” 佳音便独自去了后院。 史家并不大,两夫妇在前院上房居住,闺女一人住在后院的厢房里,家里只有两个粗仆负责做饭洒扫,佳音问清楚地方,谢过粗仆,绕过小穿堂到了后院,只见一堵墙隔开了前院和后院,三间厢房在粗大的槐树下隐隐露出屋角,她推开院门,提声叫道:“巧儿姐姐在么?” 却无人应答。 走近窗棂跟前,便听见厢房里有人嘤嘤低泣的声音。 佳音犹豫片刻,推门进房,不由地愣住。(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半朵梅点点惊雪肤 只见房正中的桌边坐着一个衣襟半掩的少女,扭着头,一面哭,一面用牙齿啃咬自己的肩臂,膀子上有半朵梅花! 因位置比较特别,她始终不能够到肩臂上半朵梅花的位置,伸手狠狠一抓,几道血口子与半朵梅花殷红花瓣衬着雪白膀子,显得十分诡异。 半朵梅花……佳音的心怦怦直跳。 “你是巧儿么?”佳音试探着问道。 少女猛地一惊,慌乱地站起身,拽住想用衣裳遮掩,结果被绊了一下,连凳子待人跌倒在地,又惊又疼大哭起来。 佳音忙过去扶她:“巧儿,摔到哪里了,我看看。” 巧儿哭着推她:“走开,谁要你管!”她哭哭啼啼地爬回椅子上,半天才回过神,问:“你是谁?” “我,我是你母亲叫来陪你说话解闷的。”佳音不敢说是王婆的丫环。 见佳音一直盯着自己的肩膀看,虽已经被遮起来,可巧儿心里有鬼,当下怒道:“你出去,我不要人陪!” 佳音自顾自走至桌前拿起茶壶倒一碗茶递给巧儿:“喝点水罢,莫哭了,有多大的事不能解决的,说出来大家想办法就是。” 巧儿哽咽道:“你懂什么,我是没脸活了。”说完又是大哭失声。 佳音怜悯地看着她,指着肩膀刺花的位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嫁人的么?” 巧儿大惊失色,哆嗦的嘴唇道:“你,你都看见了?” 佳音点点头:“其实,你自怨自艾的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又不是你的错,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只当是被野狗咬了一口,日子还要照过。” “事情没到你头上,你说的轻巧……” “并是不这样啊,巧儿,真的不怪你。”佳音也觉得任何劝慰都是无力,这种事,换做现代女子碰上,大不了报案抓恶人,然后哭一场看看心理医生,该怎样还怎样,谁都不会因此自杀,可对于古代女子,就是一辈子的事。 巧儿只是哭个不停,佳音心烦意乱也想不出办法,忽而灵光一闪,问:“巧儿……方才我看见那梅花只有半朵,莫不是……” “贼人并未得逞,当时是半夜,那贼人上来便是一掌将我打晕在臂膀上刺花,我被疼醒过来,喊叫几声,亏得隔壁田大哥听见了,他爬墙过来,惊走恶贼,若不然,若不然……” “你父母还不知道?多早的事情?” “有半个多月了,我不敢说,田大哥也说别让人知道……” “你们该早早报官呀,那贼子现在还在外面逍遥!” “不行!”巧儿急白了脸:“你也别和人说,要是左邻右舍的都知道了,我就真的没脸活了?” 佳音叹息一声,只得点头:“好,我答应你不和人说,可是巧儿,你和田大哥可曾看见那贼人的样子?” “没有,当时他的脸蒙着布,我只记得,他逃得时候还威胁说不肯善罢甘休,还要来……”巧儿余悸在心,惊恐地四下张望,似乎那采花贼时时刻刻会冒出来一样,又小声道:“田大哥这些天夜里都守在隔壁墙角,担怕那贼人又来。” 佳音心里一动,温言道:“田大哥是住在隔壁吗?他对你真好。” 巧儿虽脸上带泪,却有一抹羞涩露出,低着头期期艾艾地答道:“田大哥和我们家多年邻居,人又实诚,我信他。” 原来是青梅竹马,看巧儿的样子象是喜欢上了田大哥,而田大哥对巧儿也有点意思。佳音暗暗思忖片刻,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巧儿搽泪,一面安慰道:“你也别担心,我帮你想想法子,总不能叫贼人得逞。” 巧儿的眼泪又下来了,攥住佳音的手道:“我算是完了,爹娘要我嫁人,可我这身子哪里敢?” “田大哥就对你不错,你也别太灰心。” “他倒是不嫌弃我,可,可我爹娘被媒人说动,要将我许配给陆家……” “不是还没定么,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你先别急。” 巧儿疑惑的抬头看佳音,突然警觉:“你如何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佳音苦笑:“巧儿,我什么都不会和别人说的,我是,是王婆家的丫环,阿音。” 巧儿瞪大眼睛,猛地推开佳音,冷笑道:“原来是算计我来的,你出去!” “巧儿,你听我说完成不成?”佳音颇为无奈:“我要说算计你,何苦和你说这么多,你现在的样子,嫁给谁都瞒不住真相,王婆要是知道定不敢再替你说媒,我算计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信我一次,我会帮你的。” 巧儿毕竟是走到绝境,稍有人示好便象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见佳音一脸赤城,不由地迟疑起来:“你,你真的肯帮我?” “巧儿,你先别着急,万事都想开些,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见巧儿犹不相信,佳音又道:“现王婆就在你家里,你也别和她闹,回头我帮你想法子,好不好?” 巧儿走投无路也只得应下。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佳音使出浑身解数说些笑话,好容易哄得巧儿不哭了,方才放心,又去前面找王婆。 毕竟自家闺女闹得太厉害,这回史家不敢应承王婆什么,只赔笑着推诿说过些日子再说和陆家的婚事,王婆无法,怏怏地告辞。 王婆便问巧儿都说什么了,佳音胡乱拿话搪塞几句,只道巧儿宁死不屈的心意难以扭转。 王婆沉下脸直骂史巧儿不顾脸面,不知好歹。 佳音闷头跟着王婆回家,一进门,秀秀扑上来,喊道:“妈妈,糟了,糟了!” 王婆唬了一跳:“出了什么事?” “张家派人来说,李四儿夜里趁人不备,抹脖子自尽了!” 王婆一听脚底下打个趔趄,抖着手抓住秀秀:“什么时候的事?” “今个早上。” 王婆哑然,半晌破口大骂:“死了才好,不知好歹的东西,一个破落户的闺女还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呢,碰不得撞不得的,半点委屈都不肯受,傻子怎么了?嫁给傻子也比卖到窑子里强,天生的下贱货!”说着,撂开秀秀,怒气冲冲地进房。(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林佳音戏言魅陈鞘 秀秀愣了半天,扭头见佳音脸色煞白地僵在当场,上去推一把:“你怎么失了魂了?” 佳音全身惊颤,一双眼直盯盯地盯住秀秀,喉咙咯咯地乱响。 秀秀慌道:“阿音,你怎么了?”一面回头喊:“妈妈,妈妈,快出来看看阿音。” 王婆不耐烦地挑帘子探出头:“方才还好好,阿音,你作神弄鬼的吓唬谁呀!” “是我们害她,是我们害她。”佳音从嗓子眼里挤出两句话。 王婆登时大怒,骂道:“我害死谁了?两家你情我愿的,是那李四儿不知惜福,关我鸟事?她早做什么去了,现在死了也是张家的鬼!” “是啊,早做什么去了?”佳音失魂落魄般的喃喃重复。 秀秀见王婆脸色难看,忙拉着佳音去后院,灌下一大碗热水下去,佳音才缓上劲来,抱住秀秀哭道:“是我害死四儿,要是我早告诉四儿张家少爷是个傻子,她也不会嫁过去,也不会死……” 秀秀忙劝道:“和你有什么相干,是李家贪财才害死自家的闺女,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仔细被妈妈听见了又要打骂。” 佳音垂泪不止,一味地自怨自艾,又是恨昭月朝婚姻制度可恶,又是恨王婆贪图张家谢礼丰厚乱点鸳鸯谱,又恨李家人贪财,最后,怪罪自己没和四儿说实话,一时间心灰意冷,觉得自己穿越后一件有意义的事都没做成,反倒戕害一条人命。 佳音哭了又哭,晚饭也没吃,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一大早天还未亮就起床,叫醒秀秀说要去顺天府办点事,让在王婆跟前遮掩,她很快就回来。 秀秀迷迷瞪瞪地答应下来,一翻身又睡过去。 佳音在院子里搅一桶井水上来,冷敷红肿的眼睛,觉得略舒服一些,回房换上一件干净衣裳,蹑手蹑脚地偷偷出了门。 季秋天气,早上已有凉意,佳音裹紧衣裳前襟,急匆匆地赶路,至赵大夫而开的医馆门口,却看见一个认识的人从里面出来。 本来天还未大亮,佳音并未在意那是何人,只当是来找赵大夫急诊的。 只是那人冷不丁地见着街上居然有人在,下意识地低呼一声,遮遮掩掩的样子激起佳音的好奇,定睛一眼,竟是在顺天府见过的王婆的老对头,张媒婆。 佳音愣住,张婆也愣住,两个人在朦胧的晨雾中面面相觑半天,张婆到底心虚,慌张地朝佳音虚笑,求道:“阿音,且莫告诉旁人……” 佳音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好多说什么,忙点头应承:“你放心。”说完,赶紧走开,心里不禁纳闷,赵大夫和张婆都是鳏寡,若是之间有情有义也属常理,该找个媒婆说合堂堂正正地成亲,何苦这般偷偷摸摸的?又觉得好笑,张婆本身就是媒婆,要嫁人还得请旁人说媒,的确是尴尬人遇见尴尬事,令人哭笑不得。 佳音来自现代,对这种成年男女偷情私交的事并无偏见,反而对张婆颇为同情,一路走,一路嘀咕,不知不觉到了顺天府。 时辰才早,顺天府衙大门紧闭,只有两个门子依着门墩打瞌睡,佳音没时间耽搁,走上台阶,推推门子:“大哥,醒醒。” 门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耐烦地挥手道:“要告状过会再来,还不到办公的时候。” 佳音赔笑:“大哥,我不是来告状的,烦请告诉一声,那位陈鞘陈公子住在哪里,我有话和他说。” 门子可能被叮嘱过,倒不敢耽误事,站起身伸腰踢腿解完乏,才乜斜着眼问佳音:“你是谁,找陈公子什么事?” “我叫阿音,大哥若是方便,就请告知陈公子一声,我在王婆家行事不方便,烦他想个法子调我出来几天。” 门子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回去。” “大哥,你可千万莫忘记了,事情要紧的很,我等不得。” “知道了,知道了。” 佳音这才放下心。 赶回家,佳音顺着墙根往里溜,正好秀秀从王婆房里出来,忙将手摇摇,示意她不要紧。 佳音松一口气,跑至后院,不一会秀秀也过来了,问她:“一早上你去了哪里?” “我有点事,秀秀,妈妈可曾问过我?” 秀秀捂嘴笑道:“问了你好几次,我都说你闹肚子,在茅房里出不来。”说着进厨房给佳音端来一碗饭:“你以后可不敢再偷偷跑出去,被妈妈撞见,免不得又受皮肉之苦。” 佳音点点头,顾不上和秀秀解释,端着碗大口吃起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李四儿自杀了,张家和李家会不会来找咱们麻烦?” “不会吧,妈妈说媒也并无错处,那两家都是应准了的,又不是强娶强嫁,不过,李老二或许会趁机和张家要些补偿,毕竟是才嫁过去一天就死了。” “李四儿因何自杀?她不象是想不开的人呀?先前也是愿意张家的,还说家里穷,能嫁到张家去是福气,按说,就算张少爷是个傻子,四儿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谁知道呢,看罢,李老二免不了要来和妈妈说道说道这件事。对了,阿音,你昨个一听四儿死了,便跟撞邪一般地失魂落魄的,还说是你害死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是内疚。” 秀秀叹口气:“其实也不怪你,自古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做儿女的哪有愿意不愿意的机会,唉,四儿也是个可怜人。” “所以说,盲婚最要不得。”佳音感叹。 佳音一直心神不宁,时不时跑到大门口探头探脑,秀秀颇为纳闷问她几次,佳音什么都不说,也就罢了。 晌午过后,终于来了两个衙役要见王婆,佳音便知道事情成了。 顺天府衙役来要人,王婆自然不敢阻拦,满口地应承,叫佳音收拾几件衣裳跟着衙役去。佳音告别秀秀,和衙役出门,便看见陈鞘在青衣巷当中站得玉树临风风姿飘摇,不禁扑哧乐道:“你不当模特都委屈了好身材。”(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英之祺情动俏佳音 “模特?什么东西?”陈鞘一面问,一面示意两个衙役先走。 “哦,没什么,我胡乱说的。” “走吧。”陈鞘头一歪,在前面带路,却不是去顺天府衙,而是领着佳音先去了茶馆。 还是上次来过的那家茶馆,陈鞘不等茶博士带路,径直领着佳音上二楼雅间,推开门,就见陈之祺在里面坐着,依旧白衣胜雪举止闲雅。旁边还端端正正地站着两名侍卫,佳音还记得,其中一个侍卫是叫夜影的。 也不知为何,佳音每次见到陈之祺都倍感压力,手脚没处放心慌气短,这些症状又开始一连串的出现,她磨磨蹭蹭地走前几步,施礼道:“陈公子。”说完,回头求救地望向陈鞘。 陈鞘一双桃花眼乜斜着她,促狭道:“你的尖牙利齿怎么不见了?偏会欺负我一个。” 佳音扁扁嘴。 “坐吧,别装模作样假客气。”陈鞘继续调侃。 “多谢陈公子!”佳音咬牙切齿地道谢。 “怎么都是陈公子?你是谢我还是谢他?” 佳音翻个白眼,彻底无语。 “这么着,你就叫我陈鞘,叫大哥……”陈鞘半天想不出个合适的称呼。 “叫我之祺。”陈之祺在一旁凉凉地开口。 见陈鞘诧异地看着他,陈之祺不动声色:“名字并不重要。” “那我就不客气了。”佳音求之不得地应声,她对古代公子来公子去的称呼实在不习惯。 落座后,茶博士送上一壶茶,淡淡清香在空气中弥漫,佳音耸耸鼻子失声道:“红蕊铁观音!” 陈之祺凤目一闪:“你喝过这茶?” 陈鞘亦面露惊奇之色。 可佳音被久违的茶香勾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并没注意到他二人的表情,兀自笑吟吟地说道:“那当然,我最爱喝的就是这种茶,好久没喝,可馋死我了!” 见茶博士直接就要将茶壶里的茶倒进茶盏里,佳音忙阻止:“慢着,我来弄。”说着,又对着茶壶皱眉:“茶叶都被烫死了,白白糟蹋好茶叶。还有没有茶叶?另弄几个盖碗茶具和热水上来,我重新泡。” 见茶博士的身手,佳音才知道昭月朝的茶都是随便用开水一潽,操作十分简单。 茶博士看陈之祺兄弟的脸色。 “去拿来。”陈之祺使个眼色给茶博士。 原来陈鞘兄弟在这里喝茶,都是自带茶叶,佳音并不知情。 一时,茶博士送来几只雨过天晴色的青釉茶具和一壶热水,佳音端详片刻,道:“强差人意,算了,凑合着用吧。” 这下,陈之祺兄弟和茶博士都傻眼了,茶博士忍不住:“姑娘,你,你也太挑剔了吧?” 佳音不屑:“你懂什么,茶具不趁手,喝茶的意境就偏了,意境偏了,滋味自然就差了。” 几个人一头雾水,眼看她十指纤纤,行云流水一般洗杯,落茶,冲茶,去沫,倒茶,点茶,看茶,一套动作下来,好容易每人得了半盏。 放在鼻子下闻其香,观其色,浅酌细饮之后,佳音眯眼叹口气:“享受啊享受,人生最大的享受莫过于两三知己,品茗闲谈,就是死了都够本。” 陈之祺和陈鞘瞠目结舌,皆看着她眯眼享受的样子,无法作声。 半晌,佳音睁开眼,斜睨他二人:“快喝呀,还等什么?一会茶凉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端起茶盏,一口饮尽,滋味的确不错。 经佳音一双手点石成金之后,铁观音泡制出来的茶水柔软如稠,唇齿留香,香韵绵长令人难忘。 “啧啧,暴敛天物!”佳音不满地嘟囔,对他二人牛嚼牡丹的行为鄙夷不已。 “请问,阿音姑娘,你从何得知这样的泡茶功夫?”陈之祺问。 “哦,那个,我小时候和爹娘学的。”佳音怕露馅,赶紧岔开话题:“茶味怎么样?” “不错。”陈之祺惜字如金。 “简直太销魂了。”陈鞘露骨的感叹,一半是铁观音经佳音妙手一泡,味道的确不错,一半却是讨好她。 佳音得意洋洋:“那当然,唉,说起来,咱们喝的这个红蕊铁观音还不是正品,炒制的过程中好像有点问题,只能说勉强算是红蕊吧,但也属上品了,我好久都没喝过这么香的茶,今天托二位的福,多谢多谢。”她豪爽地抱拳谢了一圈。 陈鞘啼笑皆非,指着她道:“幸亏你是个女人,瞧你吊儿郎当样子活活一个混江湖跑码头的,也不晓得如何给人家做丫环伺候人。” “我也没少挨打。”佳音心里嘀咕。 “方才你说红蕊,这名字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陈之祺凝视佳音得意忘形的样子,凤眸中异色闪过,若有所思。 “啊,呵呵,我顺口说说,不算数。”糟糕,佳音懊恼不迭,暗骂自己愚蠢,忙道:“不知二位叫我来茶楼有什么话说?”一面说,双手不停,给各人茶盏斟上茶。 这回,两兄弟都是细细品尝。 “叫你来还是为了那件采花案,我想过了,引蛇出洞的法子虽然不错,可惜太耗费时日,谁都不能断定那恶贼什么时候出现,会在哪里出现,拖下去人力物力且不计较,可若是再被他逃脱,再抓就更难了。”陈之祺放下茶盏缓缓说道,无意间又露出他那种独特的王者气势。 佳音盯看他半晌,问:“你也影帮的人么?莫非,你就是影帮帮主?” 她善睐明眸若含春水,不自禁的,陈之祺恍然失神。 “大哥,阿音问你话呢。” “唔。”陈之祺不自然地握手成拳,抵在唇间,掩饰地轻咳一声:“算是吧,这件案子还需好好斟酌,阿音,你还有什么好主意?” 仰慕啊,终于亲眼目睹江湖大侠!佳音两眼发光上上下下地打量陈之祺,忽而疑惑:“你们常在江湖走动见多识广,那采花贼定有些蛛丝马迹露出来,为什么你们却毫无头绪?不会吧!” “我……”陈之祺尴尬地瞥一眼陈鞘。 “是这样,其实我大哥并不太管江湖上的事,他……”陈鞘也不知该如何解释,颇有些踌躇。(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英之祺情动俏佳音 “哦。”佳音不以为意,笑道:“其实,目前就有一个好机会,所以我才要你们调我出来,方便行事。” “什么机会?” “昨日,我见着一位姑娘,她臂上绣着半朵梅花。” “说下去。” “昨日,我跟王婆去史家……”佳音便将史巧儿的事娓娓道来,末了,又道:“所以,我想住进史家去,亲自诱采花贼出来。” “不行!”兄弟两异口同声,话音一落,互视对方,心中皆是一怔。 “为什么?” “太危险。”陈鞘劝道:“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不会的,只要在周围布下暗卫,我保证,一有动静就马上呼救。” 陈之祺道:“那也不行,陈鞘,你不是让顺天府找了几个雏妓吗?挑一个人过去就是。” 佳音忙阻止:“根本不合适,你想想,那史家是清白人家,要被人知道有青楼的人住进去,巧儿的名声就毁了,加上采花贼的事,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见陈之祺和陈鞘犹豫,佳音又继续劝道:“其实,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既不会暴露巧儿被侮辱的事实,且她也信任我,换旁人她未必肯愿意,何况,我还要趁机帮她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做媒。” 雅间里半天无声。 良久,陈鞘难以置信的声音:“阿音,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要给人家做媒?你就这么点出息?!” “是啊。”佳音理所当然地耸耸肩。 “你想过没有,总不能在王婆家待一辈子吧,以后总得为自己打算吧,你给人做媒,这,这实在是太荒唐了!”陈鞘开始还耐心劝说,说到后来竟口气严厉:“这件案子结束后,不许你再在媒婆家呆着,也不许你给人做媒!” “做媒怎么啦?”佳音也生气了,怒道:“凭什么看不起媒婆,从今往后,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做个媒婆!”她越说越气:“我不止要做媒婆,还要做一个有人情味的媒婆,彻底颠覆昭月朝盲婚制度,要有情人成眷属,要介绍未婚男女见面认识,要他们情投意合地结合在一起,绝不乱点鸳鸯谱强配强撵,草菅人命!” 陈之祺和陈鞘不禁愕然。 “阿音,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我……”佳音眼圈渐渐红了,哽咽道:“我害了一个人,我是帮凶,总之,不要你们管,我做媒婆做定了!” 佳音的确是被李四儿的事刺激不轻,想当初,她还是语文教师的时候,整天给学生们讲反封建反专制,根本不用经过大脑,仿佛那些大道理是自然而然的事。现在穿越来昭月朝,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没有人权,没有自主! 几乎在得知李四儿自杀的那一瞬间,佳音便决定要做媒婆,改变昭月朝可怕的婚介陋习,她当然没有妄想可以改变封建制度,但总可以尽自己的微薄力量,让周围的人略微获得一点自由的空间吧? “做媒婆就做媒婆,陈鞘,你别欺负她。”陈之祺望着佳音含泪欲滴的眼睛,心中微疼。 “我是为她好……” 陈鞘犹不甘心,还待要劝,陈之祺抬起手臂拦住他,转头对佳音道:“也好,就让你去史家,不过,自己一定要当心点。” “真的?”佳音眨眨眼,不敢相信这么轻松就达到了目的。 “嗯。”陈之祺点点头:“我会布置妥当,放心罢,你先去顺天府住下,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李大人提出来,且莫拘束,过两日凡事布置妥当,就派人送你去史家。” 陈之祺目光温和,脉脉的看着她,俊逸的面庞上有一丝宠溺闪现,佳音面颊潮热,低下头,一颗心怦怦直跳,险些要从胸膛地蹦出来一般,她双手扭在一起,莫明其妙地慌乱不已。 难得见她流露出女儿娇态,陈之祺,陈鞘皆是心为之动。 商议完毕,几个人又喝了几盏茶,见天色不早便想跟着走出茶馆,这会子太阳落山,颇有几分凉意,佳音只穿了一间青色夹袄布裙,缩着脖子走路。突然身上一暖,回头看过,原来是陈之祺将自己的玄色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佳音感激地朝他笑笑。倒是陈鞘对陈之祺的举动颇有不适,因自己并没有穿披风,想替佳音换掉大哥的披风也不可能,他皱皱眉,也没说什么 送佳音回顺天府,陈之祺并没有进顺天府大门,只叮咛陈鞘几句,便和侍卫离开,陈鞘带着佳音去见李大人,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李大人态度恭敬,不停地称“是”。 一会功夫,给佳音住的客房收拾出来,就在顺天府后面街上李大人家的宅院里,陈鞘送过去,说要陪她一起吃饭。 李大人亲自陪送他们,进了李府,佳音一路走,一路打量,只见李府果然气派,亭台阁楼,树木屋宇错落有致,不停地有丫环仆从经过,见着他们皆恭敬行礼,至一处僻静的小院,早有干净丫环迎上来,请安问礼。 陈鞘老实不客气地让李大人自行其便,不用照应了,李大人又堆笑寒暄几句,方才告辞。 陈鞘陪佳音进小院厢房,佳音客气地推辞:“天色不早了,陈鞘你也回去罢。” 陈鞘故意不看她,扭着脸前将客房前后打量,满意地点头道:“不错,李大人办事倒是教人放心。” 佳音诧异:“你好大的口气,仿佛李大人是你家奴才似的,被他听见了可不好。” 陈鞘抿唇含笑,也不接话。 佳音又试探道:“方才我见李大人和你说话小心翼翼的,莫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你抓在手里?” “瞎说,采花案已经惊动圣上,案子一日不破,李大人一日不得安宁,他不过是求我影帮帮他办事罢了。” 佳音却是不信,也不好多问什么,两个人说了一会闲话,几个丫环提着食盒将晚饭送过来,又端水伺候他们洗手洁面。 佳音自穿越来后就是伺候人的,被别人伺候着颇不适应,别别扭扭地洗完手,坐在饭桌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潘金莲忍辱武大郎 饭菜已经摆好,竟有十几样菜色,一品鱼翅,枸杞煨鸡,参蒸鳝段,一品燕窝,狮子头,芷烧活鱼,清蒸螃蟹……还有许多猜不出名字的菜色,满满放了一桌子,佳音眼都瞪直了。 陈鞘扑哧笑道:“快吃吧,口水都流出来了。” 佳音顾不得和他打嘴仗,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陈鞘尝了几口,便不再动筷,只好笑地看着佳音吃饭,他看了一会,眉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 佳音虽然吃得很香,但食相并不贪婪,可以说,进餐礼节颇有教养。而且,一般平民很少见过螃蟹,可佳音却将那螃蟹拆的章法顺遂,毫不慌乱,一个最低阶层的丫环,这些都是谁教她的? 佳音闷头大嚼,吃饱了抬目一瞥,正对上对面陈鞘一双灼灼发亮的桃花眼,她愣了一愣:“看什么?有什么不对?” 陈鞘脸色微微一红,错开眼掩饰道:“没什么,我等你吃完,饭菜味道还可口?” “不错。”佳音吃饱了就犯困,摆摆手:“你回去罢,我累了。” 陈鞘还很少受到这种礼遇,不禁哑然失笑。 “那好,你先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不用不用,我有什么好看的,好容易得着空子,我要去逛街,你不用来了。” 陈鞘神色一黯:“好吧。”说完,故作潇洒轻挑桃花眼,放射强力电光,眼看佳音涨红了脸,他哈哈大笑,抱拳:“我走了,你保重。”长袍飘飘一闪,消失在门口。 只剩下佳音喃喃:“祸害,绝对是祸害,一个男人长那么美简直是罪过,幸亏我意志坚定。”眼前突然闪现陈之祺沉稳坚毅的身影,还有他身上的温度……对了,披风! 佳音跳起来,在房里一通乱找,见陈之祺的玄色披风好好地叠放在窗边太师椅上,她走过去,手掌拂过披风,脸烫的更厉害了,不禁一手扶额:“我发烧了,绝对是发烧了,那种极品男人不是我的菜,我不能晕头,不能!” 按佳音原来的打算,想趁着空闲在城里多转转,结果被陈之祺陈鞘兄弟两人的美色所诱,做一晚上桃花chun梦,至二日早上起来脑子里还昏昏沉沉的,也没心情出门。 吃完丫环送来的早餐,她怏怏不乐地在屋里发了半天发呆。 突然想起张媒婆和赵大夫的事,佳音从榻上一骨碌爬起来,对洒扫客房的丫环道:“我出去一会。” 出了李府,佳音才想起还不知道张婆家住哪里,想了想,便遛遛达达地去了青衣巷找大夫的医馆。 赵大夫正忙着给人看病,见她进门点头笑道:“你先坐着。” 佳音一定神,见是潘金莲扶着武大坐在张大夫跟前,忙问:“金莲,是你病了么?” 潘金莲瘦了许多,且神态憔悴,脸色苍白,分明身子不大好的样子,但她却冲着佳音虚虚一笑:“不是我,是大郎病了。” 佳音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脸色大变,一把拉住潘金莲就问:“他什么病?莫非你给他吃了什么?” 佳音反应激烈,不止将潘金莲和赵大夫唬了一跳,就连平日不大理人都武大都斜眼看她:“你怎知我吃坏肚子?” “赵大夫,你说,武大得的什么病?”佳音仍旧得了失心疯一样地质问,赵大夫愣住:“阿音,武大他不过是闹肚子,几服药吃下去就会事,因何你……” 任谁都想不明白佳音为什么对武大如此关心,只有佳音自己心里有鬼,却苦于无法对人说实话。 她全身一软,险些坐在地上,苦笑:“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她心里一松,又恢复常态,乖乖坐在墙角长凳上将武大和潘金莲看了又看,怎么看都觉得两人不般配,且武大对潘金莲的态度恶声恶气的,实在不象做丈夫该对妻子的态度。 佳音看他二人的形容颇觉烦闷,索性扭脸瞅着门口发呆。等了一会,赵大夫送走武大和潘金莲,问她:“你是不是不舒服,这些日子没挨打吧?” 佳音挠挠头,起身走至赵大夫身边,愀然不乐:“赵大夫,连你也笑话我。” 赵大夫呵呵笑道:“没挨打就好,今日怎么有空出来,没和王婆去做媒吗?” 佳音眼珠子一转:“赵大夫,我倒是想给你做个媒,你乐意不?” 赵大夫愣了愣,老脸竟呈现不自然的红色:“胡说八道,哪里需要你给我做媒,这辈子我便和儿子过活,那个都不娶。” 恰好赵大夫的儿子进来送药材,佳音和她打个招呼,等他走了,才笑嘻嘻地说道:“真的,赵大夫,我诚心想与你做媒,记得不,我还欠你药费呢,要是这媒做成了,那药费就算谢媒礼可好?” “那也不值几个钱,你还不还都成。”赵大夫见佳音表情极其认真,心里不禁嘀咕起来,迟疑地试探:“你真要给我说媒?” 佳音郑重其事地点头:“对呀,赵大夫,你才四十多岁,干什么不另娶?” 赵大夫没言语。 “其实,而且赵大夫你一点都不显老,反而显得成熟稳重,是男子最有魅力的阶段,这些年没有另娶,难道是因为你眼光高,谁都看不上?” 赵大夫瞪她:“没大没小。” “我人小志气大!”佳音咯咯笑道:“这回,我给你说个人家,你铁定愿意。” 赵大夫下意识地问:“谁?” “张婆。” 她话音刚落,赵大夫脸色大变,气的手都哆嗦起来,指着门口道:“你出去!” 佳音愣住:“为,为什么?”她昨日早上见着张婆从赵大夫医馆门里出来,就猜到其中定有缘故,想那张婆自己本身就是媒婆,安昭月朝的礼法却不能自己给自己做媒,在顺天府的时候,佳音也见着众媒婆是如何排挤张婆的,可怜张婆徐娘半老却孤苦伶仃,竟愣是找不到一个能给自己说媒的。佳音对张婆颇有些好感,这才同情心发作,主动提出来给二人撮合,一腔好心被赵大夫泼了一盆冷水,难免委屈:“赵大夫,我是好意。”(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公子书生狭路相逢 赵大夫余怒未消,气咻咻地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敬谢不敏。” 佳音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做媒就惨遭打击,闷闷地低下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住脚步,仔细地想想,又折回来。 “赵大夫,我绝对没有恶意,我是因为,因为张婆她人不错,而且有没个人替她说话,才,才……”佳音咬咬唇,朝赵大夫鞠个躬:“对不起,是我莽撞了,你们的事我不会和旁人说的。” 她转身往外走,被赵大夫叫住。 赵大夫犹豫半天,道:“阿音,你真的想帮我们?我也找过媒婆去说媒,可没有人愿意,张婆她,人缘不大好。” 佳音隐约晓得张婆与众媒婆格格不入,赶紧点头:“真的,我诚心为你们做媒。” “可你一个姑娘家,没有做媒的执照。” “执照?是什么东西?不是只有官媒才需要那种东西么?”佳音茫然。 “就是官府认可你做媒人的文书,即便普通的媒人也需官府同意,若不然,你说的媒不作数。” “可是,戏里不都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媒吗?”佳音绞尽脑汁地回想看过的古代戏曲故事。 赵大夫叹口气:“三媒六聘懂不懂?其中定有一个媒婆是有文书的。”便细细说了一遍其中缘故。 原来昭月朝婚姻制度严格,为杜绝民间私媒借说媒为机,在中间拉淫媒,勾引已婚男女通奸等不苟之事,因此即使普通媒婆也需官府批准的文书,没有文书给人做媒,同样被礼法不容。 见佳音听明白,赵大夫挥挥手,叹气道:“算了,我的事回头再说吧。” “等等,赵大夫,你先别丧气,我会想出办法,很快!”佳音认真地保证:“我绝对要把你们的事办成。” 赵大夫无奈地笑起来:“这孩子,你小小年纪还未出阁,官府不可能许你文书的。” “那也未必。”佳音笑道。 她笃定的神气不禁让赵大夫好笑,半敷衍半开玩笑道:“好,我就等着你给我们做媒。” 佳音离开赵大夫的医馆,一面思忖着如何弄到媒婆的文书,一面闷头走路,待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闹市,她现在不知没情绪逛街,且口袋里没有钱,想了想,便打算打道回府。 冷不丁地有人叫她:“阿音姑娘。” 佳音抬头一看,原来是张书林站在前面,她高兴地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是要买东西么?” 张书林点点头:“我来买笔墨纸砚。” “我陪你去。”佳音脱口而出,说完又后悔自己太唐突了,没想到张书林眼角闪过笑意,立刻就应道:“好,就在前面,走吧。” 佳音亦步亦趋跟在张书林后面,怎么看怎么觉得张书林都是风度翩翩,温文如玉,不禁乐歪了嘴。她来昭月朝,认识相交的几个男子品貌都属上佳,老天爷还不算太可恶,待她不错。 雅和轩古篆字的牌子让佳音认了半天,她连猜带蒙地终于念出那三个字,眼风扫见张书林在旁边捏揄的微笑,不禁羞红了脸,恨恨不已地嘟囔:“好好的字偏要写的人不认得,卖弄学问吗?” 张书林扑哧笑道:“你不错,这些字是难认,你也算是有学问的。” 佳音又得意起来:“那是,那是……”我是语文老师,冒充学问谁不会呀?! 进了雅和轩,佳音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没有学问,非常。 见到货架上各种文具佳音傻了眼,那些雕刻精细的笔架,那些柔软华美的毛笔,那些形态各异的笔筒,那些散发墨香或兽头或奇怪圭形的石墨,那些玉石所做晶莹剔透的墨床,那些色泽或优雅或繁琐的纸笺,那些古朴端庄刻工出神入化的砚台让她彻底眼花缭乱。 掌柜的和张书林很熟,见他来忙命认倒茶,拉着他说古论今,有关笔墨纸砚各种掌故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秋毫,管城子,寸翰,毫素,徽墨,五十漆烟,顶烟,玄圭,明仁殿纸,羊脑笺,芙蓉笺,薛涛笺,盘龙砚,白釉辟雍砚,金雀砚,抄手砚等等各种名词充斥佳音耳朵里,听的头都昏了。 张书林到底发觉她神色不对头,忙打断谈话,和掌柜的买了一些普通纸笔,便拉着佳音出去。 佳音两眼无神,一叠声地叹气,张书林地叫了她半天,也没反应。 佳音一径地嘀咕道:“亏我一向自以为博学,幸亏没有在人面前胡乱卖弄,若不然非丢死人不可,看来我就是做媒婆的命。” 张书林并没听清,只看佳音郁郁不乐,就问:“买一回笔墨纸砚,你怎么跟失了魂似的?” 佳音回过神,便拉着张书林问那些典故的缘由,张书林对此颇有研究,被佳音一问顿时兴致上来,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地解释。他口才十分好,将一个个故事说得跌宕起伏,颇为有趣,佳音听得津津有味,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不知不觉地就到李府门口的街上。 佳音听到热闹处,一抬头,迎面看见一个人被几名侍卫簇拥着站在路当中,人来人往的街上,他一袭白衣卓尔不群,神色虽仍旧淡然,但周身散发出的王者气势让人难以忽略。 佳音不禁失声道:“陈之祺,你怎在这里?” 被陈之祺微微眯起的冷清凤目一瞥,佳音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她磨蹭着走至他跟前,介绍:“这是学堂里教书的张先生,这是陈之祺。” 原本张书林是从善如流的人,但陈之祺一付拒人千里的疏离表情,完全没有结交的意思,张书林也有几分傲骨,当下亦是冷然。 两个男子束手而立,相互对峙皆不出声,佳音站在中间不免尴尬。 陈之祺忙里抽空过来,命侍卫进李府找佳音却回话说她出去了,在外面等了大半天才等到她回来,却没想到她和旁人在一起逛街,而且那个人还不是陈鞘。此刻佳音又是一付心怀鬼胎的样子,他心里更不是个滋味,想问佳音和张书林是什么关系,又开不了口,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情场烂账恼煞佳音 张书林亦是失落,没想到喜欢佳音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面前男子虽素服简装,但他气派不凡的风度,身后威武的侍卫都说明不是普通百姓。又想到佳音天真可爱,招人喜欢也是常情,他闷闷地说道:“阿音,我先走了。” “呃。”佳音也不知自己为何心虚,一直都不敢看他二人的表情。 张书林离开很久,陈之祺仍是不出声,佳音偷偷睨他沉郁的表情,心里直犯嘀咕,无端端的自己心虚什么?她和陈之祺有什么关系,又和张书林有什么关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正疑惑间,就听陈之祺叹口气:“时辰不早了,你进去罢,好好歇着,我回头再来看你。”说着,转身便走。 佳音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想都没想便抓住他的袍袖:“你,你别走……” 陈之祺愕然地挑起眉峰,乜斜佳音别扭的表情,紧咬的下唇,他心中更觉抑郁,冷声道:“怎么了,你还有话说么?” 他袖口处繁复累叠的花纹攥在手心里刺疼,佳音只是心慌意乱,便觉那刺疼丝丝都搅入胸口处,呼吸都短促起来:“我,我……对了,我什么时候去史家?” 她结结巴巴半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陈之祺不由愣住,若有所思地盯住佳音。 佳音恼羞成怒,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就算做了,和陈之祺又有什么关系?她松开手,强作镇定,抬头笑道:“你来找我,怎么不事先说一声?” 陈之祺哪里受过这种对待?当下凤目中阴云密布,冷笑:“是啊,你果然很忙,我是该事先得到你的允许才能来见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佳音急道,可陈之祺并不听她解释,袖子一甩,走了。 佳音望着他洒脱如故的背影目瞪口呆,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她仍一脑门子的莫名其妙,既想不明白自己心里因何难过,又想不明白陈之祺因何发火。 待李大人回府的时候恰好看见她在门口转圈圈,便上前叫她:“阿音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佳音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碧蓝清冷的天空:“我在看大雁。”人字形的雁队适时经过,在头顶上嘎嘎乱叫也算应景。 佳音进李府回到客房,就听丫环说陈鞘陈公子派人找她,估计是陈之祺不好亲自出面,所以打着陈鞘的名号行事。佳音暗暗咬牙:鬼鬼祟祟的,当自己是大人物怕人知道么? 晚饭,李夫人突然派人来请佳音,说是要一起吃顿便饭。 佳音摸不着头脑,想自己一个媒婆家的丫环,何敢劳动李夫人宴请?但客随主便也不好推辞,强打精神随丫环去内宅。 进饭厅,饭桌前坐着一个上身穿一件墨绿色团花窄袖褙子,下穿石青色孺裙,身材略胖,面孔白皙的中年贵妇。她旁边还有一个穿红色衣裙的少女,头上小髻插满珠翠,样貌还算可人,但神色骄横令人见之不喜。佳音估摸这二位就是李大人的夫人和小姐。 果然,那贵妇见佳音来了,矜持地站起身,微笑道:“是阿音姑娘罢?过来坐。” 那少女却不起身,斜眼看佳音,眼神极其不屑。 佳音便知这顿饭有古怪,也不和李夫人客气,径直在她对面落座。 一时间饭传上来,官宦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李夫人略谦让几句,先举起筷子,大伙冷冷清清吃完饭,茶送上来,漱了口,丫环又上手递上喝的茶,李夫人喝了一口,将茶盏放在桌上。 李夫人一直暗暗打量佳音的言行举止,见她有礼有节丝毫不露怯,倒也不敢小看她。其实,李夫人哪里知道佳音通读《红楼梦》,对诸如此类的礼节烂熟于胸,这一顿饭的功夫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见李夫人有话要说的样子,佳音忙将手中茶盏放下,做洗耳恭听状。 “阿音姑娘几岁了?” “十四。” “倒是巧了,和我家小女年纪一般大。”李夫人又转头对自己女儿道:“香卉,你不是一直抱怨没有人做伴么?以后有空闲,我们常请阿音姑娘过来做客,你们多亲热亲热。” 香卉冷哼一声,别过脸不说话。 佳音装作没觉察香卉不待见她,仍客客气气地答道:“香卉小姐千金之躯,奴婢不敢高攀。”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你又不是我家的丫环。再者说,就是那陈公子都对你格外看重些,更何况是我家小女。” 佳音暗笑:这便到正题了。 “娘,我整日读书做活,没工夫和个没来历的丫头说闲话。”香卉不领情,被李夫人瞪了一眼,不情不愿地撇撇嘴。 “阿音姑娘,听我家老爷说,你住在我们李府,陈公子颇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的,你们很早就认识么?” “奴婢和陈公子是因采花案子认识的,若夫人觉得陈公子对奴婢看重,大约也是因为案子的缘故。” 李夫人思忖半晌,笑道:“说起来,小女早就认识陈公子,他们两个人年貌相当,言语也投机,相处十分融洽,便是上次我家老爷去给陈公子贺寿,他还问起过小女。” 佳音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李夫人想让陈鞘做女婿,又担心陈鞘对自己另眼相看,所以才设下这鸿门宴,逼她知难而退。 下意识的去看香卉,见她目光躲闪满面含春,似啧似羞的少女娇态也颇为动人。但佳音怎么看,怎么觉得李香卉配不上陈鞘。 论相貌论人品,陈鞘都是人中翘楚,而李香卉只是中庸之姿,且言语骄纵不逊,佳音根本不信陈鞘的眼光会如此低俗。 “夫人,采花案子十分紧急,奴婢还有些事尚未处理妥当,这厢先告辞,多谢夫人留宴。”佳音并不想就此话题继续纠缠,陈鞘的事又与她何干,何苦在这里看人的脸色? 说着,佳音径直站起身,不顾李夫人的挽留,不顾李香卉怨怒的眼神,她敛衽行礼,走出饭厅后长舒一口气:陈鞘,你处处留情,害我背黑锅,太过分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啧陈鞘佳音出恶气 第二日,佳音躲在客房里不出门,正无聊的时候,陈鞘派人来请佳音去茶馆。 又是在品仙居,佳音推开雅间的门,只有陈鞘一个人在里面坐着,她心中不由一黯。 陈鞘站起身扶佳音坐下,问:“在李府住的可好?” 佳音强作笑颜:“陈鞘,你找我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 陈鞘一双桃花眼温情脉脉地凝视佳音,且说话言语也越来越亲昵,让她颇为不适,突想起李香卉的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乜斜陈鞘道:“你别乱放电,仔细我也和李小姐一样定力不足,被你勾了魂去。” 陈鞘摸不着头脑:“什么放电,谁又被我勾了魂去?” 佳音冷笑:“我渴了,上茶。” 陈鞘忙唤茶博士送茶来,一时茶水倒上,他急着问:“阿音,你今日怎么不高兴,莫非是我得罪你了?” “不敢,我一个没来历的丫环,谁给我摆脸子我都得受着不是?更何况是陈公子你呢。” 陈鞘急了:“阿音,我绝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究竟因何生气?” 眼看平日邪魅妖娆的陈鞘此刻急赤白脸地给自己赔小心,风度全无,佳音剩下的一点良心被勾起来,较劲的心也没了,叹道:“难道不是你勾引李府的小姐,让人家心里想着念着的?连李夫人都认准将你内定为女婿,你可是老少通杀,魅力十足啊!” “李府的小姐,谁?” “李香卉,顺天府尹李大人的女儿。” 陈鞘茫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李香卉是谁,突然腆着俊脸凑到佳音跟前,桃花眼邪魅轻挑:“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佳音淡笑:“我做什么不舒服?我都和李夫人说了,愿意在你们中间说媒,事成之后,送我一份厚重谢礼就是。陈鞘,你今日就给个准话吧,那李小姐也是一朵石榴花貌美人娇的,配你绰绰有余,你应承下来,权当照应我做媒婆第一笔开张生意,我自然感激不尽。” 陈鞘似被谁打了一拳,一张俊脸一会紫一会青,半张着嘴开开合合,愣是说不出话。半晌咬牙切齿道:“阿音,我的婚事不劳你费心,多谢了。” 佳音不理他,别开脸慢慢喝茶。 终究是陈鞘不忍和佳音计较,又道:“阿音,你不是要去史家么?暗卫已经布置妥当,就是你如何能住进去全要看自己的本事。” “那就好,我一会回李府收拾好东西就去史家。” “凡事多留个心眼,那采花贼上次没得逞,估计再去史家便要使出些手段,你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千万警醒些,有什么不对立刻叫人,那些暗卫武功都不错,可保你安然无恙。” “嗯,知道了。”佳音连番受挫受辱,借陈鞘出气也并没好过多少,怏怏不乐地喝了半盏茶,就说要走。 陈鞘向来自认风liu倜傥,却屡次在佳音跟前受挫,魅力半点使不出来,不免伤情, 欲言又止半晌,叹一口气,也只得送她回李府。 佳音提着小包袱去史家,和史家夫妇说要陪巧儿住几天,有巧儿在旁边迭声央求,史家夫妇便应承了。 因史家夫妇还不知道采花贼来过家里的事,佳音和巧儿去后面小院背开人,才将来意告诉巧儿,又道:“你放心,这两日我住你房里,顶替你引诱采花贼,便是出了事也和你没有干系,你只说和人住不习惯,夜里就去前院和你娘一起睡,记住,若听见后面有动静,千万想法子拖延你爹娘过来。” “我爹娘胆子小,吓唬几句,他们是不敢过来的。”巧儿担心道:“就是你,若出事可怎么好,我便是死了也没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佳音笑道:“放心罢,不会出事,你要是真想报答我,就等我给你和田大哥的婚事说成了,多请我喝几杯喜酒就是。” 巧儿红着脸道:“要真有那么一天,自然少不了你的。” 巧儿性子泼辣直爽,十分对佳音的口味,两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倒也不寂寞。就是史家夫妇见自从佳音来家后,自家女儿饭也吃得多了,觉也睡得香了,也不哭闹,亦是对她感激不已。 佳音一心想见见巧儿嘴里的有情有义的田大哥,住了两日,见巧儿好几次躲在后院墙角翻东西,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块砖活动了,抽出来可以看见隔壁的院子。这时巧儿捏着一团东西塞袖子里,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恰好撞在佳音身上,不禁羞红脸。 佳音明知故问:“他送你什么好东西了,我看看。” 巧儿大窘,期期艾艾地掏出一张纸:“是一封信。” “你认得字?” 巧儿摇摇头:“他都是画个画儿,我勉强看得懂。” 佳音笑了半天,也不看那纸上画的什么,只道:“你约他出来让我看看,要配不上你,我可不替你们做媒。” 巧儿红着脸应承下来。 又过了一日,巧儿和史家夫妇说要和佳音上街逛逛,出门转弯,领着佳音走一条僻静的小巷,停下来见左右无人,方才敲了敲一户人家的后院门,门扇吱呀打开,闪出一个纯朴敦实的后生,朝佳音抱拳作揖。 佳音吃惊地发现,原来这地方竟是史家后门口的巷子。不禁失笑,其实一般小户人家男女大防并不严格,巧儿和田大哥自幼一起长大,便是有人看见他们在街上说几句闲话也不会有麻烦。 田大哥果然是佳音想象中一付憨实忠厚的摸样,四方大脸,魁梧身材,衣裳干干净净,一看便知是个老实人。他见着佳音和巧儿,倒比她们更难为情,摸着后脑勺,腼腆地说道:“阿音姑娘,巧儿已经和我说了你愿意从中周旋,多谢你了。” 佳音笑道:“其实这件事并不难,只要巧儿豁得出去,没有不准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哭笑不得五指掐花 巧儿和田大哥面面相觑,他们曾商量过各种法子,皆觉得不妥,田家父母那边并没什么,就是巧儿家里麻烦些。其实田家父母也曾旁敲侧击说过要巧儿做媳妇,但史家夫妇一来是嫌田家家境普通,二来,两邻家结亲,怕不知情的人会说闲话,于巧儿名声不利。 听巧儿说完自家父母的意思,佳音笑道:“那也没什么,就算有人说你们暗中有私情,待成了婚,时间长了说闲话的人也没意思,何况又少不了你们半根毫毛。” 巧儿和田大哥点头称是,又问:“阿音,你说让我豁出去,是什么意思?” “巧儿,等采花贼的案子结了,你就让父母看看你臂膀上的半朵梅花,他们好面子肯定不敢逼你另外嫁人,到那时候我再替田大哥求亲,禀明真相,为保全体面,他们便不得不同意你们的亲事,反而巴不得把你嫁给田家,以遮蔽采花贼一事,如此一来,事情顺顺当当的解决,你只管做你的新娘子就是。” 巧儿和田大哥被王婆替陆家说媒的事闹昏了头,将简单的事想复杂了,此刻被佳音如此一说,不禁豁然开朗。巧儿笑道:“果然当局者迷,我们竟是钻进牛角尖里跑不出来,亏得阿音提醒。” 事情既然说明,佳音和田大哥又客气几句,躲到一边任他们两人甜甜蜜蜜地说情话,直到天色不早,才和巧儿绕一圈弯子从正门回史家。 顺天府那边外松内紧,将抓捕采花贼的布告全都揭下来,放出风声说已经有人自首,案子已破,百姓们人人称赞顺天府为民除害,京城中又恢复昔日平和。 连下了几日小雨,秋风阴冷,至这天夜里,雨突然下大,史家早早关门闭户,各自在房里歇着。 佳音躺上chuang捂着被子睡觉,开始还颇为警觉,至半夜听着窗外沥沥雨声混合风声呼啸席卷,越发显得月黑风高长夜幽静,她不禁放松警惕渐渐睡实了。 待突然觉出不对劲,佳音猛地坐起身,却被人压住脸喊叫不出来。 黑暗中,男子粗重的喘气就在耳边,捂在嘴上的手力气十分大,佳音睁大眼睛努力挣扎,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面前的黑影嘿嘿淫笑几声:“姑娘,上次爷没尝上你的味道,惦记了好些日子,你乖乖老实点,今天可没有会来救你。” 佳音又惊又怒,采花贼的肮脏气息扑过来硬是躲不开,她惊惧地缩起身体,往床后靠,却被墙堵住动弹不得,愤怒之下,抬脚踢过去,被采花贼一只手攥住。 “原来是个泼辣货,不错,爷就喜欢这个道道。”说着,采花贼放开佳音的脚,一只手在她身上乱摸乱掐,欲脱佳音的衣裳。 佳音事先做过准备,将贴身衣裳用针线密密地缝成死结,那采花贼半天脱不来,骂了几句,放开捂住佳音嘴的那只手,两手并一起猛力一撕。 佳音又惊又骇竟是忘记呼救,待想起来喊叫已经迟了,采花贼将撕下来的衣襟捂住她的嘴,狞笑着就扑上来,结果发现还有一层衣裳,不禁连声咒骂。 感觉臭哄哄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的身躯,佳音恶心欲呕,却全无办法,正焦急间,她猛地想起从前学过的半吊子女子防身术,一面挣扎,一面顺手摸下去在采花贼要紧处用尽全力死命一抓,只听那恶贼惨嚎一声,窝腰蜷缩在一起疼得浑身打颤。 佳音连滚带爬地跌倒在床下,顺手捞起一只鞋砸过去,爬起来在采花贼身上又是打又是抓,最后竟疯了一样,满屋子找东西砸过去。 踢踢哐哐终于惊动暗卫,等一群人闯进来,只见佳音地搬着一把凳子狠狠地摔在床上,床上的人窝着肚子满床惨叫打滚。 大伙不禁好笑,怕闹出人命不好收拾,赶紧抢前拦住佳音。佳音气咻咻的,乌哩哇啦半天,至此才想起嘴里还捂着东西,顺手撕扯下来,呸呸连吐几口。 因忌讳史巧儿的名声,暗卫们不敢点灯,摸黑听见佳音怒骂采花贼:“混蛋!你不是要绣花吗?奶奶的,没一点敬业精神,害老娘缝了几层衣裳,专撕掉袖子留着光膀子等着让你绣花,你怎么不绣了,急着赶投胎呀,王八蛋!” 抓住佳音的一名暗卫果然发现手底下滑溜溜的,赶紧松手,放开佳音。 佳音气急了一通乱骂,暗卫们在旁边闷笑不已,将采花贼从床上拖下来,领头的暗卫踢他一脚,喝道:“姑娘问你话呢,快说!” 采花贼的紧要处被佳音抓的稀烂,被暗卫们押在地上仍旧哀哀惨叫,半天才喘气求饶道:“小的因上次没偷腥不成功,这次才吸取教训先下手为强,谁晓得姑奶奶你是个夜叉,早知道,打死小的也不敢再来!” 佳音气急:“滚!” 暗卫道:“姑娘,我们抓贼人回去交差,你要不要一起去?” 佳音摆摆手:“明个再说,我累了,你们先走罢。” 暗卫们应了一声,提着采花贼的领子越墙走了。 天未亮,巧儿跑来大力敲门,佳音迷迷糊糊地爬下床开门,打个哈欠:“好困,让我再睡一会。” 巧儿抓住佳音上上下下地看:“你没事吧?夜里我模模糊糊地听见动静,也不敢过来,险些担心死,是不是那恶贼又来了?” 佳音眯着眼朝床边摸,一边道:“来了,抓走了。” “他,他没把你怎样吧?” 那采花贼被暗卫带走后,佳音余悸未消后半夜几乎没睡着,刚刚才睡着一会,巧儿就过来敲门问话,她还带着床气,不耐烦地嘟囔:“姑奶奶,你让我睡会,一会还要去顺天府回话呢。” “哦,那你睡。”巧儿不得不佩服佳音定力超强,都这样了还能睡着,忙笑着退出去,帮她掩好门,又探进头:“阿音,我爹娘问起,我怎么说?” “就说夜里闹耗子,先瞒着。” 巧儿走了,佳音又睡了一会,吃过巧儿端来的早饭,见天时不早,和史家夫妇说了一声,又拎着她的小包袱去了顺天府。(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扬眉吐气炫耀文书 一见佳音来了,几个衙役赶紧巴结着领她进大堂,陈鞘和李大人早就等着,迎上前,问:“怎么才来,你没事罢?” 佳音翻个白眼:“你那些暗卫是干什么吃的?人都进房了还不知道,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是,是,我回去教训他们。”陈鞘赔笑。 原来已经审问过那采花贼,他白天就偷偷翻墙摸进房,在床底下藏着,所以才不曾被暗卫发觉。陈鞘自觉当初在佳音跟前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她,如今事情办的不大好看,亦是尴尬万分,便不肯多做解释,免得被佳音知道真相又是一通唠叨。 李大人见佳音和陈鞘如此说话,不禁傻眼,干笑着唯唯诺诺站在一边。 “采花贼呢?” 陈鞘见佳音还是先前大咧咧的样子,料想她没吃亏,心里一轻松,扑哧笑道:“还说采花贼厉害,我看你比他还厉害,那人头上鲜血直流,你是拿什么打的?” 佳音想了想:“好像是椅子吧。” “他栽在你手上,以后想采花都才不成了,你可真够狠的。” “啊?” 陈鞘一想到采花贼被佳音弄成半残废就感觉匪夷所思,但佳音毕竟是个女儿家,有些话不能明说,只得忍着笑错开话题:“你先前说事办成答应你个条件,说罢,是什么?” 佳音也不客气:“我要个媒婆文书。” 陈鞘愣住:“就这?” “对,就这。” 陈鞘将佳音拉到一边,低声道:“你就不能换个别的要求,女孩子家做什么媒婆?其它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做媒婆不行!” 佳音急了:“你管我做什么,总之你们答应的就要做到,拿来!” 陈鞘乜斜着眼看她半天,放软语气劝道:“换别的,要不这样,你不是王婆的丫环么?我替你赎回卖身契,可好?” 佳音在卖身契和媒婆文书之间挣扎好久,还是斩钉截铁地说:“媒婆文书。” 陈鞘不禁泄气:“为什么,难道你宁愿给人作丫环?” “卖身契以后再说,等我做媒挣钱以后再赎回来。” 陈鞘不屑:“做媒能挣几个钱?” “不要你管,反正我有办法就是。” 见陈鞘还在犹豫,佳音怒道:“你大哥都同意的。”说完这句话,先自一怔,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陈鞘无奈,只得招手唤李大人过来:“给她。” 佳音跟在后面叮咛道:“我叫林佳音,别写错名字。” 其实文书早准备好,李大人从袖子里掏出张文书放在公案上,填上佳音的名字,盖上官印,就成了。 佳音愤怒的抱怨:“既然早就准备妥当,何苦白白地害我费尽口舌,你们太过分了!” 李大人讪讪地又退回一边,陈鞘苦笑:“行了,走吧,我还要赶回去和大哥交差呢,他听说采花贼出现,半晚上没睡,逼着我过来问动静。” 佳音心下一动,眼圈不禁涩涩的,方才觉出自己委屈,她舍命舍身的帮官府抓采花贼,容易么? 佳音也不愿多做停留,当即拿着文书兴冲冲地回青衣巷,先去赵大夫的医馆,见左右无人,便亮出来,得意洋洋道:“赵大夫,我欠的药费可以抵消了吧?” 赵大夫还不信,将文书仔细看了一遍,才呵呵笑道:“还真是,阿音,你从哪弄来的?” “当然是官府给的。”佳音小心翼翼地叠起文书,揣在衣襟里,道:“赵大夫,啥时候你把聘礼准备好了,给我说一声,我给你做媒去。” 赵大夫连忙道谢,佳音抿嘴笑道:“你也别急着谢我,日后,我还要求张婆一件事,你们可不能拿捏推诿。” “一定一定。”赵大夫高兴地合不拢嘴,连声答应。 佳音回王婆家,王婆也和颜悦色许多,觉得佳音给她长了脸。 回过王婆的话,佳音和秀秀一起去后院将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忍不住又将文书拿出来给她看。 “秀秀,你看,今后我可以给人做媒了,等挣了钱,我就替咱们赎身,再也不用看王婆的脸色过活。” 秀秀先开始还高兴,听佳音说完,神色却有些愣愣的。佳音犹未觉出来,仍旧兴高采烈地说道:“以后,我不止要给人做媒,还要做昭月朝最好的媒婆,挣很多钱,买房子买地,再开几家婚介所,秀秀,你听见没有?” 秀秀不忍怫佳音的兴致,勉强笑道:“行,你说什么都好。” 佳音又问李四儿的事,果不其然,李家和张家闹了几回,又威胁说要告王婆。 秀秀趴在佳音耳边低声道:“听说那李四儿遭了大罪,一群人进洞房强押着她和傻子行房事,还有趁机乱摸乱掐的,李四儿直哭号到半夜。” 说起来,李四儿是嫁过去当夜出的事。原来那张少爷不止傻,而且有暴力倾向,新婚夜里被人灌了酒后更是迷失本性,连夫妻之礼都是一群人帮着做成的。可怜李四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心选择嫁入富户是这种结果,她受尽羞辱不堪煎熬,趁张少爷睡着屋里人走空,当夜就一根绳子挂在梁上自杀了。而李老二家原本是拿闺女换钱给儿子娶媳妇,并不把她的性命当回事,只借着仵作查出四儿身上的伤痕做文章,趁机和张家索要赔偿。 李四儿的结局比佳音预想的还要悲惨,她听完经过后目瞪口呆:“难道四儿家人就没一个真心疼她的人?她那些姐妹兄弟都不肯替她出头么?” 秀秀叹口气:“只有四儿的娘是真伤心,哭了好些天,还来找王婆闹过,可惜也拗不过自家丈夫见钱眼开。。。。。。。” 因李四儿的确是自杀身亡,张家拿钱上上下下的打点,用几百两银子封住李家的口,这事最后不了了之,任谁也说不出个是非黑白。 只有佳音唏嘘不已,惋惜四儿一条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或许,过不了多久,谁都不曾记得世上曾经有过这样一个飞蛾扑火的李四儿。(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磕磕绊绊学做媒婆 清风冲榜,欢迎推荐收藏,清风多谢了。 ———————————————————— 佳音秀秀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私房话,才在后院洗衣服做饭,这一天才算是忙完。 佳音自从拿到媒婆执照,便日日惦记着要给人做媒,因行动不方便,只好和秀秀商量,让她整日粘紧跟着王婆出门,前前后后帮着遮掩免得闹出事来。 赵大夫和张婆的事,男有情女有意,十分顺利。佳音两边跑了几趟,事情便成了。纳礼,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的过程,在于平民小户家并不严格。赵大夫担心佳音初次给人做媒,没有经验,又特地请保人周旋中间,兼张婆本身就是媒婆,在后面指点着,因此并无差错。 就是佳音在聘书上签自己的名字,颇为感慨一番。 原来昭月朝的婚书十分正规,如下格式,男方: x州x县x处姓x,今凭x人为媒,x人保亲,以x第几男名x,现年x岁,与x处x人第几令爱x姐,现年x岁,缔亲。备倒纳聘彩礼若干,自聘定后,择日成亲,所愿夫妻偕老,琴瑟和谐。今立婚书为用者。 年月日主婚姓:x押启 合同婚书女婿姓: 保亲姓: 女方: x州x县x处姓x,今凭x人为媒,x人保亲,以x第几女名x,现年x岁,媒x处x人口男名x,现年x岁,结亲。领讫财若干。自受聘后一任择日成亲。所愿夫妻保守嗣续繁昌。今立婚书为用者。 年月日主婚姓:x押启 合同婚书女姓: 保亲姓: 媒人姓: 赵大夫上面没有老人,张婆是再嫁独居,娘家父母兄弟并无异议,事情一说就成。因二人都是二婚,除去聘礼,赵大夫又将先夫人的嫁妆事先送至张婆家,也算是张婆一份嫁妆。 佳音跑前跑后一个月,最后说好,将婚期定在来年春天,这便是佳音做的第一桩媒,十分圆满。 做媒中间,佳音和张婆渐渐熟悉,才发现张婆和王婆为人处事有很大的不同。或许是自身经历坎坷,张婆性子温和,说话慢声细语的,属于柔中带刚型少妇。而且她做媒多年,很不屑做那连蒙带骗强配婚姻的事,许多想法和佳音不谋而合,这也是张婆为众多媒婆格格不入的原因。 听佳音说要开婚介所,张婆开始还不理解,待佳音细细道来婚介所的好处,张婆也不禁动心,提出不少中肯建议。 佳音原本就想拉人入伙,一来,她缺乏资金,二来,她对古代婚礼议程不熟悉。张婆做媒多年,虽然被众媒婆不喜,但她为人谦和,熟悉市面,做事讲良心,在市井中的口碑还算不错,恰恰是佳音开婚介所最需要的人选。 佳音说出想找人合作的想法,与张婆一拍即合,两人合计了好些日子,将中间细节都考虑到了,最棘手的却是不够银子找门面开张。 佳音并不泄气,对张婆道:“银子的事慢慢想办法,其实我们也不需要在热闹的街面上开婚介所,反而地方清静些更好,这样,又可以减少费用,又方便顾客行事,一举两得。” 张婆思忖道:“我手里只有一百多两银子,租门面大约够用,可是按照你说的,还要装修,还要劈开静室方便男女见面说话,要多余花不少钱,或许赵大夫也可以出一点,只怕还是不够。” 佳音笑道:“赵大夫常给人赊药,哪里有多余的银子,何况你们成亲办婚事正需要钱,这件事就不要提起,免得赵大夫为难。” 张婆扭捏道:“其实,成亲可以节俭些,我嫁过一次,太招摇反倒不好。” “那也不行,你和赵大夫都挺不容易的,好容易有今天,客总是要请的罢?算了,我另外想办法。” 开婚介所的事暂且搁置起来,这边史巧儿和田大哥的事亦是将佳音忙的团团乱转。 原来,田大哥对自己父母说非巧儿不娶,二老因先前请人去提过亲,被史家驳回面子,心里还有些不情不愿的,但拗不过儿子再三央求请佳音去做媒,勉强应准了。 却不想,田家二老一见佳音后才知道是个小姑娘做媒人,不放心,又另外请了个乔媒婆去说。 那乔媒婆并不知道其中的原故,不等巧儿和父母禀明真相,迫不及待的先自去说合。史家夫妇自然不愿意,乔媒婆将原话给田家回过来,田家夫妇三番两次面子扫地,自然将史家恨得咬牙切齿,连多年邻居的情谊都不要,出来进去,见着史家人就如同斗鸡,横竖不顺眼。 巧儿无法,只得在父母面前掀开袖子露出那半朵梅花,史家夫妇这才傻了眼,又感激田家儿子救了自家闺女,遂反悔先前说辞,殷急着要请佳音在中间说和。 怎奈田家夫妇已经恼了,死活不同意,事情便僵持住。 佳音这边还忙着赵大夫和张媒婆的事,更怕被王婆发现自己偷跑出来揽私活,几边团团乱跑,只是急的上火。 要是换现代,佳音早就劝巧儿和田大哥一起私奔去,可这是昭月朝,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私自成亲是要吃官司,事关重大,她并不敢冲动乱出主意。 万般无奈,佳音再三说服史家夫妇去田家道歉,并在中间费尽口舌说尽好话,毕竟巧儿也是田家夫妇看着长大的,算半个闺女,再加上自己儿子苦求磕头,田家夫妇无可奈何,终于松口,答应两人的亲事。 田家夫妇心里不顺气,在聘礼上不免克扣些,好在史家夫妇此时也晓得田家儿子不嫌弃巧儿就算是烧高香了,遂忍气吞声,收下聘礼,并陪给一份丰厚嫁妆。田家有了体面,热热闹闹地将婚事办完。 没成想,巧儿十分争气,嫁过去两月便怀上身孕,将两家人乐得合不拢嘴,尤其是田家,又特意补给佳音一份厚重谢礼,这些都是后话。(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英之祺情系俏佳音 且说史家央求佳音在中间周旋,又因她舍身相救,自己的女儿的名字并未受损,所以给的媒人谢礼十分大方,足足有十两银子,是佳音在昭月朝挣的第一桶金。 佳音算算帐,距离婚介所所需的银两还差很多,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办法,开婚介所的事只得先撂下,另等时机。 佳音忙忙碌碌的给人做媒,日子不知不觉地就到岁末,京城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过年。 王婆家自然未能免俗,腊八天还未亮,佳音和秀秀就将前一日泡好的莲子,菱角,红豆,和花生,薏米,桂圆,核桃,榛仁放在锅里煮了近一个时辰,趁热大家一人喝了两碗,倒也有趣。 腊八之后,每天黄昏都有老人手持大锣走街串巷,一面敲一面喊:寒冬腊月,灯烛小心;谨防贼盗,门户关紧。 幸亏那两桩婚事都办得差不多,佳音闲下来,况且每年进入腊八之后王婆就很少出去给人做媒,她也不敢胡乱跑,乖乖地呆在家里和秀秀做活计。 进入腊月二十三,就是小年,要祭灶王爷。王婆命佳音将灶君的画像贴在厨房墙上,灶前祭上几只麻花果子,一家人念叨些五谷丰登,连年有余的吉祥话,上香磕头。佳音忍住笑,好容易等王婆和王富贵走了,拉着秀秀回房里做针线。 针线活也就是给王婆和王富贵一个做一件新衣裳,佳音和秀秀是没有的,她们将穿了一冬天的棉袄棉裙重新浆洗一遍,就算是应景。 因要给王婆和王富贵做新衣裳,佳音于针线上一窍不通,也就是打打下手,陪秀秀说闲话,趁机偷懒而已。正歪在床上说开婚介所的事,突听前面王婆喊她,佳音整整衣裳,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 王富贵最近也很少出门,背着人没少撩拨佳音,秀秀知道佳音窝一肚子火没出发泄,忙叮咛道:“你别总给他脸色看,忍着点。” 佳音闷闷地应了一声,挑帘子怏怏地过去。 却原来是顺天府衙门派人来找佳音,王婆不敢耽搁,催促她赶紧跟着去。 佳音在家里憋了半个月,一听可以出门,心里十分高兴,兴冲冲随衙役出门,见是陈鞘在门口等着,不禁笑道:“想着就是你找我,什么事?莫非又有案子找我帮忙?” 陈鞘仍旧一身抹红长袍,在外面系一件石青色织锦缎灰鼠毛大氅,头戴貂帽,被风一吹,半寸长的风毛徐徐而动更衬托他俊颜如玉,邪魅张扬。 他薄唇勾起:“我惦记你还不成么?没案子就不能找你?”一面说,一面打量佳音,见她穿一件看不出颜色的旧棉袄,缩头缩脑的站在风地里,脸冻得通红,不由皱眉道:“你怎么不穿暖和点,仔细冻着。” 佳音搓搓手,啧他一眼:“我倒是想穿暖和,也得有才行。” 陈鞘就欲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佳音忙拦阻:“我习惯了,你自己穿着罢,皮娇肉嫩的,若冻出毛病来,可不就是我的罪过。” 陈鞘又是咬牙又是笑,拉着她就走,一面道:“多些天没见,你的嘴还跟刀子似的,一点没变。” 佳音问:“去哪?大爷,你要是真心疼我,赶紧给我吃顿好的,比什么都强。” “走吧,你呀,也就在我大哥跟前老实,专会拿我撒气!” 两个人一路拌嘴,顶风走了半个时辰,入一条偏僻巷子,佳音正纳闷,就见此处别有洞天,巷子顶头竟是一家装潢气派的饭馆,异香斋。 更奇的是,异香斋里面根本不象是饭馆的样子,从大门进去,经穿堂,松柏仓木,假山硕石迭起,地面上的松针落叶故意留下来不洒扫干净,青石小径铺了密密的一层,踩上去松软脆响,别有生趣。天井四边正正方方,曲径通幽,又分出来好几间四合小院。屋檐飞翘,兽头刺空,廊下挂满纱灯,在风中飘摇。因此刻是白天,并未点上烛火,不过可以想见夜里秉烛高悬,酒来客往的热闹景象。 佳音只顾抬头看院内布置风景,迷迷糊糊地被陈鞘拉着进了其中院落中的一间厢房,掀起棉帘子推开门,抬目对上一个人,一时间佳音讪讪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陈之祺稳稳地坐在雕花方桌前,凝视佳音尴尬的站在门口驻足不前,他忍不住轻蹙眉头,亦不说话。 估计天气寒冷,陈之祺嫌白衣太过冷清,一反常态,身上穿了一件湖蓝色镶狐毛的袍子,用纀头束着发,发际明晰,更显得剑眉入鬓,凤目深邃,他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品风度,折实让人无法忽视。 谁料想佳音偏偏就是个异数,行事反应跟一般人不一样。她楞了一会,袖着手在陈之祺旁边坐下,东张西望就是不看他,装模作样道:“这屋子不错,咦,还有帐子,颜色不错,嗯,贵妃榻也不错,那件铜鼎是真品么?什么朝代的?” 陈鞘朝陈之祺抱拳:“大哥。”脱下大氅递给旁边伺候的小厮,施施然落座,才对佳音笑道:“自然是赝品,是仿秦朝祭祀用的香鼎所制,尺寸小了不少,不过我看着倒更精致了。” “哦,我就说不可能是真的,这里不是饭馆吗?怎么摆这个东西?” “也就是个摆置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咦,你怎么知道,莫非你是这家饭馆的老板?陈鞘,你很有钱嘛,怪不得整天穿的跟朵花似的。” 陈鞘尴尬地咳嗽:“我怎么跟朵花似的了?我就是有钱也不会开饭馆,别胡说。” “你看你,长的比女人还好看,又爱穿红,唉,也就是你能穿,换旁人,白白糟蹋这颜色。” “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饭呢,怎么还不上来?我要吃狮子头。。。。。。。。” 他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陈之祺不动声色地听他们说话,不置一词。 终于,又有几个干净小厮推门进来,一道道菜摆到桌上,施礼后,方才全部退出屋子。(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英之祺情系俏佳音 屋内烘着几个火盆子温暖如春,佳音被冻的青面獠牙的脸被热气一熏,粉扑扑的格外娇艳,又兼和陈鞘打嘴仗,挽起袖子,露出半截子皓腕也没觉出来自己举止不妥当,仍旧兴高采烈的样子。 她先前一直囔囔喊饿,等菜摆上来,偏又忘记动筷子。 冷不丁地,陈之祺在旁边道:“吃饭罢。”说着,一只手伸过来,帮佳音往下捋了捋袖子,顺手又将筷子递给她,举止十分自然,好像他做的这件事再天经地义不过。 不止陈鞘愣住,佳音也愣住,腕子悬在半空中,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只是不敢接那双筷子。她不敢去看陈之祺此刻的表情,甚至不敢揣测陈之祺因何做出此种举动。 其实佳音本人只在上大学时喜欢过一位教授,还是那种憋在心里,打死都不敢说出来的单相思。后来被闺蜜可欣逼迫和很多男人相过亲,可惜都没擦出火花,大多约会一两次就草草收场没有下文。 可怜她最向往男有貌女有才,天雷勾地火雷死人不偿命的爱情故事,而真正实践起来却束手束脚瞻前顾后,也是没遇见可交付真心的人,索性宁缺毋滥。所以,佳音纯属于只擅长yy,不具备献身精神的矛盾集合闷骚型剩女,感情历史根本就是一张白纸,平日里哭着喊着要嫁人,一旦遇见各方面都出色的男人献殷勤,又立刻傻眼。 佳音最大的本事就是纠结在自卑与自尊的夹缝中装鸵鸟,将头埋在沙子里,回避一切面对不可意料危险的可能性,反而伪装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来掩饰懦弱,往往能欺骗住不了解她的人。 见她头也不敢抬,脖颈潮红一点点蔓延至耳轮,耳边碎发因热气微微战栗着,泄露她其实十分胆怯的秘密。陈之祺突然心情大好,不顾陈鞘诧异的目光,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狮子头放在佳音的盘子里,温声道:“快吃吧,李大人说你极喜欢吃狮子头,我特意点的这个菜。”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的将一双筷子塞进佳音的手里。 许久,佳音喏喏开口,声音极低,几不可闻:“我不是故意的。” 陈之祺淡淡回应:“我知道。” 佳音终于握住筷子大快朵颐。 陈鞘疑惑地看看佳音,又看看陈之祺,怎么也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自己象是多余出来的人? 佳音和陈之祺都不说话,专心吃饭,莫名其妙的,气氛反而融洽许多。只有陈鞘坐立不安,怎么想怎么别扭,又不好问什么,过了一会,他放下筷子,起身说道:“你们慢慢用,我出去找夜影叮咛件事。” 待陈之祺出去了,佳音又开始觉得尴尬,菜放进嘴里味同嚼蜡,一双筷子在菜盘子里戳来戳去,终于鼓足勇气别过脸,正对上陈之祺一双噙笑的凤目。 被他波光闪烁,黑曜石般深邃不可测的眸子紧迫不放,佳音的脸蓦地火烧一般烫,眉头轻蹙,啧道:“你不吃饭只管看我做什么?” 陈之祺却避而不答,只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那天,是我太莽撞了。” 佳音愣了一瞬,心里的委屈突然倾泻而出,止也止不住。可到底自己为什么委屈却弄不清楚,便有些害羞,遂故作镇定遮掩道:“听不懂你说什么。” 陈之祺叹息一声:“阿音,你在生我的气么?那天回去我也想通了,你的性子原本就爽直,于男女大防上也不在意,不然也不会和我与陈鞘做朋友,既然你可以和我们结交,自然也另外有朋友,何况你又想做媒婆,将来免不了走街串巷的结识更多的人,为着这个挑剔你,的确是我的不对。” 陈之祺向来寡于言谈,这是他认识佳音以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却不料佳音听完后老毛病又犯了,故意回避重点,只断章取义,嘟囔道:“你挑剔我好没道理,我就这个脾气,能与你们做朋友,自然就能和张书林做朋友,绝不会厚此薄彼。” 她一句话将陈之祺真实心意堵回去,他无奈摇头,岔开话题:“听说,抓采花贼的时候,你十分紧张。” “咦,你怎么知道?”佳音觉得自己表现出来的足够彪悍,不可能有人发现她受惊过度的事实呀? “我听夜影说的。” 佳音恍然道:“他……原来那个暗卫是他。”当日就觉得拦住自己的暗卫眼熟,原来如此……她忽而露出扭捏的表情,夜影一定将自己吓得全身发抖站不住的丑事说给陈之祺听了,真丢人。 陈之祺凤目一闪,迸出寒意,口气却仍旧淡淡的:“你放心,那采花贼的一双手已被砍下来了。” 佳音不由打个冷战:“是你派人去做的?你们影帮做事好血腥,太残忍了!”想了想,半晌又道:“其实被他糟蹋的闺女不少,得到这种结果也算是恶有恶报。” 陈之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佳音甩甩头,将血淋淋的场面从脑海里抛出去,联想当日所作所为,又露出一付得意洋洋的架势:“嘿,你有没有听夜影我将采花贼暴打一顿的经过,好刺激啊,就说我去史家是因为……” 佳音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斗智斗勇,奋不顾身当英雄兼成人之美的事迹,陈之祺时不时应和故事发展起伏或惊叹或询问,越发引的佳音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乐在其中。 陈鞘进来听见几句,故意嘲笑道:“阿音,还讲你的故事呢,说说,这回又添了多少作料?” 佳音翻个白眼:“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不懂别打岔。” 兄弟二人忍住笑听佳音将故事说完,只见她将茶碗“啪”地重重一放,摇头晃脑道:“……从此,史巧儿和田大哥过上了幸福生活,这就是半朵梅花引出的一段人间佳话,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人生处处有惊喜,相逢一笑泯恩仇。” 陈鞘一口茶噗嗤从嘴里喷出来,手指着佳音,咳嗽半天:“我,我真服了你张嘴!” “那是,咱是谁呀,咱是媒婆,有道是:媒人一张嘴,就知有没有。” 连陈之祺也憋不住笑了:“普普通通一件事亏你编的跌宕起伏,若编成一本书,定然比那些乱七八糟的野史更有趣。” 佳音俏皮的吐吐舌头:“我也就是嘴上的功夫,说故事行,但不会写。”上次在雅和轩佳音深受打击,原以为自己没文化还算有知识,结果听张书林讲一番关于笔墨纸砚的掌故后,才知道自己浅薄,所以此后说话也小心了,断不敢胡乱和人卖弄。(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英之祺情系俏佳音 佳音想起自己好歹也做过语文老师,难免伤感:“其实,写文章的不仅要学识渊博,且需要很深的社会经验,我哪一点都沾不上,幸好嘴皮子利索点,勉强做个媒婆还行” 陈之祺睇睨她一眼,若有所思道:“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论见识胆量举止态度,许多男子也未必比你强,说起来,我实在不敢相信你是丫环出身。阿音,你可知道自己从前的事?” “哦,听秀秀说我十岁卖给王婆,可我对以前的事全无印象.不过,这世上未必就只有家境煊赫的人才能高人一等,许多平民出生的人也有十分出色的,只是大多被埋没了。”说着佳音又自吹自擂起来:“就好比我,也是人才啊。” 陈鞘憋着笑,问:“你是什么人才?” “我?我善良,有正义感,还有胆子大,而且,我给人做媒,比起养在深闺中的大家小姐,我多少也为昭月朝百姓婚姻美满做出贡献,还算是个有用的人吧?” 听她说的振振有词,陈之祺不禁扬眉诧异,嘴角噙一丝宠溺笑意,无奈摇头。 陈鞘则哈哈大笑:“对,阿音你说的不错,好好做事,指不定将来朝廷还会嘉奖你。” 佳音听出他语气捏揄之意,不满地皱眉:“你笑什么,论起来,婚姻之事虽小,其影响力却大,只有人人婚姻美满安居乐业,社会环境才能安定,才会国富民强,我虽是个女子,也懂修身齐家治天下的道理。” 陈之祺颌首点头:“这话说的好。” 陈鞘对佳音也是刮目相看,问:“那你说说,你光顾着为百姓婚姻美满尽力,就没想过自己将来会怎样?你整天走街串巷的,只怕将来连自己都嫁不出去才是,还谈什么修身齐家?” 佳音撇撇嘴:“世人不懂珠玉蒙尘的道理,我虽是市井女子,却绝不愿做庸俗脂粉闭关自守在家里,就算将来嫁不出去,也不会为自己现在做的事后悔。” 陈之祺沉吟道:“未必就没有人懂得你的好处,阿音,你切莫说丧气话。” “我才不丧气,如今,我只想做个好媒婆,赚好多钱。” 陈鞘笑道:“你眼里除了钱,就没别的,刚刚还说什么正义感,却原来都是幌子。” 佳音认真地反驳:“赚钱也不是什么丢人事,你们锦衣玉食习以为常,根本不会明白钱的威力,一个人有了钱才能谈别的。大爷,我也很想有气节,但气节不是说有就能有的,我要吃饱肚子才能风花雪月吧?!更何况,我靠自己的能力挣钱,也没什么可羞耻的。” 佳音便想起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受的的委屈,难道她不想尥蹶子不干,难道她不想在挨打的时候奋起反抗,难道她就愿意做低服小看王婆脸色?还不是因为没钱,还不是因为她是个卖身为奴的丫环? 陈之祺见佳音神色沮丧,忙道:“别光顾着说话了,你再吃几口菜。” 此话遂撂开不提。 吃完饭,三个人又说了一会话,陈之祺一直打量佳音身上寒酸的衣裳欲言又止,倒是陈鞘痛快,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给佳音。 佳音接住,感觉沉甸甸的,便笑:“不会是银子罢?”待打开荷包一看,果然是几块白花花的银两,笑意从她脸上隐去:“陈鞘,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鞘没心没肺地说道:“我和大哥出门向来不带银子,这还是方才我和夜影要的,你先拿着用,不够了回头我再你送去。” 佳音冷笑:“够,太够了,这些也有五六十两,足够一般百姓一家用上一年,不过,无功不受禄,你还是拿回去吧。”说着,将银子往陈鞘手里一放。她虽缺钱,但还是放不下自尊,去食嗟来之食。 陈鞘急道:“佳音,我是看你身上衣裳单薄,并没旁的意思。” “那我也不能要。”佳音发觉自己语气生硬,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我平白无故的用你们的钱,不合适。”心里也自觉无奈,刚刚还在谈什么气节与金钱的矛盾,却原来,在自己的内心底处,还是有原则二字存在。 陈之祺凤目微闪思索片刻,故作轻松帮陈鞘劝道:“阿音,陈鞘他并无恶意,何况就快过年了,指不定你需要用钱应急。” 佳音突想起要开婚介所的事,不免犹豫起来,心里挣扎半天,不由气短,嗫吁道:“那,就算借你们的,我写个借据。” “阿音,你何必……” 陈之祺使个眼色过来,截住陈鞘后半句话。 “来人,拿笔墨来。”陈之祺提声叫人。 两个小厮应声进门,在窗边的书案上铺纸研磨。 佳音最近闲着,颇费了一番功夫练字,当下走过去提笔在纸上写道:今欠陈之祺陈公子白银六十两,一年内还本。立据人:林佳音。年月日 陈鞘拿起来一看,便纳闷:“明明是我给你的银子,为什么要写大哥的名字?” 佳音一愣,讪笑:“他是你大哥嘛,长兄如父,我自然是要写给家长。” 陈之祺从陈鞘手里取过字据,略看了一遍,遂叠成方方正正的纸条,拢进袖子里。 从异香斋出来,陈之祺又要将自己的灰鼠大氅给佳音披上,被佳音拦住:“得,上回穿你的披风还没还呢,这个太厚,穿回去更不好遮掩,你还是自己穿着吧,我也冻习惯了。” 陈之祺眸中一抹怜惜闪过,犹豫一瞬,不再强迫佳音穿自己的大氅,只闷闷道:“那披风你留着罢,夜里盖在被子上挡挡寒气。” 也不知联想起什么,佳音的脸突然就红了,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不送,走好。”说着,也不等陈之祺和陈鞘做出反应,摆摆手,转身匆匆地走开。 后面陈鞘喊了一声:“过完年,我再来找你。” “嗳。” 腊月小年之后,佳音给秀秀打下手,忙着腌腊肉,做针线,缝新衣,扫房子。 她第一次在古代过年,对什么都好奇,对于这些俗例倒也不觉繁琐。(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忙忙碌碌巧儿出嫁 二十三祭天灶,二十四写对联,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蒸枣花,二十九蒙香斗,三十日耗油儿。 王婆跟在她们后面指手画脚,一通乱忙之后,终于到了除夕夜,秀秀在厨房炸果子,佳音和王婆在前面贴门神,绞窗花。 做完这些,就开始祭神祭祖。王婆家拜祭的自然是王富贵的祖宗,上房供桌上摆着王家祖宗牌位,供着一盘果子,一盘满堂红,另供花儿写着“新春博古”字样。 王婆夫妇恭恭敬敬焚香拜祖先,佳音的秀秀在后面哭丧着脸也磕了三个头,不过,她们心里拜的绝不会是王家祖先。 年夜饭是秀秀做的,弄了四样凉菜,热菜是蒸鸡,炖肘子,爆腰花,还有烧茄子。佳音和秀秀免不了磕头敬酒,恭祝新年,王富贵摆出主人的谱,装模作样教训几句话,才喝下敬酒。王婆给她们一人发了一吊赏钱,算是佳音和秀秀一年的劳动所得,典型的剥削阶级可憎嘴脸,可怜佳音和秀秀还要谢主隆恩。 一顿饭好容易吃完,佳音和秀秀收拾洗涮之后,这才回后院自己房里守岁。 听着远处断断续续的鞭炮声,佳音忍不住开始想念原来每逢春节和朋友们通宵喝酒唱歌的好日子,还有父亲。。。。。。当初只埋怨父亲取了后母之后不再关心她,现在想起来,又是另一种酸涩滋味,令人唏嘘不已。 佳音伤感半天,忍不住从自己一堆衣服了翻出陈之祺的玄色披风,毕竟来到这个陌生朝代,还有两个朋友对她好,也算是个安慰。 “阿音,你手里是谁的衣裳?”猛不丁的,秀秀问道。 佳音慌忙将披风塞回去:“是先前一个朋友的衣裳,忘了还人家。” “可千万别莫妈妈看见,免得惹出麻烦。” “嗯,我知道,秀秀,你有想念的人吗?” 秀秀半天没有应声,佳音翻身看她,见秀秀半躺在旁边愁容不展,便劝道:“秀秀,别伤心,将来我们会有好日子过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帮你打听家里还有什么人,接过来和我们一起过。” “我记不得家里的事了。。。。。。” 佳音无言以对,但折实不忍心看秀秀难过,遂强作笑颜,逗她:“秀秀,你的鞋做好没有,有没有给人家送去?” 秀秀脸一红:“什么鞋,我不知道。” “嘿嘿,是不好意思吧,要不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帮你送。” “没有的事,你别风里雨里胡乱说。劳累好些天,我也没精神守岁,先睡了。” 除夕夜里,油灯亮了一晚,秀秀和佳音呼呼大睡,辞旧迎新,便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 正月里照旧是走亲戚拜年,并无新意。好在王婆和王富贵整日忙着拜年不着家,佳音和秀秀彻底闲下来,或说闲话,或去赵大夫家张婆家,或去巧儿家转转,意外地得了不少压岁钱。 佳音有借来六十两银子做底,便和张婆商量开婚介所的事,将操作流程和装修风格都弄出来,只等过了十五找房子开张。 巧儿和田大哥的婚事定在正月十八,佳音免不了两边走动,新年过的既热闹又忙乱,至正月十五这天,街上闹花灯舞狮子,都没空闲时间去看。 正月十八,佳音拜托赵大夫和王婆说找她帮忙,一大早出门,和赵大夫分开,径直赶去巧儿家。 巧儿已经梳好头,一身大红喜裙将她打扮的娇艳异常,房里聚集一群姑娘叽叽喳喳地说闲话。见佳音来了,巧儿忙拉着她给人介绍:“这便是我说的阿音,她可是京城里最好的媒婆,待人热心诚恳,并不虚诓编排是非,有她做媒是极放心的。” “你的婚事就是她说成的么?”旁边有姑娘问。 “是,你们也知道我娘先开始不同意我嫁到田家去,多亏阿音在中间周旋,若不然我和田大哥也没有今天。”都是多年的街坊,知根知底一起长大的发小,巧儿也不怕害羞。 有人叹道:“巧儿,你和田大哥知根知底的,嫁给他,你也算熬出头了,再不用担心以后的下落。” “是呀,巧儿,你好有福气。你们晓得前巷的李姐姐不?她家里人听媒婆说得天花乱坠,就将她嫁给城东刘家做妾,结果那刘老爷吃喝嫖赌样样齐全,家里的大娘还是母老虎专爱拿醋拈酸挑拨是非,李姐姐没少受气,年前回娘家哭的什么似的,直说自己命不好。” “将来咱们也不知是个什么下场,巧儿,真羡慕你。” “你们也让阿音做媒呀,她绝不会骗人。” 佳音便被一群姑娘围住问东问西的,不过姑娘家毕竟害羞,有些话不好直言。佳音笑道:“你们若真放心,我也就不推搪,别的不敢说,我只放句话吧,只要我阿音做媒就不会弄虚作假,是什么就是什么,男方家境人品自然打听的清清楚楚,方才来和你们说亲。” “我回去就和爹娘说。” “不急,等我的婚介所开业了,欢迎你们来捧场,到时候有中意的人,我还可以安排你们先见面,双方人品相貌都弄明白后再提亲,这样大家都有选择的余地。” “这么说,就不会掀盖头的时候才知道新郎的摸样了?” “是,我是不赞成盲婚的。” 一群闺女兴奋起来,好奇的追着问佳音婚介所什么时候开张,如何与男方见面,见面后说什么,几千只鸭子又笑又闹几乎掀翻屋顶。 不止巧儿为佳音大作广告,就是前面巧儿的爹娘也和客人们夸赞佳音做媒实诚,还有隔壁田家来贺亲的亲朋好友也知道了佳音的大名,她的婚介所还没开张,口碑信誉先传开。 鞭炮震天响,新女婿来接新娘,先在前院布下流水席招呼客人。房里的闺女们也都乱起来,一面急着跑去看新郎,一面急着搬巧儿的嫁妆,又有听说佳音名声的人心急地来看她,说些女儿如何,儿子如何,想找什么样的人家,佳音还要忙着招呼议程安排,一时间团团乱转。(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开张大吉 虽说两家就住隔壁,但巧儿的嫁妆还要照规矩游街。唢呐欢快曲乐声中,田大哥大红喜袍骑在马上,后面是抬巧儿的喜轿,佳音和伴娘陪在轿子旁边在街上绕一大圈转回田家,搀扶新娘下轿走麻袋,过火盆,大群人簇拥一对新人拜堂成亲送入洞房。待忙完这一切,天已经插黑,佳音不敢喝喜酒,和田家二老说一声,急匆匆赶回家去。 佳音一路小跑,刚进家门绕过照壁,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佳音不由懵了。 就听王婆怒骂:“吃里爬外的东西,当自己在顺天府有脸面了,就不知道自个是什么东西!” 佳音莫名其妙,赶紧张望着找秀秀,秀秀又急又慌站在王婆身后朝她使眼色,劝道:“妈妈,或许阿音她有苦衷,你且听听解释再骂也不迟。” 旁边王富贵阴阳怪气“嗤”地一声:“解释什么?我从街上正走着,便看见咱们家的丫头扶着喜轿招摇过市,先开始我还当是看走眼了,和人一打听才知道阿音姑娘竟给史家说成一门亲事,如今名声大的很。” 佳音便明白东窗事发,遂咬紧牙关不出声。 王婆最恨史家令她载了跟头,此刻再听王富贵挑拨,登时怒不可遏,在院子里捞起一把扫帚冲佳音劈头盖脸的打过去,骂道:“死蹄子胆子也太大了,竟背着我给人做媒,你不想活了!” 王婆不分轻重的打下来,将自己气的气喘吁吁,佳音却抱头不吭一声,她益发的咬牙切齿:“明个我就去顺天府,你私自给人做媒,那婚事不作数,我要叫史家鸡飞蛋打,奸夫淫妇,那个都不饶!” 佳音闷声道:“妈妈不用忙活,我既然做媒自然有文书,你告也是白告。” 王婆的手停住,愣愣道:“你哪来的文书?” “是顺天府李大人给的。” 扫帚从王婆手里掉在地上,她似泄了气:“我这是造什么孽啊,有吃有喝的养活你几年,原来白白养了一只白眼狼!” 秀秀趁机劝道:“妈妈消消气,阿音不懂事,你莫与她一般见识,仔细气着。” 王富贵诧异半天,亦真真假假地劝:“算了,有顺天府撑腰,你就是被白眼狼咬一口也得受着。”说完,撇着八字步摇摇晃晃地进了上房。 王婆恨恨不已不得消气,一双手在佳音身上又打了几下:“长本事了,既这样,也不用我养活,从今往后,你敢吃家里一口饭,我就卖了了你!” 王婆走后,秀秀扶着佳音去后院,将先前没用完的伤药找出来要给她抹,被佳音拦着:“罢了,衣裳穿的厚,不打紧。” 虽然口口声声说不打紧,可掀起佳音身上一看,身上一块青一块紫的,秀秀眼泪不由掉出来,啜泣道:“可如何是好,阿音,看样子王婆气着了,若真要卖你,怎么办?” 佳音虚弱地笑道:“秀秀,你帮我换件衣裳,我冷。” 秀秀这才想起佳音的衣裳还是湿的,忙帮她脱下来,扶着在床上躺下,盖上被子。 见秀秀哭个不停,佳音皱眉苦笑:“哭有什么用,秀秀,你莫慌,王婆就是卖我也不是说卖就能卖的,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 秀秀搽一把眼泪:“阿音,我求你了,以后别给人做媒好不好?” “不好。”佳音冷笑:“我明日就让张婆找房子开婚介所,王婆不是说我仗着顺天府撑腰么?她不晓得底细不敢难为我,反倒是好事。秀秀,你莫担心,等我赚了钱,立马替咱俩个赎身,只消忍耐半年,就再不用王婆脸色过活。” 秀秀呆住,半晌没言语。 佳音见她脸色不对头,就问:“你怎么了?” “阿音,咱们,咱们是官奴,不能为自己赎身。”秀秀结结巴巴的说道。 “什么?”佳音半天没明白官奴不能赎身的说法是怎么一回事。 秀秀叹了一声,扭身出门。 果然,翌日佳音就揣着银子去找张婆,因先前张婆一直留意着房子的事,并找掮客在中间说合,这厢银子到位房子很快找好,地址选在略偏僻的街道上,为谨慎起见,又和房主一起去衙门铺房请人作保。 佳音帮官府抓采花贼一事早已传开,那些衙役师爷对她十分佩服,佳音一亮出大名说要开婚介所,他们都抢着在中间作保。还有几个未婚的衙役,当时掏钱入会,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身高体重房产职业的资料,算作婚介所头批主顾,还应承要在亲友中间大力为佳音宣传。 佳音又去顺天府铺房办理婚介所执照,婚介所虽是新生产业,但佳音媒人文书在手,登门上访,和开铺子等客,都是给人做媒,并无违反昭月朝律法,加上众衙役纷纷作保,不出两日,婚介所的执照就办下来,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她趁热打铁,当日就定下几名木匠开始装修。 因方案都是在心里酝酿多日的,此番根据所租房子的格局,在原来基础上打通二楼隔断,分成四间静室,方便相亲的男女见面所用,一楼正对门口做接待处,左右又各有雅室四间,做一对一办公登记的地方。 考虑昭月朝男女之间交往见面不象现代那样随便,佳音为照顾顾客特殊要求,每个雅间都是独立出入,使得顾客不会互相见面徒添尴尬,保护隐私至上。 佳音不方便时时出门,监督装修的事便由张婆来做。张婆走动市井多年,市面人头都熟悉,为人又谨慎节俭,再加上赵大夫相帮着,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络佳音商量,倒也方便。 佳音给婚介所起名“成人之媒”,门匾也做的很别致,并不是普通门店那种挂在门头上的几尺宽牌匾,而是用木头雕刻成四个立体大字装在门顶上。门脸整整做了一面木墙遮住自然光线,中间拱形门洞做成木桥形状,从台阶处直通店内,左右木墙漆成深红描浅红的玫瑰花墙,请人在上面狂草手书: 纤云弄巧,飞星传梦,银汉迢迢普渡。 两情相悦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盼顾鹊桥归路 两情更愿久长时,且携手,成人之媒。 原来佳音嫌秦观的《鹊桥仙》太过虚无飘渺,不适合婚介所的气氛,特意将他的词改了几句,马上变得喜气洋洋,俗是俗点,但要的就是人间烟火气息。(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俊书生婉转明心迹 不到一月门店装修好了,按照佳音的意思,特意请人将里面所有的墙和空白处全画上大朵火红玫瑰,过道也摆放很多同样图案的配饰案几,视觉效果折实逼人,还没开张就引来不少街坊邻居看新鲜。 婚介所属于新生事物,招牌一打出来,很快轰动京城,而佳音的名气,即刻就成了婚介所的头号招牌。 佳音又亲自上阵培训店员,领着招聘来的十几名穷人家清秀干净的少女练习站姿,微笑服务,礼貌用语等等,将现代管理那一套全套用上,不出半月,身穿大红褶裙的少女亭亭玉立,保持完美微笑往门口一站,鞭炮鼓乐声中,婚介所热热闹闹的开张了。 “成人之媒”婚介所的会员费用并不高,每户只需五钱银子,一家户籍下,无论子女多少都属于其中,不另外计会费。张婆手里有许多客源资料,加上佳音从前偷偷从王婆的册子里抄来的,让培训过的婚介所店员去各家游说几次,就又不少人家动心。 古代多子多女的人家很普遍,许多人由开始的好奇观望,一个带一个渐渐参与进来。客源一开,做成几桩婚事,事情好办多了,慕名而来的人家络绎不绝。 婚介所后面有三间空房,腾出两间做厨房,一间做卧室,特意请了两个茶博士和点心师傅住在后面,白天做工,晚上看守门户。两位师傅和佳音一起商量改进了茶水点心的制作方法,便是冲着独门特制的茶水点心,也吸引来好些人。 佳音两个字的隐喻分明与婚介所与人配媒的职业不谋而合,因此竟没有人直呼佳音为林媒婆,只叫佳音两个字大家便会心而笑,就连巧儿和张婆也不再喊她“阿音”了,她确实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居然有此种特殊效果,难免汗颜不已。 因“成人之媒”婚介所面对的是普通市井人家。一般来说,所有相亲都是一对一服务,会员可免费浏览婚介所提供的配对资料,婚介所免费提供见面机会场地,茶水糕点另算。若相亲成功,才会收取谢媒礼,是按照一般市井做媒的收费,每位三两,男女双方加起来共六两。 听上去费用并不高,但“成人之媒”婚介所客源滚滚,古代人相亲不比现代人麻烦,也没有冗长的恋爱过程。顾客一般来相亲心里都有个大概标准,“成人之媒”婚介所根据顾客要求提供相匹配的资料,然后介绍男女双方在婚介所静室见面。在盲婚盛行的昭月朝,双方家长和当事人可以面对面介绍自己情况,杜绝媒人在中间弄虚作假的机会,即使十分挑剔的顾客也会在选择两三家之后将婚事定下来,所以每日结算下来都有十几两银子的进账,除去支出,每月净利润十分可观,竟达三百两之多,折实令张婆喜出望外。 佳音对此种结果早就预料到:“说白了,我们做的是批发生意,自然和你先前走街串巷十天半个月做成一桩媒不可同日而语,就是太累人,你还要准备自己的婚事,回头,再找几个人手帮帮你便好。” 佳音正式身份是王婆做丫环,婚介所的事大多是张婆打理,她在幕后操作,所以不免觉得歉意。 张婆却道:“佳音,要不是你,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今天,累就累点,不打紧。” “便是你觉得不打紧也不行,我们做生意可不只为挣钱,象这般累的筋疲力尽做金钱的奴隶并不是我的初衷,还是听我的罢,再雇上几个人帮忙,大家都轻松些。”佳音穿越而来,老毛病不改,仍是以享受生活至上的观念。 于是,婚介所开张一个月后,又加入刘媒婆,严媒婆,杨媒婆三人,不算股东,只按月结算月钱十两,有需要给人保媒迎亲时随叫随到。张婆才不那么忙了,开始筹备自己的婚事。 倒是有另外一件奇事,好几个姑娘偷偷和佳音打听,张书林是否也是“成人之媒”婚介所的会员,为何没见过他的资料?便有姑娘背着人嘱托佳音替自己在张书林跟前保媒。 被人提醒后,佳音也想起好些日子没见过张书林,还有陈之祺兄弟。陈之祺兄弟行踪诡异,没办法联络,但张书林在学堂里教书,佳音是知道的。 这一日抽出空闲,佳音去了学堂。 原是掐着时辰去的,但不知为何今日放学晚,佳音在学堂外面听了一会朗朗读书声,心里渐渐觉得空灵起来。以前上学念书的场景一幕幕闪现,还有可欣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出现脑海里,她们大学四年都在一个宿舍,经常抢着看一本书,痛骂作者白痴,也不知她穿越后,可欣过得如何? 佳音神色怅惘,靠在学堂外面槐树下出神,只听旁边有人叫道:“阿音。” 佳音转过头,张书林笑道:“在想什么?” 一群稚子喧闹着从他们身边跑过,纷纷喊叫:“先生,我们走了。”张书林含笑颌首。 等孩子们跑远了,佳音才说:“我等你好一会了,你若有空,便送我回去。” 二人缓缓而行,路上竟有好几个人笑着和佳音打招呼,张书林不禁纳闷:“这些人你都认识?” “她们认得我。” 佳音几番欲言又止,分明有事却迟迟不肯先开口,张书林终于忍不住问:“阿音,你有话就直说罢,忍得不辛苦么?” 佳音憋不住笑道:“我的确受人之托有事找你,却不好开口。” 张书林挑眉:“这不像你的性子。” “我是什么性子?” “爽快,直来直去,我还记得你在茶馆里一派关于男女情爱的言辞,可谓惊世骇俗,今个怎么又扭捏起来了?” “那我就直说了,张书林,你不许生气。” “嗯。” “听说京城新开一家婚介所么?” “知道,成人之媒。” “是我开的。” “呃?”张书林刹住脚步,将佳音上上下下地打量,半晌点头道:“也难怪,你在茶馆里曾说过,婚姻当以两情相悦为重,你开婚介所估计就是这个意思吧。” 佳音叹气:“婚介所只是一个媒介而已,并没有能力改变昭月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制度,顶多也就是一个提供一个场所,让当事人在父母监护下见一次面,免去被媒人欺骗的过程,其实距离两情相悦的状态相差很远。”(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俊书生婉转明心迹 “也是,真都象崔莺莺和张生偷情私会,估计官府早就把你抓去了。” 佳音笑道:“我可不敢触犯律法,顶多就是在法律的边缘钻钻空子罢了。” 张书林对佳音的言辞懵懵懂懂,只猜出大概意思,想了半天,问:“那你找我是为什么?” “还记得我要给你说媒的事么?我开了婚介所后,受几位姑娘私下所托,要我在中间替你们说合,张书林,你还是蛮受青睐的嘛。愿不愿意去相亲?我定为你促成一桩好姻缘。” 张书林啼笑皆非,怔怔看她半晌,也不知为什么,无端端的,神色中透出失落。 佳音见张书林不说话,又道:“真的,你考虑考虑,我也好给人家回话。” “阿音,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想去相亲。” “为什么?你都二十岁了。” “我……这件事回头再说,我先送你回去。” 闷声又走了一会,佳音时不时偷窥张书林脸色,见他唇线紧抿,似闷闷不乐的样子,她不知为什么也跟着惆怅起来。 “阿音,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从未想过嫁人?”张书林突然开口。 “想啊,我想了好久了。”佳音顺口说道。也是,她没穿越前已经是剩女,人生最大目标就是把自己嫁出去。 因她出人意料的直白,张书林不禁错愕,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见佳音仍旧一付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无奈的摇摇头,问:“那你想过要嫁什么样的人吗?” “嗯……具体的,我也没什么特别要求,就是必须有感觉才成。” “感觉?” “对啊,就是那种初见后怦然心动,再见后流连忘返,竟至一往而情深的感觉。”说着,佳音的脑海里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她蓦地脸一红,不自然地咳嗽几声:“呀,我也讲不清楚,反正就是一种感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张书林喃喃。 随着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佳音的表情渐渐迷茫起来:“大约,世间没有这种人吧……只是我的奢望。” 张书林含意悠长地低睨她一眼:“那也未必,在我看来,男女之间的情爱都是相处日久才得以绵长,你不试,如何就知道没有?”说完,他袍角一甩,径直朝前走了。 “喂,你等等我……佳音赶紧追上去,仰头分辨:“那也不能随便找个人试吧,宁缺毋滥你懂不懂?”不知为何,佳音在张书林跟前总能说出自己真实想法,不用顾忌他听不懂,或者嘲笑轻视她,是真正朋友之间的交流。 “懂!” “我就知道你懂。” 佳音和张媒婆合伙开婚介所的事全京城人都知道,自然瞒不住王婆。 “成人之媒”开张初始,京城众媒婆都等着看她笑话,却不想,“成人之媒”开张半月就成为同行翘楚,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先开始,王婆还说成了几桩婚事,到后来找她说媒的人家越来越好少,加上其他媒婆跑来嘀嘀咕咕的告状,王婆多半月不开张,因顾忌着佳音有顺天府撑腰,心里又气又恼发作不得,将佳音恨得死死的。 王婆混迹市井多年,也不是没手段,她不能明着让佳音停止婚介所生意,便拿其余的事难为她。每天天不亮便叫佳音起床干活,做的饭不是嫌淡,就是嫌盐重,洗衣服不是嫌没洗干净,就是嫌洗的不勤快,又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要佳音伺候,总之捏腿捶背,汤药饭食样样不如意,少不得将佳音打几下骂几声出气。 佳音忍气吞声伺候王婆,秀秀看不过去要帮忙,也跟着一块挨骂。王婆闹得鸡飞狗跳的,王富贵这边却安生起来,他不仅没有跟着王婆一块折腾佳音,反而说了不少好话,还时不时地献殷勤,以前动手动脚趁机揩油的毛病也改了,行事作风不再那么惹人厌恶。 佳音做事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王富贵既然本本分分的,她就不好给他摆脸色看,有时候,也能和和气气地说几句话,谢他在王婆前替她遮挡。 只有秀秀常嘀咕王富贵狗改不了吃屎,怕是又有什么诡计在里头。 佳音自然不信王富贵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正人君子,不过,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和仇人似的见面分外眼红,只要王富贵不招惹她,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就感激念佛了。 被王婆看管的严,佳音好些日子不得去婚介所,秀秀抽空子去了一趟,拿账本回来给她看,进门后表情古怪,磨蹭半天道:“你猜我今日去见着谁了?” 佳音将账本翻开,顺口问:“谁?” “张先生。” “张书林?他去婚介所?” “是。” 佳音诧异,思忖道:“上次我好话说尽要替他说一门亲事,他都不肯去,难道改主意了?不可能吧。” “你和他说亲?“秀秀瞪大眼睛:“谁家的闺女?” 佳音笑道:“唉,说起来张书林也是个祸人精,好几个姑娘偷偷托我打听他的意思,他倒是拿得稳,根本不接茬,我都不知道跟人家怎么回话。” 秀秀跺脚啧道:“那有姑娘家先提亲的道理?!”。 “本来是这样,可能是因为张书林这种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的青年也算百年难遇,抢的人多,谁先下手谁为强,那些姑娘也顾不得许多。” “都是你搞出来的名堂,要不是开婚介所,姑娘们怎敢这般胆大。”秀秀一脸的不高兴。 “人家也就是偷偷托我试探张书林的意思,八字还没一撇呢,咦,秀秀,你干什么生气?” “我哪有生气。”秀秀别开脸,半天不语。 过了一会,秀秀才道:“阿音,张先生,他,他托我向你问好。” 佳音从账本里抬起头:“哦,对了,张书林去婚介所什么事,你问他没有?”(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俊书生婉转明心迹 “我没问,他好像是特意找你去的,我拿了账本出门,在门口遇见他,他问你在不在,我说不在,他要我把这个东西给你,就转头走了。” 秀秀表情僵硬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佳音。 佳音接过来一瞧,原来是一本书,《牡丹亭》。想起前些日子和张书林说起汤显祖的那几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便笑:“这个书呆子。” 秀秀犹豫道:“他送你一本书,是什么意思?” 佳音不以为意地将书放在一边:“或许他以为我喜欢看这本书罢。” “你们,你们总有许多话说……阿音,我是不是很笨……” 听秀秀的语气无比怅惘,佳音疑惑地瞥她一眼:“秀秀,谁也没说你笨啊,你怎么了?” “反正,你们说的话我听不懂!”秀秀和谁置气一般甩帘子出去。 佳音愣了半晌,自上次提起张书林,惹秀秀生气之后,她就认为秀秀对张书林并无别的心思,只是自己多事。可是这回秀秀又突然无缘无故的发火,佳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将疑惑抛在脑后,又低头看账本。 后半晌,佳音和秀秀在后院洗衣裳,突然下起雨来,两个人开始还不在意,待越下越大竟至瓢泼大雨,才赶紧东西往屋子里搬,到底淋得全身湿透,到晚饭时候,佳音便觉得鼻子囔囔的,浑身不舒服。 勉强喝一碗粥,佳音被秀秀扶着在床上躺下,浑浑噩噩睡到后半夜就发起烧来。 秀秀吓得一晚上不敢睡踏实,天刚放亮便到前面敲开上房门,和王婆打声招呼,跑出去将赵大夫请过来。 因佳音一直昏睡不醒,赵大夫号完脉,问秀秀:“阿音是才开始不好的么?” “是,昨日淋雨后,后半夜开始发烧,我给她盖了两床被子,她一点汗都没出,还直喊骨头都冻的疼。” “依我看,阿音不止是伤风,好像劳累过度,还有身体的寒气排不出来的样子,她近段日子可曾生过旁的病没有?” “没有。”秀秀摇头,突想起一件事:“赵大夫,你说阿音有寒气,会不会是因为冬日里被王婆浇过一盆凉水的原故?” 赵大夫一愣:“有这等事?当时阿音可曾有异象?” “当时冻的嘴都青了,不过换下衣裳缓了半夜,倒没不舒服。” “哦,看样子是那时候种下的寒气,现被雨水一激,体虚心弱,便发作出来了。” “要紧么?”秀秀慌了。 “嗯,需好好调养调养,我先开药再说。” 赵大夫开完药将方子递给秀秀,叮咛半天,才告辞走了。 好在婚介所每月都有盈利,虽不敢明目张胆的把全部身家拿回家来,但佳音手头上散碎银子还是有的。秀秀爬在床底下翻出一个小匣子,取出银子,到前面和王婆说了一声,匆匆出门抓药。 王婆在屋里骂道:“急着奔丧的死蹄子,饭也不做就跑出去,敢情屋里躺的是你祖宗啊!”又骂佳音:“当自己挣了几个钱就成小姐了,淋几滴雨就在床上停尸,装金贵给谁看呢!” 也没人理她。 佳音这番病来势汹汹,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渐渐好转,错过赵大夫和张婆的婚期,也是没法子。 婚介所不缺媒婆,由许媒婆替代佳音,将赵大夫和张婆的婚事热热闹闹的操办完,张婆不好出面,便让赵大夫包一份谢礼送给佳音。 这天,赵大夫趁王婆王富贵不在,又过来探望佳音,一并带来个人。 来人是张书林。 佳音去厨房端来两杯茶,又寻了两个凳子请他二人坐下,赵大夫给佳音号过脉借故出去。 佳音和秀秀所居住的狭小屋子,平时还不觉得什么,可以有个张书林翩翩儒雅地站在中间,便显得逼仄拘谨。 佳音不好意思地问:“怎想起到这里来看我?” 张书林微蹙眉头打量佳音略显憔悴的气色,一面答道:“好些日子没见着你,去婚介所一问,才晓得你病了,如今觉得怎样?” 佳音笑道:“我已大好了,多谢你惦记着。” 张书林微微一笑:“你生一场病,竟学会和人客气,也不知这场病得的是好,还是不好。” 佳音扑哧笑道:“我也觉得怪不自在的,唉,在这蜗居憋了半月,突然有人来探望,令我受宠若惊之至,所以呆傻些也是自然。 “听赵大夫说你在王婆家颇吃了些苦头,病是累出来的,是真的么?” “大概吧。”佳音自嘲:“一个丫环吃些苦头算什么,王婆至少没有将我卖到青楼去,还算幸运。” 张书林侧脸睇睨佳音,眸中光色明明暗暗闪烁不定,终于他一双手渐渐捏紧,神色却仍旧是温和的,缓缓道:“阿音,你在王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要是愿意,我替你赎回卖身契,可好?” 佳音愣了一瞬:“你替我赎回卖身契?你一个教书先生,哪里来许多银子?” “我教书,不过是消遣罢了,替你赎回卖身契的银两还是有的,你不用担心那些,你只说愿不愿意。” 张书林的表情虽有点紧张,但他目光温柔而坚定,令佳音恍然明白点什么,又不愿深想明白,她下意识的逃避他的目光,嗫吁道:“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无功不受禄……” “阿音……” “我放不下秀秀,所以就算要走也要带上她,这事我心里自有打算,以后再说吧。” 张书林的眸光渐渐暗淡,他失望的看着她,良久,轻咳一声:“那你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让赵大夫转告一声,我会帮忙的。” “嗯。” 又是一阵沉默,张书林终于站起身:“我走了。” “好。” 送走赵大夫和张书林,佳音怏怏地回转,刚一掀开帘子,一个人影猛不丁的扑上来,抱住她:“心肝肉儿,可想死爷了!” 佳音大惊失色,两只手胡乱抓在那人脸上,只听“哎呀”,那人手一松,佳音趁势挣脱开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富贵,不禁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不要脸,你跑我房里做什么,快滚出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恨受辱佳音悲赎身 王富贵还待扑过来抱她:“趁这会子没人,让爷亲几口,也短不了你什么。” 佳音大骇,赶紧从门里退出来,一面拣东西砸王富贵:“滚,再不滚我喊人了!” 王富贵左躲右闪,免不了被佳音扔过来的扫帚簸箕砸中,虽不疼,面子却有些下不来,老羞成怒道:“你装什么贞洁,把野男人都勾引到家里来了,还怕让你爷亲几口,你乖乖的听话,若不然,爷就将你偷汉子的丑事喊出来。” 佳音大怒:“呸!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龌龊下流,你喊呀!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快喊人来,你再不喊我就喊了!” “嘿,真是个泼妇,还当没人治得住你吗,你偷汉子,被官府知道抓了去,有你哭的时候!” 佳音愣住,昭月朝的律法里的确对男女私会偷情判罚严重,王富贵血口喷人虽可气,但她若真落个偷汉子的名声,喊出来就是百口莫辩,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趁她愣神的功夫,王富贵猛扑过来,抱住她就亲:“乖宝贝,你听话那书生虽长的模样俊些,可一个雏儿,哪里比得过爷知道疼人……” 他言语猥亵不堪,佳音气的险些晕过去,一面推挡,一面听王富贵继续胡言乱语道:“爷早就想好了,写一纸休书休了那个丑婆娘,偷回你的卖身契咱两一起过日子,你比婆娘会挣钱,爷绝对疼你……” 佳音这才明白王富贵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想必见她开婚介所挣了不少银子,惦记要人财两得,所以这些天才装模作样的讨好她。 王富贵现见张书林来探望佳音,只当是两人私下相好,这才急了,便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免得佳音嫁给别人,他落个鸡飞蛋打。 佳音毕竟大病初愈,那敌得过王富贵的力气?王富贵将她拽拖着进屋,一把推dao在床上,淫笑着扑上去, 家里没人,便是呼救也不济事,佳音一时间又气又怕,只当自己这回逃脱不了王富贵的魔爪,心里不禁绝望。混乱中,她挣扎着双手胡乱挖抓,顺冷不丁地,摸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来不及多想,顺手就朝王富贵脸上刺去。 却原来摸到的是一把秀秀做衣裳的剪子,王富贵惨嚎一声,捂住满脸的血委顿在地上。 佳音已是疯了一般,爬起来将王富贵又踢又打:“王八蛋,滚!再胡说我将你写休书的事告诉王婆,撕破脸谁都别想好过,我也不怕衙门来人抓我!”一面又要拿剪子扎人。 王富贵惊骇莫名,连滚带爬的跑出门,佳音拴上门闩后顺门溜下去,才晓得后怕,不禁抖成一团,抱头大哭。 她太委屈,自穿越来没过一天好日子,不是被王婆打,就是被王富贵调戏,做牛做马的还不算,辛辛苦苦好容易挣点钱,又被人觊觎。王富贵要不是看上她能挣钱,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看来,这里是待不成了! 不禁想起张书林要为她赎回卖身契的话,此刻,佳音的确后悔自己的一时志气,坚持什么无功不受禄的原则,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受人欺负时也需要一个安全的怀抱,一个自己的家。 也不知哭了多久,听秀秀在外面拍门,佳音搽搽眼泪,扶墙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土,才打开门。 秀秀一进来就看见佳音红肿的眼睛,忙问:“谁欺负你了?” 佳音眼泪不由自由的又掉下来,抽泣道:“还能有谁,王富贵那个王八蛋,我迟早剁了他!” 秀秀大惊失色,拉住佳音左看右看:“你没吃亏吧?” “没。”佳音啜泣着摇头。 秀秀拍着胸口,惊魂未定说道:“就说王富贵这几天贼眉鼠眼的围住你打转,原来老毛病不改了,你以后小心着些。” “嗯,我病好了,以后王婆再出去,我跟着她。” 秀秀劝慰几句,见佳音渐渐缓过来,才放下心。一抬头看见窗台边放着两杯没喝完的茶,问:“今天还有谁来?” “赵大夫……还有张书林。” 秀秀错愕:“张先生怎么会来?” “是听说我病了,过来看看。” “哦。”秀秀半天没出声。 佳音突然叹道:“其实张书林的确是个好人,若能嫁给他,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也是福气。” 秀秀脸色大变:“他,他向你求亲?” 佳音苦笑,她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并没有注意秀秀的表情。 “你,答应他了?”秀秀的声音虚弱飘忽,仿佛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是低若蚊蚁的挣扎求证。 佳音摇头:“他不是我要的那杯茶。”忽而目光灼灼看定秀秀,宣布什么决心一般:“秀秀,我们不能再在这里住了。” 秀秀刚从绝望的深渊中走出来,还没顾得上喘气,就又一次陷入震惊:“什么?” “我要为我们赎回卖身契,秀秀,你猜大概要多少银子?” 秀秀张大嘴,翕合几次,没有发出声音。 “你说话呀,婚介所虽然才开张不久,可是一二百两银子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我们,我们是官奴,恐怕不能自赎自身……” 佳音震惊,血色迅速中脸上退却,她不敢相信地摇头,喃喃:“这么说,我们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被人宰割的命运?不,不……”突然想起的什么,她上前一把抓住秀秀的手臂,质问:“可是王婆一个官媒而已,连士族都不是,她凭什么可以使唤两个官奴?咱们不是应该发配在宫里或是有势力的官宦人家充役吗?” 秀秀不敢看佳音的眼睛,只一味的搪塞:“我,我也不知道……你别问我。” 佳音松开她,跌坐床上失神的呢喃:“我怎么这么倒霉,争气挣钱有什么用,还是当丫环没法改变命运……” 佳音面如死灰一般怔怔发呆,良久,她突兀地笑出声来,声音凄厉,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凉决然,厉声道:“不!我偏不信命,秀秀,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心思灵巧可怜为奴 王富贵此番被佳音刺破脸,被王婆看见后追问缘故,可他哪里敢说实话?胡乱搪塞是自己跌了一跤才摔破脸。王婆自然不信,但也没想到佳音身上去,只当是王富贵又在外面赌输钱,没银子还账被人打了一顿。如此一来,少不得又将王富贵骂了几天,指天喊地地又说当初爹娘瞎眼,将她嫁给个赌鬼混账东西。 王富贵原本打算霸王硬硬上弓,先霸占佳音的身子,然后想法子要她的钱,没想到佳音折实厉害,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受王婆一通抱怨,心里直骂晦气,却仍旧不死心。 所谓财壮怂人胆,眼看婚介所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王富贵更是眼红挠心。经此一事,原本是骗佳音顺从的话,王富贵却动了真心,想着佳音今非同昔比,让她屈尊做妾怕是不成,除非真将王婆休了,或许还有转机。 王富贵既然打定主意要休王婆,就在外面和人说王婆如何不贤惠,如何泼辣,回家来亦不象从前一般窝囊,但凡王婆骂他,便撑起腰杆子反抗,闹得跟真的一般,只差没明说要休老婆就是。 且说王婆的生意一落千丈,家里又日日不得安宁,内忧外患之下,她整日骂骂咧咧的只拿秀秀和佳音撒气刁难。此番见佳音病好了,又将她指使的团团乱转借机折磨。 佳音整日不得空,婚介所那边顾不上,心里也是焦急。这日,顺天府来人找,佳音便知是陈之祺兄弟的借口,她不敢在王婆跟前露出高兴来,规规矩矩地告假后方才出门。 果然,陈之祺和陈鞘都来了。看见佳音从门里出来,陈鞘笑吟吟地说:“阿音,快过来让我看看,多些日子不见,想死我了。” 佳音知道他爱胡说,其实并无恶意,也不计较,只故作怏怏不乐的样子走至跟前,连任施礼道:“二位公子,别来无恙,难为你们还记得我。” 陈鞘诧异:“咦,你生气了么?” 旁边陈之祺不动声色的将佳音上下打量一遍,温声道:“你是嫌我们不来看你么?近日事情有些多,好容易才抽出空子……” 陈鞘抢话道:“是啊,是啊,大哥和我今日才清闲下来,赶紧就过来。” “呃。原来别的事都比我重要,你们忙完了才想起我。”佳音嘟嘴抱怨。 陈之祺凤目宠溺,凝视佳音,仍温和地说道:“今日你想吃什么,玩什么就说,算我和陈鞘给你赔罪好不好?” “对,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别和我们客气……不过嘛……”陈鞘的桃花眼眨眨,捏揄道:“我看你比原来的样子好多了,没有我们陪着,也过得不错嘛。” 佳音身上的衣裳的确不象从前那般寒酸,虽仍是普通素布,但颜色崭新,浅樱色短襦配月色纱裙春装使得佳音肤色明亮许多。而且她的短襦袖口衣襟用丝线绣出海棠春睡图案,头上用一支攀枝海棠银簪子松松挽起,又故意在耳边垂下几缕发丝,整个人越发显得娇俏可爱。 佳音上上下下的装扮,乍看十分普通,但陈之祺和陈鞘都是识货的,一看就知同她以前的打扮相比,可谓天差地别。 佳音到底得意起来:“那当然,没你们陪着我照样活得有滋有味。今日先不吃饭,陪我去个地方,等我办完事再说吧。” 陈之祺和陈鞘便跟着她一路走,陈鞘突然郁郁不乐道:“你做媒婆也就罢了,弄得这般张扬,以后我就是想遮掩都遮掩不住,可怎么好。”说完,大大的叹口气。 佳音奇道:“我做媒婆要你遮掩什么?” 陈鞘脸上一红,突然期期艾艾地扭捏起来。 陈之祺的眉宇不易觉察的蹙起,不置可否。 佳音恍然:“你们是不是知道我开婚介所的事了?” 陈之祺轻咳一声,含笑道:“是,你的婚介所大名鼎鼎,满京城无人不知,阿音,你很聪明能干。” 佳音嘿嘿笑道:“其实我该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借给我六十两银子,婚介所也开不起来,对了,等会我就把银子还给你们。” 陈之祺和陈鞘对视一眼,两个人皆无奈摇头。 春末季节,暖风熏人,整个京城似乎被温暖的阳光融化,流淌生动活泼的市井烟火气息。 热闹的市集,熙攘的人群中,一行三人,当中少女春衫婆娑,巧笑嫣然秋波潋滟,春天的阳光因她的笑颜更加明媚。左右陪伴翩翩浊世佳公子,白袍者超凡卓然,红袍者邪魅不羁。这样出类拔萃的三人行,自然吸引无数人艳羡的目光。然而,那两位公子视热闹的市井之地如无人之境,目光焦距一处,围绕着的始终是中间那个被人宠溺尚不自觉,一派天真的女子。 便有人认出佳音,纷纷地热情招呼,试想,一个媒婆和男子上街也没什么稀奇的,只当她给人说媒,也无人异议。 一会便到了“成人之媒”婚介所,陈之祺和陈鞘被婚介所的门头震慑的瞠目结舌。 半晌,陈鞘将那首被佳音篡改后传遍京城的《鹊桥仙》念了一遍,大笑不已,指着道:“秦观要泉下有知,非得再被你气死一遍不可!” 佳音翻个白眼:“气死活该,我最不喜欢他说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矫情!” 陈之祺忍住笑,问:“那应该如何?” “两情若是久长时,自然相依相守相爱一生,不然我开婚介所做什么。” 陈鞘犹在摇头晃脑:“不通,不通,平仄不通,文理粗俗,也就是你写的,换别人我非教人把它撕下来不可!”被佳音强拉着从木桥走进去,又不免愕然。 只见几十盏玫瑰盘座的红蜡烛摇曳生姿,将店堂熏染成意境绮丽的幻境,一切都蒙上幽幽淡淡的红色光晕,仿佛置身于不真实的世界之中。 跟着佳音来到一间静室,当中是木头做成的长桌环绕几把椅子,也不上上漆,仍保持着原来本色,椅子上铺着蓬松的白色软垫,看上去便觉得十分舒服,再加上琉璃裹纱蜡台装点每个角落,淡红色光晕莹莹润润似温柔的陷阱,似欲将人的坚硬外壳褪下,只剩单纯的内心在呼吸。 不得不承认,整个“成人之媒”布置既特别又雅致,独具匠心,尤其静室更静谧舒适,十分适合几名友人倾心交谈。(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恋佳音情场无兄弟 陈鞘不由自由的噤声,就连陈之祺坚毅的面部表情也柔和起来,他凤眸泛起涟漪,脉脉凝视得意洋洋给他们显摆的佳音。 “怎么样?都是我的设计,你们觉得特别吗?” “嗯,特别。”忽而,陈鞘桃花眼微眯,俊脸凑到佳音跟前,邪魅一笑:“阿音,我很想你为我也设计这么一间屋子。” 虽很平常的话,由他说出来,偏偏十分暧mei,佳音的脸由不住发烫,旁边陈之祺不动声色地推开陈鞘:“先让阿音办事,我们莫妨碍她。” “大哥!”陈鞘委屈的抱怨。 佳音却暗松一口气:“那你们先坐着,我让人送茶过来。” 佳音走出静室,吩咐香草送一壶茶进去,这才去找张婆商量事情。 香草便是佳音亲自培训的过的店员之一,不仅长相秀气,且十分聪明能干,这厢端一壶茶送给陈之祺兄弟。 陈之祺素来沉默寡言,且气度非凡,人见他只有尊敬畏惧的份,绝对不敢妄自蜚语。陈鞘却不一样,他的魅力在佳音跟前无用武之地,但在别人跟前向来攻无不克,只稍稍将桃花眼挑一挑,露出既不羁又随和的表情,香草便脸热心跳,除过一些商业机密,其它无关紧要的事则知无不言。 于是,半盏茶的功夫,“成人之媒”什么时候开业的,佳音如何操作,如何辛苦,客源如何,有没有人来捣乱,等等事情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待香草出去,陈鞘道:“大哥,阿音做这个生意怪辛苦的,没挣多少钱,反倒把自个的身份拘住了,不知她图个什么。” 陈之祺不答话。 陈鞘又抱怨:“她抛头露面的,也不为将来打算。” “几百两银子在你我眼里的确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百姓,并不算小数目,阿音她喜欢给人做媒,就由着她吧,你说话惹别她不高兴。”陈之祺淡淡道。 “可我……” “你嫌弃她?”陈之祺挑眉。 “不,也不是,就是做媒婆……” “只要她高兴就好,别的不重要。” “大哥,你是不是也……”陈鞘突然就明白了什么,脸色倏然煞白:“不,大哥,你不会!” 陈之祺目光清冷定定看住陈鞘,半晌,冷哼一声:“为什么不会?” 陈鞘却是慌了,无措道:“你是,是……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娶一个媒婆?!” 然而,陈之祺的目光仍旧是那么的坚定,甚至是冷漠地看着弟弟越来越仓皇的表情,不置一词。 “大哥……”陈鞘的语气流露出哀求。 “我听凭阿音的选择,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强迫她。” 话尽于此,兄弟二人各怀心思,尽皆无语。 半个多时辰过去,佳音忙完了,进静室一看,兄弟各自靠在椅上喝茶,神色皆冷凝肃然,她笑道:“让你们久等。” 陈鞘应道:“阿音,我方才知道你一个月要说几十家媒,怪不得你消瘦多了。” 佳音摸摸脸颊:“其实都是婚介所的人在忙,我并没做什么,说我瘦,估计的因为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的缘故吧。” “你病了?为什么不教人告诉我?”陈之祺亦关心地问。 “就是伤寒,小病不打紧,告诉你还要去顺天府托人说去,太麻烦。”佳音不以为意。 陈之祺微微蹙眉,没有出声。 陈鞘笑问:“现在可痊愈了?” “嗯。”佳音不欲过多谈此话题,遂将手里的荷包给陈鞘:“还你的银子,数数,可是六十两?”那荷包照旧是夜影原来的。 陈鞘微怒:“阿音,都说过不要你还银子。”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何况我们?”佳音不理陈鞘的脸色,硬将荷包塞他手里,又将手一伸,对陈之祺道:“借据拿来。” 陈之祺愕然:“我没带借据。” “哦,那下次吧。” 陈之祺突然扑哧笑道:“阿音,你这婚介所的生意也太兴旺,我听说,你把抓采花贼的功劳到处宣扬,唯恐人不知道,可是真的?” 他平素很少大笑,即使偶尔露出笑容也是眸中略显,此刻,他却笑意盎然,如春水破冰一般的生动,面孔俊美无俦,在这一刻比满室红烛更耀眼,佳音不禁看呆。 “对啊,我听李大人的意思对你颇为生气,明显不给顺天府面子嘛。”陈鞘故作看不出其中微妙,在旁边插话。 佳音回过神,脸已经涨的通红,强自镇定道:“对,我是把抓采花贼的事给人说了,不然,大伙也不肯信任我,你们想,我开婚介所属于昭月朝首创,信誉从哪来?唉,其实当初我是想做无名英雄来着。” 陈之祺颌首:“采花贼的案子在民间反响颇大,你宣扬出来,百姓们自然拥戴你,婚介所的生意靠此造势,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是,婚介所制造机会让当事人见面虽然有父母双亲陪着,毕竟还是有很多人难以理解,可大伙知道是我抓住采花贼,感觉便不一样。” 陈鞘道:“你呀。也不知你脑子里的古怪念头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抓采花贼都能被利用做生意,我算服你。” 佳音得意道:“谁叫官府无能,李大人生气就生气罢,我才不管他。” 陈之祺宠溺地睨她一眼,含笑不语。 佳音和陈之祺兄弟从静室出来,张婆前来相送。当时在顺天府大堂上佳音和陈鞘斗嘴张婆是见过的,此番再见,便特意多看几眼。 张婆别有深意地朝佳音眨眨眼,佳音登时面红耳赤有理说不清,忙不迭地从婚介所逃出来。 到街上,回头见陈之祺陈鞘一白一红仍旧气度悠然地慢慢踱步,她不禁气恼,暗暗嘀咕他二人太惹眼。 陈鞘问:“阿音,你说什么?” 佳音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以后你出来找我,不许穿红,听见没有?” 陈鞘此刻另存一番心思,立意要将大哥比下去,当即凑到佳音跟前讨好:“那阿音你喜欢什么颜色?”(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恋佳音情场无兄弟 “黑色。” “哦。”陈鞘碰一鼻子灰,并不泄气,又摆出他招牌式邪魅笑容,紧随佳音身旁,桃花眼花瓣乱飘:“阿音,我今个请你吃狮子头,好不好?” 佳音免疫力极佳,丝毫不为之所动:“我的事还没办完。” “你还要做什么?” 佳音沉吟瞬间,道:“陈鞘,你请我吃狮子头也可以,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 “你和顺天府李大人很熟,能不能请他在王婆跟前打个招呼,就说衙门里案子多,需时常抽调我帮忙,这样,我出门可以方便些。” “这有何难,我回头就和李大人说。”陈鞘一口答应,想了想又趁热打铁:“阿音,你做丫环实在没意思,不如,我替你赎身可好?” 佳音这些天正为不能赎身的事发愁,陈鞘有顺天府的关系,愿意帮忙,她自然求之不得,不禁大喜:“好啊。”说完又有些疑虑,眼珠子转了几转,问:“陈鞘,要是你真的替我赎身,那……我岂不成了你家的丫环?” 陈鞘也没多想,顺口调侃道:“不错,我替你赎身,以后就是你的新主子。” “然后呢?” “当然是跟着我,听我的话,我教你干什么便干什么,还有,以后你需用钱只管说,婚介所还是关张的好。” 佳音神色一冷:“那还是不要,赎身的事先放着,谢谢你的好意,敬谢不敏!”她气冲冲大步往前走,将陈鞘撇在后头,懒得回头看一眼。 陈鞘愕然,愣愣地问陈之祺:“大哥,我说错什么了?” 陈之祺嘴角噙丝笑意,拍拍陈鞘的肩膀,摇头道:“没有,你说的全对,一点都没错。”说完,他疾步去追佳音,剩下陈鞘呆呆地站在街当中,百思不得其解。 见佳音闷闷不乐,只顾埋头走路,陈之祺在她旁边问:“阿音,想做自己的事就去做,不用管陈鞘说什么。” 佳音郁郁道:“你为什么从不阻止我做媒婆?毕竟你们身份尊贵,有我这样的朋友也觉得面子上不大好看吧。” 陈之祺颇感意外:“你如何得知我们身份尊贵?” 佳音撇撇嘴:“你们每次出来都带着侍卫,而且如果仅仅是影帮江湖豪客的身份,顺天府李大人不会对陈鞘另眼相看。” “唔,你很聪明,那你猜,我们是什么身份?” “看你们的年龄,好像也不是大官,或者,你们是公侯子弟?”佳音试探。 “就算是吧。”陈之祺不欲过多解释,又继续先开始的话头:“阿音,我不知陈鞘是怎么想的,但,我看重的是你的人,并不是你的职业,所以,你不用为自己的丫环或媒婆身份耿耿于怀。” 佳音叹口气:“耿耿于怀的是陈鞘,我只是觉得没有人理解,心里有点难受罢了。” “我明白,阿音,你想靠自己的能力证实一些事情,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而陈鞘的语气刺伤你,对不对?” 佳音蓦地止住脚步,抬头直视陈之祺的眼睛,那黑曜石般的凤眸深邃莫测,星子闪动之间,有她小小的倒影,似乎,他可以任意她穿透他的内心,感悟他的挚诚。 佳音不禁动容,至而惶惑,一颗心怦怦直跳,几欲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陈之祺,你……” 他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大哥,阿音,你们在说什么?”陈鞘不适时地打断他们。 “哦,我,我突然不想办事了,想找个地方散散心。”佳音慌乱掩饰自己的失态。 “也好,就出城走走。”陈之祺建议道,转头对陈鞘使个眼色:“你前些天不是嚷嚷说借了个宅子,还没机会好好玩耍过么?” “对。”陈鞘立刻会意,笑道:“刚好阿音在,我们一起去。”他招手吩咐跟在后面的侍卫过来,叮咛几句,方才对佳音道:“放心吧,我叫顺天府派人知会王婆,便是夜里赶不回来也不打紧。” 佳音一听可以出城玩,先前的不愉快立刻抛至脑后,兴奋地说道:“那我们快去,别耽误时间。”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忙叫侍卫找几匹快马过来。街市上就有租马的马店,考虑佳音未必会骑马,侍卫擅作主张,另租一辆马车赶来,几个人分头上马,环护马车周围,一起出城。 春末,城外田野景象郁郁葱茏,翠色欲滴。 佳音在马车里探出头一面和陈之祺兄弟闲谈,一面眺远看景,心情甚是放松。 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并不急着赶路,慢慢悠悠大约行进两个时辰才到了一所白墙青砖的宅子门前。 已是日暮时分,远处农庄炊烟袅袅升起,与天际五彩斑斓的霞光交相辉映,景色十分怡人。 佳音从马车上下来,才发现此处只单独一所宅院,四周并无人家,青砖砌成的拱门上写着“梅园”二字,她探寻地看向陈鞘。 陈鞘解释道:“这是大哥师傅的外宅,很少有人来,只有几个老仆照应着,还是半年前我和大哥随师傅来过一次。” 佳音点点头,侍卫夜影已经上前敲门,黑色的院门上两只铜环锈迹斑斑,声音沉闷,被夜影敲了好一会,才听见里面有人应道:“来了。” 门扇打开,一个中年壮仆探出头,将他们上下打量:“是谁?” 夜影抱拳道:“我们来过一次,你还记得么?” 壮仆恍然道:“是,你们和老爷一起来的。”说着,让开门将他们往里面迎接,道:“老爷曾叮咛过,要是你们再来,让老奴好生招待着。” 夜影道:“这是我家大公子和二公子。” 壮仆赶紧行礼:“大公子,二公子,请问你们还住上次住过的屋子吗?” 陈鞘道:“对,麻烦你让人再多收拾出来一间,还有一位阿音姑娘要住。” 佳音忙朝壮仆点头示意。 壮仆却是一愣,将佳音上上下下的大量,欲言又止,半晌才回过神,抱拳道:“是,老奴一会就让人去收拾,请几位现在正厅休息片刻。”(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各怀心思情场生波 感谢投推荐票的亲们,清风会继续努力的! ————————————————————— 梅园内青石铺路,游廊曲折,假山迭起,苍郁中,白色楼台厅阁的一角飞檐错落其中,颇有隐身世外的超然清幽之感。 陈之祺和陈鞘都来过,熟门熟路,径自在前面走,一面听壮仆说道:“二位公子,我家表少爷前些日子也来了,待老奴知会一声,请几位稍等片刻。” 说话功夫,已到正厅,壮仆退下。 因主人很少来,偌大的正厅里摆放着椅子茶几,花架,花瓶,案几,屏风,等等常用之物,并无多余布置。几人分开落座,两三个穿素净衣裳的丫环送上茶水,佳音端起来喝了几口,道:“可惜我们来的时日不对,不然可以在这里赏梅品茗,别有一番有意趣。” 陈鞘笑道:“这里并没有梅花,倒是园子后面有一塘荷花,我们来的早,此际也不是开花的时候。” 佳音诧道:“那为何叫梅园?” “是因为大哥的师傅表字里面带和‘梅’字。” 佳音“哦”了一声,转过头瞥一眼陈之祺,问:“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陈之祺略微顿了顿,才道:“他姓周,尊字问梅。” 听见脚步声,三个人都看向门口,一溜楠木排窗映出人影徐徐移动,方才那个壮仆跟着一名青衣公子身后进来,赔笑道:“二位公子,这位便是我家表少爷。” 佳音大吃一惊,站起来:“张书林,怎么是你?” 张书林亦是愣住:“阿音,你怎在这里?” 这时,陈之祺缓缓站起身,问:“你是周师傅的外甥?” 张书林认出陈之祺正是从前在顺天府门外见过的男子,当时弄得颇为尴尬,但他刚刚听壮仆禀报,再听陈之祺称呼自己的舅舅为师傅,便猜出他的身份,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应对。 陈之祺亦猜出张书林在犹豫什么,当下不动声色道:“既然你认得阿音,我们便不客气了,我是陈之祺,这是我弟弟陈鞘。” 陈鞘起身抱拳。 张书林反应敏捷,立刻明白佳音还不知张书林的身份,遂抱拳回礼,含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三位既然来此便都是客,在下荣幸之至,请坐吧。” 四个人重新落座,阿音没看出气氛诡异,只觉得在此见到张书林十分高兴:“张先生,你和这园子的主家是亲戚,真是太巧了。” 张书林还未来得及答话,旁边陈鞘凉凉地问:“阿音,你一个媒婆,如何能认识周师傅的外甥?” “你们不晓得张先生在学堂里教书,十分受百姓尊敬,我也是恰巧认得张先生,与他说话甚是投机,这段日子我忙的四脚朝天也没空出门,好容易大家凑在一起,今日刚好十五,晚上我们喝酒赏月好不好?” 陈鞘的脸色便不大好看。 张书林却颇有兴致,应和道:“好,我让下人们去准备,阿音,你喜欢喝什么酒?” 佳音想了想,笑道:“我听说有一种酒叫梨花白,很想尝尝,也不知方便不方便。” “那不值什么。”张书林低声吩咐身侧丫环几句,抬头见佳音仍旧目不转睛地看他,遂温声问:“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身子可大好了?” “已经痊愈,多谢你惦记着,对了,你什么时候来梅园的,不在学堂里教书了么?” “我……半月前过来散心。” 佳音不由愣住,想起那天张书林要替自己赎身,被她拒绝,难道是心里不痛快,才来此散心? 她正疑惑间,就听陈鞘道:“张先生居然在市井学堂里教书?真是好雅兴。” 张书林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佳音诧异:“陈鞘,你干什么这样和张书林说话,他教书有什么不对?” 陈鞘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陈之祺淡淡道:“阿音,你不晓得张先生的身份,他乃皇亲贵族,不屑为官却混迹与市井,难免让人想不通是何道理。” “啊,张书林,是真的么?” 张书林尴尬地轻咳一声:“那个,阿音,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身外之物多说无益,况且,我性子散淡,并不喜出仕做官。” 佳音立刻对张书林肃然起敬,她虽是俗人,对钱财有莫大的执着,但也是环境所迫,或许,因自身做不到淡薄名利,所以对清风明月一般的名士有着深深的敬慕之意。 张书林明明有高官厚禄的机会,却保持一颗纯良心态,不得不让佳音刮目相看。 陈鞘大约发现不对头,冷笑道:“阿音,你不觉得有人强词夺理么?” 佳音还未回过神,张书林喟然一晒:“每个人做事说话都有自己的道理,或许违心,也是迫不得已,陈公子,你就敢说自己从来问心无愧么?” 陈鞘脸色大变,瞥一眼陈之祺,见他微微摇头,只得愤愤噤声。 他们针锋相对,佳音就是再粗心也觉察出来了,不由啧道:“陈鞘,你和我拌嘴拌习惯,逮着什么人都咄咄相逼,打量谁都好欺负不成。” 陈鞘忙分辨:“阿音,我怕你生气还来不及,怎会欺负你。” 这时,一个丫环进来施礼道:“表少爷,客人的房间准备好了。” 张书林站起身:“各位,请先去歇息片刻,一会酒宴准备好,我让人来请各位。” 转头又对佳音笑道:“阿音,你不是要喝酒赏月么?我让人将酒宴摆在水榭边上,你看可好?” “好啊,水边赏月喝酒最惬意不过,张书林,谢谢你。”她面对张书林直呼其名,语气自在亲昵,陈之祺和陈鞘对视,皆无奈摇头。 梅园空房颇多,因陈之祺兄弟带着侍卫,单独住在秋香阁。 佳音所住的小院十分精巧雅致,正值春末,廊下摆放几盆茉莉聚满花苞,花叶在风中飘摇,清香徐徐沁人心脾。 左右分开做书房客厅自成一局,正中三间厢房并排一起打通做卧室,最外间劈开做待客的小厅,里面又有碧纱橱可以小憩,家具帐帷皆是上品,各色用度应有尽有,张书林又专门调拨两个丫环伺候她。(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情场路窄三人难行 佳音心里有疑惑,梳洗完毕后,问丫环道:“你们家主人是做什么营生的,这么一所园子闲置着,气派好大。” 却不想两个丫环可能事先被告诫过,皆笑而不答,佳音不禁气馁。 待张书林派人过来相请,已是月上柳梢头,一轮清辉照出满地水银,大红灯笼挂满廊下,明是月,红的灯,交相辉映。 沿粉墙走不远,穿过月洞门,登上一条曲折水廊,从石榴形漏窗看过去,水岸中间便是通风的水榭,四角纱灯通亮,一张饭桌前坐着张书林,陈之祺,陈鞘,正等候着她。 他们三个表情严肃也不知在说什么,见佳音过来,皆站起身相迎。 菜肴琳琅满目摆放满桌,丫环扶佳音落座,她问:“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我一过来,都不出声?” 见三个人讪讪的,佳音越发疑惑:“你们之前认识?” 张书林以手抵唇,轻咳一声掩饰。陈鞘则仍旧愤愤不已的样子,佳音只好看陈之祺。 陈之祺道:“因张公子是我师傅的外甥,我和陈鞘皆知道他的事,就是从未见过面,方才我们在说师傅的事。”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佳音打消疑虑,兴致又上来,笑道:“快让人斟酒,我都饿了。” “阿音,你先吃几口菜。”三个人异口同声,说完,又尴尬又好笑,气氛霎时间缓和。 陈鞘也不是小气的,又恢复邪气不羁的一面:“阿音,既然主人在座,我们应当先敬张公子一杯,也不能白白叨扰人家。” 张书林含笑摇头:“二位佳客光临,要不是阿音的缘故,估计我请都请不来,我应当敬你们才是。” 人人争着讨好佳音,佳音却不耐烦他们让来让去,径直拿起筷子,挑一口菜放在嘴里,嘟囔:“虚伪!我饿了,先吃,不管你们。” 陈之祺忍俊不禁,发话道:“就听阿音的吧,咱们边吃边聊,无须客套。” 这厢才正式开宴。 三个男子其实年纪相当,共通语言颇多,当下一面谈古论今,一面陪着佳音自自在在地吃完一顿饭,命丫环撤下饭菜,另送来一壶梨花白,各自斟满碰杯一饮而尽。却不想那梨花白喝着爽口,酒劲却不小,几杯酒下肚,佳音的酒意渐渐上来,笑道:“说起来,在座的都是我阿音最好的朋友,人生得一知己尚且难求,何况是三个,我阿音应该谢你们一杯酒才是。” 三人便又和她碰了一杯。 佳音站起身,水榭地处荷花池塘中间,水泊之中荷叶清香,随夜风而徐徐,吹起她衣袂飘飘,额上碎发拂过她干净无暇的面颊,隐约可见眉间怅然。 陈之祺不禁脱口问道:“阿音,你可是不开心?” “开心呀。”佳音回眸莞尔微笑:“我就是觉得现在的幸福太不真实了,这种平静安稳的日子是我好久都没有享受过的,就怕是一场虚幻,转瞬就会消失。” 陈鞘道:“阿音,你又在胡说,我们明明就在你跟前,如何不真实?” “你不懂。”佳音鄙夷:“你自来都是生活安逸,如何明白世间有许多苦头?只有吃过苦,被遗弃过的人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好想家,好想家……”她眸中泛起泪意,仰头观月,将眼泪生生地别回去,不愿自己的情绪影响周围关心她的人。 张书林两眼不错地看住她,温声道:“阿音,你有心事可以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没有,不是我有心事,是月亮太圆,是它招惹我。”佳音喃喃:“你们知道么,我以前总认为自己很坚强,什么样的艰难都可以一笑了之,可现在才发现,人的力量是那么的渺小,天上随便打一个雷,就可以改变人的命运。” 三个男子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好了,不说了,我林佳音是打不垮的小强,我要加油。”佳音喝下满杯酒,豪言壮志道:“我要在昭月朝混的风生水起,做最厉害的媒婆!” 陈鞘啼笑皆非:“你也就那么点出息!” 陈之祺突然问:“阿音,你为何非要做媒婆?” “因为昭月朝的婚姻制度太可恶了!” “可恶?”陈之祺错愕,思忖片刻,道:“记得你讲过,男女婚姻当以情意为重……” “对,昭月朝的婚姻制度是没自主,没人性,没自由的婚姻制度,我要改变它!”佳音薄醉之后出言无忌,振振有词地说道。 这下,三个男子皆绷不住大笑。 “你们笑什么,唉,你们已经被荼毒,压根不明白婚姻自主的好处。”佳音笑嘻嘻地一一指着三个人:“陈之祺,陈鞘,张书林,你们先别笑,以后,我要给你们做媒,为你们找三个天仙妹妹,让你们尝尝两情相悦挚爱之情深的滋味,你们就会同意我说的道理。” “唔。”陈之祺凤目露出奇异光色,随追佳音在月下快活豪饮的身姿:“阿音,你可想过自己要嫁给什么人吗?” 张书林和陈鞘神色一怔,紧张地听取佳音回答。 “我?”佳音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头,眼睛俏皮地眨眨:“我要嫁喜欢我,当然也必须是我喜欢的人。” 陈鞘忙问:“阿音,你,你是否已经有喜欢的人?” 大红灯笼映红佳音的脸颊,她脸上的潮红似月光下莹润烁烁的珍珠,美丽且纯洁,吸引三个男子的视线追逐,心为之而动,又暗暗捏拳,紧张不已。 佳音回避着他们的目光,别开脸,羞涩道:“我醉了,想回房歇息。” 失望与如释重负的神色同时出现陈之祺,陈鞘,张书林的表情中,他们或多或少都明白另外两个人是自己的劲敌,佳音的逃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没有人敢继续这个话题深究下去,张书林招手唤两个丫环扶佳音回房歇息。 佳音其实并不困,回到厢房让丫环们送几桶热水过来,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因喝过酒,仍觉得燥热,遂将满头乌发用簪子挽起来别在头顶,只穿束胸长裙,把外衣松松地披在身上,走出厢房,在廊下坐着吹风,和丫环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张书林舍身救佳音 丫环们对佳音十分好奇,言语中颇有顾忌,佳音使出浑身解数才弄清楚她现住的屋子是原先张书林母亲未出阁时的闺房。 佳音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对张书林的心意既觉受之有愧,又十分感激,正讪讪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就见丫环们一个一个地站起身,朝院门口行礼:“陈公子。” 原来是陈之祺,佳音回头啧道:“这会子你又过来做什么?喝过酒还不赶紧歇着。” 陈子琪走至她身边站定,见佳音头发尚滴着水珠子,外衣贴在脖颈处一片潮湿,更显得小脸尖巧精致。 廊下灯笼照着她潮红脸颊,一双乌眸水色莹润,似啧似羞的样子十分惹人怜惜。陈之祺不由心驰摇荡,抬手拂开她额间碎发,轻声笑道:“还说我呢,你洗完澡头发还湿着,便坐在这里吹风,回头若着凉受寒,可怎生是好?” 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烁炽热光色,佳音被含情脉脉的凤眸盯迫着,更兼他粗糙的手指碰触面颊,似燃引火的星子,全身都被点燃,燎原火烧一般,羞得她无地自容,伸手推他:“我回房去……” 话未说完,她惊骇地瞪大眼睛,猛地抱住陈之祺急速转身,疾风掠起她披在身上的外衣,徐徐散开坠落在地。 陈之祺因心思都在佳音身上,忽略身后的危险,此刻觉察出不对头,已经迟了。他被佳音拖着转身,凤眸被突然而至的剑气寒光所迫,紧缩眯起,千钧一发之时,来不及多想,他抬手并起二指,欲夹住逼向佳音脑后的那柄利剑。 一个青色身影同时飞扑过来,张书林急叱:“阿音,小心!”也伸手抓向剑身。 却不想,那柄利剑距离佳音的身体两寸似,堪堪止住。持剑的蒙面黑衣人震惊地盯住佳音脖颈后三颗直线相连的胭脂痣,失声道:“小姐!” 佳音蓦地回头,瞥见张书林的手已经抓住剑身,殷红鲜血顺着血槽划出血痕,佳音尖叫:“张书林,你的手……” 刺客飞身出剑,佳音抱住陈之祺转身,张书林伸手抓剑,其实只短短一瞬,丫环们纷纷逃窜尖叫,场面十分胡乱。 陈之祺最先反应过来,单手抱住佳音,另一只手出掌,一击得中,打飞黑衣人的剑,遂过去与之打斗。 佳音挣脱陈之祺的环护,扑至张书林跟前托住他受伤的手,就着廊下灯光一看,那手掌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大声喊人拿药过来,丫环们各自逃命,哪里顾得上,反而是张书林一叠声地劝慰:“不打紧,我的伤没事。” 这边陈之祺和蒙面黑衣人空手相搏拳脚相向,陈之祺下狠手,招招必得之势,那黑衣人却因太过震惊无心恋战,且战且退,渐渐落了下风。 眼看陈之祺一掌击在黑衣人肩膀上,黑衣人一口血喷出来,踉跄后退几步。 陈之祺欺身上前正欲趁胜追击,就听佳音在后面惊声喊他。陈之祺不禁心神紊乱,紧急中分神回头,黑衣人本不欲恋战,趁势几个起落飞身逃离,眨眼间,混入黑夜之中看不见身影。 陈之祺一心惦记佳音,也不去追赶,遂返身看顾佳音:“阿音,你没受伤吧?” 佳音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张书林的手被剑刺伤,你看,好多血。” 陈之祺叹息一声,说道:“先进房去,让丫环们去拿药。” 两人搀扶张书林进房,虽疼的冷汗直冒,张书林却不吭一声,脸上仍旧是温文尔雅的微笑着安慰佳音:“我真的没事,你别急。” 佳音将张书林按在椅子上坐下,跺脚道:“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伤,你的手……你的手都快被割断了!” 屋内灯火明亮,凑近火烛一看,果然张书林手上的剑伤深可见骨,鲜血淋淋惨不忍睹。佳音的眼圈便红了,哽咽喃喃道:“可怎么办,要是你的手治不好,可怎么办?” 陈之祺为佳音披上外衣,皱眉叫人,半晌,一个丫环探头探脑进来,哆嗦施礼:“公子。” 佳音急道:“快去拿药来。” 那丫环瞧见张书林受伤,“呀”地一声,一阵风地跑出房门喊人。 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陈鞘冲进来问:“谁受伤了,大哥,阿音,你们没事罢?” 他衣履不整,披头散发,水呼啦啦的样子明显是正在洗澡,得知有刺客袭击顾不上搽干净就匆匆跑过来的。陈之祺也不好责备,冷哼一声问:“夜影呢?他们做什么去了?” 陈鞘已看清是张书林受伤,挠头讪讪地答道:“我放他们去喝酒……” “胡闹!”陈之祺一拍桌子,怒斥:“谁给你的胆子!” 他平日神色虽然冷清,却极为平和,此际突然发怒,如雷霆一般慑人,口气神色皆含王者之威令人胆颤,且陈鞘自知有错,根本不敢辩驳,当时便曲膝跪地,低头道:“大哥,是我的错,请您责罚。” 佳音亦被陈之祺凛冽地神色吓得打个激灵,喏喏地拉他袖子,道:“原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提出来喝酒,也不会……” “不干你的事。”陈之祺脸色略微缓和:“阿音,幸亏你没事,若不然!” 他双手攥拳,微微发抖,明显是在极力隐忍怒气。佳音突然想起什么,冲口而出:“那黑衣人好像是冲着你来的,陈之祺,你有仇人么?” 陈鞘脸色大变,问:“大哥,是真的么?” 陈之祺一摆手,凝神思忖片刻,自言自语说道:“看样子的确是冲着我来的,分明很有利的机会,却为何没有下手?”他抬眸逼迫佳音,若有所思:“你挡在我身前,那刺客突然停手,并且喊了一句‘小姐’,阿音,他认识你?” 张书林一直静静地听他们说话,听此一问表情立刻变得怪异,抬头将佳音上下打量。 被三双眼睛注视着,佳音茫然不知所措,频频摇头,分辨道:“不,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我一个丫环哪里有机会认识刺客,你们干什么都盯着我?是真的,我真的不认识他!”(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疑身世之祺逼旧账 佳音说完紧张莫名,担怕他三人不信。 屋内寂静无声,良久,陈之祺犀利的目光渐渐柔和,叹口气,温声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或许是刺客认错人罢。”又对陈鞘道:“你起来吧,去外面把刺客落下的剑拿过来。” 陈鞘站起身出去,片刻,提剑进来递给陈之祺。 只是一把普通的乌木剑柄的长剑,没有任何标记,看不出什么。 陈之祺将剑放在桌上,在屋内慢慢负手踱步,始终不得其解。半晌,他命陈鞘出去通知夜影等侍卫都过来严守。 丫环们也来了,还有先前的壮仆和管家。 管家是胡子花白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见陈鞘受伤,当即跪地老泪纵横:“少爷,都怪老奴没有照应好少爷,让您吃苦了。” 陈鞘忙让他起来:“不关你的事,梅园一向平安,附近农庄上的人都很少过来,今日只是意外而已。” 管家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从丫环手里接过伤药,亲自给张书林上药。 待包好伤,张书林却做出意外之举:“管家,这两位公子你都见过罢?” 管家左右看看,抱拳赔笑:“是,老奴见过两位公子,半年前是和老爷一起来过的,当时老爷还吩咐是两位贵客,以后要是再来玩耍,让园子里的奴才好生伺候着。” 张书林点点头,又指佳音:“这位是阿音姑娘。” 管家睁大昏花老眼,看了半天,神色一愕:“这,这不是……” “好了,你们都下去。”张书林突然打断管家的话。 “是。” 管家,壮仆,几个丫环施礼告退。 张书林此举大有深意,在座的人面面相觑皆疑惑不解。 佳音穿越而来,对前面的事一无所知,她心里有鬼担怕露馅,因此更加紧张,先问:“张书林,梅园的管家认识我么?” 张书林笑道:“估计管家认错人了,阿音,你和我母亲很像。” 陈之祺凤眸一闪,冷声道:“方才那个刺客也将阿音认作你母亲么?那么,你张家还有多少秘密,佳音到底和你张家有什么关系?!” 陈鞘立刻紧贴陈之祺站在一起,一把把刀剑铿锵出鞘,夜影等侍卫竟拔出剑直指张书林。 佳音不明状况,急道:“你们做什么?” 张书林不为所动,仍旧神情坦然,面对陈之祺淡淡道:“我张家若真的心怀不轨,你能留我到现在吗?”怪自己太莽撞,心急之下没有多想别的,实在不该让总管证实佳音的身份,现在难以遮掩,只好旧话重提,旦盼能堵住陈之祺的追问。 陈之祺眉峰挑起,没有说话。倒是陈鞘若有所思地喃喃:“也是,不然你父母也不会……” “我父母的确问心无愧,只可惜身高权重,多少人虎视眈眈欲落井下石,为了我,他们已命丧黄泉,还不够抵消从前一点点错处么?” 佳音全然听不懂,拉着陈之祺道:“你让他们放下剑,今天的事和张书林没关系,他也受伤了,你们看不到吗?” 陈之祺终于发话:“我当初的承诺仍旧算数,张书林,你好自为之!”说完,他一甩袍袖,怫然出门。 陈鞘紧随陈之祺,又回头叮咛:“阿音,我留两个侍卫保护你,你当心些。” 众侍卫也跟着出门,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佳音和张书林面面相觑。 “到底是怎么回事?”佳音问。 张书林苦笑:“阿音,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回房去了。” “喂,你的伤?” “不打紧,明日再叫大夫来看看就好。” “哦。”佳音怏怏地目送张书林离开。 两个丫环进来服侍佳音歇息,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都没睡好。 大清早一起来,佳音便向丫环问清张书林住的地方,也不教人跟着,径自去了。 原来张书林所住的玲珑轩就在不远处,出了院门,经过长长的抄手云廊就是。 佳音至玲珑轩,抬眼见正房门口没有一个人,踏上台阶,正要喊张书林,却听半开的花窗里有人说话,是陈之祺的声音:“……你不说真话,就当我查不出来么?” 佳音听陈之祺的语气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温和闲雅,而是狠戾威严令人胆颤,一时间怔住。 只听张书林冷笑一声:“你们和阿音认识时间也不短,她是怎样一个人,还需要查么?” 陈鞘道:“我们自然相信阿音。” “那么,是不信我?” “是。”陈之祺冷森的声音让佳音的心跌至冰凉的谷底:“我想知道阿音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张书林,你说与不说其实并不重要,但凡我弄明白你究竟隐瞒什么,后果会如何,你想清楚。” “她一个丫环还能有什么身份?”张书林叹息。 又听陈之祺冷声道:“张书林,我是欠你父母的命,但,事出有因,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你耿耿于怀怨恨许多年,即使想报复,我也不觉得奇怪。” 佳音全身的血液都因为这句话涌到头顶,她惊惧地“呀”的一声,待觉出来,捂住嘴已经迟了。 “什么人?” 门被打开,陈之祺陈鞘皆愣住。 张书林也站出来,惊讶地地说:“阿音,这么早来,有事吗?” 佳音虚弱地笑道:“我担心你的伤。” “我没事。” 佳音脸色苍白,神色慌慌张张地想掩饰着什么,陈之祺的心蓦地一沉,上前道:“阿音,你来多久了?” “我,我刚刚来。”佳音不敢看他,下意识地往张书林身边缩去。 “阿音……”陈之祺继续温和地叫她:“昨夜你受了惊吓,我们早早回城,好不好?”他只是仓皇,心乱如麻,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我今日不和你们回去了。” 陈之祺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攥紧,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阿音,我们一起来,自然要一起回去。”陈鞘亦是慌乱。 佳音似抓住救命稻草,求助地看向陈鞘:“张书林受伤,我想在梅园住几天陪他,你帮我和王婆说一声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佳音绝情痛煞之祺 佳音似抓住救命稻草,求助地看向陈鞘:“张书林受伤,我想在梅园住几天陪他,你帮我和王婆说一声好不好?” “阿音……” “麻烦你。” “好……好罢。”陈鞘无法拒绝佳音受惊后祈求的眼神,他颇含幽怨地瞥一眼陈之祺,无奈摇头。 佳音的神色渐渐缓和,如释重负摆脱什么苦恼一般,拉着张书林往房里走:“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陈之祺。 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在面前关闭,陈之祺一动不动似凝固的石雕。风吹起他的白袍衣摆凌乱不定,便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凄然无措。 良久,陈鞘道:“大哥,我们走吧。” 终究是要离开,他职责身份所在,不得不走。可是,胸口处空荡荡的,一颗心留下来在梅园,依依不舍。陈之祺喟叹一声,半晌才挪动沉重的脚步,被一群侍卫环护着逶迤而去。 佳音愿意留在梅园,张书林自然求之不得,在生活用度上越发地照顾,唯恐她受半点委屈。 因有丫环服侍,佳音说是陪张书林养伤,其实自己比他还闲散。她一直遗憾自己的繁体字写的不大熟练,趁此机会便向张书林请教,每日,两个人练字闲谈散步,格外逍遥。 几天下来,两个人对彼此越发了解,佳音才发觉张书林极其博学,他不仅通晓诗书字画,于人情世故也自有一番见解,尤其佳音无论说什么胡话,张书林都能触类旁通,找到合理的解释,且比佳音更能看透世态起伏,潮起潮落。 张书林亦师亦友,处事超脱,十分善解人意,佳音在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心态比从前更加平和,对他,也日生敬意。 住了三天,张书林见佳音惦记婚介所的生意,便主动提出来陪她回京。佳音颇感歉意,道:“我是陪你养伤的,反而劳动你车马颠簸,实在不应该。” “一点小伤在手,我能走能动的并无大碍,横竖在梅园住着也无所事事,且我也惦记学堂里的孩子们,原本早就想回去,恰逢你们来了才耽误了几天。” 张书林的微笑如春日暖阳一般温暖和煦,很快抚平佳音心里的不自在,她点点头:“也好,我并没什么行李,等你收整妥当,咱们就上路。” 有壮仆和丫环们打点,张书林的行李很快就收拾妥当。张书林来的时候是骑马,回去带伤,马是不能骑了。 梅园有自备的马车,十分宽敞舒适,佳音和张书林同坐里面,地方仍旧绰绰有余,壮仆驾着马车,在梅园众仆的目送下启程回京。 佳音注意到送行的人里面没有管家,便问张书林:“梅园的管家怎么不出来送你,好歹你也是个少爷呀?” 张书林不动声色道:“他年老身弱,已不宜打理梅园事务,前两日告假回乡养老去了。” 佳音虽满心狐疑,但也不好多问,笑了笑,再没说话。 张书林看出佳音神色不自在,遂解释道:“其实梅园是我外祖父的产业,从前,我母亲便是在这里长大,她出阁后和父亲常常和带着我回来散心,后来,他们双双去世,我舅舅一直留着几个仆人负责洒扫梅园,不愿使之荒废,也是纪念我母亲的意思。” 触及别人的伤心事,是佳音所不愿做的,忙安慰:“其实,我也是孤儿……”她幽幽叹口气,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穿越前她尚有父亲,虽然父女间不大亲昵,但现在,连想念都是一种奢侈了。 张书林凝眸怜惜地看着发呆的佳音,温声道:“阿音,若不嫌弃,让我做你的亲人,可好?” 佳音低声道:“其实,我一直都明白,多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爱护,我都记在心里,片刻不敢忘记。” 张书林唇角微微扬起:“阿音,回到京城,你千万别给我说媒了,若不然害我天天心惊胆战,连做梦都是噩梦。” 佳音没想到张书林也有顽劣的一面,当即愣住,待回过神不禁大叫:“我好心好意给你做媒,你居然说是噩梦,哼,不识好人心!” 见佳音重回笑颜,张书林暗自松一口气。 但愿,回京的路永远也走不完,就这样,与她近在咫尺,看顾她笑脸潋滟俏语娇啧,不晓人间忧愁,便是一生一世。 然而,路,终究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马车在“成人之媒”婚介所停住,佳音和张书林下车依依告别,叮嘱他好生养伤,才转身进门。 张婆见着佳音十分高兴,拉着她进静室,问:“你去哪里了?这两日天天都有人问你回来没有。” 香草端来茶,佳音喝了几口,不在意地说道:“我出城了,谁来找过我?” “是前几日和你来的那两位陈公子,却也奇了,他们偏偏不是一起来问你的行踪。” 佳音心里咯噔一下,勉强笑了笑:“张妈妈,要是那两位陈公子再来找我,麻烦你推挡一下。” “怎么了,我见那两位陈公子很关心你的样子,发生什么事?” “没,没什么,我就是不想见他们。” 佳音沉默半刻,突然道:“张妈妈,你说要是有一个人杀了别人的父母,还能心安理得,他是不是罪不可恕,令人发指?”她听到陈之祺害死张书林的父母,的确受到不小的震动,因此才找藉口留在梅园不肯跟一起他回来,而且一连想了两日都不能释怀,几乎成了心病。 张婆唬了一跳:“是谁杀人?” “我随便问问。”佳音叹口气:“把账本拿来我看看吧。” 张婆忙喊香草,一面道:“这个香草十分勤快能干,我不在的时候婚介所都是她在操心。只可怜是个孤儿,跟着兄嫂过活,听说她嫂嫂是个厉害的,要把她卖给人做妾,这几日香草过来都是红肿着眼圈,唉……” 见香草拿账本进来,张婆便不说了。 佳音特意留意一下,果然见香草眉宇紧皱,忧心忡忡的样子。 佳音翻开账本,仔细看一遍,指着一处帐目问张婆:“这里十五两银子是买烛火的,怎需要这么多?”(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苦命人偏遇苦命人 张婆道:“这件事还是香草做的,她认得一个做烛火生意的商人,人家要回乡,急着处理货物,香草便将人领过来。当时我不在,她自作主张将我们需要的红烛全买下,足足有几车,够咱们用大半年的。” 香草怕佳音生气,忙解释:“我见很便宜,争的人又多,便擅作主张了,佳音姑娘,你不会怪我吧?” 佳音心里算算帐,笑道:“当然不会怪你,你为我们省下不少钱,我还要夸你呢。这个月的月钱多给你一两银子,算作奖赏。” 香草牵牵嘴角,施礼道:“多谢佳音姑娘。”听有银子拿,她却并无喜色,仍旧闷闷地继续道:“其实姑娘不用给我赏钱也可以。” 佳音奇道:“却是为何,你拿回去贴补家用,不是很好么?” “我嫂嫂贪婪无度,我的工钱都是如数上交的,若这个月突然多出钱来,她肯定以为我前面私藏银子,少不了白白地又胡闹一场。” 佳音去看张婆。张婆点点头:“香草每个月的月钱,都是她嫂嫂亲自过来领。” 香草大眼睛,小圆脸,长的眉清目秀,此刻郁郁不乐,眉间眼风十分可怜。佳音在昭月朝呆的时间也不短,知道一般贫苦人家里长相出色的闺女有好结果的不多,一般都是被父母亲人卖到富户人家为妾,生育子女,做传宗接代的工具,根本不会有任何地位可言。遇见厉害的大娘就更惨了,日日非打即骂,做妾的人连平常丫环都不如。 有命运更凄惨的,就是被家人卖到青楼,先前李四儿就差点被亲老子卖到青楼为娼,后来王婆做媒,嫁给张家傻子,洞房花烛便自戕身亡。仔细回想起来,这些女子的命运折实可怜可叹。 因李四儿的事,佳音经常内疚,所以对香草颇为同情。她思忖半晌,问道:“香草,你嫂嫂真要卖你么?大约可得多少银子?” 她一问,香草的眼圈就红了:“是,听说有一户人家愿意出二十两银子买我做妾。” 佳音不禁讶然,二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活生生的人,简直匪夷所思。 见佳音难以置信的样子,张婆在旁边叹口气道:“是真的,一般市面上的价钱还不到这个数,二十两银子再多加点,可以买一亩好地了。” “香草,你愿意给人做妾吗?” 香草抽泣道:“我不愿意,嫁过去就是做牛做马,任人宰割。若遇见个善妒不容人的大娘,待我生下儿子,少不了又要被卖一次撵出门去,最后也不知是何下场……” 佳音暗思片刻,决然道:“既这样,你回去和你嫂嫂说,我愿意出二十两银子买你,她若愿意,明日就过来拿银子。” 香草呆住,睁大眼睛问:“阿音姑娘,你真的愿意买我?” “或者,你不愿意在婚介所里做事?”佳音为难道:“我买下你,也只能留在婚介所,你知道,我也不过是人家的丫环。” “我愿意,愿意。”香草扑通跪地,喜极而泣频频磕头:“多谢阿音姑娘大恩大德,我香草任凭姑娘差遣,你叫我做什么便做什么。” 佳音赶紧扶她:“快起来,你跟着我,以后可千万不要磕头,我不喜欢。” “是,是。”香草一面搽泪一面站起身,仍激动不已:“姑娘,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你救了我的命啊!” “好了,你先出去,我和张妈妈说会话。” 待香草走出静室,张婆道:“阿音,你太冲动了,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个象香草这样的可怜姑娘,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人。” 佳音叹气:“我知道,可我就是看不过眼,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她想了想,又道:“张妈妈,香草十分能干,我想过,以后我们还要在别处开‘成人之媒’连锁店,你好好培养她,日后,她能独当一面,也免得教咱们费心另外找人。” 张婆吃惊道:“阿音,你还想开一家婚介所?京城里有咱们这一家,就包揽许多生意,旁的媒婆直叫苦呢。咱们的婚介所只面对普通百姓,达官贵族是不屑来此的,客源有限,你需慎重些。” “这些我都想到了,所以,我们把婚介所开到其他地方,比如太原城。” “阿音,小富即安……” “张妈妈,你是担心不好运作么?放心,我自有办法。” 张婆仔细掂量半天,愁眉渐渐舒展开来:“我是老糊涂了,当初要不是你坚持,也不会有现在的‘成人之媒’,你说的那些管理啊,营运啊,推销策略啊,是厉害,我信你!” 佳音吐吐舌头,因为自己是语文老师的缘故,喜欢看些乱七八糟的闲书。没想到,偶尔从书上看过的半吊子一知半解的营销手段在昭月朝也可以混的风生水起,唉,惭愧惭愧。 “张妈妈,我买下香草也没地方安置她,你那里可有地方给她住?” 张婆笑道:“我嫁给赵大夫搬到医馆里,先前的地方就空着,正发愁没人看屋子,就叫香草住过去罢。” 佳音一听香草的住处有着落,遂放下心,又和张婆商量一会婚介所的事情,便起身告辞回王婆家。 她连日不归家,一回来,自然要先去上房向王婆问安。 恰好是晚饭时辰,秀秀正在上房伺候,见佳音进门,忙朝她使个眼色。佳音会意,垂首敛衽,朝王婆施礼道:“妈妈,我回来了。” 王婆端着碗吃饭,看都不看她一眼,屋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半晌,王婆总算将碗放下,冷哼一声:“快起来吧,仔细折了我的寿。” 佳音赔笑道:“妈妈说哪里话,奴婢给您施礼是应该的。” “你如今是顺天府的人了,我可不敢说什么。” 佳音垂着赔笑又站了半会,王婆心有不甘也没办法,沉脸继续道:“既然顺天府让你当差,你就小心应付着,莫丢我的脸面,以后出门也不用和我说了,下去吧。” 佳音暗暗松口气,明白是陈鞘派人来说过,王婆才不敢为难她,遂蹑手蹑脚出了上房。(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苦香草卖身俏佳音 秀秀收拾完,跟着出来,拉她去厨房一起吃饭。 佳音和秀秀说几句闲话,问:“怎么不见王富贵?” 秀秀没好气道:“还提他,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他险些给你惹下祸事!” “怎么?” “他突然和妈妈说要收你做妾,被骂了一顿,两天都没回来,估计又去赌坊里赌钱去了。” 佳音大吃一惊:“他也太猖狂了!” “可不是怎地,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胆子,幸亏现被顺天府调去当差,妈妈顾忌你有靠山,不敢怎么样,若不然又是一顿好打。”秀秀愁道:“阿音,你需想想办法,再拖下去,迟早要出事。” 佳音也发愁:“我能有什么办法,也不能赎身,唉。”她原先想迫不得已的时候求陈鞘帮忙的,可自从知道陈之祺害死张书林的父母之后,对他兄弟二人十分忌惮,唯恐避之不及,哪里敢再去开口相求欠下人情债? “算了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到时候再说吧。”佳音顿时失去胃口,放下碗筷,和秀秀一起收拾完厨房,怏怏地回屋里歇息。 翌日,佳音洗完澡换衣裳,从包袱里翻出陈之祺的玄色披风,便觉刺眼,犹豫着要拿出去扔了,思忖半晌,揉成一团又压在最底下。 既然打着顺天府的招牌办事,佳音在王婆前过了明路,出门就方便多了。她还惦记香草的事,遂和秀秀说一声,又去了婚介所。 原来,香草的嫂子托几个媒婆给香草寻人家,也只有两家富户愿出十五两银子,香草嫂子贪心,非要二十两银子不可,一时半还不曾谈妥。香草嫂子听说佳音愿出二十两银子,自然喜出望外,她根本不在乎买主是做什么的,只关心银子,因此一大早就和香草来婚介所候着。 佳音进门,张婆朝她努努嘴,示意道:“香草哥哥嫂子来了,已请人写好卖身契,就等你了。”说着在中间介绍,旁边还站着似悲似喜的香草。 那两口子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看样子日子的确不大好过。 香草的哥哥是个老实人,唯老婆之命是从,木讷地站在那里不说话。香草嫂子两眼精光,陪着笑脸讨好道:“佳音姑娘,早听闻姑娘的大名,日后香草跟着您,我和她哥哥都放心。” 婚介所的几个姑娘都听说香草的事,皆一边忙着接待顾客,一边偷偷翘望。 佳音道:“过来说话吧。”说着,她径直走去静室。 香草和她哥哥嫂子跟在后面,佳音也不请他们落座,只道:“我既然买香草,就是要死契,你们两口子可都想好了,以后香草无论生死,与你们家再无干系,也不得替她赎身。” 佳音深厌香草哥哥嫂子卖妹妹的行径,所以说话并不客气,香草嫂子却唯恐这档生意做不成,忙道:“我和她哥哥都商量好了,绝不反悔。” “话虽如此,我们还是找个中人作保,省的日后起口角。”说着,佳音提声叫人过来,店里的一个姑娘在门口应道:“佳音姑娘。” “你去铺房请赵二哥过来,就说我有事求他。” “是。” 佳音自顾自悠闲喝茶,也不管香草哥哥嫂子站立不宁。等了半个时辰,赵二哥匆匆跑来,进静室,一面搽汗一面笑道:“佳音姑娘,什么事?”原来赵二哥在衙门当差,快三十岁还是个光棍,因采花案子认得佳音。后来佳音开婚介所,三番四次地他做媒,终于说成一家闺女成了婚,赵二哥因此对佳音十分感激,有什么事一叫便来,从不推诿拿架子。 佳音起身含笑道:“赵二哥,您请坐,请你来也没什么要紧事。” 佳音亲自替赵二哥添茶,待他身上暑气渐渐下去,才道:“这是香草的哥哥嫂子,他们要卖妹子,我请你来做个中间保人。” 赵二哥是认识香草的,当即张大嘴:“啊,香草,是真的么?” 香草含泪点点头。 赵二哥呆愣半天,挠挠头:“其实佳音姑娘人不错,你跟着她,不会吃苦头。” 香草道:“我愿意伺候佳音姑娘,做牛做马绝不后悔。” 佳音冷冷地看向香草哥哥嫂子,道:“这就签字画押吧。” 笔墨纸砚都是事先准备好的,香草哥嫂不会写字,在事先写好的卖身契自己的名字处按个手印就成。 佳音细细看一遍卖身契,见上面已写着死契,此后香草生死性命皆由买主做主,与家人无关。她点点头,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请赵二哥画押。 佳音叫人从柜台支出二十两银子给香草哥嫂,这桩人口买卖就算成交。 香草突然跪地放声大哭,将佳音吓了一跳:“香草,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我绝不会强迫你。” 香草气哽声噎不说话,反而她嫂子怕佳音反悔,忙道:“佳音姑娘,既然签下卖身契,香草就是您的人了,她要是不听话,您要打要骂随意调教,且莫由着她性子胡闹不晓本份。” 香草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铁青怒视她哥嫂,半天才指着门道:“滚!” 她嫂子脸上下不来,骂道:“死妮子疯了,我和哥哥养你这么大,到最后也不落你个好!” 佳音沉下脸:“香草既然卖给我,就轮不到旁人教训她,请走吧。” 香草哥哥到了此时也满脸不忍,嗫吁道:“香草,你莫怪哥哥狠心。”说着,搽把眼泪,拉着自家老婆走了。 佳音去扶香草,却无论如何也扶不起来,香草朝她端端正正地磕三个头,道:“小姐,香草就是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您收留之恩,从今往后,奴婢定好好的伺候您。” 佳音哭笑不得,硬将她拉起来,道:“谁说我要做丫环了?你好好在婚介所干,别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佳音顺手从桌子上拿起香草卖身契,放在红烛上,片刻,一张纸化为灰烬。 不止香草震惊,便是旁边坐着的赵二哥也“呀”地一声:“佳音姑娘,这是为何?”(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富家女光顾婚介所 佳音解释道:“赵二哥该知道我是王婆家的丫环,我自己尚不由自主,如何忍心让香草沦落同等命运。?这种事,我不屑为之,买香草只是帮她不至于被卖给别人而已。” 香草回过神又要磕头,被佳音拦住:“香草,你再磕头我就恼了,做什么动不动就给人下跪,我们的骨头软么?” 香草饮泣不已,自此,更将佳音视为救命恩人。 送走赵二哥,佳音在婚介所巡视一圈,见店里的姑娘们都各司其职忙着招呼顾客,便和张婆说要逛街给秀秀买块衣料做衣裳,刚打算出门,就听有人找她。 佳音还以为是陈之祺兄弟,欲回避,香草过来道:“小姐,来人是一位姑娘,非要见您不可,我要别的人招呼她,她偏不肯听,看样子不好打发。”香草仍旧固执地喊佳音为小姐,佳音劝不住,只好由她。 听是一位姑娘非要见她,佳音不免诧异,道:“那你领她过来。” 张婆笑道:“估计是听说你大名的,咱们婚介所不少顾客都非要你亲自招呼,都让我们推挡了,这一位恐怕难缠,你小心应付着,可千万别意气用事,随便答应人家什么条件。” 说话功夫,香草领着来人进静室。 来人蒙着面纱,衣裳服饰皆上品,淡绿色罗纱裙上绣着彩蝶翩飞,做工十分精致,腰间垂下的同心丝结上系着一块碧玉,玲珑剔透,价值不菲,看样子应该是富裕人家的小姐。 佳音越发觉得疑惑,来婚介所的顾客大多数都是普通平民百姓,还很少有衣饰这般讲究的,且她只身而来,身边没有家人仆从陪同,折实蹊跷。 佳音本着顾客都是上帝的原则,收起满心纳闷,起身迎接:“这位姑娘,请坐。”一面吩咐香草上茶。 “你就是佳音姑娘?”来者的声音清脆悦耳,极为动听。 “是。” 来者见静室里还另外有人,又道:“佳音姑娘,我可否单独与你交谈?” 张婆是伶俐人,忙道:“我还有别的事,先去了。” 待静室里只剩下佳音,来者方才款款落座。她虽带着面纱,不知长相如何,但一举一动优雅舒缓,可以看出家教极好。 佳音含笑道:“姑娘,不知你找我何事?” 明显可以觉察出来者的迟疑,佳音又道:“姑娘,你蒙着面纱,我们这样交谈恐怕不妥,你若信我,不妨放下负担,我不会和人多嘴的。” 良久,那姑娘伸手轻轻卸下面纱,一张清丽的面庞露出,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目如画,秀色嫣然,她轻启朱唇:“我叫初兰。 整日游走于市井中,佳音见过太多蒲柳之质,乍见如此空谷幽兰一般的人儿不免失神,怔楞片刻,好感顿生:“初兰姑娘。” 初兰点点头:“你一定奇怪我为何贸贸然一个人过来,非要见你是因何事?” 佳音含笑不语。 “佳音姑娘,我听说一些你的事,你足智多谋,仗义爽直,在女子中很少见。” “姑娘过奖。” “能想出妙计亲自擒住采花贼,且不畏世俗,开婚介所,促成好多对有情人的婚事,这不是普通女子能做到的,我实话实说,并没有奉承佳音姑娘的意思。” 佳音赫然:“呵呵,其实,我也就是胆大而已。” “我正是看重姑娘的胆大,才来相求。” 佳音一愣:“初兰姑娘,我能为你做什么?” 初兰攥住茶杯,一只手微微地发抖,似在下决心一般,突然道:“佳音姑娘,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求你想办法。” “请说。” “我是京城子轩玉器行闵家的女儿,我们闵家也算是做大生意的,就是宫里好多玉器都是由我们闵家供给,但仍旧是普通百姓。” 佳音点点头。她知道昭月朝的平民百姓和士族之间的差别。 “我……与礼部尚书的公子许由仁……情投意合,却因门户之见,无法求父母应允提亲,所以才来找你想办法。” 佳音的脑子半天转不过弯,咦?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亲口承认喜欢上高官士族家的子弟,这是什么状况?在昭月朝她见多了扭捏害羞的姑娘,即使喜欢什么人也藏着掖着担怕人知道,怕被骂不守妇规,不懂羞耻,这闵初兰实在是太胆大,太让人吃惊。 佳音傻愣愣地说道:“那么,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么?” 闵初兰羞涩点头:“我们情投意合。” “那是好事啊,你该和父母讲明,找个官媒为你们提亲,对了,我们婚介所的张婆就是官媒,要不然你和她说说。” “佳音姑娘。”闵初兰蓦地苍白了脸色:“许公子的父亲是礼部尚书,他家是士族!我朝平民与士族不得通婚,姑娘不知道么?” “啊,是,是有这么一说。”佳音一拍脑门:“我糊涂了,那怎么办,你来找我,也不中用啊。” 闵初兰咬唇道:“佳音姑娘,我知道这件事很为难,可是没人商量,所以才悄悄跑出来找你。” “我能有什么办法?”佳音失笑:“我只是个普通的媒婆,犯法的事我可做不来。” “可是,我听说你促成一对不被父母双亲同意的婚姻,大家都说你是月老下凡。” “哦,你是说巧儿和陆大哥吧?”佳音耐心解释:“先开始有点麻烦,但经过一些事,他们两家父母最后想通,便应承了儿女婚事,说起来还是父母之命,我在中间周旋只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并不如市井所传的那般神奇,什么月老下凡的传闻你千万别信。” 闵初兰难掩失望神色,仍旧不甘心,求道:“佳音姑娘,我实在没有办法,求求你,替我们想个法子。” “那许公子的意思呢?你应该和他商量。” “他不敢违拗父母的意思,身为朝廷重臣,他们如何会同意我们的事?不说出来,我们尚可偷偷见面,要是被他父母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佳音叹口气:“是啊,你们都清楚后果,就该早些放手,何苦为难自己也为难对方,若执意任性纠缠,谁都不会好过。”(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心痛难耐佳音伤情 “连你也这么说,可是,你不明白,我和许公子情定三生,我已是他的人了,非他不嫁,他也说非我不娶……”或许因为佳音的语气表情令人信服,闵初兰失魂落魄般低声喃喃,在她面前竟忘记掩饰。 佳音张大嘴半天合不拢。 “那个,初兰姑娘,你先别伤心,让我想想,看有什么好办法没有。”佳音实在不忍心给人家伤口上撒盐,遂拿话搪塞。 闵初兰眼神一亮:“那我过几天再来,佳音姑娘,拜托你了。” 佳音只恨自己多嘴,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苦笑道:“好,你先回去吧,莫教家里人发现。” 送走闵初兰,佳音头疼不已。 象闵初兰这种家境富裕,涉世未深没有吃过苦头,被父母长久拘束闺阁之中,表面矜持内向的少女其实最死心眼,一旦钻进牛角尖就拔不出来。她初尝情事,以身相许私定终身,完全不计后果,唉,在昭月朝,这可是浸猪笼的死罪啊! 张婆过来问佳音原故,佳音道:“总之这件事我们管不了,她再来张妈妈且好生招呼着,千万不要多问。” 张婆知道进退,见时间不早,便命店员们关门収业,吩咐厨子和茶博士关好门户,小心火烛,遂领着香草和佳音一起出门。 香草拿着行李行走不方便,佳音叫张婆雇一辆马车,目送二人走远,这才慢慢地往街市上走。 原来秀秀十分俭朴,给佳音做了好几件新衣裳,她自个却仍旧穿原先的旧衣裳,无论怎么劝都不听。佳音怜惜她,便想着专门买块衣料送去叫裁缝悄悄做好,再送给她。 佳音在布庄里看中一匹嫩荷绿棉布衣料,请店伙计估计好尺寸裁下一块,提在手里经过青衣巷裁缝铺,将衣料送进去,请裁缝按秀秀的身样做一件夏装,并叮咛道:“婶子,我多付给手工钱,麻烦您精心些,。” 青衣巷的裁缝本就和秀秀熟悉,道:“阿音,你放心罢,秀秀针线上本就出色,婶子绝不敢马虎应付,要被她挑拣出错来,婶子的脸没处放去,这裁缝铺子也不用开门了。” 佳音笑道:“我就知道请婶子做活放心。”遂付给工钱,这才回王婆家。 却不想门口站着一身黑衣的夜影,佳音看见他已经迟了,避之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道:“夜影大哥,你等我么?” 夜影身材高大,面目严峻,鲜少多言,此刻奉陈之祺之命来见佳音,少不得多说几句,当下抱拳道:“阿音姑娘,大公子在茶楼等候多时,吩咐在下前来接您。” “陈鞘呢?” “只大公子一个人。” 佳音原还想着若陈鞘也在,两个人混笑胡闹几句,打打马虎眼走个过场,以后能推则推,和他们减少见面的机会,关系渐渐淡下来也就算了。此刻一听只有陈之祺一个人,立马心虚,强作笑颜推搪道:“夜影大哥,我今日在外面闲逛了一天,恐我家妈妈已经生气,回去少不得挨骂,实在不敢再出门了,烦你和陈公子说一声,阿音这厢给他赔罪。”说着,果真敛衽施一礼。 夜影赶忙侧身让开,他本是个讷言重行的人,挠头道:“阿音姑娘,这不行,大公子吩咐在下必须把您接过去,若不然,我去和你家妈妈说。”说着,就欲抢前进王婆家,佳音大急,忙伸手拦他。 这时,巷子里经过几个婆子媳妇,看见她二人拉拉扯扯,便道:“阿音,可是有人为难你?” 佳音忙赔笑:“这人是我婚介所的顾客,马上就走。” 待婆子媳妇都走远,佳音狠狠地瞪一眼夜影:“你赶紧走吧,和陈公子说一声,我近日事忙,就不打扰他了。” 说完,她大步走进门,咣当一声合上门扇。 一步步往后院走,佳音突然难过的直不起腰,她佝偻着身体,扶着墙慢慢地往前蹭,只是想哭,眼睛却是干涩无泪,哭不出来。 自从梅园回来以后,她一直在逃避,不敢去深想以后如何面对陈之祺。直到此刻才明白那个人已经进驻自己的心底深处,她信他,依赖他,甚至喜欢他,一旦发现他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正直坦然,便如遭受巨大的打击。 原来,她从未了解过他,他是什么人,做过什么,她根本一无所知,而唯一知晓关于他的事,就是他亲口承认害死过张书林的父母。 佳音不寒而栗,为自己长久封闭的感情堡垒轻易被他入侵,也为所爱非人而难过,近一年,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关心,那种无声无息潜入夜,两厢默契的情意已成为心底最甜蜜的秘密。而现在,要把他从内心里完全拔出来,才知道,是如此的痛彻心腹…… 感情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甚至没有机会说出悲伤,才是最大的悲哀。 “阿音,你怎么了?”秀秀见佳音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一样,不禁唬了一跳,忙过来扶她。 “我没事,怕是中暑了,躺躺就好。” 秀秀担心道:“才春末天气就中暑,身子太虚了,回头让赵大夫给你开几副药调养调养。” “哎呦,这不是林掌柜的么?如今你挣大钱,动不动就头疼脑热的,身子也忒金贵了。”王婆在一旁冷嘲热讽。 “妈妈,我这就给您做饭去。”佳音咬牙道。 王婆冷笑:“我可不敢指使你干活,回头叫顺天府的李大人知道,还当我虐待下人。” 佳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秀秀,我们去后面。” 被秀秀搀进后院厨房,佳音强挣扎着挽起袖子准备做饭,被秀秀拦住:“你快歇歇吧,我来做。” “秀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阿音,你和我还生分么?比起你拼死拼活的在外面开铺子,我在家里干这点活算什么。你别管王婆说难听话,只当没听见就是。” 见佳音低头不啃声,秀秀叹口气:“阿音,我知道你是怕我嫌你干活少,我干活多心里介意。其实我都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是想挣银子给咱们赎身。”(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一往深情书生出招 “秀秀……”佳音怔怔落下泪来:“你明白就好,咱们虽然是官奴,但总有办法可想,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做到!” 秀秀点点头,亦是红了眼圈。 佳音歇了一会,胸口憋的一口气渐渐缓过来,脸色也好多了,给秀秀打打下手,做好晚饭,端到王婆房里。 王富贵居然回来了,和王婆谁都不理谁,别别扭扭吃完一顿饭。 佳音秀秀收拾完厨房,回房里说话。 佳音问:“秀秀,你说要是士族与平民结亲,会有什么后果?” 秀秀道:“我也不大清楚,总之很严重吧。” 佳音皱眉道:“难道就没有变通的法子么?平民也是人,以门第界分,未免失之平等。” “阿音,你就爱胡思乱想,难怪身子弱。” “秀秀,王婆不是官媒么?怎么我没见她往官宦人家走动过?” 秀秀撇撇嘴:“怎么没有,不过是背着我们罢了。” “却是为何?” “她怕我们与官宦人家的仆从结交,不好管教。” “哦。” 佳音为闵初兰的事发愁不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办法,只得撂下。 佳音并不知道,她推辞不见陈之祺,夜影去品仙居茶馆复命,陈之祺听完后神色郁郁良久不语。 他直身伫立窗口,凝视天际五彩流溢的霞光晚照,江山如画,万民安康,而他的心却无尽苍凉。 那天在梅园,佳音连一句话也不肯和他说,他就知道事情完全背离他的掌控。 一直以为,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可以由他控制,但是预料不到他唯独控制不了自己心情。那一刻,一扇门关闭,眼睁睁地看着她决然离开,从未有过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他的心脏,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流逝而去,他没办法阻止,只能任由她无视他的存在。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佳音的情形,她帮他抓偷玉佩的小乞丐,然后又慷慨直言,替那个小乞丐出头,之后她在茶馆痛斥虚伪世情,设计舍身擒采花贼,帮别人做媒,似乎她一直都那么善良,可以帮助任何人,不论卑贱,都能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 唯独,对他,她是那么残忍,因他无意一句话就抹杀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意。 情意?或许,她从未对他有过情意吧?只是他一厢情愿,以为那些默契,那些会心微笑都真实存在过,而现在,全部被她弃之不顾。 她甚至不肯来见他,不肯给他机会解释,就认定他有罪。而自己,一向骄傲,自负的自己,居然在这里黯然伤神,多么可笑可悲。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放不开!至最后,刺客来袭,佳音不顾性命抱住他转身,他就沦陷了,此生此世,他再不能舍开她。 “林佳音,就算要选择放手,也只能由我来做!” 夜影垂首站在陈之祺身后,暗暗觑探陈之祺几乎化为石像的凝固身影,他不敢出言相劝,也不知从何劝起。夜影从来弄不清自己的主子心里在想什么,或许习惯使然,他只擅长服从命令。 “夜影。”陈之祺突然开口。 “是。” “派人去查查林佳音的相貌和谁相似。” “是。” 陈之祺转过身,凤目炯炯如暗夜里闪烁森寒光芒的星子,令人不敢仰视:“还有,最好查清她的来历,和张家有什么关系,不得出纰漏半点。” “是。” 这日,张书林来婚介所找佳音,被香草请进静室,见佳音正埋头做账,他凑前一看,见是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不禁奇道:“你写的什么东西,怎么我一个字都不认得?” 佳音抬头见是他,笑道:“你来啦,请坐,我正说抽空去看望你,伤养的如何?” 张书林抬起手臂:“还行,就是裹着布不方便写字。” 佳音见他的手掌仍旧密密麻麻缠着白布,顽皮心顿起:“你别动,让我在上面留几个字作纪念。”说着,拿起笔就凑过去。 她一只手抓住张书林的手臂,头埋在他胸前,毛茸茸的碎发拂过,皂角的幽幽草香与她身上清甜的气息扑鼻而来,张书林的心蓦然一动,不禁涨红脸,却舍不得往后退让,强自凝神看她认认真真地在他手臂上写字。 佳音一笔一划写道:大恩不言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阿音留念。写完后莞尔笑道:“我的字可有进步?” 张书林看后不禁失笑:“什么大恩不言谢,我可不是你的恩人。” “当然是,你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你抓住刺客的剑,说不定我的命就没了。” 香草送茶进来刚好逮住最后一句,忙啐几口:“呸呸,小姐,你福大命大,千万莫说不吉利的话。” “就是,童言无忌。”张书林也说。 “什么啊,你才比我大几岁就冒充大人。”佳音愀然不乐。忽而又绷不住笑意:“看看,我写的字是不是比以前像样?” 张书林仔细看看手臂上的字,点头:“嗯,是比以前写的好,勉强可以见人。” 佳音并不以为意:“毛笔字本来就难写,我能写成这样就算不错,不过你别怕,我不会告诉旁人我的老师就是你。”说完吐吐舌头,俏皮地做个鬼脸。 面前的她巧笑嫣然,一派天真娇啧而不自知,张书林的手心都冒出汗来,鼓足勇气道:“阿音,你今日可有空?” “什么事?” “我想,想请你去我家里坐坐……”怕佳音多心,张书林解释道:“我来婚介所找你不方便,你去学堂也不大合适,不如认个门,以后走动也方便些。” “好啊。”佳音并未觉得不妥,捏揄道:“你来婚介所是不大方便,这里好多姑娘要我做媒呢,只可惜你不愿意。” 张书林大窘:“阿音,你莫胡说。” 他一个大男人如此害羞,佳音由不住乐道:“张书林,你也太老实了。算了,我们走吧,省的你坐不住。” 原以为张书林父母双亡,他一定在舅舅家借居,佳音还想着贸贸然拜访不大方便,出了婚介所略有犹豫:“你怎么和你舅舅说我?”(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一往深情书生出招 张书林明白佳音的意思,便解释:“我一个人独居,并不和舅舅一起住。” 佳音放下心,大大方方地坐上张书林雇来的马车,跟着去了。 佳音没想到张书林所住的宅院竟在内城之内。 原来昭月朝京城分外城,内城,与紫禁城。一般普通平民如王婆家都住在外城,而内城也称皇城,是达官贵族宅院聚集的地方。 马车进西南门,停在宽展幽静的巷子里,张书林扶佳音下车,付给车夫车资后,径直领佳音走至一所宅子门前。 佳音看着那厚重的黑色大门发呆:“张书林,这里真是你的家?”抬起头,门匾上写的正是“张宅”。 张书林苦笑:“阿音,我虽住在内城,但只是普通人家的宅院,你进去就明白。”说着,他踏上台阶,将门上铜环磕动几下。里面立刻有人应声:“来了。” 门打开,一个穿灰色衣裳的中年仆从迎出来:“少爷您回来了。” 张书林回头对佳音道:“这是张伯。” 佳音对张伯点点头。 “张伯,这是阿音姑娘,以后她来,不管我在不在,你都叫人好好伺候着,不得怠慢。” “是。”张伯恭恭敬敬地应声。 听见“伺候”两个字,佳音突然觉得张书林的的确确是个少爷公子哥,而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腼腆庄重的书生。 在梅园的时候,张书林又是闲散淡泊的另一种摸样,究竟,那个他才是真的他?太多的疑团郁结在心里,佳音反而失去应有的反应。 幸好张宅正如张书林所说,只是一所普通宅院,并不大,正门进去绕过照壁便是正厅,再往后是四合小院,正面三间上房是客厅,起居,卧室,左右各有厢房两间。左右各有月洞门通往后院,想必,后院是仆从所住的地方。院子里种着两棵枣树,一切布置皆中规中矩,但与普通百姓的住宅相比又大为不同。 张宅青砖碧瓦,整洁舒适,一看就知家境殷实,尤其院内束手站立几个眉眼周正的年轻仆从,衣履皆统一的灰色,神态举止有礼有节,见着张书林带人进来,恭敬抱拳:“少爷。” 里面并无丫环服侍,佳音稍松一口气,随张书林进小院左侧书房。 因心里已有准备,佳音见着书房的楠木书案,鎏金香炉,古人字画,书架上的藏书,甚至博物架上的诸多玉器古董并不惊奇,她悠悠然在交椅上落座,斜睨张书林:“张书林,你到底是谁?” 张书林在另一张椅子上落座,一时间沉吟不语。 书童送来茶水,碧绿青翠的叶子在青釉茶盏里舒展,热气袅袅,遮住两个人的容颜朦胧迷离,似隔着深深重重的雾。 佳音站起身,走至鎏金鹿纹香炉跟前,用签子拨弄里面的香灰,她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又似乎心不在焉。 “阿音。”终于,张书林缓缓开口,他的语气饱含无奈,已经预料到佳音会问他,面对她戒备的背影,他无奈怅惘,却还是难以回答。 “阿音,我只能告诉你,我父亲曾是朝廷命官,其余的……”他踌躇着,犹豫不决。 “我再问你,那天在梅园里,陈之祺说的话可是真的?” “……是。” 他肯定的答案将她心中最后微渺希冀浇灭,佳音的心沉重一坠,身体不自觉地晃了晃。看在张书林眼里却十分刺目,他涩然苦笑。 “为什么,你是谁,他又是谁,为何要杀戮相见,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佳音低低地呢喃。 “阿音,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和你说。” 佳音猛然回头,却因为张书林眉角眼梢流露出的隐约苦意所心软。 张书林站在她面前,温声问:“阿音,你信我么?” 佳音下意识地点点头,无论如何,她始终认为张书林是个君子,足可以信赖。 “有些话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而且,我希望以后都不用说,你也不要问。” 佳音疑惑地挑眉。 顿了顿,张书林无奈地叹口气:“这件事,牵扯太多人,途说无益。而且,我但愿你永远不知道的好,我只是想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丝毫伤害,你明白么?” 佳音笑:“我不明白,不过……我相信你。” 想起张书林的身世,佳音心中不由替他难过起来,遂安慰道:“我以后不问你就是,除非有一天你愿意说。” 张书林的脸色蓦然一缓,心情放松下来,含笑道:“阿音,我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来,若我不在,你也别拘束,有什么事只管和仆从们说,他们都是跟我多年的老人,口风很紧。” 佳音奇道:“我又没什么秘密,害怕人说出去么?” 张书林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今日你在这里吃晚饭好不好,喜欢吃什么只管说,我命他们去准备。” 佳音看出张书林害羞,便故作轻松道:“好,我喜欢吃狮子头,有没有?” “这就让他们做。”张书林忙吩咐书童出去张罗。 佳音折身走到书架跟前,随便拿本书翻了翻:“张书林,你博学多闻,见地非凡,为何不出仕做官?” 见张书林不回答,佳音突想起在梅园时候陈鞘也问过这句话,不由赫然:“其实淡泊名利是好事,我是市井俗人,你莫介意。” 张书林温声道:“昭月朝能文能武者不在少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这也是家父的意思。” 佳音不好继续问下去,遂另说些闲话。 书童进来禀报道:“少爷,阿音姑娘,晚饭准备好了。” 佳音随张树林去饭厅,果然,饭桌上不止有竹笋,蒸鱼等几样菜肴,还有她最爱吃的狮子头。 张书林的吃相和他的人一样斯文,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笑看佳音大快朵颐,露出宠溺的神情,似乎,注视她天真至纯的举动便是他最大的享受。 佳音终于吃饱,放下筷箸才发觉原先在饭厅里侍候的仆从早已退出去,只剩下她与张书林面对面。 佳音低头讪讪道:“你家的仆从比我强多了,你都不知道,我又懒又笨,经常将王婆气的跳脚大骂……”(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出人意料书生求婚 张书林迟疑一瞬,突然道:“阿音,我父母双亡你是知道的,但我张家稍有薄产,足可确保一生安然无忧,你……可愿嫁给我?”他依旧是温和的语气,淡淡说出求婚的话。然而,幸亏佳音不曾看他,否则,那蜷起微微颤抖的双拳,干涩的唇际,便可暴露此刻的张书林是多么紧张。 张书林突然直白到这个程度,完全超出佳音的意料,她脑中一片空白,半天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若说她对张书林没有一点感觉,也不是。她欣赏他,感激他,信任他,甚至觉得他亲切如亲人一般,不比血浓于水的感情更差。而且,无论张书林的相貌人品皆属上上人选,换做没有穿越之前,若遇见这样一个端正,温文尔雅,淡泊如清风明月般的男子向她求婚,佳音在梦里都会笑醒。 可是,此刻她只是茫然。张书林对她的好,对她的关心,她都感念于心。可是,为什么觉得遗憾?为什么,他,不是那个人…… 长久的沉默令人窒息,聪明如张书林已经知道答案,心中失落无以言表。他呆呆地凝视着她,她低垂的头,细软的脖颈,乌黑的发髻,都是那么柔弱,那么惹人怜爱,可是,她的意中人并不是他。她不要他的保护,不要他的爱…… “阿音,你就当我没有说过……”他满心满意都是苦涩,却仍旧替她考虑,怕她心中有负担。 “张书林。”佳音蓦然抬头“我……”面对他寂寥如静夜长空中孤星般的黑眸,她心中十分不忍,嘴角翕合,终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我明白。”张书林苦笑。 于是,她急切的解释:“我还没有想好,张书林,你是好人,非常出色,几乎所有见过你的姑娘都愿意嫁给你。” “但,不包括你,是么?”他只觉口干舌燥,心沉到谷底,被重而潮湿的黑暗包围,挣扎着想保持自己的尊严,却不成功,眼角渐渐濡湿,伤感地望着她:“你现在喜欢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会改变?” “什么?”佳音没有听懂他最后一句话。 张书林直身而起,别开脸不愿看佳音:“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阿音,我不会逼你,不管你喜欢的人是谁,我都愿意和以前一样保护你,只要,你能幸福安然渡过一生。” “张,张书林,你听我说……我也喜欢你啊,可是,可是……”佳音懊恼地捶头:“我一定是疯了,我最不愿伤害的人就是你呵!” “阿音,别这样,别为难自己。”张书林抢步走前抓住她的手,蹲在她腿边仰视她气急败坏的面孔,低声安慰:“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都知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娶你,会一直等下去。” “张书林……”佳音哽咽难语,她何德何能遇见这样一个知情识趣的男子?满心的愧疚,出口却是喏喏:“你又是何苦?我只是一个丫环,而你是士族子弟,我们的身份天差地别,我们不会有结果的,你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成亲,而不是我。” 张书林淡笑:“我可以把这些理解为你拒绝我的理由么?”他叹息摇头:“阿音,你始终太善良,连拒绝都要为我留面子,你才是何苦?我不要你的虚伪。” “我……” “我张书林现在虽一介布衣,但,为一个人争取个士族身份尚且不在话下。记住,要是有一天,你愿意嫁给我,就别为身份门户之别担心。”张书林神色中隐露凌厉气势,亦是决然刚毅,立地顶天的慷慨男子。 佳音不禁呆住。 “阿音,或者,我现就为你赎身,可好?” “你,让我想想。”佳音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好疼。既然已婉转地拒绝张书林的求婚,再不可欠他的情了,她还不起! 还有,张书林,陈之祺,还有陈鞘,他们一个个看似平常,可每每风淡云轻地说出超越普通百姓范围的话,叫人难以接应,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真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佳音告辞,张书林要送,被她再三拦住,只得吩咐书童用张宅的马车送她回家。 佳音却想走路回去,顺便散散心,今日所见所闻足够她好好思索一番的。 送她回家的书童年龄也不小了,总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干干净净少言寡语,无论佳音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说张书林的家世身份。 佳音不得不佩服张书林管教下人的手段严密。 “那你总有个名字吧?”佳音拿书童没办法,无精打采地一面走路,一面和他闲话。 “小的叫丹青。” “不错,你家叫少爷叫书林,你叫丹青,果真是书香门第。” 书童又是一阵沉默。 “张宅有几个仆从?没有丫环么?” “除过管家,有六个仆从,并无丫环。” “张伯是管家?” “是。” 佳音喃喃:“张书林的教书所得资费肯定入不敷出。”一个单身男人,七个人伺候,也太奢侈了吧! “那厨子呢,算不算里面?” “厨子和做杂务的另算。” 佳音索性闭住嘴。 她神色恍惚地走路,猛不丁地撞在一个人身上,鼻子又酸又疼眼泪都流出来了。丹青忙扶住她:“阿音姑娘,你不要紧吧?” “喂,你走路不带眼睛,将公子撞坏了你赔得起赔不起?”有人呵斥道。 佳音眼泪吧吧的,睁大眼睛透过朦胧泪水,半晌才看清周围站着几个仆从打扮的人,中间簇拥着一个穿孔雀蓝绣金圆领袍服的年轻公子,他缧丝束腰,配金带玉,看装束就知是贵族子弟。其人浓眉大眼面貌堂堂,倨傲地乜斜佳音一言不发。 佳音满心的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撞一下而已,干嘛厉害人?” 他旁边的仆从骂道:“你撞了人还不赶紧赔罪,可是不想活了?”说着就拉佳音:“走,跟我见官去,打上几板子你就知道规矩!”(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魅陈鞘借酒展风情 佳音还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不由又惊又怒:“撞个人就要送去见官,你们分明是仗势欺人!” 书童丹青亦是急了:“你们凭什么拉姑娘见官,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 仆从啐道:“王法,你们这些贱民也配说王法?呸,还不赶紧随我走!” 这句话一出,不止佳音愤怒,连那贵族公子都皱起眉头:“顺安,不得无礼。” “公子,她撞了你……” “一点小事,你莫小题大做。” “阿音!”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佳音抬头看去,原来是红艳艳花里胡哨的陈鞘领着一名侍卫在街对面朝他招手。 陈鞘匆匆走过来:“发生什么事?”看看清和佳音口角的贵族公子时,他桃花眼一眯,冷声道:“居然是江逸远江公子,不知阿音如何得罪与你?” 江逸远惊异:“王……” 陈鞘迅疾打断他:“我乃陈鞘,你不认得了?” 江逸远反应亦是灵敏,错愕一瞬,恢复常态,抱拳道:“陈,陈公子。” 陈鞘也不理他,只上下打量佳音,关心地问:“你没伤着吧,是他们欺负你么?莫怕。” 江逸远的仆从顺安见自家公子对这位陈公子十分恭敬,气势顿时弱了,在旁边讪讪分辨:“她撞了我家公子,还出言无状……” “住嘴!”陈逸远喝斥顺安退下,又对陈鞘致歉:“陈公子,是我家奴不懂事。” 陈鞘见佳音无事,略放下心,转身冷笑:“江公子,你对下人也太纵容,你我在这里,他尚且伶牙俐齿不罢休,难不成,这里有他说话的份?” 江逸远苦笑:“他,他原是我父亲跟前的人。”一般贵族家庭,长辈跟前的仆从的确有脸面些,江逸远亦是无奈。 “哦,难怪。”陈鞘点点头。 “这位姑娘是……” “是我的一个朋友,阿音。”陈鞘不耐烦纠缠:“既然无事,我们便走了。” 他和佳音离开是非之地,一回头,却见丹青跟着,不由诧异:“阿音,他是何人?” “是张书林的书童。” “你去他家了?”陈鞘挑眉,面含不悦。 “对,你有什么意见?”佳音更不高兴,原本躲他还来不及,现在却又欠他个人情,越发地烦恼。 陈鞘愕然,平日里佳音没少和他拌嘴,都是玩笑话,但此时她愠怒的表情极其认真,想来在梅园里发生的事对她刺激颇大。 陈鞘不禁暗暗叫苦。 “阿音,咱们好些日子没见,不如找个地方叙叙旧,如何?”陈鞘故作不知佳音想躲避他,仍笑吟吟地说道。 佳音笑笑:“陈鞘,我好忙,真的没时间。” 陈鞘的笑容凝固住,桃花眼里一抹受伤流露,委屈道:“阿音,你如今和我生分了,我又没得罪你。” 毕竟陈鞘从未得罪过她,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佳音觉得不忍:“那,那好吧,我只能耽误一会。” “太好了。”陈鞘立刻恢复神采飞扬:“那就让张书林的书童先走,我一会送你回家可好?” 佳音只得回头对丹青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我改日再去探望他。” 丹青抱拳告辞。 “仅仅手上一点小伤而已,也值得你三番两次去探望……”陈鞘不满地嘟囔。 “你说什么?” “没,我什么都没说。”陈鞘赶紧摇头,将手里的扇子折起来,在掌中敲击几下,似思忖什么。半晌,他凑到佳音跟前邪笑:“今日好容易只有你我二人,没旁人打扰,我们去喝酒,如何?” 佳音连日郁闷无处发泄,正有此意,当即便点头道:“也好,不过要找个清静的地方。” 陈鞘大喜过望,遂命侍卫找一辆马车过来,出内城直奔异香斋。 待赶到异香斋,天色已经暗沉。异香斋门外停着几辆马车,大红灯笼将巷子照的灯火通明,客人却没有几个,只几个干净小厮在门口站着,见他们从车上下来,忙赶着伺候迎接。 佳音一面往里走,一面奇道:“这里竟如此冷清,明明有马车停在外面,为何不见客人?” 陈鞘道:“你有所不知,异香斋待客规矩十分严格,每日只接待六桌客人,费用十分昂贵,且为顾客保密,并不是谁都能来的。” 佳音想起现代也有私家菜一说,但需事先预定,便随口问:“你冒冒然带我过来,若是没有位置岂不是白跑一趟?” “你放心,我和大哥在这里定留着一所小院落,什么时候来都有位子。” 佳音心下一动,故作漫不经心道:“你们也太奢侈了,白花花的银子不当钱用么?难不成,你们家富可敌国?” 此刻已经走进上次来过的小院厢房,陈鞘请佳音落座,笑道:“其实是因此处隐秘,带人过来说话方便罢了,至于银子……我向来不管那些。” 小厮们过来上茶,陈鞘随便点了几样菜,又要了一壶梨花白。 不一会,菜和酒都送上来,陈鞘命小厮和侍卫退下,亲自为佳音斟满酒盏。 佳音在张宅已用过饭,并不饿,意在喝酒,遂举杯道:“陈鞘,我敬你一杯,多谢这些日子你对我的照顾。” 陈鞘乜斜她道:“你最怕你客气,你要是一客气,必然不会有好事。”话虽如此,还是与佳音碰杯,一饮而尽。 佳音成心要将陈鞘灌醉,套出话来,遂左一个理由,右一个感激,一杯杯酒斟满强逼他喝下去。陈鞘也不推挡,一杯杯如她所愿喝下去,到最后,脸色已经和他身上穿的浅胭脂红袍子的颜色差不多,却仍旧真真假假滴水不漏。 佳音灌人家酒,自己也喝了不少,亦是醉意上头,不禁焦急万分。 陈鞘半眯醉眼,桃花纷飞,睇睨佳音沮丧神情,心下暗暗好笑。他斜斜靠在佳音身边,似真似假的说道:“阿音,你知不知道我对你一往情深,便是你要我往东,我绝不会向西,对我,你还满意?”(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魅陈鞘借酒展风情 他一双桃花眼里*荡漾,艳绝靡丽勾人魂魄一般,佳音只觉一颗心怦怦乱跳,忙伸一只手推他:“陈鞘,你喝醉了。” “不,我没有。”陈鞘认真的分辨,借势握住佳音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地捏住,教她挣脱不得:“阿音,自我见到你,便一心一意地记着,不管是做梦还是醒着,只想日日和你在一起,哪怕你啧我,恼我,甚至骂我,我都高兴,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佳音的头“嗡”地一声炸开,慌乱之间,握酒杯的手一颤,杯子叮当落地。 “别管它。”陈鞘拦住佳音欲弯下的腰身:“你先回答我。” “你,你是疯了。”佳音战战兢兢地回答。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好端端的,和他喝什么酒啊,该问的一句都没问出来,现在,他可千万别说不该说的话! 陈鞘怅然若失,松开佳音的手,喃喃:“对,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疯了。” 佳音略松一口气,央求道:“陈鞘,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陈鞘怔忪半晌:“阿音,你说人是醉的好,还是清醒的好?若我没喝酒,绝不敢和你说这些话,你告诉我,在你心里,可有一点点我的位置?” 佳音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陈鞘深深凝视她良久,终于失望叹息一声:“原来,你从未在乎过我。”他的神色黯淡下来,垂目支颌,静默独坐,似在思忖什么。 佳音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心慌意乱担怕说错话,惹陈鞘又发酒疯。 然而,陈鞘的酒品却是极佳,他不语不闹,只一个人想心事。就在佳音渐渐定下神,以为万事无碍的时候,忽而,只见他朱唇勾起,浅笑道:“阿音,我想通了,原是我太爱和你胡闹,因此你只当我没有真心。从今日起,我要好好的待你,要你知道我的好,知道我的情意,就不会不在意我了。” “啊!”佳音张大嘴。 “我就不信,天罗地网布下来,你能逃脱出去?”他别过脸来邪气一笑,那笑脸灿若桃花,扑迭而来,佳音避之不及,心下大骇。 一天之间两个俊男向她表白,从前,一直想把自己嫁出去佳音,现在不知该哭还是该偷笑。 幸亏陈鞘只是表白而已,没有如张书林一般直接求婚,佳音暗暗称庆,但愿他明日酒醒就会忘记今晚的事,不然她真不知该如何对付。 佳音亦是喝的头晕眼花,强按住上涌的酒意,极力镇定着,连哄带劝地将陈鞘糊弄住,又将侍卫叫进来,搀扶他走出异香斋。 陈鞘走路摇摇晃晃的,还非要送佳音回家。佳音怎敢劳动他,真要被青衣巷的人见着她半夜三更跟个喝醉酒的男人在一起,岂不是死罪? 遂再三拦住,陈鞘只得让侍卫送她回去,说自个就在异香斋胡乱歇息一晚。佳音只得由他的意思,叫来异香斋两个小厮叮咛一番,才放下心。 待佳音和侍卫走远,陈鞘拂开小厮的手,站直身体。此刻,他竟毫无醉态,目送佳音离开的方向久久不动。 他胭脂色长袍衣角在春末夜风中轻轻翻卷,神情颇为寂寥。 装醉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怕佳音问那些无法回答的问题,只得用醉酒的借口回避,也正因为如此,可以看出来,佳音更加戒备他。 “阿音,人都说我邪魅风liu,招惹情债无数,可是,我对你说出的话句句是真,为何你也惹出许多桃花债,让我忧心?”陈鞘叹息。 他早就看出张书林对佳音的情意,还有大哥,唉……借酒吐露真言,没想到佳音全然回避,根本不接招,陈鞘心下颇为惆怅。他初次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可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也是一种报应啊。 陈鞘妖娆邪魅的桃花眼,初次沾染上忧伤的情绪。 佳音才闲散几日,京城突然贴出张榜告示,说要在平民中选百十名宫女入宫。通常极贫苦的人家十分愿意将闺女送进宫去,一来可以换些银两,宫女每月尚有工钱贴补家用,二来,在宫中被调教几年,待年长放出来,仍旧可以嫁给富户做妾。 另外,也有不晓得底细的,只当自家女儿貌美,送进宫去,凭着姿色攀上高枝,若是被皇帝看上,封个嫔妃贵人就可光宗耀祖,指不定满门升天。所以,趋之若鹜的富裕人家也人家不少。 通常挑选宫女,都由众官媒将符合条件的平民姑娘的名册报备上去,然后再由内廷慢慢筛选年龄品貌合适的。王婆常拉着秀秀奔走各户人家,忙不开的时候,佳音做些洗衣做饭的家务活,减少秀秀的负担。 立夏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再加上“成人之媒”的生意突然增多,佳音日日奔忙于婚介所和王婆家不得空闲,偶尔,张书林派人接她去张宅,两个人闲话家常,再没提起求婚的事,相处自然都还和从前一般。 亦与陈鞘见过几次面,他的性子比先前温柔许多,鲜少和佳音拌嘴,只是,他时不时冒出一句半句似真似假的情话出来,让佳音无措。但到底,他的温柔并不咄咄逼人,玩笑的意味更多些,时间久了,佳音渐渐习惯,索性不予理会。 陈之祺却自此销声匿迹,仿佛他从未在佳音的生活中出现过,曾经的温情只是佳音午夜梦回时的幻觉,只有他留下的玄色披风证明他的存在。 就在佳音几乎忘记闵初兰的时候,她又一次光顾“成人之媒”,同来的还有两个男子。 因佳音打着顺天府抽调她做事的借口,偶尔可以出来在“成人之媒”亲自打理事务,兼要做账,慕名找她的顾客也不少,所以,特意将二楼一间静室空出来做办公的地方,起名“音缘”,被陈鞘知道后又嘲笑个半死。 闵初兰这次没有蒙面,一张素脸略显憔悴,她见着佳音后介绍她身后的两个男子,先指着一个略年轻的,大约十八九岁的男子道:“这位是许由仁许公子,这位是…… “江逸远!”佳音见到身穿宝蓝袍服的江逸远后,直接喊出他的名字,纳闷道:“你怎会和他们一起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闵初兰怀孕陷绝境 江逸远亦是大吃一惊:“是你。” 闵初兰问:“怎么你们两个认识?” “也算不上认识。”佳音还记得上次的事,对江逸远颇有芥蒂:“江公子是有身份的人怎会认得我一个平头百姓。” 江逸远上上下下地斜睨佳音:“你就是初兰说的林媒婆?” “不错,你叫我佳音就可。” 旁边许由仁插话道:“你们过会再叙旧,初兰的时间紧迫,没空和你们闲话。” 佳音这才想起冷落了顾客,忙请几人在椅子上落座,许由仁紧挨着闵初兰坐下,两个人没有交换一词,但任谁都能感觉出他们的默契。佳音虽与江逸远并身而坐,却特意避开一段距离,将他们三个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一身锦衣袍服的许由仁面带忧色,时不时地抓住闵初兰的手以示安慰。而江逸远明显不耐烦,将静室布置前后打量一番,流露出些微诧异。 待人都坐稳,香草送过茶打发出去,佳音试探地问闵初兰:“这位就是你说过的……” “是。”闵初兰静静言道:“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闵初兰的勇气不禁让佳音佩服,遂将许由仁多看几眼,果然,亦是一表人才的翩翩佳公子,配清雅如幽兰般的初兰毫不逊色。 许由仁在佳音的目光审视下镇定自若,抱拳道:“佳音姑娘,初兰说你可以帮助我们,原本,我是不信的,可是架不住情势紧迫,还请姑娘帮我们想个法子。” 佳音还未来得及答话,旁边许由仁嗤地冷笑道:“她能有什么办法,由仁,你这是病急乱投药!” 闵初兰急道:“许公子,你莫出言无状,佳音姑娘在市井中口碑极好,人又热心,我信她!” “热心有什么用?她小小年纪,还挽着丫头的发髻,想必自己都没出阁,却给旁人做媒,分明是沽名钓誉,愚弄民众。”江逸远一面又对许由仁道:“这里粗鄙之至,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佳音一时间怒火上头,忍住气,冷眼旁观看他们拌嘴。 许由仁也犹豫起来:“初兰,我们是不是太欠考虑?” 闵初兰由开始的强作镇定渐渐凄楚,黑眸浮出泪意哀哀地望向许由仁:“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但凡有半点办法我也不会求你来这里。” 许由仁心一软:“初兰,都是我害了你。” 佳音心下一动,淡淡道:“闵姑娘,你可是有了身孕?” 闵初兰的唇际瞬间失去血色:“佳音姑娘……” 许由仁深叹一声,垂眸不语。 倒是江逸远立刻恼怒:“人家的私事你问来做什么?你不晓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么?” “那么你们急着来找我又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拖延?”佳音冷笑:“江公子的确比我懂得礼仪,又肯为朋友两肋插刀救人于危急,如此仗义的朋友,何苦来这里找没趣?既然不肯信我,三位请走,不送!”说着,她就要起身,被初兰一把拽住手腕。 “佳音姑娘,你莫听江公子的,我求你了,别计较好么?” 被闵初兰一双泫然欲泣的水色黑眸哀求着,佳音不由地心软,只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犹愤愤不已。遂目视许由仁江逸远,讥讽道:“许公子乃礼部尚书之子,家世显赫,想必交往的亦该是权高位重之人,但不知,这位江公子是何身份?” “他父亲是当朝丞相。”许由仁无精打采道。 佳音微微错愕,这番将江逸远重新端详,越看越觉得他倨傲跋扈,不可理喻。 “哦,原来是丞相家的公子,难怪家教风度与众不同呀,令我等佩服,失敬失敬。”佳音捏揄道。 江逸远脸涨的通红:“你!” “唉,我本是市井粗鄙之人,认识江公子实感三生有幸。”佳音却不看他,悠悠然端起茶喝一口,表情全无三生有幸的样子,分明是不屑之,蔑视之。 江逸远大怒:“由仁,我们走,我就不幸信没有她,我们想不出办法来!” “是啊,既然有丞相家的公子在,他略动动手脚,你们的事情定可以解决,何必绕弯子来请我一个小小的媒婆想办法?”佳音不咸不淡的说道。 “够了!”闵初兰突然拍案而起,指着江逸远:“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替我着想一下?”她的眼泪噗噗掉下:“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一直觉得我一个平民百姓配不上由仁,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啊!” 江逸远尴尬,许由仁忙劝:“逸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一定要三媒六聘娶初兰,这是我答应过她的……” 江逸远闭目长叹一声:“你是糊涂了,这件事岂是容易的?许伯父是礼部尚书,但凡我们稍有动作他就会知道,你呀,迟早你要害死自己,也害死初兰!” 原来江逸远和许由仁两家通好,自幼一起长大,堪比亲兄弟。许由仁与闵初兰两情相悦,江逸远没少劝过他们及早悬崖勒马,可是,“情”字一事完全背离常轨,身在其中的人并不是他所能劝住的。 听他三人言语,佳音略猜出事情缘由,江逸远急兄弟所急,亦算是有情有义的朋友,她渐渐消了气,起身将闵初兰劝了半天,扶着坐下。 “你们自己是如何打算的?”佳音问。 许由仁和闵初兰对视一眼,怆然摇头:“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初兰的身份。士族与平民通婚,罪责难容于世,何况最近朝廷正在为宫中大肆挑选宫女,初兰亦在名册之中,这种紧要关头,我们很难过内廷那一关。除非,错过这段时日,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你是说,你们能想出办法为初兰换个身份?” 许由仁点点头:“也不是不可能,我答应过初兰,要娶她为正妻。” “那么,避开这段时日呢?” “那就比较好办。”江逸远插言:“只要错过这段时间,我们替初兰想办法弄个身份,再瞒住伯父,到明年,这件事准成。” “可是,初兰她已经怀孕近两月……”(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可怜初兰无路可走 许由仁说完,闵初兰低声啜泣,喃喃道:“我不知还能瞒住家里人多久,要是被父母知道,我便没脸活了。” 其实,只是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一时冲动,才犯下原罪。要是现代,这种事不算少见,只消一个药片就解决,根本不存在社会舆论压力的问题。但现在是昭月朝,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女子婚前与人私通,是要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殃及一生的时代。 佳音站起身,在室内慢慢踱步,三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动静。 突然,她止住脚步,摇摇头,又继续思考。终于,她站定,凝视初兰,试探道:“你,你自己是什么意思,为了肚子里骨肉,可愿意给许公子做妾?” “我……”初兰煞白了脸色。 许由仁急道:“不行,我绝不委屈初兰,而且……”他凄仓摇头:“我们这样的家族,男子三妻四妾十分平常,但惟有正妻的子女才受重视,初兰的孩子在我父亲眼里根本不值什么。所以就算初兰愿意做妾,若被父亲知道她未婚有孕真相,指不定还要被按上一个淫贱的罪名,我们更是死路一条!” 唉,一对苦命的痴人! 佳音无奈苦笑,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初兰姑娘,你愿不愿意堕胎?”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这样,孩子先打下来,你们便争取到时间,初兰也不会被家人发现,两全其美,如何?” “这是个馊主意!”江逸远先不以为然地摇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有残害子嗣的道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只有那些奸佞低俗的人才会做。” 佳音失笑:“你太过言重了,现在孩子还不到二个月大,只是小小的细胞,一个胚胎而已,它根本无知无觉,何来残害一说?” “细胞?胚胎?”不止江逸远,许由仁和闵初兰亦是茫然:“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们别管我说的是什么。总之,这只是一个建议。我认识一位大夫,医术十分精湛,你们若是愿意,可以找他帮忙。”佳音曾听赵大夫说过有一种药专门为妇人堕胎所用,只是古人见地有限,对这种事十分抗拒,说服他们并不容易。遂耐心解释:“你们放心,有好些穷人养不起孩子,也会偷偷堕胎,只是不敢教人知道罢了,我认识的大夫曾有这方面的经验,开出来的药不会危及母体健康的。” “你让我好好想想。”闵初兰失神呢喃,怔怔地站起身往静室外走,许由仁忙跟着她去了。 剩下江逸远和佳音面面相觑。 江逸远的目光渐渐犀利,恨不得在佳音身上盯个窟窿一般:“你到底是人还是魔,居然会想出这种鬼主意?!” 佳音反而十分平静,她独坐沉默,看也不看江逸远。说实话,她心里也不好受。 江逸远还当她心虚,犹自愤愤:“闵初兰如有个三长两短,由仁不会独活,我亦绝对饶不了你!” “江逸远,那我问你,你是可以劝住许公子呢,还是有别的好主意可解决问题?” 见他哑口无言,佳音冷笑道:“我见你在意与许由仁兄弟之情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别得寸进尺。” “我,我得寸进尺?”江逸远指着自己的鼻子怪叫:“你简直是个疯子!” “那么,你说怎么办?”佳音两手一摊。 江逸远思忖半晌,不由泄气,烦躁地在静室内走来走去,末了,又迁怒佳音:“你应该劝由仁放弃初兰!” 佳音冷笑:“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劝?” “我当然劝过,可由仁太固执!一个平民家的姑娘罢了,由仁却将她捧上天去,左不成,右不成,弄到今天地步,还是不听我的话,真气死人!” 佳音讥讽道:“你是不是想说,闵初兰能给许由仁做妾室都是抬举她了,她就该磕头敬茶欢欢喜喜地进门,还要谢主隆恩。还是,你更认为,出身低微的女子是可随手丢弃的衣裳,反而要责怪她品行不端,累及许公子的名誉?” “难道不是?” 佳音瞪他一眼懒得多说。 “当然,你和她一样身份,自然替她说话。”江逸远逼问:“难道闵初兰不是借着怀孕逼迫由仁么?是你们这些女子得陇望蜀,太过贪婪!” 佳音怒极反笑,叹一口:“初兰她并没有错!或许在一般贵族子弟眼里,是初兰不识好歹,不懂见好就收,她出身平民,能入许家的门都是一种高攀。可是,你有没有替初兰的角度想过?一个女子,既然深爱一个人,自然想和他终身厮守,而不是和许多女人平分意中人。” 见江逸远面露不屑,佳音无奈摇头:“那么,就说由仁吧,他为何不你听从你的意见,在初兰还没有怀孕的时候就禀明父母,娶她做妾?亦是因为他深爱她,想给她一个踏踏实实的将来,不想她委屈,不想她患得患失,便是有真情在里头原因。” 江逸远沉思半晌,摇头道:“总之,我弄不懂他们。” 佳音好笑:“你不懂是因为你经历太少……再者说,许由仁是丞相之子,是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名珠美玉。可是初兰何尝又是鱼眼珠子?她家玉器生意在京城头一号,也是市井中极有脸面的望族,她和许由仁一样,亦是父母掌中之宝,娇生惯养长大的。你说,她如何教父母失望,嫁给人做妾?” “可是……。” “但凡些微有志气的女子,都不会愿意沦落到为人铺床叠被的地步,做妾,实在是走投无路的选择。以初兰的家世,她无论嫁给哪家富户,都该是堂堂正正的大房奶奶!且不说这些,就如你所说,让初兰做妾室,那么,请问,一套繁复的俗礼下来,还要拖几个月?初兰的肚子又能瞒住谁?许公子的父亲能容忍一个不守妇道的儿媳妇么?” 许由仁半天不啃声。(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有忧有喜两人两运 佳音已说的口干舌燥,说服一个古代人理解堕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实在是太难了。 但她还不得不继续说下去,遂连喝几口茶,深叹一声:“我只关心初兰该怎么办。按你们所说,她已经怀孕,就算许由仁愿意放弃,任凭她入宫做宫女,那么被人查出来,初兰是没脸活了。另一种结果,就是想办法不让宫里选上她,然后经过重重婚嫁手续,等初兰被抬到许家做妾,肚子大了瞒不住,被许公子的父亲发现撵出门去,初兰还是没有活路。所以不管什么结果都是性命攸关……我就不相信,你就真能忍下心看她去寻死不成?” “那现在怎么办?”江逸远总算认可她的分析,也越发地茫然。 “堕胎一事的确非同小可,首先许由仁和初兰对骨肉亲情难以割舍,其次,你们的观念无法理解堕胎亦是常情。我出的主意虽然不算好,但只要没有这个胎儿,他们就赢得时间计划将来。舍弃一个胎儿,和保住初兰的名誉性命,总得做出个选择,你说呢?” 江逸远重重坐在椅上,沉默不语。 “将来他们成亲,还可以再生。可现在若是被人发现初兰怀孕就糟了,你和我争辩毫无益处。” “你不知道,江许两家世交通好,我当由仁亲弟弟一般爱护。伯父家教甚严,若知晓初兰的事,恐怕……”江逸远叹息摇头。 佳音想了想,道:“这样,你先和他们商量,明日再来。” 江逸远点点头,神色凝重地告辞。 佳音起身送他出门,一个叫小云的店员经过门口,好奇地问佳音:“林姑娘,你是给人做媒么?因何双方都没父母陪着?” 佳音顺口道:“嗯,我是给人做媒,这件事,你只当没看见,别和人说。” 小云惊讶地问:“却是为何?” 佳音被初兰的事搅得心情烦闷,也没耐心和她解释,皱眉敷衍道:“自然是不方便叫人知道,你嘴严实点。” 恰好巧儿走进婚介所,看见她满脸抑郁之色,就问:“怎么一脑门子的官司,见着我来也不高兴?” 佳音见是她,忙笑着往静室内相让:“快进来歇着,瞧你一头大汗,不在家侍奉公婆,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巧儿已是出嫁妇人装扮,头盘圆髻,穿水红色褙子石榴裙,体态也比先前丰腴,一付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她走进静室将手里提的食盒放在桌上,拉着佳音的手,笑道:“好些日子没见着你,怪想的,今日我做了绿豆汤和几样点心,顺便给你带来尝尝。” “你公公婆婆知道你来么?” “便是他们也抱怨没有你唧唧呱呱地陪着说话,怪没意思的,听我要来看你,还要我带个话,要你抽空过去看看他们。” 佳音又问:“田大哥好吗?” “好。”巧儿羞涩一笑,趴在佳音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真的?总算有个好消息!”佳音高兴地跳起来,两只手就轻轻地摸巧儿的肚子:“几个月了,难怪你胖了许多。” “二个月。”巧儿涨红脸,道:“我和我公公婆婆说,将来孩子出生,要请你当干娘,他们也很愿意。” “好啊!”佳音乐呵呵地道:“巧儿,看来你公公婆婆对你挺好的,我也放心了。” “是,他们先开始还冷冰冰的,渐渐也就想通了,知道我怀孕高兴的什么似的,我说什么都满口答应,还说要谢你做媒呢。”说着,巧儿从怀里掏出帕子包着的一小包东西,往佳音手里塞:“当初你做媒,他们家因心里芥蒂,给的谢媒礼十分少,如今公公婆婆甚过意不去,特地再给你补送一份。” 佳音忙推让:“你都成亲三月多了,这会子送什么媒礼,快拿回去吧,只要你和陆大哥日子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巧儿故作生气,嘟着嘴道:“不过是我们的心意,你不收下,难不成是因为营生做大了,看不上这点谢礼?” 佳音无奈,只得道谢接下。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又说一会闲话,一起出门,巧儿回家,佳音领着食盒去了赵大夫的医馆。 张婆前半日就回来了,正帮着赵大夫和他儿子捣药,见着佳音忙往里面让,赵大夫的小儿子搬来一把椅子请佳音坐。 他们一家四口衣裳干干净净的,医馆里也比从前整洁,佳音笑眯眯地道:“这才是过日子,赵大夫,你该好好谢我才对。” 赵大夫捋捋胡子:“阿音,说起来是该好好谢你,不过,你如今混出头了,连王婆都不敢打你,我倒是想多给你赊药都不成。” 佳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原来赵大夫也会说笑话,是张妈妈的功劳吧?” 张婆啐他们:“没大没小的,你们胡闹去,别拿我说事。” 这下,连赵大夫两个儿子都憋不住笑开,被赵大夫赶着去后面:“去去,给阿音姑娘沏茶去。” “不忙,我带了绿豆汤,大家伙一起喝罢。” 赵大夫的小儿子赶紧从佳音手里接过食盒,大儿子跑去后院拿了几只碗过来,一个倒上一碗汤,就着点心闲话几句。 张婆知道佳音惦记秀秀,忙吩咐:“给秀秀留几块。” 其实,那两个儿子都已经留出来几块点心,却不说破,只笑道:“我们这就给秀秀送过去。”说着,两个人提着食盒往外走。 张婆还在后面喊:“别让王婆看见了。” “知道。” 张婆一回头,见佳音摇头晃脑:“知我者,张妈妈也。”便一巴掌拍在她头上:“鬼灵精!” 佳音便笑:“张妈妈,我和赵大夫说件事,麻烦你给我们盯着门口,别让人进来。” 张婆知道佳音有正事谈,要她回避的意思,也不多问,点点头走出医馆。 待人都走了,佳音凑到赵大夫跟前小声问:“赵大夫,上次听你说有个堕胎的药方,对人的身体有没有妨碍?” 赵大夫唬了一跳:“阿音,谁要堕胎?”说着,眼睛疑惑地盯住佳音的肚子。(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求医问药善心难安 “呀,不是我。”佳音大窘,将两只手乱摆一通。 “哦。” “到底有没有妨碍?” 赵大夫沉吟道:“要说没有一点妨碍也不可能。” “以后还能要孩子么?” “当然,便是身子比从前虚弱些,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是。” “堕胎有没有危险?” “你不相信我的医术方子?”赵大夫乜斜佳音道:“我从医多年,这方子开给过不止一个人,还从来没有出过人命。” 佳音知道赵大夫最不喜人质疑他的医术,忙讨好道:“我没旁的意思,就是问问,因这个人身份特殊,实在出不得半乱差错。” 赵大夫什么样的事没经过?当即恍然:“莫非是大户人家未出阁的闺女?” “是。”佳音点点头:“赵大夫,病人吃下药以后,多久可以见效?” “大约一个时辰吧,就是疼得厉害。” 佳音低头想了一会,又问:“可有什么法子能瞒住人?” “这个……”赵大夫皱眉思忖:“只要胎儿掉下来,大约半个时辰后病人可以略微恢复精神,躺上一两日,便和常人无异,之后的调养便和平常妇人坐月子一般,少见风,少走动。想要瞒住人的话。。。。。。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有丫环伺候,借口来了月事不出房门,也不是难事。” “那,开方子吧,就在这里抓药。”佳音终于下定决心。 赵大夫不放心地问:“阿音,你到底给谁弄这种药?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你我谁都逃脱不开干系,是要坐牢的。” 佳音央求道:“赵大夫,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方子是在这里开出去的,就算打死我也不会说……我实在找不到别人帮忙。” “不是怕你连累我,阿音,你还小,不知道这事的严重。”见佳音仍旧坚定的看着他,赵大夫叹一口气,转身将药柜打开,将药抓好递给她,叮咛道:“千万小心。若方便的话,可以叫我亲自盯着病人服药,万一有个差错也能照应着。” “嗯,谢谢你,赵大夫。” 恰好赵大夫两个儿子送点心回来,佳音借口还有事要办,又拿着空食盒,告辞走出医馆。 佳音又回去“成人之媒”,将堕胎药在静室里藏好,长长松一口气。 晚上佳音便问秀秀选拔宫女的事,问是不是所有人家未出阁的闺女名册都要上报内廷。 秀秀道:“因这回要的宫女人数不多,所以都采取自愿,且都是是京城里的人家,不过名册还是要报上去的,尤其不许遗漏长相秀美的姑娘。” 佳音不免嘀咕:“一个皇帝竟要几千人伺候,简直穷凶极恶,也不知他闹心不闹心。” 秀秀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我说就算是皇帝,总不过一天两顿饭,身上穿一件衣裳,睡一张床罢?哪里就需要几千人伺候。” 秀秀一呆:“会有那么多宫女?我不懂,想来皇帝三宫六院的,好多嫔妃也要人伺候。” 佳音嗤地一笑:“历史上多少皇帝都是精尽人亡,都是老婆太多闹的。再加上那些个宫女,就是他每天换一个女人,一生都换不完,白白糟蹋人家闺女。” 秀秀唬一跳,忙捂着住她的嘴:“阿音,你小声些,被人听见妄议圣上就是死罪!” 佳音挣开秀秀的手:“我有说错吗?” 秀秀诧异:“阿音,你哪来这么大的气?” “我没生气,就是觉得没意思,原先我见昭月朝国泰民安的,百姓人人称颂当今皇帝睿智仁君,原来还不是色鬼一个,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秀秀犹疑起来,神色怪异地看佳音一眼,没有说话。 “秀秀,这事啥时候才算完?” “名册交上去,听说内廷已经定好人选,估计快了。” 佳音叹口气:“明日我要忙一天,你和妈妈说一声。” “嗯。” 第二日,江逸远来“成人之媒”,佳音便将堕胎药交给他,并仔细叮咛一番,末了说道:“最好让初兰找个借口在外面住一天,我请大夫过去出诊,以免发生意外。” 江逸远点点头:“这事还要由仁和初兰商量决定,毕竟我只是一个外人。” “我知道,总之,一定要有可靠的人在跟前照顾,千万莫出差错。” 江逸远沉吟半晌,朝佳音抱拳:“昨日是我鲁莽了,姑娘担着莫大风险帮助不相干的人,实乃侠肝义胆,令人佩服。” 他突然客气起来,佳音反觉不好意思:“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出个主意罢了,倒是你过誉。” 江逸远笑道:“因为初兰怀孕,由仁苦恼好些天,尤其初兰的名字已经报至内廷,这种关头他更不敢和伯父说,只好找我想办法。唉,你的主意另辟蹊径,折实是我们想不到的。我代由仁多谢你。” 佳音笑道:“不要你不骂我就好。” 送走江逸远,佳音在婚介所亲自接待几位顾客,忙了一会,见天色不早,便和张婆打声招呼,出门雇一辆马车进内城。 她原打算去张宅探望张书林,至半路改主意,吩咐车夫赶车沿内城热闹地段逛逛。 内城与外城大有不同,此时已至夏日,青石铺就的官道上,行人往来不绝,城中树荫成伞,华盖葳蕤,街道两边商家林立,门面也干净气派。 佳音掀开马车车帘,一路观景,抬头见一家玉器店门匾上写着“闵记”两个字,便知是闵初兰家的生意,忙叫车夫拉住马,在玉器店门口等她一会。 佳音一走进玉器行,便有伙计迎前招呼:“姑娘,需要什么,小的拿给您看。” 店铺里的客人并不多,仅有两三个客人的也被伙计们招呼着在坐在阔椅上说话。货架上摆放一些大件玉器,是专给富裕人家充门面用的,佳音对那些并无兴趣。 店伙计不因佳音衣饰简朴而怠慢,一面陪着她在店内浏览,一面道:“姑娘,您是想买首饰么?咱们店里有新进来的首饰,小的取给您看。” 说着,他从柜台里面取来几样首饰。(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声色犬马青楼迷情 佳音突想起给秀秀做的夏衣来,嫩荷色的裙子配上一支玉簪子倒也不错。遂仔仔细细地挑选一遍,指着一支簪子问:“这簪子多少银子?” 伙计笑道:“小姐眼光不错,这支簪子式样好看价钱也合适,只要二两银子。” 佳音“哦”地一声,将簪子放下。 伙计只当她嫌贵,另外拿一支簪子道:“姑娘,这个也不错,就是玉的成色差些。” 佳音摇头:“我买来送人,还有没有好的?” “有有。”伙计一听忙道:“前几日我们新做几支玉簪子的样式,玉质比前面摆放的都好,马上就拿来给您瞧瞧。”说着,他给另外一个伙计使个眼色。 过了片刻,那伙计从后堂出来,手里拿了个盒子放在柜台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簪子:“姑娘,这支簪子您看看是否中意?” 那簪子颜色带一抹浅绿,虽水色不足,但款式果然比较新奇,竟是玫瑰花样。佳音大奇:“以前都是什么ju花,兰花样子的簪子多些,我还没见这用这种花做的现成簪子。” “姑娘有所不知,城外有一家‘成人之媒’的店铺,是专门给人说媒的,那家店里便装饰好些玫瑰花的图案,花样和大伙画的都不一样,十分特别。人都说,这花有仙气,是月老祝福过的,成就了许多对美满的婚姻,所以这样式现在很时新。咱们店里特意按样做了几件簪子,不少奶奶小姐都很喜欢。咱们闵家玉器行给宫里都送过这种簪子呢。” 佳音不禁失笑,将簪子举起来对光照了照,道:“式样是不错,多少钱?” “三十两银子。” 佳音为难:“我出来没带这许多银子。” 那伙计也傻了眼:“姑娘,要不,您改天来看看?” “这么着,我给你写个条子,你现去‘成人之媒’取银子,我在这里等着,可好?” 两个伙计面面相觑:“姑娘,您,您贵姓?” “我叫林佳音。” 两个伙计立马不好意思,满脸堆笑:“原来是林姑娘,小的们失敬了。”说着,一个手脚麻利地拿来笔墨纸砚,一个跑去叫掌柜的。 一时间掌柜的过来,抱拳道:“原来是林姑娘登门,招待不周,请勿见笑。” 佳音点点头。 掌柜的又道:“姑娘,咱们店里用您店里的花样定做簪子,实在是汗颜,这样罢,簪子只收取成本钱,您付二十两银子就可。” 佳音没想到自己的名字有这种效果,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待提笔时,她眼珠子转了转,道:“我今个还想买些东西,麻烦你们多为我取几两银子,可好?” 掌柜的满口应承:“姑娘放心,本店是老字号,绝不会欺客,你只要写好所需银子的数目,让伙计给你一并捎来就是。” 佳音遂写好条子,递给伙计。 佳音在店里等的无聊,和掌柜的说一声,又去旁边店铺闲逛。恰好是一家成衣店,她玩心一起,挑了一件浅藕色男式袍子换上,将头发用一块同色方巾束在头顶。因嫌两手空空,所性再出去买一把折扇,在手里摇来摇去,冒充浊世翩翩佳公子,自觉风度潇洒,玉树临风是也。 等佳音再回到玉器店,掌柜的和伙计都大吃一惊,又想笑又不敢笑,涨红着脸将簪子和剩下的三十两银子递给她,佳音往怀里一揣,抱拳告辞。 既然换了装又有了银子,佳音就想做一件很多穿越人都要做,她一直惦记着,而没有机会做的事情——逛青楼。 先前马车还在门口等着,佳音又坐上去,叫车夫往那烟花柳巷去,并要找一家京城最有名的勾栏院。车夫被她骇世惊俗的行径唬了一跳:“姑娘,你要是被青楼的人发现是个闺女身份,少不得要惹麻烦。” 佳音道:“无妨,我小心些就是。” 于是,鞭子在车夫手里一甩,马儿哒哒地跑起来。 马车至一条宽大的巷子里停住,佳音从车上下来,放眼望去,不由大为兴奋。 此际正是华灯初上之时,只见一条长街楼阁林立,彩灯高悬夜空辉煌。空气中弥漫着胭脂水粉的香气,好些浓妆艳抹打扮妖冶的姑娘站在自家门口,莺莺燕燕招摇着手里的帕子。 因天刚刚黑,估计还不到最热闹的时候,街上零零散散地停着几辆马车,那些青楼姑娘都有些无精打采。 佳音往京城最大的青楼——怡红院的门匾下面一站,立马两个穿红着绿的姑娘左右拉扯她的袖子:“这位爷,您是第一次来罢?快请进,咱们家的姑娘是京城里最好的,绝不会让您失望。” 佳音奇道:“你们怎么晓得我第一次来?” 穿绿的姑娘捂嘴笑道:“一来看着公子面生。。。。。。。” 穿红的姑娘接口道:“二来,公子扭扭捏捏的,倒比咱们更像个姑娘。” 见佳音涨红脸,穿绿的姑娘赶紧道:“她是说爷长的俊俏,比咱们还好看。” 佳音遂振作精神故作豪爽状,摇着扇子携两个姑娘跨大步进门。 怡红院果然是销金窟,大红大绿的帷帐婆娑垂落,朱红柱子镶金嵌银光闪闪立在大厅四角,各色鲜花在通道两旁竞相怒放,各处伫立的儿臂粗的红烛烈烈燃烧着,越发显得此处金碧辉煌如虚假的人间天堂。 两层高的大厅内摆放着十几张桌子,只坐了两桌客人喝酒,饶是如此,那些采花郎酒醉不知是何处,反认他乡做故乡。一个个左拥软玉右抱温香,无所顾忌地恣意尽情,好一幅声色犬马放浪形骸的景象。 其余一些姑娘或站或坐在厅内说闲话,听见喊:“妈妈,来客人了。”全朝门口看过来。 一个半老徐娘的鸨儿应声而来,脆生生地笑道:“哎呦,公子来啦,快快请坐,姑娘们,上茶!”说着,拉着佳音的手里直往里走。 鸨儿头上带着金闪闪的簪子,身上一件银红罗纱裙,身上香气四溢,险些将佳音熏一个跟头。 饶是鸨儿爱钱,但,爱俏的姐儿更多,一群姑娘争着扑上来,拥佳音坐在大厅里,端茶的,送水的争相献媚,这个道:“公子喝奴家的茶罢。”那个道:“公子,您喝奴家的酒罢。” 乱哄哄的,佳音头都被吵晕了。她虽初次来青楼,但也知道,真正红牌姑娘绝不会随便见客。费好大力气拨开众姑娘的手,佳音对鸨儿道;“妈妈,麻烦你叫个懂曲儿,会说话的姑娘过来。” 她一句话惹恼一群人,那些姑娘纷纷啐道:“咱们哪里差了,竟让公子瞧不上?”(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声色犬马青楼迷情 佳音左右抱拳赔笑:“各位姑娘都是好的,个个貌美如花娇语解人,是在下福薄难以消受,抱歉抱歉。” 鸨儿笑道:“原来公子是个雅客,倒是我们唐突得罪了。”她使个眼色叫姑娘们退下,继续道:“公子有所不知,咱们怡红院的规矩,红牌姑娘见客陪酒需十两银子,要是看中了那位姑娘在这里宿一夜,需再加二十两银子。” 佳音点头:“那么请妈妈领人过来吧,找个又可看热闹,又可说话地方,在下不喜旁人打扰。” “就依您。” 于是,佳音被鸨儿请至大厅左侧的座位,轻薄如烟的帷帐在四周垂下,恰到好处地遮蔽周围人的目光关注,而她却可清晰看清大厅内的动静。 夜色渐浓,大厅里满满当当地坐着半醉半醒,散尽千金买笑的客人。他们大声说话,大声地笑,把酒当水一般灌进肚子里,毫无风度的和姑娘们追逐嬉闹。 坐在佳音身边的巧云姑娘似乎见怪不怪,巧笑嫣然地漠视这一切。她穿一件烟绿色轻纱妙曼的裙子秀色可人,姿态妩媚,却是个木头美人,脸上的表情是虚的,笑也是虚的,甚至整个人都是虚无缥缈,怀抱琵琶低吟浅唱: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翻来覆去,却始终不唱后面几句。 佳音忍不住跟着琵琶的和音低声吟道:“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沉沉地叹息一声,端起一杯酒饮尽,她比巧云更百无聊赖。 唉,苏小小呢,薛涛呢,李师师呢,这里根本见不到! 却原来,古代的青楼并不如文人骚客笔下所写一般风雅。佳音大失所望。 “公子有心事?”巧云放下琵琶问道。 佳音自嘲一晒:“世上俗人之多,我是其中一个,唉……”话音未落,突见原本在厅中招呼客人的鸨儿匆匆地迎向门口,敞亮嗓子笑道:“陈公子,多日不见,您可将怡红院的姑娘们想坏了!” 佳音好奇地撩起帘子,定睛望去,却原来鸨儿口里亲亲热热喊的人正是陈鞘。 只见他仍旧一袭艳红色袍服,后面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和几个侍卫。 鸨儿又一径地招呼:“呀哟,二位怎约在一起?丁老爷您也来啦,您二位可是怡红院的贵客,快快请进。” 佳音不禁蹙眉。 想必陈鞘果然是常客,并不见那些庸俗脂粉拥上去,鸨儿对身后的龟奴使个眼色,半刻功夫,楼上下来几个相貌绝色的姑娘,依着陈鞘身边娇声笑语,十分熟悉的样子。 一时间,厅里的人全朝他们看过来,那丁老爷被姑娘们冷落着,也不生气,笑呵呵地道:“妈妈,我好些日子不见巧云,快叫她过来伺候。” 佳音便回头看巧云。方才还风淡云轻的巧云似受了惊吓一般,脸色变的煞白。 鸨儿听丁老爷点名要巧云,亦是作难,赔笑道:“丁老爷,不巧的很,巧云今个有客……” 丁老爷当即作色:“妈妈难道不知我非巧云不可么?多大的事,还要我再说一遍?” 鸨儿只得求助陈鞘:“陈公子,您看……” “老丁,既然巧云有客,那就换个人罢。” 谁想丁老爷固执起来:“公子,老丁非巧云不可,若不然,咱们事每日再谈。” 陈鞘无奈,点头示意:“妈妈,那就叫巧云过来,无论花多少银子,都算在我账上。”说着,被几个姑娘拉着上二楼。 见鸨儿往这边走过来,巧云的身体突然瑟瑟发抖,佳音不由心下一动,低声问:“你不愿去么?” 巧云惊慌地点点头:“那丁老爷举止粗鲁,每逢他来,巧实在不堪忍受。”说着,眼泪汪汪地就要哭出来一般。 她话音未落,鸨儿已走过来撩开帘子,冲佳音赔笑道:“这位公子,实在不巧的很,有另外一个客人指明要巧儿伺候,您看……” 佳音冷笑一声:“妈妈,难道我出的不是银子?” “是,是,是,本是那位客人的不是,可是他出的银子多,咱们也没办法,这样罢,您今日在怡红院所有的花销都免了,我另外再找几个姑娘过来伺候,您看成不成?” “他出多少银子?” 鸨儿沉吟:“是一百两。” 佳音囊中羞涩,眼睁睁地看着巧云被鸨儿带走,不由懊恼,便迁怒于陈鞘。待几个姑娘过来后,被劝着又喝了几杯酒,她胡乱找个借口将她们都打发了,趁厅里的龟奴不注意,悄悄地摸上二楼。 二楼曲曲折折,佳音又怕被人发觉,偷偷摸摸地趴在各个门窗上偷听里面人说话。 便听见不少不该听的闺房秘事兼红绡帐暖的娇喘呻吟,她臊得面红耳赤,在心里讲陈鞘骂了千遍万遍仍不解气。 终于摸到一个阔大的厢房跟前,因见门口守着侍卫,只得退下挨墙根摸到窗户前偷听。却也奇了,里面并无姑娘的声音,只听那丁老爷粗声粗气道:“……公子,当年平南侯造反,满门家眷全被抓到京城大牢里,杀头的杀头,被充奴的充奴,这件事,你应该比老王更清楚。” 陈鞘轻笑一声:“我自然比你清楚,但,老丁你名义上臣服于朝廷,背地里做的事恐怕还是不敢摊在桌面上说吧?我问你,那平南侯家的大小姐是真的死了么?” 老丁立刻急了:“大小姐身子素来孱弱,在羁押途中的的确确不堪劳顿香消玉殒,也是报备过朝廷的。” 陈鞘“唔”了一声。 老丁见他不信,忙信誓旦旦道:“公子,当时老丁亲自盯着人将小姐埋在荒野里,绝对没有欺瞒。” 佳音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正不耐烦,欲冲进去和陈鞘理论,就听他突然道:“我问你,平南侯旧部可还有死士活着?” “公子为什么这么问?” “我问自有问的道理,他们是不是皆以乌木剑为武器?” “……是。”(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魅陈鞘迷诱俏佳音 佳音突觉得那里不对头,满心地不自在起来。就听老丁又说:“公子,您的话问完了吧,那老丁就先告退,巧云还等着呢。” 佳音大急,直冲到门口,一脚踢开门:“不许去!” 她冷不丁地冒出来,门口的侍卫没有防备,忙紧随身后。 房里的人唬了一跳,老丁挡在陈鞘跟前,厉声道:“什么人?!” “阿音?!”陈鞘看清是他,神色一凛:“你怎会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佳音又气又怒,指着陈鞘道:“我却不知你是个花花公子,竟逛到妓院来了!” 陈鞘朝侍卫们是个眼色,让他们出去。老丁见两人认识,亦收势抱拳:“公子,我先出去了。” 佳音却拦住他:“不许你找巧云!” 老丁惊讶地看着她,回头问陈鞘:“这是怎么回事?” 陈鞘亦是纳闷:“阿音……” 事关人的隐私,佳音不好直言,只得推搪道:“巧云已经被我包下来,所以你们不能强迫她。” 陈鞘的桃花眼一眯,似笑非笑道:“阿音,方才鸨儿说的客人就是你么?” “是,是我先要的她。”佳音理直气壮道。 老丁却不服气:“这位小哥,鸨儿已将巧云送到我包的房里,便是我出的银子比你多的缘故,再争执下去,好没道理。” 佳音梗着脖子半天憋出一句话:“巧云说你粗鲁,不愿伺候……”她话音未落,被陈鞘一把抓过去捂住嘴,佳音支支吾吾地不能继续。 陈鞘在她耳边低声道:“这种话也是一个姑娘家能出口的?你越发胆大了,还不老老实实地呆着。” 佳音犹自挣扎不服气,陈鞘又道:“在这青楼,凡事都有个价钱,巧云亦是如此,她吃的就是这碗饭,碰见什么客人就是没事客人,何况,你护得她一日,护得她以后么?怎这般鲁莽?!” 佳音的气势渐渐弱下来,靠在陈鞘怀里,泄了气。 陈鞘朝老丁道:“你先下去,回头我再找你问话,今天的事你半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此刻,老丁也看出穿藕荷色袍服的佳音是个女的,且陈鞘待她的态度尴尬中透出亲昵,其中古怪不言而喻,老丁暗自窃笑,抱拳退出房门,并好心地帮他们掩上门。 待屋里的人都走空了,陈鞘仍旧抱住佳音,在她耳边吹口气,调笑道:“阿音,你扮成男子的模样倒更俊俏了。” 他的气息在她肌肤上掠过,引起一片麻酥,佳音心跳如鼓,身子发软,竟动弹不得。不由涨红脸,低声道:“你放开我。” “不,我偏不放,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佳音大感不妙,只听他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边低喃:“这里是青楼……” 转眼望去,屋内布置十分的暧mei,墙上挂着海棠春睡图,那画里的美人儿罗裳半解,媚态撩人,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正看着她和他。还有轻软的罗账内,一张大床铺着层层叠叠的锦被,上面居然绣着*。 佳音的脸烧起啦,被火烫了一般,她推开陈鞘,扶着桌子溜坐在椅子上。 香炉里不知燃着什么香,余烟袅袅,香气四溢,闻在鼻息里使人昏昏欲睡,且,心里有几千只蚂蚁在爬,又痒又难耐…… 陈鞘的俊脸凑过来,桃花眼里绯红飘飞,似一片片花瓣铺天盖地而来,又邪气又妖娆,要将人湮没一般。佳音撑着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是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摸在他脸上:“陈鞘,我的头好晕……”她低低地呢喃。 他轻笑一声:“这迷香的味道还好么?” “迷香?”迷香! 佳音蓦地睁大眼睛,挣扎道:“把窗户打开!” “是,遵命。”陈鞘无奈地叹息一声。 他起身推开窗户,并将侍卫叫过来吩咐:“拿一壶凉水来。” 片刻,一杯凉水递至佳音嘴边,她如逢甘露大口大口地喝下,加上外面清醒的空气透进来,半晌,她的神志渐渐恢复清醒,抬起头,见陈鞘亦端着一杯水慢慢地啜着。 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佳音不好意思地诺诺道:“这青楼也太可恶了!” 陈鞘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神色似遗憾似无奈,又是如释重负,千百种滋味浮上心头,一时间竟有些伤感。 “陈鞘,你,你怎么没事?”佳音讪讪地问。 “我?”他淡淡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在我身上根本无用。” “为什么?” “若一个人,自幼生活在特殊的环境中,被各色各样的女人包围着,被她们虎视眈眈使尽各种手段勾引,那么,经历的多了,什么春药,什么迷香自然习以为常,不受其诱惑。” 佳音愣住,突然想到什么,疑惑地试探:“陈鞘,你不会是在青楼里长大的吧?” 陈鞘错愕一瞬,不由哈哈大笑:“阿音,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听出他语气中的戏谑调侃,佳音恼羞成怒,上去就是一脚:“还笑!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来青楼?你太叫我失望了!” 陈鞘露出鲜少的认真表情,凝视佳音的眼睛:“阿音,你吃醋么?” “我,我。”佳音瞠目,结结巴巴地道:“我为什么要吃醋,我只是生气,对,生气,我一直当你是个好人,你为什么做这种事?” “什么事?” “在勾栏院里寻找刺激,太龌龊了!” 陈鞘脉脉地看她半晌,突然露齿邪笑:“阿音,你真是傻的可爱。” “啊?” “世上许多地方都比勾栏院里更龌龊,我要是在这里寻找刺激,岂不是贻笑大方?” “什么?” “你看见我做什么了?” 佳音茫然四顾,的确,她在屋里并没有看见什么姑娘。 “可是,刚才明明……鸨儿还说你是常客。” “我的确是常客,不过都是办事而来,比如老丁。” 佳音还待要说话,陈鞘已经一步上前逼近:“阿音,难道你觉察不出我对你的心意么?迷药对我无用,可是你,你却是我致命的迷药……”(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魅陈鞘迷诱俏佳音 她的绯红的脸颊,无措的表情,娇俏乌眸里有他小小的倒影,陈鞘忍不住口干舌燥,呼吸困难,想拥抱她在怀……于是,顺从自己的心意,便如此做了。 “阿音。”他抱住她,呼吸她发间的清香,沉迷叹息:“阿音……” “不。”佳音不知道是哪里出错,明明是单纯朋友的关系,突然变成这样复杂的感情纠葛,绝非她所愿。 感觉她身体的僵硬,陈鞘心头微疼:“为什么你从不肯好好和我相处?” “陈鞘,你听我说……”佳音努力挣扎,他却抱住她不肯放手。直到佳音袖子里掉出来一样东西,“丁零”一声响动打破僵局,陈鞘才似恍然回神,缓缓松开佳音。 地上,一支簪子断成两半。 室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他俯下身捡起簪子:“对不起。” 佳音已经尴尬的不知怎么办才好,遂借题发挥:“你看你,我刚刚买的簪子就弄坏了,你赔!” 陈鞘手握簪子,低头一动也不动,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训斥,而不懂得如何反抗。 佳音看着他凄惶的表情,突然之间,一颗心似被谁捣了一拳,虚弱地疼痛着,搅在一起,软到极点。 “陈,陈鞘……”她喏喏不知所措。 良久,他轻叹一声,柔肠百结一般,终究抬头勾唇而笑,淡淡的涩意在胸口弥漫,而他仍旧笑的邪魅妖娆:“阿音,我不会放弃。” “啊。” 陈鞘仔细地将断裂的簪子收在袖子里:“走吧,我送你回家。”却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语气,仿佛刚才的事并不曾发生过。 佳音被他变化多端的表现弄糊涂了,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乖乖地跟着走出房门。 夏日的夜晚仍旧是燥热沉闷,令人心烦意乱。佳音坐在车里,尽量避免和陈鞘对视,而他也是鲜少有的沉默,一路无话。 至青衣巷巷口,陈鞘从车上下来,吩咐侍卫送佳音至王婆家,并叮咛道:“就说是顺天府要她办事,所以耽搁到现在。” 侍卫躬身称“是”,车马辚辚,碾过寂静的巷子,佳音悄悄掀开车帘朝后看去。陈鞘长身直立站在街上,他一身艳红袍服在昏暗的夜色中浓烈如火的绽放,桀骜不羁又带着些许失落,却固执地伫立在夜色,似乎不甘愿被那无边的黑暗吞没。 佳音赶紧放下帘子,捂住胸口,却仍旧是心慌意乱,待侍卫在外面请她下车才回过神。 果然,秀秀一直在等佳音回来,听见敲门声,踢踏踢踏地跑来开门,王婆也出来了,骂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整天半夜三更才回来,有野鬼勾魂么?” 佳音自觉理亏,不敢出声。陈鞘的侍卫从她身后闪出来,对王婆抱拳:“妈妈,李大人吩咐在下送佳音姑娘回来,衙门里事多,还望你莫要责怪。”说着,从腰里拿出一个腰牌朝王婆晃了一下。 王婆并没看清楚,只是深信不疑,忙赔笑:“有劳官爷跑一趟送我们阿音回来,本是我不知原故,才顺嘴胡说的,还望官爷莫计较。” 那侍卫并不多话,转身走了。 王婆心里憋着气却无可奈何,将佳音狠狠地瞪了一眼,扭着身子回房。 佳音和秀秀相视一笑,秀秀皱眉小声道:“阿音,你身上什么味道?” 佳音抬起袖子闻了闻:“哦,是酒味,还有胭脂香气。秀秀,告诉你啊,我今天去青楼了。” “啊,真的?!快和我讲讲青楼里的姑娘好看么?” “妞,来给大爷笑一个!”佳音色迷迷地调戏秀秀,被她追着打,两个人跑回后院房里,唧唧呱呱又说又笑。待秀秀知道她花了十几两银子在青楼里大吃大喝且有姑娘作伴,免不了又是一通埋怨。 佳音道:“最后我也没掏银子,是陈鞘付的账。” 秀秀嗤之以鼻:“以往看着陈公子有模有样的,竟然也去那种地方,阿音,以后你小心点,最好不要和那种人往来。” 佳音没办法和秀秀解释,只得含糊地支吾几句,另说些话来搪塞才被她饶过去。 佳音突然在账上支出五十两银子,被张婆第二日发现,也如秀秀一般将她数落几句:“原本你花的是自己的钱,我不该说你,可是。五十两银子也太多了,你花钱大手大脚的没个尺度,再这么下去,你便将自己的钱拿回去,别放在账上,省的我知道替你心疼。” 原来,因佳音住在王婆家,不敢将银子带回去,所以她的钱都仍旧放在婚介所的账上,随用随取,但账面上的支出,张婆都是知道的。 佳音就赔笑:“我也知道妈妈是为我好,以后绝对不胡乱花了,妈妈且消消气。” 张婆道:“我是为你操心才多嘴,你也不想想,将来你成亲,没人给你半个子办嫁妆,还不是都靠自己挣点钱?再说,你前些日子提过,还要在别处开婚介所,将钱都花光了拿什么开?我可不出你那份。” “是,小的再不敢了,妈妈,您消消气罢,哎呀,妈妈您忙一天了,腰疼不疼?小的给您捶捶?”佳音忙不迭地赔罪说好话,直到把张婆逗笑了才算完事。 不出几日,江逸远派人来接佳音,她便知为何,立刻找赵大夫和张婆一起出发。 原来闵初兰和家里人说要上香,带着丫环冬儿出城至清凉寺。一般女眷上香,寺院都有禅房以供歇息,尤其闵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更有单独院落提供,闲人免进。 初兰借口不方便,将男仆都遣散开与和尚们住在一起,趁人不备,被许由仁派来接应的家丁接走,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回到京城,在一所僻静的小宅院里落脚。 佳音和赵大夫张婆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半晌,许由仁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见到他们忙问:“这位可是大夫?” 佳音十分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也不介意,指着赵大夫和张婆道:“这位便是赵大夫,他医术十分高明,你可以信他。还有这位,是我请来帮忙的张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初兰堕胎名册入宫 这厢冬儿将初兰搀扶出来,赵大夫号完脉,道:“无妨,堕胎药喝下去虽然疼些,但小姐身子还算硬气,可以经得住。” 许由仁拿出药来,让冬儿和张婆扶初兰去后面屋子,并派人去煎药,一面惶惶地央求:“大夫,您可不可以在这里住一晚,我怕有什么事。” 赵大夫点点头:“看在阿音的份上,我便帮你们一次,但这事决不可让人知道。” “是,是,大夫悬壶济世,被我们强逼着开这种药,实在是难为您。”许由仁连声感谢。 过了一会,冬儿来报:“小姐将药喝下去了。” 许由仁一下子站起来,撇下赵大夫和佳音,慌慌张张地就往后面走。 佳音和赵大夫相对苦笑,他们自进门后,许由仁竟是忘记吩咐让人送茶水过来,可见心里慌张倒什么地步,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时,江逸远匆匆赶到,进客厅问:“怎么样?” 佳音朝后面努努嘴,他便明白什么意思,见屋内还有生人,忙抱拳:“这位是大夫罢?” 佳音点头“是。” 江逸远与赵大夫寒暄几句,让家丁送来茶水,请赵大夫坐下休息。他拉着佳音走至一边,低声道:“事情有点麻烦。” “怎么?” “我才查出来,闵初兰竟被选中,已在内定宫女的名册上。” 佳音大惊:“闵家怎愿意送女儿入宫?她家并不缺银子使唤呀?” 江逸远叹气:“正是不缺银子才麻烦。想进宫的人挤破了头,闵家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送礼,硬将闵初兰的名字塞进内廷的名册上面,指望她进宫后能光宗耀祖,其实这些人根本不明白宫中规矩……唉。” “那怎么办?”佳音急的团团乱转,突然想起什么,提起裙子就往后面跑去。江逸远跟在她身后喊:“你跑什么?” 许由仁正在厢房外的院子里转圈,看见她也是一愣:“阿音姑娘。” 佳音一把抓住他:“药喝下去没有?” 许由仁莫名所以地点点头。 佳音跺脚:“糟糕!”被许由仁和江逸远围在中间,佳音解释道:“这件事现在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让初兰和家里人说清楚,还有许由仁,你必须告诉你父亲真相,要不然初兰真被送进宫去,一切就都无可挽回了。” 许由仁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江逸远遂将事情说了一遍,他立刻失魂落魄,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唉,要是初兰还没有喝下药就好了,你父亲知道她怀着许家骨肉,说不定可以网开一面……”佳音也是六神无主。 “不可能,他要是知道,更不会让我娶初兰……” 江逸远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又打起劝他放弃初兰的主意,怒道:“你整天舍不得舍不得的,怎么劝都不肯听,现在倒好,你自己说,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见许由仁垂头丧气不出声,江逸远也是无奈。 “目前只有按佳音说的,将事情告诉伯父,先请他老人家想办法将初兰的名字从内廷名册上取消,至于后面,她是生是死,听天由命罢。” 佳音没功夫和江逸远计较他说话难听,只顾顺着话题劝许由仁:“虽然孩子没了,可你们以后还可以再生……你们想开些。” 厢房内突然传出一声呼疼尖叫的声音,拉回三个人的神智,许由仁抬脚就要往房里冲,被江逸远死死抱住:“你疯了不成?别进去!” 佳音赶忙道:“是啊,你进去也不顶用,有张婆在里面帮忙,你且放心罢。”说着,她又跑去客厅叫赵大夫。 张大夫十分镇定:“先叫人烧几锅热水送进去。” 佳音见指望不上许由仁和江逸远,只好亲自坐阵,指挥几个家丁烧水。 一时间热水从门缝里送进去,闵初兰的喊疼的声音越来越大,佳音的头皮都麻了,更不敢看许由仁此刻的表情。 好容易,一切都结束,几个人都紧张地盯住厢房的门。 “吱呀”一声,冬儿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公子,里面都收拾好了,请大夫进来吧。” 赵大夫侧身进去,又是半天无声。 佳音心乱如麻,不停地走来走去,待看见张婆和赵大夫一起出来,扑上去就问:“如何?” 张婆遮遮掩掩地拿着一包血衣,摇头走开。佳音的心不由一凉,求助地看向赵大夫。 幸好赵大夫仍旧是沉着冷静的表情:“没事,可以进去看看她,莫多说话,让她好好睡一觉。” 佳音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旁边许由仁已经冲进门去。佳音欲跟着进去,被江逸远拉住,摇头道:“去前面客厅坐坐,就别进去添乱了。” 赵大夫也道:“我再去开几副汤药给病人,阿音,这里已经无事,你休息片刻,和张婆一起回家去,你们留下来也没什么益处。” 毕竟,一个小生命因为自己出的主意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佳音心里不好过,哭丧着脸随赵大夫和江逸远去前面客厅说话。 “阿音,今夜我留在这里,不会有事的,别担心。”赵大夫看出她十分沮丧,温声安慰道:“事已至此,当事人尚且能接受,你就更不该多想。” 江逸远也道:“是,你先回去吧,明日一早,由仁就派人将闵初兰送回寺院去,咱们就当从没发生过这件事。” “那,今天晚上好好照应她,还有,送她回寺院的车子一定要布置舒适,免得路上颠簸让她不舒服。”佳音不放心地叮咛, “嗯,该做的我们都会做,你莫惦记。” 张婆进客厅,赵大夫朝她使个眼色,当即会意,上前拉佳音道:“若你回去晚了又要被王婆骂,咱们先回去罢,有事明日再说。” 佳音不好继续固执,遂跟着张婆一起告辞。 二日一早,佳音去赵大夫的医馆打探消息,听说初兰身体无碍才放下心。 佳音惦记闵初兰入宫的事如何了结,想找个人打探一番,但她并不认识做官的,想来想去,只有陈鞘似乎和官府有联系,便去顺天府走了一趟,托人带话给他。 又思忖着陈鞘出没无常,等他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去,或许张书林亦有办法也未可知,当即雇了辆马车进内城。(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皇亲贵胄君子如玉 走到半道上,佳音才想起张书林或许已经去了学堂,待要回转又不甘心白跑一趟,便催着车夫扬鞭,一径地赶去张宅。 她心中焦急,不停地掀开轿帘子张望,远远望见张书林和一个人从张宅出来,不由大喜,忙叫车夫停住马车。 从车上下来,付过车钱,佳音匆匆奔过去,待看清和张书林说话的人是谁后,心下疑惑,脚步不由滞涩起来。 原来张书林身边的人五大三粗的背影,正是青楼里见过面的老丁。他二人只顾说话,谁都没有发现佳音。 悄悄走到他们身边,佳音听见老丁道:“大小姐的事极其隐秘,当时并无人察觉,侯爷的事早就时过境迁无人再提,只可惜,大小姐被救出后不知去向,现在已无人知道她的下落。我听说有乌木死士见过小姐,也不知是真是假。” 张书林道:“若是有人再问此事,你只一口咬定她已经死了,半句口风都不得透露。” “现已经有人问起乌木死士的事,我怕瞒不住……” “是谁?” 也不知为何,佳音十分抗拒听这些,她下意识地叫:“张书林。”打断他们的话。 张书林恍然转头,见她站在身后,微微一愣:“阿音,你什么时候来的?” 佳音咬唇道:“刚来……你怎么会认识老丁?” 老王丁记得佳音,在此地又一次见面,不由地诧异,和陈鞘对视一眼,见他并无特别的表示,只得抱拳告辞。 待老丁走远,张书林拉着佳音入张宅,一面解释:“他是我父亲从前的手下。” “哦。”佳音满心狐疑,并不相信这个解释。 张书林和她进书房,吩咐书童丹青送茶过来,才问佳音:“你一大早过来,有事么?” 佳音想起来意,便将方才的事跑开脑后,只道:“张书林,上次我听陈鞘说,你亦是皇亲贵族,那么,对内廷的事应该了解吧?” 张书林低睨她半晌,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随便问问。”佳音不好说出闵初兰的事,又怕张书林追问,便嘟着嘴:“哎呀,你就说了解还是不了解?” 她的样子分明是在撒娇而不自觉,张书林心情大畅,嘴角扬起,含笑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嗯……就是关于宫女的事,你说,要是一个人的名字已经被指定在内廷宫女名册上,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张书林讶异:“是你吗?” “不是,我是帮旁人问问。” 张书林舒口气:“哦,不大好说,要看具体情况而定。” 书童送茶进来,张书林亲自为佳音斟满茶杯递给她:“你一大早的过来,就是问这个么?那人和你认识?” “嗯。”佳音端着茶杯转来转去,闷声道:“其实我也是白操心,就是心里难受,不问明白心里不舒服而已。” “你呀,就爱替旁人操心。”张书林无奈摇头:“既然那人不愿做宫女,说难也不难,只要买通内廷掌管选拔宫女的内监,将她的名字从名册上划掉就成了,当然,这事还要经过礼部,需有势力的人在中间牵线才行。” 佳音冲口而出:“呀,那糟了,根本不能叫礼部尚书知道此事。” 张书林心里一动:“你是说许由仁?那个女子必定是闵初兰吧?这件事很麻烦,而且事关人家的家务事,你最好不要沾手,免得无缘无故被牵连进去。” “你怎么知道?” 张书林道:“他们痴缠情深,自以为避开旁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其实,也未必。朝中自有好事之徒,私底下早传开了,就等着看许府笑话。”说完,又摇头叹气:“现在还有朝臣将心眼子都放在这等无聊琐事上,互相揪辫子诋毁踩踏,唉,建安登基六年严整朝纲,长久沿袭下来的风气却仍旧难以进益收效甚微,够他受的。” 佳音听他直呼当今皇帝名号,大感诧异:“你和建安帝很熟么?” 张书林自觉失言,掩饰地轻咳一声:“都说了我算是皇亲国戚……” 佳音的好奇心被挑起来,追问:“是什么亲戚关系?” “……我姨母,是……当今太后。” “啊。”佳音傻眼。 “你不要用怪异地眼光看我好么?”张书林尴尬地冲佳音瞪大的眼睛前面摆摆手。 回过神的佳音大叫道:“张书林,我好崇拜你哦,你真的真的好伟大哦!” “伟大?”张书林纳闷:“什么意思?” “哎呀,你知不知道好多人想巴结皇帝都来不及,可是你居然如此低调,如此的风淡云轻,如此的……”佳音再想不出来形容词,拍拍脑袋:“以你皇亲贵胄的身份,却自甘做个教书先生,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张书林白她一眼:“我姨母是我姨母,我是我。” “好好,我不提了,不提了。” “记住,我只是一介布衣书生,千万别说出去。” 佳音连连的点头:“那当然,我不会砸你的饭碗。” 张书林啼笑皆非,拿她毫无办法,遂岔开话题:“你如何认识许由仁的?” “哦……”佳音见张书林已经知道此事,只避开闵初兰怀孕堕胎一事,将如何结识他们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后,张书林道:“那天书童丹青回来,就说你和江逸远起冲突,没想到你们最后竟成了朋友。”又捏揄道:“阿音,你的奇遇还真不少呵。依我看,再过一段时日,满京城的风头人物都能被你结交个遍。” 佳音不屑:“谁和他是朋友,要不是看在初兰和许由仁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理他,自大狂!” “为什么这么说他?” “呀,你不晓得,他根本鼻孔朝天看不起人,还说,象初兰和我这样身份的平民,只配做人家妾室,而且是烧高香的福气!差点没把我气死。” 张书林笑道:“他就是那脾气,其实心地并不坏。” “在你眼里,就没有坏人吧?我问你,陈之祺害死你父母,你因何不找他报仇?” 张书林垂眸不言。(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皇亲贵胄君子如玉 佳音唐突失言,勾起人家的伤心事,忙道歉:“对不起,我是无意的。” “阿音,你不必自责。”张书林淡淡说道:“他……也算不上是坏人。” 佳音愣住,半天张嘴翕合几次,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她勉强一笑:“张书林,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好了没有?” 张书林斜睨她的神色,表情平静无澜不置一词,缓缓伸出手。 佳音捏住他的五指,低头看去,他手掌间的剑伤已经痊愈,留下两道红色疤痕横穿掌心与五指,看上去十分狰狞。 突然之间,佳音悲从中来,哽声道:“张书林,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除了你,再没有别人……” 他终于动容,叹息一声,抬手轻轻抚mo她的头顶,慢慢将她揽在怀里:“阿音,但愿你永远记得这句话。” 鎏金鹿纹香炉里一支瑞香烟气袅袅升起,回旋,散开,包裹住两个相拥的人。曾经,有个小丫头嫩声嫩气地说过:“书林哥哥,我最爱瑞香气息清甜,以后我嫁给你做娘子,咱们读书习字,屋里天天点着它作伴,可好?” “好……” …………………………………………………… 陈鞘却一直没有来见佳音,只派一名侍卫来“成人之媒”传话说他近日事忙,待抽出空闲再找她。侍卫传完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道:“阿音姑娘,公子让在下把这个东西交给您,说是赔给您的东西。” 佳音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簪子,花样与当日在青楼摔断的簪子一模一样,簪首是一朵几可乱真的玫瑰花。但是玉质大不相同,佳音买的簪子是普通玉件儿,陈鞘赔给她的却是一支绿幽幽水色通透的翡翠,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佳音静默半晌,垫着簪子笑道:“这簪子太金贵了,我不能收,烦你将簪子带回去罢。”说着,将簪子又放回锦盒里,递给侍卫。 侍卫似乎早预料到佳音会推辞,道:“公子说,要是姑娘不肯收着簪子,便是嫌它不如从前摔断的那支,既然姑娘看不上眼,随便砸了就是,他另外找一支来,直到姑娘看上眼为止。” 佳音端着锦盒停在半空中,睇睨半晌,只得收回手:“如此,多谢你家公子费心。” 侍卫又道:“公子说姑娘如果有事要办,便让在下帮忙,请姑娘莫客气,在下任凭差遣。” 佳音听言特意将侍卫多看几眼,见他年纪虽然不大,但神气十分精明,是常跟着陈鞘身边的。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月影。” 佳音心下一动:“你们影帮的侍卫,都以‘影’字为名么?” 侍卫略一怔楞,赔笑道:“是。” 佳音将他一瞬家的迟疑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点点头:“你回去吧,我也没什么事要办,原本是想问句话而已,如今已经解惑,就不劳动你家公子多跑一趟,让他先忙自己的事吧,回头见面再谈。” “是。”月影抱拳告辞。 佳音一个人在静室里沉思半天,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细细回想一遍,便觉自从去梅园遇刺以来,陈鞘,张书林的表现十分古怪。他们都鬼鬼祟祟的,似乎在瞒着她什么,而且,他们认识同一个人,老丁…… 而在去梅园之前,陈鞘和陈之祺好像不认识张书林,见面后,却突然起了冲突……原因自然是陈之祺杀害了张书林的父母,但他们之间的敌意又似有似无,甚至带着一种熟悉的亲厚,尤其张书林,居然说杀害自己父母的人并不是坏人。 难道张书林果真淳厚到木讷的地步,对杀害父母的仇人以德报怨? 佳音摇摇头,抛开这个荒谬的想法。即使自己一个外人,在知道陈之祺的所作所为之后都无法谅解,何况是张书林?以她这些日子和张书林相处了解,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并不是一味懦弱的人……古人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凭张书林皇亲国戚的身份,若想报仇应该并非难事,他究竟在顾虑什么? 又想老丁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周旋在陈鞘与张书林之间?他同时对二人提起“大小姐”,这个“大小姐”又是什么人? 佳音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恰好香草进来和她学做账,遂将心里的疑惑全都放下,翻开账本,细细地说与香草听。 香草深受佳音重用,已将婚介所运营程序学得八九不离十,字也认得不少,所以佳音有心放开手让她料理婚介所的事务。 待将本月的账目讲完了,佳音道:“香草,你可曾跟着刘媒婆她们送过聘?” 香草道:“去过一两次,对那些聘礼讲究之类的事还不是很熟悉。” 佳音道:“你需多长个心眼和她们学学,里面门道多着呢,就算是我也并不十分清楚,好在有张妈妈在中间调停。” “是。” “咱们婚介所的客户不少,每户人家都需要经办聘礼,因急着办婚事,也顾不得计较许多,因此被一些奸诈的商户浑水摸鱼以次充好,吃亏上当的人家不再少数。我打算联系几家本份的商户,专门介绍咱们的客户过去置办聘礼,然后在中间提取一定的佣金,这样既方便客户,又可阔大婚介所经营范围,你仔细留心着,将来这些事都需你在中间操持。” 香草作难:“小姐,我可什么都不懂。” “不懂就慢慢学,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你就是太缺乏自信而已,其实论聪明论能力并不比谁差。” 香草点头称“是”。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去问张妈妈,还有,我会想办法帮你办个媒婆执照。” 香草又惊又喜:“真的?小姐不是骗我吧?都说媒婆需出阁的人才能做。” 佳音啧她一眼:“我不就没出阁?事在人为,将来,我不仅要你做媒婆,还要你独挡一面做掌柜的,香草,你一定要用心做事,也不枉我白白栽培你一场。” 香草忙不迭地点头:“小姐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丢脸。”(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合作生意初进闵家 佳音带着陈鞘赔来的翡翠簪子回王婆家,考虑许久,还是决定把它送给秀秀,因为原本她买簪子就是给秀秀的。 秀秀虽然见识不多,但也能看出翡翠簪子并非普通物件,自然推辞不收,还抱怨佳音胡乱花钱。 佳音说尽好话,强行将簪子别在秀秀头上,道:“你看你穿嫩荷色裙子,再带上这支簪子多好看?我便是因为颜色相宜才送给你,若是不要,岂不辜负我一片心意。” 秀秀一听,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也是佳音买回来的裙子,更嘟囔个不停:“我还没说你呢,既然买了布料就该拿回来让我自己做,白白给别人付许多工钱,倒没有我自己做的好看。” 佳音哭笑不得:“姑奶奶,我是怕累着你才叫别人做的,不落你的好倒也罢了,反受一通埋怨,我真是自找苦吃。” 见佳音恼了,秀秀反过来赔笑讨好她:“哎呀,我就是心疼银子,你对我好我记在心里呢,对了,你看我带这簪子好看不好看?” 佳音白她一眼:“好看!” 秀秀总算欢天喜地地收下簪子,险些累出佳音一头汗,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给秀秀买东西,就说是路上白捡的! 自闵初兰堕胎之后,许由仁和江逸远似失踪了,一直没有消息联系,佳音便当事情已经风平浪静,遂放下心,专心打理婚介所事宜。 她曾特意留心过几家布庄和首饰玉器行,先挑中闵家玉器行。 玉器行便是闵初兰是本家生意,算是熟人。 佳音事先和张婆商议妥当,才派人打探出闵家宅院地址,投了一张名帖给闵初兰道明来意。没过两天,闵家一个家仆来婚介所,带来闵初兰一封书信。 里面没有一句私密话,只有寥寥几个字并一封推荐信,意思是让佳音直接去找闵父。 佳音知道初兰在顾忌什么,但有一封推荐信便足够了,遂另投名帖给闵老爷。 到约定时日,佳音怀揣闵初兰的推荐信,和香草雇了一辆去闵宅登门拜访。 闵家不愧是京城最大的玉器商户,仅仅一所宅子就占了半条街,青砖围墙拦不住满园花开,一棵“百日红”探出头,华盖如血颤巍巍地倚在青砖上。 只可惜闵家虽然财大气粗,却仍旧是平民,偌大的院门漆成中规中矩的黑色,大门飞檐上连个兽头都不敢有。 敲开门,将名帖和推荐信给闵家家仆,不一会,就有人带她进去。 夏日时分,闵家宅院种着好些树木花草,郁郁葱葱竞相开放。房屋庭院亦是京城常见的模式,穿堂天井,楼宇厅堂错落有致,进门绕过照壁,沿正院走了一会,就是待客的大厅。 唯一与别处不同的是,大厅里装点着许多玉器,且都是硕大无比,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摆件,不突兀,亦不招摇。 正面是两个太师椅及茶几,佳音在左侧末座上落座,香草站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等候主人大驾。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闵老爷端步从门口走进来,佳音赶忙站起身施礼:“闵伯父。” 闵老爷短胖的身体裹在黑色寿字团花的绸缎袍子里,架势十分威严,他目光炯炯将佳音上下打量:“你就是‘成人之媒’婚介所的主家?又如何认得舍女?” 佳音赔笑:“是,我正是‘成人之媒’的林佳音,原本也不认得令爱,是因为一次去贵行购买玉器,恰好令爱也在,闲话几句后十分投机,便认做手帕之交。” 闵老爷点点头:“就说初兰性子淑静,怎可能认识走街串巷的媒婆,原来如此。” 佳音心下一凛,低头不语。 闵老爷袖子一摆:“请坐吧。”说着,他自顾自地在正面上首落座,神色十分冷淡。 佳音小心翼翼地半侧身子,斜斜在椅子上坐下,朝闵老爷道:“原本我该早来拜访伯父,无奈婚介所事务繁忙,才耽误至今,还请伯父见谅。” 佳音相貌十分清秀,装束亦朴素大方,全身上下不见鲜亮的颜色,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不带首饰,且她言行谨慎,并非市井常见的媒婆一般张狂。闵老爷打量她半晌,神色才略微缓和:“其实我并非不开通的人,只是担心她交友不慎惹人闲话而已,希望你能体谅天下父母心。” 佳音点头:“是,我也考虑到伯父所说的问题,一直不敢轻易登门拜访,初兰小姐十分娴静,能做她的朋友,是我的荣幸,所以请伯父放心,我绝不会给她添什么麻烦。” 闵老爷露出一丝微笑:“说吧,你来究竟是为何事?” 佳音便将她的打算细细地说了一遍:“……如此一来,双方皆可获利,虽然‘成人之媒’的顾客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家,但他们为儿女婚事倾尽所有,买一两件玉器也是有的。” 见闵老爷沉吟不语,佳音又道:“我也知道伯父看不上那点薄利,我也去过闵家玉器行,伯父经营的大多都是上品,可是请您也别小看我的客户。他们或许购买玉器不大讲究成色贵重,但我将所有客户介绍给闵家玉器行,就是一批不可忽视的大客源,薄利多销的道理,伯父应该比我更懂。” 至此,闵老爷也不得不点头:“说的是,咱们做商家的原本没有权利挑选顾客,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 “‘成人之媒’如今在市井中颇有一些名气,如果伯父愿意合作,我们婚介所还可以为闵家玉器行做些宣传,比如招贴贵店的广告……” “宣传,广告?” “就是,就是请人作画或者写些宣传词贴在醒目的地方,这样一来,可以扩大贵店的知名度,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错,你这个主意十分妙!”闵老爷兴奋地站起身:“以前怎么没有人想到这个主意。” 一时间他对佳音刮目相看:“你这丫头年纪不大,主意却不少,难怪人说你有鬼才!” 佳音茫然:“有人这样说我么?”(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合作生意初进闵家 闵老爷哈哈大笑:“你的名声早已经在京城传开,可以说无人不知,便是我闵家店里,也用过你的点子。” 佳音就想起玫瑰簪子,不由抿唇笑道:“多谢伯父夸奖,那么,我们合作的事?” “我们现在就商量出个办法来。” 于是,闵家仆从将两张椅子搬到一块,送来茶点,一老一小,一面喝茶一面促膝而坐,讨价还价地商量合作细节。 最后定下,只要是“成人之媒”介绍的顾客去闵家买玉器,每消费一两银子,“成人之媒”可在中间抽成五十文钱。同时,佳音必须每月在“成人之媒”店内醒目的地方换置闵家玉器行的广告牌,以期达到宣传效果。 闵老爷叫人取来纸笔,当即写下合同,与佳音签字画押,各拿一份。 佳音将合同揣在袖子里,犹豫半晌,提出要见见初兰:“伯父,我好久没有见初兰了,十分惦记她,可否让我们说句话。” 佳音知道许多规矩森严的大户人家对媒婆十分戒备,担怕她们带坏自家的闺女,所以并不抱十分希望地请求闵老爷。 谁成想,闵老爷此刻对她已经另眼相看,痛快地说道:“好,我让人带你过去,初兰这孩子,最近也不晓得为什么闷闷不乐的,你心思灵巧,好好开解开解她。” 佳音大喜:“多谢伯父。” 闵老爷遂命人唤来一个婆子,领着佳音和香草去内宅。 至闵初兰的闺房外面,两个丫环正下廊下乘凉,看见她们便迎上前来,命婆子退下。 佳音让香草在外面候着,跟着丫环撩帘子进门。屋里的窗户都关着,借纱窗透进来的光亮隐隐绰绰看见美人榻上躺着一个身影。 丫环道:“小姐,有人来看您。” 初兰仍旧躺着,并不睁眼,懒懒地问:“是谁?” 倒是冬儿先看清佳音,忙道:“小姐,是佳音姑娘。” 初兰猛地坐起身,待要说话方觉不妥,依旧不紧不慢地对丫环道:“你们都退下。”她朝冬儿使个眼色,冬儿会意,拉着两个丫环走出去,并掩好门。 她们说话的功夫,佳音渐渐适应屋内光线,略一打量,便知闵老爷对这个女儿十分看重,屋里摆设皆精巧舒适,几上一只香炉燃着兰香淡淡,真正应合“香闺”二字。 初兰穿着一件浅樱色纱裙,头发整整齐齐在头顶上挽个发髻,略垂下几缕用丝络绑在耳后,便是在家里也是带玉佩饰,容妆讲究。只是她神色比从前憔悴,望着佳音,未语先泣:“佳音,我活不成了。”说着珠泪点点顺腮边划落,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 佳音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好些日子没见,怎么一开口就丧气话?” 初兰拉着佳音在身边坐下,一面搽泪道:“是真的,内廷已经有人来告知,我便在这次入宫的名册上,佳音,可怎么办呢?” 佳音早有心理准备,安慰道:“你先别慌,许公子一定会替你想办法的,只是你整日哭哭啼啼,对身子不好,这种关头千万要想开些才是。” “他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要告诉他父亲,如此一来,我们的事情败露,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你们的事迟早要他父亲知道,如今也是无可奈何,您若信许公子就放宽心,看他如何打算。”佳音叹口气,又道:“其实是我错,不该出主意让你把孩子做掉,若不然,或许还好办些。” 初兰摇头:“不关你的事,这孩子留不得……”说着,气哽声噎,断断续续道:“是我太糊涂,不该做下苟且之事,要是被他父亲知道,还不知该如何低看我。原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如今走投无路,也不用等世人唾弃,我已是无脸存活于世了。” 佳音也忍不住眼圈红了:“初兰,你别胡思乱想,事情总有法子解决,就算是许公子的父亲也要看在儿子的脸面上,给你条活路,何况,你父亲也会护着你的。” 初兰身体一僵:“你方才见过我父亲?” “是。” 初兰突然大哭起来:“父亲一生争强好胜,对子女亦家教严明,尤其我被征选进宫,他的期望越发地高了,若知道我做下玷污家门的事,非将我活活打死不可!可怎生是好……” “不会的,初兰,你别绝望,好歹你是他的女儿,便是知道真相一时想不通打你骂你,心底里还是疼你的。” “事到如今,恐怕是瞒不住他老人家,可是,我好怕。” 佳音亦是心乱如麻,胡乱安慰:“我看你父亲也算开明……” 初兰珠泪纷纷,频频摇头:“你不明白,我犯得是大罪啊,与人私通,有辱妇德,我父亲绝不会原谅我。” “不会的,不会的。”佳音忍不住将初兰抱在怀里,迭声安慰劝解,直到她略止住哭声,才道:“总之,你先镇定下来,看许公子那边的动静再做打算,千万不可盲目从事。”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怎样,阿音,多谢你。”初兰叹气:“一般人遇见这种事早囔囔开开,就等着看人笑话,只有你肯为我守口如瓶出主意想办法,有你做朋友,是我的福气。” 佳音苦笑:“我也没出什么好主意。” 又说一会话,初兰将冬儿叫进来,命她送佳音离开。 深知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私下与媒婆往来,甚惹人猜忌,且这种关头惹怒闵老爷不得,佳音亦不愿意久留,遂又叮咛几句,两个人依依告别。 佳音离开闵家,一路上长吁短叹,香草也不敢问她是何缘故。 两个人回转“成人之媒”,佳音将签好的合同交给张婆。张婆看完大喜:“阿音,咱们有的赚钱了,还是你脑子灵瓜,竟能想出这等生财的办法。” 佳音怏怏不乐:“回头,我再找一家布庄谈谈……其实,钱多了也没意思,还不如小家小户亲亲热热地过日子强。” 张婆摸不着首尾,纳闷道:“阿音,莫非你想嫁人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老生常谈日子照旧 佳音无精打采地摆摆手:“我一个走街串巷的媒婆,被人看不起,嫁出去也是自寻死路,还不如自由自在的单过,省的落到做妾的地步。”说着,她转身上楼。 张婆瞅瞅香草:“阿音怎么了?” 香草也是莫名其妙:“自见过闵家小姐就是这般,也不知是为什么。” 张婆道:“莫非佳音给人家小姐做媒,受了谁的闲气?不会呀,她明明是去谈生意……” 香草笑道:“妈妈别猜了,您要是能猜到小姐的心思,我叫您亲妈。” 张婆失笑:“也是,她鬼灵精的,谁能明白她的心思。”遂将此事撂过不提,上楼和佳音商量与布庄合作的事宜。 原来“成人之媒”派出去的人与几家布庄接洽,打探回来的正是张家绸缎庄,就是从前王婆做媒,将李四儿嫁给张家傻子的那一户人家。 佳音一听百般不自在,摇头道:“最好另换一家,我只想想心里就不大舒服。” 张婆也略知道此事,点头道:“也好,京城布庄多的是,和那家合作都一样,要不你先歇几日,我再叫人另外打听。” 佳音道:“你们也不要只走马观花地看景,多少买几匹布回来,然后找行家验货,了解人家是不是欺客报假,做生意地手段实在不实在,咱们货比三家,最后找一家厚道的店铺定下来,我再去谈。” 张婆点头道:“是,你的主意不错,我这就叫人去办。” 佳音老老实实地在王婆家呆了多半月闭门不出,奇的是,王婆却日日早出晚归,且并不叫秀秀和佳音跟着,不知在忙什么。 王富贵照旧赌钱胡逛,偶尔回家,少不得在佳音跟前胡言乱语调笑几句,佳音也不理他,只和秀秀干些家务活,无聊时,两个人最大的快乐就是帮佳音数钱。 其实除过上次佳音在账上支取的五十两银子剩下的三十两,其它收入并没有带回来,钱都是佳音自己另计了一本帐藏在屋里。两个人算来算去,短短半年,合张婆平分“成人之媒”的纯收入,再除过花销,佳音竟然净赚五百两银子。 秀秀好几次都以为算错,兴奋的不能自已:“阿音,你知不知道,这些钱可以买十几亩亩好地,光是收租子就够过活一辈子。” 佳音笑道:“那点租子紧紧巴巴的过日子有什么意思?买地是要买的,不过我另有打算。秀秀,你喜欢什么样的宅子?” “阿音,你想买宅子吧?” “依你看,买一所宅子大约需要多少银子才够?” “最少也得七八百两银子吧,阿音,你,你真是有此打算?” “当然,等我替咱们赎身,第一件事就算买一所宅子。” 原本,张书林求婚的事发生后,佳音是不愿欠他人情的。因为她可以猜出无缘无故从刑部吊销一个人的官奴身份需得耗费多少周章。一个男子为你付出这许多,拿什么来报答?佳音并没做好以身相许的准备。 可自从知道张书林的姨母是当今太后,事情就大不相同。对于张书林来说,这件事或许只是举手之劳,所以,她欠他人情是欠,但不至于还不起。 佳音已想好后路,只待挣够买宅子的钱,就请张书林帮忙解决她和秀秀官奴的身份,否则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两个无依无靠十几岁的女孩子何处安身立命? 美好的前景让秀秀暂时忘记现实,她也跟着佳音一起幻想无忧无路,再没有责骂挨打的日子,两个人说说笑笑又是一天过去。 张婆叫人悄悄传话来说,已经找到合适的布庄,请佳音去“成人之媒”拿主意。 这日,佳音一早就去婚介所,先将店面巡视一遍,给店员训话,着重重申“顾客至上”的原则,提醒大伙牢记“以人为本”,“尊重当事人意愿”,而且“要尽可能使双方家长满意”的婚介所章程,并点名叫几个姑娘陈诉今日给人做媒的心得,最后她激情演说鼓舞大伙的士气,有章有法结束晨会。 佳音搞完这一套自己都觉得好笑,但实践出真知,事实证明,现代管理手段十分见效,至于她自己被自己所说的话搞得寒毛倒竖的细节就可以忽略不计。 查完账面,张婆和佳音单独谈话:“阿音,钱家的绸缎庄在京城颇有信誉,我自作主张,已经替你透过名帖,香草知道地方,过一会,她领你去。” 佳音自然惟命是从,道:“妈妈自己领着香草办成这件事也是一样的,何必非要我去。” 张婆笑道:“我做媒或许比你强,但谈生意可比不上你,再说,人家也是冲着你的名气才答应的。” 佳音扑哧一笑:“我能有什么名气,不过就是抓个采花贼,开了个婚介所罢了。” “你当谁都抓采花贼开婚介所么?”张婆啧她一眼,突然想起招贴在楼下的广告,问:“你看见闵家玉器行的画没有?是按你说的样子找人画的,可还满意。” 佳音点点头:“画工倒还好,就是颜色稍有点暗。还有,下次不单单要画首饰的样子,而且最好画美人带首饰的图样。嗯……就是一个新娘子,蒙着盖头,手抬起来,腕上带一只同心玉镯。” 张婆瞠目结舌:“你说的样子谁能画出来?要不你自己画。” “我可不会。”佳音沉吟道:“或许,张公子可以画。” “就是学堂里的张先生么?阿音,张先生对你……我看张先生对你不一般,你的意思呢?” “妈妈。”佳音跺脚啧道:“你天天给人做媒,都魔怔了!竟要拉扯上我么?” “呀,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你急什么。”张婆抿嘴笑道:“该不是心里有鬼?” “妈妈,我去谈生意,先走一步。”佳音慌忙不跌抱头鼠窜,下楼拉着香草就走,一路上还心有余悸,问香草:“张妈妈与你做过媒么?” 香草脸一红:“小姐,你就会拿我们取笑,倒是你自己该找个婆家了。” 佳音呻吟:“饶了我吧,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想把我嫁出去?我才十五岁,十五岁啊!过两年嫁人也不迟!”(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生死情痴风波乍起 佳音终于找到最好的挡箭牌。十五岁?在昭月朝,也到出嫁的年龄了,她摇头苦笑。 因佳音和闵家玉器行合作方式在京城尚属首例,许多商家都对此事颇为关注,再加上婚介所招贴的玉器行广告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钱家一听是“成人之媒”的老板前来拜访,便十分热情。 佳音如法炮制,将在闵家使得那一招又用在钱老板身上,现成的例子摆在跟前,钱老板担怕佳音和别家合作,且她提出的条件对双方都有好处,钱老板立刻答应下来,笑呵呵地签下合同。 钱老板非要留她吃饭,退却不过他的盛情,只得应下。原来钱家家大人口也多,兄弟几个没有分家,都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各房的娘子子女竟有二三十口人,还不算小妾丫环之列。 佳音和香草被钱家众家眷陪着一起用饭。期间,负责回答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佳音是如何想到开婚介所的,一个闺女家失之娇矜,给人做媒,会不会有损自己的名声?再比如,她又是如何应对刁难的顾客,那些闺女虽然有家人相陪,但如何好意思与男方见面,见面后说些什么,若是不中意,又如何拒绝人家,会不会伤了双方脸面? 佳音知道这些大宅院里的女人对宅院以外的市井俗情无知,而且又自顾端着身份,即使心里好奇,也要装出不屑一顾的模样诋毁自己不了解的事,免得自爆短处,却恰恰暴露井底之蛙的肤浅。 但同时,她也同情她们想象空间狭窄,丝毫不敢有出阁的举动,过着一种按部就班,即使踩死一只蚂蚁都够胆颤半天的乏味生活。 佳音保持微笑,耐心回答她们的问题,行动举止比动不动就把“妇德妇行”挂在嘴上的钱家女眷更为优雅。最后,佳音不但成功地让钱老板对她的生意经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且与众女眷相谈甚欢。临走时,她们直叮咛她千万莫生分,闲时常来走动,还许诺宅子里有成年的闺女少爷都等着她做媒,绝不要别的媒婆光顾钱家的一些话。 佳音领着香草出门,不禁好笑,现在她倒成了这些女人们消遣的对象了。 回“成人之媒”,佳音将张婆叫到二楼“音缘”静室说话。 佳音和张婆商量如何给钱家做广告的事,正说到兴头上,突然,静室的门被人一脚踢开。江逸远冲进来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一掌将静室桌上的杯子全都掀翻,却仍旧是肯罢休,他用一双赤红的眼睛瞪着佳音,一付要闹事的摸样。 佳音被这番动静弄得十分恼火,站起身便欲质问他,眼神一瞥,见他表情中难掩悲恸之色,明显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禁惊诧,忙使个眼色叫张婆出去,才问:“江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江逸远胸口一起一伏,喘着粗气,他的喉结哽凝,半天都不能出声,只怔怔地看着佳音,用手指着她,一直地发抖。 佳音心下一沉,竟是不敢再说话,担怕自己心里的不祥之兆是真的,似乎不问,便不存在。 然而,江逸远终究颓败地垂下手,蹒跚走前几步,在椅子上“扑通”坐下。 佳音的心随着他的举止狂跳,便觉得喉咙被谁掐住一般,呼吸困难,她惊慌地盯着他,一面摇头,一面对自己说不可能。 “由仁他……自戕了……” 江逸远哀凉的声音便似惊雷在耳边蓦然炸开,佳音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听,那余音轰隆隆地远去,撞击她的胸膛,她的身体不由自主晃了晃,下意识地喃喃地问一句:“初兰她,她怎样?” “她也死了……” 许久,佳音毫无意识地挪动脚步,慢慢地坐在他对面,一时间,哑然无声。 许久,她在嗓子里挤出嘎哑的声音:“为什么,怎会这样?” 江逸远缓缓地摇头,嘴角一动,扯出苦意,潮湿的水雾在眼眶中蓄积,强忍着,不愿让它凝结成水掉出来。 “我和由仁一起长大,他便和我的亲弟弟一般……我们曾说过,将来娶妻生子,要结成儿女亲家……”他目光茫然落在半空中,哽咽地呓语着,间或露出凄惶的笑容:“他还说,他将来一定生儿子,娶我的女儿过门,天天虐待,以抵偿我平日欺负他的怨气……” 佳音的眼泪一滴一滴无声地划过脸颊,结局已经注定,过程更令人心伤。 “可是,他等不到生子的那一天了。”江逸远哽咽喃语,断断续续地说着:“由仁他因为初兰被选进宫做宫女,要调名册出来必须经过礼部一关,所以……情急之下,他向父母双亲禀明和初兰的关系,伯父大怒,嫌他败坏家门,便将他关了起来……” “那初兰呢?” “伯父派人去许家,说要将闵初兰抓起来问个勾引士族子弟,未婚失节,隐瞒真相欺君之罪。原本,闵家人还不知道初兰的事,结果这一闹,闵家人便慌了。平民之女胆敢勾引士族子弟,那是要入牢判刑的,更何况初兰已入宫女名册,事情更无转圜。闵家人里里外外都得罪不起,便说要将初兰交给伯父,任由处置,以免事情闹大了祸及家门,后果难以收拾。” “那么,初兰是被家人出卖了……” “是,初兰听到风声,不等来人抓她,便用一根白绫悬梁自尽,她……亦是烈性的女子。”之前,江逸远因为初兰出身低微,一直不大看得起她,到此时,也不得不说一句公平话,可是,现在才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佳音叹息:“初兰敢爱敢恨,只可惜,她生错了朝代。” 江逸远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并没听清佳音的话,他继续道:“伯父尚不明白初兰在由仁心里的位置,派人验尸后,将消息告诉由仁,还教训他说以后再不得胡闹……” 佳音忿忿:“胡闹?这样凄烈的感情,在他眼里就只是胡闹么?” “……由仁他当时什么话也没说,且十分平静地连连称‘是’,伯父只当由仁吸取教训,便将他放出来……是夜,由仁用一把匕首割破喉咙,当即身亡!”江逸远悲愤交加一掌击在桌子上,攥成拳紧紧捏住,他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已是难过到极处。(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祸从天降王婆卖奴 佳音的心如坠冰窖,全身瑟瑟发抖,她低声呜咽,难以自制。许由仁那张略带稚嫩且执拗的脸出现眼前,还有初兰清新如兰的摸样……他们那么相爱,半月前还活生生地和她说话,可是,转眼就成灰土……他们去了,可知道活着的人为他们心疼? “由仁的书童将他遗书交给我,里面只写了几个字,‘生死相许,不负卿’……”江逸远猛地睁开眼,赤红的眸子紧逼佳音:“要是你当初劝由仁收初兰做妾,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是,是我的错,我不该一厢情愿地认为,爱一个人,就必须是唯一,必须给她全部……更不该劝初兰堕胎,既然结局早已经注定,还不如让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佳音自责自怨,更痛惜:“可活生生地拆散一对有情人的人,又究竟是谁呢?至死不渝,至死不渝……为什么,这样纯粹的感情得不到祝福?!” 江逸远接受不了这样惨痛的结局,所以控制不住地迁怒于人,可终究也明白,无论他怎样做都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江逸远怔怔看佳音半晌,因她眼底的狂乱,愤恨,哀伤至痛的神色而震撼,一时间,他仿佛被她迷惑心智,不由自主地点头道:“或许,害死他们的人应该是士族与平民的界限,几百年来,不曾有人敢与之对抗,也是由仁和初兰还傻,太痴情……” 两个人对面而坐,江逸远失去最亲的兄弟,佳音失去朋友,伤心如一处,皆是断肠人,久久相对无言。 江逸远走后,佳音又独坐许久,直到张婆担心,跑进来看她,佳音才失魂落魄地说太累了,要回家歇着去,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音缘”静室。 这一路上,佳音想了许多,强迫自己坚强,待觉得自己又可以麻木地面对蝇营狗苟无情俗世时,才整整衣裳,推开王婆家的大门。 绕过照壁,佳音听见上房里有人说话,先还以为是王富贵回来了,正要躲开,听声音又不像,她探头探脑走上前,突听秀秀在墙根后捏着嗓子叫她:“阿音,过来。” 佳音缩回脑袋,和秀秀一起蹑手蹑脚去后院,问:“家里来的人是谁?” 秀秀亦是不知所以,只道:“她们好几个下人簇拥着一个贵妇进来,王婆只叫我送茶进去,便打发我出来,鬼鬼祟祟地说了半天话,也不晓得嘀咕什么。” 佳音不愿追究不相干的事,闷闷地敷衍道:“或许是来找王婆说媒的。” “不像啊,按说,那贵妇的气派只有王婆上门去,怎可能来咱们这里?”秀秀摇头。 “不管她,横竖没有咱们的事。”佳音说着就欲进房。 秀秀拦住她:“对了,王婆说要是看见你回来,立刻去上房。” “她叫我去做什么?” 秀秀摇头:“你赶紧去吧,省的她等急了,回头又是一通闹腾。” “那你跟着我一起去。”佳音心情不好,毛毛糙糙的,根本不想见外人。 于是,秀秀跟着她一起去前面,隔着帘子提声道:“妈妈。” “进来。” 两人闷头进去,佳音偷偷斜眼打量屋里的动静。果然,屋里挤的严严实实,几个婆子丫环簇拥着一位贵妇坐在桌子前上首位置,王婆陪坐一旁,满脸堆笑道:“杨夫人,这是我的两个丫头,虽然比不上贵府的丫头聪明伶俐,但模样是好的,人也干净勤快。” 一看就是杨夫人是个精明的主,穿着颜色鲜艳的绫罗绸缎,头上亮晃晃地带着满头珠翠,身材略胖,满脸横肉上一双眼珠子将佳音和秀秀瞅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看上去也不咋样么。便是长的好看些,反而显得张狂。”说着,一只胖手指着佳音道:“她叫什么名字?” 王婆赶紧回话:“这便是我给夫人说的丫头,叫阿音。” 杨夫人一听,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佳音跟前,跟挑选牲口似的上下打量,捏捏肩膀,捏捏手,最后,竟捏到佳音的胯上。 佳音唬了一跳,拨开杨夫人的手,朝王婆道:“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王婆别开脸不看她,只对杨夫人道:“夫人,您对这丫头可还中意?” 杨夫人皱眉:“身子骨还算硬气,是个能生养的,就是相貌太妖艳,且性子也太野了些,我尚在这里,竟有她说话的份么?” 佳音越发纳闷,不管杨夫人趾高气昂挑剔的神色语气,她站直身子,直视王婆:“妈妈,她究竟是谁,来干什么?” 王婆嫌恶地瞥一眼佳音,慢慢道:“杨夫人要给她家老爷挑一房妾室,恰好你年纪合适,还不赶紧多和夫人说几句好话,只要她能看上你,你入杨府生个一儿半女的,也是你日后的着落。” 佳音这才晓得王婆最近早出晚归的是何缘故,不禁大惊失色:“妈妈,为什么?难道我做错事了么?便是被顺天府里抽调过去帮忙,我也没有耽误家里的事,因何要将我卖掉?” 她不提顺天府还可,一提起,王婆更气不打一处来:“你少拿顺天府压我,顺天府怎么了?能管住我卖自家的丫头么?这道理说到哪我都不怕!”她气咻咻地指着佳音道:“你开个婚介所就反了天不成?这厢老老实实地跟着杨夫人去,夫人是大娘,日后你好生做低服小的伺候着,但凡不听话,是生是死就由不得你了!” 一口气憋在胸口,佳音瞪直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秀秀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忙跪在地上:“妈妈,烦您看在阿音平日里机灵的份上别卖她吧,您给人说媒,少不得她服侍……”说着,就哭出来,一面拉佳音:“阿音,赶紧给妈妈跪下,求她饶你一次!” 佳音梗着脖子只不愿低头。 王婆骂道:“秀秀,你作死啊,再不听话,我连你一起卖了!” 杨夫人冷眼旁观,看她们又哭又闹说了半天,伸出胖手指着佳音,道:“王婆,你说这丫头叫什么?” “阿音。” “不对,你说什么婚介所,顺天府?”(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祸从天降王婆卖奴 王婆虽自悔失言,此刻也不敢隐瞒,赔笑道:“这丫头是开了个婚介所,但小本生意不值什么,待夫人买她回去,命人掀了铺子关张就是。” 杨夫人嗤地一笑:“要不是我不能生养,老爷年岁也大了,你当我容得下这些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妾室而已,城里多是人想进杨府,买谁不是买?回去要打要骂调教一番,自然比在外面疯跑的丫头懂事,我才懒得跟她费神。” 王婆大失所望,一时间,更恨佳音十分,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骂道:“死蹄子除了嘴上厉害,还能做什么,就是今日我卖不了你,还有后日,我就不信你还能兴风作浪到什么时候去!” 佳音被打得嘴角流血,咬牙不啃一声,却将秀秀吓坏了,抱住王婆的腿频频磕头:“妈妈,您饶了她吧,她再不敢了。” 王婆啐道:“她要是能改,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秀秀一味地哀哀哭泣:“妈妈,求您了……” 杨夫人突然伸手,上前端住秀秀哭泣红肿的脸,打量半天,道:“我瞧这丫头倒不错,模样虽粗糙些,性子却软,是个懂事的,不如我就买她回去。” 顿时,秀秀的眼泪被吓回去,喏喏地往佳音身后缩。 一直低头沉默不语,近乎麻木地佳音却似被惊醒,她猛然抬头,将秀秀护住:“绝对不行!” 王婆没理她,只赶着巴结杨夫人:“也好,这丫头也大了,迟早要嫁人,让夫人买回去,总比配给破落户家的小厮强些。”一面拉秀秀:“还不快给夫人磕头?” 秀秀似吓得失了魂,只是一味地哭泣,但她性子懦弱惯了,并不敢反驳王婆的话,便朝着杨夫人磕了个头。 杨夫人笑道:“果然老实,我正不喜欢伶俐的,就要她了,多少两银子?” “五十两。” “王婆,你也太贪心了,就是大户人家的丫环也卖不到这个数。” “夫人,您可不知道这丫头的好处,她无论针线上厨房里都是拔尖的,性子又绵软听话,买回去就是个好帮手,绝对不会和您争什么。再者说,我将她养这么大,吃的穿的也没少花钱,不能赔本不是?” “也罢,四十两,多一个子都不行。” “这……就听您的,夫人,我也是看在你良善的份上,这丫头能跟着您,是她的福气,我当她自家女儿一的养着,总算是放心了。” “明日我派人送银子过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说着,杨夫人领着一群婆子丫环浩浩荡荡地出门。 王婆送走杨夫人,又回上房,见秀秀抱着佳音嚎啕大哭,不禁大怒:“你哭什么?卖到杨家做妾还委屈了不成?那杨家是京城中有名的富户,我跑了多少家才说下来,你不谢我也就罢了,哭丧似的,当我们家死人了么?” 秀秀被王婆一骂,瑟缩在佳音怀里发抖,也不敢哭了,只是憋着气,肩膀一抽一抽,越发显得可怜。 王婆原本想着按佳音泼辣的性子少不了要闹一场,但她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站在王婆面前,不亢不卑淡淡道:“妈妈,你不就是要银子么?杨夫人才肯出四十两银子买秀秀而已,我出一百两,将秀秀和我的卖身契全部买下,如何?” 王婆便愣住,半天没有出声。 秀秀亦愣愣地搽泪,满怀期望地看向王婆。 许久,王婆冷笑:“婚介所果然赚钱,这才几天,你的口气比天都大。” “妈妈,要是你还嫌钱少,我可以再多出点。”佳音按捺住心头之火,仍旧不紧不慢地说道:“请妈妈报个数目。” 如今情势所逼,已顾不得买宅子的事了,先赎身再另做打算。 王婆嗤地一笑:“我倒是看错你了,你的本事还真厉害,不止开婚介所和我抢生意,害我做不得营生维持生计,且勾引我的男人魂不守舍的。你知不知道,王富贵要给我写休书,娶你做老婆呢。” 佳音一怔:“妈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要卖了我么?” “对,我不能再容你!”王婆狠狠地盯住佳音,三角眼里射出的目光似刀子一般,恨不得在佳音身上戳个窟窿出来:“只要你在一天,我王家就不得安宁,这次,我卖不成你,还有下次。我就不相信水灵灵的大姑娘,又能挣钱,除了王富贵就没人识货!” 佳音微蹙眉头:“我并没有勾引王富贵。”又觉得和王婆解释毫无意义,继续道:“妈妈,要多少银子你才肯还我们的卖身契?” 王婆神色古怪地看了佳音半晌,突然呵呵放声大笑,脸上五官都扭曲到一起,极其丑陋可怖:“你不记得了么?你是官奴,根本不可能自赎卖身契,你这一辈子都是做奴才的命,就别痴心妄想了!” 佳音仍旧不死心:“可是,你如何有资格要官媒做丫环?” 她一直抱着侥幸心理,总认为有一线希望可为自己赎身,现见王婆张狂的表情,佳音的心不禁沉沉一坠,顿觉不妙,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王婆得意地乜斜她一眼:“其中原故自然不能和你说。”她故作怜悯地啧啧几声,摇头道:“要是换从前,将你们送来的人还活着的话,你去求求他,或许还有转圜的可能,替你想想办法。这些年,我也是顾忌他家的势力才没有把你和秀秀卖掉。可惜啊可惜,只怪你命苦,那人已经死了,指望不上,现在也没人过问你的事,栽在我手上,你还是死了心吧!” “谁?是谁送我们来的?”佳音紧张的手心冒汗,到底是谁把她和秀秀送给王婆?按王婆的语气,那人应该是为她们好,可为什么要将她们送到媒婆家? 王婆却不回答,摆摆手道:“反正人已经死了,你问也没用。赶紧去后院帮秀秀收拾东西去,明日杨夫人要来领人,她这般鬼样子,莫吓住杨老爷才好。”(未完待续)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感谢一直陪清风走来的读者。 从2009年4月,清风签约起点,写了四本小言,还有这本种田,亲们是清风最大的动力。 祝愿亲们在2010年爱情美满,事事如意! 清风也会继续努力,认认真真码字,诚诚恳恳做人。 2010年,加油!(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祸不单行佳音入狱 秀秀又小声啜泣起来,佳音见在王婆跟前套不出半句实话,且自赎自身的事毫无希望可言,她一时间心灰意冷想不出任何办法,钝木地拉着秀秀走出上房。 回到后院房里,秀秀扑在床上放声大哭,佳音急的团团乱转,劝她又劝不住,亦是肝肠寸断,跟着抹泪。 佳音被突然来临的厄运弄得手足无措,失去镇定,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各种念头冒出来。一会想秀秀要是真被卖了怎么办,杨夫人会不会打她?一会是王婆狞笑的嘴脸出现眼前,威胁说要将她一起卖掉,可怎生是好? 怎生是好? 佳音一拍脑门,从床边跳起来,抹干脸上眼泪对秀秀道:“你先莫哭了,我去找张书林想办法,只要他肯出手相助,王婆便卖不成我们!”都怪近日事情太多,她竟忘记找张书林商量吊销官奴身份的大事! 不等秀秀答话,佳音已经窜出去,径直跑到前院,准备出门找张书林。 刚打开大门,几个官府衙役凶神恶煞般冲进来,险些将佳音撞一个跟头。 佳音心里有事,顾不得问他们来做什么,斜眼瞥见里面一个熟悉的面孔,她强笑着打声招呼:“赵二哥,你来了?我有事出去一趟。”说完,又闷头往外走。 赵二哥踌躇着没有应答,另外一个衙役拦住她,大声道:“这不是林佳音么?你莫走,先跟我们去衙门一趟。” 除过赵二哥,佳音和另外几个衙役也都照过面,还以为的顺天府又有事找她帮忙,当下无心多问,只急匆匆道:“我有急事,来不及了,要不各位大哥先在家里等着,等我回来再跟你们去衙门。” 那几个衙役就乱哄哄地呼喊起来:“既然我们被撞见,岂有让你逃掉的道理?林佳音,你事迹败露,还不赶紧伏法!” 佳音浑浑噩噩的,并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仍旧固执说:“各位大哥,我真的没工夫和你们开玩笑,有话回头再说。” 她绕开衙役欲走,却不想,几个衙役扑过来,拧住她的手臂,喊道:“林佳音,你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谁有功夫和你混闹,快快和我们去衙门走一趟,一顿板子下来,看你还嚣张!” 几个衙役下手狠重,佳音眼泪险些疼出来,她挣扎半天挣不开,仍旧是茫然,抬头去看赵二哥,急问:“二哥,怎么回事?这玩笑可开不得!” 赵二哥尚来不及回答,门口的动静太大,惊动王婆,她掀帘子出来,看见佳音被衙役扭住,也是惊异不定,赶紧跑过来问:“各位,出了什么事,为何抓我家丫头?” 秀秀亦跑来,大叫:“阿音!”她疯了似的,扑到衙役跟前要撕开他们的手:“你们为什么要抓阿音?” 衙役们大怒,呼喝道:“要劫人犯么?再不住手,连你一块抓了去!”说着,有人一脚踢将秀秀踢到在地。 秀秀大哭:“不许你们抓她!要卖我就卖,我愿意就是,你们快放开她……” 佳音此刻渐渐明白过来,这几个衙役定是受顺天府府尹之命来抓她的,可是到底她犯了什么法却想不出个首尾,便求助地看向赵二哥:“二哥,到底因为何事要抓我?” 赵二哥无奈地摸摸脑袋,同情地说:“阿音,你是不是给闵家小姐牵线搭桥认得了不该认识的人?如今有人告你拉淫媒,害人家未婚生子,李大人接了状子,这件事,你少不得要去衙门里说清楚才是。” 佳音的心沉沉一坠,便知道不妙,清楚闵初兰和许由仁情事的人只有闵家和许家,闵家不可能自爆其短,那么,只剩下许家了,许由仁的父亲是礼部尚书,若他插手,自己此一去只怕是不能回来。 可此刻她坐牢事小,秀秀怎么办?明天杨夫人就要来买秀秀,事情紧急已无时间可拖延。 佳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来来去去想了一遍,便觉毫无出路可言,饶是张书林是皇亲国戚,但许家的势力更不容忽视,一个无权无职的布衣如何比得上当朝任职的礼部尚书关系盘结错杂?就算到最后张书林去求太后插手,恐怕也需耽搁不少时日,可秀秀的事根本耽误不得! 佳音脑子里瞬息万变,只片刻功夫,她当机立断,放低声音和赵二哥道:“二哥,便是要抓人,也容我先收拾几件衣裳再随你们走,好歹,我也认得顺天府李大人,烦二哥多少给我讲几句情。” 赵二哥为难地挠挠头,对另外几名衙役道:“各位,这林佳音当初是抓过采花贼的,既然求到我跟前,给位就给个面子吧。” 几个衙役互相使个眼色,道:“也好,林佳音,你速速收拾了,不得寻机逃跑。” 佳音赔笑:“我不敢和各位打马虎眼,只一会功夫就好。” 几个衙役遂松开手,佳音趁机拉起秀秀,直奔后院。 到屋里,秀秀仍旧哭泣不止,拉着佳音道:“阿音,你要是坐牢,可怎么办呢?!” 佳音一面在床铺底下翻账册,一面道:“你先莫哭,帮我收拾几件衣裳,这一去,怕是一时半会的回不来,我就是坐牢也不要腌臜不成样子。” 秀秀只得帮她收拾,佳音将账册递给她:“这册子帮我撕了,还有,我没机会去找张书林,你就自己去,好歹求他救你,他住内城……” 佳音将张书林地地址对秀秀说了一遍,又道:“你立刻找张书林替你赎身,他若知道我的事,多少能帮些忙,其中缘故我也不能说,但看他的本事了。” 佳音接过秀秀打点好的包袱,勉强一笑:“我去了,以后也没人护着你,秀秀,你要坚强些,别动不动就哭。” “阿音,他们会不会打你?”秀秀放声大哭,拉着佳音死不松手:“不如我替你去吧,反正我也是活不成了。” “胡说!”佳音厉声喝止她,正色道:“秀秀,就是艰难到不能再艰难的地步,你也不许想不开。听着,若是我能回来,就绝对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但你一定要先靠自己迈过眼前这个坎!”(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祸不单行佳音入狱 两个人相扶着到前门,王婆已然明白佳音犯的是重罪,料想是回不来了,既心疼损失银子,又觉得解气,骂道:“死蹄子从不干好事,总算是恶人恶报,阿弥陀佛,只盼你能得了教训,我也就称心如意了!” 佳音也不理她,只对几个衙役道:“这就走吧。” 她镇定的神色令衙役们十分佩服,倒也不敢小瞧,态度也客气起来:“佳音姑娘,咱们吃公家的饭也是无可奈何,还望你莫计较。” 即使心虚害怕,可佳音还是极力保持自尊,勉强一笑:“我省得。” 佳音提着包袱,被几个衙役押送着,往顺天府而去。 身后秀秀恸哭之声,王婆的耻笑之声,街坊邻居议论纷纷之声,随青衣巷纷乱的烟火气息,悠然飘远。 佳音并没有机会看到,青衣巷口,潘金莲披头散发地从家里跑出来,后面跟着怒气冲冲的武大追着厮打,一叠声地骂:“骚货,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安生的,再敢和男人说话,看我不打死你!” …………………………………………………… 顺天府还是原来的顺天府,可是因佳音心情沉重,现站在顺天府的大堂上只觉压力倍增。那“清慎勤”的牌匾,云海波涛的屏风,阔大的公案,威严的虎头牌,还有手持杀威棒的魁梧衙役,都似压在佳音头上的重石,令她喘不过气。 被衙役押跪在地上,佳音再也没有胆子做鬼脸东张西望,只低着头默想心事,到此刻,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指望顺天府李大人能看在陈鞘的面子上,能给她个公平。 众衙役发出低沉的“升堂”之声,一阵靴子囊馕响动,身穿红色盘领右衽官服的李大人和顺天府府丞,通判,知事等几位大人等堂后分次落座,开始审案。 李大人将惊堂木一拍,喝道:“传原告上堂。” 佳音诧异,莫非礼部尚书亲自来了?听见有人走来,佳音半侧头,斜斜瞥上去,却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穿一件平常人穿的素色袍服,走到她身边停住。 李大人问:“原告何人?” “小的是黄敏中。” “你状告何人?” “小的状告‘成人之媒’婚介所的主家林佳音。” “因何事告她?” “大人,小的是京城玉器行闵家的管家,半月前,我家小姐突然暴病身亡,令闵老爷悲愤难以自禁,特命小的查出事情起由。小的自然不敢怠慢,经多日明察暗访,才查出事情的起因就在‘成人之媒’主家林佳音的身上。” “你细细讲来。” “是,因林佳音是靠给人做媒谋生,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认得我家小姐,其后,她三番四次邀请小姐去婚介所。我家小姐自幼家教甚严,只可惜涉世不深不知恶人嘴脸险恶,更不可能抵御媒人一张毁人子弟的巧嘴。想那婚介所本是不干净的地方,不出几天,我家小姐就在林佳音的撺掇下与人私通怀上身孕,一个姑娘家自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求助林佳音帮忙。那林佳音心底恶毒,不知从哪里要来堕胎药给小姐堕胎,一付虎狼之药下肚,小姐便香消玉殒不治身亡。大人,要不是林佳音贪图利益,拉淫媒害人性命,我家小姐断不会做出此等有*苟且之事,还请大人将她绳之以法,以免继续祸害不知情的民众。” 李大人点头道:“本朝律法,凡拉淫媒,勾引男女私通的媒人,一律严明处置,,更何况还有一条性命在里头,便是死罪,林佳音,你有何话说?” 林佳音抬头,将黄敏中仔细打量,她去过闵家,也见过闵家的管家,可是对眼前的人毫无印象,难道闵家有两个管家吗? “威武……”两列站立的衙役们夯着杀威棒催促她低头认罪。 她半天不说话,顺天府知事开口:“林佳音,大人问你话,还不好好回答?!” “是,大人。”佳音振作精神,道:“我的确认识闵家小姐,但从未给闵小姐做过媒,我们只是私交而已。请大人仔细想想,那闵家是京城最大的玉器行商家,亦算是大户人家,岂可能叫小姐一个人独自去婚介所找人做媒?而且,‘成人之媒’是经官府批准的婚介所,我亦是有文书的媒人,就算给人做媒也属正当,并无拉淫媒一说。至于……闵小姐怀孕,是求我帮她堕过胎,可已经是一月前的事了,当时闵小姐好好的回转家去,并无性命之忧,黄敏中之言纯粹血口喷人,还望大人明查。” “大人,小的有人证,可确定,我家小姐的确不止一次去过婚介所,且林佳音介绍男子给小姐认识。” “带上来。” “传人证!”众衙役异口同声喝道。 佳音却是摸不着头脑,闵初兰去婚介所都带着面纱,且是独自一人去的,不该有什么人证存在啊? 一个丫头模样的小姑娘就被衙门带上来,战战兢兢地跪地,头也不敢抬。佳音越看她越觉得面熟,突然想起,这丫头正是婚介所的店员,一时间不由懵了。 “跪者是何人?”李大人问道。 “大人,我叫小云,在‘成人之媒’做事。” “小云,本大人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不得虚言。” “是。” “你可在‘成人之媒’见过闵家小姐闵初兰?” “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被告林佳音可曾给她做过媒?” “这个,小云也不大清楚,因为闵小姐每次来,都是由林姑娘在静室里单独接待,不过,有一次,小云看见闵小姐来后,又有两个男人进静室,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其中一人和闵小姐亲亲热热地走了,林姑娘又送另外一名男子出门。因林姑娘原本定下规矩,凡给人做媒必须要双方家长陪着,且不得让几家顾客撞面,以免尴尬。小云见两个男子先后出来,便十分好奇,问林姑娘是怎么回事,林姑娘道,她是给人做媒,还特意叮咛我不要说出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身受大刑佳音含冤 “小云,你又如何知道那姑娘是闵小姐?” “这……” “你只管说实话,不许隐瞒。” “是,因为过了几天,我又看见其中一人来见林姑娘,便躲在静室外面偷听,才知前几日来的姑娘姓闵,我还听见……” 佳音登时气的发抖,转头狠狠地朝小云瞪去,小云瑟缩一下,别过脸不敢抬头。 李大人将惊堂木一拍,喝道:“说!” “是,大人,我听见他们说闵小姐怀孕,结果林姑娘亲口说帮她解决,还说闵小姐没有错。” 李大人冷笑一声:“林佳音,你还有何话说?” “大人,这也不能证明是我害死初兰小姐。”至此,佳音已经心凉了,小云的证词虽然句句属实,但分明又是断章取义,真相是无法和人说清楚的。 佳音已然明白事情不能善了,到了如此地步,她仍不甘心坐以待毙,脑子里乱哄哄的,理不出个头绪出来。这件事分明有蹊跷,既然是闵家的管家为初兰出头,为何只字不提许由仁的名字,且毫不忌讳初兰的名誉受损,只一味地在堕胎上做文章,非要问佳音一个拉淫媒的罪名,黄敏中到底是谁?还有小云因何会出卖她?莫非背后有人指使,那个人,会不会是礼部尚书? “大人,我还有人证,可证明闵小姐之死的确是林佳音造成的。”黄敏中又道。 待一个人被带上堂,佳音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那人竟是初兰的丫环冬儿。 冬儿哭哭啼啼地跪下,张口就道:“大人,求为我家小姐做主啊!她死的太可怜啦!” “你慢慢说,你家小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大人,我家小姐便是被林佳音害死,半月前,我家小姐发现自己怀孕,一时间乱了章法,不巧被林佳音看出来,竟说有堕胎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腹中胎儿,小姐听信她的话,从她手里拿了一付堕胎药回来,当夜喝下药便死了!” “你胡说!”佳音目瞪口呆,指着冬儿道:“初兰一月前就打下胎儿,被你伺候着回府,怎可能是半月前的事?” “大人,我句句说的是实话,要不是林佳音拉淫媒,我家小姐断不可能认识不三不四的男人怀上身孕,林佳音便是害死我家小姐的罪魁祸首,请大人明查。”冬儿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哭道:“大人,这就是林佳音给的堕胎药,还剩一点药渣,想我家小姐一个养深闺里的姑娘家,如果没有林佳音,如何得来这种害人性命损阴德的毒药?!”她一面磕头一面哭,分明是要为初兰之死讨个说法的忠仆,任谁看了都不得不信她的说辞。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佳音也顾不得许多,嚷道:“大人,这件事,我也有人证,请大人传丞相家的江公子上堂,他可以为我作证,我并无给闵小姐做媒,也并无害她性命!” 李大人大怒:“咄!林佳音,你莫胡言乱语,丞相家的公子怎可能参与此事?定是你血口喷人,现人证物证俱在,你仍不知认罪伏法,实在可恶!来人,上刑具!” “大人,你不能偏听偏信……” 佳音话未说完,便被衙门们按到在地,不由分说就给她十指套上拶夹,两个衙役拉着绳子喝呼一声,同时使力。十指连心呵!佳音登时疼的死去活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汗水混合泪水,却连哭音都发不出一句来。 那短短片刻功夫,漫长得没有尽头,疼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一处,便是即刻死了都成为一种奢侈,仿佛永远都没有结束的时候,只是疼呵! 待衙役们松开拶夹,佳音瞪着泪水模糊的眼睛,半天没有反应。她的十根手指立刻又红又肿,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一旁的知事已经写好招供证词,李大人拿来顺手往佳音面前一扔,喝道:“林佳音,你还不招么?” 佳音嘴里发出含糊的惨笑声,嘎哑而又凄厉:“我招什么?我并没有害死初兰!”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林佳音,本官劝你乖乖的签字画押,不然,还有得苦头吃!” 佳音蓦然抬头,目光犀利如刀直逼李大人:“我自问没有任何罪,倒是你,李大人,你偏听偏信,只凭原告提供的证词,不给我辩白的机会,究竟是何道理?!” 被她怨愤的目光紧逼,李大人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此案的情况已经十分明了,你说什么都是狡辩,本官自有定夺!” 佳音赫赫冷笑:“‘清慎勤’的牌匾就挂在上面,敢问大人一句,这里可有可有谨慎在?可有公正在?李大人,各人头上有神灵,林佳音只求问心无愧,但凡我没有做的事,绝对不会招认!” “来人,再上刑!” 又一根令签被李大人扔下来,拶重新套上十指,佳音便如再一次身临地狱煎熬之中,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嘶声惨叫不已。 此际已是孟秋时分,她的衣裳被汗水湿透,贴在身上阵阵凉意,可是比不过心里寒彻骨随,事已至此,佳音已然明白,是有人要至她于死地,不仅仅是闵家许家,或许还有顺天府尹李大人! 见佳音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已经失去说话的力气,李大人道:“林佳音,如今你招与不招罪责都已座实了,拉淫媒,是其一,给人堕胎是其二,害人性命是其三,你罪无可恕!”说着,他使个眼色给堂下衙役。 趁佳音昏昏沉沉的功夫,衙役们拉着她的手,沾上她自己的血水,往招供证词上一按,手指印血乎淋淋的印在写满字的白纸上,十分触目惊心。 “明日本官还要审理是谁给你配的堕胎药,凡牵扯此案的人,本官一个都不饶!来人,将林佳音押入大牢,退堂!” 李大人拂袖而去,毫无意识的佳音被几个衙役拖着,扔在顺天府大牢里。 许久,佳音才睁开眼,入目处,昏黄的油灯映照潮湿昏暗的铁窗囹圄,一堆肮脏的稻草堆在墙角,难闻的气味在狭小的空间蔓延,无处躲避,好半天她才弄明白身处什么地方。(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官官相护联手欺人 一日之间,发生太多意想不到的事,先是得知初兰许由仁之死,然后秀秀被卖,她惨遭酷刑有冤无处诉,世事可谓沧桑巨变,佳音越想越觉的无法接受如此惨痛的结局,不由悲从中来,哀哀地哭泣出声。 十根手指象是被刀子不停地切割,痛不可挡,佳音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也不必忍受这刮骨割肉般的痛苦。良久,她气喘吁吁地挪靠在一根根木桩子分割成的门口,努力睁大眼睛观察四周,妄想转移手指上的痛苦。 也不知是从那里钻来的风,顺悠长的牢狱甬道席地而起,寒凉刺骨。一个牢房连着一个牢房,里面关着死气沉沉面目狰狞的犯人,她们或趴在地上,或缩在墙角,呻吟怒骂,呜呜哭泣,那声音钻进耳朵里是来自炼狱底层的哀鸣,摧垮人的意志力。 佳音欲抬手捂住耳朵,却牵动伤口,更疼得全身僵硬冷汗直冒,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将今天发生的事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想,但是,就算佳音想破脑袋也绝不会想出黄敏中告她的原由。 原来,许由仁是礼部尚书许大人的独生子,许家家大业大,只许由仁这一根独苗,父母双亲在手心里护大,用玉粒珍珠堆砌出来的金人儿,可想而知对他的期望有多高。一般士族官宦人家,大多与同为朝官同僚联姻,一来,是昭月朝百年来的律法,二来,在朝为官,都讲究个派别,联姻几乎是拉拢同僚扩大家族势力的最佳手段,有个亲家协助,大家一荣具荣,这种惯例原本无可非议。 但许由仁却非要娶平民出生的闵初兰,并请父亲将闵初兰的名字从入选宫女的名册上消除,他的请求对许尚书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想那许尚书出身钟鼎士族之家,祖辈几代书香门第,门阀观念已深入骨髓之中,难以扭转,更可况他职责所在,是昭月朝道德礼仪的维护者,岂容儿子闹出这等事让满朝文武百官看他笑话? 于是,许尚书将儿子关起来,严令众家仆看管,不许他出门半步。这厢,又迁怒于闵家,认为若不是闵初兰勾引,儿子断断不可能作此有辱家门的事。 闵老爷这才得知女儿初兰做下闺门中最忌讳的淫荡之事,一时间又气又怒慌了手脚,到底,许家是闵家得罪不起的。况且事情败露出来,被入选的宫女竟先自怀孕,便是欺君,闵家全家上下难逃牵连,那是灭门之罪!商人最看重的无非是“利益”二字,闵老爷一咬牙,将女儿拱手送出,以求避祸。 但谁都没想到初兰性子刚烈至此,用一根白绫上吊自尽。 许尚书自以为不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就算儿子要说娶她也不过是少年人一时间犯糊涂,闵初兰死了反而一了百了,并不当回事,遂将许由仁教训一番,命他从此收起顽性,不得再继续胡闹。 许由仁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悲伤来,许尚书只当是无事,谁料想,那糊涂儿子更做下难以挽回的糊涂事。 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悲苦怨怒可想而知,许尚书当即将闵初兰全家上下恨到骨头里,誓要用闵家几十年的基业家当为儿子陪葬。 闵老爷慌无主张,他没想到女儿一条命更惹的祸从天降,真要是许尚书认真计较,恐怕闵家就此是完了。事到临头,闵老爷也是病急乱投药,一方面花银子上下打点求人和许尚书说情,另一方面,他将罪责都推诿在佳音身上,说是她媒人巧嘴害了两条性命,闵家也是受害者。 许由仁和闵初兰双双身亡,许尚书一心想找个人为儿子抵命出口恶气,闵家出卖佳音正中许尚书的命门,佳音便这样做了替罪羊,也是她命中该有的劫数。 而顺天府李大人这边,事关礼部尚书的家事,自然不敢马虎,再有闵家出上下银子打点,多少也要给留点情面,两家联手状告佳音,她自然就是众矢之的,喊冤无门。 更兼,顺天府尹李大人也有一番心思在里头,便是为着自家女儿李香卉。也是机缘巧合,李香卉见过陈鞘几次,多说了几句话,被众夫人看见了,都说他二人金童玉女,玩笑说要在中间做媒,当时陈鞘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介意。可他的不介意却恰恰给了李香卉一家人莫须有的希望。 李香卉实喜陈鞘风liu倜傥,俊美无俦,就此埋下女儿家的心思。李大人和夫人亦十分愿意高攀这门亲事,巴望能借此女儿的亲事升官晋职,光耀门楣。但经过上次采花案子,任谁都看出陈鞘对佳音的照应不止是因为公事的缘故,想那陈鞘平日里从不见对那家闺秀另眼看待,偏偏对佳音陪着百般小心,千般顺从,李大人就怕事情要坏在佳音身上,心底极其懊恼。 这次,佳音因闵家的案子落在李大人手上,他少不得要公报私仇,在最短的时间内除了眼中钉肉中刺,给女儿李香卉开通一条宽敞大道出来,到时候,就算陈鞘知道佳音入狱的事,可人已经畏罪自杀了,死无对证,任是陈鞘权大势大也无可奈何罢? 三方联合要致佳音于死地,审案的过程便无公道可言,佳音小小的媒人如何能通晓其中黑幕?她一味地苦思冥想,渐渐忘记手指伤痛,靠在墙角睡着了。 翌日一早,天刚亮,佳音别一盆凉水兜头浇醒,仍自迷惑,抬头问看管女牢的婆子:“什么时候吃早饭?” “吃饭?!”婆子嗤地一声冷笑:“在这里你还想吃饭,不饿死你,都没天理了!” 佳音一愣,兀自不明白因何一个牢狱中的监管婆子都如此恨她,就听那婆子道:“你平日里开婚介所挣着白花花的银子,出尽风头,怕是没想到有今天的下场罢?咱们没少吃你的亏,如今载到我手里,少不得要好好服侍你一番。” 古代的官媒时常充作女牢差役,亦是常有的事。佳音恍然:“莫非你也是个媒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再回首悔煞英之祺 “不错。”婆子咧着大嘴嘿嘿笑道:“你如今是京城有名的名人,眼睛放在天上,自然不记得我,不过,我对姑娘可是牢记在心,只可惜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 佳音苦笑:“多谢妈妈指教了。” 一时,另一个婆子过来打开牢门,道:“大人要上堂审案,赶紧拉她过去。” 佳音被两个婆子连踢带打推推搡搡地拉到大堂跪在地上,她一夜蜷缩在墙角,到此刻双腿又酸又疼,稍稍挪动一下,旁边的衙役就呼喝不止,只得老老实实的跪着不敢乱动。 半个时辰过去李大人才来升堂,却不逼着佳音在供词上画押,只要她招供是谁给的堕胎药。 佳音如何敢牵连赵大夫?经过昨日审案,她又明白自己无论招供不招供都少不得一顿打,索性一言不发,任李大人在堂上暴跳如雷。 这日,不夹手指了,换打板子,李大人按她年龄,发落一顿“随年杖”,还不等十五板子打完,佳音便晕了过去,又被衙役拖回大牢。 到此刻,佳音才知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如此,连日都要上堂,不管说什么都要先挨一顿酷刑,那女牢里的婆子又借机报复,两日下来,她不止全身上下体无完肤,而且饿得两眼呆滞,命便去了半条,躺在牢里奄奄一息只有认命等死的份。 第三天,佳音听见任何动静都会不由自主的发抖,她是在是怕了,与其这样日日遭受酷刑煎熬,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给她一刀来的好些。 自进顺天府,并无一人来探望她,想找人哭诉求没有可能,佳音现在几乎失去求生的意志。以前看电视剧,经常鄙视那些出卖战友的叛徒,现在才知道,宁死不屈的共产党员不是谁都能当的。她不是刘胡兰,也当不了刘胡兰,她承认自己意志力薄弱,是胆小怕疼之徒。鄙视她吧,只要不挨打,她宁愿立即在供词上签字画押,秋后就问斩吧,她宁愿马上死,起码死了就不会知道什么叫疼! 就在佳音绝望的时候,婆子又来了,满脸地不高兴,她嘟嘟囔囔地从腰里取出钥匙,打开牢门。佳音以为又要升堂,蜷缩在墙角,哆嗦着嘴唇惊恐求道:“妈妈,我实在是不能了,求你饶了我!” 婆子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虐待你一般,便是有什么委屈你只管和李大人算账去,别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来。” 佳音更是惊慌失措:“妈妈,我可不敢和谁算账,李大人便是叫我死,我绝无二话,这便给我个痛快吧!”说完,她放声大哭起来。 “哭什么,又不是要你命!”婆子怒道:“我也算服了你这蹄子,任我在顺天府做差事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只关三天老就放出去的,你赶紧收拾东西走罢。” 佳音半天都没弄明白婆子再说什么,只一味的恸哭。婆子就上来拉她:“赶紧的,我没功夫和你瞎磨蹭,但盼你出去,别记仇才是。” 佳音蓦地止住哭声,呆呆地问:“妈妈,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婆子冷哼道:“你的案子结了,无罪获释,还不赶紧走,赖在这里做什么?!” 婆子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一会抱怨老天瞎了眼,一会抱怨白忙一场。佳音总算明白过来,忙撑着墙站起身,也不要秀秀收拾的包袱了,她跌跌撞撞地跟在婆子后面往外走。一直身处昏暗潮湿的大牢里,此刻抬头仰望天空,才觉古代的日头无比毒辣,生生要逼人将最决然最惨烈的本性暴露出来。 她从未象此刻这般庆幸,三天大牢坐下来,并没有丢了性命。 顺天府的大门口不远处,站着白衣翩然的陈之祺。 佳音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来人往的街上,隔开两个凝眸相望的人,只短短一段距离,中间酝酿多少感慨,多少物是人非?陈之祺依然是浊世中的翩翩佳公子,被侍卫环拥气派凛然,好像整个天下都尽在他掌控之中。 他一向笃定,沉稳,霸道,决然。但此刻,他远远看着站在顺天府台阶上,衣衫褴褛,全身血迹斑斑,站都站不稳的佳音,只觉喉头哽凝,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上,无法呼吸。 佳音纠结一起的乱发,憔悴的容颜,失神的乌眸,凄仓的神色,无一不是砸在陈之祺心头上的重锤,他铜墙铁壁般的意志瞬间被击溃,曾经对她的怨,对她的恼全都化为齑粉,就这样望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陈之祺甚至开始自责:为什么要计较,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要自持身份,为什么放不下架子,为什么没能早早救她出来? “阿音。”他叫她,垂在两侧攥紧的拳暴露他的紧张。为什么你不过来——是还在怨我,气我,而不肯走到我身边吗? 佳音再没想到能在这一时刻见到陈之祺,她是如此的狼狈不堪,如此的落魄,任是谁都可以看见,独独,不应该是陈之祺呵! 在别人面前,尚可以坚强地掩饰自己伤口,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仍旧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林佳音。可是,眼前的人偏偏是陈之祺,是她最怕见,也最想见的陈之祺。即使被人嘲笑,被人谩骂,被人鞭挞,十指手指被夹的鲜血淋漓,都比不上此刻的委屈。 佳音一步一步,步履蹒跚地朝他走去,脚步无法抗拒内心的渴望,更无法支撑伤痕累累的身体,她趔趄一下,身体直直地撞向地面,跌倒的那一瞬间,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吧,她最惨痛的经历也不过如此了,在陈之祺面前跌倒,最好就此死了,不必再醒…… 然而,佳音并未如愿,一双坚定的大手将她扶住,一抬头,正对上陈之祺一双蕴含无尽怜惜的凤目。他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轻语:“阿音,阿音……”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温暖而又悲伤,像是面对最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呵护。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轻而软,直逼她最脆弱的地方,心里的委屈,连日的伤痛在这一刻爆发,佳音死死攥住陈之祺的袍袖,眼泪止不住噗噗落下,只强忍着不哭出声。(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再回首悔煞英之祺 见街上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几名侍卫走前,抱拳道:“阿音姑娘,你……”说着,就欲将佳音从陈之祺怀里拉出来。 陈之祺凤目森森地逼迫过去,侍卫们讪讪收手,只得退后。 陈之祺仍旧托着佳音的手臂,一面温声道:“阿音,我知道你受苦了,想哭就哭出来,不打紧。” 他话音一落,佳音再克制不住,便不管不顾地伏在他肩头上失声大哭。 现在的佳音已脆弱到极点,之前所有的苦苦支撑都崩溃,什么原则,什么矛盾,哪怕陈之祺是坏人,哪怕陈之祺十恶不赦害人性命,在此刻都可以不管不顾了,只要他的怀抱足够温暖足够宽广,足够支撑她许多日子的思念和委屈。 陈之祺微微一怔,犹豫着伸手揽住她,待她瘦弱的身体依赖地贴在他胸前,入目处,她衣襟上的血迹斑斑一道道的伤口便如一把刀子似的割过他的双目,五脏六腑也被搅在一处,不由心疼地紧紧抱住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怀里受尽苦楚的人儿,只一径地迭声道:“阿音,是我的错,都怨我,都怨我……” 佳音越发哭的厉害,气哽声噎道:“陈之祺,你为什么不早来,他们是想要我的命,要是你再晚来一步,便见不着我了……” 陈之祺心里一凛,之前,他或许犹豫过,但此刻,佳音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他无法想象,若是见不着佳音,自己将会如何?只是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便叫他痛不可挡,不,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陈之祺目光扫过顺天府的大门,凤眸中透出森寒冷意,嘴里却仍旧是温和的话:“阿音,放心,我会给你讨个公道的,昭月朝也容得以公谋私的吏蠹。” 他这句话说的霸气凛冽,佳音惶惑抬头:“怎么你……”她突然止住声,越过他的肩膀,远处站着一个人,神色肃然又带着几分怅惘与失望看向这边,是张书林。 佳音心下微微一沉,“张……”她张嘴欲喊,张书林已决然转身离去。 佳音脑海空白片,眼见张书林一抹身影寂寥,渐渐消失在街角,她心里说不出的歉意难过,便如刀绞一般。 佳音身受重伤,又哭了半天,身子便有些支撑不住,靠在陈之祺身上昏昏沉沉地往下坠。待陈之祺觉出不对头,佳音已经晕了过去,忙展臂将她抱起,命侍卫道:“去找一辆车来。” 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这么沉,仿佛抛开一切杂念,一切的人和事,独自沉溺黑暗的世界中。 可是,她的意识却无比清晰,可以清楚感觉周围有许多人,她们轻手轻脚地给她喝水,喂清淡的米粥,帮她清理身上的伤口,更换衣裳。 还有陈之祺在低声说话,即便他极力压抑,声音中还是流露出些微焦躁,他命令人小心呵护她,让大夫给她瞧病,商量药方,又追问她什么时候能醒。 奇怪的是,佳音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听他在耳边一遍一遍的说:“阿音,求你醒来,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怕……” 佳音想笑,她无法想象陈之祺害怕的表情,可他的声音无疑又是最温暖最安全的保证。 佳音分辨不出黑夜还是白天,却能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又来。每次,他都是脚步匆匆,第一句话开口,就是问她的情况。终于有一天,他按捺不住,握住她的肩膀嘶声厉喝:“阿音,你给我醒过来,你听见没有,我不许你抛下我,不许!” 他用那么凄凉悲惨的声音大吼着,摇晃着她的身体,佳音感觉自己都要被他摇散了,不胜其烦,睁开眼挥手道:“别喊,让我再睡一会,就一会……” 陈之祺不敢置信地望着佳音:“你,阿音,你在和我说话么?” “哦,不然还有谁?”她不满地皱眉,这一开口,才觉嗓子又干又疼,不由抱怨:“我好渴。” “好,好,我马上喂给你喝。”陈之祺一叠声地答应着,却没有动,仍仍旧呆呆地看着她,突然,他将她往怀里一拢紧紧抱住,挚宝失而复得一般喜极难耐,哽咽说道:“阿音,阿音,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这一刻,佳音亦是感慨万千,眼圈不由地红了,头埋在他怀里半天不语。 “公子,水来了,奴婢这就服侍姑娘。”一个丫环手里端着一盏茶站在床边。 佳音听见别人说话,抬起头,这才发现旁边站着不止一个丫环,,佳音折实大吃一惊,她窘迫地推开陈之祺,羞得头也不敢抬。 “哦,我来吧。”陈之祺却毫不在意,轻轻将佳音扶着半靠在迎枕上,从丫环手里接过茶盏,抵在嘴边试探一下水温,才含笑道:“阿音。” “我自己来。”佳音强作镇定,将茶盏接过来,慢慢地喝着,一面斜眼打量四周。 原来是一间阔大的寝室,屋内帷幔婆娑,轻纱遮床,一律楠木家具古香古色,精致的妆台上摆放着铜镜和女人用的妆盒,案几上的花瓶里一支梅花俏生生地盛开,兽金香炉青烟缭绕暗香浮动,这里分明是那家小姐的香闺。 陈之祺将佳音的动静看在眼里,不待她问,便解释道:“这是我的一所外宅,因见你重伤不醒,没法子先问你的意思,便送你过来养伤。” 佳音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不置可否。 陈之祺轻咳一声,继续解释:“这宅子并无旁人,就是我偶尔过来住住,我的意思是……既然闹腾了这一场,你也没地方去,不如就在这里先住下。” 佳音自然要推挡:“毕竟我还是人家的丫环,怎好住在这里?少不得还得回王婆家去,而且,我还要想法子赎身。”说到这里不由沮丧:“可惜我是官奴,赎身的事怕一时半会的不能解决……” 陈之祺不动声色,手臂往旁边一抬,一个丫环赶紧走过来,将一张泛黄的纸放在他手里。(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情切切两两意绵长 “阿音,这是当初收押你做官奴的文书,我已经拿来了。”陈之祺将那张纸又往佳音跟前一递:“过几日,你养好伤,就去将卖身契赎回来,有这个文书在,大约再没人可为难你。” 佳音怔住,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文书出神,待看清上面有几个批字:无罪释放,后面还盖着刑部的官印,一时间她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喏喏道:“这东西有因何会在你手里?不是说官奴终身服役,不得出头么?” 陈之祺挪开目光,站起身,淡淡道:“这几日,我多方找人通融,才弄来这东西,其中详情很复杂,你知道了并无益处,现下,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可高兴?” 佳音自知道张书林是皇亲国戚后,便一直思忖着要他替自己想法子解决官奴身份,却从没想过陈之祺居然也有这般能耐。 可是现在,陈之祺将她从顺天府救出来,而且,她想办而办不到的事情被他轻易解决,卖身契就在眼前,她不信也得信,或许,陈之祺确非平常百姓! 她怔怔地看着卖身契,一直盘亘在心里的大石突然被人搬开,反而空荡荡的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陈之祺目不转睛地凝视她似悲似喜的表情,不由怜惜,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温声道:“阿音,你不必多想,放宽心在这里养好身子就是。” “我睡了几天?”佳音喃喃地问。 “五天,怎么?” 佳音大惊失色,抓住陈之祺的手,“秀秀呢,她怎样?” “秀秀?是谁?” “就是和我一起在王婆家做丫环的秀秀,她也是官奴,我被抓紧顺天府大牢之前,王婆要卖了她,你没有要回她的文书么?” 佳音见陈之祺毫无反应,不禁失望地松开他的手,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到底身上的伤还未好,这用力牵动伤口,“呀”地一声,又跌回去,又是疼又是急,额上冒出虚汗来。 陈之祺赶紧安慰:“你先别急,我传夜影过来问问就是。”说着,他示意丫环出去叫人。 一时,夜影进屋,抱拳道:“公子。” 佳音不等陈之祺开口,便亟亟地问:“夜影,烦劳你打探一下秀秀的下落,她和我一般是在王婆家做事的,先前王婆说要将她卖到王家,我也不大清楚杨家的底细,这事就拜托你了。”一面又回头央求陈之祺:“之祺,秀秀和我情同姐妹,你既能要来我的文书,求你再救救秀秀,我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不好?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这辈子我都不得安宁。” 说着,佳音的眼泪就出来了,捂住嘴呜呜哭泣。 陈之祺却怔怔地看着,半天不语。她叫他“之祺”,不管是情急还是口误,这都是她第一次亲口喊他的名字,许多隔阂和陌生感便随着这一声称呼消失无形,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但从没有人如此叫过他,就像是最亲的人用最平常的语气。 “公子……”夜影试探道:“阿音姑娘说的事……” “照她的意思办,就算是把京城掀个底朝天,你也把叫秀秀的丫头给我挖出来!” “是。”夜影不免多看佳音几眼,也只有这个女子能让主子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难以捉摸,其中隐喻倒不敢让他怠慢,忙道:“属下这就去办。” 待夜影走了,陈之祺方才耐心劝说佳音:“夜影办事你尽管放心,你身上还有伤,切莫再哭,对了,你睡了几天也该饿了,我叫丫环喂你吃点东西,可好?” 佳音抹着眼泪说道:“我想吃狮子头……”她在牢里被婆子虐待三天没给饭吃,伤中昏睡,也只是被灌了几碗稀粥而已,到现一听说有饭吃,立马想起狮子头,口水都流出来了。 陈之祺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颇为好笑:“那就不许再哭了。” “嗯。”佳音赶紧点头,讨好地望着他:“赶紧的,你叫人做去。” 陈之祺刚要说好,又皱眉道:“你刚刚醒来,还是吃些清淡的好,等过两天再吃荤菜,不然身子支撑不住。” “哎呀,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真的,我只吃几口,好不好?”佳音抓住陈之祺的袖子来回晃,满脑子都是狮子头,一点也没觉察出自己正在撒娇。 因她似娇似啧天真自然的神色所打动,陈之祺心头由不得一软,嘴角漾出笑意,无奈道:“说好了,只许吃一个,多了不成。” “行行。”佳音高兴地满口答应,说完又小声嘀咕:“真残忍,干什么虐待我……” 陈之祺装做没听见,一面吩咐丫环,一面小心翼翼地斜觑她的脸色,只觉佳音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恼,含泪于睫却笑容满面的样子十分生动,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够,心里感慨不已。 佳音这番养伤,比起穿越之初被王婆鞭挞养伤,可谓天差地别,不提陈之祺对她百依百顺,那些丫环们更是嘘寒问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担怕有个什么闪失不好对主子交待。 陈之祺事忙,并不常有空来外宅,只有一个大夫天天来外宅为佳音看病,其余的就只有丫环们陪着。 幸好佳音并不难伺候,她是丫环出身,自然体会得到与人为奴的苦处,但凡自己能做的事都不要丫环插手,平日相处也是和颜悦色,从不摆架子,几日下来,就和丫环们混的烂熟。 佳音暗中观察这些丫环,越看越觉得蹊跷,论言行举止,论办事利落,都比她从前在大宅里见过的奴仆高明出许多,而且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字不漏,无论佳音怎么打探都套问不出半句关于陈之祺的私事。 尤其陈之祺这所外宅十分轩昂阔大,佳音的伤渐渐好转,有时候让丫环们扶着在外面散步,见这宅子从里到外都和以往见到的不同。闵家也算京城有名的富户,但闵家的宅子和这里一比,便透出小家子庸俗之气。张书林是士族出身,所居住的宅子属于雅致精巧,可这里庄严气派又是另外一种景象,便是顺天府李大人的府上也显得寒碜。 佳音问过丫环,陈之祺的这所宅子叫“明安园”,很平常的名字,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情切切两两意绵长 但一个江湖帮派能有多少收入?可以置办这样一所外宅还让它空着不用,还有那些规矩森严的豪奴美婢,也不是一般人能供养的起的,这一切未免太让人疑惑。 佳音思忖着陈之祺肯定有另一个身份,却想不出来是什么,从丫环那里也套问不出来任何蛛丝马迹,只得将此事放下,希图从陈之祺亲自给她解释。 这日,佳音在卧室外间碧纱橱午觉睡起,刚喝完药,外面仆从禀报说“公子来了”,丫环们忙掀起帘子,陈之祺笑吟吟地走进来,就问:“阿音,你这几日好些了么?” 佳音从美人榻上半侧起身正欲接迎,却被他按住:“你躺着就好,别讲那些子虚礼。” 佳音道:“你今日怎有空过来,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大夫说过几日就不用喝药了。”因屋里笼着两只火盆子,十分暖和,她乍见陈之祺身上穿一件银珠灰色长袍,领子袖口露出短短的灰鼠毛,不由诧异:“天气竟这般冷了么?” “是,已经是季秋,阿音,我叫人给你新做了几件衣裳,你要不要试试?”说着,陈之祺一招手,几个侍卫就将包袱递上,丫环们忙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几件锦缎镶狐毛的女装。 佳音啧道:“先前你让人给我做的衣裳还没穿完,又做这些。”她说归说,见几件女装做的十分精致,是自己平日爱穿的清淡颜色,心里还是欢喜的。顺手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划一下,道:“咦,这绣工比秀秀的还好,你是请的那家裁缝,回头给秀秀也做一件。” 陈之祺迟疑一瞬,搪塞道:“是我请别家府里的绣娘做的,并不是市井里的裁缝,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另外叫她多做几件。” 佳音随口道:“哦,那还是不要了,恐怕要不少银子,我可没钱还你。” “阿音,你偏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么?”陈之祺似笑非笑地睇睨着她:“我送你东西,莫非你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佳音见陈之祺脸色分明有威逼的意思在,不由心虚,惴惴不安地解释:“我就是不习惯而已,再着说,这些东西太贵重……” 陈之祺轻叹:“阿音,我们是朋友,何必拘泥于小节,但凡我送的东西你只管心安理得的收下就是,推来让去又有什么意思?” 佳音展颜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用谢你。” 陈之祺松一口气:“这两日身上的伤害疼么,大夫怎么说?” “好多了,之祺,秀秀的事办的怎样?”佳音为秀秀的几日都不得安宁,此番见着陈之祺便亟亟催促:“我也知道为难你,可此事拖不得。” 夜影在旁边抱拳道:“阿音姑娘,属下已去过王婆家问过,听那婆子说,前几日是卖了一个叫秀秀的丫环,的确是卖给杨家,属下又追到杨家,打听出来,秀秀去杨家以后天天哭个不停,那杨老爷杨夫人便不耐烦,只说买了个丧门星。结果不出半日,另有人寻上门,高价将秀秀买走,但那个人是谁,属下还没查出来。”他一面说,一面偷眼看陈之祺的脸色。 陈之祺不动声色道:“阿音,你先别急,我已派人四处打探,想来不久便可有消息出来。” 佳音闷闷不乐地想了半天,突想起那天从顺天府出来,曾见过张书林,当时他一见着陈之祺在便走了,莫非是秀秀向他求救,他才去顺天府的? 如此一想,佳音便坐不住,径直站起身往门口走,道:“我去找找。” “阿音。”陈之祺神色不虞,拦住她:“你身上的伤还未曾痊愈,如何能胡乱走动?再说,京城这么大,找个人大海捞针一般,岂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 佳音却不怕他摆脸色,拉着他的手臂央求道:“我出去一会就回来,绝对不会有事。” “不准。”见佳音仰脸,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他,陈之祺心中不忍,放缓语气劝道:“你本是王婆家的丫环,从顺天府放出来,就该马上回主家去。可你在这里已经住了半月,那王婆不见你下落,已放出风声报官说是要抓捕逃奴,如今城里到处贴着张榜告示,你这一出去,岂不是又回狼窝虎口?”他承认自己有私心,只一想到佳音此去必然是要找张书林便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才让夜影瞒着秀秀的下落,可他终究斗不过佳音软磨硬泡,只得出言吓唬。 佳音当了真,急得团团乱转:“要不,我先去王婆家赎身?银子,对了,我的银子还存在店里,也不知道坐牢后,‘成人之媒’如何了,呀,可怎么办?”她说完又央求陈之祺:“麻烦你先借我些银子,过几天我就还你好不好?” 陈之祺大感头疼:“阿音,你听我一句劝好不好,先养好伤,其它的事随后再说好不好?” “那你是不借给我银子了?”佳音又急又恼,心火上头不管不顾地说道:“没银子我也要去。若是找不到秀秀,我就不回来了,反正也没人心疼。”说着将陈之祺一推就往外走。她就是任性,也唯有在他跟前这样,好像知道他会包容,所以无所顾忌。 果然,陈之祺叹口气:“阿音,你何苦拿话堵我,好罢,就算要去也得准备准备,外面冷,你穿这点衣裳是不够的。”他转头示意丫环们过来帮忙。 “陈之祺,我就知道你人好,心好,不会见死不救的。”佳音立刻转怒为喜,跟在陈之祺后面讨好巴结道。 陈之祺啼笑皆非,睨她一眼:“我是不是好人倒不用你来评价。” 几个丫环簇拥佳音进卧室另换一身衣裳,将她头发散开,编成几股辫子在耳边两侧各挽小鬟,垂几缕下来结上浅绿色丝带,才拥着她走到外间,陈之祺不由愣住,怔怔地瞅着她出神。(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王婆撒泼佳音赎身 原来佳音身上的衣裳正是陈之祺刚送来的,一件梅子青短襦黛绿百褶裙,上面套白色比甲。那比甲细看才知非同一般,白色缎面上用银色和浅绿色丝线在领口袖口处细细地绣了一圈蝴蝶团花,越发映衬佳音气质活泼,容颜纯美。 她款款朝他走来,巧笑嫣然,眼前这个生动的女子宛如画里走出的人儿一般,美好的太不真实,似乎一转眼就会消失不见,让陈之祺怦然心动之余又觉惶恐,便有些后悔答应佳音出门。 被陈之祺灼灼生辉的凤目紧盯着,佳音脸颊一阵阵地发烫,羞涩道:“我可以走了么?” “唔。”陈之祺回过神,不免赫然,轻咳一声:“让夜影拿着银票陪你去。”他别过脸吩咐丫环:“给阿音姑娘系上披风,春月,秋水,你们服侍姑娘一起去,路上小心伺候着,不得有半点闪失。” 两个清秀的丫鬟俏生生地应声:“是。” “出一趟门而已,干什么弄的这般阵仗。”佳音嘀嘀咕咕的抱怨,被陈之祺瞪了一眼,讪讪地噤声,只得无可奈何任由丫环帮她披上披风。 ‘明安园’大门外已有油壁轻车候着,春花秋水搀扶佳音上车。从卧室到大门好长一段距离,佳音这一路走来未免牵动旧伤,觉得隐隐生疼,待坐上车,被里面又厚又软的锦缎坐垫和靠枕包围住,不禁感动于陈之祺的细心呵护,对方才的态度内疚起来,便对车外的管家道:“烦你和公子说一声,事情办完我马上就回来,请公子放心。” “是。” 跟着坐进马车的春月和秋水就笑:“姑娘,这会子你又过意不去?方才你和公子疾言厉色的,将我们吓坏啦。” 佳音脸一红:“我也是被逼无奈,谁叫他不肯放我出来。” 三个人说说笑笑一路,还未觉出什么,就听夜影轻轻磕动车壁,在外面道:“姑娘,青衣巷就到了。” 佳音忙应声:“停车。” 马车慢悠悠地止住,佳音被春月秋水扶下车,道:“夜影,你将银票给我,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必跟过去了。” 夜影和春月秋水面面相觑:“可是,公子说……” 他话未说完,被佳音斩钉截铁打断:“公子还说要你们听我吩咐,我刚从牢里出来,若领着你们浩浩荡荡地去王婆家,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她想着既然已有刑部的文书,那么不管王婆要多少银子给了就是,为自己赎身应该不成问题,况且,当务之急是打听出秀秀的下落,带着许多人去,叫王婆看着碍眼,反而不便。 见夜影迟疑,佳音又道:“青衣巷街坊邻居的我都认识,不会有事,这样罢,只让春月跟着我去,若事情办的不顺利再叫她过来知会你,可好?” “那,就依姑娘的意思。”夜影无奈,拿出几张银票交给春月,叮咛道:“小心服侍姑娘,一有不对,立刻通知我。” 佳音扶着春月往青衣巷里走,她多日不曾出现,少不了和街坊邻打招呼,大伙对她的事略听说几句,纷纷过来安慰。见佳音此番回来并不见颓色,便露出羡慕之色:“阿音,当日抓你的时候,我们就说老天不会瞎眼乱害好人的,果然,你这次回来和往常不一样了,莫非有贵人相救?” 佳音不便解释,只含笑胡乱需应几句,岔开话题:“这些日子我不在家,怎么不见巷子口的武大卖烧饼了?” 街坊往巷子口一看,果然空荡荡的,也纳闷:“咦,昨个还出来摆摊,或许是家里有事耽搁住。阿音,你快回去吧,王婆天天吼着嗓子街,看见你少不得又是一通闹,你自己当心些。” 这时,张婆从医馆里冲出来,拨开人群,颤巍巍地一把拉住佳音,上上下下的打量,急切地问:“阿音,你,你没事吧?可急死我了!” 佳音一见张婆,眼圈立刻红了:“妈妈,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大夫也走过来,一面责怪张婆:“阿音既然回来,你还哭什么,莫吓着她。” “我是高兴。”张婆不好意思地抹泪:“我担心的几天几夜睡不着,此番见着阿音,总算是心放肚子里。” 张婆的真情流露的关心,佳音感动不已:“是我不懂事,让妈妈费心。对了,妈妈,婚介所近日怎样?” “这……”张婆张张嘴,犹豫着要不要将婚介所被查封一事告诉佳音,被赵大夫拦住:“阿音,你先回家去,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不急在一时。” “对对,王婆知道你回来耽搁着不肯进门,恐怕又要寻你的是非。” 佳音朝张婆点点头:“也好,妈妈,我先去了。” “你小心些,莫和她拌嘴。” “知道了。” 在众街坊的目送下一步一步走向王婆家,佳音竟觉得自己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感,后背心凉飕飕的。 王婆家的门大开,佳音虽痛恨王婆将秀秀卖了,但此刻为了秀秀,也只得压住心头火气,进院后在上房门口说道:“妈妈,我回来了。” 上房门帘迅速被人掀开,王婆冲出来,一见佳音,先了愣住,半天才将三角眼一眯,冷笑道:“原来是姑奶奶回来了,哎呦,在顺天府大牢住了几天,这声也大了,气也粗了,谁给你的胆子!” 佳音只担心王婆在中间捣鬼,所以才查不出秀秀的下落。只急着问道:“妈妈。秀秀呢?她不在杨家,究竟又卖去哪里?” “你还敢问她,我先问问你!你给我惹多大的乱子,又是做媒婆,又是开婚介所,问过我一声没有,你还把我当不当主子?!总算老天长眼,叫顺天府抓了你去,怎么没弄死你个小蹄子!” “我已被顺天府放出来了,今个,我只问秀秀的下落……” “呸,死蹄子,你还敢说!我问你,既然被顺天府放出来,怎不回家,你死哪去了?!整天介疯子一样乱跑,还敢来质问我?!”(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王婆撒泼佳音赎身 王富贵也从屋里慢慢悠悠地走出来,歪着嘴添油加醋道:“我就说这丫头有的是办法,果然,才关了几天就放出来,定是有男人给她撑腰,照我看,就该往死里打才是,不然她还得意着呢,只拿你当傻子摆弄!” 王婆一听,更是火上头,便满院子找东西要打佳音。 春月哪里见过这般阵仗,登时大急,拉着佳音道:“姑娘,我去找夜影过来。” “看看,竟找来帮手助阵。”王富贵狞笑着拦住春月,将脸凑在她面前瞅了半天,猥亵地啧啧道:“小蹄子长本事了,跑出去一趟又带回来一个,这丫头不错嘛,过来,给大爷说说,几岁了,是哪个窑子里的?” 春月又羞又怕,忙躲在佳音后面不敢出声。 佳音将王富贵一推,喝道:“你嘴里干净点!” “我先打死你再说!”王婆拿着笤帚扑过来:“让你闯祸,让你给我丢人,让你乱跑,让你勾引男人!” 门口看热闹的邻居见佳音要吃亏,忙进来相劝:“王妈妈,切莫动怒,阿音既然回来了,有什么话好好商量就是,何苦动手?” “是啊,阿音这孩子不错,王妈妈还是消消气吧……” 听街坊邻居都向着佳音,王婆更是气愤交加,骂道:“你们当她是个省心的?一天天的在外面跑,还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的事被顺天府拿住,我不好好教训她一顿,她也不知自己错了!”一面抡起笤帚打来。 听王婆言语不堪入耳,且佳音身上又挨了一下,不禁大怒,一把从王婆手里夺过笤帚:“往日我有所顾忌才留面子给你,当我好欺负么?你也不用教训我,此番我便是来为自己赎身的,你只管说,要多少银子?” 张婆亦走来相劝:“是啊,王妈妈,既然你容不下阿音,就出个价吧。好歹主仆一场,莫失了和气,以后见面,大家脸上都好看些。” 王婆本就和张婆的对头,见她也帮着说和,立刻觉得被看了去笑话,当即怒骂:“张婆,要不是你在背后教唆,这蹄子敢胡闹吗?各位街坊,今个,我就把话放下,谁再劝一句,别怪我不给脸!” 佳音原本打算和王婆好说好商量,不愿弄得太难看,先见此番架势已知不能善了,遂朝春月使个眼色,示意她去找夜影过来帮忙。 见众人脸上都讪讪地,王婆不免得意,乜斜着佳音啐道:“呸,不知悔改的东西!先前我已告诉过你,你是官奴,今生不得自赎自身,还不死心,是想造反么?!” 话既说到此处,佳音也等不得夜影了,道:“妈妈,今日我既然敢为自己赎身,自然是有备而来,你且看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再骂人也不迟。”她不急不燥地手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到王婆眼前:“这是刑部交还我的,说明无罪释放的文书,上面还有官印,妈妈,我可否为自己赎身?” “你,你从哪里偷来的?”王婆不敢置信地盯着文书发呆。 王富贵也看清了上面的字,便将佳音上下打量,邪笑道:“怪不得穿的跟大户人家小姐似的,是哪个野男人给你弄来文书的啊?他为你可花了不少本钱,看来我说有男人给你撑腰一点没说错!” 佳音已是忍无可忍,怒道:“你狗嘴里就说不出个好话,不敢不净的,休得血口喷人!” 王婆虽然平日里对王富贵没有好脸色,可到底是自家男人,要骂也不该轮到佳音教训,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厉声道:“阿音,你疯了不成?竟敢骂自己的主子!你要为自己赎身是不是?我还告诉你了,休想!” 佳音气的怔住,胸口一起一伏,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妈妈,你何苦不放过我?” 王婆连连冷笑:“听说,你害死一条人命,顺天府都拿你没办法,我偏偏还就不信邪!”说着,她突然转身往后院去,众人一时间都愣住,不知她要做什么。 片刻,王婆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出来,往地上一扔,四散开一地,原来是佳音的一些琐碎东西。 众人更不得首尾,王婆却提起一件玄色披风抖到众人面前,吆喝道:“大伙看看,这就是我家丫头做下的事,她偷偷与男人私通,连衣裳都拿回来了!” 佳音定睛一看,便认出那披风正是陈之祺的。去年秋天和陈之祺在茶馆喝茶,回家的时候担心她冷,陈之祺解下自己披风给她系上,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却不想,被王婆说的如此龌龊不堪。 佳音又羞又怒,急声分辨道:“妈妈,你休要胡说,那是……” “我胡说?问问大伙吧,谁家干干净净的姑娘会拿男人的衣裳回家,不是奸夫淫妇,又是什么?” “不,根本不是!” “走,和我去衙门说理去,我都不怕丢脸你怕什么?”见佳音羞愤落泪,王婆越发得意道:“大不了游街示众脸上刺字而已,你林佳音害人性命都能毫发无损的回来,还在乎多一条罪名么?” 昭月朝风气古板,最忌讳的就是妇女失贞,现王婆如此一说,佳音又是一付苦无辩驳的样子,男人的披风就摆在眼前,众街坊邻居不由交头接耳地议论。 王富贵又在一旁煽风点火:“不错,这蹄子专做些伤风败俗的事,开什么婚介所让未婚男女见面,依我看,分明就是拉皮条的,自己也少不了做那苟且之事。大伙看看,她方从牢里出来,就穿成花枝招展的样子,这衣裳怕是值不少银子吧,说,是勾引哪个野男人给的?” 张婆着急地替佳音分辨:“阿音绝不是那种人……” “切,张婆,你和她一伙的,当然替她说话,说不定是你穿针引线吧?若不然,这蹄子原先好好的,认识你之后就变的不听话,张婆,我劝你还是莫要给人做媒了,去窑子里做鸨儿岂不更合适?”王婆趁机打压张婆,一番话将张婆说的脸色铁青,瞪着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王婆撒泼佳音赎身 见无人再替佳音出头,王婆越发趾高气昂,一把拉住佳音道:“你不愿去衙门也行,好歹我们主仆一场,也不忍心把你往死路上推,这样,今个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佳音方才回过神,冷笑:“一件衣裳能说明什么?说来说去,妈妈,你还不是为了钱么?你随便说个价吧,要多少我都给你!” 王婆毫不客气的狮子大张口:“五百两,一文也不得少。” 众人哗然:“王妈妈,哪里有这种价钱,原先你卖潘金莲才二十两,五百两银子够你用一辈子的,这不是讹人吗?” 王婆原本就是为了羞辱佳音,根本不愿她自赎自身,所以只当听不见众人喧哗,仍逼迫佳音不放:“阿音,咱们一手交银子一手交卖身契,从此各不相干,只要你拿的出银子!” 早预料到王婆不会轻易放过她,但也没想到王婆竟能报出五百两银子的价钱,佳音暗暗咬牙:“好,五百两就五百两。”她一扭头,还不见春月回来,只急的额上冒汗。 见佳音脸色大变,王婆就知道她拿不出银子,得意洋洋地拉着她往外走:“既然没银子,休怪我狠心。” 王富贵也跳着脚嚷嚷:“没有五百两银子,就拉你去窑子里,多少也能……” “住手!”王富贵话没说完,突然被人一脚踢翻在地上,捂着肚子嘶声嚎叫。 王婆抬眼见面前站着个魁梧的汉子,脸色怒沉,双目喷火一般紧迫着她,沉声道:“不就是五百两么?你放开阿音姑娘!” 王婆唬了一跳,讪讪松开佳音的手,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谁?”又听得王富贵杀猪一般惨嚎,她慌慌张张扑过去,抱住自家丈夫,哭骂不迭:“是哪里来的野汉子,要杀人么?街坊们,大伙评评理,我王家招谁惹谁了,要不是死蹄子勾引男人,哪里会出这种事?走,咱们衙门里说理去,我就不信青天白日的奸夫当众行凶,还没王法不成?” 夜影哪里受过这般侮辱,抡起拳头就朝王婆的丑脸打过去,喝道:“再胡言乱语,我活刮了你!” 一拳头下来,王婆被打得满脸是血,倒也不敢再胡说了,抱住头呜呜直哭。 夜影被春月带来,一进门便听见王婆两口子说什么要将佳音卖到窑子里,当即火上头,不由分说便上去一脚踢翻王富贵,此刻他余怒未消,还要再打,被佳音拦住,她叹口气:“算了,把银子给她,我们走。” 春月赶紧从几张银票里挑出一张五百两的,往地上一扔:“给,这是五百两银子,快拿我家姑娘的卖身契来。” 王婆立刻不哭了,她眼珠子乱转一付狡诈的神情,半晌,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地用袖子搽抹脸上血水。 夜影不耐烦她一番做作,喝道:“还不快拿卖身契来!” 王婆瑟缩一下,忽而挺着胸脯,又要拉佳音:“死蹄子,想赎身么?我劝你死了心吧!” 夜影一闪身挡在佳音前面,怒道:“你这是什么道理,五百两银子已经给你了,要反悔么?” “不错,我就是要反悔!”一向爱财如命的王婆竟对五百两银子视若无睹,伸出爪子要抓佳音,狞笑道:“你和我抢生意做,害我男人要休了我,居然要人打我!一个丫头居然反了天不成,看我不整死你!” 佳音被她疯狂的神情吓住,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就见夜影已然将王婆的衣领揪住,沉声道:“你最好识相点,乖乖拿出卖身契来!” 王婆一面挣扎一面喊:“便是顺天府也不能强逼我卖自己的丫头,有本事,你打死我,不然,我就是不卖!” 没想到王婆怨毒至深,连钱财也不计较了,竟是要至她于死地!至此,佳音突然灰心丧气,在夜影身后低声道:“算了,或许,我命中注定不得自由。”春月秋水看着不忍,忙劝道:“姑娘,你先莫急……” 忽听夜影嗤地一笑:“敬酒不吃吃罚酒,顺天府算什么,今个,就算一两银子没有,阿音姑娘的卖身契你不给也得给!”他缓缓松开王婆,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往她面前一亮,冷声道:“听说你是官媒,总该有点见识罢,这东西你可认得?” 霎时,王婆似被人使了定身法术,一动不动,两只眼直盯盯地盯住夜影手里的东西,秋风凛冽,她头上竟冒出汗来,一张老脸蜡黄失去人色。 佳音不免纳闷是什么东西治住王婆,便侧身探视,可惜被夜影的五根手指挡住,什么都没瞅见。夜影将那东西收起来,淡淡道:“王婆,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这就去拿……”王婆战战兢兢,两腿抖如筛糠,将地上的银票捡起来递到夜影手里,后退着,又似要朝夜影磕头的样子。被夜影用眼神一逼:“还不赶紧去拿!” “是,是,是,就去。” 王婆转身就跑去上房,王富贵还不知出了什么事,躺在地上号道:“臭婆子,你男人被人打的半死,你还不赚点银子……”这下,夜影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去,王富贵“嗷”地一声,再没了声息。 方才夜影拿出东西的时候,特意用手掌护住,因此,除了王婆,谁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大伙皆愣愣地看着夜影发呆,半天不知所措。 王婆从房里出来,将卖身契双手呈交给佳音,一面点头哈腰赔笑:“还请姑娘多多担待些,我是老糊涂了,尽说些不该说的,姑娘千万莫往心里去,还请恕罪……” 她一叠声地告饶,前倨后恭的变脸速度折实出人意料,佳音一头雾水想不透其中缘故,只懒得和她计较,将卖身契收起来,问:“你可知道秀秀的下落?” “这个,我也不清楚,当日杨家买走她,听说又转卖给旁人,姑娘,是我糊涂……” “行了!”夜影打断王婆的啰嗦,对佳音抱拳道:“姑娘,这里风大,你身上还有伤,不可久留,咱们还是回去再想办法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无意之中救助金莲 春月和秋水就来扶佳音。 佳音也的确是疲惫不堪,遂吩咐春月秋水:“把公子的披风拿回来,对了,还有一本书。” 这半会功夫,王婆手里还拿着陈之祺的披风,被秋水一把夺过来,骂道:“你的脏手也配沾公子的东西?!” 王婆讪讪赔笑,一句也不敢辩驳。 春月也找来佳音要的《牡丹亭》,佳音转身朝着张婆道:“妈妈,过几日我再来找你,婚介所那边还劳您多费心些。” 张婆也是有见识的,见护卫佳音的夜影和春月秋月装束打扮皆非平常,但他们对佳音十分恭敬,想必是因为主人看重的缘故。张婆放下心,拉着佳音道:“待你有空,咱们再慢慢细说。你自己万事当心,若是在外面不方便,就回来医馆,我和赵大夫断不会少你一间房住。” “是,我会回来看你。”佳音点头道:“那我先走了,妈妈,烦你和赵大夫说一声。” “嗯,他还在医馆里给人看病,回去就告诉他,你已赎回卖身契,省的他惦记。” 方才王婆一番丑态落到众人眼里,街坊们便都信佳音是被她两口子胡乱冤枉的,此刻皆过来依依告别。 佳音被春月秋水簇拥着离开青衣巷,刚坐上马车才挪动几步,就听有人嘶喊“救命”。 她坐在车内,掀开帘子却看不见人,问夜影:“是谁在喊?” 夜影回首一望,皱眉道:“一个疯婆子在后面,也不知怎么回事,不管她,咱们先走吧。” 佳音正待要将帘子放下,那嘶喊声却越来越大,声音入耳凄厉之极。佳音就叫停车,她被春月和秋水扶着从车上下来,只见一个女人拼命朝这边跑,满脸的血污也看不清模样,显然身受重伤。她心中不忍,道:“夜影,你扶她上车。” “姑娘……” “既然是从青衣巷跑出来,必定是我认得的人,我不能见死不救!” 说话功夫,那女人已经跑到车前,跪地哭道:“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 夜影无奈,只好将那女人提到车上。 佳音上车后,那女人哀哭着朝她连连磕头,她身上衣裳破破烂烂,又满身是血,春月和秋水还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凄惨的人,躲到车角,捂着鼻子问:“姑娘,她究竟是谁呀?” 佳音亦是纳罕:“你先起来说话,究竟是谁将你打成这样的?” 女人呜咽道:“是武大,要不是我逃出来,恐怕此命休矣!” 佳音大惊:“你是潘金莲?” “是,我是……” 见潘金莲哭得气哽声噎,佳音不好继续问下去,只安慰道:“莫哭了,你先跟我走,让人给看看身上的伤,有什么委屈回头再说。” 因佳音还惦记秀秀的下落,思量着要去张宅看看。她略安慰潘金莲几句,又敲敲车壁,提声道:“夜影,我们去内城西安门内的张宅走一趟。” “姑娘,咱们耽搁的时辰不短了,恐怕公子要惦记着,不如明日再去?”夜影在外面劝道。 “呀,就走一趟吧,反正我们也是回内城,稍稍绕点路就是,我只看秀秀在不在,并不要许多时间。”佳音央求道。 夜影苦笑不已,便是自家公子也对林佳音没办法,何况是他?他摇头叹气,吩咐车夫调转方向,赶车直奔西安门。 到了门口,佳音吩咐夜影先送潘金莲回“明安园”找大夫疗伤,过会再来接她。 夜影明白张书林这里对佳音来说,不存在安全问题,略迟疑片刻便命车夫驾车离开。 佳音伸手敲门,半晌,门扇从里面打开,张伯探出头:“是哪位……”待看清是佳音,忙往里相让:“阿音姑娘,你可来啦,秀秀和公子念叨你好几天……” 佳音猛地回头:“你说秀秀?秀秀在这里?!” “是啊。” 佳音一听,提着裙子往院子里狂奔,一面大喊:“秀秀,秀秀!” 仆从纷纷冒出头,张书林也从书房出来:“阿音。” 佳音一把抓住他:“秀秀呢,她在哪?” “丹青,你去后院请秀秀姑娘过来。”张书林一面吩咐书童,一面拉着佳音进书房,问:“你怎知秀秀在我这里?” “那天我在顺天府门口看见你,就猜到是秀秀向你求救。”佳音此刻心情激动,也没注意张书林的脸色,只喋喋不休的问:“秀秀她还好吧,在杨家可受过委屈,你怎么不早早将她救出来?” “阿音,先喝口水。”张书林无奈叹息,硬拉着佳音坐下,递上一盏茶:“你脸色不大好,在顺天府……” 他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阿音!” 秀秀冲进书房,一见着佳音,不由分说地抱住她就哭:“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秀秀,我没事,你呢,可曾受委屈?”见秀秀比先前消瘦许多,想必是为自己担心所致,她一片情深意切,佳音亦落泪以对:“在杨家没挨打吧,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这些日子我伤不得好,也不能出门,心里都急死了!” 张书林眼光一闪,就看见佳音拉住秀秀的一双手伤痕斑斑,虽然那伤已被仔细治疗过,但拶夹之刑非同小可,犹是半个月过去,佳音的十根手指仍旧微微红肿扭曲,可见当初更是如何惨痛! 他的心不由紧缩到一起,半天才强笑道:“阿音,你先坐下来。” 秀秀亦注意到佳音手上的伤,一时间愣住,顺着她的手臂掀开袖子,但见青色伤痕遍布,一双腕子已非昔日白皙无暇,当下大恸:“阿音你在顺天府是怎么过的,怎么会伤成这样?!” 见秀秀哭的泣不成声,佳音反而掩饰起来,抹净眼泪,故作轻松道:“不打紧,都过去了,其实我的伤已大好,现在也不疼,你别哭了。” 秀秀觉出佳音的心意,更是内疚,忍泪道:“你赶紧坐下歇息,阿音,都怪我,要不是为我们赎身,你也不会开婚介所惹下这般祸事。”(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新怨旧恨情难自处 “秀秀,千万别这么说,开婚介所是我自己愿意的,你瞧,现在不都好了吗?我已经为自己赎身,还有你,秀秀,张书林也救你出来,咱们从此再也不用看王婆的脸色。” “真的,阿音,你真的为自己赎身了么?王婆怎会放过你?”秀秀大惑不解。 这厢,两个人方才坐下手拉手细说佳音被顺天府衙役抓走以后的事。 原来,佳音被抓走以后,秀秀记得她的叮咛,趁乱跑出去找张书林求救。 她偷跑出门回来被王婆发现,被关到柴房里,第二日,杨夫人一早来要人,到此刻,张书林那边尚未有任何动静,任秀秀哭天喊地不愿跟着也没办法,只得跟着杨夫人去了。 在杨家,秀秀哭个不停,没法子上妆盘头,终于将杨夫人和杨老爷惹恼,吩咐家仆将她拿绳子捆住,只说饿几天教训她服帖了才收房,免得她号丧般招来晦气。 一直到天黑的时候,张书林才派管家张伯投帖子来赎秀秀。张书林虽无官职,但毕竟是士族,杨家不敢得罪,便仍旧二十五两银子原样将秀秀卖了。 秀秀跟着张伯回来,并不见张书林,知因他四处奔走搭救佳音,这才耽误赎回她的时辰,白白受一场虚惊。 而张书林得知佳音被顺天府抓去,连夜递折子恳请觐见姨母,无奈进宫的手续十分繁琐,他等不急,又去各府求助。礼部尚书李大人私底下亦做了不少手脚,那些大臣们两边都不愿得罪,所以事情仍旧是没有着落。待第三日,张书林终于有进宫的机会苦求太后,太后自然是问来问去,得知张书林居然为一个媒婆四处奔走,便有些不乐意,还拿话教训张书林几句,不过最后总算是给了一道懿旨,让他先将人弄出来再说。 但张书林万万不料到,佳音入狱的事竟惊动了陈之祺,那天在顺天府门外,他亲眼看见佳音哭倒在陈之祺怀里,心中甚不是滋味,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事后,又觉得自己处境可笑,任他费尽心思到处求告,到最后还是迟了一步。 因秀秀在场,有些话张书林不能明说,只略略提了几句,但佳音已经明白他的的确确是尽力了,以张书林散淡的性子,能为她到处奔走看人脸色确是难为,只可惜阴错阳差,当时第一个救出佳音的人是陈之祺。 佳音对张书林自然十分感激,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正正经经地敛衽施礼:“如论如何,我都要谢你,你不仅是秀秀的恩人,也是我佳音的恩人。” 张书林赶忙扶着她:“阿音,你这是做什么,我只后悔能力所限,让你多吃了几天苦,早知道有今日,当初还不如答应姨母入朝为官,唉。” 他一句话提醒梦中人,佳音早就对陈之祺的身份十分疑惑,现又知道以张书林皇亲国戚的身份,从顺天府救她出来尚且费力费神,那么陈之祺是如何做到的? “张书林,你能不能告诉我,陈之祺究竟是谁?去年在梅园,你们说话就云山雾罩的,仿佛大有深意,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 此一问张书林措手不及,但他又不愿欺骗佳音,踌躇着,别开脸躲避佳音清亮如水的目光,含糊道:“你既然想知道就该去问他,若是他刻意隐瞒,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佳音不禁失望:“张书林,你也要替他瞒着我么?又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去?” 张书林犹豫一瞬,道:“阿音,他能不费力的救你出来,身份自然非同一般,我不告诉你,是因为其中牵扯的缘由太多。” 佳音满心狐疑,一面思忖一面道:“这几日我也想过,我被顺天府衙役抓去,除了让秀秀通知过你,再无旁人。但陈之祺又是如何知道的?三天,仅仅三天他就将我从顺天府救出来……但毕竟还是用了三天……他的身份莫非比你还厉害,可又不像是官呀?” 张书林黑眸微闪,不置可否。 佳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可以明显感觉到陈之祺并不欲对她泄露身份,若是硬要追问,恐怕闹到最后,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所以她才会问张书林,谁料想,他也不愿回答。 佳音无奈,只好撂开话题,拉秀秀说闲话。 “秀秀,你暂时在这里多住几天,等我办完事就来接你。” 秀秀慌道:“阿音,你不搬来我一起住么?” “我另在陈公子家住着,秀秀,你也见过陈公子,应该有印象。”佳音不知该如何解释,而且毕竟是陈之祺救了她,多少还需顾忌,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已对陈之祺动心…… 一直细心查看佳音的反应,她神色中欲语还休的羞涩犹豫都令张书林黯然,他只是失望,还有担心。 果真是命么?逃不开的劫数? 张书林暗自嗟叹,又觉愤怒。当初,为了佳音,多少人付出生命,就连显赫朝野的张家,也受到牵连,一夜之间,他失去父母双亲成为孤儿,不是不怨,不是不恨! 几年之后,当他又一次见到佳音,所有的怨尤都变得无力可笑,因为她什么都不不记得了,仿佛重生一般。她那么天真,那么爽直,那么的娇弱,又那么的坚强,身处艰苦的环境仍生机勃勃,令人不忍心再给她增添丝毫负担。哪怕一根草,都会折断她的生存信念吧? 显然佳音已经忘记过去的事,忘记所有的苦痛,也忘记了他…… 而且,后来又发现,仅仅几次交往,佳音便对那个人深信不疑,又叫他情何以堪?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矛盾,所以他一直强迫自己不过问她的事,迟迟犹豫着没有坚持为她赎身的打算,导致她被顺天府抓去的后果,可现在……他后悔了…… 难道他也能和佳音一样忘记从前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忘记她迈着小脚,磕磕绊绊地跟在身后,拽着他的衣角,娇语稚嫩,霸道地喊着:“书林哥哥,以后你一定要娶我,不许骗人!”(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新怨旧恨情难自处 还有父母临终前的遗言:“书林,爹娘所做的事都无怨无悔,所以你不要报仇,也不要记恨任何人,若是以后有机会,好好照顾那孩子吧,她已受了太多的苦……” 不,便是她忘记从前,他张书林也不能忘!若还来得及……现在还来得及! 想到此处,张书林冲口而出:“阿音,你还是不要和陈之祺接触的好,离开他,离他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见面!”曾经多少次他想过报复,想过任由佳音迷失,任由她承受最惨痛的结局,可是,他还是不忍,还是不忍呵,矛盾着,一次次地想救她逃出命运桎捁,包括这一次,他仍旧是心软不由己。 他激烈的反应令佳音错愕:“张书林,你为什么这么说?” 话出口后,才觉出是自己太冲动,既不能道明真相,又拿什么自圆其说?张书林手心冒出虚汗,费力地解释:“我只是,只是担心你……阿音,你搬过来罢,这里有秀秀照顾你,行事也方便些……” 面对张书林别扭的神情,佳音心下突然一动,就想起前次被他求婚的事来,莫非,张书林是嫉妒陈之祺? 佳音大感窘迫,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低下头不敢看他。 秀秀不明缘由,只当佳音不愿麻烦张书林,忙跟着劝道:“是啊,阿音,就搬过来住吧,你身上有伤折实需要人照顾,这里空屋子很多,张先生也不会介意多一个人打扰。” 这时,丹青在门外道:“公子……有人请佳音姑娘回转,说是时间不早了,怕陈公子担心。” 佳音如抓住救命稻草,忙冲着门口道:“我马上就走。”一面转头对秀秀道:“陈公子对我多有照顾,何况他还救了我,就算我要搬出来,也得和他打声招呼。” 秀秀便求助地望向张书林。 见此情形,张书林亦明白再劝下去徒惹佳音越发疑心,遂忍住内心伤感,含笑道:“也好,阿音,你先回去,什么时候想搬来只管说一声,我让丹青过去接你。”他已是无奈到极点,只能寄希望于陈之祺永远不会查出佳音的身份,或者,知道真相以后,念在时过境迁的份上,能平心静气地放手,还佳音一个平安。 佳音暗松一口气。 秀秀只得怏怏不乐地道:“阿音,你先等会,我将账本拿来给你。” 佳音惊讶:“你还留着它么?” 秀秀勉强一笑,走出书房,片刻功夫又回转,将账本递给佳音:“我一直将它和你送我的簪子贴身藏着,总想着咱们还有见面的一天,只可惜,你在房里的散碎银子都被王婆搜去……” “只是账本和一点银子而已,并不值什么,反倒害你操心,秀秀,以后再遇着危险,你要记得身外之物皆不如你的安全重要。” 秀秀和张书林送她出门口,春月和秋水已等得焦急,一见忙上前搀扶:“姑娘,天色不早了,咱们快回去罢。” 方才只顾着哭诉别情,秀秀并没注意到佳音身上的穿着,此刻细细一看,不由暗暗吃惊。尤其春月秋水两个丫环举止大气,将佳音扶至车上,遥遥地朝张书林施礼问安后,方才登上车。 目送油壁轻车缓缓碾过青石铺就的街道,张书林叹息一声,青色袍服被秋风掠起翻飞,似他沉重的心事,久久无法平息。 秀秀站在他身后,不敢动不敢出声,只恐惊动眼前翩然直立凝固成石像般的背影。暮色沧桑拉长两个人的身影,斜斜地印在长墙上,与青色的砖,红色的瓦混合为一幅泛黄的旧画,逶迤致远,渐渐地变成淡淡的薄雾。 天际高处,一行大雁振翅南飞,是为谁寄托锦书?更不知何时,清霜染醉路边枫林,那一片片红叶上,可曾有人写下诗句,纪念旧时相知? 面对满城秋色浓郁,张书林怅然若失。 天色已晚,虽然夜影不停地催促车夫赶车,至“明安园”的时候,天色还是黑透,远远便瞧见一堆灯笼挤在大门口,瞧见马车,便有人喊:“回来了,回来了,快去禀报。”于是提灯笼的仆人都忙乱起来。 佳音被众家仆簇拥着下车,见到这番阵势不禁心虚,急急忙忙便朝里走,更感园子大的无边,抄手云廊是如此悠长,总也走不到尽头似的。 几个丫头已等在居室外面,看见她皆暗暗舒一口气,挑起帘子,笑道:“姑娘可回来了。” 佳音进屋,见陈之祺一脸不虞之色束手站在屋子当中,一时间不由讪讪的:“怎么你还没走……” 陈之祺脸色越发地冷凝,一甩袍袖,至桌前坐下,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佳音微微一愣,但想到他等了她大半天,即使生气也是常理,忙过去赔笑道:“我是怕你有别的事忙……你,你吃过饭没有,要不我陪你一起吃?” “你还没吃饭?!”陈之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身子不好,也不知道照顾自己,难道张书林一碗饭也不给你吃?” 佳音就明白必然是夜影送潘金莲回来,禀报了去张宅的事。陈之祺和张书林素有嫌隙,就算生气也可以理解,而且他虽语气严厉,但句句话都是关心自己,佳音心里暖融融的:“呀,你就别生气,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快叫人传饭罢,我饿了。” 见佳音似乎根本不怕自己发火,陈之祺不免啼笑皆非,仍旧板着脸道:“出去一趟都能救个人回来,反倒不会照顾自己。还不快去更衣,是还想出去?” 佳音嘟囔:“我这不是正在听你训斥么?大爷,您训完没有?” 她故意装作委屈的模样,一双乌眸却滴溜溜地乱转,根本掩饰不住她顽皮心性。陈之祺到底绷不住笑道:“你还怕挨训?行了,别装了,快去更衣,狮子头早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个馋嘴!” 旁边的丫环对佳音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个个忍俊不禁搀扶佳音去卧室更衣。佳音被一群人摆布,嘴上嘀嘀咕咕的发表不满:“怎么这么麻烦,回来晚了都要挨训,一点自由都不给人家。”(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闻君娶妻故而相绝 春月摇头道:“我的姑娘,您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公子对你这般体贴,要是被人看见还不知眼红成什么!” 佳音心下一动,问“这话什么意思,谁会眼红?” 秋水反应快,伸手将春月推了一把,春月自觉失言,当即懊悔不迭,支支吾吾道:“没,没谁,奴婢顺嘴胡说的。” 佳音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地盯住春月:“你家公子也有二十多岁了罢?以他的身家,恐怕家里早就三妻四妾的,我一个外人,也就是问问而已,其实不关我的事。”她虽说的轻描淡写,心里却折实紧张,两眼不错地看春月的反应。 果然,春月更是惊慌莫名,为佳音整理衣装的一双手明显瑟瑟发抖,她不敢抬头看佳音,更不敢不回话,惶急之下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公子对姑娘的心意有目共睹,旁人哪里比得上。” 她如此一说,便等于默认陈之祺已经成亲,佳音一颗心直直地坠下去,坠入又冷又黑暗的谷底,她两腿发软,竟是支撑不住身体,扑通坐在绣凳上,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春月这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忙跪地求道:“姑娘,是奴婢多嘴,求姑娘宽恕则个,您千万饶了奴婢。” 佳音后背虚汗泠泠,脸色煞白,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春月,半天都没有反应,仿佛弄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一时间春月心惊胆战,也顾不得许多,连连磕头道:“姑娘,求您了,千万莫对公子说,若不然,奴婢就是死路!” 旁边众丫环也跪地求情:“姑娘,您饶了春月吧,她是无心之过。” 良久,佳音才淡淡道:“快起来,你们做什么?春月她究竟说什么了,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见众人愣住,佳音又道:“赶紧帮我梳头吧。春月,你我认识一场就是有缘,莫忘记,我也是丫环出身,咱们都是一样样的人,所以别把我当你主子似的,动不动就下跪。” 众人更是心惊,跪地垂首无声,好半天才回过神,站起身帮佳音梳头,此际,再无人敢多说一句话。 一时被人扶着走出卧室,饭菜已热腾腾的摆到桌上,果然有佳音最爱吃的狮子头,但她闷声不吭地落座,只吃了两三口就放下筷子,说是吃饱了。 陈之祺指着狮子头道:“莫非饭菜不合你的胃口?来人,端出去另做。” 佳音忙拦住:“我是累着了,不想吃。” “明明说饿,怎么又不想吃了?”陈之祺说着话,一只手就按上佳音额头,纳闷道:“不会是累出病了罢,方才还好好的。” 佳音不自然地别开脸,恰好看见春月站在陈之祺身后一付战战兢兢的样子,便岔开话题:“现在我真的不想吃。之祺,我擅自做主带人回来,你不介意吧?” 陈之祺还在想佳音吃饭的问题,顺嘴道:“要不,晚上让你给你熬个燕窝粥来做宵夜,可好?” “好好,我问你话呢。” 陈之祺失笑:“平时让你吃一碗燕窝粥就更要命似的,偏说不卫生,这会子倒听话了,原来是有求于我。” “你就说介意不介意就是!”佳音啧道。 陈之祺沉吟道:“唔,阿音,既然人已经带回来了,我便不多说什么,只是以后,你警醒着些,休要和来历不明的人接触。” “她不是来历不明的人,是青衣巷的街坊,我见她被人打得可怜才领回来的。”佳音兴奋起来:“你知不不知道,她的名字叫潘金莲!” “那又怎么?” “就是,就是那个潘金莲啊!” 见陈之祺仍旧一脸茫然,佳音憋了满肚子有关于自见到潘金莲后的种种震撼和疑惑的话,却找不到可以沟通的人,不禁泄气,怏怏不乐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这个人我留定了,也不会麻烦你太久。” 陈之祺一愣:“阿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佳音现在还没有买宅子,原本打算在“明安园”多住几月的。这半月相处下来,对陈之祺之间情愫暗结,只是都没有说出口罢了,她甚至在心里默认陈之祺就是自己的那杯茶,只盼日久相处花好月圆,也算是穿越一场有个善果。 可是,刚刚她才明白陈之祺已经成亲,那种打击简直是心头上扎了一把刀,流出的血只能憋在五脏六腑里,再疼再难受却不能和人言说,更没理由抱怨任何人,怪只怪天意弄人,他们认识的太晚,错过了佳期。 以佳音的现代理念,她绝对不肯能做谁的妾室,即使那个人是陈之祺也不行。心再疼,也是无缘,唯有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为双方留个余地,离开“明安园”,离开他,相望于江湖…… “过几天,等我找到住的地方,我就会带她走。”虽然心中刺疼,可是佳音不得不做出轻松的表情:“还要多谢你收留我许多日子……” 陈之祺凤目一眯,冷声打断她:“阿音,为什么突然要走,是……因为张书林么?是他要你搬出去?他和你说了什么?” 佳音淡淡道:“不关张书林的事,是我自己要走,我总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陈之祺目光灼灼逼视她良久,久到佳音不自在起来,继续解释:“我已经打算好了,过几天就托人买房,你也知道,我是个丫环,便是做梦都想有自己的家……” 半晌,陈之祺眉角微微挑起,嘴角含一丝笑意,仿若漫不经心地缓缓说道:“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阿音,我对你不够好么?” 听他竟是要金屋藏娇的意思。 让一个古人明白她不愿给人做妾或是做外室的理由无疑是荒唐的,以古人的眼光来看,以她林佳音现在的身份,且受人恩惠,能侍奉在他身侧都是高攀吧? 佳音不愿多费力气解释什么是女人的尊严,只觉得可笑,笑自己的愿望在这个时代是多么奢侈,好容易遇见心仪的人,原来那人已经娶妻,老天爷未免对她太过残忍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闻君娶妻故而相绝 有些话还是不要明说的好,不然,日后如何面对? 佳音避而不答,站起身道:“我累了,先去歇息。” 陈之祺看着佳音固执的身影,突然问:“阿音,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佳音没有回头,可是唇角不由自主的扬起来,微笑道:“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我最喜欢的人。” “阿音……” “但绝对不是好人,你神秘,强势,霸道,做事不留余地,整个‘明安园’的下人都怕你,你可以随便下令砍断别人的双手,甚至害死张书林的父母,所以你不是好人,所以,即使我喜欢你,但……我们,我们还是不合适……” 踩着陈之祺炽热的目光和幽幽叹息声,佳音保持微笑直直走进卧室,身后的人并不知道两行清泪已顺着她脸颊滑落,更没有听到她无声的呜咽。 一夜辗转难眠,至二日早上起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佳音强打起精神,任由春月秋水众丫环帮她梳妆,一面问:“昨日我带回来的人如何了?” “姑娘是问金莲吗?昨日就有大夫给她瞧过身上的伤,说是肋骨断了,要好好修养几月……” 佳音大吃一惊:“肋骨断了?” “嗯,她身上大伤小伤无数,还有好多旧伤未曾好,看样子,被人虐待的不轻,真可怜。” “她住在哪里,我去看看。”佳音起身就要走,被春月拦住:“姑娘,您还没吃早饭呢,昨夜公子特意叮咛过,要厨房里给你做了燕窝粥,见你睡下了才没打扰,又吩咐厨房早上另做了送来。” 佳音一愣:“他很晚才走么?” “是,在外面坐到很晚,被夜影催了好多次才走的。” 佳音心头漫上苦涩之意,喃喃道:“他又是何必……” 被春月强逼着吃完燕窝粥,佳音才去下人们住的厢房看望潘金莲。 即便是“明安园”下人住的地方也是轩敞干净,比起普通百姓人家好许多。潘金莲单住一间屋子,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见佳音进来,便欲起身:“姑娘。” 佳音忙按住她:“快躺着,怎么伤成这样,昨日也不说,早知道我就该先送你回来看伤,害你白白颠簸一路。” “是我自己也没想到会伤得这般严重,当时只憋着一口气拼命呼救……”潘金莲说着,眼圈就红了,哽咽道:“多亏遇见姑娘,若不然,金莲还不知会落到何种地步。” 佳音见潘金莲脸上仍旧红肿,象是被重物击打过的光景,就问春月:“大夫怎么说,她的伤可能治好?” “大夫说她脸上的伤不打紧,就是骨头断了需好好修养,已经开过药,叫按时服用,奴婢特调来一个粗使丫头伺候着,姑娘放心。” “既然是病人,饮食上也不能怠慢,若是方便,你叫厨房里多做些肉食送来。” “是。” 听完佳音和春月的对话,潘金莲才明白自己的的确确是遇见好人了,“姑娘,多谢你,金莲还不知姑娘大名。” 佳音笑道:“金莲,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青衣巷的阿音啊,就是当初王婆买你时,跟在她后面的小丫环。” “是你?”潘金莲想起旧事,更是泪水涟涟,哭道:“我被武大成日关在家里,在青衣巷住了一年,竟不认得一个人,连呼救都没人相帮,哪里还记得姑娘……” 原来,潘金莲自被武大买回家以后,便不得自由。那武大自己是个侏儒,又不通人情事故,只一味地别扭,常常被街坊瞧不起,他在外面受人欺负,回家就拿潘金莲撒气。先开始也不过是打几下而已,后来和潘金莲同房后,才发现自己于房事上根本不成,他三十岁好容易有个女人,而且是个貌美如花的,自然不放心,担怕潘金莲给他戴绿帽子惹人耻笑。渐渐地,他竟疑神疑鬼起来,但凡潘金莲神色略有不对,就诬陷她偷了汉子,动辄辱骂厮打棍棒相向。 潘金莲出身低微,没少吃苦头,因为生的貌美,被原来的年过半百的主人调戏才告到夫人跟前,结果被夫人反诬是她勾引人在先,痛打一顿后才将她卖给王婆。金莲自跟了武大后,好歹认命,跟着他起早贪黑做烧饼,只盼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先开始被他打几下也能忍受,可是,被武大变本加厉的痛打,渐渐也吃不消,偶尔也反抗几次。 昨日,早上起来还好好的,结果她在门口和卖菜的多说几句话,被武大瞧见辱骂,她争辩的几句,武大立时拿着棍棒将她往死里打,竟是疯了一样。她煎熬不住,跑出门,这才遇见佳音。 佳音听了个瞠目结舌:“武大残暴到如此地步,也太可恶了!” 潘金莲哭道:“要不是我受不住,也不会跑出来求救,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 佳音诧异:“你还替他说话?莫非你想死不成?” “我的确是不想活了,这日子没法过,阿音姑娘,你是不知道他折腾人的法子有多少……” “你别说丧气话,先将伤养好再说。”佳音顿了顿,又道:“也不是我多嘴,武大的毛病恐怕是改不了的,日后你回去,指不定有一天还真被他打死。” “不,我不回去。”潘金莲惊恐地瑟缩一下,猛地挣扎起来,抓住佳音的手:“求求你,阿音姑娘,你救救我罢!” 佳音沉吟道:“你莫急,容我想想。” 一时,一个小丫头拿着一碗汤药进来,见屋里有人,不免害怕,缩着身子半天不敢出声。 春月道:“姑娘,咱们先走吧,让金莲先吃药。” 佳音从潘金莲房里出来,沿云廊慢慢往回走,一面嘀咕:“武大敢情是个疯子,他就不怕真将人打死要赔命的么?” 被春月听见,笑道:“姑娘,你难道不知昭月朝的律法,但凡是买回去的丫头,生死由命,就算武大将金莲打死,也不过是坐几天牢罢了,他一个破落光棍,损失不了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刁难陈鞘去意已定 佳音诧异:“可是先前王婆打我多少回,也不敢闹出人命,难道她就怕?” “那不一样,姑娘是官奴,就算王婆买了您,您仍旧是官府的人,她一个市井婆子,并无任何势力,认真追究起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佳音点点头头,又气恼:“虐待人总是不对的罢,官府也不管管。” 春月失笑道:“金莲是武大买回去的丫头,想打想骂,谁能管得了。” “这么说,金莲回去果真是没活路了?不行,我救人得救到底!” 说话功夫,一个丫环气喘吁吁跑过来施礼道:“姑娘,二公子来了,正在房里等着要见您。” 这厢跟着丫环回房,一进屋就见陈鞘在里面坐着,仍旧是大红袍服,风流倜傥,只是他神色却不大高兴,正训斥几个丫环:“你们一个个的长进了,问话也不说,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一群丫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陈鞘,这是谁得罪你了,拿丫环出气?”佳音站在门口,笑吟吟地问。 陈鞘一回头,忙道:“快过来,别站在风口上。”见佳音乜斜着眼促狭地看住他,含笑不语,他越发地不好意思,道:“好些日子没见你,快让我瞧瞧。” 佳音问:“你怎知我在这里?” 陈鞘只顾打量佳音的气色,顺口道:“原本叫月影暗中照应你,前半月我让他查另外一件事,结果你被顺天府抓去我竟不知道。”他懊恼不迭,又抱怨:“大哥既救你出来,也不告诉我,害我白白担心一场,逼着月影带人查找你的下落,竟是半点风声都得不到,要不是今早大哥亲口说出来,我还被蒙在鼓里。” 佳音忖着陈鞘这边有月影,那么,陈之祺也必然是派夜影暗中探听她的动静,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知道她被顺天府抓走。如此一想,心里便有几分别扭,敢情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兄弟二人的眼皮子底下,不是被他们监视又是什么? 佳音顿感不悦,冷声道:“如此,我倒要多谢你们惦记着我,若不然我就是将牢底坐穿,怕是也没人知道,二位好大的势力!” 听说佳音语气不对,陈鞘摸不着首尾,委屈道:“得知你在‘明安园’,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莫非你还嫌我来迟了不成?” “我可不敢嫌你,这次还要多谢你们相助。”佳音叹息一声,不管怎么说陈氏兄弟一片好心,总归要认他们的好。 陈鞘拉着佳音的手,翻来覆去的端详,一面咬牙:“李老头也忒狠了,非得好好和他算总账不可!” “算了,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佳音不动声色抽出手,岔开话题:“陈鞘,你不常来你大哥的外宅罢?你们兄弟气派大得很,好端端的一所宅子叫它空置着,也不嫌浪费。” 陈鞘不以为然地笑道:“那有什么,其实大哥还算节俭,这‘明安园’比我的住处差多了。” 佳音心下一动,试探道:“难道你没有和你大哥一起住?你们家究竟有多少人啊,莫非都是各住各的, 陈鞘却不接佳音的话茬,只凑到她跟前亲亲热热地说道:“阿音,我听大哥说你不愿在这里住,不如,搬去我那里,你想怎么折腾都行,我绝不会管着你。” 佳音无视他近乎妖娆的俊颜,嗤地一笑:“我不去,难不成你们兄弟都看扁我么?我已经打算买一所宅子,自立门户,就不打扰两位了。” 陈鞘素来自认魅力所向披靡,多少名门闺秀紧着巴结他,还要看他乐意不乐意给好脸色看,可他专心专意地讨好佳音,却每每遭受碰壁,从来落不到半点好处,他又是沮丧又是恨的牙痒痒,气道:“阿音,我若是看扁你,还会来求着你么?你爱住不住!” 见他恼了,佳音抿嘴一笑,慢悠悠地靠在贵妃榻上喝茶,漫不经心地说道:“原来呢,是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唉,却是我不长眼色,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如今也不敢开口了,省的你乱发脾气。”一面又问秋水她们:“说说,方才你们是如何得罪二公子的?人家可是正经主子,不比我是客,敢情你们一个个胆大包天不成?” 秋水等人忙赔笑:“奴婢们如何敢得罪二公子,原是二公子问话,因奴婢们本不知道实情,叫公子训斥几句也是该受的。” “哦?他问你们什么话?” 秋水犹豫地看向陈鞘,不敢回答。 “去去,你们都下去。”陈鞘袍袖一甩将众人都撵出屋子,乜斜佳音,无可奈何地叹道:“行了,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说罢,什么事要我帮忙?” 佳音却是低睨着茶杯出神,半晌叹口气:“陈鞘,究竟你们要瞒住我什么事,我一个小小的媒人,值得费这么大心思么?” 陈鞘微微一愣,不自然地以手抵唇,轻咳一声:“阿音,这话从何说起,咱们并没瞒住你任何事……” 佳音冷笑一声:“却是我多心了,我只问你,你和你大哥究竟是什么人。” “当然是好人。”陈鞘慌乱地拿起茶盏掩饰,不敢抬眼面对佳音清纯如水的黑眸,嗫吁道:“阿音,总之,我不会害你,就算有朝一日,大哥他……你放心,我定会为你出头,绝不让人伤你半分。” 佳音越发狐疑:“你是说你大哥会伤害我,为什么?” “阿音……”陈鞘终于抬起头,神色认真到近乎肃然的地步,一双桃花眼更是难得的沉静,他一字一句道:“许多事,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的好,俗话说难得糊涂,只要快快活活的过一世,便是你最大的福气。” 他的话和张书林同出一辙,说出来都是为她着想,而且佳音也认定,他们对她的关心绝对发自内心,不肯能会害她。 可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媒人,何故得到他们无原则的呵护?就算是他们钟情于她吧,但一个个都是要拼尽全力保护她不受伤害,仿佛她身陷在未知的阴谋中,时刻都有生命危险一般,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形未免太叫人惶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望君珍重不谈离伤 佳音百思不得其解,但此刻她已明白,想要从这些人嘴里套出实话根本是白费力气,还不如撂开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顺其自然。 “好罢,我不追究就是。”佳音向来不自寻烦恼,想通后心情放松下来,又和陈鞘玩笑道:“如今要劳动尊驾为我跑腿传封书信,不知要什么代价。” 陈鞘亦很快恢复邪魅的表情,桃花眼斜睨佳音,故意刁难:“跟我走,做我的人,你想要我怎样就怎样。” 佳音脸一红,啐道:“私奔是要被浸猪笼的,我可不想当水鬼,要去你自己一个人去。”说着,她起身去案几边写书信。 陈鞘抚掌大笑:“私奔!这个词用的不错,我正有此意,世间知我者,果然只有阿音一人也。” “这信你替我交给青衣巷的张婆,越早越好,免得误事。” 玩笑归玩笑,待佳音写完信,陈鞘还是认认真真地拢在袖中,道:“放心罢,我定亲手将信送到。”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闲话,陈鞘方才告辞,临走颇为遗憾地说:“原本大哥要我来劝你别走,可是我也有我的私心……只可惜,我兄弟二人都留不住你,阿音,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自然还是做媒婆,我想将生意扩大,给自己一个安身立命的资本。”佳音遥遥望着园中徐徐坠落的枫叶,慢慢道:“或许,在你们眼里我做的事不值一提,我原本就是小人物,也只能做些小事,只求个心里踏实而已。” 陈鞘将“小人物”三个字在嘴里咀嚼几遍,这次并没有打击佳音,而是含意悠长地说道:“其实,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小人物,有些时候事不由人,惟愿不会有人逼着你选择自己不愿面对的事情。” 不等佳音回神,他已踏着满地落叶翩然而去。 秋风卷起红叶在他火红的袍服四周飞散开来,说不出的绮丽华美悠然翩跹。佳音眼都瞪直了,半晌失笑道:“好端端的,走路都如此招摇邪魅,让人不受诱惑都不行。” 接着好几天,陈之祺都没有来“明安园”,佳音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既怕面对他重提旧事强留她住下,又失望于他的冷漠,他仍旧过他的日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像那天发生的事根本无所谓一样。 她心里幽怨说不出口,更怕自己如春闺里的少女害起相思病来,指不定就丧失离开的勇气,反而更下定决心要买宅子搬出去。 终于接到张婆的回信,佳音方略略舒一口气,开始打点行装准备离开。 想必有人向陈之祺禀报了她的动静,还没等佳音想好怎么辞行,这日傍晚,陈之祺又一次光临佳音所住的居室。 佳音在卧室里间听见外面的丫环们纷纷问安声,忙走出来。见陈之祺解下短狐墨色披风,他一身白衣清冽冷寒立在屋子当中,即使满屋的热气都阻不住那冷漠疏离之感,一时间,她讪讪地绞着两只手,不知说什么才好。 陈之祺的神色倒还好,仍旧如平常一样温和,被丫环们伺候着搽手搽脸,喝一口热茶,方才走至佳音身边,含笑道:“近日可好,我听大夫说你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就是要留下些疤痕,不打紧,有一种药最灵验,是专门消除人身上瘢痕的,我已叫人去配制了,过几日就拿给你。” 他言辞殷切,便是神色中的关心亦是真情流露,完全没芥蒂,佳音仰视他凤目中自己小小的倒影,只觉喉间哽凝,竟是想哭。 佳音乌黑的眸子水气潮湿,小小的脸满是委屈与坚忍,别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陈之祺的心不由揪住,半上不下的丝丝抽疼,也跟着莫名地伤感起来,他强作镇定,挪开目光去看佳音的手。 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细细端详半天,温声道:“你的手虽然已大好了,可以日后切忌拿重东西,便是针线上也最好不要动。冬日天气冷,趁这两天,叫春月她们给你做个手拢罢,千万不可再受伤,总之,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一言一句皆是依依别情,望君珍重,显然已经准备放手让她离开。他一个离别的字也不肯说,佳音却字字都听的明白,不由自主的,眼泪就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手背上。 陈之祺的手微微一颤,越发将她的手捏的紧了,良久,一动不动,也不劝,只任她含悲忍泪自己和自己较劲。 佳音极力平息内心的波动,渐渐收住泪,抬起头,又是一脸笑容:“之祺,多谢你。” 多谢你从容放手,不至令我难堪。 陈之祺似听见了她心里的话,失望的轻叹一声,怅然道:“阿音,上次在品仙居喝你亲手泡制的铁观音,虽然过去很久,但我还常常怀念那清香的余味,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和你品茗话谈,把盏对饮,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佳音含笑道:“趁这会子有空,我再为你泡一次罢。”说着,她招手叫春月和秋水去拿茶具。 两人并肩走至桌边,陈之祺扶佳音落座,一面道:“记得你曾说茶虽然好,可惜茶具不称手,未免折损品茶的意趣。刚好京城新开一家瓷坊专做茶具,不如你画个图样出来,教他们给你烧制你送一套,可好?” 佳音大喜,冲口道:“我最爱青花瓷釉色素雅,不如就做个山水图案的,正应和两三知己,田园自在的意境。” 陈之祺凤目微闪,深邃如夜,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淡淡道:“好。”一时间,春月她们将茶具送来,又研磨铺纸。 佳音净手后方才开始泡茶,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做下来,依旧是百鹤沐浴,观音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关公巡城,韩信点兵,吕啜甘霖。 她一双手上还留有淡淡伤痕,但看在陈之祺眼里,却仍旧是皓腕如雪,美人如画……只可惜,她不肯为他留下来,任陈之祺冥思苦想几天,也猜不出缘故。按说,以前的事佳音全不记得,两人之间也就无所谓隔阂,而且,她亲口说喜欢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望君珍重不谈离伤 陈之祺本是个倨傲冷漠的人,能为一个女子花费心思已是他做事的极限,更何况,这种极限已超出他的原则。可佳音偏偏不领情,即使心里再不痛快,陈之祺也不会将自己感伤愤懑的心情流露出来,他的自尊不容许,他的地位更不容许他放下架子求她。 接过佳音双手递上的茶盏,陈之祺默默喝一口,别有一种苦涩滋味由喉间蔓延开来,竟品不出昔日念念不忘的清香。他双眼不错地注视佳音走至案几前提笔落墨,仍旧是清清爽爽的一个人儿,却成为他今生不肯,不愿,却不得不承认的遗憾。 事情到了此种地步,再面对佳音,便是另一种情绪,不可否认,她和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独立,没有功利心,甚至是天真的没有任何心机。她从不持宠拿娇,即使在顺天府受了那般煎熬,也只在最初抱怨一句“你要是晚来一步,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她所有喜怒都不隐藏,亦哭亦笑,尽皆真情,亦走亦留,自在洒脱,陈之祺不明白,在她心里究竟什么最重。 陈之祺暗自苦笑,总之,不会是他吧…… 她就要走了,在他心里刻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之后,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陈之祺欲气恼,只待细细看清楚佳音在纸上画的什么之后,心里的怨气瞬间消失殆尽,一时间悲喜交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白色宣纸上,画着茶海,茶壶,茶盏,品茗杯,闻香杯,杯托等物无一不全,这些都没有什么可令陈之祺震撼的,偏偏,上面只画着两个茶杯,杯底各写两个小字,一个是“佳音”,一个是“之期”。 半晌,陈之祺回头看向佳音。 被他一双漆亮的凤目咄咄紧迫着,佳音大感窘迫,不由涨红了脸,低头嗫吁道:“我觉得这四个字很符合我的职业。”见陈之祺半天没反应,她又赶紧解释:“我也就是随便写写,若你不愿意,不写字也行。” “阿音,很好,我很喜欢。”陈之祺仿佛怕佳音改变主意一般,放软语气轻声说道:“只几个字而已,何况我的名字原本不是那两个字,便是有人看见也无妨。” 佳音顿舒一口气。原本是她的私心,可以说,陈之祺是她真正喜欢的第一个男子,两个人之间的情愫已经存在,虽然从未开始过就已经结束,但她还是想记住他,日后回想起来也是安慰。 然而,她并不知道,只这四个字就让陈之祺心醉神迷,重新开始审视自己先前的决定,选择放手,究竟是做对还是做错? 傍晚,陈之祺刚陪佳音用过晚饭,管家急匆匆地跑来,叫丫环传话说有人要见他,现在家里等着。 陈之祺一听,也不和佳音解释,径直叫春水那披风过来。 佳音便知他是即刻要走的意思,迟疑片刻,道:“想必你事情多,一时半会的不能来‘明安园’,我也就不特意和你告别了,张婆已为我看好一所宅院,明日我就去和人谈价钱,恐怕这一两日就要搬离这里。” 陈之祺系披风的顿在半空中,神色茫然似没听清佳音在说什么,片刻之后,又恢复常态,淡淡笑道:“也好,你照应婚介所的生意,搬出去住的确方便些,我不留你,不过,房子定下来后,叫人来说一声。” “嗯。” 他回转头,凝视佳音半晌,又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不能解决的,只管来这里找我,别一个人硬扛着。” “嗯。” “还有,你身子虽大好了,但也不能一味的劳累,多少要爱惜着自己。” “嗯。” “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不容易……”只觉要叮咛的话太多,总也说不完似的,陈之祺从来不晓得自己这般啰嗦,他苦笑摇头:“不说了,省的你又不耐烦,总之,你要好好的。” “嗯。” 佳音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良久,眼底下他黑色靴子一转,消失在视线中,才突然仓皇起来,仿佛最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永远也回不来,永远在心口留下空荡荡的伤痛,终身都无法痊愈。 “之祺,你也好好的。”她猛地抬起头,喊道:“记得来看我。” 他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背影挺拔坚毅足可以支撑任何爱恨离别,静静道:“很快,我很快就去接你。” 佳音难过至极,揪着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惶恐中并没有心思辩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再没有说出一句话,任他缓缓挪动脚步,一步一步的离开。 外面的冷风扑进屋内,席地卷起一阵寒凉入心,他的身影终究被厚重的帘子遮住,留下满室空寂。佳音跌坐椅上,从没有此刻般的失魂落魄,心被掏空了一样无措,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固执,太绝情,也太理智。 爱一个人,不是要倾尽全力生死相随的么? 可是,他已经娶妻,已经娶妻……有别的人陪他生老病死…… 他的身边没有她的位置,何必苦苦纠缠不该属于自己的感情? 或许,原本就不该留下,只因开始是错,结束时才会伤心断肠,是她该走的时候了…… 任佳音柔肠百结,第二日,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在众丫环相送下离开 “明安园”,身边只有一个潘金莲陪着。 佳音怕再碰见王婆又起事端,她没有回青衣巷,而是带着潘金莲径直去了“成人之媒”。 进门后,婚介所里冷冷清清的,几个店员正聚在一起说闲话,看她进来,忙问安好。 佳音原本规定店员不得扎堆说闲话,免得顾客多心,误会自己的隐私被泄露出去。现见她们一个个的都站在门口,心里极是不悦,怫然道:“你们都没事做么?” 几个店员便讪讪地散开,恰好香草听见她说话的声音,从柜台后面冲出来,拉着手就哭:“小姐,您可回来了!听张妈妈说您被顺天府吃了不少苦头,这些日子奴婢担心的要死,您怎么才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扬眉吐气置办家园 佳音现在听见人问起顺天府的事就头疼,这些天,她不止给一个人讲过顺天府的经历,都快成祥林嫂了,但也不忍心看香草担心,只得敷衍道:“快别哭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么?也就是被顺天府叫去问几句话而已,并没吃苦头。” “怎么可能没事,奴婢听说但凡被官府抓去,不死也要脱层皮,那有小姐说的这般轻松。”香草仍旧不信,拉着佳音上上下下地查看,担怕她隐瞒不说真话。 佳音不动声色地将手拢在袖子里,笑道:“别看了,我也没多长个什么东西出来,对了,婚介所这般冷清,怎么不见顾客,张妈妈呢?” “小姐,您还不知道婚介所被官府查封的事么?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前几天突然官府来人通知张妈妈说可以重新开张,咱们才开门几天,生意比从前冷清不少……” “查封?为什么?”佳音懵了,完全不知所谓。 “是阿音回来了么?”张婆听店里的姑娘说佳音回婚介所,顾不得下楼,喊道:“快上来,我都等你好几天了!” 等佳音上楼,张婆二话不说便拉她进“音缘”静室,一面吩咐香草:“去给阿音泡壶茶来,顺便拿几样厨子做的点心……还有,还有叫他们炖只鸡,给阿音补补身子。” 佳音笑道:“妈妈,你当我饿了几天没吃饭么?我好着呢,你看,我都胖了。” 张婆却是想哭又想笑的表情,强按她在椅子上坐下,道:“你就让我尽份心罢,上次在王婆家闹一场,我也没机会好好问你在顺天府的情形,他们可曾打你,有没有吓着,那天带你走的仆从主人对你可好,为什么突然又要买宅子……” 她一气不歇地问了许多话,仿佛要将连日来的担心一次发泄个够似的,佳音心下感动,拉着她道:“妈妈,你也坐下歇歇罢,我好着呢,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张婆一面抹泪,一面啧道:“这孩子,我担心的几天都睡着不着觉,你说的倒轻松!” “妈妈,香草方才说咱们的婚介所被官府查封,是怎么回事?” “唉,先前我就想告诉你,又怕你担心……” 张婆便将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原来,佳音被顺天府抓去的第二日,一群张牙舞爪的衙役就冲进“成人之媒”,将顾客和店员赶出去,不由分说地就在门上贴上官府封条,张榜布告说“成人之媒”败坏民风祸乱人心,其主已被官府收押在监,不日审案问罪,特贴榜告知民众,凡有检举揭发其不当行为者,官府另有悬赏。 这一来,不止一般人骂婚介所害人子女,便是由“成人之媒”牵线成婚的主顾也翻脸,不少会员闹着要婚介所退还会费,闹得人心惶惶,几名店员见店铺关张也跟着讨要工钱。那时候,佳音还在顺天府关着,任张婆靠着官媒的身份在各家各府四处打探都得不到任何消息,只当是没指望出来了,张婆一面担心佳音,一面还要善后,只急的上火。 好容易又听说佳音被放出来,她跑去接人却没见着,佳音就跟失踪一般。王婆那边亦是跟着凑热闹,三天两头地和张婆要人,总之是一团乱麻,理不清楚。 张婆说完,试探道:“阿音,那陈之祺究竟是什么人?便是他的仆从都气势夺人,王婆竟十分害怕的样子,硬是一分银子也不敢要,就将卖身契交还给你,还有,‘明安园”那么大,我在京城多年,楞是没听说过,他该不是官罢?” 自佳音叫陈鞘给她送信之后,张婆才放下心,之后又去“明安园“给佳音送回信,虽没进去里面,但“明安园”森严的门禁也足够她吃惊的,现逮住佳音回来就欲问个明白。 “妈妈,婚介所既然被查封,为何又突然开张,官府是怎么说的?” 见佳音岔开话题,张婆也是机灵的,知道她不欲多谈此事,遂将一肚子的疑惑压住,回答道:“我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前几天突然来了几个衙役,说你的案子已经审清楚了,已无罪释放,就将当初没收我们的财产一文不少的退回来。刚好你说要买宅子,我算了算,这大半年下来,你账上的钱也有六百两,就替你做主,在紫菱巷看好一所宅子,只等你亲自拿主意定夺。” 佳音迫不及待地问:“院落有多大,几间房,布局可还合理?” 张婆笑道:“从装修婚介所我便看出你是个讲究的,放心罢,这宅院靠近内城,原本是京城一家富商瞒着家里置办下的一所外宅,刚刚收拾妥当,准备抬人过门,也不知因何被他大房夫人听到风声,带着人将新妇撵出门不说,且立逼着富商将房子卖了, 因咱们赶得巧,倒白捡个便宜。” “多少银子?” “只四百两。” 佳音大喜:“这么说,我立刻就可以住进去?” “是。”张婆也替她高兴,心放下,才注意到站在佳音身后的潘金莲,就问:“这丫头莫非就是潘金莲?” 佳音回头道:“就是她,金莲,过来见见张妈妈,我就是托张妈妈从武大手里赎回你的卖身契,如今,你再不用害怕武大打你了。” 潘金莲一听,登时愣住,半天不敢相信。 张婆笑道:“这丫头在青衣巷住了一年,我竟是没见过几次,看模样挺招人心疼的,怎么武大就舍得下死手呢?” 金莲慢慢走前,朝张婆一拜,低声道:“见过妈妈。” 张婆赶紧扶住她:“哎呦,快起身罢,日后你就是阿音的丫头了,她可不喜欢跟前的人拜来拜去的,你这么着,少不得她要埋怨我。” 金莲猛地抬头,含泪道:“妈妈,您说的可是真的?阿音姑娘已将我买回来,我不用回武大家了?” “可不怎地,前几日我收到她的信,一是要我给她看一所宅子,另外就是要我替你赎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扬眉吐气置办家园 张婆一面说,一面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递给佳音:“这就是金莲的卖身契,你收好,说起来可费了不少劲,先开始,那武大死活都不肯卖,说什么金莲活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逼急了,便要将咱们告官,定个拐卖良家妻女的罪名。” 这厢佳音将潘金莲拉起来,问:“那最后他又为何答应了?” 张婆抿嘴一笑:“他毒打金莲,青衣巷不少人听见哭喊声,我是可怜这孩子,不得已才揭武大的短,逼得他不得不放人。” 见佳音越发好奇,张婆将她拉到跟前,凑在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佳音吃惊,最后竟傻了一般,奇道:“妈妈,你原来也是有手段的,怎么我平日没瞧出来?” 张婆不禁得意,道:“他那毛病,瞒得住别人,瞒得住赵大夫么?武大三天两头地去医馆看病,虽然赵大夫不和我说,但武大鬼鬼祟祟的样子被我撞见几次,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当时,我就含糊地提了一句,武大马上就服软,担怕我说出去叫人知道,男人么,总是好面子的。” 佳音失笑道:“妈妈,咱们是不是太可恶了,拿这事威胁他,未免有失厚道。” 张婆叹息一声:“这也是没法子,谁叫他没能耐,还偏偏折磨人,金莲跟着他守活寡不说,还要挨打,任是谁都看不过去。” “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佳音亦是无奈摇头。将卖身契往潘金莲跟前一放,就问:“如今你的卖身契已经赎回来了,你以后什么打算?若是想另外嫁人,咱们就是开婚介所的,好歹给你寻个可靠的人家,只要你安分守己,必不会再受委屈。” 潘金莲似乎还没有从重获自由的震惊中回过神,她一双眼紧紧盯住卖身契,半晌,扑通跪地,朝佳音连连磕头,哭道:“姑娘,金莲只愿跟着姑娘为奴为婢,今生都不离开。” 佳音诧异:“这是何道理,难道你不愿自由自在的,找个丈夫过日子么?” “男人……”潘金莲咬唇愤愤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姑娘,要是你不愿收留,金莲便在这里一头撞死,可怜我一个女儿家,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眼看她又哀哀哭倒在地,佳音大感头疼,想了半天才道:“也好,卖身契我先替你收着,以后想嫁人的话只消说一声,我绝不会强留你不放。但有一样要记住,你既跟着我,就要堂堂正正地做人,看上谁,只管正大光明地交往,不许地底下勾三搭四的坏我家的门风。” “是,姑娘放心,金莲绝不给姑娘丢脸。”潘金莲绝然答道,仿佛真死心踏地的药跟定佳音,再不打算嫁人一样。 佳音也知道自己是受《金瓶梅》影响,才对潘金莲的人品质疑,但或许,她和书里的人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其真人未必就生性风流。不过还有的武大存在,一个人出现巧合,两个人都出现,这件事还真不好琢磨明白。 潘金莲的事既然解决,佳音就急着要去看房子,把香草叫来交代几句,便欲和张婆看宅子去。 “小姐,奴婢……” 临出门,听香草在身后期期艾艾地喊她,佳音扭头道:“香草,以后你别奴婢长奴婢短的,好好说话。” “是。” 见香草磨蹭半天仍旧不敢开口,佳音遂放缓语气道:“怎么突然害羞起来,莫非姑娘长大,添了心事?” 香草脸一红,啧道:“小姐,您就会玩笑!我是想问问小姐,您买了宅子,能不能叫我也搬过去,随便给个地方住就行,我保证一定好好伺候您,绝不会添麻烦。” 佳音爽快答应:“行,只要房子够住,不止你,我还有个姐姐叫秀秀的,还有金莲,以后咱们都住一起,人多了热闹!” 香草乐的合不拢嘴,就连金莲也是一脸喜色,忙扶着佳音出门。 这厢雇了一辆马车,一行三人高高兴兴地往紫菱巷而去。 紫菱巷靠近内城,街道宽展干净,两边都是大门高墙的宅院,一看就知是左邻右舍皆殷实人家,非青衣巷市井拥挤之地可比。 佳音对这里的环境十分满意,下车后跟着张婆至一家小院门前,一面打量门口的兽面门墩,一面问:“就是这家么?” 张婆一面从怀里掏钥匙一面回道:“是,我已和那富商先要来钥匙,只等你看过后给就人家付银子。” 两扇如意木门并不大,显然是新上的黑漆,还有一股子松油味。 外院只十几尺宽的地方,左侧是月洞门,右侧又有门禁,踩着台阶进去才是正院。 迎面是普通人家常见的四季吉祥青砖影壁,花样子也是新画的,颜色十分鲜艳。 佳音略有些失望,就猜那富商的品味大概好不到哪去。 没成想,一绕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竟是标准四合院的布置,阔大的正房庭院青石子铺地,隔开花圃通向左右厢房,可惜是新布置的宅子,还来不及收拾,又是冬日,百草寂寥,略显清寒。 佳音笑道:“不错,到春天给院子里栽上几棵梧桐就有点意思了。”又问金莲:“你喜欢什么花,对了,你名字里带个‘莲’,回头买两个大缸放院子里,养几条锦鲤,再浮上睡莲,咱们也附庸风雅一番,可不能叫张书林小看了我。” 张婆也笑:“那张先生是个有学问的,你和他比风雅,岂不是较劲么!” “嘿嘿,张妈妈,你不知道我去过他家一次,就羡慕他品味清远,一直想若有自己的宅子,也要好好地收拾一番。不过,他那些名人字画我是买不起的,只好另辟蹊径,走返璞归真的路线。” 金莲一听要按自己的名字在院子里养睡莲,已是欢喜的不知怎么才好,跟着佳音和张婆先去南面厢房。 佳音先摸摸大红柱子,再抬头仰看门簪砖雕,古朴的云纹雕花让她大喜过望, 一面叫张婆:“妈妈,你看门廊,还有着轩窗格棂是百年好合的图案罢?真好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俊书生无奈瞒心事 张婆也是啧啧赞叹:“这宅子是花了心思的,一般百姓哪有闲钱弄这个。” 南边两间厢房互通,一间是客厅,一间是书房。 北边布局和南边差不多,却是各成一局,大间做饭厅,小间做厨房。 这厢看完厢房出来,又走去正面上房。那上房两间分别是起居和卧室。起居布置的和客厅差不多,案几座椅错落有致,靠墙边多出个碧纱橱做小憩休息用,另外还有美人榻和许多轻纱帐幔,极具有女子香闺的旖旎风格。 卧室内不止家具皆全,就连床上的大红帷幔被大红褥都是新的,喜字还贴在墙上。 张婆道:“那新妇还没进洞房就被大娘赶出门,阿音,这下你什么都不用准备了。” “妈妈,回头你替我另外弄一套铺盖来,我可不喜欢用别人的。” “嗯,阿音,这房子你要是满意,今日就去给人家付钱,回头叫香草和金莲帮你好好洒扫洒扫,晚上就可以住。” 佳音轻轻抚摸妆台上的宝相铜镜,案几上的兽头熏炉子,还有刻花的衣柜,都有如在梦中一般的感觉。所有的布置都古香古色,应该是电影中的场景,可是,她鼻息中弥漫着木头的清香味却十分真实,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从上房出来,见左边是天井直通后院,右边另开一扇门,自成一局,进去便看见两间青砖耳房,正好做另一处起居用。这下佳音更没有不中意的,欢喜道:“就让秀秀住这里罢,她要是看见,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 张婆自然晓得佳音对秀秀的情谊非同一般,当下赞成道:“这耳房是单独的院落,你们姐妹两既住在一起又互不干扰,全都称心如意。” 后院比起正院就略小一些,一排厢房并列足足有五间,皆是各自出入,这下金莲和香草住的房子也有了,还多余出三间来。 可以说,这宅子说起来不算大,比不上张宅端庄,也比不上“梅园”清雅,更比不上‘明安园’轩昂阔大,但其小巧精致应有尽有,和佳音从前在王婆家的居住环境比较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佳音当即催着张婆去富商家付银子拿房契。 这厢又请来赵二哥做中间人,房价是事先说好的,去富商家径直交银子买房契,片刻功夫交易完成,佳音要去张书林家接秀秀,张婆和金莲先回转婚介所去叫香草,几个人约好在新宅子见面。 至张宅,佳音叫门进去,见着秀秀和张书林,就将买宅子的事说了一遍。 张书林自然替她高兴,尤其对佳音及时搬出“明安园”感到十分宽慰,笑道:“刚买回宅子,缺的东西定不少,我叫丹青替你准备急用的,你先和秀秀说会闲话,我就来。”说完,他径直挑帘子出去。 他兴冲冲的,佳音也不好阻拦,只得回头对秀秀道:“张书林竟是个急脾气,先前我倒是没发现。” 秀秀勉强牵动嘴角笑了笑。 佳音不免诧异:“秀秀,咱们有了自己的宅子,怎么你不开心么?” “我当然开心……” 秀秀欲言又止,似有心事的样子令佳音越发疑惑,追问道:“秀秀,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秀秀缓缓站起身,走至轩窗前,隔着的碧纱凝视窗外朦胧晃动的影子,幽幽说道:“我就是还没适应现在的变化。阿音,想当初咱们在王婆家,虽然辛苦,可到底有王婆在前头挡着,什么事都不操心,如今赎回自由身,搬出来单过,咱们两个就真的无依无靠了。你还好些,可我根本是个废物,什么都不会干,更不会挣银子……” 佳音打断她的话:“秀秀,不许你看不起自己!”她走过去揽住秀秀的肩膀,强逼她抬头面对自己,认真的说:“你并不是废物!咱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要不是有你在背后支持,我怎可能开婚介所,又怎敢和王婆对抗?” “那是你能干。”秀秀喏喏道。 佳音叹口气,摇头道:“你还不明白么?我们是亲姐妹,便只是为了你,我就愿拼命闯出一条路来,你记住,日后我的就是你的,挣来的银子也是你我共同的。放心罢,但凡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再吃苦,除非我死……” 秀秀忙捂住她的嘴,啧道:“又胡说,青天白日的,什么死呀活呀的,你这毛病要改改!” 佳音就笑:“好,我改!秀秀,你别担心了,现在我们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吗?等将来,你有喜欢的人,我来做媒,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姐夫要是敢不疼你,我和他没完!” 秀秀脸一红推开她,啐道:“你就说不出好话,我先收拾东西去,不听你乱嚼舌根子。” 佳音嬉皮笑脸地跟在后面,准备帮秀秀一起收拾行装,走出书房,见张书林正在院里指挥家仆们打点家什,青砖地上已经摆了好几只箱子。 佳音纳闷:“张书林,你也要搬家么?” 张书林笑道:“阿音,这都是给你新宅子准备的,除了必须的生活物品,还有一些绸缎布匹,我家里没有女眷,留着也无用,不如也一起给你送过去。” 佳音不由感念他的细心,忙道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还看上我房里的什么东西,只管开口,反正我一个男人也不讲究这些。” 佳音促狭一笑:“张书林,还说你不讲究呢,就你宅子里的什么名人字画,瓷器玉件的,没一件不精致的。我还说自己的宅子太俗气,如今借你的话,那我就不客气啦,我垂涎你书房里的一样东西,你肯不肯给我?” 张书林脸上笑意温和,足可融化寒风中的清霜,一双黑眸脉脉凝视佳音,宠溺地说道:“好,还有什么?” 佳音原本是一句试探,而张书林分明当了真,她折实害羞起来,犹豫半晌,期期艾艾说道:“我也不知那东西贵重与否,可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俊书生无奈瞒心事 亲们,谁有推荐票,帮忙投一下,清风多谢了。 ———————————————— 张书林正色道:“阿音,只要我有,只要你要,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肯给你的。” 听他说的郑重其事,尤其那一句“只要我有,只要你要”令佳音莫名心动。 “就是你书房案几上的鎏金鹿纹香炉,每次闻见里面瑞香的味道,我都感觉很亲切。”怕张书林不信,佳音认真地解释:“是真的,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对它的感觉很特殊,可是我在市面上却没见到过,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 张书林面色不改,但一双黑眸泛起骇浪,一层层的翻卷汹涌,似要将佳音吞噬一般。佳音蓦地心慌起来,掩饰地后退几步,慌乱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要是你心爱的东西,就算了。” 良久,张书林的目光又恢复恬淡的温和,露出可包容一切的笑意:“好,难得你喜欢我的东西……” “那我就多谢了。” 张书林仔细睇睨佳音的神色并无异状,遂低低地叹息一声,几不可闻——阿音,那瑞香曾是你最喜欢的,还有鎏金香炉原本就是属于你东西,你却毫无印象,如今物归原主,我是该喜还是该忧呢? 一时,秀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过来,佳音就向张书林告辞:“我们先回去了,家里还一团乱麻,需好好拾掇拾掇。” “也好,回头我叫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张书林亦不强留,吩咐书童丹青在门口叫一辆马车来。 秀秀目光留恋地在张书林身上打转,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佳音只当她在这里住习惯舍不得离开,也不当回事,拉着她出门坐上车,迫不及待地催促车夫回紫菱巷去。 回到新宅子里,张婆已经领着香草和金莲开始洒扫庭院,佳音秀秀自然闲不住,挽起袖子和她们一起干活,几个人齐心协力,不到一个时辰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天色已经麻麻黑,佳音等人忙了一天,竟忘记买米买菜准备晚饭,到这会皆饿的头昏眼花,正商量着去什么地方凑合一顿,便听见大门口有动静,因正院外还有外院,隔着两堵墙半天才听见,香草忙跑去开门。 佳音笑道:“估计是张书林的人来了。” 果然,她话音未落,丹青走进正院,抱拳道:“阿音姑娘,公子命小的送东西过来。”他手里拿的正是佳音要的鎏金香炉,小心翼翼地交给香草,又回头吩咐众家仆把东西都搬进来。 十几只大箱子里也不知装的是什么,等那些人抬放在庭院,被金莲和秀秀一一打开,只见里面不止有绸缎布匹和帷帐纱罗,还有几套龙泉青釉杯碟瓷器,各样玉器摆设,笔墨纸砚书籍字画,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一般家用物什银炭火盆不一而足,且有张书林书房里的一套红木雕蝙蝠桌椅,就算再不识货,佳音也大约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佳音目瞪口呆:“难为他想的周到。” 丹青赔笑道:“姑娘,我家公子说了,这些东西都是人家送的,白白放在库房里也是废物,叫姑娘凑合着先用,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小的说,他慢慢再为姑娘准备。”说着,他手一招,就命众家仆将东西搬进房里,香草和金莲赶紧跟过去帮忙摆放。 不一会功夫,东西都安置在应该安置的地方,一点也不用佳音操心。还没等丹青和众家仆离开,又有两个厨子摸样的人双手提着食盒登门拜访,丹青道:“你们可来了,快将饭菜摆到饭厅里去。” 原来是张家的厨子,他们俯首唱喏:“公子说姑娘新买的宅子,厨房必然还没收拾妥当,便叫咱们做好饭菜送过来。” 张家仆从这一通忙乱根本不容佳音有置喙的余地,而且锦上添花犹可以受之坦然,但雪中送炭就令人感动了,佳音喃喃道:“回去和你家公子道声谢,敢情他是个菩萨,专做善事不成?” 院子里的人都笑开,忙张罗着将饭菜送进饭厅,丹青等人就欲告辞,临走,指着一个年长的老仆道:“阿音姑娘,这是老莫,公子让他留下给您看门,以后府里有什么重活杂事都可叫他干,您放心,他秉性忠厚,又略懂拳脚功夫,看门护院最合适不过的。” 佳音此刻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张书林为她样样想的周全,已不是“感激”两个字轻轻带过的。考虑到她们四个小姑娘住在一起,的确是不安全,佳音也不推辞,只道:“如此也好,老莫,你就住外院门房,劳累你了。” 老莫五十岁上下,面相憨厚朴实,当下憨笑道:“姑娘,咱奉公子之命伺候您,没啥说的,只要您不嫌弃老莫粗鲁就行。” 等丹青众人走了,佳音才和张婆领着秀秀香草金莲进饭厅用饭,几个人忙碌一天,也折实饿了,狼吞虎咽将张家送来的饭菜一扫而空。 吃过饭,张婆临走时,又交给佳音一百两银子,道:“你存在店里的钱就剩这许多,刚买了宅子也需添置点东西,若不够的话,回头将我的银子先拿来用着。” 佳音接下银子,笑道:“张书林派人搬来这许多物件,倒替我省了不少,妈妈的钱且存着罢” 张婆遂回青衣巷医馆,佳音等人烧水梳洗完,各自回房歇下。 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佳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兴奋的睡不着,因太匆忙,香草和金莲忘记给卧室拢火盆子,已是深秋天气,露在被子外面的脸冻得冰凉,可是佳音心里暖融融的,穿越以后,只有此刻感觉最踏实,最欢喜。 天刚亮,金莲和香草过来服侍她,佳音皱眉道:“你们别光顾着我,还有秀秀呢。” 金莲笑道:“秀秀姑娘起的早,这会正在厨房里做早饭,咱们要帮忙,反被姑娘撵出来了。” 佳音点头:“秀秀勤快惯了,不让她干活反而闲的难受,就由着她去。” 佳音的衣裳还是在“明安园”时,陈之祺送的,被伺候着穿上珠灰色上襦,朱丹红百褶裙,上面再套一件银白短狐马甲,便衬的面容莹润白皙,眉目俊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旧账重提再进闵家 金莲和香草都道:“小姐这身衣裳绣工面料咱们还是第一次见着,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气派。” 佳音想起搬家的事还要和陈之祺说一声,就吩咐金莲:“你稍后去内城‘明安园’一趟……”将地址告诉她后,又叮咛道:“见着管家,就说我搬来紫菱巷住,旁的话不要多说。” 金莲称“是”,一面帮她梳头,突然问:“小姐,咱们也算是乔迁之喜,要不要热闹一下应个吉利?” 佳音想了想,笑道:“你提醒的对,是该请几个人过来热闹一下。”就叫香草去看看张书林送来的书籍里面有没有黄历。 片刻功夫,香草拿着一本书进来,笑道:“小姐,果然有一本,那张先生难不成猜到咱们要算黄历?” “他是个有心人……”佳音此话一出,突然觉出用词不恰当,脸上便有些发烫,幸好金莲香草都顾着看黄历,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香草将书翻了几页,指着一行字给佳音看:“姑娘,十一月二十二宜乔迁,嫁娶,祭祀,求福。这日子如何?” 佳音在心里算了算,还有半月准备的时间,刚好趁这功夫将婚介所的事先顺一顺,遂点头道:“好,回头叫人做个门匾写上‘林宅’两个字,到那天挂起来。” 这时,秀秀已经将早饭做好,过来叫佳音,几个人一起去饭厅,金莲和香草却无论如何不肯跟她们同坐,只说:“家有家规,便是小姐抬举,咱们也不敢持宠乱了规矩。” 佳音无奈,只得让秀秀和她同坐,香草金莲两个人站在身后伺候她们用饭。 秀秀做的早饭很简单,一碟咸菜,几个馒头,两碗粥,佳音一面吃,一面分派工作:“香草,你仍旧去婚介所帮忙,金莲先去‘明安园’,回来也直接去婚介所罢,至于秀秀……”她思忖着,觉得把秀秀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合适。 婚介所好几个店员都辞工了,正缺人手,金莲好歹还可顶个人工用。算来算去,突然买个偌大的宅子,光做饭,洒扫,洗衣裳, 做日常缝补等活计就是一项大工程,现在四个人,根本不够用。 佳音不禁头疼起来,想想以前还觉得张书林一个男人用一群家仆太过奢侈,现在看来,是自己不当家不知当家难。 婚介所不止存在人手不足的问题,自被查封后,客源流失严重,如何将失去的顾客拉拢回来,就是个问题。还有先前和闵家的合作的事也不知能不能继续,毕竟佳音入狱与闵家脱不了干系,闵老爷子怎么个打算也为未可知。 再一个,佳音对初兰自杀一事始终耿耿于怀,连自己女儿都不肯出面保护的家长,能是一个好的生意伙伴吗? 上半天,佳音一直呆在婚介所和张婆商量这些问题,饶是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办法来,心里便有些恹恹的。 张婆劝慰道:“你别急,和闵家合作的事,还是先探探闵老爷的口风再说,毕竟有合同在,咱们又占着理,他就是想反悔,也得付罚金不是?再者说,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闵初兰的事已经过去了,再提起来,大家都不好受。” 佳音顿时醒悟,折实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在签合同时特别提出,任何一方在期限内毁约,都得付对方五百两银子罚金的条款,当时闵老爷子还不理解,这厢看来,事情的确对自己有利。 五百两银子对于闵家是九牛一毛,可对陷入危机的婚介所再说便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当初闵老爷为保闵家,让她背黑锅,如今也该算算这笔帐了。就算他人微势单,拿闵家不能怎样,起码也要讨个说法回来。 主意拿定,佳音便要去闵家,临走时对张婆道:“妈妈,烦你给我找两个粗使丫头来,秀秀一个人在家,好歹得有人陪着。” 张婆问:“是要死契么?” 佳音微微一愣,待回过神笑道:“我竟忘记了,这动不动就买卖人口的事我可不习惯,这样罢,就按婚介所的惯例,你看谁家丫头要找活干的,雇来就行,至于付多少工钱你替我拿主意吧。” 张婆笑道:“也好,你剩下的钱也不多,按人工算,一个丫头每月只付五钱银子,倒能节省不少。” 佳音就带着香草和金莲一起去了闵家,闵家的家仆是认得她的,赶忙跑去通报。 这回,闵老爷只让她在客厅等了搬盏茶的功夫,就带着人匆匆过来。 一见面,闵老爷颇为尴尬,苦笑抱拳道:“阿音姑娘,老朽有眼不识泰山,这厢给你赔罪了。”说着,就是一揖到底,和初次见面时的傲慢简直天差地别。 佳音原本是带着一肚子气来的,现闵老爷突然谦卑起来,她不免诧异,自己毕竟是晚辈,不好太狷介了,忙侧开身让礼:“伯父,您这是为哪般?” 闵老爷挺起身,双手相让非要请佳音上座。一月不见,闵老爷显然消瘦许多,两鬓新添许多白发,神色中带着凄苦,腰了驼了,说话精神都不如以前。 想着他毕竟是初兰的父亲,就算迫不得已出卖自己的女儿,但丧女之痛也是有的,佳音心下不由恻然,再三退让:“伯父,我是晚辈,断断不敢无礼,还是坐下首罢。” 她径直先在下侧落座,闵老爷无奈,任首座空着,和她面对面坐下。 闵老爷半天不说话,佳音亦不知该说什么,到此刻,眼前明摆着是一位孤苦凄楚的老人,兴师问罪是不能够的了。她呆呆地看着地面青砖上的兰花图案,心里抑郁不堪,才不过一个月,就物是人非。初兰已经离开的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乃人生至悲,和闵老爷的痛苦相比起来,她牵连其中,做三天牢根本不算什么。 良久,闵老爷突然开口:“阿音姑娘,是老朽做事有愧你,还望你看在过世的初兰面子上,给老朽一个悔过的机会。”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双手递给佳音:“阿音姑娘,请你笑纳。” …………………………………………………… 亲们,帮忙投一下推荐票,清风多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闵家赔罪疑云重重 佳音还摸不着首尾,就见那银票上清清楚楚写着五百两纹银,她就傻眼了:“伯父,您这是何意?” 闵老爷一抱拳:“阿音姑娘,还望你不计前嫌,能继续与闵家合作,千万莫断了生意往来,这些银子就算是老朽给你赔罪的。” 怎么闵老爷如此害怕佳音不肯与他继续合作? 佳音愣了一瞬,冷笑道:“既然伯父愿意与婚介所继续合作,就没有违约一说,您这些银子,莫非是给我的医药费,以抵偿我在顺天府挨的板子?” 闵老爷赶忙站起身:“阿音姑娘,老朽已知错,若姑娘觉得这些银子还不够,请姑娘随便报个数,只要老朽拿的出来绝不会推辞。” 佳音越发纳闷:“伯父,你和我说实话,究竟为何给我这许多银子,莫非有人要挟你不成?” 闵老爷连连摆手,忙不迭地作揖道:“万万没有此事,但还望姑娘能体谅则个。老朽从祖上手里接下这份家业,只盼着能发扬光大振兴门楣,可是天算不如人算,初兰她闯下大祸,那可是欺君灭门之罪,眼看因她一人只过就要累及全家上下,那礼部尚书又步步紧逼,我闵家几十口人呐,老朽担不起偌大的责任,迫不得已,才供出姑娘你替我闵家抵罪。如今,真相大白,老朽追悔莫及,旁的也没有什么可补偿姑娘的,所以老朽才拿出这些银子……” 佳音思来想去,从闵老爷话里找不出破绽,既然他诚心诚意地道歉,且愿意继续履行合同,来此的目的已经解决,便不欲久留,将银票放回几上,起身道:“伯父,过去的事我看在初兰的份上就不追究了,银子我不能收,您还是拿回去罢。” 闵老爷急道:“阿音姑娘,你不收银子便是不肯原谅老朽,还望你给个话,我也好给人交代。” “交代?给谁交代?” “这……”闵老爷失言,后悔莫及,期期艾艾地不肯说实话,初冬天气,额上竟浮出一层虚汗来,只搪塞地求道:“姑娘,求你给闵家一条活路吧。如今,事情已经败露,我闵家犯了欺君大罪,幸喜当今圣上仁慈,目下只撤销咱们皇商的资格,闵家的玉器是再不能进宫了,几家店铺也是风雨飘摇勉力支撑,还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查封。现闵家的生死存亡都在姑娘一念之间,若姑娘再不肯松口,闵家的生意就真的完了!” 佳音听了个莫名其妙,自己如何能左右闵家的生死?莫非闵老爷经历丧女之痛,脑子已经糊涂,才会信口胡说? 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苦苦哀求自己,便是佳音因为他在顺天府差点被打死,也不忍心出言责怪。问又问不出个实话,满心狐疑无法解惑,只好敷衍道:“罢了,伯父,这银子就算是闵家诬陷我一场,给我治伤的费用,我就收下。咱们好歹在生意上有合作,以前的事就休提了。” 闵老爷大为感激,一叠声地道谢:“多谢姑娘保全我闵家,以后,但凡姑娘在生意合同上有什么要求,老朽绝不推诿。” 佳音突然问:“伯父,你们闵府可有的管家叫黄敏中的?” 这话一问出口,闵老爷脸色更灰败,半晌无奈道:“阿音姑娘,老朽不敢瞒你,那黄敏中本是礼部尚书的人,当初许大人要问姑娘死罪,所以逼着老朽出头,认黄敏中做管家,去顺天府告状的。” 佳音点头:“如此就对了,礼部尚书不止逼你们闵家告我,还有初兰的丫环冬儿,婚介所的小云,都是受他威逼罢?” 闵老爷喏喏地陪着笑脸:“冬儿已被撵出去了……” “算了,我回去了。”佳音敛衽告辞,头也不回地走出客厅。 闵老爷赶忙道:“阿音姑娘,这银票……”说着,又是连连作揖。 佳音不忍再看,只朝香草使个眼色,扭身便走。 香草没好气地说:“给我罢。”拿着银票出门,便跟在佳音后面小声嘟囔,替她抱不平:“小姐,你也太好说话了,当初人家害你差点没命,就这么算啦?” “还能怎样,把闵老爷也打一顿不成?我倒没什么,就是初兰……” 想着初兰和许由仁两个情深意重,结果被双方亲生父母生生地逼死,如今,再做出任何补救,都不能挽回他们的生命。闵老爷饱受打击,倏然苍老的几十岁,已经得到惩罚,又何必得理不饶人?还有那礼部尚书,丧子之痛,做出迁怒于人的举动,他就真的安心么?如此再追究下去,对谁都无益处。 佳音叹口气:“此事就休提了,香草,你回去也莫和谁多嘴。” “是。” 回到婚介所,张婆已找了三个小丫头等着她挑选。佳音一问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见一个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瞅着,担怕她不中意自己,心就不由地软了, 笑道:“都留着罢。” 三个姑娘皆流露出喜色,赶忙施礼:“小姐。” 张婆也道:“我估摸着你至少需要三个人,金莲香草要跟着你出门,怕是没功夫做活计,这三个丫头都是心灵手巧的,厨房女红样样拿手,有了她们,家里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佳音忙向张婆道声辛苦,一面问三个姑娘的名字,笑道:“就照你们原来的名字喊罢,你叫燕儿,你叫娟儿,你叫柳儿,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三个丫头喜笑颜开地相谢。 佳音领着几个人雇一辆马车回家,进门去客厅,便让金莲将秀秀请出来,给几人介绍,指着香儿道:“秀秀,以后就由燕儿帮你打点琐事,另外两个专管做饭洒扫等粗活,大家有空的时候也帮帮忙,都由你指派,你觉着可好?” 秀秀刚洗完衣裳,正在厨房里做饭,被请出来乍一见这许多下人,唬了一跳,拉着佳音走至一边道:“你是疯了!家里的活我都能做,何必白花银子,我不要人伺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众公子登门贺乔迁 佳音温声相劝:“秀秀,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说一定要给你个好日子过!就算你不习惯,可这宅子这么大,做饭洗衣洒扫缝补,你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再者说,这些丫头也都指着给人干活挣点钱贴补家用,就算你可怜她们吧,都留下来,好不好?” 秀秀想了半天,仍不大高兴,嘟囔道:“我不管了,你爱干啥干啥!”说着,她一跺脚,扭身回自己院里去了。 佳音还从未见秀秀发过脾气,一时间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三个丫头一见两个主子吵架,吓得缩头不敢出声,香草叫她们去厨房做饭,避开人,和金莲一起劝佳音:“小姐,秀秀姑娘是怕你乱花钱,其实并不是真生气,你莫和她计较。” 佳音无奈笑道:“我明白,过两天她就好了。还生气呢,看看,这屋子里冷得跟冰窖似的,就是烧火盆子都要忙半天,我就不信她一个人能把活干完!” 香草和金莲赶紧将张书林前日送来的火盆子和银碳找出来,给客厅餐厅和佳音秀秀的屋里拢上火盆子,屋里暖融融的,走到哪都不冷,就算是秀秀也露出笑容,毕竟,现在和先前不可同日而语,生活上的好转是谁都乐于享受的。 几日下来,秀秀渐渐习惯指挥三个丫头干活,将家务打点的头头是道,佳音忙碌一天,回家来再不用空着肚子坐在冰冷的客厅里等待饭食。秀秀主内,佳音主外,一群姑娘住在一起,日子过的十分惬意热闹。 这日一大早,刚去婚介所,张婆就急匆匆拉着佳音上楼,进静室关上门,神神秘秘地说:“阿音,你听说顺天府李大人的事罢?” 佳音咬牙切齿:“那个昏官,想起来我就生气,谁爱听他的事!” “呀,你还不知道!昨日他被贬官流放了,听说是当今圣上亲自问的罪,因念他是前朝老臣,才从轻发落的,不过,被贬到西岭那种苦寒之地,今辈子怕是回不来京城了。” 佳音追问:“妈妈从哪里知道的?是什么罪名?” “唉,铺房外面墙上贴着告示呢,他的案子在刑部已审问好多天,终于判下来了,是什么,渎职贪污的罪名,听说还牵扯到礼部尚书,不过,那礼部尚书并无大错,只被罚了一年俸禄……” 佳音的心突地一跳,急问:“还有什么?” “那些衙役们乱七八糟的说一通,我也没记住……”张婆又笑:“就说最近咱们婚介所的生意突然好转,我还纳闷着呢,原来还有一张告示是关于咱们的。” “哦?” “就是澄清咱们婚介所属于正当经营,前面被查封是错案,如今案子弄清楚了,还咱们个清白,叫大伙们不要听信谣言。” “哦。”佳音呆呆地发了半天楞,脑子里空荡荡的,总觉哪里不对头,可又想不出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阿音,你也算是出口气了,那顺天府尹就算是父母官,可也不能一手遮天欺压百姓罢,多亏当今圣上英明。” 佳音喃喃:“不可能是皇帝知道我的事,为我伸冤吧?” 张婆笑道:“你想的美!” 两个人面面相觑,皆扑哧一笑,心里的确是踏实了不少。 张婆问起佳音准备请客,庆贺乔迁之喜的事,佳音颇为烦恼:“我已让金莲去‘明安园’送了请帖,但没接到回话,也不知陈之祺究竟来不来,还有陈鞘,他们兄弟行踪不定的,唉,麻烦的紧。” 佳音还烦恼若陈之祺兄弟若真的来了,碰见张书林可怎么办?说是张书林父母被陈之祺所害,可双方又都对此讳莫如深,说仇人不象仇人,说友人也不是友人,张书林的舅舅又是陈之祺的师傅,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非佳音所能理解。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二十二这日,张婆也过来帮忙,特意让老莫去菜场买回好些酒肉蔬菜,指使着燕儿,娟儿,柳儿在厨房里忙活。 秀秀从大早起也是忙个不停,一会叫金莲将院子扫一扫,一会叫香草把客厅饭厅里的家具再抹一遍,一会叫老莫把院子里放的那几盆菊花挪来挪去,快到中午还没折腾完。 佳音袖着个手炉站在院子里看她团团乱转,不由好笑:“秀秀,你回屋歇会,咱们家已经够干净的,就算张书林家也比不上,他要是挑剔出半个错处,我明天白给你干一天的活,成不?” 秀秀瞥她一眼,啧道:“我刚扫的地,看看,你那鞋底子上都是泥,弄的满地,赶紧的,你先换了鞋再出来。” 佳音低头一瞅,果然,她方才和老莫在院子里的花圃种韭菜,沾了一鞋底子的泥,这会在台阶上踩了不少泥印子。佳音便冲秀秀做个鬼脸:“我就不换,我偏走!”说着,故意踢着脚扭来扭去,一面道:“咱的家,咱爱咋样就咋样!” 秀秀气的脸都红了,追着她就打:“死蹄子,是你的家也不能由你糟蹋,看我不脱了你的鞋,叫你光脚走路!” 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两个人又闹又笑,燕儿她们也跑出来看热闹,和香草秀秀帮着秀秀抓佳音,抱住了笑成一团。 佳音被几个人强逼着换好鞋,不满地嘟囔:“就是请个客而已,你们也太当回事。” 秀秀伸指将她的额头一点:“你晓得什么,我在张宅住了十几日,人家张伯天天指派着仆人将屋子抹的一尘不染,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张先生就算用完也是顺手归位,哪像你粗心大意将屋子弄的乱七八糟的?早知道,就不该让你买那些书!去,金莲,趁这会人还没来,赶紧帮她归置归置。” 原来不止张书林送来一些书,佳音自己也买回不少,她又最爱躺在床上看书,今天一本,明天一本的,时间久了,堆了一大堆,还不许别人乱动。 听秀秀要金莲拾掇她的书,佳音吓得大喊:“别把书弄乱了,我那些东西都是有规矩的,回头找不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贺乔迁各自怀心事 几个人笑弯腰,连声道:“小姐的屋子全是书,干脆住书房得了,也省得拿来拿去的。” 佳音尴尬地拽拽垂在肩上的发缕,冲秀秀讨好一笑:“我知道,张书林是你的恩人,所以你才这般上心,一会多敬他几杯酒就是,至于我的问题,咱们回头再说还不好?” 秀秀好容易逮着机会,正欲多教训她几句,就听外面鞭炮震天乱响,敲锣打鼓地喧闹起来。 几个人愣了片刻,忙抢出门去看。 门口已围满的看热闹的人,当中空地上五方狮子正耍得兴起,做些扑、跌、翻、滚、跳跃、擦痒,舔毛,滚绣球的动作,摇头晃脑憨态十足,旁边几个穿彩衣敲锣打鼓的师傅见主家出来,忙高声喊道:“大吉大利,乔迁安顺,万事如意!” 五方狮子听见暗号,一个个朝拜下来,狮头频频点地,齐声唱诵混合锣鼓声,震天地响。 佳音弄不清这些舞狮子的人从何而来,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就见数不清的铜钱从半空中落下,师傅赶紧又道:“谢赏!”那五方狮子越发使出浑身解数,舞的令人眼花缭乱。 佳音踮起脚尖四处张望,果然瞥见穿芙蓉红披风花枝招展的陈鞘,站在人群后面朝她摆手。再往后看,便是陈之祺着墨色披风,被几个侍卫护着,站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见佳音看过来,他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佳音就叫香草几个进院子将事先准备好的“林宅”门匾拿出来。 那些五方狮子常经历此种场面,十分机灵,见几个丫头抬着门匾出来,忙摇头晃脑迎上去,耍绣球的武师接过门匾,脚蹬狮子头,两个翻身,利索地将门匾挂妥当,赢得街上围观人群一阵喝彩声。 好一阵子,狮子才算刷耍完,人群渐渐散去,陈鞘走过来,抱拳道:“阿音,乔迁之喜大吉大利!” 佳音笑道:“可是你叫来的狮子?“ 陈之祺也过来,接口道:“不是他还会有谁?非说你熬出头了,要好好热闹热闹。” 几个人相让着进院,陈鞘左右打量,不禁点头道:“阿音,你这宅子虽然不大,但收拾的还行。”突然瞅见花圃地里的韭菜,便问:“这是什么花,大冬天竟长的绿油油的?” 秀秀等人都憋不住笑了,一个个强忍着捂住嘴,不敢搭腔。 佳音已是笑弯腰,手指着陈鞘,半天说不出话。 陈鞘莫名其妙:“我说错什么了?不就是花吗,莫非是异种?” 佳音憋红了脸,好容易挤出几个字:“这是韭菜,你没见过么?” “韭菜?”陈鞘回头,求助地问陈之祺:“大哥,你听说过韭菜这种花吗?” 这下,不止佳音,连秀秀也是笑的喘不过气,半晌才道:“陈公子,韭菜是一种蔬菜,可以包饺子,炒鸡蛋……总之,是吃的东西。” 陈鞘半张着嘴愣在当场,又是尴尬又是别扭,又责怪陈之祺:“大哥,你也不提醒我一声,害我出丑。” 陈之祺亦是尴尬地以手抵唇,轻咳一声:“我,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他面如冠玉的脸颊泛起绯红之色,这一瞬,既无辜又害羞,完全和平日那种坚毅沉静的神色不同,仿佛只是一个平常的少年,露出无措的表情等待别人帮他解围。 佳音心下又酸又涩,硬生生别开脸,故作不经意地说道:“俗话说君子远庖厨,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就算不认得一两种蔬菜也没什么” 秀秀就笑:“除了阿音,谁能想起在院子里种这种东西,既不好看,又不值钱,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家,也只有她喜欢瞎折腾。” 陈之祺一双凤眸带着宠溺地笑意,温和地看过来,佳音只觉喉咙哽凝,强笑道:“快进屋吧,站在这里说话不方便。” 一群人簇拥着陈之祺兄弟进客厅,几个丫头帮他们解下披风,又端来茶伺候,燕儿娟儿柳儿方回厨房继续忙活。 几个人分头落座,佳音介绍道:“你们上次在茶馆也见过秀秀,她是我姐姐,大家说话都莫拘束了。” 秀秀便站起身,朝他二人敛衽施礼:“我常听阿音说起两位,前次她被顺天府抓去,多亏两位搭救,我代阿音拜谢两位。” 陈之祺和陈鞘忙虚扶道:“秀秀姑娘莫客气,咱们也没帮什么忙。” 秀秀脱胎换骨一般,现生活安逸她胖了许多,气色红红润润的,身上一件大红锦缎褙子,下穿月白褶裙,当初茶馆里那个衣衫破旧,瘦小胆怯的小姑娘和眼前的人毫无相似之处,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完全是个大姑娘的模样。 陈鞘眼风无意间往秀秀头上一扫,瞥见隐隐约约露在发髻外面 的一点翠绿色,眼神不由一顿,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到底不敢肯定她头上到底别的是什么东西,只是那疑惑就压在了心头上,便有些心不在焉。 陈之祺不动声色地将客厅环顾一遍,厅里的布置虽算不上华丽,但该有的东西都有,样样不缺,且伺候的几个丫头皆干净利索,穿戴体面,这些都说明佳音日子颇为富足,不由放下心。 再含笑打量佳音,见她一身半旧不新的短灰鼠浅绿色夹袄配石青色长裙,质地手工皆是上乘,腕子上带着两串佛珠绿玉手钏,她喝茶时,随着手腕的摆动,那两串珠子便泠泠朗朗地碰撞轻响,令她的举止越发生动起来,陈之祺就不由地痴了。 先是因在再次见到佳音而欢喜,至而又觉得怅然,因为他看出佳音刻意躲避他的目光,若是不小心,两个人的目光偶尔接触在一起,她的表情就显得不自然。 陈之祺百思不得其解佳音为何要逃避,在“明安园”之初,两个人还好端端的,只差一点就可以捅开那层窗户纸。可到后来,她莫名其妙的变了,甚至不肯在‘“明安园”多停留一天。等他决意要放下架子,不管不顾地要留住她时,再回到“明安园”时,已是人去楼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贺乔迁各自怀心事 佳音极力表现的很镇定,但是陈之祺却能看出她前前后后态度的细微的差别,他克制住内心的不安,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问:“阿音,你身上的伤可彻底了?” “嗯,已经没事了,多谢你惦记着。” 陈鞘盯着秀秀头上的发簪愣了一会,似突然回过神,笑道:“阿音,你乔迁之喜,我也没什么好礼送你的,想来想去,只有送你这个最划算。”说着,他一招手,命月影将东西呈上来。 月影在他身后一击掌,门外的几个侍卫应声,就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看样子沉甸甸的,也不晓得是什么。 佳音探寻地望向陈鞘,他笑道:“打开罢,这东西是你最喜欢的!” 侍卫一掀开箱子,屋里立刻寂静无声。 一堆白花花的银子耀花了众人眼,半晌,佳音有气无力道:“陈鞘,这就是你送的礼?你当我是土匪呐!” 陈鞘道:“阿音,从前你不是说过,目前最重要是事就是挣钱么?我特意叫人将一千两银票兑成现银,你应该喜欢吧?” 佳音无奈地点点头:“喜欢,我很喜欢,不过你出手也太阔气了,我一时半会的还接受不了,快收起来吧,省的别人说我仗着搬家的借口,趁火打劫一般。” 众人都忍俊不禁,只碍于陈鞘的面子不好笑出声来,陈鞘见佳音并无欢喜的意思,折实纳闷:“阿音,我这礼送的是不是不合你的意,你可是最爱钱的。” 佳音翻个白眼,小声嘟囔道:“我只爱自己挣的钱,好不好!“欲不受陈鞘的大礼,又怕伤他面子,毕竟人家是一番好意不便拒绝,便思忖着以后得想什么由头还上这份人情才好。 遂欠身施礼道:“合意合意,多谢大礼,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就奇怪,怎么最近大伙都爱送她银子? 秀秀领着几个侍卫将箱子抬出去,佳音嘟囔道:“陈鞘,你最近没什么喜事吧?” “没啊。”陈鞘摸不着首尾。 “那什么时候才能有啊?!”佳音喝下一口茶,刚欲发表意见,还来不及开口,就听陈之祺道:“阿音,我也有东西送你。” 佳音立刻哭丧脸:“你不会也送我银子吧?最近是怎么了,大伙都这么大方?” 陈之祺忍笑道:“我不送你银子,别怕。”他身后的夜影亦是两手击掌,几个侍卫进门,手里各拿一个锦盒。 陈之祺一一指着锦盒:“前面说过,要叫人给你配制的消除疤痕的膏药,这盒子的就是。那个是特制的胭脂水粉,比街市上买来的好。还有,那几盒是补药,你不喜燕窝的腥气,我只好命人将几味大补的药混合一起,制成药丸,你身子虽大好了,但日常还需好好调养着。那个盒子里……”他的语气突然顿了顿,不自然地说道:“也是你要的东西,回头自己慢慢看吧,若不合适,我再叫他们重新做。” 佳音心下一动,略微猜出最后一个锦盒里是什么,便不追问,只叫香草和金莲先收起来。 陈之祺送的东西虽不贵重,但样样都是费了心思的,佳音更知其中的深意,一时间悲喜莫名,连个“谢”字都说不出来,唯有无言以对。 陈鞘不明缘故,当下笑道:“大哥,你怎么啰嗦起来,竟想起送佳音这些琐碎玩意?” 陈之祺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岔开话题,问:“阿音,你刚才说大伙都送你银子,除了陈鞘,莫非还有旁人?” 陈鞘也道:“是啊,难道还有人比我捷足先登,想出这等法子讨好你不成?” 佳音啼笑皆非,啐道:“也只有你送礼给人送银子,当谁和你一样俗啊!” 陈鞘连叫冤枉:“是你说钱重要的,我不过是顺你的意而已,这会又来怪我。” 佳音斜他一眼:“我看你们是钱多,烧的!”于是,便将闵老爷送她五百两银子的事说了一遍,抱怨道:“……那闵老爷好像怕我不收一样,再三地央求。我就奇怪,难道他银子多的花不出去?” 陈之祺不置可否,只问:“阿音,你可觉得气顺了?” 佳音叹道:“一个半百的老人向我赔罪,我还能有什么气?再者说,他也是被逼无奈才诬陷我,如今,因欺君之罪,他家生意一落千丈,也算是报应。这件事追根究底,最可恶的是礼部尚书和顺天府尹,他们一个仗势欺人,一个罔顾王法。若他们真是清官,也不会相信闵老爷的一面之词,置我于死地。” 陈鞘先是笑睨陈之祺一眼,然后问佳音:“闵家害你白白在顺天府受一场苦,破点小财算是便宜他了。那再你说说,顺天府尹被流放西岭可解恨?还有礼部尚书只罚俸一年,又是否太轻?” 佳音思忖片刻,缓缓道:“听说闵家为避祸,在中间花费不少银子,顺天府尹受了闵家不少好处,他身为一方父母官贪财怕势,草菅人命,判他个渎职罪也算是罪有应得。至于礼部尚书,依我想来,他突然经历丧子之痛,必乱了心智,所以才会听信闵老爷的谗言,以为我才是害死他儿子的罪魁祸首,但他仗着权势给顺天府尹施压,也是有过错的,罚俸一年不算重,也不算轻,大约当今圣上是要他好好反省,以示警告的意思吧。” 见陈之祺和陈鞘皆神色古怪地盯着她,半天不言语。佳音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便解释道:“我也就是胡乱猜猜,我是一个普通百姓,就算是受冤屈,哪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那两位大人遭贬,和我的事没什么关系。” 陈之祺和陈鞘对视一眼,各自端起茶盏掩饰。 佳音心里的疑惑越发加重几分,只不表露出来。她暗暗嘀咕:你们不说,我就不问,看谁沉得住气! 做了一会,老莫在门口通报说张公子来了,佳音忙站起身欲出去迎接,张书林已挑帘子进客厅,见着陈之祺兄弟已然在座,不由微微一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贺乔迁各自怀心事 佳音笑道:“张书林,你来的晚了,方才门口耍狮子好不热闹,可惜你没瞧见。” “我又不是弄来给他瞧的……”陈鞘在她身后不高兴地嘀咕,佳音装作没听见,只示意香草接住张书林解下的披风,一面让座:“外面冷得紧,借我的手炉给你消消寒气。”说着,果然就将正在手里捂的手炉递给张书林。 “多谢。“张书林居然也毫不客气。 这一幕看在陈鞘眼里极不舒服,不满地嚷道:“阿音,我也是从外面进来,怎么不见你心疼我?” “心疼”两个字即刻令佳音涨红脸,又是羞又是恼,心里还别扭被陈之祺听见了会怎么想,一时间尴尬之极,啧道:“陈鞘,你故意和我过不去么?你没看张书林身上只一件素色棉袍,他定是从学堂赶来,路那么远岂能不冷?哪像你们轻裘肥车的,会冷才怪!” 陈鞘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轻蔑道:“你当他没有轻裘肥车么?也不知装样子做给谁看!” 佳音不禁恼羞成怒:“就算做给我看又怎样?”遂冷笑一声:“今个我还把话放这了,我就认他是哥哥,愿意护着心疼着,谁敢再欺负张书林一句试试?!不然咱们连朋友也没得做!” 陈鞘被佳音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气咻咻地瞪着她,佳音也不退让,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乌鸡眼似的,气氛一时间僵住。 张书林却没料到自己刚来就碰上这么一出,听佳音句句维护,又说认他做哥哥,心里百般滋味涌出,悲喜交加,酸楚莫辩,竟不知如何开口。 陈之祺轻咳一声:“陈鞘,你是给阿音贺喜来的,还是气她来的?还不向她和张公子赔礼?” 陈鞘不情不愿:“大哥……” “去!” 陈鞘无奈,只得抱拳绕一圈:“阿音,是我说话莽撞,张公子,几句笑言,请莫计较。” 张书林不动声色道:“好说。” 佳音却仍是余怒未消:“不敢。” 见佳音真的生气,陈鞘亦不是滋味,明明想讨她的好,可每次都适得其反,心里不由懊恼,遂厚着面皮凑到佳音跟前:“阿音,你原谅我罢,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么,就是爱和人抬杠……”他一径地暗暗苦笑,我哪里是爱喝人抬杠,只不过是见不得你对旁人比我好罢了。心里突然一惊:难道我在吃醋?! 听他说软话,佳音也不好意思起来,亦期期艾艾地赔礼:“我也有不对,不该拿话激人。” 陈之祺摇头道:“你们两个都跟长不大似的,遇见就掐。阿音,以后可不许再说置气的话,什么没朋友做,听听,陈鞘能不伤心么,枉费他一早上就替你张罗着。” 佳音借势下坡,朝陈鞘施礼:“多谢二公子请来舞狮子的助兴,等会你多喝几杯酒,千万别替我省钱。” 屋里的人都笑开,气氛重新恢复先前的融洽,张书林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呈给佳音,道:“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记得你先前说要好好练字,我特意找来一本簪花小楷的字帖,最适合你们女孩子用。” 陈鞘这回吸取教训,不再发表意见。 张书林之前就送来一大堆或贵重或家常的东西,折实替佳音解决搬家之初万事不顺的难题,此刻他却一点也不招摇,只送一本普通的字帖,在座的人唯有佳音心知肚明,难言感激之情,忙接过来谢道:“难为你有心,先前送我一本《牡丹亭》我还常常翻看呢……” 她无心之言一出口,就想起两人曾说过关于牡丹亭里的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禁微微赫然。 张书林想起往事,黑眸中亮光微闪露出朦胧笑意,又有些许怅惘的感伤:“你还留着那本书么,原以为……” 陈之祺将两个人的表情看在眼里, 神色便透出几分冷凝,淡声道:“阿音,还不给张先生上茶么?” 方才佳音和陈鞘拌嘴,香草和金莲都看呆了,这下被提醒,忙过去斟茶。 秀秀领侍卫们放妥那一千两银子,此刻恰好重返客厅,见张书林已然在座,便上前施礼道:“张先生,别来无恙。” 张书林含笑道:“甚好,秀秀姑娘,你气色也好多了。”说着,就递过来两张纸:“这是你的官奴无罪释放文书,还有卖身契。” 不止是秀秀,佳音也呆住,半晌才高兴道:“秀秀,还不赶紧谢谢张书林!” 秀秀捂住嘴,已是垂泪欲泣,被佳音推一把,才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接过卖身契和文书,俯身就拜:“张先生,您大恩大德,秀秀没齿难忘!” 她身体颤抖,头埋在地上重重一磕,张书林赶紧扶她:“秀秀,快别这样。” 佳音也红着眼眶,过来搀扶秀秀:“好了,这是喜事,咱们都不哭。” 秀秀这才站稳身子,一面搽泪,一面笑道:“是啊,阿音,咱们终于熬出头了,在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陈之祺和陈鞘见着这一幕,亦是感慨。 担心秀秀继续说什么大恩大德结草衔环相报的话,张书林遂岔开话题,问起她们搬来以后的情形,佳音和秀秀一一回答。几个人又说几句闲话,燕儿掀帘子进来,禀报道:“小姐,酒菜已准备好了。” 佳音就请几人去饭厅,一面吩咐燕儿:“把张妈妈也请来和我们一起用饭,她忙活大半天,也该歇会了。” 燕儿笑道:“我方才也和张妈妈说小姐必要留她用饭,可妈妈说怕打扰客人的兴致,硬是不肯来,已经先自回家去了。” 佳音无奈:“妈妈太客气了,回头我另外好好谢她。还有,给陈公子的侍卫们的酒菜也准备好了么?” 燕儿回道:“已准备好了,就摆在前院的偏房里,有老莫陪座,柳儿她们跟着一旁伺候。” 陈之祺蔚然一晒:“你管他们做什么。” 佳音笑道:“那怎么行,来者都是客,岂能让人笑话我家没个礼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醉酒半酣隐忧半露 进饭厅,佳音请陈之祺上首落座,张书林左侧,陈鞘右侧,她和秀秀在下首末位相陪。 香草领着金莲柳儿往桌子上摆放酒菜,张妈妈的手艺虽比不上“异香斋”的师傅,但也算是能拿得出场面的,十几盘子凉菜热菜呈上来,样样色味俱佳,荤素搭配恰当。 佳音命人准备的酒是“玉团春”,入口辛辣,驱寒暖胃,极适合寒冬天气饮用。用的杯盏是卵白釉,光泽柔和,酒入杯中,水色一体,看着就觉舒服。 陈鞘促狭道:“阿音,我竟不知你也开始讲究了。” 佳音笑道:“其实这是我家最好的一付酒具了,只有贵客驾临,我才舍得拿出来用。” “那么你是说我们都是贵客了?忒生分,该罚你一杯!” 佳音故作沮丧:“捧你也不行,打击你也不行,陈鞘,你也太难说话了!” 几个人就笑着举杯,祝贺佳音和秀秀乔迁之喜。 这一刻,佳音和秀秀对视一眼,感慨颇深。那些受苦的日子点点滴滴在心头,冷暖自知,她们相依为命走到今天,其中甘苦难以对人言说,折实太不容易! 然而此刻又不是伤感的时候,能结识三位挚诚知己,能摆脱官奴身份,能和秀秀堂堂正正做自己的主人,已是天大的幸运!佳音满心满意的快乐,几乎要从胸口溢出来。举着酒杯朝陈之祺,陈鞘,张书林连连敬酒,虽然她是此间主人,应该尽地主之谊,可她更是发自肺腑地感激他们,何意表达?唯有杜康! 她的真心谁都能看出来,在做的三位男子突然有了默契,只要来酒,皆不拒绝。 秀秀也似十分激动,一反平日里的腼腆胆怯,说话声也大了,笑声也响亮了。佳音敬完一桌,方才放下酒杯,她就站起身,先朝陈之祺兄弟和张书林施礼,又端起酒杯敬道:“我虽不大会说话,也想表达谢意,阿音和我能有今天,多亏在座的三位相助,想我们为奴数年,赎身无望的时候,阿音又被顺天府抓去,我只当是没有活路了,跟阿音一起死的心都有,可是……”说到此处,她眼圈已是红了,却吞泪含笑,那笑容从未有此刻一般灿烂:“可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是阿音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我记住了,她说的没错。有你们这些朋友肯在我们最危难的时候伸手援助,我替阿音高兴,也替自己有这样一个不肯低头,努力生存的妹妹高兴!来,大家请喝一杯,我敬各位!” 她一席话,旁人倒没觉出什么,只有佳音大感欣慰。秀秀终于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小姑娘了,她敢于在人前表达自己的情绪,敢于说出心里真话,这还是首次。似乎,生活的好转也改变了秀秀的性格,她比先前自信许多。 毕竟年轻,酒过三巡,每个人都有点兴奋,即使一向沉稳的陈之祺,常常被人围绕着,高高在上,喜怒之色轻易不肯留露的他,亦因这特殊而又平凡的环境放松下来。 只听佳音叹息道:“我只盼以后也能像今天一样高兴,有知己,有姐姐,有安定的家,就心满意足了。” 陈之祺凤眸亮光微闪,含笑道:“阿音,你的心愿就这么简单吗,再没有旁的?” 佳音笑:“是啊,现在是我最安稳,最快乐的日子,希望以后再不要有波折坎坷。” 陈鞘促狭道:“阿音,只要你不瞎折腾别人就行!” 陈之祺端酒盏的手顿了顿,迟疑半晌,突然道:“阿音,要是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信任的人,因为情势所迫曾经伤害过你,你,你可会原谅他?” 他言一出,张书林和陈鞘对视一眼,神色皆是古怪。 佳音尚未觉出不对头,顺口道:“那要看他是如何伤害我了,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都可以不予理会,谁还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改过就行了。” 陈之祺便越发地踌躇,表情阴沉不定,似在心里掂量佳音话里含义,终于又问:“要是那个人做的事,很难让人原谅,但后来又想尽一起办法弥补……你会怎样?” “既然很难原谅,那就不原谅了呗,大不了,大家各走个的路,从此不再见面。” 她话音一落,陈鞘凤眸中的光色瞬间黯淡许多。 张书林斜睨佳音一眼,黑眸中就带出一丝笑意,淡淡道:“阿音,你且听陈公子说完缘由,再表态。” 张书林分明是逼陈之祺说实话,这下,不止陈之祺脸色难看,便是陈鞘也露出忿忿的表情,瞪了张书林一眼。 佳音便疑惑起来,瞅瞅他三个人:“究竟什么事?陈之祺,你说。” “其实……”陈之祺以手抵唇,轻咳几声掩饰失态,待回转过脸,面对佳音时,便恢复了镇定,含笑道:“我只随口说说罢了,并没什么事,阿音,你乔迁之喜,我和陈鞘也该敬你一杯才是。” 张书林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那玉团春酒劲十分厉害,佳音只喝了七八杯脸颊已是烧烫,头也有点眩晕,这厢陈之祺一打岔便忘记要问什么了,忙端起面前的酒盏:“怎敢劳动你们两位敬酒。”说着,一杯酒仰头饮尽。 陈之祺和陈鞘再不敢大意,遂接二连三地挑起话头,和佳音说个不停,不知不觉又是几杯酒下去。 那边秀秀也跟张书林碰了几杯,又忙着招呼大伙吃菜,总算是有惊无险,陈之祺暗舒一口气。 张书林就问佳音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佳音道:“我开的‘成人之媒’最近生意还不错,而且和闵家钱家的合作也算是步入正轨了,也没什么可操心的。我就打算过完年去太原城一趟,看看能不能在那里开一家分店……” 她话音未落,陈鞘就抱怨起来:“阿音,你一个女孩子家整天抛头露面的,成什么样子?如今一家婚介所的收入就紧够你花销的,就算真的缺钱,我给你,成不?咱别瞎跑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醉酒半酣隐忧半露 “你懂什么,就知道钱!”这下佳音拿陈鞘当初挤兑她的话原样还回去,啧道:“我再开分店不仅仅是要挣钱的问题,而是想着现在京城里大多数人家已经接受了我们这种婚介模式,男女双方可以再婚前见面,要知道,这是以前大伙想都不敢想的,而且,已经有很多人受益。既然在京城可以开,为什么就不能开到别处去,让更多的适龄婚配的男女受益,避免盲婚带来的坏处?总之,昭月朝以前的婚配制度完全不合人性!”她喝了酒,说话更是直接。 陈鞘一听头都大了,投降道:“得,我说不过你,我就想知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要昭月朝每个男女都能选择自己的意中人,都能有幸福的婚姻……就这些。” 佳音说完,得意洋洋地环顾四周,颇有些壮志酬酬的意味,将陈之祺和张书林都逗笑了。 陈之祺无奈摇头,笑道:“总之你就是不肯闲着,也好,想去就去罢。” 张书林也道:“阿音,走的时候说一声,我好为你准备。” 他们只顾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屋里已点上几盏油灯,橘黄色的灯光配合客厅热烈的气氛,暖融融的。 大伙都喝了不少酒,一个个酒意微醺兴致盎然,又说了一会话,陈之祺和陈鞘便要告辞。 张书林亦说该走了,被秀秀拦住,让他稍等片刻。 佳音就先将陈之祺兄弟两送至大门外,看夜影,月影等侍卫将他们搀扶上马车,稳稳地走远,方才放心。 大门旁边还停着辆马车,丹青冻的缩头缩脑朝门里张望,见佳音回转,忙作揖道:“阿音姑娘。” 佳音扶着头问:“你多会来的,怎么不进去喝杯酒暖暖身子?” 丹青就笑:“我不会喝酒,今早上公子出门时就说要来为您庆贺乔迁之喜,见天黑了,公子迟迟不回家,小的就猜必然是喝酒的缘故,特意叫一辆马车接他回家去。” 佳音点头:“你家公子马上就来,你且耐心点。” 她此时已不胜酒力,回到院里,一抬起头,隐隐绰绰看见秀秀将一包东西递给张书林,那包袱上面好像放着一双黑色布鞋,看着十分熟悉。 她也没多想,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还未还得及开口,就听秀秀解释:“我见先生家也没个做针线的婆子,所以抽空替他做了两件衣裳……” 佳音并为注意到秀秀不自在的神色,只摆摆手,笑道:“秀秀,我醉的不行了,你送张书林出门吧,丹青还在外面等着呢。” 张书林忙道:“阿音,你快歇着去,莫操心我。” 佳音点点头,便扶着金莲香草回房。 一进卧室,倒在床上就晕了,一面喃喃:“唉,多亏撑到最后了,不然出丑还不叫他们笑死……”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给她搽脸洗脚换衣裳,盖上被子,一翻身就睡着了。 这一睡,可谓天昏地暗。 夜幕沉沉中,火光四起,她被无数的人拉着在走廊,穿厅,院子,树林里乱跑,一盏盏殷红的灯笼便成一道道流光在眼前闪现,她的衣裳被树枝挂住,跌倒了再被人抱起来继续跑。她仿佛变成一个幼小的孩子,被人保护着逃亡,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害怕恐惧,似知道即将大祸临头一样。 风划过耳边尖利的呼哨,可是即便跑的这样快,刀剑碰撞之声,还有嘶喊哭救的声音就仿佛紧随身后,无论怎么逃也逃不开。 终于没有路了,被一堵高墙挡住,身边的人都惊慌失措,她还来不及分辨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混乱,就被几双手按在草丛中。 眼见一群穿盔甲的战士渐渐逼近,手持利刃将人们围堵在一起,威胁着喝呼:“快说,大小姐呢?!” 她趴在地上,全身的冷汗冒出来,头都不敢抬,也不知为什么,只下意识地感觉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和她躲在一起的那些人亦是吓得瑟瑟发抖,捂住嘴不敢出声。 一个中年妇女抱住她,流着泪在她耳边小声说:“阿音,要是被抓住,你别怕,会有人救你的……记住,别为我和你爹爹报仇,只要你逃过此劫,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娘就心满意足了……” 娘?女人温热的泪水滴在她的脸颊上,佳音的心也跟着潮湿起来,说不出的难过仓皇。 她感觉身边的女人十分亲切,虽然不明白这种复杂的情绪从何而来,但仍不由自主,一双手死死地拽住女人的袖子:“娘……” “在这边!” 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地喊,佳音仓皇抬头,一柄柄利刃就悬在她们的头顶,刀光森森,眼见就要朝她刺过来,不禁大骇,尖叫一声,挣扎着醒过来。 “小姐!”有人摇晃她的身体,眼前的人影在刺眼的光线里晃动,佳音半晌才看清是香草爬在她身边,一脸的惶急。 “哦。”佳音捂住眼睛,半晌才定住神:“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晌午,小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扶我起来。” 香草就扶她坐起身,佳音头疼欲裂,不禁呻吟一声。香草忙道:“小姐可是头疼?昨日你酒喝得太多了,已经做了醒酒汤,一会就端来。” 佳音揉着头,怏怏地问:“秀秀呢?她也喝了不少酒,这会子醒没醒?” “也是刚刚醒,燕儿正伺候着呢。金莲已去了婚介所,柳儿娟儿两个都在厨房里收拾呢。” 香草手脚利索,一会功夫就帮佳音将衣裳穿好,去外面端一盆热水进来,拧好汗巾,递过来。 佳音把毛巾在脸上捂了好半晌,再拿开,才略觉清醒一些,可是梦里的情形还地在脑海里盘桓不散,那火光,拼命的奔跑,周围哭叫的人,拿刀剑的士兵,所有的过程就跟真实经历过一样,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头。 难道,是现在这个身体还残存着原来主人的记忆? 听秀秀说过,她们两是一前一后到王婆家的,那时候阿音只有九岁。一个九岁的孩子究竟有过怎样的惨痛经历,灵魂已经消失,记忆却未磨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访故人佳音当干妈 如果这些记忆的真的,又代表了什么,那些士兵为什么会追杀她? 佳音任由香草伺候着换好衣裳,洗脸梳头。眼睛瞥见屋子中间的红木雕蝙蝠桌上堆着的几只锦盒,心里越发的烦闷,不由地呆呆出神。 香草将青盐水端到她跟前,半天不见有反应,道:“小姐,你要是不舒服,就再睡一会罢。” 佳音摇摇头,接过青盐水漱口,站起身,振作精神道:“不行,今天我得出门一趟,最近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直没功夫没去看巧儿,指不定她已经知道我坐牢的事,心里正焦急呢。” 香草就知这个巧儿一定是佳音的朋友,也不多问,当下收拾完洗漱的东西,去厨房端醒酒汤过来,服侍佳音喝下,又问小姐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佳音宿醉没胃口,一碗醒酒汤喝完,胃里稍舒服一点,摇头道:“我不想吃,你吃完饭,去门口叫一辆马车来,陪我去巧儿家。” 香草就笑:“都这会功夫了,我们早就吃过饭,小姐,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 趁屋里没人,佳音慢慢走至红木桌前,将昨日陈之祺送来的锦盒一一打开来观看。果然有治疤痕的伤药,还有许多药丸,最大的一个锦盒打开,便是一套青花瓷素白茶具。 佳音的一双手不由微微地发抖,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将两只茶盏翻过来,杯底上的的确确各有两个字,一个是“佳音”,一个是“之期”,字体龙飞凤舞,带着刚峻不羁的霸气,想必是陈之祺亲自书写的,烧制出来配合瓷器清幽的光色,又有几分柔情在里头。 佳音定神看了半晌,心下一松,紧跟着又难受起来,嘴角一咧,想笑,终究又是苦意难忍,一时间各种滋味堵在胸口处,竟是难辨心里到底是悲还是喜。 一会,香草就回来说马车固雇好了,佳音遂将茶具收在壁橱里,披上大红色披风,和她一起出门,坐上车直接去巧儿家。 果不其然,佳音一敲开田家的大门,田大哥一见是她,立刻惊喊起来:“阿音姑娘,你可是来了,险些把我们急死!” 他一囔囔,不止有巧儿,田家二老,连三个做粗活的婆子都从屋里出来,皆一脸惊喜之色,喊道:“可不是阿音么?快来让咱们看看,这些日子你躲哪去了?” 尤其是巧儿,挺着大肚子,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抱住佳音就放声大哭,一面用拳头打她的后背:“你吓死我了,为什么不早些过来说一声,也好让我们放心!” 佳音自知理亏,任由巧儿揉搓,不敢抱怨。好在田大哥拉住巧儿:“你都到日子了,千万莫动了胎气,阿音这不是好好的么?有什么话回屋慢慢说。” 田家二老也过来劝,巧儿仍是哭个不停,顺手将田大哥推搡一把:“快去隔壁告诉我爹娘一声。” 田大哥憨厚地笑道:“还用跑过去么?我在这里喊一声就是。” 他果然亮开嗓子冲着隔壁喊道:“岳丈,岳母,阿音回来啦!” 片刻,那边就乱起来,几个人的声音混在一起:“我们马上过来!” 这情形令佳音忍俊不禁,呵呵笑道:“巧儿,赶紧别哭了,叫你爹娘看见还不说我欺负你么?” 香草在旁边看着连连咂舌,惊奇不已。 巧儿这才止住哭泣,拉着佳音往上房屋里走,一面啧道:“还说要当干妈呢,你再不来,孩子生下来我可不叫他认你。” 佳音赔笑道:“是是,是我不对,巧儿姑娘您就饶我一会吧,下次再不敢了。” 她和巧儿被人簇拥着进屋落座,田家二老在旁边道:“还敢有下次啊,光这次就够让我们担心的了,巧天天的念叨,也不知哭了多少次。” 话音刚落,门帘子便被掀起,巧儿的爹娘冲进来喊:“阿音呢?” “这里……” “哎呀,你这孩子,让人操不完的心,也不来说一声,真是个祸害!” 于是,一群人围着她七嘴八舌地念叨不停,佳音更明白这其实是他们对她的关心,心里酸酸的又夹着甜意,一面解释没能早来说一声的缘故。 原来,佳音被顺天府抓去的事可以说是个不小的轰动,两家人都十分着急,巧儿立刻逼着田大哥去打探其中缘故,等田大哥赶到婚介所的时候,店铺已经被查封,市井中各种谣言都有,只是打探不出个确实消息出来。 佳音坐牢的那几天,田大哥几乎天天奔走,想买通看守监牢的衙役进去看她。可是佳音的案子似十分严重,被顺天府严加看管着,任他怎么想法子都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巧儿更是天天的哭,闹得两家人心神不定的,只怕佳音这一进去就出不来。 结果,没几天又听说佳音被放出来了,只等见着面再问其中缘故,可他们左等右等,等不来人,打听来的好消息却是连连不断。先是听说“成人之媒”又开张了,铺房里贴出布告说是冤假错案,然后又听说佳音给自己赎身,已经另立门户,便知她已经平安无事了。 古代医术落后,妇女生孩子完全是听天由命,好比要在阎王殿里绕一圈,十分危险。因巧儿的身子越来越重,时刻都有临盆的可能,田大哥怕有个闪失不敢出门,这才将佳音的下落暂且搁下。两家人专心专意地伺候巧儿,想等孩子生下来,再去婚介所问问佳音的消息。 说起来,也是错过了,佳音回婚介所重振生意,正是田大哥不能出门的时候,这才断了消息。 闵初兰和许由仁的事是不能和人说的,更不提说自己受刑的经过,佳音挑挑拣拣,将自己坐牢前后发生的事大约说了一遍,但她怎可能瞒得过巧儿的一双眼?只看见佳音的一双手,巧儿的泪又下来了,哽咽道:“你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看看你的手还有伤疤呢。” 佳音忙劝道:“也就是挨了几下,不打紧,已经有人给我配好专治伤口的药,过几天我再来,一双手绝对又白白净净的,你放心,我可不敢吓着咱儿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访故人佳音当干妈 巧儿被她逗得破涕而笑,啧道:“你再不来,我也不想生了,横竖连干妈都不待见他。” “怎么会,我这不是来了么?求求你,赶紧生吧。”佳音赫赫怪笑:“一想着有人叫干妈,我乐得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却不想,她一句笑话刚说完,巧儿就“哎呀”一声,捂住肚子直喊疼。 佳音吓得不知所措,就被田家二老和巧儿的爹娘拽到一边,他们围住巧儿一连声地问:“可是要生了?” 只片刻功夫,巧儿就疼出一头的汗,扯着嗓子喊道:“我不知道,疼死我了,阿音,疼死我了!” “嗳,嗳,我在这里!“佳音在一群人身后,跳着脚回答:“巧儿,你坚强些,我不走,我等你把孩子生出来!” 田大哥扑上去抱起巧儿就往后院跑,两家那几个粗使婆子皆脚不沾地地跟在后面,囔囔着,“快去烧水!”“拿赶紧的布来!”“别碰着少奶奶的肚子!”“放床上去!” 一扇门在眼前哐当一声关上,留在门外的人皆一脸的无措。半晌,那门又是一声闷响,田大哥被人从里面推出来,满头大汗,眼巴巴地瞅着自家爹娘和岳父岳母:“怎么办,巧儿要生了怎么办,娘,你说怎么办?!” “赶紧去烧水啊!”四位老人回过神,个个健步如飞,又冲回前院。 佳音皆目瞪口呆,半天才想起安慰扎着两只手在空中乱摇,如中疯魔的田大哥。 “田大哥,你莫急,生孩子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巧儿她一会就出来……” 香草拽佳音一把,红着脸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小姐,巧儿姑娘就算生完孩子,也不能出来!” “哦,对,一会孩子就出来……”又被香草推了一把,佳音更是慌乱,一脑子的浆糊,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反而是田大哥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垂手抖了抖衣袍,很淡定地说:“阿音姑娘,你别急,孩子会出来的,我老婆也会出来!” 我晕!佳音的身体晃了晃,扶额摸墙,再没敢说一句话。 片刻的宁静之后,巧儿又开始在房里声嘶力竭地哭爹喊娘,佳音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恨不得挠墙。再看田大哥也是脸色煞白,全身打摆子,跟筛糠似的。 就这样,足足从上午折腾到日落西山,时不时从门里跑出来一个婆子,喊,“端热水来!”“去叫稳婆!”“拿干净的布来!”“哎呀,不是这个,是要干净的布!”“哎呀,孩子的头出来了!” 因为年轻人都被吓得失去反应,好在四位老人都有过这种经验,跑进跑出的忙活,还连带要安慰年轻人:“不打紧,秀秀身子骨结实,母子定会平安,你们且放宽心!”也不知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总之,四位老人都很坚强,让佳音十分佩服。 终于,随着巧儿一声惨叫,寂静半刻,屋里就传来婴儿啼哭声,屋外的人都露出喜色,眼巴巴地瞅着门翘望。半晌,门开了一条缝隙,婆子在里面倒道:“恭喜老爷太太,少奶奶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几个人就拥上去,往门里挤,婆子忙道:“外面天寒地冻的,大伙就在门口凑合着看看孩子罢,莫叫风吹进来。” 于是,大伙都听婆子的,一个个凑在门缝里看看孩子。 田大哥急着叮咛婆子:“叫巧儿安心坐月子,想吃什么就说!”一面又瞅着儿子眉开眼笑,一叠声地喊:“爹娘,你们看他像不像我?” “象!象!他不像你还能像谁?!“四位老人乐得合不拢嘴。 佳音被挤在后面,等了好一会,才轮到她看孩子,就着门里透出来的烛光,勉强可看见一张皱巴巴的小脸挤在厚厚的棉被里,不禁笑道:“呀,和小猫一样,真有意思。” 田家二老就道:“借阿音的吉言,这孩子小名就叫猫儿吧,好养!” “嘿,猫儿,叫干妈,干妈给你买糖吃……”不容佳音继续用糖衣炮弹诱惑那孩子,婆子就将门关上。她摸着鼻子,转过身“嘿嘿”笑道:“我明日再来看孩子。” “明日可不行,要等孩子满月你才能见他。”巧儿的娘笑呵呵地说道:“连咱们都不能见孩子呢,这月婆的屋子可不能随便进。”这会,巧儿的娘又记起礼数了。 佳音失望地叹气:“得,那我只好等着,伯父伯母,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 “呀,你好容易来一趟,我们竟忘记招呼你吃饭。” 田家二老懊恼不迭,说着,就要去厨房做饭,被佳音拦住:“伯父伯母就别客气了,这种时候那能叫你们再招呼我?我先走了,等孩子满月再来。” 她怕田家二老还要客气,忙拉着香草往前头走,一面回头道:“和巧儿说一声,叫她好好养身子,莫大意了。” “好……” 这时天已经黑透,佳音拉着香草出门,雇一辆马车急匆匆地回转,至紫菱巷,就见金莲提着灯笼站在宅院门口张望,见她们下车忙迎上去:“怎么这会才回来,秀秀姑娘都念叨半天了,担怕小姐出事。” 佳音笑道:“今天巧儿生孩子,所以才耽搁到这会。”她一面说一面跑到院子里喊:“秀秀!” “在这呢。”秀秀从饭厅里应了一声。 “嗳,我告诉你,我有干儿子了!”佳音兴奋过度,进门拉住秀秀就开始描述今天的经历。 秀秀亦十分好奇,问东问西的,几个丫头也跟着凑趣,一面伺候她们吃饭,一面竖着耳朵听,还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惊叹,一群小姑娘在一起叽叽呱呱地说些家常话,倒也热闹。 很快就是腊月,这是佳音和秀秀第一次过真正属于自己的新年,因此她们十分重视。腊八熬粥,小年祭灶,二十四写对联,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蒸枣花,二十九蒙香斗,三十日耗油儿,完全按照规矩一丝不苟的操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过新年之祺送大礼 婚介所的声音也越来越好了,几乎没有什么可操心的,可以说,这段日子是佳音穿越一来最平静也是最快乐的日子。 腊月二十三那天,佳音一早就去田家给干儿子荷满月,礼物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绣蟾宫折桂的肚兜,一只银锁,还有一个荷包里装着四个金锞子,贺礼一拿出来,田家人就说她贺礼送的重了,道谢不迭。 这回,她在田家吃吃喝喝,抱着干儿子亲个不停,和巧儿说话嬉闹,姐妹两个都十分开心,总算是将巧儿生产那天的遗憾了全。 从腊月头开始,张婆回家准备年货,佳音整日在婚介所忙生意,顾不得家里的事,便叫老莫买回来许多鸡,鸭,羊,锦缎布匹等等东西,秀秀和燕儿两个人开始忙着挑布裁衣,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了新衣裳。 娟儿柳儿负责厨房里的事,香草和金莲洒扫屋子,几个人各有分工,忙的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几个人都围在佳音房里吃年夜饭守岁,后半晌又去院子里放炮仗,闹腾的不行,最后一个个熬不住,还是挤在一起胡乱睡了一觉。 佳音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人喊:“哎呀,我衣裳里咋有二两银子!”“我也有!”听几个姑娘唧唧咋咋兴奋地乱喊,佳音从被子里探出头,笑道:“那是我和秀秀给你们的压岁钱,你们别闹了,让我再睡一会。” 几个丫头那肯放过她?扑上来就拽她和秀秀:“快起来,我们给你二位磕头拜年!” 佳音和秀秀抓住被子不松手,一面躲一面笑:“就怕你们磕头,所以才偷偷给的……” 几个人笑闹成一团,就听老莫在门外喊:“小姐,张公子给你拜年了!” 佳音和秀秀忙不迭地从床上爬起来,催促香草几个帮着穿衣梳洗,等收拾整齐了赶紧跑去客厅。 张书林也是特意收拾过的,头发用玉冠束在头顶用玉冠,穿一身青色短狐毛新袍子,越发显得面目俊逸,风采端庄。见她们被几个丫头拥进客厅,含笑道:“都长大了一岁还睡懒觉,再不来,压岁钱没了可别怨我。” 佳音一直将张书林当做哥哥看待,一听有压岁钱,也不客气,拉着秀秀作势行礼:“张先生新年大吉大利,多谢多谢!” 张书林见她穿着樱桃色短襦棉裙,小脸红扑扑的,映着一双黑眸明媚清亮,且她伸手要礼的样子十分孩子气,越发小了几岁似的,不禁呵呵笑道:“我还没给呢,你就急着道谢,唉,可怜见的,怕不是缺钱花了?”说着,就递来两只锦盒。 佳音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一个,打开一看,笑道:“张书林,你从哪里弄的这个,太有意思了!” 原来她盒子里是十二只银锞子,银子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那银锞子皆做成蚕豆大小的十二生肖动物,用一根丝线穿起来,戴在手腕上,刚好是个镯子。 再看秀秀的那个也和她的一模一样,秀秀满脸欢喜,便是身上穿的大红衣裳都比不过她的笑颜如春,朝张书林盈盈施一礼,欲语还休:“多谢先生……” 佳音对张书林的细心十分满意,她最担心旁人只对她好,而冷落秀秀。毕竟秀秀骨子里还是胆怯敏感,对许多事不如她想得开。比如关于一些生活琐事,任佳音如何说我的就是你的,可秀秀仍是和以前一般能省则省,所有用度都十分节俭,并不愿多花她的钱,好似心里始终把自己摆在佳音附庸的位置。 现在张书林一视同仁,将秀秀和她摆在一个位置,多少能鼓励秀秀恢复信心吧? 张书林解释道:“这是我特意叫人定做的,就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这些小玩意,阿音,今日我不能久留,还要去别的地方拜年,这厢就告辞了。”说着,他就重新系上披风。 佳音知道张书林身份特殊,迎来送往的多有应酬,恐怕这个年是不能再见面了,便道:“那我就不耽搁你办事。对了,过了十五我就出发去太原城,到时候再向你辞行。” 张书林思忖片刻,笑道:“也好,到时候我给你送行。” 张书林刚走不久,佳音她们正在饭厅吃饭,又听老莫在外面喊:“小姐,陈公子派人给你拜年。” 佳音还当是陈鞘派来的人,放下筷子去客厅一看,却是一身黑衣的夜影。 夜影见她抱拳道:“阿音姑娘,我家公子近日事忙,抽不出空子过来,所以派在下给您拜年。” 佳音忙请他落座,夜影却再三不肯,只抱着锦盒呈上:“这是公子送给您的新年贺礼。” 佳音打开,见小小的锦盒里面放着一张纸,不禁纳闷:“这是什么?” 夜影笑道:“公子说,送别的东西,只怕您也不稀罕,唯有送一样特别的东西才能中您的心意。这是做官媒的文书,有了它,不止可以出入各个府邸给士族子弟做媒,而且以后任是谁都不敢轻易找您麻烦。” 佳音疑惑道:“可是我看王婆也没那么厉害啊,她也是官媒,见着顺天府尹还不是战战兢兢的。” 见夜影只笑不语,佳音迟疑地展开文书,见上面不止盖着顺天府的官印,且还有另一枚章记,仔细看了半晌,竟是“建安信玺”四个字,她大吃一惊:“陈之祺他怎么能弄到这个?” “公子做事向来不会和我们解释,所以在下也不知情。” 见佳音神色凝重,似在思忖着什么,夜影又道:“阿音姑娘,总之有了这个文书,任何时候拿出来,便是官府也要给您几分薄面,公子待您的心意,难道还用猜测是真是假么?”这话分明是越俎代庖,夜影一向少言,此刻竟毫不忌讳的替陈之祺表情心迹,想必是替自家主子急着急。 佳音故作没听出夜影话语里的隐意,只满心的狐疑,越发开始怀疑陈之祺的身份,但她不便和夜影明说,虚笑道:“我哪里是猜什么真假,只是感激他为我想得周全罢了,如此,你回去替我向你家公子致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过完新年准备出行 这厢说了她出行的日期,送走夜影,佳音再没心思吃饭,回房里怔怔地发了半天呆,秀秀过来看她,就问:“方才还好好的,才一会功夫,又是谁惹你不高兴?” 佳音闷闷地说道:“秀秀,你说,皇帝的玉玺会不会被人偷了去?” 秀秀楞了一瞬,走至佳音身边摸摸她的头,纳闷道:“没发烧啊,怎么突然说起胡话了?” 佳音拨开秀秀的手,继续思忖道:“陈之祺是影帮的帮主,他要是想弄一样东西该不是难事吧?可是皇宫里有那么多的卫士,要多厉害的高手才能将玉玺偷出来呢?影帮的人曾帮助皇帝抓过叛贼,还有采花贼一案,影帮也插手了。按道理说,他应该的皇帝的关系不错呀,又为什么要偷人家的玉玺呢?难道真是皇帝盖的这个章子?”她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一拍手,大声道:“对了,定是皇帝欠他的人情,所以才会答应他的无理要求!” 秀秀唬了一跳“阿音,你究竟在说什么?” 佳音给事情找出合理的解释,又高兴起来,从袖子里掏出官媒文书:“你看,我现在是官媒了,呵呵,是陈之祺弄来给我做新年贺礼的。” 秀秀不以为然:“那有什么,王婆也是官媒,你样样都比她强,做官媒是迟早的事。” 佳音也不和她解释,只笑道:“总之,我这个官媒比她气派。” 两个人正说话,老莫又喊:“小姐……” “来啦,来啦。”佳音嘀咕:“这次肯定是陈鞘来拜年。”说着,她走出门,却见月影在院子里站着。 佳音忙招呼道:“月影,去客厅坐罢,外面怪冷的。” 月影抱道:“阿音姑娘……” “嗯,你家公子事忙,所以差你来拜年是不是?这回,他又送的什么新年贺礼?” “是。”月影抿唇笑道:“是个小玩意,公子说留着给您开心解闷。”他原本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就伸出来,托着一团小小的,白色毛茸茸的东西。 不等佳音反应上来,秀秀香草金莲等人就兴高采烈地喊道:“哎呀,是只小狗,真可爱!” 几个人从月影手里将小狗抱过来,呈给佳音看。 那小狗似刚刚满月,还没经历过大场面,缩在秀秀手里瑟瑟地发抖,一双黑乌乌的圆眼珠子巴巴地瞅着佳音,狂摇尾巴讨好。 佳音心一软,绷不住笑道:“这陈鞘,就会出幺蛾子。”说着,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抱住小狗:“怪可怜的,是不是冷啊?香草,回头你给它做件衣裳穿。” 这下,众人都笑开:“那有给狗做衣裳的?!” 佳音将小狗往空中一举,宣布道:“现在就有了,铜钱,以后你就是昭月朝第一只穿衣裳的狗!” 听她给小狗起名字叫“铜钱”,大伙越发笑的厉害,从她手里抢过铜钱,簇拥着往屋里走,一面叽叽喳喳地逗弄:“铜钱,小姐说要给你做衣裳呢,你这么小一点点,可怎么做呀……” 月影一直忍着笑,见众人都走了,才咧着嘴对佳音道:“公子还怕您不喜欢呢,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若是见您不高兴,就教在下赶紧回去另换一样礼物送来。呵呵,在下总算是交差了。” 佳音好奇地问道:“你家公子准备的另一样礼物是什么?” “是……是一只鹦鹉。”月影说完,尴尬地挠挠头。 佳音愣了半天,小声嘀咕道:“鹦鹉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说话……但愿它不会说话。”说完蹙眉望天,要是有一只被陈鞘训练好的鹦鹉,送过来天天和她抬杠,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佳音定下神,才对月影道:“月影,麻烦你回去和你家公子说一声,我十五就出发去太原城,等我回来大家再见。” 月影抱拳称“是”,又听佳音犹豫道:“听说顺天府已经换了一位府尹大人,也不知你家公子认得不认得……要是方便,还请他替我的丫环香草弄个媒婆文书,回头我好好谢他。” 为香草弄媒婆文书的事已考虑很久,却因为自己坐牢的事耽搁下来,现顺天府换了新任府尹,佳音根本不认得,所以更不可能自己去办这件事。佳音的媒婆文书就是陈鞘办的,知道他有这个手段,所以才会开口相求。 月影笑道:“那不值什么,现新任的顺天府尹也是我家公子的知交,这件事我回去就和公子说,姑娘放心,定不会耽误您出行的日期。” 于是佳音就将香草的大名告诉月影,然后送他出门。 终于清静下来,大约再不会有什么人来拜年,佳音就给燕儿,娟儿,柳儿放假,叫她们回自己家陪亲人一起过年,等初十再过来。三个人自然感激不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兴冲冲地回家去了。 三个人一走,宅子里剩下佳音和秀秀香草金莲四个人,在屋里吃吃喝喝,逗弄逗弄小狗铜钱,收拾些碎布比划着给它做衣裳,一面说些闲话家常,倒也不寂寞。 之后几日,佳音四处拜年,闵家,钱家,史家,田家一一走了一遍,吃吃喝喝懒懒散散随心所欲。等初十陈鞘派月影送来香草的媒婆文书,佳音就和张婆商量去太原城开分店的细节,如何租门店,如何雇人装修,如何招聘店员,皆有清楚周密的计划。 因事先征求香草的意见,要是真能在太原城开个婚介所分店,便要留她单独挑起分店的生意,估计要住个一年半载的。 香草当初险些被兄嫂卖去给人做妾,是佳音出银子为她赎身,可以说这条命都是佳音的,又多亏佳音栽培,她已对婚介所运营内幕了如指掌,这回被被派出去独挑大梁,分明是信任提拔她的意思,香草无不从命。 所以,行礼大多是给香草准备,包括一年四季的衣裳,胭脂水粉簪环首饰,铺盖棉被起居日用等等样样都精心准备,一来,是担心去那边忙开了,没时间在另置办这些东西,二来,在陌生的地方,考虑到香草一个姑娘家独挑大梁,穿戴场面需样样拿得出手,不能叫人看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事出意外奉命选秀 佳音等人足足忙了几日,才算收拾妥当,便欲下帖子给张书林和陈之祺陈鞘告知出行日期,却不想,初春天气,乍暖还寒,偏又下起雨来,细雨变成雪沫子交错着连下了五日,行期便耽搁下来。 这日,除过金莲去婚介所帮忙,剩下几个人都挤在佳音房里看她和秀秀玩双陆棋,老莫突然在门外禀报:“小姐,顺天府来人找您。” 佳音手里捏着一枚棋子顿在半空中,一时间失去反应。秀秀已吓的煞白了脸色,不顾面前的棋盘,扑前抓住佳音的手:“阿音,会不会又是找你麻烦的?” 棋盘被秀秀扑落在地,呖呖朗朗的响声一片,佳音回过神,朝秀秀勉强挤出笑脸,安慰道:“不会的,你放心,我先出去看看。” 她站起身,秀秀香草几个眼巴巴地瞅着她,皆道:“我们和你一起去……”于是,几个丫头壮着胆子簇拥佳音往外走,掀开帘子一看,站在老莫旁边的衙役却只有赵二哥一个人,表情笑眯眯的,并不是来找麻烦的样子。 见佳音出来,赵二哥抱拳:“阿音姑娘,好久不见。” 佳音忙客气的招呼:“是赵二哥啊,新年大吉,请屋里坐。” 她定住神,侧身和香草小声说几句话,教她回房里拿件东西过来,这才又对赵二哥玩笑道:“赵二哥,今个不是来抓我的罢,方才听说是顺天府的人来找我,可把咱们几个唬了一跳。” 赵二哥有些尴尬:“我是奉何大人之命来拜访姑娘,要不然大过年的,我也不敢打扰姑娘。” 将赵二哥让进进客厅落座,佳音道:“赵二哥,上次的事多亏你替我说话,还没有好好谢你呢。” 赵二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也没帮什么,阿音姑娘,那天我和同事们一起去王婆家抓你,确实有不得已的难处,只要你不计较就成了。” 佳音笑道:“赵二哥,我是诚心致谢,您吃公家的饭替公家办事,那种时候尚且记得替我说话,我自感念于心,时刻不敢忘记您的照顾。” “唉,阿音,咱们之间就别客气了,我能娶上浑家,还不是靠着你开婚介所的缘故么?真要说谁该谢谁,就是笔糊涂账,算不清楚。” 听佳音和赵二哥如此说话,秀秀几个才放下心,香草去佳音房里取了一样红布包着的东西,也过来了,几个人赶紧沏茶拿点心呈上来。 佳音问:“赵二哥,这年还没过完,怎么就想起到我这里,莫非衙门又有新案子?” “不是什么案子,是因为宫里要选秀,我奉何大人之命向你提前打个招呼,好教你心里有个谱。” “选秀?”佳音蹙眉道:“去年不是才选了宫女么,怎么今年又要选?” 赵二哥呵呵笑道:“那不一样,去年是选宫女,今年才是正正经经地给当今圣上挑选嫔妃,所以我才奉何大人之命,请你出马帮忙。”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佳音越发地纳闷起来:“我一个普通的媒婆,难道还能替当今圣上做主选妃?便是顺天府府尹也没有资格参与此事吧?” “唉,之前是这样,按说,宫中的嫔妃都该是出身名门的淑媛千金,进宫后由圣上亲自挑选,旁人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可这回不一样,连顺天府都牵扯进来,何大人接到上头的指令,说另行有一套选秀的程序。” 见佳音仍旧莫名其妙,赵二哥遂往她跟前凑了凑,小声道:“听说,当今圣上自登基后,只选过一次嫔妃,现宫里有两位昭仪,一位顺容,却并无一位得到当今圣上另眼相看生下皇嗣,所以,至今宫中后位虚悬,中宫无主。这几年,许多大人上书恳请圣上立后,所以才有这次选秀的事。” “哦。”佳音心想,现在是建安七年,就是说皇帝已登基七年了,却只有三个小老婆,以一个皇帝的身份来说,应该算得上是清心寡欲的圣君了。 赵二哥又继续解释道:“这次选秀便是为立后作准备,所以宫里特别重视。当今圣上给顺天府下谕,特意叫派出一名官媒去各个府邸调查诸位闺秀的品貌德行,挑选出几位出众的入宫,然后再由圣上亲自定夺。” 皇帝的花样还真不少。佳音笑道:“那么,官媒在选妃这件事岂不成了关键人物?城里的官媒虽多,可教谁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呢,何大人定是为难罢?这选妃之前倒要先选起媒婆来了,赵二哥莫非是奉何大人之命来考察媒婆的?” 赵二哥摇头道:“何大人并未为难,已经选好媒婆了,就是你,阿音姑娘!” “我?”佳音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半天不敢相信:“我才做了几天官媒啊,又认得几个名门闺秀?我连各个府邸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京城论资历论口碑的官媒不知道有多少呢,为什么何大人偏偏挑中我?” 赵二哥也是迷茫:“我也不清楚是什么缘故,阿音姑娘,总之这是好事。你开婚介所到底只是在市井中打混混,就算挣点钱也没什么意思,但你若能办成这件事就大不一样,从此往后你在媒婆行当中可就是这个!” 赵二哥竖起大拇指往佳音面前一伸:“谁还不得卖几分面子啊,便是那些一品二品的朝廷大官,也得上赶着巴结你!” 佳音却是无动于衷,淡淡道:“婚介所的事就够我忙的,过两天,我要去太原府办事,可没时间管这个闲事情。赵二哥,烦你回去替我在何大人跟前推挡一下,就说我林佳音见识浅薄,又没有经验,恐怕不能担当此大任,请何大人另外找一位媒婆罢。” 赵二哥却没想到她会拒绝,呆了半天,挠挠头:“阿音,恐怕你是拒绝不了的,何大人已将你的名字上报至内廷了。” 佳音亦是一呆,不禁有点生气:“何大人也太焦急了,我还没答应呢,怎么就将我的名字报上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事出意外奉命选秀 赵二哥好心地安慰佳音:“阿音,你先莫急,虽然你的名字报上去了,可选秀的 事还要过两个月才开始,不会耽搁你去太原城办事。再者说,内廷也不可能教你一个人冒冒然去各个府邸去见那些闺秀,放心罢,到时候自有人协助你,不会出问题。” 佳音已不知说什么才好,也懒得继续推辞,反正何大人已经武断地替她做出决定,再说什么都是枉然。看来去太原城的事不能再拖了,到时候回不来,耽误人家皇帝选秀的事,那可是大罪,便是陈之祺也没法子救她。 佳音有气无力道:“赵二哥,那你就回去跟何大人说,我林佳音一定为当今圣上选秀之事鞠躬尽瘁瘁死而后已,不成功,便成仁……” 后面的话是不能继续说了,再说下去,她就要骂人!什么啊,辛辛苦苦的开婚介所,希望世上所有的女人都能得到幸福,可最后竟然给皇帝选老婆,而且是大老婆小老婆一起选,造孽啊!佳音简直是哭笑不得。 “阿音,那我先回去了。”赵二哥起身告辞。 “等等。”佳音忙拦住他,笑道:“最近我忙的很,一直抽不出空子看望二哥和嫂子,听说嫂子已怀上身孕,我也没什么好送她的,年前叫人打了一对镯子,烦你捎带给嫂子。” 佳音从香草手里拿的那红布包着的一对银镯子,递给赵二哥。 赵二哥再三退让:“阿音,你这是做什么?” 佳音正色道:“赵二哥,这东西是给嫂子的,是我们姑嫂间的情意,你就莫要推辞。” 赵二哥却知道这是佳音在谢他平日里的照应,只不明说罢了,所以仍是犹豫着不肯接。 香草赎身时,亦是赵二哥在中间做的保,也有感激在里头,便帮着佳音劝他:“二哥,你就收下罢,这是我家小姐待嫂子的一片心意,你若不收,岂不叫小姐失望?” 赵二哥一听,不好继续硬推,只得双手接住:“那我就替你嫂子谢谢你了,回头孩子生下来,我请客,大伙都过去喝满月酒,可不许不去啊!” “好,我们都去!” 送走赵二哥,佳音回屋里后长吁短叹,满脸的不开心,秀秀纳闷道:“这是好事啊?你做什么跟上刑场似的闷闷不乐?” 佳音不便和她解释,道:“如今也没时间拖延了,现在你就领着香草去张宅和‘明安园’送帖子去,明日我向他们几个辞行,后日就走。” 秀秀道:“雨才停了一天,天气冷,且路面泥泞,怕是不好走,要不你再等两天?” 佳音十分烦恼,冷笑一声:“你没听赵二哥说两个月后就开始选秀么,皇帝管谁的死活?这回我去太原城办事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到时候赶不回来,又是一项欺君之罪,好姐姐,你就赶紧去吧,我算是明白了,做个官媒半点好处没捞到,这条命反而成人家的!” 秀秀无奈,遂拿着帖子领着香草出门,佳音就在家里和燕儿柳儿娟儿商议明日请客需准备的东西,写好单子只等明日一早去采办。又把老莫叫进屋,商量着去太原城该雇什么马车,准备什么防身的东西,需要不需要在镖行里请几位镖师沿路护卫。 佳音这次不单带着香草去太原城,还有柳儿也跟着一起去,三个柔弱的姑娘出远门,这一路上的安全最为重要。老莫不放心,赔笑道:“小姐,不如让我跟着您一起去,那些镖师也不好管教,有我在,路上多少能照应些。”被佳音说了几次,老莫现在也习惯和香草她们一样自称为“我”。 佳音想了想,摇头道:“家里没一个男人也不行,你还是不要跟着同去了。至于我们三个,只要找一家可靠的镖行,路上大家都警醒着些,应该不会出问题。” 老莫还是犹豫,又道:“那我回去和张公子商量商量,叫他另派一个人过来看守门户,总之你们几个女孩子出门,没有自家人经管着,是不行的。”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被佳音叫住:“也罢,待明日我见着你家公子再和他说,秀秀才过去,你又巴巴地回去和他说,岂不叫他更担心?” 老莫只得听佳音的,犹自唠唠叨叨说些担心的话,佳音知道他的好意,也不计较他啰嗦,反而劝解他许久,关于安全的话题才算撂开。 直到日落西山,秀秀才回来。 佳音已等的不耐烦,问她:“这天都快黑了你才回来,怎么耽搁这么久?” 秀秀脸蓦地一红,低头绞着手指头不啃声。 香草在旁边笑道:“秀秀姑娘见张先生身上的衣裳袖子开线了也没人管,便帮着缝补,谁料想,那书童丹青不是个省事的,竟趁机拿来好些衣裳叫姑娘拾掇,这才耽误了时辰。” 佳音点头:“那张宅里全是些男人,没一个能做针线活,秀秀又承蒙张书林的大恩,是该多帮衬着些,以后,秀秀你隔几天就抽空过去看看,省的那边没人经管这些琐碎事情。” 秀秀似松了一口气,这才抬头道:“我过去下请帖,张先生说,为你饯行本是他们的事,就不劳动咱们在自己宅子里请客了,他自会和两位陈公子商量,在外面定桌酒席。到明日下半晌,他派人过来接你和大家伙一起过去。后来我去‘明安园’,却没见着两位陈公子,也不晓得他二位的意思,阿音,你说怎么办?” 佳音笑道:“既然张书林这么说,是不用咱们操心的意思,张书林自己会想办法联络他二个,咱们明日只管等人来接就是。” 一夜无话,翌日,佳音早早起来带着金莲去了婚介所,上半日忙着做账整理顾客的资料,下半日和张婆说起婚介所的事务,便叫金莲在一边听着,一面将她不懂的地方仔细解释。 佳音对金莲说道:“咱们这店铺事多人杂,张婆忙不开的时候,你就多帮着经管些。” 金莲称“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魅陈鞘屡屡受挫折 佳音又道:“金莲你年纪大,做事稳重,我是极放心的,但你性子里有一样不大好,就是执拗到自卑的地步,不懂转弯。要知道世上的事往往不止一条路直通终点,有时候迂回绕路也可达到目的。你记住,做女人的,并不一定非要把命运交给男人摆布,忍气吞声忍血忍泪地往肚子里咽。其实只要争气,咱们同男人一样,也可以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条路当家立业,照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以后,你做什么事都多在脑子里绕绕,对婚介所有什么想法也只管说出来,别一味地闷在心里不肯说,只要是对的,我便支持你去做。” 金莲便知佳音是有心栽培她的意思,当即感恩不尽,忙不迭地点头:“我都听小姐的。”又含泪道:“以前我只晓得一条路走到黑,不懂回头,现和小姐一起好多天,许多事都想明白了,小姐放心,金莲绝不会让您失望。” 王婆亦是点头:“金莲是比先前出息了,阿音,你就安安心心地去太原城办事,这边自有我和金莲操心。” 佳音道:“妈妈年纪大了,衙门里还时不时找你过去办差,赵大夫和家里常常照顾不上,这一年多,事情不断,婚介所全靠你支撑着,我心里颇觉得过意不去。这厢婚介所生意也稳定了,就一直思忖着培养几个能撑场面的人出来,让您多歇歇,享享清福。” “阿音,你也别内疚,我都明白你的心意。现你做了官媒,看目前情形,顺天府是颇看重你的,以后指不定事情更多,越发照顾不上婚介所这边,我现在多操心点也没什么。等日后金莲可以独挡一面,我也就撂开手,回去给赵大夫当煮饭婆子去,呵呵,便是你拉我来,我都不管了!”张婆笑呵呵地说道。 “那不行!”佳音立刻反悔,抱住张婆撒娇道:“你还要管银子呢,不然回头我乱花钱,谁来替我付账啊?” 张婆就啧她:“早教你把自己的钱拿回家去,偏偏不听话放在公帐上,你当我爱来收账么,每次拿去换银票,重都重死!”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佳音思忖道:“不如咱们联络一家钱庄,叫他们派人每天来店里收银子……”说着,脑中灵光一现,拍手道:“我先前还发愁太原城开了婚介所后,账面的银子该如何处理。这样罢,妈妈,你这会就拿着咱们两个的印章去找一家可以在京城与太原城通兑的钱庄,替咱们婚介所专门立个账号出来,凡有账面支取,必须有我二人的印章和手迹为证,以后咱们和闵家,钱家合作,还有太原城的生意,各项支出都可用账号来回支出存入,咱们只从账面上走银子,每隔半年和钱庄对账,付给他们一定的手续费,咱们的麻烦就变成他们的麻烦,何乐而不为?” 张婆闻言茅塞顿开,大喜道:“虽然还从未有过此种先例,但只要能赚钱,那钱庄定是愿意的,我马上就去办。” 原来佳音自开了婚介所,一直都是现银进出,古代人最多也不过是使用银票抵换银子,也渐渐地习惯了。只是这回去别处开分店,才开始考虑账面银两如何运输的问题,总不能每隔半年,就得跑一趟太原府收银票吧?所以这才把现代银行的那一套照原样搬来,好解决婚介所两地转账的问题。 张婆便急匆匆地出门找钱庄商谈,她刚走,张书林的书童丹青就来接佳音。 佳音和金莲上马车,秀秀和香草已在里面坐着,笑道:“听说宴席摆在什么异香斋,他们已经到了,就等咱们几个过去。” 到异香斋下车,佳音熟门熟路地带着秀秀几个往里走,至小院厢房,夜影和月影朝她抱拳:“姑娘。”挑起帘子相让。 果然,张书林陈之祺陈鞘已在里面坐着,见她们几个进来,皆站起身:“阿音,秀秀,过来坐。” 佳音解下披风,递给金莲,走过去被他们三个强让至首座,不禁啧道:“你们一个个地也忒客气了,论年纪论资格都不该我坐这个位置啊?” 陈鞘便笑:“今日是为你饯行,你是红花,我们皆是绿叶,就别推让了。” 佳音自然不放过捉弄陈鞘的机会,故意斜眼打量他身上穿的俏红袍子,促狭道:“依我看,能称得上红花的人该只有你一个罢?可惜咱们也没穿绿,哎呀呀,白白错过衬托你的机会!” 其他几个人怕陈鞘生气,皆忍住笑不敢出声。陈鞘好不懊恼,偏偏自己就自寻死路地撞在佳音的枪口上,又是笑,又是咬牙,狠狠地挖佳音一眼:“我算是服了你的嘴,为啥总和我过不去呢?我也没招惹你啊!” “呀,陈鞘,你可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人,好端端的瞪坏了桃花眼,怪瘆人的。” 这下,大伙皆绷不住笑开,秀秀挨着佳音坐下,忙劝道:“阿音,你莫胡说了,陈公子穿红挺好看的,也就他能穿这个颜色。” 陈鞘便起身抱拳,朝秀秀深深作揖,一付得遇知音,感激无限的样子:“秀秀姑娘,总算有你替我说句公道话,阿音她品味太低,咱不和她计较就是。” 他猛不丁地认认真真行此大礼,秀秀唬了一跳,两只手乱摆:“哎呀,陈公子,您快别这样,我也没说什么啊。” 这下,佳音也笑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直喊疼。 这厢陈鞘又合着双手连连念佛:“看看,损人不利己吧,这就是报应!” 秀秀这才明白他和佳音根本就是开玩笑,不禁羞红了脸,跺脚道:“你们连我都作弄起来了!” 见秀秀恼了,佳音忙拉着她坐下,又是讨饶又是说好话,张书林在一旁摇头道:“也就是秀秀能治住你,说说,好端端的,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陈之祺的凤目便征询地看过来,也问:“阿音,可是受了谁的气么?” 陈鞘立马嗤之以鼻,抱怨道:“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敢情我就是阿音出气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暗流激涌刀枪唇剑 被他们几个关心地追问,想起窝囊事,佳音立刻变得无精打采:“先上菜罢,我饿了。” 陈之祺击掌,即刻有几个小厮端着酒菜进来,香草金莲走前布菜斟酒,片刻功夫便摆满桌子。 佳音先端酒道:“明日我就走了,再见面就是两个月之后,总之,这段时间,希望大伙都好好的,别惦记我。” 陈之祺陈鞘张书林皆诧异,对视一眼,和她碰杯后,陈之祺才问:“阿音,明明是你自己愿意去的,怎么这回又说起置气的话来,什么叫别惦记你?莫非我们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招惹你心烦?” 陈鞘最心虚,桃花眼一闪,便带出几分委屈来:“阿音,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便是你不想惦记我,也不能叫我不惦记你罢?” 佳音头疼地白他一眼。 张书林也道:“是啊,你先前不是说,在太原城人生地不熟的,恐怕事情不好办,至少得三个月,怎么又变成两个月了?” 陈鞘立马反驳:“张书林,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嫌阿音在那边待的时间短?” “……” “好了,我就是说一句话而已,陈鞘,好好喝酒,别闹了。”在座的都是佳音最熟悉,最知心的朋友,没必要让他们为自己担心。她烦恼地搓搓额头:“我也不是和你们生气,唉,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打乱我所有计划。” 她越想越生气,示意香草再给她斟上满杯,也不劝别人,自顾自端起来就喝,完了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冷笑道:“要是因为时间紧迫,我在太原城开不成婚介所的话,哼,看我不捣乱才怪!” “究竟是谁将气成这样?”陈鞘仍旧听了个莫名其妙,只是,那种护短的心态作怪,见着佳音满脸的不开心,他也就晕了头,眼梢一挑,邪魅中带出几分煞气,冷声道:“竟还敢有人惹你么?那个人是谁,是不是顺天府的何老头?” “唉,我一个媒婆,还不是任人捏扁搓圆,陈鞘,告诉你罢,这回你也帮不上忙。”佳音重重地叹口气:“就是当今皇帝,他要选秀,时限就在两个月之后。你说,去太原城光来回路上就得一个月,再剩下一个月时间能办成什么事?这下我可头疼死了……唉,我整天给人做媒,图的是什么?折腾了半天,最后竟要给皇帝选妃,他的妃子还少么?!” 她嘀嘀咕咕的埋头抱怨,也没心思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 屋内已是寂静无声,陈鞘原本一付横刀立马为她两肋插刀的气势也弱了,眼神也散了,东张西望,偷偷地瞄陈之祺几眼,又低头捂嘴咳嗽,只是不敢再说话。 陈之祺一杯酒举在半空中,半天不动,他凤目低垂,看不出任何表情波动,但那紧握酒杯的五指关节明显泛出青白之色,大约,也是受震不轻。 唯有张书林仍旧是不惊不急,问一句:“阿音,当今圣上选秀,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因何烦恼成这样?” “哎呀,你不知道,何大人已经指派我协助这次选秀的事,说什么要先选出几名德行出众的名媛闺秀,写出评议,以备当今圣上做为参考。你说说,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媒婆竟参与到皇帝的家务事中,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佳音一面说,一面往嘴里夹菜,说的忿忿,吃的也是忿忿。她被逼着替皇帝选大小老婆,满肚子的牢骚还不能说诋毁皇帝的话泄愤,不然就是个大不敬的罪名,折实叫人郁闷。何况,大冷的天气就赶着出门,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哦,原来如此。”张书林笑睨陈之祺:“陈公子,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陈之祺端酒的手动了动,缓缓抬起头,眉宇之间略有一丝无奈的怅然,半晌,才淡淡道:“听说,按皇家惯例,每年开春之初,便是皇帝选秀的日子,只当今皇帝推脱这几年不曾选过新妃,却因为立后之事,朝中大臣连番上书,今年终究是没有躲过去,依我想来,他亦是头疼。” 佳音嘟囔一句:“我才不信,他既然头疼,不想选秀,那为什么还催着赶着的教底下人疲于奔命,依我看他根本是迫不及待地接纳美色才对。” 陈之祺嘴角漾开一丝苦笑:“说不定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催促下面急了些,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阿音,你别太武断了。” “哦,照你所说,那皇帝竟是不想立后的意思?一国之君,以社稷为重私欲为轻,尽早册立中宫人选才是睿智明君,陈鞘,你说是不是?”张书林突然将烫手山芋扔给指陈鞘。 陈鞘微微一愣,难得地符合了张书林一次:“是啊是啊,当今圣上已经登基七年了,早就该立后,我朝有不少品行德行出众的名门淑媛,尽快选一位做中宫之主,也是安定民心的道理。” “听说,丞相大人家有一位小姐,品貌皆在诸位淑媛之上,便是一位适当的人选。” “是,我也……”被陈之祺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陈鞘只得噤声,却不甘心,朝张书林使个眼色过去。 “立后本是皇帝即位之后,第一件该做的紧要之事,如今只有三位娘娘,后宫冷落,选秀更是迫在眉睫,当今圣上需顺从民意,充实后宫,这才是国家社稷之福。”张书林一径地说,一径地直对陈之祺越来越难看的表情,却毫不畏惧,继续侃侃而谈:“尤其,后宫之主的身份家世最为重要,若皇帝随心所欲,选中一位不能服众,且身份隐晦的女子做皇后,便是教天下百姓失望。而且,被那女子知道真相,后果亦是不堪设想,所以,为君者,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你!”陈之祺怫然作色,黑曜石般的眸子寒光爆现直逼张书林,他唇际轻启,一字一句森然道:“为君者,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岂是旁人能教训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流激涌唇枪舌剑 久已不见,陈之祺凛然的王者气势。那种高高在上,决断杀戮唯我一人独尊的气势,此刻突然显露,咄咄逼人,屋里的气氛顿时僵凝。便是一向风淡云轻的张书林已在此种重压下别开脸,不敢面对。 佳音在旁边听他们唇枪舌剑,半句也没听明白其中的缘故,此时亦被陈之祺犀利的神色唬了一跳,喏喏道:“你们,你们究竟在说什么?陈之祺,你别这样……” 在座的三个男人却似没听到她说话,一个个仍旧虎视眈眈,神色如在沙场决战的斗士般剑拔弩张。 张书林不愧是张书林,片刻的退缩之后,又决然迎上陈之祺的咄咄逼视,甚至,他嘴角轻扬,露出一抹讥讽的微笑:“你究竟是想为她好,还是害她?你问过她的意思么?你敢把真相告诉她么?还是你,根本不肯放过旧事,要以此做借口挟持她为人质,了结所有后患,斩草除根?!” 陈鞘在一旁,虽迫于陈之祺的压力什么话也不敢说,但他神色亦是鲜少有的紧张凝重,他双手握拳放在膝侧,竟是要和人拼命的样子。 佳音却看不出陈鞘究竟是要和谁拼命,他低着头,谁都不看,但一头的大汗,可见内心煎熬矛盾至极点。因此佳音不由自主地惊慌起来,她根本弄不清为什么自己几句话,就将事情弄成这样,大家为何对皇帝选秀的事如此激动? 佳音和秀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怕一口气吹出来,这里就是一场混战! 良久,陈之祺一动不动,只是周身散发出来的霸气渐渐消弭,神色由犀利至淡漠,又至索然,最后竟是流露出几分寂寥,是高处不胜寒,无人可解,亦无人可诉的寂寥。 身边所有的人似乎都比他本人更清楚,他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或许,那个位置的确太高,要站得稳,站得住,必要付出代价。冷到极点,也寂寞到极点,却不得不支撑下去,且不能流露出半点苦楚。不错,他是天下苍生仰望的神祗,可以纵横捭阖驰骋江山,决断沙场操纵天下,却惟独没有软弱的权利。 旁人已经认定,他做任何事,都必须有目的,哪怕这目的根本非他所想,根本不是他的本意,但他心里的所想所愿,又能和谁解释呢? 这一刻,是如此的失落,亦是如此的无奈。 陈之祺“赫赫”苦笑出声,凤眸中掩不尽的凄凉沧桑:“便是我要做任何事,你们又能拦得住么?” 陈鞘和张书林神色大变,还来不及说话,陈之祺已经喟然一晒,无视他二人的虎视眈眈,转头凝视佳音。 他黑沉沉的眸子里,一抹温情流露,似看着最挚爱的宝,舍不得让她为目前的情形担心,终究是叹一口气,含笑道:“阿音,我只要你一个人信我就可以,你,信我么?” 面对他诚挚,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询问,一向高傲的人,竟有如此脆弱的表情,佳音心软如水,潮湿的水雾泛起在眼眸中,包裹他所有的好,或者坏,都是刻在心里烙印,早已无法自拔,遂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我信你……” 这一瞬间,陈之祺粲然而笑,喃喃:“那就好……” “阿音!”张书林急声劝阻,已是迟了,佳音回头道:“总之,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相信他,哪怕他十恶不赦,可在于我,他是好人。” 说着,佳音又惶惑起来:“你们究竟在争辩什么?” 事已至此,再说下去,恐怕后果更难收拾,三个男子又突然结成联盟,异口同声道:“咱们不过是替旁人操心罢了,阿音,不干你的事。” 说完,对视一眼,又是一阵沉默。 到底陈鞘洒脱些,略楞了片刻,又打点起精神,笑道:“阿音,我特意叫人做了一盘你最爱吃的狮子头,太原城可没这个东西,趁这会赶紧多吃一点。” “呃。”佳音拿起筷子怏怏地吃了几口,抬眼瞅瞅他们,道:“你们怎么不吃?” “哦,大伙一起吃罢。” 陈之祺先自拿起筷子陪着佳音吃饭,陈鞘和张书林亦从善如流跟着举箸。秀秀被他们几个吓得不轻,这会定住神,方说起明日佳音出行的事,几个人慢慢地说说笑笑,气氛才算缓和下来。 最后,三个人都谈及安全问题,张书林提出派书童丹青跟随佳音去太原城,陈之祺派出夜影,陈鞘也不落后,派出月影。 他三个各执一词,皆不退让,佳音索性照单全收:“行,让他们都去,反正你们谁都不放心谁,我倒是觉得奇怪,你们一个个的究竟在担心什么?!”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不吭声,各自心虚不已。 一顿饭就这样吵吵闹闹吃完,回家路上,佳音坐在车里闷声不吭地想心事。 方才她是装傻,可心里已渐渐明白陈之祺的身份绝非一般,弄不好他就是那个人。 刚穿越的时候,她还曾幻想过,在昭月朝指不定遇见个贵人,也玩一把心跳。可现在,猜测到陈之祺的真实身份,自己反而毫无欣喜之意。 她已不是穿越之初无法自保的佳音了,相反,她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有宅子,有银子,生活安定且蒸蒸日上,更重要的是,她有自由,不用看任何的眼色,也不用受任何拘束。 只一想到,有一天再见到他,不能象现在这样随便,说什么,做什么都有规矩,中间隔着几重天一样的距离,佳音就长吁短叹,郁郁不乐。 她尽量找出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从第一次见面,到目前为止,将陈之祺所作所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企图找出蛛丝马迹推翻自己的猜测。便觉得可笑,他要真是那个人,岂可能随便出宫,又岂能和一个市井中的媒婆做朋友? 还有,张书林的姨母是当今太后,那么,和皇帝就是表亲,之前又怎可能不认识自己的表兄? 一定是她猜错了,陈之祺的身份并不那么可怕,只是她的臆想而已。 佳音自欺欺人,终于找到合理的借口,展眉长舒一口气。目前的局面她只能装傻,不然怎么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原城首开小分店 第二日,张婆过来送佳音,说是已经和金记钱庄谈好了,婚介所在金记钱庄立了账号,从此不用操心银两汇兑的事。 佳音一听放下心,便张罗着准备上路。 陈之祺兄弟不知何故没有来送她,只有夜影和月影早早过来帮着打点行装。 张书林亲自将佳音送出城,千叮咛万嘱咐路上小心的话,留下丹青后,才依依不舍的告别,和秀秀张婆一同回转城里。 就这样,佳音带着香草柳儿坐着雇来的马车,由夜影月影丹青护送,直奔太原城。 此际正是春寒料峭,一路上望不尽的荒田春耕,野岭绵延。昭月朝,以一种苍凉澎湃的气势出现佳音面前,万里河山,尽在脚下! 出门后才知出门的艰难,三个女孩子毕竟没什么经验,这一路上,佳音不止一次感激陈之祺兄弟和张书林的决定,多亏他们派出侍卫护送,沿途打尖,夜里宿店才不致出现任何麻烦。 夜影三人不止护卫她们的安全,凡沿路琐事皆照顾的十分周全,只半个月时间,就顺顺当当地赶到太原城。 进城后,先找了一家可靠舒适的客栈入住,夜影催促店小二烧水伺候,佳音和香草柳儿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换件衣裳,走出客房,饭菜已在楼下大厅靠窗边的桌子上摆好,夜影月影丹青三人正等着她们。 佳音满心的感激无法言说,非要他们一同坐下一起用饭,那三个人却再三不肯,只道:“公子交代过,叫咱们不能越了规矩,万事都要给姑娘撑着,不能坏了场面。” 佳音无奈,只得拉着香草柳儿先自用饭,又吩咐店小二另外备一桌酒菜,给他们三个洗尘。 等佳音吃饭,夜影在旁边抱拳道:“姑娘,在下已经打听好了,这城里有一个可靠的掮客,叫刘全福的,专门替人家寻房子店面在中间赚取佣金,姑娘今日好好歇上一天,咱们明日就带他来见姑娘。” 佳音笑道:“你竟比我还心急,好罢,明日我先见见他,少不得自己也要去市井走动走动,看看这城里的风气再做决断。” 夜影赶忙赔笑:“原是在下鲁莽了,不过那刘福全对市井十分熟悉,由他带着在城里逛逛,也省得姑娘走许多冤枉路。也是因为公子曾叮咛过,这次行程紧,一切都要提前准备好,以备姑娘不时之需,所以在下才自作主张。” 佳音沉吟道:“你家公子倒是想的周全,一个月时间办这些事,的确有点紧张。” 夜影抱拳称“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吃过饭,佳音就回楼上客房歇下,这半月急着赶路,风尘仆仆的,的确是累坏了,一直从下午睡到第二天早上,听见门口有人走动才醒过来。 香草听见里面有动静,赶紧敲门:“小姐,您醒了么?” “进来。”佳音懒懒地应道。 香草和柳儿端着梳洗用具进屋,一面伺候佳音起床,一面道:“那个叫刘全福的已经来了,正在楼下等着小姐呢。” 这厢两个人手脚麻利地伺候佳音梳洗打扮,半刻功夫,走出房门下楼,早饭又都准备好了,夜影旁边站着一个衣裳干净的中年汉子,满脸的精明,一看就是常在市井中走动的活泛人,见着佳音抱拳唱喏:“在下刘全福,见过小姐。” 佳音笑道:“让你久等了,坐吧,咱们便吃边谈。” 刘福全赔笑:“小姐自用便可,在下已经吃过早饭,站着回小姐的话就行。” 佳音扬眉:“听你说话的口气在下来在下去的,怎么不象是市井里走动的人?” 刘福全微微一愣,忙转头探看夜影的神色,夜影却仍旧面无表情,连眉梢眼风都不动一下。 刘福全只得又朝佳音赔笑:“是是,小姐说的对,老刘其实是个粗人,乍一见小姐倒是不会说话了。” 佳音这才微微笑道:“坐着罢,我还有话问你呢。” 老刘便贴着凳子边堪堪落座。 佳音一面吃饭一面问他:“你可知道太原城里的媒婆有几个?” 老刘常在市井中走动,多少知道些市井俚事,当即回话道:“大约有三四十个。” “有几个官媒?” “嗯,这个老刘确实不知,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多,至多就三五个。” “太原城里店面房租,按年算,一般要多少银子?” “那要看小姐挑选的店面在什么地方,若是在闹市,就贵些,一年大约要百十两银子。” …… 吃完饭,和老刘一起出门,由他领路在太原城几条热闹的街面上转转,佳音一面留心查看,一面又问了许多问题,比如太原城的婚庆风俗,三媒六聘的讲究,那位媒婆受人尊重些,那位官媒和官府的关系亲近些。 老刘也是耐心解释,只不过他一个掮客,对媒婆行当不大熟悉,便道:“老刘家的隔壁便住着一个媒婆,明日我将她带来见小姐,她干这一行也有十几年了,定能回答小姐的问题。” 太原城虽比不得京城繁华,不过也是一地富庶的州府,风土人情皆有自身特点,街景亦十分热闹。 虽说是看铺面,但佳音带着香草和柳儿一家一家的店面闲逛,不止买了许多东西,而且常和店铺里的小二闲谈,说风土俗礼人情世故,问生意好坏商客往来,总之,收获不少。 第三天,老刘果然将隔壁的孙媒婆带来见佳音。那孙媒婆竟是个官媒,四十岁上下的年龄,长相端正,人也十分豁达直爽。 她家长里短的说了一通,平日里都如何给人做媒,官府那边事情忙不忙,收入如何等等知无不言。 等孙媒婆回答完,佳音便些微透露出开婚介所的想法,问她意见。 孙媒婆笑道:“我听人说过,京城里就有一家婚介所,生意好的不得了,那里媒婆一月的收入便抵得上我们一年,唉,可惜投资大,经营起来麻烦,不是我们能做的事。” 佳音道:“其实,京城婚介所的媒婆只管做媒,是不用经营店铺的,只因为婚介所门面大,客源多,所以她们的收入才水涨船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事事奇巧佳音生疑 孙媒婆忙问:“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京城里的婚介所叫‘成人之媒’,便是我开的,妈妈,你说,我要说在太原城里业开上一家分店,生意会如何?” 孙媒婆便将佳音上下打量,露出佩服的表情:“原来小姐就是京城婚介所的老板?哎呀,我们都听说过您,今日见着,敢情还是个小姑娘嘛,您可真能干!”她呵呵地笑着说:“小姐要是在太原城也开上一家分店,那算是找对地方了……”突然地,她就不吭声了。 佳音猜出孙媒婆的想法,笑道:“妈妈,我在太原城开婚介所,少不得要找几个本地的媒婆帮衬着,你要是愿意加入,我求之不得,而且还要烦劳妈妈多帮我找几个媒婆呢。” 孙媒婆一听立刻眉开眼笑,拍着巴掌道:“多谢小姐,老身别的不敢说,给人做媒那是没挑的,明日,老身就去和人说这件事,看谁还愿意来。” 佳音点头道:“我并不是要和大家伙抢生意做,婚介所有婚介所的经营手段,和一般俗礼有些不一样。”说着,便将婚介所介绍未婚男女见面地细节讲了一遍,又道:“还有很多保守的人家,不愿意去婚介所,所以,婚介所和一般媒妁方式之间并无冲突,只要是人品好的媒婆,照样有人家愿意找她做媒。” “那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修行还在于自身。” 佳音一听,顿时觉得这孙媒婆是个人物,心里便有几分认同。遂指着香草道:“孙妈妈,这个丫头叫香草,就经管这边的分店,咱们不是本地人,以后还请你多多照应。” 孙媒婆满口答应,又笑道:“没想到小姐年纪轻轻的,做的事便是我们这些混迹市井多年的老婆子都比不上,想必您手里调教出来的人,也比我们强。” 佳音脸一红:“孙妈妈过誉,回头麻烦你的地方还多着呢,到时候可千万不要推辞。” 既然找到太原城里的官媒,事情就好办许多,只两天功夫,就由孙媒婆出面,又领了二三个相好的媒婆过来,她们早听说过“成人之媒”的大名,都愿意加入其中多赚些银子。 这边老刘也按照佳音的要求,找好几家门店,隔日过来请她定夺。 佳音将几家门店都走了一遍,选中其中一家合适的,签好租房合同。接着就照京城里的婚介所格式请人装修,只是这回租的门店后面另劈开一间小小的独门独院,以供香草平日起居居住。 有孙媒婆帮衬着,办营业执照,招聘店员厨子茶博士和护院都十分方便。佳音一心要栽培香草,便撂开手,让她一个人承担监工和培训店员的事,自己不参与任何意见。 香草果然争气,每天早出晚归忙的团团转,还乐呵呵的乐此不疲,佳音冷眼旁观,挑不出半点错,这才放下心。 开分店的事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只半个月功夫样样事情打理妥当,只剩下店面装修完就可以开张营业。佳音无事可做,便天天带着柳儿将太原城大街小巷地逛个遍,还买了许多送人的礼物,日子过得极其逍遥。 这日,她又领着香草出门,夜影等人在后面护送。至半路上,佳音突然止住脚步,转过身,问夜影:“那老刘和孙媒婆是不是你找来的?” 夜影一愣,便不敢回答,小心翼翼地觑看佳音脸色。佳音皱眉道:“我看事情顺利的有些离谱……夜影,我做生意可不愿沾谁的光,便是你家公子也不行。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中间捣鬼了?” 夜影忙解释:“人是在下找来的,那老刘的确是掮客,孙媒婆也的确是媒婆,在下不敢捣鬼。” 佳音仍是不信,乜斜着夜影道:“人是没有假,可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吧,凭她孙媒婆就能在几日内办成开业执照,找来那些店员?你说的谁信?你家公子打量我是傻子呢?!”又道:“你们别跟着我了,都回去罢。” 说完,她也不等夜影回到,径直走开,剩下夜影和月影丹青在大街上面面相觑。丹青还罢了,根本不知道里面的缘故,那月影却是心知肚明,又因为和夜影熟悉,便抱怨:“我早就说不能做的太过,这下惹恼了小姐,我回去怎么和二公子交代?” 夜影呆了半天,沉下脸:“若是耽搁了归期,我看你还是想着如何给大公子交代吧!” 夜影说完,一甩袍角去追佳音,月影和丹青赶忙跟上,这下,谁都不敢再惹佳音生气了,只远远地跟着不敢靠前。 内心底,佳音是拒绝深想关于陈之祺的任何问题,她就是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抗拒所有无法面对的事,能拖延一天是一天。 这厢拉着柳儿往街上最热闹的地方去,便是一种逃避的姿态,希望借由熙熙攘攘地世俗生活抵消心里的那点烦闷。 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的小吃摊上,要上两碗,热乎乎地吃下去,身体暖和了,呼吸也跟着顺畅。 佳音和柳儿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一个汤圆刚放进嘴里,就听身后有人低声道:“大小姐,请跟我走。” 佳音一愣,一个汤圆卡在喉咙,憋了半天才努力咽下去,回过头,却是一个长相普通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她身后。。 佳音诧异,指指自己:“你是和我说话?” “是,大小姐,咱们没机会啰嗦了,你先跟我走,我慢慢和你解释。”那男子虽和佳音说话,但左顾右盼,怕人发现的模样,说着,竟焦急地伸出手拉佳音的袖子。 佳音大惊,挥开男子的手臂:“你是谁,我不认得你!”说着,她站起身,对柳儿道:“你把汤圆的钱给人家结清,咱们回客栈去。” 柳儿也吓得面无人色,忙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钱放在桌上,扶着佳音就要走。那男子却挺身挡住路,压住声音催促:“大小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巧遇传说中的西门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你认错人了!”佳音越发地害怕,此刻夜影等人都不在身边,她和柳儿两个人手无缚鸡之力,真要被人绑架,亦是无处呼救。她脑子里转过各种可怕的念头,见那男子仍旧鬼鬼祟祟的挡住去路,不禁急了,提声道:“你走开,不然我喊人了!” 她声音一大,路边经过的人都侧目看过来,只听有人喊一声:“阿音姑娘,你怎会在这里?” 佳音一扭头,见说话的人竟是江逸远,立刻大喜过望:“江公子!” 江逸远便大步地跨过来,一面问:“发生什么事?你为何在大街上呼喊?” 佳音再回头,方才那男子竟不见了。任她踮起脚尖左顾右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硬是找不到其人踪迹,心下越发惶惑,喃喃:“咦,那个人怎么不见了?” 江逸远笑道:“你慌慌张张的,究竟在找谁?我方才听见你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说说,你怎么跑到太原府来了?” 佳音只得放开方才的事,收回目光,面对江逸远,道:“我来办点事,你呢?你怎么也来了太原府?” “哦,我来接我妹妹回京城。阿音,你要是有空,不如和我们一起走走?”说着,江逸远朝路边招招手,一位身穿浅紫色衣裙的姑娘和一位着水蓝色袍子的年轻男子便含笑走过来,各自朝佳音施礼。 佳音忙回礼,道:“大街上说话不大方便,咱们还是找个地方说话吧。”她方才受到惊吓,急需找个地方静静心,所以也顾不得和江逸远之间曾有过有芥蒂。 似乎看出她心神不定,穿浅紫色衣裳的姑娘遂拉拉江逸远的袖子:“三哥,咱们就听这位姑娘的,看上去,她是累着了,脸色不大好看。” 佳音感激地冲她一笑:“多谢姑娘体谅。” 于是,几个人就近找了一家茶馆,找了个僻静位置,佳音和那姑娘并肩而坐,江逸远和另一位公子围住桌子坐在她们对面。茶博士将茶送上来,佳音不由分说,先自端起一杯茶,哆哆嗦嗦地捂在手里,等略凉了一些,立刻大口喝下,心气才渐渐缓过来。一抬头,见江逸远等人皆诧异地看着她,不由赫然,喏喏地解释道:“刚才见到一个人,我心里慌的很……” 的确,不止是害怕,也不知为什么,佳音心里还非常不安,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却不得首尾。 “哦,没关系。”穿浅紫色衣裳的姑娘善解人意地又帮她斟上一杯茶,笑道:“姑娘既然认得我三哥,也应该是京城人士吧?” “是。”佳音点点头,看向江逸远:“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妹妹,叫静瑶,你们年龄应该差不多大,直呼名字就可以。我外祖母身体不好,所以这两年静瑶一直住在太原城照顾她,我这次来,就是接静瑶回京城的。”江逸远又对静瑶道:“这位是林佳音……” 佳音突然想起,张书林曾说过丞相家的一位小姐人品相貌皆在众人之上的话,当下心里一动, 不由自主地多看了江静瑶几眼。 果然,江静瑶相貌十分出众,她肌肤白皙,一张清秀的鹅蛋脸,弯眉细眼,红唇如樱,便如画里的人物一样,最难得小小年纪便有沉静优雅的气质,举止大方而又不失端庄。 和她一比,佳音便觉得自己太过粗糙了,也难怪,她一个走街串巷的媒婆,大大咧咧的,如何能比得上丞相家精打细造调教出来的淑女? 佳音突然莫名其妙地自卑起来,心里又承认这位静瑶小姐体贴细心,让人不自禁地生出亲近之意,颇愿意和她结交,遂笑道:“静瑶小姐,多谢你方才的关心。” “阿音姑娘太客气,我也没做什么,你现在可觉得舒服些?” “嗯,好多了。” “阿音。”江逸远又指着坐在身边的穿水蓝色袍服的年轻公子道:“这位是西门庆,我的一位旧友……” “扑!”佳音一口茶喷出来,指着西门庆结结巴巴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可怜的西门庆被淋了一身的茶水,还得乖乖地回答:“我叫西门庆,姑娘,这名字有什么不对么?” 佳音仍觉得不可思议,一面取帕子搽嘴,一面兀自愣愣地嘟囔:“当然不对,太不对了,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简直不可饶恕!” 在座的几个人被她弄得莫名其妙,江逸远一面帮着西门庆收拾身上的水渍,一面质问佳音:“你又出什么幺蛾子?好端端的,人家的的名字也惹你了?” 江静瑶便啧他:“三哥,你怎么能这样和佳音姑娘说话,她又不是故意的。” “得,得,静瑶小姐,你就叫他这么和我说话吧,我不介意。”佳音已将自己收拾干净,坐端正后,耐心地和江静瑶解释:“你三哥就没好好和我说过话,不是训斥就是抱怨的,方才他在大街上突然冒出来,好端端地说了几句话,还真让我不习惯。” “你!”江逸远瞪她:“你自己说说,西门兄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欺负他?” “我欺负他?!哈!”佳音拿江逸远没办法,转头去瞪西门庆:“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西门庆苦笑不得,抱拳道:“姑娘,我是和江公子一起出门的,遇见你,我自认倒霉,还不行么!” “不行!”佳音蛮横地打断西门庆的话,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讲理,可是她又如何告诉别人,自己听见“西门庆”的名字时,心里那无法言说的震撼呢? 佳音一径地敲自己的脑门:“我要疯了,疯了……”随即又嘟囔:“幸好金莲不在这里,天哪,这叫什么事啊!” 几个人被她搞得一头雾水,江逸远折实气坏了,怒道:“阿音,你能不能说明白些,你究竟在发什么疯?” “我……”佳音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个笑脸,用很平静,很正常的声音问西门庆:“西门大官人,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应该娶亲了吧?家里有几个夫人?是不是叫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巧遇传说中的西门 西门庆愣愣地点头:“是啊,我娶亲了,不过只有一房夫人,贱内也不叫你说的这些名字,你说的那几个人都是谁?” “呃,你最好不要知道。”佳音蓦地跨下脸,半天不说话。她脑子里乱七八糟浮想联翩,又仔仔细细地打量西门庆。 怎么看,这男子都不像是个花花公子啊。虽然长的不错,唇红齿白的标准小白脸的,可他的气质还算中正……家里只有一房夫人,并不是叫吴月娘……方才江逸远称呼他为西门兄,那么年纪应该比江逸远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佳音懵了,闹不清这个西门庆到底是不是《金瓶梅》里面的西门庆,总之,一团乱麻理不清。 “阿音?”江逸远见她仿佛失魂落魄一般,也不敢再继续责骂了,放缓语气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佳音哭丧着脸:“对,我很不舒服,我要回家。” 江逸远笑道:“这里是太原城,你回哪门子的家?算了,你住什么客栈,我送你回去。” “哦……”佳音就将所住客栈的名字告诉他,然后道:“再过几天我就回京城了,你们什么时候上路?” “我们明日就走。”江逸远站起身,对静瑶道:“你帮着扶搀扶一下阿音,咱们这就送她回客栈。” 江静瑶看出来自家三哥对这位阿音姑娘十分特别,遂笑吟吟地扶佳音站起身,和柳儿一起搀扶着她往外走。 刚走至门口,佳音就听江逸远在身后对西门庆道:“西门兄,你的行李准备好没有?明日一早咱们在城外会合……” 佳音猛地转身,盯住西门庆道:“你也要去京城?” “是啊,有什么问题?” 佳音苦笑一声:“但愿你不会遇见我家金莲……”说完,拉着柳儿头也不回地出门,就像是后面有什么讨厌的东西追她一样。 撇下西门庆怔楞半天,问江逸远:“江公子,金莲是谁?” “我也不知道……” 街上青柳婆娑,柳絮飘飞,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春城飞花,迷人眼乱的季节。 “成人之媒”分店日日赶工装修,终于在佳音归期之前完工,开业这日,靠着孙媒婆的关系,请来当地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撑场面。佳音最担心的就是本地人欺生,这次特意花代价准备大礼送给这些人,以图日后平安。 分店热热闹闹的开张了,“成人之媒”后面隔开的小院也打理妥当,香草和店里的两个店员就住在里面,三个人作伴,再加上雇来的两个护院,安全不成问题。佳音放下心,便开始准备回程的行李。 香草恋恋不舍,背着佳音偷偷哭过好几次,佳音虽装作不知,但也免不了话里话外地劝几句:“香草,以后什么事都要靠你自己,好歹也是一店之主了,我不在跟前,你更要坚强些。还有,你经常和孙媒婆在市井中走动走动,多结交一些人,你也在城里找两家玉器商行布行合作,将分店做大。要是遇见难事,你先和孙媒婆商量着办,也可以写书信托人带到京城里,我不会不管。” 见香草一径 “嗯嗯”地应着,头都不抬,佳音叹口气,拉她到身边:“香草,我知道要你一个女孩子承担这些不容易,可咱们要为将来打算,以后秀秀,你,还有金莲都要出嫁,没有丰厚的嫁妆,便是咱们这样的出身,嫁去夫家还不是被人看不起?你现在吃点苦并不算什么,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不能只看眼前。” 香草点头道:“我明白小姐的意思,我不怕苦,就是舍不得小姐。” “我也不会留你在这里太久……” “真的?”香草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佳音。 “唉,你呀,就不知道长个心眼?我怎可能将你一直留在这边,便是你愿意我也不愿意!香草,你也长点心眼,多栽培几个信任的人,到时候将这里的店铺交给她们。咱们婚介所的运营管理自成一套,账务上漏洞很少,缺的只是能干的管理人才罢了,我只留你在这里一年,到时候你再找不到人接手这里的生意,也别怪我不叫你回去。” 香草大喜,忙道:“小姐放心,我一切都听小姐安排。” 佳音沉吟道:“我看孙媒婆人就不错,你再暗暗观察她一段时间,只要这边的生意稳定下来,咱们便可以放手交给她管,到时候每半年过来查一次账务,应该不是问题。” “是。” “这是咱们第一次开分店,我也没什么经验,所以你多操点心。我考虑过了,以后咱们不管在哪里再开分店,只出招牌出管理,找人合作收取加盟费就行,不会象这次这么麻烦。” “加盟费?” “反正是另一种经营手段,等回到京城我好好琢磨琢磨。” 香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道:“小姐,后日我过来送您上路,给秀秀姑娘和几位公子买的礼物我已经装在箱子里了,还有几件衣裳,我明天再帮您收拾。” “不用,婚介所才开张,你就安安心心地在那边呆着,不用送我,还有柳儿在呢。” 香草便知这是临别的时候了,禁不住眼泪就下来了,抓住佳音的袖子哭道:“小姐,以后我不在,要是您喝了,饿了,累了,谁来照顾啊?” 一句话把佳音说的难受起来:“不是还有金莲照顾我么?香草,反而是你让人不放心,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不容易,自己要晓得照顾自己才是,累了就歇歇,别硬撑着。” 香草越发哭的厉害,拉着佳音不松手,佳音也是泪水汪汪,柳儿在旁边看着心里也不忍,将香草劝到一边:“姐姐,你要是真心疼小姐,就别惹她难受了,你看看,这样子她能放心走么?” 香草这才止住哭声,抹着眼泪强笑道:“我是舍不得小姐才这样……” 柳儿又劝了几句,见天色不早,香草方依依不舍的和佳音告别,离开客栈回“成人之媒”分店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佳音病倒刺客突袭 回程时天气比来的时候暖和,倒也没吃什么苦头,只是仍旧疲于奔命一般赶路,佳音身子到底承受不住,在离京三百里的半道上的小县城病倒。 宿在一家小小的客栈里,佳音昏昏沉沉地躺了一天两夜仍旧没精神,月影和丹青在县城里找了一位大夫来给她瞧病,那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是体虚受寒车马劳顿,略调养几天就好。 大夫开了几副药就走了,那月影和丹青急的团团乱转,隔半个时辰就来佳音房里探望她,汤药补药源源不断地送进来,又吩咐客栈小二炖鸡汤给佳音喝。 佳音没有胃口,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又躺了一天,两幅药喝下却毫无效果,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将柳儿和月影丹青吓的不轻。 见他们都守在跟前,一个个焦虑担心的样子,佳音颇觉过意不去,强打起精神道:“你们都下去歇着罢,我躺躺就好,没事,明天咱们就启程。” 月影低头不出声,丹青却不明这般拼命赶路的缘故,便抱怨:“姑娘还说这话!要是不夜影催命鬼一般,姑娘您能生病么,都怪他!”又嘟囔:“来的时候,公子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小的好好照顾您,这下回去如何跟他交代!”便一叠声地叹气,跺脚,又拿眼狠狠地挖月影。 月影也是满肚子火气没出发泄,怒道:“你瞪我干什么?有本事你找夜影说去!” 丹青冷笑:“姑娘病了,他倒好,竟连踪影都不见了,你说,他跑哪去了?!” 见月影不吭声,丹青得理不饶人,又道:“你们一个鼻孔出气,明明白白地欺负姑娘,哼,两位陈公子调教出来的好家奴啊!” 月影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丹青质问:“你说谁欺负姑娘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佳音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都出去罢,让我睡一会。” 见月影和丹青噤声,不情不愿地走出房门,佳音又道:“柳儿,你也出去罢,不用在跟前伺候,我心烦,夜里你也不用过来了。” “是。”柳儿帮佳音捏捏被角,点亮油灯,轻手轻脚地出门掩好门扇。 屋里登时安静下来,日暮黄昏,一缕弱光斜斜从窗棂透进来,缓缓地移动,渐渐地暗了下去。桌上油灯烛火轻微地摇曳着,散发出橘红的的光晕映照客房内陈旧的摆设,那木桌凳子,案几还有看不清颜色的帐幔都显得静谧而又寂寞,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无边的孤独感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将佳音湮没。 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一声一声撞击着她的神经系统,仿佛被世界抛弃一般,自亘古之初,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行走在时间的荒野里,终于走到尽头,昭月朝,便是她路途的尽头。 所经历的那些人,那些事,此刻想起,便如一幕幕无声流动的画卷,她原本不属于这画卷里的任何一滴墨迹,可她偏偏就生硬的闯进来,自穿越后就努力融入其中,想成为这幅画卷里一抹鲜亮的颜色,被人认同,被人欣赏,而现在,才发现自己孑然一身,是如此的孤独。 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佳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存在于昭月朝的意义,她究竟是谁,谁又是她,她来做什么,又会往哪里去? 终究她不敢深想这个古今中外所有哲学家都无法弄明白的问题,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渐渐地睡着了。 睡梦中,又是曾经梦到过的场景,有哭声,喊杀声,火光冲天,许多人在奔跑,风穿过她的耳鼓嘶嘶地呼啸着,刀光剑影森森光寒扑面而来,全身血流都冲到的头顶。面对持刀剑的士兵,那女人将她紧紧护在身后,裙裾猎猎凄艳起舞,女人站在风口刀剑象是野兽拼命保护幼崽,厉声喊道:“谁敢动她!” …… 佳音在睡梦中都能感到那种惊悚之极的恐惧,她挣扎出一身一身的虚汗,却无法拜摆脱可怕的梦魇。 “大小姐……大小姐……”耳边有人在喊,和梦中的呼喊声混为一片,佳音声嘶力竭地呐喊嚎叫:“不!不要杀我娘!!!”可那绝望的乞求却憋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大小姐!” 佳音猛地坐起身,睁眼看去,黑漆漆的屋子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分明有人就站在床边,可以感觉到他压抑地呼吸。 “谁!”佳音惊慌地问。 她的嘴立刻被人捂住,一瞬间全身的毛孔都炸起来,惊骇莫名。 “大小姐,您莫喊,属下不会伤害你的。”刻意压低的声音就在耳边,佳音却抗拒的不肯听,呜呜地想挣脱出掌控。 那人又道:“乌木死士,大小姐,您还记得乌木死士吗?” 什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几个字?佳音脑子里急速运转,却想不起来。 “在梅园时,属下见过小姐。” 梅园? ……难道是那个蒙面刺客?也不知为何,佳音下意识地感觉这个人不会伤害她,渐渐停止挣扎,凝神听他的动静。 “大小姐,您全都忘了吗?”那人失望地说了一句,又道:“当年,咱们五百名乌木死士拼力保护侯爷,可惜还是没有成功,侯爷被杀,乌木死士伤亡惨重,最后只剩下十余人……”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几不可闻,忽而又决然说道:“饶是如此,小姐放心,属下们定为侯爷报仇雪恨!” 那人见佳音安静地听他说话,迟疑片刻,松开手:“大小姐,您记起来了?” 佳音努力睁大眼睛,也只能模模糊糊大略看见那人的身形,但佳音熟悉他的声音,在太原城,他好像是故意缩着肩膀怕人注意,此刻,身体站直竟矫健魁梧,周身气势凛冽而坚硬,象一柄出鞘的利刃,让人不敢轻易违背他的意志。 佳音不敢轻易犯险,也用极小的声音试探:“你是太原城大街上的那个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疑云重重之祺情深 “是。” 佳音强定住心神,问:“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仓木。” “你找我究竟什么事?” “属下来带大小姐走。” “走?去哪里?” “大小姐,您知道您的处境很危险吗?咱们侯爷在江南一带还有暗藏的势力,便是要报仇也要容大伙好好商量一下,大小姐不必只身犯险,侯爷在天之灵也不愿让您这样做!” …… “大小姐,趁他们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属下现在就带您走!”说着,仓木就伸手拉佳音。 “不!”佳音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 “小姐!”仓木急的跺脚。 只瞬间功夫,门外就响起脚步声,门扇被人撞开,月影和丹青冲进来喊道:“姑娘,您没事吧?!”看见屋子中间的黑影,他二个不由分说便飞脚踢来,仓木不欲恋战,撞开窗户,趁夜色黑浓,闪身逃遁而去。 月影和丹青惦记佳音的安全,不敢去追,忙打着火折子点亮油灯,围住佳音道:“姑娘,您有没有受伤?” 佳音还坐在床上愣愣地发呆,月影和丹青举着油灯将她上下打量,见佳音身上并无血迹伤口,遂松了一口气,只当她是吓着了,才说不出话。 “姑娘,要不要叫大夫过来,您说话呀!”丹青急道。 “不,我没事。”佳音摇头。 “可是……” “你们叫柳儿过来陪我。” “是。” 等丹青走了,月影突然问:“姑娘,那个人和你说什么没有?” 佳音淡淡地扫他一眼,摇摇头。 月影欲言又止,挠挠头:“姑娘,这里不安全,要不然咱们明日换家客栈住,可好?” 佳音还未答话,丹青已将柳儿带过来,柳儿睡眼朦胧的,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打着哈欠问:“小姐,您是不是又不舒服?”说着,便走前帮她捏被角。 夜深人静,这里又是佳音住的屋子,月影和丹青不便久留,只得抱拳告辞。 佳音突然开口:“月影,丹青,你们知道乌木死士么?” 已走到门口的月影和丹青顿住脚步,两个人转过头,神色皆有几分惊慌,异口同声道:“在下不知。”“小的不知。” 待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又错开。丹青掩饰地捂嘴咳嗽几声,朝佳音赔笑:“姑娘,离天亮还早,您再睡一会,有什么事让柳儿来叫小的。”他也不等佳音回答,就拽着月影走出房门。 佳音被柳儿扶着躺下,脑子里乱混混的,半天睡不着。她招手叫柳儿过来,贴在她耳边道:“你趴门口看看,他两个是不是回房睡觉去了。” 柳儿点点头,果然蹑手蹑脚地走至门口,趴在门缝上看了一会,又走回来,小声道:“小姐,他们还在门口站着呢,并没有回房去。” 佳音“嗯”了一声,朝床里面靠了靠,道:“柳儿,你也睡床上吧,我一个人冷。” 柳儿便拖鞋上床,贴着她躺下,两个人盖一床被子胡乱挤了一夜。 至第二日,佳音的病情越发重了,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时睡时醒,人和她说话也没有反应。丹青和月影更是焦急,又另外找了两个大夫来看佳音。这两个大夫和先前来的那位说的都是一般的话,开的药方子同出一辙并无新意,将丹青气的直跳脚也没法子。 原本月影说过要换家客栈,但见佳音病的越发重,不敢轻易挪动,仍旧在这里住着。 佳音昏迷,连着几天夜里,月影和丹青就在佳音房里守着,片刻不敢离开,便是柳儿也吓坏了,整夜连个盹都不敢打,一直坐在床边盯着。 天未亮的时候,偶尔可以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鸡鸣声,越发显得屋内静谧。突然,木质的阁楼嗡嗡地颤抖起来,轰隆隆 的声音由远而近响起,越来越清晰,月影和丹青都紧张地站起身,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还不等柳儿回过神,月影已窜出房门,丹青略微一怔,亦紧随出去。 在搂下面住的客栈老板和小二都被突然来临的动静吓着,披着衣裳跑出来查看,就见月影和丹青已打开客栈大门迎出去。 晨曦薄雾中,黄土铺就的官道掀起滚滚尘土,一队人马急驰而来,为首的人披着黑色披风,风鼓起他衣袍烈烈飞舞,只眨眼的功夫那一人一马已到客栈门口,他翻身下马,见着月影就问:“阿音呢,她怎样?” 丹青张大嘴半天合不拢,只听月影道:“主子,阿音姑娘在楼上……” 陈之祺便匆匆地往楼上奔去,外面一队侍卫们也到了,月影抓住刚刚下马的夜影:“主子他,他真的来了!” 夜影点点头,不吭声,亦闪身进了客栈。 丹青被这一幕震慑的不能回神,半天才想起问月影:“夜影他,他竟是先回京城,朝你主子禀报阿音姑娘的病情去了?!” 月影似也没想到陈之祺真的会来,听丹青问他,亦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喃喃:“我先开始还不让他去,这下糟了,我如何和二公子交代?!” 丹青在一旁跺脚:“我也是死罪,完了完了,我家公子这回算是败给你们了!” 陈之祺奔至楼上,却不晓得那间客房是佳音的,又是焦急又是担心,也顾不得许多,站在楼梯口径直叫道:“阿音,阿音!” 柳儿在房里听见,忙打开门,当即瞠目结舌:“陈,陈公子……” 陈之祺不由分说,横臂将她扫到一边,冲进客房,见昏暗的房间一角的床上隐隐绰绰躺着一个人,便知是佳音。 他几步垮过去,至亲眼看见她昏睡憔悴的容颜,竟是不能自己,一双手顿在半空中,半天才缓缓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抚摸,像是怕弄疼了她,一点一点的移动,一点一点的亲昵,终究不能够抵偿自己几日来的牵挂和担心,展臂抱住她的肩膀,紧紧地拢在怀里,再舍不得放开。 “阿音,阿音……”他喊,心疼的难以自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疑云重重之祺情深 佳音迷迷瞪瞪地睁眼,目光半天才对上他的面容。半天不敢相信眼前风尘仆仆的男子就是陈之祺,两月不见,因何他变得这般沧桑,那紧皱的眉,焦虑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一向沉稳内敛的陈之祺脸上啊,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的手索索地摸上他的脸,喃喃:“陈之祺,我又见到你了……”她嗓子干涸,每说一个字都是艰难的挣扎,一句话没说完,已是气喘吁吁。心里只是纳闷,自己已经回到京城了吗,要不然,怎么会见到陈之祺? “阿音。”听见她有气无力的叫他的名字,陈之祺胸口一窒,几乎不能呼吸,她的目光迷惑,好像并不能真正理解他已经赶来看她了。 他不管不顾,放下所有的一切,日夜兼程赶来,就是为了听她叫他的名字!然而,陈之祺还来不及告诉佳音,自己是多么在乎她,佳音就又一次陷入的昏迷。 这一刻,陈之祺的心都似被谁挖去,空荡荡的一个洞,从没像现在这样惊慌过,阿音,他的阿音要抛弃他,永远不肯再睁开眼看他了么?! “夜影,夜影!”他急红了双眼,大声喊着,只是迫切地要有点什么事,来挽救他的爱人。 “公子!”夜影在他身后道:“您先把阿音姑娘放下来,萧大夫就在这里。” “是,咱们带来了大夫……”陈之祺重复地呢喃一句,强迫自己稳定心智,缓缓地将佳音放回床上,转过身,又恢复之前冷静肃然的自己,对站在旁边一直不敢出声的长须男子道:“萧太……萧大夫,你过来瞧瞧阿音,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是。”萧大夫恭恭敬敬地朝抱拳施礼,这才走至床边替佳音号脉。 只是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可是陈之祺却觉得无尽的漫长,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萧大夫,想从萧大夫的表情中揣测佳音的病情。可这可恶的老头根本就没有表情! 萧大夫只是时不时地捋捋胡须,号完脉,又查看佳音的气色,沉思半天才直起身子,仍旧低眉顺目地抱拳,禀报道:“公子,这位姑娘的病情的确严重,她受了伤寒,又加上劳累,饮食不调……这些还不要紧,最麻烦前面的大夫也不知开的什么药方,抑制住病人身体里的寒气挥发不出来,所以才导致病情严重,颇有些棘手……” “你只管开方子!”陈之祺不耐地说道,忽而皱眉,久久逼视萧大夫,声音便犀利起来:“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的病……你也治不好?!” “这个……公子,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位小姐的病比较麻烦,需好好调养。”萧大夫面露难色:“可咱们来是时候时间紧迫,并没有带药,此处乡野之地,只怕几味珍贵药材没有卖的。” 陈之祺呆呆地愣了半天,道:“你先开药方。夜影。” “属下在。” “你即刻拿着萧大夫开好的药方返回京城,持我的手令,在沿途属卫营报急,记住,换马不换人,回京取药,最迟今日子夜前,你必须赶回来!” “是。”夜影抱拳,和萧大夫出房门,并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柳儿一起拉走。 人都走空了,只剩下躺在床上昏昏沉睡的佳音和站在床边心神俱惫的陈之祺。从未有过的虚空之感攫住陈之祺的心脏,他在床边缓缓坐下,痴痴地凝视佳音憔悴的睡颜,脑子里空荡荡的,半天不动。 他累,不止是身体累,心更累。为准备出京探望佳音,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又日夜兼程地赶过来,还从未这样累过,饶是如此,此刻却一点睡意也无,担怕一闭眼她就不见。 侍卫门守在门外,没一个人敢打扰他,丹青和月影在门口急的团团乱转,终于鼓起勇气敲门,半晌,才听里面应道:“进来。” 两个人进门,陈之祺仍旧凝视着佳音,头也不回。 月影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两碗粥,迟疑片刻,才壮着胆子道:“公子,听夜影说您一晚上没吃任何东西,这里有粥,您先用上一点。” 见陈之祺不说话,月影也不敢催促,被丹青狠狠地踢了一脚,又无奈开口:“还有阿音姑娘,她病着,更需要吃点东西支撑。” 终于,陈之祺转过头,伸手:“拿来。” “是。” 月影忙不迭地将木盘端到陈之祺跟前,试探道:“公子,不如让柳儿进来喂阿音小姐吃饭?” 陈之祺只淡淡地扫一眼,月影就被吓住,慌道:“是,属下告退。”说完,不顾丹青反抗,月影连拉带拽将他弄出门。 丹青气咻咻的,“你干什么,我要守着姑娘,要不然我家公子问起来我怎么回话?!” 月影忙捂着他的嘴,压住嗓子一连声的央求:“我的少爷,你就少添乱吧,我也想在里面守着,可能成么?你也不看里面的架势!” 丹青被月影拉到楼下,仍旧气愤不已,挣托开他的手掌,不满的嘟囔道:“他的你们的主子,又不是我的!”说完,又乜斜着眼盯着月影,冷笑一声:“说起来,你究竟是听谁的啊,我记得你的二公子的侍卫吧,哼哼。” 月影挠挠头,尴尬苦笑:“我是二公子是侍卫没错,可二公子也得听楼上那位的。总之,我回去少不得被二公子骂一顿,早知道,我也学夜影通风报信就好了。” 丹青一听,亦是灰心丧气:“你说说,姑娘咋就偏偏病了呢,那三位爷……唉!不说也罢!” 他们替各自的主子闹心,楼上的陈之祺亦是束手无策,只因佳音昏迷之中,饶是陈之祺使出浑身解数,竟是没办法喂她喝进去一口粥。 他也是没伺候过人,折腾半天急出一身的汗。终究没了主意,又端起粥碗,先自己含了一口,抱她在怀,迟疑瞬间,低头贴在她的唇上,一口粥缓缓地喂进她的嘴里,她唇际干裂,摩擦着他的唇,越发激起心里的怜惜之意。便这么着久久不动,贪恋她的气息,贪恋她顺从地躺在他怀里的感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疑云重重之祺情深 一口粥喂下去,缠绵如亲吻,心只是软,软到不能自己的程度,好象一点点的尖锐浮出都会伤害到她一样,陈之祺怕,怕这一刻就是最后一次。 那一碗粥喂了许久,象一生一样漫长,屋里的光线也越来越亮,油灯的光晕变成 一点火焰,不屈不挠烈烈地燃烧着,在灰扑扑的帐子上投射出些微橘红亮色,便如此刻萦绕在陈之祺心田的脉脉情愫,看不清摸不着似有似无,却炽热浓烈抹杀不掉。 陈之祺刚喝完剩下的一碗粥,萧大夫拿着一个布包,敲门进来,道:“公子,属下还有个办法,能略微缓解这位姑娘的病情……” “你说。” “可在后颈处的穴位扎上一针,再用现有的药材勉力配出个方子,给这位姑娘服用,她昏迷太久毕竟不是好事,属下担心到后半夜,夜影将药材取回来,她的病情又有变化。” “好,你现在就给她施针。” 陈之祺扶佳音靠在他肩上,将她的衣领略微松开几寸,突然,他的手停住,凤目紧紧盯着她颈后三颗相连的胭脂痣,半天不动。 萧大夫见陈之祺神色古怪,弄不明白缘故,迟疑道:“公子……” 陈之祺缓缓抬头,盯住他,那目光中的凛冽叫萧大夫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惶恐地后退一步,只听陈之祺一字一句说道:“萧大夫,今天你所看到的,不得透露半个字出去,你说者或者无意,但听者未必无心,要是因为你无心所说的话引起不必要的后果,你萧家便是满门死罪!” 萧大夫大惊失色,忙跪地磕头:“是,微臣……属下绝不敢泄露半个字出去,请公子放心。” 陈之祺良久才淡淡道:“你起来吧,给她施针。” 萧大夫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从布包里取出一枚银针,略定定心神,舒一口气,方开始给佳音扎针。 半柱香的功夫,针灸完毕,萧大夫陈之祺道:“公子,这位姑娘一会就会醒,属下先去熬药。” “唔。” 果然,等了一会,佳音便有苏醒的迹象,看她的眉头稍稍蹙起,陈之祺立刻俯在她耳边叫:“阿音。” 半晌,佳音费力地睁开眼,嘴唇动了动:“渴……” “阿音!”陈之祺大喜,忙不迭地说:“我喂你喝水。”他匆匆走至桌边,倒了一碗茶过来,扶佳音坐起身,将碗递至她嘴边,一点一点喂她喝完,方舒了一口,温声道:“阿音,你觉得怎样?” 全身都疼,身体象是散架,每个关节都叫嚣着刺激她的抵抗力,佳音勉强说出一个字:“疼。” 陈之祺身体略微一滞,低声安慰:“你先忍忍,已经叫人去熬药了,一会喝完药就会好。” 佳音倚在他怀里,强打起精神看顾四周,疑惑地问道:“我还没有回到京城?” “是,这里离京城还有三百多里,你在客栈病倒了。” 佳音愕然转头,盯着陈之祺道:“你,那你怎么会来?” “我来看你,阿音……阿音……”他低低的叹息,凤目里闪烁,脉脉凝视她:“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快点好起来罢,我真的是怕了,你走到这两个月,我天天惦记着,总怕出事。” 他目光中包容她小小的倒影,忧心忡忡且又爱怜温情,一向内敛的陈之祺竟会有如此的目光,佳音心口一暖,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这一刻,佳音再不觉着自己孤独,这世上,也唯有他的怀抱能让她安心,她疲倦了,她争强好胜,拼命挣扎在这陌生的尘世之中,最终还是贪恋他的怀抱安全温暖的滋味。这个人,是真心对自己好,又何必计较太多?能在一起一刻便是一刻,且享受眼前吧。 生病后的佳音变成一个脆弱的孩子,昔日的坚定全部融化在陈之祺的温情中,她那么喜欢他,那么在乎他,却因为种种不能接受的原因违背自己的心意推开他,而现在,她不愿意再抗争了,只愿顺从自己最本真的心意,不管不顾。 佳音一双手不由自主揽住陈之祺的脖颈,喃喃地祈求:“之祺,抱紧我,我冷……别再离开我了。” “好。”他的手臂紧紧地裹住她,俯首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擦,肌肤与肌肤的碰触点燃了一直潜伏在心底深处的火焰,可这些不够!不够抵偿他的相思,他的爱意,他的恐惧和他的矛盾! 陈之祺毫不犹豫地吻在佳音的唇上,贪婪吸允她的气息,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的骨髓里从此不再分开,让那些旧事旧人再不能成为阻隔在他和她之间的沟壑! 纠缠她的舌头,深深地吻下去,血液沸腾,难以自拔,想这样一直厮守去,永不分开。狭小的居室仿佛变成整个天下,天下之大,只有他和她在缠绵,他也只要她和他……在一起,而已。 感觉佳音的呼吸越来越细微,至而线悬一丝,陈之祺蓦地顿住,缓缓放开她的唇,“阿音……” 佳音到底病重,撑不住这种过于激烈的情感波动,脸色潮红气喘吁吁地萎顿在他怀里,别过脸不敢看陈之祺。 陈之祺先开始担心她的病情,至而见她羞涩,心下不由一荡,轻笑道:“阿音,等你回京,我必不会再放开手了,总得想个长久的法子教咱们永远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她要是不过也就是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佳音乖乖地点头,这一次没有和他争辩。 此刻,才发现他满面尘霜,眼圈下面有暗色的青影,神色中透出疲惫的倦意,他来不及解下披风,身上有尘土的味道,这样的陈之祺是佳音从未见到过的。平日里,他器宇轩昂,干净的一尘不染,想必,从京城赶来他一路上都未曾歇息。 听见有人敲门,佳音欲坐直身子,却被陈之祺强按住:“别动。” 他虽是笑着说的,但佳音却从他语气中听出警告的意味,微微愕然的一瞬间,门已被人推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疑云重重之祺情深 萧大夫只往床上瞥了一眼,忙低下头,走前将药碗抵到陈之祺跟前:“公子,汤药已经熬好了。” 陈之祺对佳音道:“这是我带来的萧大夫。”转过头又淡淡说一句:“你退下吧。” 萧大夫喏喏告退,陈之祺喂佳音喝完药,温声道:“要是觉得累,你就再睡一会罢。” “那你呢?” “我在这里陪着你。”说着,陈之祺扶佳音躺下。 他起身解下披风,又坐回床边,帮她整整棉被:“闭上眼睛睡吧。” 陈之祺此刻才觉着累,一只手不由自主按在眉宇之间揉搓。 他的疲态落入她的眼中,佳音略微犹豫一瞬,道:“你也躺着吧。” 陈之祺抬眸,就见佳音已朝床里面挪了挪,让开床边的位置,她不敢看他,只故作大方地说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陈之祺便脱靴上床,挨着她躺下。佳音转身,背朝他说了一句:“屋里冷,你把被子盖上。” 她的话音刚落,便觉得被子被掀开,他的身子连同他的气息贴上来,紧紧搂住她。耳边传来他的呼吸声,佳音一动不敢动,硬撑了一会,终究抵不过病体虚弱,渐渐地睡着了。 陈之祺几天未眠,这一睡,便是昏天黑地,待醒过来天已经黑了。黑暗中,可以听见佳音的喘息声,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穿靴点灯,拿着油灯凑到佳音跟前,但见她脸色潮红满头的汗,眉头紧紧地蹙着,嘴角溢出呻吟,似十分痛苦的样子,陈之祺大惊,忙提声叫道:“来人!” 一直在门口守在的萧大夫和月影应身进门。 “萧大夫,你看看她怎么了?!” 萧大夫还从未见过陈之祺惊慌失色过,当下不敢大意,几步垮至床边给佳音号脉。片刻功夫,萧大夫略松一口气,起身朝陈之祺抱拳道:“公子,病人既然出汗,就说明身体里的寒气在慢慢消散出来,这是好事。等一会属下再开上两幅药给病人喝下去, 至明天早上便无妨了。” 陈之祺紧张的表情缓缓放松下来,好半天才“唔”了一声,摆摆手,又问:“现在几时了?” “公子,现在已至亥时。” “夜影还没有回来?” “……是。” 陈之祺神色莫辩,再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缓缓在床边坐下,抬起手,用食指轻轻抚摸佳音的脸颊,象是碰触最脆弱的珍宝,怜惜温柔辗转反侧。 月影和萧大夫站在屋里拘束不安,对视一眼,萧大夫被月影逼着走前一步,无奈地抱拳道:“公子,客栈里有现成的饭菜,您要不要吃点?” “端上来罢。” 月影大喜,忙走至门口叫侍卫送饭过来。 萧大夫和月影伺候着陈之祺用饭,刚吃一半,听见外面有走动的声音, 门口有人禀报:“公子,夜影回来了!” 不等陈之祺发话,萧大夫便道:“公子,属下这就去熬药。” 月影在旁边亦是暗暗松一口气。 陈之祺倒是不动声色地将剩下的饭吃完,走出屋子夜影已在门口候着,他连番赶路,站都站不稳,见陈之祺出来,抱拳:“公子。” “辛苦你了,下去歇着罢。” 很平淡的一句话,在于夜影却是非同一般,嗫吁喏喏:“属下不辛苦。”他抱拳告退,走了两步又转身折回来:“公子。” “什么事?” “属下回京的时候,恰遇见礼部尚书,他说……那件事已开始进行,便是太,老夫人也过问了。” 陈之祺摆摆手叫他退下。 陈之祺在楼道来回踱步, 蹙眉沉思,一众侍卫自然不敢打扰,半个时辰过去,萧大夫将药煎好送上来,陈之祺方才进屋。 佳音昏昏沉沉地被叫醒,喝完药又睡下,这回睡得很踏实,一夜都未曾醒来,至二日睁开眼,便看见陈之祺在床边坐着,凝视着她微笑:“阿音,你终于醒了。” 她伸出手,被他握在掌中,便这么两两相对,静默许久。 一切都变了,之前所有的猜测迂回躲避都不存在了,只有脉脉的情愫在他们中间蔓延,默契已然,根本不需要再解释什么。 或许,这就是命吧,命中注定,他们在时间的荒野里相遇,在她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他就在身边。她穿越而来,仿佛就是为了遇见他,遇见今生要携手走下去的人。 感动已不足以说明佳音此刻的心情,她爱眼前的这个男子,刻骨铭心,现在终于敢对自己承认了,有一种心落尘埃的轻松。 佳音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渐渐能起身下床走动。 和陈之祺日日相对,之间的交谈并不说,只是一个眼神便可以明白对方的心意,他的体贴细心就渗透在平淡的点点滴滴中,自佳音清醒之后,陈之祺便住在隔壁房间,每日一大早就过来陪她,亲自伺候她吃药,过问她的饮食起居,好像她变成了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小孩子。 佳音很享受这段来之不易的时光,客栈距离京城三百里,便如世外桃源,任凭外面风云变迁雨打风吹,这里只有她和他相依相守,只瞬间就是地老天荒。 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短暂,十天过去,一日清早,佳音醒来后再也睡不着,蜷缩在被子里闭目养神,在过一会,陈之祺就该来了,便是短短一夜的分离都让她辗转难耐。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是深刻到骨髓里的相思,如今,她已经懂得。 外面的侍卫以为她还没睡醒,经过她的房门都刻意放轻脚步,佳音努力分辨着,哪个脚步声会是陈之祺的。因为太用心,她的感官十分灵敏,终于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随着那一起一落脚步声,佳音便萌生出无尽的喜悦心情。 然而,他的脚步声突然在门口停住。有人低声道:“公子,佳音姑娘的病已经大好了,请公子示下什么时候回京,属下也好早做准备。”是夜影。 “再等等罢。”陈之祺的声音里有着不容辩驳的霸气,但夜影今日的胆子好像特别大,仍旧固执地说道:“公子,不能再耽搁了,您再不回去,便是老夫人那边也不好交代过去。” 佳音的心噗地一跳,凝神静听陈之祺的反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疑云重重之祺情深 陈之祺淡淡地“唔“了一声,似在沉思,半晌才道:“你先回京安抚一下她老人家,过两日,我自会带着阿音回京。” “公子!”夜影的声音焦急到极点:“再耽搁下去就要出乱子了!”声音猛地刹住 想必是迫于陈之祺的压力,夜影再不敢多说。 “月影。” “属下在。” “可查出那天夜里劫持阿音的刺客是谁?” “公子,属下还没有查出来那人是谁,那天夜里属下并无看清此刺客的相貌,当时佳音姑娘曾问过属下知道不知‘乌木死士’,由此断定,那人必然是平南侯旧部。” “阿音还问了什么?”陈之祺的声音突然拔高,语气森然凛冽,将屋内的佳音唬了一跳。 “没,没有了。”月影结结巴巴地答道。 陈之祺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似极力隐忍:“再去查!务必将散落在外的乌木死士都找出来,禁止他们再接近阿音!” “是。” 外面良久无声,半晌,陈之祺轻轻推开门,走至床边,见佳音仍沉沉地睡着,修长的睫毛扑在她面颊上如扇影一般,越发显得她肌肤如雪般透明。 凝神聆听她轻缓平稳的气息,陈之祺不禁宠溺一笑,缓缓在床边坐下,伸手掠开浮在她面颊上的一缕发丝,食指婆娑她柔嫩的肌肤,娇俏的唇,紧闭的眸,弯的眉,最后落在她的耳轮边不动。他轻叹一声,喃喃道:“阿音,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告诉我……” 她的心便跟着他的轻叹揪在一起,究竟他们之间横亘着什么,是不可跨越的,是他不能不肯不敢告诉她的? 然而,即便不能知晓他恐惧的是什么,但她终究要面对现实,不是么?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或是将来,终究要面对。 吃早饭的时候,佳音迎着陈之祺深邃的黑眸,浅淡笑道:“今天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 抱佳音坐上马,两人一骑,他环护在她身后,紧紧地搂住她,扬鞭驰骋,风穿过耳际,呼啸寂远穿过旷野,好像两个亡命天涯的人,拼命地逃避,拼命地要远离人群。 佳音第一次骑马,却没有丝毫惧意,她贴着他温暖而坚毅的身躯,张开双臂,放纵地大喊:“陈之祺,带我走吧,天涯海角,我们再不要回来!” 这一刻,她是真的想跟他远走高飞,什么都可以抛弃,只要找一个没有打扰的地方,男耕女织便是一生一世。 那声音穿过风,穿过他的胸膛,要将他所有的坚持都撕裂一般,可是,他不能回答,唯有更紧地抱住她,更紧,没有一点缝隙,可是心里却仍旧是空落。 她终于没有听到他的回答,闭上眼,梦想飞过耳侧,散落在风中。 胯下的黑马咴咴地喘着粗气,在山坡高地缓缓停住。极目眺远,雾色仓笼中山峦逶迤,还有郁郁葱葱的田埂上劳碌的农人,一座座青色的农舍升起袅袅青烟,那辽阔的江山如画一览无余,这一切,谁能放弃?! 佳音淡淡道:“陈之祺,我们明日就回京吧。” 可以清晰感觉到后面的人身体一僵,佳音忍住心中难过,不回头,继续说道:“我想秀秀了,还有张书林,陈鞘,婚介所,出门两个多月,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 并没有听见陈之祺的回答,长久的静默令人窒息。 佳音怅然:“还有你,陪我这些日子,家里人会担心罢……” “阿音,你……” “我们总归要回去的。” 陈之祺轻叹一声,下颚抵在她的头顶轻轻依偎几下,低声道:“阿音,我想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此生不渝,你可愿意信我?” “我信。” “回京以后,可能有段日子我不能再见你,你千万莫要多心,我……我需要一段时间为咱们想好出路,到时候,该告诉你的我自然会有个交代。” “是,我明白。” “还有,我要你记住……以前的事我没办法改变,便是做错了后悔了,亦是情势所逼无可奈何,但是,以后你都要相信,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打算,哪怕发生你难以接受的事情,要打要骂我都由着你,可是你不许怀疑我对你的心意。” 佳音不禁迟疑起来,不敢接话。 “阿音,阿音。”他喃喃地叫她的名字:“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有你,你一定要相信我,任何时候,一定要相信我。就算有一天,你怨我恨我都可以,但千万不能背弃我,一定要和我一起承担我所承担的一切。” 爱到极致反而惶惑,陈之祺初次发觉自己的本质中竟也有胆怯的一面,他怕,怕佳音不能接受他的身份,更怕她知道所有真相之后,义无反顾的背弃。只一想到有一天,她会离开,陈之祺便无法自处。 他本是骄傲的一个人,可此刻,如此不自信地郑重其事的反复叮咛,想要佳音一个确凿的保证,心里究竟在恐惧什么?佳音心下涌起无尽的怜惜,不,她不要他如此的低声下气,陈之祺应该永远是临渊峙岳,泰山崩于面前不动色的陈之祺,她不要他脸上出现仓皇的表情,用求乞的语气和她说话。 佳音终于下定决心,缓缓转过头,盯住他的眼睛,坚定地回答:“好。”爱一个人,本来就应该包容他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佳音相信自己能够做到这些,风里雨里,她要和他一起走下去! 佳音一个“好……”字,陈之祺傻了一般,半天才回神,喜不自胜地将佳音的双手紧紧一握,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一味地婆娑佳音双手,爱不释手,不敢松开,半晌才托着她的五指贴在自己的脸上,涩然道:“你手上的伤疤已经好了……阿音,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让你吃苦头……” 听他语无伦次的表达情意,佳音亦是伤感难耐,手贴在他脸上,实实在在感受他温热的肌肤,心中却是患得患失一般,搞不清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疑云重重之祺情深 可是,佳音更忍受不了再次和陈之祺分开,索性一闭眼,孤注一掷般地承诺:“之祺,我答应你,今生今世都和你在一起,无论前面的路有多艰难,我都信你。” 佳音这些日子一直在用陈之祺送的膏药治疗身上的旧伤,已经看不出任何疤痕印记,皓腕如雪,手指在阳光下发出盈盈透明的光泽,便是从未沾染过世俗的纯净美玉。陈之祺低头脉脉凝视半天,心里突然被撕裂般的难受,这双手的主人,有朝一日知道从前旧事,真是会原谅他吗?即使她现在这样信誓旦旦? 陈之祺不敢再想下去,只知道他不后悔以前做过的事,也不会后悔将来要做的事,无论前面等待的是什么结果,他只有一往无前继续走下去,尽力做自己该做的事,就由上天决定他们之间的命运吧! 夜影等侍卫一直远远地跟着他们,见那二人一骑回转,忙迎上前,听陈之祺发话:“夜影,你们回去收拾行装,我们明日回京。” 夜影大喜过望,连他身后的侍卫们亦是松了一口气,簇拥着陈之祺和佳音回客栈。 第二天启程,因担心佳音大病初愈,身体支撑不住,回京路途走得很慢,半道上又找了家客栈歇息一夜,三百里路程竟走了两天,饶是如此,佳音仍觉得回京的路很短,越接近京城,越觉得心慌意乱。 暮色黄昏中,撩开布帘,沉重坚固的城墙就在眼前,现实问题亦跟着扑迭而来,兜转一圈,又回到原地,存在的问题依然存在,丝毫没有改变。 陈之祺的身份,他已经娶亲,那么,他的心意算什么,他又打算至她于何地? 他们会有将来么?佳音不禁疑惑起来。 陈之祺策马过来,在马车边停住:“阿音,我叫夜影送你回家……”他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事要办,近段时间就不去看你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若有急事,可以叫人去‘明安园’找我。” 陈之祺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安,他脉脉地看着佳音,眸中一丝无奈闪过,落入佳音眼底,便觉刺心。佳音勉强露出笑容,点头道:“你也多保重。” “记住你答应我的话,阿音。” “好。” 陈之祺最后深深地凝视佳音,表情一转,忽而又变成了那个决然内敛的他,他调转马头,吩咐左右:“走!”一骑掀起尘嚣而去,后面的侍卫策马紧紧跟上,四周的人群闪开一条路,一群人急驰进城,只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佳音努力翘首探看他离开的方向,可是,无数的人群,还有弥漫四起的黄土遮住了她的视线,那个人,她看不到他! 佳音大恸,一口气憋在胸口气血翻涌,她使劲地咬住唇,强忍着不哭,半晌才从胸腔里挤出声音:“夜影,我们走吧。” “是。”夜影看见这一幕已是大为震撼,不敢多言,忙催促车夫赶车进城。 马车辚辚碾过青石铺就的官道,紫菱巷依旧的那个紫菱巷,人也依旧是那个人,但心境已经变了。 家门大开,老莫坐在门墩上晒太阳,瞧见佳音从车上下来,不禁高兴的大呼小叫:“小姐回来了!” 片刻功夫,门内奔出金莲,燕儿,娟儿围住佳音嘘寒问暖,还有小狗铜钱长大了许多,白绒绒的一团扑过来,却因众人挡着,它不得近前讨好佳音,急的又是摇尾巴汪汪大叫。几个人笑的不得了,佳音俯身将它抱了抱,铜钱得到安慰,这才噤声,摇头摆尾地跟着众人簇拥佳音进内院。 进客厅说了半天别情,佳音突然想起夜影月影和丹青还在外面,忙吩咐金莲:“快请夜影他们进来喝壶茶。” 金莲挑帘子出去,一会进来道:“夜影他们将小姐的行李送进来就走了,留话说小姐辛苦一路,好好歇息罢,等过些日子他们再过来叨扰。” 佳音啧道:“这老莫,也不知道替我招呼人。” 那成想老莫就在门外站着,听见佳音抱怨,“嘿嘿”笑道:“他们几个急着给自家主子报信,我哪里留得住人。小姐,我方才在厨房里烧了一锅热水,您要不要先梳洗梳洗?” 金莲等人也纷纷笑道:“我们只顾着和小姐说话了,赶紧的,提水去卧室罢。” 这厢被金莲伺候着去卧室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燕儿和娟儿已经做好饭送过来,佳音到现在也没见秀秀照面,问:“秀秀呢,怎么不见她?” “秀秀姑娘去张宅了,小姐不用等她。” 佳音见金莲的表情僵硬,不禁纳闷:“秀秀不回来吃饭么,都这会了,她在张宅做什么?” “说是给张公子缝补衣裳,照料家务。”金莲偷偷地瞥佳音一眼,又道:“自小姐去太原城以后,秀秀姑娘就常去张宅,每次都是吃完晚饭才回来。” 佳音不以为意,笑道:“应该的,秀秀蒙张书林搭救,是该报答人家,再说张宅里没一个女人打点也不行。” 金莲欲言又止,见佳音毫无介意的意思,只得顺着她的话头道:“小姐说的是,那张公子孤零零的,的确该有个女人帮衬。” 佳音听她话锋不对,待要问金莲什么,突听外面有人喊:“阿音,阿音,你回来了么?” 却是秀秀的声音,她急匆匆地冲进屋子,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搽,看见佳音坐在桌边吃饭,不禁喜道:“方才我见丹青回家,就知道你也回来了!”说着,她冲前抱住佳音,又是笑又是要哭的样子:“阿音,你可想死我了!” 佳音见到秀秀亦十分开心,忙拉着她坐下,一面那帕子帮她搽汗,一面啧道:“我既然回来,你迟早能见着,看你跑出一身的汗!” 秀秀嘿嘿地傻笑着,一径地拉着佳音左看右看:“你怎么瘦了?这一路上都好么?去太原城事情办的可顺利?” “好好,都好,秀秀,陪我吃饭,我慢慢地告诉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佳音回京万事冗杂 柳儿也梳洗完了,过来伺候,笑道:“秀秀姑娘,小姐给你带回来好些礼物呢。她呀,但看见什么就要说,秀秀一定喜欢这个,秀秀一定喜欢那个,不管买什么东西都不忘记你!” 秀秀眼圈一红:“阿音……” 佳音忙搂住她的肩膀:“我回来了,怎么你还哭?这爱哭的毛病要改改,回头找个女婿,成亲拜堂的时候也哭哭啼啼的,别把婆家的人吓住了。” 秀秀破涕为笑,伸指头将佳音额头一戳:“我才不会吓人,倒是你,早晚嫁出去,也教婆婆好好教训教训,看你嘴利不饶人?!” 柳儿娟儿燕儿亦是笑弯了腰,唯有金莲声色不动,在旁边凉凉地说道:“是啊,小姐总怕秀秀姑娘受人欺负,殊不知,秀秀姑娘主张多着呢,小姐,您也莫要太为秀秀姑娘操心。” 旁人尚不觉得什么,只秀秀的脸色蓦然煞白,心虚地瞅瞅着佳音,不敢吭声。 佳音却没深想,只笑道:“你们不知道,以前都是秀秀帮我躲避王婆责骂,现在也该换换我为她操心,秀秀性子弱,我不担心她成么?” 金莲便故意乜斜秀秀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秀秀别开脸,不敢看金莲,怯怯拽拽佳音的袖子:“阿音,你不会怪我去张宅吧?张公子他也不叫我去,可是,可是我总感激他赎身的大恩……” 佳音安抚地拍拍秀秀的手:“你做的对,为人就应该知恩图报,张宅没个女人打理是不行的,便是你自己没想到,我也会要你过去。那张书林就和我的哥哥的一样,他一个男子不善于管理家务,咱们不帮着照料,谁帮?” 秀秀益发地不自在起来,喏喏道:“是,你说的对,为人应该知恩图报……我,我懂。” “赶紧吃饭罢,为等你我都饿坏了。” 吃晚饭,腾空桌子,佳音叫燕儿她们把她带回来的行李放在桌上,打开包袱一一分派礼物。她不止给秀秀买回许多礼物,便是金莲和燕儿娟儿每人都有一身衣裳和玉镯子,三个人忙道谢。佳音道:“不值什么,我不在家的时候,辛苦你们了。” 又指着给秀秀的礼物问:“你可喜欢这些?”刚问完,又想起什么,忙解释:“我出去一趟不易,你可千万别骂我胡乱花钱。” “我都喜欢,谢谢你,阿音。” 佳音诧异地瞥她一眼:“客气什么,咱们之间还用说个‘谢’字么?” 这厢又拿出给张书林和陈鞘的礼物,她送给张书林的是一方青玉鹿纹笔架,无论玉质和做工都十分精美,当下对着烛光照了照,笑道:“张书林什么也不缺,我想来想去,也只有送这个合适,秀秀,你说怎么样?” 秀秀不自然地咧咧嘴:“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 佳音又取出一枚芙蓉石印章,端详半天,扑哧笑道:“说起来,我怎么都想不出来送陈鞘什么东西合适,偏偏就遇见着这个。”她将手一翻,给秀秀和金莲瞧那枚印章,一面道:“看见没,上面是‘风流’二字。” 秀秀和金莲凑到跟前,见那枚印章色泽润红绮丽,不由笑道:“玉的颜色和字的确特别,难为你能找到这东西。” 佳音得意地点点头:“嗯,当时我一看见这枚印章,就觉得只有它才能配得上陈鞘,唉,就是太贵了,我心疼好久呢。” 佳音花钱从来都是大手大脚,常说“会挣才会花”,难得有心疼的时候,金莲忙问:“多少银子?” 佳音伸出五个手指头比划一下,将秀秀和金莲唬了一跳:“五百两!你疯了!” “是啊。”佳音无奈:“可陈鞘送我的银子有一千两呢,总得还吧。” 秀秀楞了半晌,点点头:“也是,一般的东西陈公子看不上,你送他这个权当是还人情吧。” 佳音却怔怔地发起呆来,她也给陈之祺买了礼物,但在客栈时忘记送给他,这次分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面。他……此刻他在做什么,他已经有家室,小别胜新婚,他的温柔给了谁,又该是何种景象? 如此,心里边烦乱起来,越想越不能忍受,佳音闷闷地说道:“金莲,把东西都收起来罢,我累了,想睡觉。” 几个人便铺床叠被,服侍佳音梳洗宽衣,柳儿帮秀秀将许多礼物送回侧院,各自回屋歇息不提。 翌日,佳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见金莲进屋伺候她梳洗,就想起遇见西门庆的事来,便问她:“金莲,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你可遇见什么陌生人?” 金莲摸不着头脑:“没有啊,小姐,你问的是谁?” “金莲,我告诉你,以后,不管你和那个男子相爱我都不管,可是,你一定不许跟个叫西门庆的人在一起,记住!” 金莲一听“相爱”二字便涨红脸,跺脚啧道:“小姐,您又说胡话,干什么拿我寻开心?!” “我说真的!”佳音急了,一把抓住金莲,正色道:“那小子不是好人,总之,你只要听见这个名字就躲得远远的,他如今也在京城,你自己当心点!” 金莲想半天也没想明白一个叫西门庆的“小子”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但见佳音表情严肃,当下不敢辩驳,点头应道:“小姐,您放心罢,我不会和陌生人多说话。” 佳音这才松开金莲,道:“把早饭端过来,我吃完还有事要办。” 这厢,金莲娟儿伺候她吃完早饭,又拿着她送人的礼物一起出门,雇了辆马车去婚介所。 这一路上,金莲都在琢磨西门庆究竟是何人,小姐为什么郑重其事地教她警惕,便忘记说秀秀的事。 佳音和张婆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太原城的见闻,分店开张,香草的能力,等等都要一一道来,光是总店这边的账目佳音和张婆就算了半天,她大病初愈,便有些吃不消,笑道:“回头让金莲把账目理清楚了,再拿回家给我看罢,我一会还要去看巧儿和我干儿子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陈鞘书林两两生嫉 张婆道:“说起来,这两个月多亏金莲在,她是个能干的,不比香草差。” “嗯,我就是看中她稳重,张妈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金莲既然撑得住场面,你就多歇歇,别累着。” 张婆点头:“我自然是能偷懒就偷懒,如今婚介所的事务都是由金莲照应着,我也就是闲来无事才来看看。” 佳音就叫娟儿将礼物拿出来:“张妈妈,这是我在太原城给你和赵大夫买的布料,还有这两个小玩意是送给老大和老二的,你先收着,回头我再去青衣巷看望赵大夫。” 张婆也不推辞,展开布料看看,笑道:“这颜色好,正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穿的,阿音你费心了。” 说完话,已过了晌午,佳音留金莲在店里守着,和张婆相携出门,作别后领着柳儿又去周家。 佳音的干儿子已经三个多月大,会笑也会乌拉着两只胖手叫人抱,将佳音喜得“猫儿,猫儿“不停地逗弄,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 周家河史家的人都挤在巧儿房里陪她说话,见这番景象都笑呵呵地道:“阿音,你也该找个婆家了,别一天只顾着给别人做媒,自己的终身大事倒耽搁了。” 巧儿捏揄道:“是啊,阿音,你成了亲,赶紧也生个儿子,省的和我抢猫儿抱。” 佳音大窘,上去就拍巧儿一掌:“方才嫁了人,就张嘴胡说开,前面央求我做媒的时候,也不见你挤兑人。” 巧儿笑着躲避:“呀,我是关心你才说,是不是猫儿?你看看,你干妈多狠心,把娘都打疼了。”说着,就给猫儿装可怜:“猫儿,呜呜,娘疼。” 猫儿哪里知道大人险恶,以为自己的娘真受人欺负,便闹着从佳音怀里挣脱出去,要他亲娘抱,一面还呜呜哇哇地喊着,好像谴责佳音一样,将满屋的人逗得哄堂大笑。 佳音不甘心,忙叫柳儿把她在太原城买的布老虎拿出来来引逗猫儿,那孩子立刻就不要亲娘了,又冲佳音伸手要抱。气的巧儿啧佳音一眼:“你专会收买人心,得,儿子我也不要了,你抱回去罢!” 佳音给每人都送了东西,礼轻仁意重,各自有各自的欢喜,一屋子人说说笑笑,到晚饭时间,周家欲留佳音吃饭,被她再三推辞,只说家里还有事,方才被放过。 果然,回紫菱巷家里,张书林和陈鞘已等候她多时。 估计柳儿已将她归途中生病的事告诉了秀秀,她一进客厅,就被秀秀拉住问:“怎么你生病也不跟我说?” 佳音见张书林和陈鞘站在秀秀身后,亦是满脸关切之意,忙道:“我没什么,如今已经大好了,秀秀,快帮我招呼客人呀,别只顾拉着我说话。” 这厢几个人重新落座,柳儿又重新泡一壶给大伙倒上。 两个多月没见,张书林依然是端庄俊逸,风度悠然,陈之祺也依然红袍妖娆,邪魅勾人,但也不知为何,佳音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不能象从前那样随随便随地对待他们。不禁微微有些惶惑,转而又觉得释然,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相望于江湖,才是她和他们之间最恰当的距离吧? 佳音朝张书林和陈鞘道:“让你们久候,是我不该,恕罪恕罪。”说着,一面笑,一面朝他们抱拳。 陈鞘便道:“昨个月影便告诉我你生病的事了,我晌午就过来看你,你倒好,大病初愈也不好好在家里养着,偏出去乱跑。我就弄不明白,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就比你的身子都重要么?” “不错,阿音,你身子不好,就该在家养着,别让大家为你担心。”难得,张书林居然和陈鞘口径一致。 他俩虽然是责怪,但话里话外都透出亲切关心。佳音心中温暖,笑道:“我已不打紧了,难为你们惦记着。原本我还要拜访两位的,对了,陈鞘,我现在还不知你的府邸在何处,便是想拜访都不成,你也忒神秘了。” 陈鞘表情一窒,很快就反应过来,故做出轻挑的样子,桃花眼邪邪地半眯,媚笑道:“先前叫你去我家住几天,你不愿意,如今想去都不成了,我家里……不方便。” 佳音诧异:“咦,莫非你家里有母老虎,怕吃了我?” “那个,母老虎不止一个,不过不是怕吃了你,我是怕你吃了我!” 佳音乜斜他一眼,啧啧几声:“陈鞘,你也太花心了,说,家里究竟有几房妾室,可曾娶了正房大奶奶?” 陈鞘尴尬地笑了笑,却突然又正经起来:“阿音,我留着那个位置给你呢,要你愿意,再没人敢跟你争的。” 陈鞘不愧是陈鞘,当着众人说出这番话脸不红心不跳,且一派风流倜傥的勾人模样,又居然毫无狎意,反倒是佳音弄个大红脸,啐他一口,啧道:“好没正经!”这下,再不敢和他抬杠了,转头问张书林:“你近日可好?” 张书林淡淡道:“还好。阿音,听丹青说,你生病的时候,陈大公子出京接你去了,他……可曾交代你什么话?” 张书林神色淡然,语气却一反常态地透出锋芒,似看透了佳音的心思一般,直指她最怕人问的话题,佳音不由愣住。她没预料到张书林竟也有咄咄逼人的时候,一时间喏喏无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之祺是陈鞘的大哥,陈鞘不好开口逼问佳音,这下张书林一问恰中他心意,当下亦是急切地盯住佳音,那双桃花眼里竟也有几分迫人。 佳音被他两个逼在夹缝中间,不得喘息,只觉心惊肉跳,似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喏喏地搪塞:“他,他也没说什么……” 张书林“哦”了一声,又道:“他就没问你乌木死士的事么?” 佳音脑子里“嗡”地一下,几千几百的疑问纷沓而至,乱哄哄的搅乱了她的心智,冲口就道:“张书林,你也知道乌木死士?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们究竟是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陈鞘书林两两生嫉 张书林还来不及回答,陈鞘先自急了,忙断在中间插话:“阿音,乌木死士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佳音目光一扫,朝陈鞘森森地逼去:“你也知道乌木死士?原来你们都知道,只瞒着我一个人。”她自顾自地点点头:“那么,你们都晓得乌木死士找过我,请问,他找我究竟因为何事?” 陈鞘张口结舌,不敢回答佳音,只将气撒在张书林身上,怒道:“你现在提起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希望她陷在已经过去的事情中耿耿于怀,终身不得超度么?” 张书林原本是听丹青讲佳音半途中大病一场,陈之祺在那关键时刻趁人之危博取了佳音的信任,才不甘心地想揭穿往事,教佳音警惕陈之祺,此刻,被陈鞘质问,便有些后悔。 若以前的事真的败露,他一时之气所导致的后果折实不堪设想,佳音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知道真相又能怎样?是以身犯险报仇雪恨,还是终日以泪洗面思念家人?这两种结果都不是张书林所愿意见到的。 他的初衷是更愿意她平平安安快乐地度过一生,为何如此的沉不住气?张书林只在心里苦笑,自己便是被妒意冲昏的头脑,什么怒其不争都是借口,他的的确确是妒忌了。只从佳音的表情中看出那种儿女情长的异样光彩,眼见心爱之人要投入别的男子的怀抱,而且是最不应该的那个人,他便失去了所谓的淡泊平和,完全乱了阵脚,说出追悔莫及的话。 想到这里张书林又恢复了平素的淡然,黑眸沉沉,表情温和,用极平稳的语气道:“阿音,这个问题等有机会的时候,你去问陈大公子罢,他是最合适解释的人选,我和陈鞘都不方便说。”说完,心里反而松弛下来,垂眸盯着眼前的茶盏里一泓清澈的茶水,暗暗地叹口气:就这样吧……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陈鞘亦是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是啊,阿音,你就别苦苦追究了,反正现在也和你没多大的干系,你只好好做你的媒人,高高兴兴地过日子便是。” 一直压抑在内心底处的疑问,眼看答案就要浮出来,这两个人却又开始互相推诿,佳音颇觉失望,无奈地笑了笑:“算了,我以后再不问你们。” 佳音招手叫柳儿去取送给张书林和陈鞘的礼物,片刻,柳儿过来,将两只锦盒呈上。 佳音将礼物送给张书林和陈鞘,含笑道:“这是我在太原城特意为你们挑选的,是我的一点心意。” 张书林和陈鞘都是世家子弟,礼数上一点都不马虎,各自接住锦盒并不当面打开,只心照不宣地往袖子里一塞,抱拳道:“多谢阿音。” 这厢,燕儿和娟儿已经将晚饭做好,进来请几位移座去饭厅。 张书林和陈鞘都因为佳音生病时,自己未曾在她身边照顾耿耿于怀,各自都有失意之处,没了开玩笑的心思。秀秀陪坐,她本就不是善于说话的人,现在更是少言寡语,只有佳音不得不打点精神又说又笑的讲些出门发生的事情,她是主人,不得不尽主人的职责调节气氛,在座的人个个心怀鬼胎,一顿饭吃的诡异无比,总之,是一顿滋味难辨的家宴,不说也罢。 佳音在家里歇了两天,这日一早刚刚吃过早饭,老莫通报说有内廷的人来找她。佳音便知那事情终归是躲不开的,遂无奈地吩咐老莫先请内廷的人去客厅坐,她马上就来。 佳音进客厅,便见里面坐着一个穿宫装的嬷嬷,身后还站着两个红衣侍女。她暗暗地叹口气,朝老嬷嬷敛衽施礼。 那嬷嬷忙站起身:“林姑娘,切莫这样,您折杀老奴了。”便扶住佳音:“阿音姑娘,老奴姓韩,是宫中的礼教内宰,您称呼老奴韩嬷嬷就是。这次,老奴奉内廷总管之命,协助姑娘去各府选拔秀女,若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姑娘多担待些。” 佳音没想到宫里的礼教嬷嬷竟如此客气,忙请她落座,吩咐柳儿上茶。 那韩嬷嬷三十几岁的样子,容貌颇为明丽,只是想必是在宫中呆的久了,一举一动端庄恪己,礼仪严明丝毫不漏破绽,尤其她的面部表情缺乏变化,显得十分深沉,教人摸不透底细。 佳音和她寒暄几句,韩嬷嬷话里话外高深莫测,句句都把佳音捧在前头,令佳音十分不安,便客气地推让道:“嬷嬷本是内廷派出的人,佳音一个市井媒婆没有什么见识,断不敢喧宾夺主,此次选拔秀女,但凡嬷嬷有需要跑腿打杂的地方,佳音倒是乐意效劳。” 韩嬷嬷见佳音小小年纪,言辞进退应对得体,倒不敢小瞧她。便细细地打量佳音几眼,含笑道:“姑娘您就别和老奴客气了,这次选拔秀女,老奴已得了上头的命令,一切都以姑娘的意见为准。咱们是办上差,该提醒姑娘的老奴不敢该怠慢,但老奴也绝不敢越过姑娘的头上去,妄自做主。” 她两个人都是连连“不敢”,皆不愿出头。要知道为皇帝选拔秀女原本是就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那些名门闺秀,那个没有强大的后台支撑?不管选中谁,最后都会得罪那没选上的家族。还有皇帝,谁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若是错会圣意怎么办?她两个是给皇帝选老婆啊,这种风尖浪头上的事绝不是好玩的! 且佳音从韩嬷嬷的话风里听出,她这个选秀的差事竟是内廷直接点名跟顺天府要人的,也就是说佳音大名已传入宫内,究竟是谁出的主意要她参与选秀,起内在的隐喻很难说,所以韩嬷嬷半点都不敢得罪佳音。 佳音和韩嬷嬷都想避祸让对方出头,可推来推去,就发现对方也不是吃素的,遂各自心照不宣地尴尬一笑。 佳音脑子里转了几个弯,索性两手一摊开门见山道:“韩嬷嬷,咱们也别打马虎眼了,这件事不管谁出头,另一个也逃不过去。那些士族官宦,咱们谁都得罪不起,弄不好还是掉脑袋的事,不好办呐。”说着,就开始诉苦:“我一个市井媒婆牵扯到这种事情里头,唉,满头雾水折实无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替皇帝选拔小老婆 韩嬷嬷在宫里多少年,早已经习惯了和人勾心斗角,是那种把心思埋在心底嚼烂了也不敢说出来的人。现在,她冷不丁地遇见个爽直的佳音说爽直的话,半天回不了神,但她到底也是个良善的,看着佳音一脸愁容,便生出惺惺相惜的意味。 韩嬷嬷遂做出推心置腹的样子出来,凑在佳音跟前,低声道:“姑娘说的是,这差事的确不好办。不过依老奴想,那报上来的适龄秀女皆是出身高贵的家族,大礼上定是挑不出错,咱们小心应付着,一家一家的敷衍,谁也不得罪,都给个通过的评语,最后,叫圣上定夺吧。” 佳音失笑,这韩嬷嬷分明是个打太极的高手,竟是要把皮球踢回给皇帝去处理,如此一来,正中佳音下怀,遂展颜笑道:“好好,佳音愚钝竟没想通其中的奥妙,还是嬷嬷的主意高明,如此,就依您的意思办差吧。” 两个人的意见达成一致,事情就好办多了,佳音换了件衣裳,吩咐柳儿看顾好家里,记得给铜钱喂饭,这才跟着一起随韩嬷嬷出门。林宅门口停着一辆阔大的马车,车身幕布皆明黄色贡缎,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 两个小太监朝她们躬身唱喏道:“韩嬷嬷。” 韩嬷嬷指着佳音介绍道:“这位林姑娘便是办上差的官媒,以后,你们都要听她派遣,且莫怠慢。” “是。”两个小太监毕恭毕敬地朝佳抱拳:“见过林姑娘。” 佳音一面暗叹宫中的气派就是与众不同,一面装模作样地拿稳架子,淡淡地应道:“烦劳两位了。” 就跟着韩嬷嬷坐上马车,第一家,便是去当朝丞相家,江府。 坐在车里,韩嬷嬷便谈及江家的事。江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势显赫到什么程度佳音大略能猜出几分,所以只听韩嬷嬷说起江逸远和江静瑶时才有了兴趣。 “……江家唯有江逸远公子和静瑶小姐是正室夫人所生,其余两位公子年纪比他们大,但都是庶出。江丞相老来得麒麟,对这两个子女管教甚严。静瑶小姐虽只有十六岁,但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又娴静端庄,在各府的名媛闺秀中最为出类拔萃,以前进宫时,太后也十分喜欢她。这两年,她不在京城,也不知出落成什么样子了,老奴来时,太后还念叨呢。” 佳音没有告诉韩嬷嬷她见过江家兄妹,只淡淡地“哦”了一声:“依嬷嬷的意思,这位江小姐极有可能入主中宫了?” 韩嬷嬷点头道:“目前,无论相貌还是出身,还没有哪位小姐能比得过静瑶小姐。不过,事事难预料,这次选拔秀女至少要挑出五位资质出众的闺秀入宫,到时候,谁能入圣上的眼还很难说。” 佳音到底没忍住,问:“嬷嬷,圣上已经登基七年,迟迟没有立后,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这个……”韩嬷嬷迟疑一瞬,凑到佳音跟前压低嗓子道:“姑娘,不瞒你说,当今圣上为登基的时候,先皇曾经替他定过一门亲事,后来女方家里犯事,满门获罪,事情便不了了之。这几年,朝中大臣们时常上书催促圣上立后,可都被驳回来了。看圣上的意思,竟是要履行当年之约一样,可先前那位已经没了下落,你说,这不是借口么?” 佳音半天都没听懂:“嬷嬷,那位姑娘该不是死了罢,圣上拿她做借口,莫非不想立后?” “圣上的心思谁能猜透呢?不过,这次圣上答应选秀已经出乎所有人预料了,拖了这么多年,依老奴看,圣上或许转变心意也未可知,毕竟,一国之君,后宫无主也不是长久之计。” 佳音沉吟半晌,想不出个首尾,又问:“听说宫里已经有三位娘娘,圣上就没中意的?” 韩嬷嬷欲言又止,到底不敢妄议皇帝家事,只搪塞道:“宫里事不好说,反正圣上对三位娘娘都一般对待,那个都不偏宠。”她顿了顿,又道:“林姑娘,老奴告诉你这些没别的,就是想你心里有个底。指不定,咱们评议的哪位小姐就是以后的中宫,可谁都不能得罪,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最好都一般对待,免得惹祸。” 佳音忙点头:“我省的,嬷嬷放心。” 韩嬷嬷放下心,直起身子,笑道:“老奴也是糊涂了,姑娘是上面亲自点头要的媒婆,老奴自然唯姑娘马首是瞻,方才多嘴了,请姑娘莫怪。” 佳音叹她狡猾,敷衍道:“万万不敢当,嬷嬷是宫里的人,见多识广,日后佳音有不懂地方,还请嬷嬷多多指教。” 马车进内城,那明黄色车幕便是至高权利的象征,行人纷纷让路,一路畅通无阻,不一会功夫,便到了江府。 江家府邸足足占了半条街,街口守着两个大石狮子,正门朝北,上有匾书,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 钟鼎世家”,从车上下来,韩嬷嬷先朝门匾施礼,方才对佳音道:“这是先皇御赐给江家的,咱们走侧门。” 果然,佳音见从江家进出的人都不敢走正门,心下不禁好笑。 许是江家事先知道宫里要来人,宫里的马车刚在门口停住,就有几个青衣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迎上来,抱拳道:“是韩嬷嬷么?丞相大人已在府内等候多时,请跟两位移步入府相见。” 江家不愧的钟鼎士族,门禁森严,只侧门便有数十个小厮守着,进去里面又有仪门,穿堂耳房不一而足,偌大的庭院假山云石花廊皆全,树木葳莛,气派峥嵘,便是那些仆从丫环的穿戴都不同凡俗。佳音跟着韩嬷嬷往里走,穿过一条甬道,进二门,再进月洞门,便是偌大的宅院,正中是大厅,雕梁画栋气势轩昂,门外守着几个小厮丫环,见他们来了忙向内通报。 里面便走出几个人,当中一人穿大红盘领官袍,头戴乌纱帽,五十岁左右年纪,黑面留须,相貌威严气度刚正,便是江丞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进江府评选江静瑶 江丞相旁边便是夫人,穿诰命正装,凤冠霞帔,年纪也有四五十岁,身材略胖,面孔白净倒也慈祥。 另外几个人,除过有两位三十岁左右的公子是佳音没见过的,就剩下江逸远和江静瑶。 江丞相朝韩嬷嬷抱拳:“嬷嬷,请恕老朽有失远迎。” 韩嬷嬷忙敛衽回礼:“不敢劳动丞相亲自接迎,折杀老奴了。”她站直身子,便介绍佳音:“这位林姑娘才是主管选秀的官媒,老奴亦听从她差遣。” 江丞相并不意外,又朝佳音抱拳:“林姑娘,以后还望你照应小女,礼数不周的地方请多多见谅。”说着,他给佳音介绍自己的夫人和子女。 江逸远和江静瑶虽也听说有官媒参与选秀,但没想到那官媒就是佳音,见礼时满心的纳闷不敢表现出来,当着父母的面仍旧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林姑娘。” 佳音一本正经地回礼:“不敢当,二位客气了。” 江丞相和夫人相邀佳音入客厅,要请她上座。佳音明白,江丞相绝对不会把她放在眼里。换平常,人家是首辅大人,她是平头老百姓,进丞相府连坐的地方都不会有,这回她打着选秀女的招牌,为皇帝办事,江丞相才肯给几分薄面而已,请上座,只是客气话,她并不敢托大,再三地推让不肯,在江丞相下首落座。韩嬷嬷又退了一位,坐佳音旁边。 丫环送上茶点,江丞相请佳音和韩嬷嬷喝茶,客气寒暄几句,气氛便有些沉默。 也是,皇帝选老婆,就算江家十分愿意送女儿进宫,但佳音和韩嬷嬷才是考察来的,江静瑶最后能不能进宫还在两可之间,江家人颇有些坐卧不宁的意思,总之两难。尤其是江丞相,他乃昭月朝股肱重臣,现在却要对一个官媒一个宫中嬷嬷献殷勤,折实尴尬。半晌,他轻咳一声:“两位为圣上办差辛苦,小女的事就托付给两位,她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得罪两位的地方,还请多担待些。” 佳音欠身道:“丞相大人客气。” 韩嬷嬷亦道:“丞相大人国事繁忙,咱们办差的定不敢教丞相费心,令嫒品行出众,大伙都是知道的。” 江夫人笑道:“韩嬷嬷过奖了,小女她前一月才回到京城,还未来不及递折子进宫觐见太后娘娘,她常惦记着太后她老人家,还请嬷嬷回宫后代小女向太后娘娘问安。” “那是应该的。”韩嬷嬷顺着江夫人的话题说下去:“太后娘娘她亦常提起令嫒,还记得她以前做过的桂花糕,说比宫里的御厨做的都好呢。” 于是,江夫人和韩嬷嬷便说开家常话,气氛渐渐松弛。佳音听着无聊,抬眼环顾四周,正对上江逸远探寻的目光,她两手一摊做个无奈状,江逸远遂连连摇头。 两个人偷偷地打哑语,就听江夫人道:“这位林姑娘今年几岁?看上去和我家小女一般大小。” 佳音定住神,答道:“回夫人,我今年十六岁。” 江夫人赞叹一声:“听说京城里的那家‘成人之媒’是你开的?你小小年纪,竟能做出这番事业,真叫人佩服。” 佳音谦虚:“夫人过誉,比起令嫒,我不过是个庸俗之人罢了。” 有说了几句话,韩嬷嬷道:“丞相大人,夫人,咱们就不打扰了……” 江丞相转头吩咐江静瑶道:“静瑶,请两位去你房里说话罢,好好招待着,不许怠慢。” “是,父亲。”江静瑶起身邀请佳音和韩嬷嬷:“两位,请移步后院,容静瑶代父母招待二位。” 于是佳音和韩嬷嬷向江丞相夫妇告辞,随江静瑶出客厅,去她房里说话。 沿着抄手云廊走了一会,一处开阔院落坐落内宅深处,小径两旁种植几棵桑树,风吹叶响,沙沙静谧,曲径通幽,别有一番情趣。 至院落门口,静瑶笑道:“二位请进。” 佳音随她进门,里面花木葱荣,闺房秀雅,进小客厅各自落座,两个穿红着绿的丫环送上茶,轻手轻脚地束手站立静瑶身后,一付低眉顺目的样子。 佳音见这番景象,深叹侯门家教森严,别脸打量客厅布置,那一书,一画,一琴,一棋,一扇,一瓶,轻纱婆娑,香烟袅袅,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显示主人闲雅的情趣,看物猜人,这静瑶小姐的确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在太原城的时候,佳音就知静瑶善良解人意,此番越发地对她有好感。 略说几句话,忽听门口有丫环道:“小姐,三公子来了。”话音未落,江逸远已撩帘子进客厅。 静瑶起身道:“三哥。” 江逸远点点头:“静瑶,我跟阿音说几句话。” 韩嬷嬷并未想到佳音和江氏兄妹认得,见此情形,忙笑道:“静瑶小姐,咱们去您闺房里坐坐吧,不知您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 静瑶便道:“嬷嬷请随我来。”便和韩嬷嬷想跟着走出客厅。 江逸远也不客气,在佳音对面落座,等丫环端上茶,他浅抿一口,斜眼看着佳音问:“你如何做起选秀的事来?今天见着你,可真唬了我一跳。” 佳音道:“去太原城之前,顺天府忽然派我这个差事,我还糊涂着呢,也不知这事我参与进来是福还是祸。” 江逸远沉吟道:“按说,宫中选秀,都是由内廷将各府适龄闺秀的名册报上去,由太后和圣上亲自选定,但这次却和以前不同。先开始,我们得知有官媒参与评定各府闺秀的德容言功,而宫中的教引内宰嬷嬷反而为辅,还不相信,今日见着你,却原来竟是真的,就连家父都实感意外。阿音,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圣上如此器重你?” 佳音勉强一笑:“我不过就是个官媒,还能是什么人,至于参评选秀事件,我自己都没预料到,你说圣上器重我,根本没可能,因为……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何谈‘器重’二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事重重佳音忧思 江逸远神色严肃:“既如此,阿音,我劝你还是请辞此职。你身在市井,并不明白其中复杂。你想想,这次报上去的名册有十几家,最后内定只有五人,你选谁不选谁,都要得罪人。现在你倒是威风,可这件事终究要过去,你日后仍旧回市井中去,那些被得罪的家族盘根错杂,且都是朝野重臣,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佳音满脸愁容,两手一摊:“我朝谁请辞去?这件事根本莫名其妙,前面我已求顺天府的衙役赵二哥向何大人推辞,可何大人回话说,他是按上头的意思点我名办事,他做不得主。你说这上头是谁?我找那个上头?!” 江逸远愣住,半晌才道:“这事还的确古怪。” 佳音无奈道:“算了,反正我已想好对策,总之谁都不得罪就是。”心里便有些恨恨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一方面说不离不弃,一方面又要她帮他选小老婆,亏他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又疑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他的身份,依他的性子,不该如此荒唐吧? 她又是咬牙切齿,又是暗自苦笑,江逸远盯着佳音瞬息万变地表情,道:“阿音,或许我能有法子保你以后周全。” 佳音无精打采地顺口问:“什么法子。” 江逸远睇睨她半晌,忽而脸一红,别过头轻咳一声,掩饰道:“总之你别担心,我自有法子就是。” “对了,你父母真舍得叫你妹妹入宫?” “有什么舍不得的,皇恩浩荡,若静瑶真能入选伴驾,我江家满门荣耀求之不得。”江逸远捏揄地朝佳音抱拳:“对了,你现在掌控着我江家的命运,此事还望你多多周旋,我江家满门感激不尽。” 和一个满脑子君君臣臣愚忠思想的古代人沟通无疑是自寻烦恼,佳音不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怏怏地点点头:“只要你妹妹愿意就行,我自然不会做你江家的绊脚石。” 江逸远霸道地摆摆手:“此事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佳音一听便觉刺耳,冷笑:“你说的轻巧,你妹妹是个人,又不是东西,她自己的终身大事竟没权利表达意见了,你江家已权倾朝野,还需要用你妹妹的终身做赌注锦上添花么?” 江逸远道:“那不一样,能蒙君恩还嫌多么?我父母亦是为她好。”说着,又奇怪:“咦,你为何愤愤不平的样子,难道你不希望她入宫?” 佳音叹气:“我有什么不愿意的,算了,和你讲不清楚。”遂岔开话题:“你那位叫西门庆的朋友呢,他还在京城?” “是。”江逸远却不晓得佳音为何对西门庆关注的原因,就问:“你以前认识他吗,因何在太原城初次见他便反应强烈?” 佳音搪塞道:“我听一个朋友说起他,有点好奇而已。” “哦,指不定你还能见着他,佳音,我妹妹的事就有劳你了,这几日,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人找我,我江家有求必应。” “多谢江公子。” 既然要考察所选秀女的品行,少不得要多相处几天,从她言行举止待人接物中侧面了解她的为人。但佳音和韩嬷嬷也明白,但凡士族官宦家里的闺秀,从小家教甚严,大礼上都不会有错,一个人的本质品德如何岂是相处几日就能了解的?她们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虽然佳音认为替皇帝选秀是个苦差事,但她不得不承认,得到的好处也非寻常。只在江府坐了两个时辰,陪江静瑶说说话喝喝茶吃吃点心,待告辞的时候,被江家的管家送出府门,那管家不动声色地给韩嬷嬷和佳音一人塞了一张银票,两人心照不宣地拢在袖子里,上了马车,韩嬷嬷先送佳音回林宅。 在家门口下车,待宫车走远,佳音从袖子里掏出银票,低眸一看,不禁唬了一跳,那张银票足足有两千两!她愣了半天,方叫柳儿敲门。 被老莫和燕儿等人迎进去,佳音问:“秀秀呢?” 燕儿答道:“秀秀姑娘去张宅了,还未回来。” “金莲还在婚介所么?” “是,她也不曾回来,小姐,您累了罢, 饿不饿,要不要先给您做点东西吃?” “不用,你们忙你们的,我进屋躺一会。” 佳音进卧室,犹豫片刻,从袖子里拿出银票塞在床铺底下,又觉不放心,拿出来在屋里转了几个圈,盯住屋子中间的红木雕蝙蝠桌椅。那是张书林之前送给她的,她顺手往桌子底下摸去,果然,就摸到一个暗格,将银票放进去,关好暗格,她愣愣地看着桌子发呆,也不知为什么,她就觉得这桌子十分熟悉,并不是在她屋子里放了几个月的缘故,而是…… 她眼角一扫,又看向屋子一角摆放的香几上的鎏金鹿纹香炉,走过去,点一把瑞香进去, 熟悉的气息在屋里里慢慢散开…… “书林哥哥,书林哥哥,你答应我嘛,求求你了……”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在脑子里回荡,一声一声敲击她的胸膛,佳音突然头晕目眩,跌坐在凳子上连连摇头。可是那声音消弭不散,有少年故作老成地回答:“好,我答应你,绝不反悔。”“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佳音猛地挥手,想扫去脑海里声音,手臂却将桌上的茶具皆打落在地,发出脆响,脑海里的声音终于被这脆响声遮住,她方才回过神,心仍旧扑通扑通地跳着,仿佛大梦初醒一般。 柳儿听见里面动静,掀帘子进来,见一地茶水和碎瓷片,忙问佳音:“小姐,你可烫着?” 佳音摇头:“没有。” 柳儿放下心,拿笤帚过来扫地,一面道:“小姐,您还要不要喝茶,我另给您泡一壶来。” 佳音“嗯”了一声,见柳儿欲出门,叫住她:“前些日子搬家,陈大公子曾送我一套茶具,我就收在壁橱里,你拿出来,就用那一套泡茶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起口角惹怒俏佳音 “是。”柳儿遂走至壁橱边,打开门,拿出茶具,仔细地端详片刻,笑道:“小姐,这套茶具颜色素雅的紧,比先前的那一套好看多了,您怎么一直不用?”又看见杯底的字,问:“这几个字是什么?” 佳音知道柳儿不认识字,也不欲解释,勉强一笑:“你快去泡茶罢,我渴了。” “是,这就去。” 待柳儿泡好茶进屋,却见佳音已静静地在床上躺着,只当她睡着了,遂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帮她盖上棉被,又退出屋子,掩好门。 佳音听见关门地声音,睁开眼,盯住帐顶的承尘怔怔出神,脑子里乱混混的也没个章法,就想起今日见着的江静瑶来。那样一个优雅秀美的女子若站在陈之祺身边将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他的内敛配她的沉静,她的绝色配他的俊逸,他的霸气陪她的温柔,无论身份还是外形,这世上,还能找出比他们更匹配的佳侣吗? 佳音的心里越发烦躁起来,任她怎么猜也猜不出陈之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终究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以陈之祺的为人,该不会真的是让她替他选妃吧,这太离谱了,他绝对不可能做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或许真的是自己弄错了,他不可能是皇帝。 终于找到合理的解释,佳音的心情渐渐平复,到真觉得疲惫不堪,闭上眼睡着了。 连着几天都在江府虚应场面,和江静瑶之间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却见着了江逸远和他的两个小妾算是意外消遣。 原来,江家全家上下都对静瑶入选秀女的事十分上心,男人不好出面,只几个内眷常来静瑶房里走动应酬,又是送吃的点心,又是送金环银钗,陪坐着说些胭脂水粉的闺房私话,担怕怠慢了佳音和韩嬷嬷。 暗中观察江逸远的一房两妾,佳音不得不佩服古代女性的忍耐力和韧性,三女同侍一夫,场面上却和和睦睦的,可谓你尊我敬绝无半点硝烟战火。 江逸远是江丞相嫡出独子,虽排行三,但在江家的地位尚在两位哥哥之上,无论走到那里都是被众人巴结讨好着,估计除了亲生父母,再无人敢和他一争高下。 他的正房夫人乃刑部秦尚书之女,亦是大家闺秀,自有一番端庄体态,万事拿得稳拿得住,在江家这种大家族里,尊敬公婆妯娌友爱姑嫂亲密,各种关系处理的头头是道,算是个八面玲珑的能人。更难得的是,她对江逸远十分尊敬,以夫为尊,真正是个三从四德的贤惠女子。 后来佳音才知道江逸远那两房小妾竟也是官宦人家庶出的女儿,或许自幼就处于比较被动的地位,所以十分懂得退让,全无拈酸吃醋轻挑的举止,周旋于复杂关系之间亦是有礼有节,安于现状。 更不用说无数的丫环了,个个见着江逸远都是笑脸相迎,公子长公子短,笑语殷殷,姣颜似花争献殷勤,唯恐落于人后。也是,指不定谁就被他看上了,收在房里做通房丫环,也是个争脸面的事。 江逸远成日混迹脂粉堆里,百花丛中过,沾不沾身,佳音不清楚。但他坐享齐人之福,愣是后院不起火没有后顾之忧,由此也可见江家的家规森严。这样的家族,光是气势便把人压得死死的,尤其女人纯粹是男人的附庸品,压根没有半点个人自主的权利。 这一切都使佳音感觉窒息呼吸不畅,只待了几天她就受不了了,心想难怪江逸远自大自恋,全是被女人惯出来的毛病! 江逸远对妹妹的事也是十分关心,佳音在的时候,他常常找借口来探望。许是习惯使然,江逸远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一房两妾是否在场,都能挑拨起话头惹佳音发怒。饶是佳音忍着,但被江逸远说的狠了,她也会按捺不住性子和他拌几句嘴。 几天下来,府里的人都看出江逸远对佳音的态度不一般,他什么时候忍受女人这般无礼对待了?而且,每次两个人拌嘴,最后回话的人绝对是江逸远,千般小心陪着,直要将佳音重新逗笑了他才罢休。这个的戏码每天都上演两三次,到最后,府里的人都看出江逸远对佳音的态度不一般,唯有佳音还糊里糊涂的,只当是江逸远还因为许由仁自戕的事耿耿于怀,故意找她茬,借机出怨气。 这天,两个人又因为一句话不高兴,江逸远句句不饶人,将佳音气恼了,因她顾忌着屋里人多,有江逸远的夫人秦氏和两妾在,有江静瑶在,还有韩嬷嬷都在场,所以一直忍着,自顾自地走到一边,找了张凳子坐在墙角坐下。 佳音平时也有生气的时候,但很少象这次一样,黑沉着脸不吭声,而且有丫环给她端茶都不搭理,那小丫环站在她身边,赔笑道:“林姑娘,这茶您嫌不好么,奴婢另外泡一杯给您,可好?” 佳音向来对那些丫环都是和颜悦色的,这回居然冷着脸道:“不用,不敢劳驾你们江家的人伺候。” 静瑶圆场道:“林姑娘喜欢喝铁观音,你去另泡那个来。” 韩嬷嬷也笑:“林姑娘,你陪大伙说了半天话,口里该渴了,就叫那小丫环伺候着罢。” 秦氏和两妾亦纷纷应和:“是啊,林姑娘,我们一会还急着听您讲赎身的故事呢,您先润润嗓子。” 平日里,若佳音生气,江逸远就会退让,可今天他也不晓得发了什么邪,竟嗤地一笑:“一个丫环,不老老实实的在家里伺候主子,竟背着人开婚介所,有什么光彩的,还拿出来给人说……” 佳音一听,便跟被针扎了似的,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怒视江逸远,道:“依你的意思,我就该是一辈子做奴才命?凭人打死都不能反抗?”说着,她便红了眼,冷笑道:“你当我爱说以前的事,还不是你们这些主子爱听才要我说的?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成了你们消遣的玩意,偏还要看你们的脸色,我是欠你的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佳音无意又欠情债 佳音袖子一甩,扭身欲走,静瑶和秦氏忙拦住她,连连赔笑:“林姑娘,原是我们无聊,所以才请你讲外面的事,我哥哥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出言莽撞,您要怪也是应该的,但请姑娘看在我们的份上饶他一遭吧。” 江逸远来的晚,进门就听佳音讲故事,所以并不知佳音是应邀才说的,只嫌她不该和妹妹说那些市井俗话,此刻听静瑶一句话方知自己误会佳音,他心中懊悔,只面子下不来,便朝秦氏和两妾使个眼色。 他的夫人是个机灵的,忙朝佳音敛衽施礼,赔罪道:“林姑娘,我家相公冲撞了您,我代他赔罪,您千万莫生气。” 两个小妾更是跪在地上,拉住佳音的裙摆道:“林姑娘,您如今是我府里的贵人,相公他断没有故意得罪您的意思。” 静瑶又说:“是啊,若被我父亲知道今天的事,我三哥少不了一顿打,林姑娘,他无心之过,还请您见谅。” 佳音听江逸远要挨打的话,便有些松动,拉地上的两个人起身:“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快起来罢。”心里却仍是气不过,冷笑道:“原是我不该和你们讲外面的事,江公子提醒的没错,是我的不是,你父亲根本没理由打他。” 至此,几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江逸远狠狠地瞪了秦氏和小妾一眼,然后直直地冲佳音抱一长揖,道歉道:“佳音,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责怪与你,便是我房里的人不知长进,惹出这番误会,我是因为担心静瑶才冲动了些,还请你原谅则个。” 佳音自认识江逸远后,他从来都是趾高气昂的架势,现冷不丁的做此大礼,小心赔罪,倒让佳音颇不适应,半天不好意思地讪讪道:“你……我也没怪你……” 听佳音口风转了,静瑶忙拉着她坐回主位上,笑道:“就说林姑娘是个大度的,不会和我哥哥计较,果然。” 佳音叹口气:“我和他计较的着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那脾气,自见着就没好过,打量我跟个仇人似的见面就瞪眼。” 众人都笑开,道:“林姑娘说话就是有趣。” 气氛这才松弛下来,秦氏和两房小妾自知有错,不敢久留,一个个地低头朝佳音,韩嬷嬷,静瑶,江逸远施礼告辞,出门匆匆地走了。 佳音见此形状,心中有数,乜斜着江逸远道:“原来我不知竟如此厉害,那三位夫人都是你最亲近的人,怎么一个个见着你就跟见着老虎似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你可真威风!” 明知佳音是挖苦他,难得江逸远没有反驳,呵呵一笑,没有吭声。 静瑶眼珠子转了转,忽而扑哧一笑:“林姑娘,依我看啊,我哥哥也就你能降伏的住,他倒是有点怕你呢,莫非你比老虎厉害?” 韩嬷嬷也在一旁凑趣:“可不是怎地,老奴估摸着,江公子是怕连累了静瑶小姐罢,若不然,怎会怕林姑娘呢?” 佳音啧道:“你们都说的什么话呀,他会怕我?嘿嘿,笑死人!” 佳音尚不觉得什么,那江逸远却有些坐立不宁起来,脸上竟有些赫然之色,一抱拳:“两位且陪我妹妹多坐一会,恕我先告辞一步。”他亦是狼狈地走了。 江静瑶悄悄地抿唇一笑,没说什么,但自此,对佳音越发地亲近起来。 因行程紧,给每位秀女留出的时间并不多,最后一天,江丞相携满门家眷亲自设宴款待佳音和韩嬷嬷,美酒佳肴尚在其次,其中的隐喻才是关键,席间宾主尽欢,至天黑宴席方散。 江逸远亲自送佳音和韩嬷嬷出府,至大门外,他突然收起满脸笑容,表情凝重起来,佳音只当他不放心,遂安慰道:“你父亲的重托我愧不敢当,令妹端庄贤淑品德高贵,是有目共睹的,我和韩嬷嬷自当如实报至内廷,请令尊放心罢。” 江逸远却仍是沉吟不语,韩嬷嬷是个有眼色的,笑道:“林姑娘,老奴还有话要交代那两个小公公,先上车等你。”一面朝江逸远施礼:“江公子,恕老奴告辞了。” 江逸远颌首,目送韩嬷嬷上了宫车,方转头对佳音微微一笑:“佳音,你在江府操劳几日,受委屈了。” 佳音笑道:“我奉君之命,替君办事,哪里有委屈的道理。反而是我不懂规矩,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你们谅解。”说着,她亦是朝江逸远敛衽施礼,准备告辞。 “佳音。”江逸远叫住,待佳音回首,他又一付踟蹰的样子,欲言又止。 佳音纳闷:“江公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见江逸远半天不吭声,佳音故意捏揄道:“怎么突然扭捏起来,不像你的性子呀?算了,你今日时间紧,等下次我们见面,你想好话再慢慢说。” “佳音。”江逸远抬眸凝视佳音,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闯荡不容易,自己万事小心,尤其这次参评选秀更是容易得罪人的事,你且记住,有什么难处可来这里找我,但凡我能帮得上你的地方,决不推辞。” 佳音自认识江逸远之后,总是话不投机磕磕绊绊的,此刻他突然说出关心的话,她反倒有些不适应,愣了一瞬,含笑道:“多谢你提醒,我记住了。” 佳音仍旧大大咧咧的,完全没将自己的心意当真,江逸远不由懊恼。可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向她表白,从前都是女人上赶着巴结他,他哪里懂得去迁就别人? 江府门前的几盏大红灯笼映衬着江逸远的神色阴沉不定,尤其那目光似被火点燃一般,火星子乱窜,佳音登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再不敢久留,慌乱地摆摆手道:“我走了,你回去罢。” 她转过身,刚走两步,就听江逸远在身后缓缓道:“佳音,这几日,你在我江府,也知道我已经娶妻,我无法瞒你,也不曾想过瞒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求婚不成恼羞成怒 佳音紧张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听着江逸远的声音在夜风中起起伏伏硬是不敢回头,只赶紧打断他,虚笑道:“是啊,你的三位夫人都很贤惠,江公子,你很有福气……” “是么?为何我从未觉得?”江逸远的声音里有三分怅惘还有三分无奈,剩下四分焦急破喉而出:“佳音,你可介意我已经娶妻?” “我,我有什么好介意的,那是你的事。我要走了……” “等等!”江逸远似终于下定决心,一字一句道:“佳音,只怪我认识你太迟,可我的心意是真的。虽然我已经娶妻,但我仍希望……你能嫁给我……” 佳音脑子轰地一声,险些被这个惊雷炸成碎片,半天才找回三魂六魄,极力地保持镇定,用波澜不兴的声音回到江逸远:“你还记得许公子和闵初兰的事么?当初我就坚决反对初兰做妾,如今落到自己身上,难道为了你,我就能违背原则?” “佳音,我都说我们认识太迟……” “早了又能如何?江公子,听说尊夫人是刑部尚书之女,她和你身份相当,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我只是士族眼里最低等的贱民,就算我们早认识,你有可能舍她而娶我吗?江公子,这件事休要再提了,我只当从未听见你说过这句话。” 佳音只想改变目前难堪的局面,所以话说的有点重,也是希望江逸远不要执着的意思,不想,她的话反而激怒了江逸远。 是,之前,他的确不认为男子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当初为这个还和佳音起过冲突,他至今都记得佳音说过的话:“许由仁为何不你听从你的意见,在初兰还没有怀孕的时候就禀明父母,娶她做妾?亦是因为他深爱她,想给她一个踏踏实实的将来,不想她委屈,不想她患得患失,便是有真情在里头原因……你不懂是因为你经历太少!” 当时他心里折实不屑佳音口出狂言,甚至责怪她是造成许由仁自戕的罪魁祸首,不能原谅她。可是,事情过去许久之后,他常常会回味她说过的话,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无疑,佳音是他见过最离经叛道的女子,她嚣张野蛮,一点都不具备淑女所应该具备的温柔恭顺的品质,但同时,她有着孤注一掷的韧性,和他自幼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和她相处的时候,他嬉笑怒骂皆出于自然,长期带着的面具卸下,才发现无比的轻松,原来,他亦有血有肉。 这样一个女子,挑起他潜伏在本性中的情感,之后,每一次的见面都使这种感情更热烈,他无法控制自己,目光追随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情牵于她,心动于她,欲罢不能,然后,才知道,“真情”原来是这样…… 可是,等他终于肯抛开世俗之见,想娶她的时候,她居然说:“我只当从未听见你说过这句话。” 她怎么能如此对他?!怎么可以,又怎么敢将他的心意践踏在脚下,是谁给她的权利?! 江逸远嗤地笑了一声:“佳音,没想到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狷介。听说,在顺天府的时候,你吃了不少苦头,竟没得到教训么?” 佳音的脊背蓦地僵直,缓缓转过身,直视江逸远的眼睛。 江逸远毫无回避的意思,目光紧迫佳音,一字一句道:“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进顺天府?就因为你只是个市井媒婆,一介平民罢了,对于我和由仁这样的家族来说,想整治你易如反掌。我,能开口说要娶你,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但凡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他移动脚步,围着佳音逡巡一圈,微微俯身,凑在她耳边道:“ 做妾又怎么了?只要我宠的人是你,你便是一步登天,从此再不敢有人为难你,自己好好想想罢。” 佳音已气的浑身发抖,贝齿咬住下唇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之前只认为江逸远自恋自大,现在才知道他竟是个混蛋! 求婚?这是求婚么?分明是仗势要挟! 见佳音脸色发青,江逸远胸口亦是一窒,但这种时候不能心软,佳音就是一匹野马,非得驯服之后才能宠,若不然,被她撂一橛子,疼是人就会是他! 江逸远狠下心肠,继续道:“我回去就和我父亲说……” “江公子。”佳音截然打断他,冷笑一声:“多谢江公子垂爱,可惜我林佳音是个不识趣的人。我不妨将话挑明,慢说公子想娶我做妾,便是八抬大轿娶我做正房奶奶,我也未必愿意,因我对公子只有敬重,却无男女之情,所以任你江家家门显赫,我都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去高攀,我也高攀不起!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我还当没发生过,也希望公子忘记今天的事。” 她朝江逸远略施一礼:“佳音就此告辞,公子请留步。” 说完,佳音垂眸,看也不看江逸远一眼,径直绕过他匆匆走至宫车前,被小太监搀扶着登上马车。 明黄色车帘一闪,遮住佳音纤柔的身体,江逸远默送宫车缓缓碾过街道,车后两盏琉璃宫灯闪烁朱红色的光晕,越来越远,渐渐和夜幕混合一色。 长街空寂,春末的风徐徐回旋,掠过他仍旧炙烫的面颊,忽而,就凉了肌肤,凉了心,只剩满腔怨怒无处发泄,随夜风迂回盘旋,久久不熄。 江家的事了结,就轮到了九门提督曹大人的孙女曹芝蓉。 不待佳音有歇口气的功夫,翌日一早,韩嬷嬷照常坐着宫车来请她去九门提督府。现在,再坐着宫车经过内城的大街小巷,佳音又是一种别样心情。 之前,就算她最沦落的时候,在王婆家挨打挨骂,苦苦支撑婚介所,进顺天府受大刑,她都是骄傲的,尤其和陈之祺兄弟与张书林交往,他们也并没有因为出身不同而看轻她。所以她一直认为总有一天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出身没办法改变,但她能改变别人的观念,只要她坚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金戈铁马将军怀旧 开婚介所之初,看着那些古板传统的人终于能接受开放式的婚介方式,佳音曾沾沾自喜过,以为是一种成功。许由仁闵初兰之死,她愤怒不服气,更生出要打破古人士族观念的勇气,希冀有一天,真正能做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理想状态。 可是昨日江逸远一席话虽然刺耳不中听,但也如醍醐灌顶,让她从做梦一样的状态中醒来。 佳音并不责怪江逸远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怪只怪自己太大意,之前没有看出江逸远的欲念,没有早早脱身保持距离,才引出这种结果。但佳音更觉灰心丧气,他口口声声说他的心意是真的,但被拒绝后便立刻翻脸,拿权势压迫她屈从,这说明要一个等级观念森严的人明白什么的平等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别人? 她拿什么改变别人的观念? 又想到陈之祺……他的心意又会是什么?会和江逸远一样么?他又打算将她至于何种地步?不管陈之祺是什么人,但他无疑出身高贵,且已经有家室。佳音自问,自己在感情上绝对不够大度,她要的人必须的一心一意,白头偕老,怎可能和诸多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 在小县城病倒的时候,亦是她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因病痛因孤独迫切地渴望有人能不顾一切的爱她,怜惜她,那个人,就是陈之祺,他做到了。以深情回报她的深情,那时候,远离人群,远离世俗纷杂,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佳音几乎忘记他已经娶妻的事实,只想着,能在他怀抱中多留一刻是一刻。 人生苦短,一刹,一念,一瞬,一弹指,一罗预,一须臾,堆积出日日夜夜,下一刹,下一念,下一瞬,下一弹指,下一罗预,下一须臾场景又会变,什么地久天长?且珍重吧,那一刻,只要他是真,她也是真,别的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韶华终究要逝去,人还在,情呢? 回到京城,一起有回到原来的轨迹,存在问题仍旧存在,不知情还在否? 他终将要置她于何地?她又要将自己置于何地? 若是有一天,陈之祺说:“阿音,嫁给我,除了正室的地位,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她如何回答? 或者,他说:“以前的事我没办法改变,但从今日起,我只宠你一人。” 她如何回答? 他又要将其他女人置于何地? 新人笑,旧人哭,佳音做不到,更做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旧人,长夜凄凄,孤灯独坐,猜测他怀里抱的人是谁,又是谁汲取了他温暖的胸膛。 她做不到……厚重的城墙城门隔开内城与外城,原来,他们之间的观念差别真的像勾天壑地一样遥远啊,她跨不过去! 九门提督曹大人是武官,六十岁的高龄依然精神矍铄虎虎生威,更难得他为人极其豪爽。佳音和韩嬷嬷被曹府管家迎进曹府,曹大人并没有在门口迎接,只在客厅上位坐着,旁边站了个干净利落的姑娘,佳音便猜是曹大人的孙女曹芝蓉。 果然,曹大人三言两语地说完客气话,就指着曹芝蓉道:“老夫这个孙女自幼在身边长大,性子随我,也是个痛快人,不会象别人一样会说曲里拐弯的话,你们就念在她父亲在外任职,家中无女眷看护的份上莫计较她不懂礼数,能不能进宫倒在其次,只是老夫不愿孙女受人鸟气罢了。” 佳音一听莞尔,这曹大人也太直率了,简直不象的当官的,遂笑道:“大人客气了,再怎么说曹小姐也是出身缨簪世家,岂是咱们挑出不是的?佳音早听说曹大人早年征战沙场功勋赫赫,尤其二十年前带三万人马做先锋,横扫大江南北,令满朝文武镇服,佳音心里一直仰慕的紧,今日一见大人,果然豪气万丈,令人佩服。” 佳音和韩嬷嬷虽无圣旨,但毕竟也替皇帝办事的,任谁都要客气几分,曹大人便是担心她二人狐假虎威欺人罢了,原本是要给个下马威,却不想佳音完全不计较,反而提起以前的旧事让他开心,曹大人当下不禁奇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居然知道老夫平叛三乱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佳音本是临时抱佛脚,在来的路上才和韩嬷嬷打听出曹大人的事迹,但她也是真心佩服曹大人,当下便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佳音是听别人说的,不过,事情过去许多年,平叛三乱的事迹已经成为传说,好些细节都无人知晓了,佳音一直好奇,很想听大人亲自讲讲战事,不知大人可愿意?” 曹大人如今老了,憋屈在朝中每日跟养老一样,折实没意思,子女又都不在身边,便是想说说当年的事都找不到个合适的人,现佳音一问正中他下怀,遂捂掌大笑,声若洪钟:“你这个小姑娘倒有点意思,罢了,你既想听,老夫便说说……” 于是乎,老人谈起当年的战事:“说起来,老夫那点事并不算什么,正真有能耐的人早已战死沙场了。” 曹大人沟壑纵横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孤独的苍然,缓缓道:“二十年前,昭月朝内忧外患,江南一带叛贼与境外两国勾结作乱,那时候老夫已四十岁,不过一事无成,还是个午门外营小千总,当时……”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放低声音道:“当时平南侯还不叫平南侯,战乱一起,他被先皇赐名烈骑大将军,受命平叛。老夫那时一心想上战场,便上折子求了个先锋参军的职位,跟随烈骑大将军一起征战南北……” 佳音曾在茶馆里听说过平南侯,知道这人是因救过先皇的,可惜后来子孙作乱,又被灭了满门,当下也没多想,只凝神静听曹大人讲述当年战事。 那金戈铁马,将士征战,血染沙场的战争场面将佳音听得血脉膨胀,一连声的惊叹,老人越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金戈铁马将军怀旧 旁边,韩嬷嬷无精打采和喝茶,曹芝蓉早就听过很多次了,看着曹大人和佳音一老一小沉浸在往事中不禁会心一笑。 兴致一起,曹大人的话题便越说越多:“……后来,三军大胜,先皇亲自去前线犒赏三军,那乱贼余党竟趁夜摸进大营放冷箭,烈骑大将军舍身救主,以身挡箭身受重伤,先皇感念他忠心,三乱平定后,便册封他为平南侯,将江南一带赏给他做封地。” 曹大人叹息不已:“老夫那点功勋比起大将军还真不算什么,大将军运筹帷幄智勇双全,三军无人不服,唉,可惜啊可惜,可惜他还是因为这一箭英年早逝了。纵然其子冯啸天世袭做了平南侯,也不复烈骑大将军当年忠勇义气了,其子不孝,不孝啊!” 佳音问:“曹大人,听说大将军的后人世袭平南侯之后,密谋造反,可是真的?” 曹大人半晌才低声道:“是,这些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将军只得一子,宠爱异常,也许是这个原因吧,冯啸天自幼便眼高于顶,尤其世袭侯位之后,他常说昭月朝的江山是他冯家保下来了,他手握重兵,镇守江南一带势力浩大,先皇颇有些不放心,便想夺去他的兵权,却越发激起他反心。先皇驾崩后,当今圣上即位只有十五岁,幼主登基难以服众也是有的,朝廷处于动荡之中,冯啸天便想趁着这机会造反。不过,当时大家都小看了这位小皇帝,他竟未出一兵一卒,轻易就制住的平南侯,后生可畏啊,我们老了,不得不服。” 曹大人说道这里呵呵笑道:“说起来,我平生最佩服两个人,一个就是烈骑大将军,一个就是当今圣上,唉,他要选妃,就选吧,我孙女嫁给他也不委屈。” 佳音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结尾,不解地喃喃道:“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有多厉害呢?难道真的象市井中传言所说,他是凭借影帮的势力偷袭平南侯?” 佳音不敢明说皇帝诡计多端暗算于人,只道“偷袭”二字,便有些诋毁的意思在。 曹大人听出来了,睇她一眼,笑道:“你晓得什么,且不论影帮究竟是怎么回事,便是圣上的心机决断就超出常人想象。你想想看,若圣上派驻兵马和平南侯正面对敌,我昭月朝方才修生养息数年,又要起战乱硝烟,对社稷百姓有什么益处?这便是圣上的仁德睿智的一面了,那影帮,当初大伙都当是胡闹的,谁成想居然是他手里的一步暗棋,呵呵……” 佳音一想,大有道理,笑道:“原是我见识短浅,今日听大人一席话才解心中疑惑,以前我在茶楼听说书人讲这段故事的时候,还以为是民间谣传呢,却原来是真的。” 曹大人叹口气:“你年纪小,平南侯造反的时候怕才有几岁罢?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了,当时可是乱了好一阵,昭月朝百姓人心惶惶的,只怕少年天子担当不了这家国社稷,各种传言都有。如今还有不少人记得当年那场动乱,市井中仍有议论也是正常。” …… 在曹府几天,佳音常常陪着曹大人说话,一老一小十分投缘,如忘年交一般,反而将曹芝蓉的事放到一边去了。 春季雨水多,连着下了两天雨,韩嬷嬷便没有过来,佳音趁此机会去婚介所走了一趟。 恰巧张婆不在婚介所,只金莲守在店里,盯着那些店员招呼顾客。佳音冷眼旁观一会,见金莲不慌不忙地将婚介所管理的头头是道,便放下心,径直上了二楼“佳音”静室。 金莲将账本拿来给她看,佳音先问金莲婚介所最近经营的情况。 金莲道:“早就想和小姐说说,小姐看看账本就知道,这两月的收入都在比以前多,想必是因为小姐给宫中选秀的事传出来,咱们婚介所的名声越来越大,最近,有好几个外地人来找小姐,说是愿意与咱们合作开分店呢。” 佳音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先前在太原城开分店的时候,就想过靠咱们自己的能力去别处一家一家的开分店,未免太吃力,最好是和当地人合作,咱们‘成人之媒’出招牌和经营方式,由对方出资营运,每年付给咱们一定的加盟费,就行了,也省得再向上次一样派人出去,费力又难管理。” 金莲听了个似懂非懂,佳音解释道:“回头我好好琢磨琢磨,再和张妈妈商量一下,写个章程出来,以后再有人要见我谈合作的事,你先应承着。” “是。” 佳音低头仔细核对账本,金莲欲言又止,渐渐地心神不定起来。 佳音终于看完账本,抬头又问了金莲几句话,见她恍恍惚惚的,不由诧异:“金莲,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莫非是病了?” “没……” “我近日忙,没时间照顾家里,不过你和秀秀最近一个个都好像在躲我,成天照不上面,究竟是为着什么?” 金莲脸色蓦然一白,支吾道:“我哪里会躲着小姐,您早出晚归的,便是我们想和您说几句话,又怕打扰您休息。”她咬咬唇,又道:“小姐,有句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小姐还是莫要叫秀秀姑娘出门了,她……” 佳音诧异:“怎么?” “我,我是说,小姐一天天的在外面忙,家里没个主事的人也不行。” 佳音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事,秀秀好容易能畅畅快快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岂能拘束着她?家里有老莫在就可以。” 金莲低头不出声,佳音又拿顾客的资料翻看,算一算小半年竟有几百的新会员加入,婚介错促成的因缘也比上年增长不少,心里折实高兴,越发将顾客资料看的仔细,一张一张的翻着,并没注意到金莲已是坐立不安。 半晌,金莲到底忍不住,问:“小姐,您从前说有个叫西门庆的人,叫我躲着他,是为了什么缘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情思难明两两惆怅 佳音无法和潘金莲解释她忧心的缘故,只顺嘴道:“他不是好人,我怕他来婚介所捣乱,总之,你轻易不要和陌生男子接近就是。” 金莲闷闷地“嗯”了一声:“小姐,那我出去了,有什么事您再叫我。” 佳音却想自太原城回来之后,还没有时间拜访过张书林,便道:“我出门一趟,你在店里守着,一会我直接回家去。” “是。” 细雨还霏霏地下着,佳音雇了一辆马车进内城,至张宅下车付过车钱,撑一把紫竹雨伞,走上台阶,然后敲门。 问张伯:“张公子可在?” 张伯笑呵呵地说道:“在,秀秀姑娘也在呢,佳音小姐快进来罢。” 佳音便跟着张伯往里走,丹青恰好在客厅外面站着,见到佳音抱拳道:“佳音小姐。”遂接过佳音的雨伞,挑起帘子请她入内。 佳音一进门,便看见张书林正坐在书案前写字,秀秀端着一盏茶在他旁边站着,两个人都聚精会神,并没发觉佳音进来。 佳音轻咳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冷不丁地听她说话,秀秀扭过头,便有些不自在,红着脸讪讪道:“阿音,你怎么有空过来?” 佳音微微一愕,还来不及回答,张书林已站起身,含笑道:“是啊,你今日怎有空过来?听说你近日忙的很,我好几次想去看你都怕你不在家。” 秀秀接口道:“阿音天天早出晚归的,便是我都很少见到她呢。” 他两个站在一起,张书林端庄俊逸风度翩翩,秀秀一脸娇羞小鸟依人,且他们口径一致,便如一家人一般。也不知为何,佳音心里突然堵得慌,勉强一笑:“我这不是抽出空子……”她眼风一扫,突然看见张书林青色袍服下,露出的一双黑色布鞋,不禁怔住,后句话咽在嘴里,半晌无声。 张书林见佳音神色不对,忙走过来,道:“阿音,你怎么了?” 佳音虚虚地一笑,离近了,再看张书林脚下穿的布鞋,越发觉得眼熟。自知道张书林的身份后,佳音曾留心过他的穿衣着装,才发现,他名义上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可平时穿戴细看之下,做工面料皆是上品,就连脚下穿是鞋履都是缎面的,并非一般棉布,只颜色十分素净,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可现在,张书林脚底下的一双鞋分明是普通黑布,那手工的面料佳音不止见过一次,秀秀做它的时候偷偷摸摸的,还曾被她嘲笑过,却原来,是做给张书林的。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秀秀竟对张书林如此上心?那时候,还在王婆家,她们两个天天住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她竟然没有察觉秀秀的心思。 佳音头晕眼花,身子晃了晃,张书林忙扶她在椅子上坐下,问:“阿音,你觉着怎样,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请大夫么?” 佳音吃力地摇摇头,只觉心烦意乱,脑子里昏沉沉的,千头万绪乱如麻,找不出个首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都能看出张书林对她的心意,可秀秀是什么意思?她一直当秀秀是最亲近的亲人,为什么秀秀会做这种事? 顺着佳音的视线往盯着张书林脚下一看,秀秀亦是脸色大变,她喏喏地缩在张书林身后,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阿音,你,你没事吧?” 佳音缓缓抬头看向秀秀。秀秀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神色,令佳音恍然回神:自己是怎么了?一双鞋而已……何况很早以前张书林求婚,她就拒绝了,张书林的事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心里为什么还是这般难过? 佳音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我没事,不打紧,就是有点累了。” 心里却酸涩的想哭,这么长时间以来,张书林一直爱护她关心她,佳音一直认为,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会在原地等着她,可现在……现在是自己太霸道了,已经决定和陈之祺在一起,又凭什么要求张书林等着她? 佳音此刻心情无比复杂,一面给自己宽心,一面自嘲自己心眼小,霸道不懂事理,可她还是难掩神伤。 张书林,张书林,这个名字似乎在自己的心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象亲人,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她可以在他面前无所顾忌的任性,因为知道他会无原则的包容吧。 可她又有什么权利要求他无原则的包容? 难道自己真的象那些庸俗的女子一样,喜欢自己的人,即使自己不喜欢也要他一直等下去,不能去喜欢别人? 不,不是,她喜欢他,可是这喜欢又不是那种喜欢,佳音的脑子彻底乱了。 “秀秀,你去给阿音倒杯热茶来。”张书林一脸关切之意,目不转睛地注视佳音,根本没注意到秀秀的仓皇失措。 此刻,他眼里,心里只有佳音,之前亦是如此,他永远不会注意到身后有别的女子脉脉期待他的关注。 一杯热热的茶喝下去,佳音的脸色略恢复红润,缓缓舒一口气:“我好多了,谢谢你,张书林。” “阿音,你真的不要紧么?”张书林却仍旧是紧张,半蹲在她膝前,一只手很自然地就摸上她的额头,停留片刻,顺脸颊滑下,温声道:“你瘦多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看着她,象看着最挚爱的宝,眼里根本容不下别的人。 秀秀黯然,低声道:“阿音,你休息一会,我去厨房给你做碗姜汤。”她默默转身,退出客厅。 “秀秀……”佳音伸手,没有拦住秀秀,看着门口空荡荡摇晃的帘子,无奈地向张书林解释道:“我没什么的,就是有点累。” 张书林却道:“听丹青说,你回京途中大病一场,这些日子又接着劳累,想必身子还是虚,你就好好歇会罢,莫管别的事。” 佳音便不说话,静静地将头依在张书林肩上。张书林身体一僵,迟疑瞬间,缓缓抬手揽住佳音,就这样,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象是互相取暖,又象是互相安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情思难明两两惆怅 这姿势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佳音恍惚地步。 似乎,她不止一次这样做过,张书林的肩膀足可以让她信赖。 “张书林。” “唔?” “要是有一天我不能见你,你会难过吗?” “……会。” “你会不会祝福我?” “……会。” “将来你会娶妻生子,我再不能这样靠着你……” “别说傻话。” 张书林觉出佳音的身体微微发抖,忙推开她,一看,佳音的鼻尖通红,脸皱在一起,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上。张书林慌了,急道:“阿音,你怎么了,为何委屈?” “张书林,我好怕,我怕有一天你不愿意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张书林脑子轰地一声:“阿音,是谁给你说了什么?” “没有,我就是怕,天天做恶梦,梦见很多人举着刀剑要杀我。还有……你送我那个鎏金香炉,每次闻见瑞香的香味,我就心慌,好像,好像我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可我不知道是什么,张书林,你告诉我,我究竟怎么了?” 张书林心下大恸,一把将佳音死死抱在怀里,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手臂发抖,恨不得把佳音嵌进骨肉里一般。 “阿音,阿音。”他极力保持平静的语气,慢慢说道:“你是太累了,而且你之前吃过很多苦,心里有恐惧是正常的……别怕,有我在,拼死都会保你平安……”他的声音到最后,几近呜咽,终于哽住。 “张书林?”佳音的骨头都要被张书林捏断了,忍住疼,疑惑道:“你,你怎么了?” “阿音,我会等你……”张书林轻声一笑,带出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出来:“就算你喜欢的人是陈之祺,我也不会怪你。” “你……”佳音惊骇地推开他:“你知道了?” 张书林眼圈微红,神色却依旧云淡风轻,微微一笑,点头:“是,我知道了,你喜欢的人是他。” “可……” “可我还是不会放手。”张书林垂眸,缓缓站起身,负手而立。青色袍服裹住他清俊的身体,很温文尔雅的一个书生,周身却散发出决绝坚毅的气势,令佳音惶然。 只听他一字一句道:“阿音,他犯过一次错,便没有机会了,只消我将事情解决之后,就带你走,天涯海角,只有我跟你!” 佳音不明白张书林的笃定从何而来,她震惊地仰视着面前突然变得陌生的张书林,半天不能言语。 张书林的一只手落在佳音的脸颊上,无尽的怜惜,无尽的欲罢不能,无尽的不甘,留恋不舍的抚摸,眸中更有无尽怅惘的伤感,他的声音极轻,几乎是呓语一般:“我怎舍得你再受到半点伤害呢?阿音。” 佳音已是呆住,半晌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张书林收回手,眸色更暗了几分,摇头苦笑:“别对我说对不起,阿音,我不逼你,只盼你好好的,没有人再会伤你。” 秀秀端着一碗姜汤进来,神色已经如常,对屋内僵凝又暧昧的气氛恍若未觉,将碗递在佳音手里,笑道:“阿音,快喝吧,你的身子就是因为从前受过寒气才虚弱的,以后我天天给你煮一碗姜汤喝,可不许嫌辣。” 佳音虚弱地冲她笑笑:“多谢。” 等佳音喝完姜汤,张书林道:“阿音,你从太原城回来后,我还未曾给你接风,今日就留下来吃饭罢,我叫丹青去请陈鞘也过来,可好?” 佳音振作精神:“好。” 张书林折身出门吩咐丹青去了,客厅只剩下秀秀和佳音,她两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尴尬。秀秀迟疑片刻,突然道:“阿音,我对张公子只有感激,并无它意,你千万莫多心。” “秀秀……” “是真的,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片刻不敢忘记,我心里就当你的亲妹妹一般,便是自己粉身碎骨都不会惹你不高兴。张公子对你的心意,大伙有目共睹,我又怎会不知?这些日子我在张宅,张公子谈的最多的就是你,阿音,这世上,我最敬重的人就是你和张公子,只希望,你们将来能走到一起……” “不,秀秀,不是你说的那样。”佳音亟亟地想解释,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秀秀笑吟吟地拍拍她的肩膀:“你呀,天天给人做媒,自己的事倒不放在心上,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佳音张口结舌,她还从未发现秀秀的口才如此好过,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我自有打算,秀秀……倒是你比我还大半岁,张书林为人的确不错,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和他……” 佳音语无伦次,心里懊恼不迭,闹了半天,笨嘴拙舌的人竟是自己。 秀秀的笑容僵在脸上,终究是没有挺住,渐渐地就红了眼圈,别过脸,哽咽道:“阿音,别说了,我总归是跟着你过活,你去哪我就去哪,只要你不嫌弃,我愿一直服侍你。” 佳音惊跳起来,一把拉住秀秀:“你说什么胡话呢,服侍?你和我说服侍?你把自己当什么,又把我当什么,咱们一起吃苦受罪同患难才支撑到今天,你居然和我说这两个字,你是要气死我么?!” “不,阿音,我不是那个意思……”见佳音恼怒,秀秀亦是急了,慌忙解释:“我是说,不管你将来走到哪,我都跟着你,不和你分开。” 佳音怔怔地点头,看着她,轻叹一声:“秀秀,你要真把我当妹妹,以后再不许贬低自己。我今日就把话放到这里,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你只管挺起腰杆子,不用忌讳任何人任何事,不用给任何人交代什么,包括我在内!记住,你是咱们家的主子,谁都没权利指手画脚过问你的事!” 秀秀眼角含泪,定定地望着佳音:“我记住了。” 张书林吩咐完家仆们准备酒席,转回客厅,见佳音和秀秀都是眼泪汪汪的,不禁诧异:“发生什么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两公子欲趁人之危 佳音和秀秀极有默契,皆破涕为笑,啧道:“女儿家的事,你也要管!” 张书林不免赫然,遂岔开话题。 三个人说说笑笑,半个时辰后,陈鞘应邀而来,进门就道:“阿音,这两天下雨,我就知道你得了空子,正想去找你呢。” 佳音睨他一眼:“就会落顺嘴人情,要不是张书林说给我接风,怕是还见不到你。” 陈鞘呵呵一笑:“我不是忙么。” 佳音见他大红的袍服溅了好些雨珠子,遂走至门口隔着帘子往外看,果然,雨下的大了,串珠一般密密麻麻的,在青石地上砸出好些水花飞溅开来,丹青和几个家仆却仍旧在檐下站得笔直,便有些好笑:“张书林,你家规矩也太严了,雨下的这般大,左右无事,何不叫他们歇歇?” 张书林抿唇一笑,不语。 佳音就叫丹青:“丹青,拿个汗巾来,给陈公子搽搽身上的雨水。” “是。” 片刻,丹青进屋,拿个汗巾来,陈鞘却不接手,只端端地站着,候着丹青伺候。丹青笨手笨脚的,将陈鞘腰间玉革上系着的几只玉佩碰在一起,呖呖朗朗的一阵乱响,陈鞘跌脚叹道:“罢了罢了,张书林,你这书童会不会伺候人啊?!” 张书林淡淡道:“你不会自己弄?” 陈鞘张口结舌,指着张书林“唉”地一声:“那你都是谁伺候的?” “我自己的事自己做。” 耳听他二个又要拌嘴,佳音赶紧从丹青手里接过汗巾:“行了,我给你搽,陈鞘,你也是,一点小事何须劳驾别人。” 佳音虽然嘴不饶人,可手上却是极轻稳,片刻就将陈鞘袍服上的雨水搽干净,陈鞘大为受用,一低头,恰好闻见佳音发丝中散发出的幽幽清香,他心下一荡,笑道:“阿音,只有你做事最合我的心意。” 张书林当即脸色一沉。 佳音早习惯了陈鞘胡言乱语,翻了个白眼给他,啧道:“又胡说,这话岂是能随便说的?我也不给弄了!”说着,将汗巾里往他身上一甩,走到一边。 “好好,我不说,不说还不成么?”陈鞘忙讨饶 “我就一句话而已,你别生气。”见佳音不理他,陈鞘无奈:“要不然我再出去淋会雨去,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什么时候再叫我进来,成么?”说着,果然就要往外走。 佳音扑哧一笑,叫住他:“疯疯癫癫的就没个正经时候,罢了,饶你一遭,下不为例。” “是,下次再不敢了。”陈鞘冲佳音抱拳作揖,眨眨桃花眼,又恢复邪魅横生的状态:“就知道你舍不得。” 佳音哭笑不得:“得,方才的话我白说了,你嘴里就吐不出个象牙来!” 这下,连秀秀都绷不住笑了:“阿音,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佳音瞪陈鞘一眼:“几日不见,你倒长进了,都是和谁学的啊?” 陈鞘勾唇一笑,得意不语。这一闹,方才伤感的气氛倒松缓平和许多。 这厢酒宴摆好了,几人移步去饭厅,各自落座,寒暄几句,举杯敬佳音,才算是给她接风。 三巡酒敬完,大家方才举箸,席上自然有佳音最爱吃的狮子头,张书林和陈鞘不约而同,各自夹起一只放在佳音面前的碟子里,视线相对,电光火石一般迸溅出敌对之意,各自心照不宣地挪开目光,再面对佳音时,又恢复温文尔雅和邪魅风流。 佳音浑然不觉,一见狮子头就什么烦恼都忘记了,举箸大吃,只有秀秀看见方才一幕,但她也做不知,忙着给几人添酒布菜,一面说些闲话引开张书林和陈鞘的注意力。 话题自然而然就落到佳音最近办的差事上。 陈鞘还从未遭受过挫折,更有一份自信在,唯有在佳音面前屡屡碰壁,越这样,便越激起他不肯服输的性子。 以陈鞘对佳音的了解,她根本不可能愿意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而大哥……的身份局限,亦不可能娶一个市井女子做正室。有朝一日,大哥的身份揭穿,便是佳音弃之而去的时候。所以,陈鞘认为自己的劲敌只有张书林一人。 而张书林是真正的君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优点,亦是张书林致命的短处。陈鞘冷眼旁观,看出张书林肯定不会勉强佳音,可他不是君子,亦不用遵守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陈鞘已做好打算,只消佳音与大哥决裂,他便去求太后赐婚,论身份,论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先,张书林根本没有阻止的机会。试想,佳音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弱女子,最灰心的时候,他伸手示好,她岂能拒绝? 张书林也是下定决心要阻止佳音,但目前还不到时候,有些话不能对佳音明说。 他二人都想着佳音一旦知道真相,那陈之祺就没有任何抱的美人归的可能性。陈鞘和张书林都打定主意不放手,皆瞒着佳音一人,话里话外便云山雾罩起来。 “阿音,给圣上选秀的事,你也别太上心,随便马马虎虎地应付过去就可以了,就是你辛苦一场,也未必能落个好。”陈鞘先道。 “阿音,你才从太原城回来,便整天跑来跑去的,怎能将养好身子?”张书林道。 佳音顺口道:“是啊,我也奇怪,我一个媒婆居然参与到选秀的事情里来,也不知是谁想出的这个馊主意。” 张书林淡淡道:“你也别乱猜了,总之这件事会有个结果,阿音,你记住,皇家的事,并非你能左右,到时候,你自己放宽心,管它风起云涌你只做笑谈看就是。” “是,阿音,你别太当真,依我看,这件事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当今圣上醉翁之意不在酒,估计他另有打算……” “他的打算未必就能称心如意。”张书林冷笑一声:“我倒想看看,他如何收场。” 被张书林拿话逼堵,陈鞘难得地没有生气,嘿嘿干笑两声:“我也想知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魅陈鞘色诱俏佳音 陈鞘张书林两个话里话外含沙射影,佳音只做听不懂,心里终究难过起来,涩涩酸疼的,被刀子刮了一样,她虚弱地笑了笑,端起一杯酒灌进嘴里,却被呛住,连连地咳嗽,眼泪都挣出来了。 秀秀忙过来轻拍她的后背:“阿音,你慢点喝。” 佳音摆摆手:“不打紧,你别管我。” 陈鞘和张书林并不晓得佳音心里已经开始怀疑陈之祺的身份,但见她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便为她不值,心里都忿忿的。陈鞘直埋怨大哥这件事做的太过头了,若弄到最后,纸包不住火,教佳音情何以堪? 尤其张书林,更恨陈之祺做事超出常理,明知道佳音已经心陷情网,又为什么逼她亲自选秀,陈之祺究竟想干什么,又欲置佳音于何种地步?! 两个人心有戚戚,偏偏不敢把话说白了,既怜惜佳音,又自嘲自己所爱的人偏爱的是别人,却又狠不下心舍开她,皆是一肚子的怨愤无法言说,憋在心里几乎憋出内伤来,脸色都是黑青。 到底陈鞘活泛点,便欲趁此机会示好佳音,也好为将来铺路,遂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佳音,温声道:“阿音,喝口水吧,你不想喝酒就别喝,又没人逼你,这般样子,让我看着心里怪难受的。” 佳音低头喝了几口茶,略舒缓一口气,苦笑:“好久没有喝酒,竟不习惯了。” 陈鞘桃花眼一闪,笑道:“这话说的,就象你说酒鬼一般,古人说借酒消愁,好端端的,你心里莫非也有不痛快的事?” 佳音慢慢地喝着茶,没有回答。 陈鞘又道:“阿音,自我认识你,你就是个爽直的性子,便是天塌下来都是笑着的,最近你是怎么了?一付心事重重郁郁不乐的样子,和从前简直是两个人,究竟你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我帮你想法子解决就是,也省得让人担心。” 佳音怔住,她抬眼看看陈鞘又看看张书林和秀秀,见他们皆眼巴巴地看着她,一付替她担心的样子,不由心里大震。 自从在太原城赶回京城途中,她大病一场,陈之祺去看她,终于将之间的情意说明白了以后,她便患得患失,终日惶惶。既不敢相信自己最终能和陈之祺走到一起,又盼望着和他有个完满结局。尤其自己对陈之祺身份的越来越怀疑,那惶惶不安的情绪也随着日益加重,这段时间,她出入官宦府邸,面对那些秀女简直是一种难耐的煎熬,这世上,还有比亲手帮自己所爱的人选小老婆更痛苦的事么? 她不愿相信陈之祺狠心绝情,又不得不相信他的确是狠心绝情。已经半个月没有见着陈之祺,她天天噩梦连连,人前人后却端着笑脸左右逢源,如行尸走肉一般。 可现在陈鞘一句话便如醍醐灌顶,原来,自己竟可怜到如此的地步了么? 现在,在一切还未弄明白之前,她就乱了阵脚,不是答应相信陈之祺吗?既然答应就要信他,何苦自己折磨自己? 不,这不是她,她应该是独立坚强的,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就算到最后,陈之祺负了她,她自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是玉碎,也当笑看樯橹飞灰烟灭,挥剑斩情缘不再为他流一滴眼泪。跌倒了爬起来,拍拍土,继续往前走,这才是她林佳音应该干的事,而不是如一个春闺怨妇,弱不禁风满面抑郁,任谁都能看出她不痛快。 佳音终于回过神,坐直身体,整个人都焕发出光彩,恍若重生一般,她环视在座的每一个关心她的人,端起面前的酒杯,展颜笑道:“我好着呢,让大家操心,实在是我不应该,来,我敬各位一杯,谢大伙给我接风。” 只眨眼的功夫,佳音就又是当初的佳音,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开婚介所闯荡京城,挨打坐牢都不低头的佳音,是一身孤勇,含泪也笑的佳音。陈鞘和张书林凝视着面前神采飞扬的女子,皆心为之动,遂端起酒杯和她相碰。 清冽的酒水入喉,壮人胆。 出门来,雨还在下,张书林命几个家仆撑伞,送佳音秀秀和陈鞘出门,登上陈鞘的马车。被风一吹,酒意上头,陈鞘便依着佳音坐下。 马车摇摇晃晃的,佳音也有些头晕,醉眼朦胧中,见陈鞘两眼直盯盯地凝视着她,啧道:“你总瞧着我做什么?” 陈鞘赫赫一笑,嘴角勾起,翕合几次,终究憋不住问:“阿音,咱们认识这么久,你倒说说,我这个人究竟怎样?” 佳音故作玩味地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嗯,不错,长的不错,挺耐看的,尤其这双桃花眼勾人魂魄……”她顽皮地凑到陈鞘跟前,压低声音:“说说,你这双眼睛迷惑了多少女孩子,有没有上当受骗的?” 陈鞘啼笑皆非,乜斜她一眼:“去,总没个正型,我正经问你话呢。” 佳音嘿嘿奸笑几声,神色一顿:“说起来吧,你这个人还算是好人,就是嘴上爱胡说,也没什么大毛病。” 陈鞘气道:“什么叫没大毛病?!”又转头问秀秀:“秀秀姑娘,你说说,我这个人究竟怎样?” 秀秀抿唇笑答:“自然是好,无论人品相貌都样样出色,为人义气又大度,便是……” “便是什么?” 见陈鞘欲变脸,秀秀赶紧补充一句:“便是对我们阿音更没挑的。” 陈鞘得意地朝佳音扬扬脖子:“怎么样,秀秀姑娘都说我对你好,阿音,你就没感觉?” “有,怎么没有。”佳音轻叹一声:“你对我好我都记着呢,不劳你提醒。” “光记着就完了?”陈鞘不满,忽而又露出他惯有的邪魅表情,桃花眼半眯:“阿音,我也不求你说我的好话,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陈鞘却忽然鲜少地羞涩起来,因喝酒微微泛红的面越发粉若桃花,他长的本就俊美,此刻更是魅色逼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魅陈鞘色诱俏佳音 陈鞘气质中掩饰不住的风流倜傥任是谁都难以抵挡,佳音神使鬼差地涨红了脸:“陈,陈鞘,你……” 陈鞘一只手伸出来,五指欣长真正是如玉一般落在佳音的脸颊上,他媚眼朦胧,似有雾气散开,那波光点点便如桃花纷飞,倏然就迷惑的人的心智。 佳音竟是动也不能动,任他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抚,激起肌肤一阵战栗,眼见他凑过来,妖娆绝美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佳音神使鬼差地心跳如鼓,慌乱不知所措,他的唇如花瓣掠过她的耳际,带着诱惑的味道,吐气如丝,用极轻,极柔软的声音说:“阿音,嫁给我好么?” 血液迅速地冲到佳音的头顶,她张口结舌,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 但听他继续说道:“大哥能给你的,我会比他给的更多,嫁给我,一世荣华富贵,还不够么?” 天雷阵阵,轰隆隆而来,佳音被雷的头晕目眩,眼前一片空白——陈鞘是求婚么?不,这分明是在勾引她! 火石电光之间,佳音终于回过神,别开脸,咬唇道:“陈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心里不禁暗恨自己美色当前定力不够,她这句话声音软软糯糯,哪里向是拒绝,分明的欲拒还迎嘛,矫情的够可以! 佳音慌的不知如何是好,眼睛飞快地瞥一眼秀秀,只怕她看了笑话去。 秀秀却似没看见眼前这一幕暧昧情形,只掀开车帘,探头朝外,象是看雨停了没有。 佳音暗暗松一口气,要疯了,要疯了!果然,酒是色媒人,陈鞘这个疯子,一定是喝醉了!便急忙将陈鞘一推,慌道:“你胡说什么,敢情是喝醉了胡言乱语,明日酒醒,看你有什么脸面见人。” 陈鞘被佳音猛地推开,眸色不由一黯,苦笑道:“你以为我说醉话吗?阿音,为何我每次和你说正经话,你都不信?” 佳音强作镇定,撇撇嘴:“你也有正经的时候?我怎没看见。” 车内,朱红纱灯内烛光随着马车摇摆幽暗不定,映出陈鞘一双桃花眼眸色风起云涌,欲掀起狂澜一般,他忍耐地捏住拳头,缓缓别开脸,用生硬的语气说道:“阿音,你认为我会拿自己的终生大事开玩笑么?” 一瞬间,陈鞘的侧脸线条刚硬如石,紧抿的唇,发青的脸色无不泄露他隐忍的怒气。佳音还从未见过陈鞘发怒样子,此际,心里更是乱成一锅粥,欲劝他,又觉不合适,服软,更不合适。 无论如何,陈鞘不是江逸远。 自认识陈鞘后,相处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陈鞘纵然邪气,陈鞘纵然霸道,可陈鞘对她却真的好,她怎么能象对江逸远一样? “陈鞘……”佳音喏喏,在心里斟字酌句,希冀找出既可以打消陈鞘的念头,又可以维护他面子的措辞。 陈鞘却亟亟地打断她:“阿音,我不要你现在就回答……”他也在斟酌,怕佳音就此说出绝情的话,让他没有任何余地转圜。他艰难地继续说道:“我只求你一件事,若将来有一天,你发现一条路走不通,转身的时候,看在我真心真意待你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陈鞘……”陈鞘你怎么用这种委曲求全的眼神看着我?你的骄傲呢?你的风流不羁呢?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降低身份?佳音深深叹息。 已经准备出口的话在陈鞘急切又期待的眼神下压回去,佳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犹豫着,不受控制的,说:“好。” 这一瞬间,陈鞘像是得到一个奖励的孩子,眸光灼灼脉脉注视佳音,粲然而笑:“阿音,我就知道你不会感觉不到我的用心。” 佳音不忍地垂眸,恨自己关键时候犯了个弱智的错误,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她宁愿收回方才的话,给人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答案,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省的日后无法交代。 她叹一声,再叹一声,心被攫住,七上八下,终究是无奈,她又怎忍下心残忍地浇熄陈鞘那眸光中的亮色呢? 到了任何时候,陈鞘,张书林都是她最不愿伤害的人。张书林尚可,他毕竟成熟且有城府,就连佳音也常常摸不透他心里想的什么。可陈鞘,陈鞘根本就是个孩子,表面风流不羁,其实他根本没受过任何挫折,天之骄子,谁敢伤他? 莫非自己就是在最终那个伤他的人?佳音的心沉沉一坠,跌入忐忑不安的黑暗中,便如马车外坠落的雨,乱纷纷,没有尽头。 趁着有空闲,佳音两天没出门,在家里拟定婚介所分店的加盟章程。她并不想在其中挣多少钱,只希望的婚介方式能传播开来,成全更多的适婚男女,所以,加盟费不高,除一次性收取加盟费一百两银子以外,每年只消上缴总店五十两银子的管理费,合作者便可以借用“成人之媒”的招牌和装修模式,另外“成人之媒”提供完整的管理制度。 原本,佳音拟定的加盟费的管理费更低,但她考虑了一下,加盟费太低,不好管理,担心有人会打着“成人之媒”的招牌,行些不轨的事迹,败坏“成人之媒”的名气。那些分店都开在外地,不好监督,她又另外拟定一套奖罚条例,特别注明,总店有权利定期暗访,业绩出众的分店会给予奖励,当然,若发现有违反规定的分店,也会按规定处罚一定额度的银两。 待章程拟好了,佳音修改几遍,就思忖着必须着手培养一个监督分店的管理者,这个人最好是男的,不然走南闯北的,香草和金莲都做不来。她将心里的顾虑写成一封书信,同写好的两份章程装在一起,叫金莲给张婆送过去,想听听她的意思。 到晚上,金莲回话,张婆已经看完佳音的书信,说是佳音样样想的周到,她没任何意见,和人合作开分店的事一切都佳音做主。就是想另外找监督分店的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合适的,还不如现将分店开起来,待以后再慢慢想法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遇旧识巧破小伎俩 佳音便交代金莲,让她把那些有意加盟婚“成人之媒”的外地人都约在一起,定个日子大家见面,一同商榷开分店的事。 雨方停,韩嬷嬷又坐着宫车来接佳音。 吏部侍郎的千金苗锦鸾只十四岁,自幼娇生惯养,性子高傲,便是如此,佳音都不觉得头疼,她最头疼的是,居然在苗府看见了一个意料不到的旧相识,原顺天府尹的女儿李香卉。 李大人发配西岭苦寒之地,只携带了几房妻妾与子女,独独留下李香卉借住在苗府。 顺天府尹和吏部侍郎官阶虽同是正三品官,但顺天府尹职责特殊,说白了,就是京城最高治安与政务行政长官,可直接上殿面君,所以同一品阶相比之下,李大人原比苗大人更有权势些。 那李香卉从前仗着父亲的势力,没少在表妹苗锦鸾跟前显摆过,姐妹两个先前常常闹不到一起。可事事难预料,李大人流放西岭,李香卉被迫寄居苗府,俗话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她不得不放低姿态做低伏小讨苗家人上下欢心,自有一番难以言语的悲苦之意。 按李大人的意思,把李香卉留在京城中,指不定就能靠着妻弟的权势给自家女儿攀一门好亲事。其实李大人还是不甘心,他最想巴结的人就是陈鞘,只消女儿李香卉嫁给他,即使是做妾,以陈鞘的身份,但凡看顾面子,稍稍拉他这个做岳丈的一把,他就有可能东山再起。 是以,李大人离京之时,不止一次央求妻弟两口子看顾自家女儿,且将自己被贬官的缘由原原本本地全告诉了李香卉,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争气。因此李香卉忍辱寄居舅舅篱下,时刻不敢忘记父亲的教训,只将佳音视为造成她李家遭难的罪魁祸首,恨的死死的。 所以,佳音和韩嬷嬷进苗府,李香卉见到她,那叫一个怒从胆边生,要不是顾忌着佳音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且苗家上下将她奉为上宾巴结讨好,李香卉当场掐死佳音的心都有。 佳音看见李香卉也是吃了一惊,不过自问并未有什么愧对的,所以只当看不见李香卉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佳音从容地和苗大人及夫人客气寒暄,喝了一杯茶,苗锦鸾就盛情相请她去自己的闺房坐坐。 佳音前些天在江家和曹家已见识过这些千金大小姐的日常生活,便是金玉富贵乡中一成不变最无聊乏味的生活,这些大小姐都跟木头人似的,一个个言辞温顺,举止娴静,见一个还觉有一种古典的美态,看多了就没什么稀奇的。 因此佳音常常怀疑这些大小姐都是复制出来的,全无个性,或许也是生活太优越了,个个是温室里的牡丹,即使她们也有自己的性格,但这种性格绝对是显赫的家世带来的,很难想象她们脱离了家族的庇护,进宫之后又会是何种情形。佳音看过不少宫廷野史,总结下来,最后在后宫中站得住脚,笑傲群芳的,大多都是吃过苦,受过罪,经历过风雨的野花。 世人都道君王无情,千百次低眉顺目唤不回一次温情的眷顾,现在佳音才明白,天天面对着一群装出来的一模一样的柔顺,任是谁都会倒胃口。 这些千金小姐举止行动之间都带着天生的优越感,即使苗锦鸾极力要做出淑女的表情,在听到佳音的身份之后,她也会流露出看不起神情,又要克制着情绪,逢迎佳音的意思行事,倒折实难为她。 佳音自然知道人家为什么看不起她,一个市井媒婆如何有资格与这些千娇百媚的千金大小姐并肩齐等?她只做不知,依旧笑吟吟地和苗锦鸾闲话家常。 佳音原本就当自己参评选秀是个形式而已,她不想决定任何人的命运,更不想把自己的偏见写入这些秀女的评语上,人人都在演戏,她做个配角损失不了什么。 苗锦鸾为了表现自己对佳音是多么尊重,不停地叫丫环端来各种水果点心,又叫表姐李香卉亲自泡茶给佳音。 李香卉忿忿地不情愿,但她此刻寄人篱下,少不得看人脸色,遂沉脸甩袖撩帘子出去。 佳音左右打量苗锦鸾的小客厅,布置的极其富丽堂皇,便知这位小姐是喜欢享受的,遂说几句关于锦衣美食的闲话带起话题,以免得场面尴尬。 果然,她的话题苗锦鸾十分有兴致,一一说起最近都流行什么服饰发髻,那家商铺的首饰好好看,那家店里的胭脂最艳丽,说着说着,便说起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永泰公主。 恰巧,李香卉端着茶进来,倒也奇怪,她明明是不忿佳音的,但偏偏不将手里的茶盘假手于丫环,她亲自将茶盘放在几上,三个茶杯,事先已倒满茶水,一杯端给苗锦鸾,一杯端给佳音,一杯端给韩嬷嬷。 佳音接过茶盏,抬眸一瞥,见李香卉一脸的紧张,她心下一动,装作不经意样子,将茶盏又放回旁边几上。 果然,李香卉急道:“林姑娘,这茶要趁热喝,一会子凉了,味道便苦了。” 佳音暗笑,也只有愚蠢如李香卉才能想出此种下作的伎俩整人。佳音虽识破了李香卉的手段,表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含笑回应:“方才我在前面已经喝过茶了,这会子不渴,倒是香卉小姐忙里忙外的招呼大伙,我心里折实过意不去,恕我借花献佛,这杯茶请香卉小姐喝了罢。” 李香卉挤出笑脸,期期艾艾地说道:“林姑娘,这茶是专门为您泡的,您是客,我岂能喝了客人的茶,还请姑娘莫推诿客气。” 佳音故作为难道:“呀,不巧的很,我最近身子不大好,正在喝药调养,原本是不能喝茶的,方才驳不过苗大人的面子已经喝了一盏,现在实在是不能够了,还请香卉小姐勉为其难,代我喝了这杯茶。” 佳音说“勉为其难”四个字的时候,目光冷冷地将李香卉一扫,李香卉登时脸色大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遇旧识巧破小伎俩 李香卉还待要推诿,苗锦鸾已听得不耐烦,啧道:“表姐,你就喝了罢,一杯茶而已,推来挡去的,难道还要林姑娘亲自喂你不成?” 李香卉被苗锦鸾逼视着,不敢反抗,只得端起茶盏愁眉苦脸地喝下,佳音别过脸不忍再看,心里又好奇,她究竟给拿茶里放了什么东西,抬起头看看李香卉的动静。 只见李香卉脸色越来越难看,不一会额上冒出细汗来,捂住肚子站都站不稳。这边苗锦鸾还欲给佳音讲永泰公主的事,喋喋道:“说起来,永泰公主是最喜欢打扮的……” 李香卉已支持不住,硬着头皮打断苗锦鸾:“表妹,恕我无礼,先告退了。”她不等回答,便捂着嘴冲出客厅。 苗锦鸾蹙眉:“没一点规矩!”顿了一顿,又转头对佳音继续说道:“当今圣上只永泰公主一个姐姐,十分敬爱,对这位公主无有不应的。去年公主生日, 圣上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玫瑰镯子,那花样啊,便是我们见都没见过的,后来,宫里便流行开这种花样,我也有一支簪子呢。”说着,苗锦鸾便指着头上的发髻给佳音看。 果然,苗锦鸾别着一只攒金玫瑰簪子,花样竟和当初陈鞘赔给佳音的那支一模一样。 佳音见之一愣,不禁脱口而出:“为何是金的,我只见过玉的。” 苗锦鸾掩饰不住的炫耀:“林姑娘有所不知了,这簪子是公主亲自送给我的,她的眼光岂是平常人能比的?更难得她一份心意,我带着,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佳音应和合道:“锦鸾小姐说的是,原是我没见识,一般市井中,带金簪子的人是少些。” 于是苗锦鸾的兴致越发高昂,又是说永泰公主如何如何得太后与圣上的宠爱,又是说永泰公主和她多么投缘。 佳音惦记着李香卉究竟喝的什么东西,只心不在焉地敷衍,不留神瞅见门口帘子外面一个小丫环探头探脑的,她故意指着问:“锦鸾小姐,那丫环是不是有事呀?” 苗锦鸾也看见了,沉脸朝身旁的大丫环努努嘴,大丫环便走出门,在外面嘀嘀咕咕几句,又进来禀报:“小姐,那小丫头说表小姐突然身子不舒服,连早上吃的饭都吐出来了,她想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苗锦鸾不耐地挥挥手:“方才还好好的,就她事多!罢了,你带她去面前说一声,就叫府里的大夫过来罢。” 大丫环应命出去,佳音略一思忖,便猜出李香卉定是给茶里混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害人不成反受其害,估计是呕的。至第二日,佳音进苗府,又看见那李香卉脸色蜡黄,站在苗锦鸾的香闺门前迎接她,便故意问一声:“听说香卉小姐昨日身子不好,大夫怎么说的?” 李香卉将牙咬得嘎嘎响,黑着脸应道:“多谢姑娘惦记着,我很好,好的不得了。” 佳音抿唇一笑,遂掀帘子进客厅。 恰是五月末,苗府花园里的芍药都开了 ,苗锦鸾便邀请佳音和韩嬷嬷前去观赏。 苗府花园亦亭台楼阁水榭画廊皆全,更兼是暮春时分,木香,春夏鹃,紫藤,琼花,锦带花,各种花卉齐放争芳,那芍药是花中魁首,艳艳地开了半个园子,端地潋滟浓郁,景色十分怡人。苗锦鸾吩咐几个丫环在临水的亭子里摆放一桌水果点心,几个人赏玩花草,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只有李香卉魂不守舍的,满脸郁郁之色,目光时不时地在佳音身上盘旋。佳音也不理她,只和苗锦鸾韩嬷嬷说闲话。 不远处,树下有一只秋千架,几个春装艳丽的女眷在荡秋千,笑语声传到亭子里,苗锦鸾回头一看,笑道:“那是我的几个嫂嫂,她们倒会玩,林姑娘咱们也过去罢。” 佳音连日劳累,没玩的心思,笑而摇头:“锦鸾小姐去玩罢,我在这里坐一会。” 苗锦鸾便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还是陪着林姑娘。”她话虽如此说,可管不住自己的玩心,不停地扭头看向荡秋千的几个嫂嫂。最后,忍不住拉着韩嬷嬷走到亭子边上,一起品评谁荡的好,谁荡的高,谁的衣裳好看,谁的姿势优美。 佳音不耐隔着桌子和李香卉虎视眈眈,便起身走出亭子,站在水岸边观赏湖光水色。 苗府的湖塘并不大,水面上零零落落铺着碧绿色荷叶,加上两只画舫停泊在湖边,映着远处白墙绿瓦的廊桥,别有一种清幽闲散的景致。佳音看了一会,感觉有人走到她身边,顺口道:“锦鸾小姐,贵府的景色折实不错。” “林姑娘怕是从未住过这种宅子罢,赶紧趁这会多看看,不然日后想看都没机会了。” 佳音听声音不对,转头一看,原来是李香卉站在她身后。听出李香卉话里的讥讽之意,佳音又别过脸,对这一池春水,淡淡道:“我是没住过这种宅子,不过呢,没住过也没什么损失,倒不象有的人因为住过了,偏偏又失去,那心里的滋味更不好受吧。” “你!”李香卉咬住唇,半天胸口一起一伏,恨道:“你还配说这种话,哼,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媒婆,也敢教训我?!” “是啊,我是个媒婆。”佳音耸耸肩:“香卉小姐,你又能比我高贵多少呢?我告诉你一句话罢,真正高贵的人不是用身份地位来衡量的,这世上善恶是非终有报应,你还积点口德吧!”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残害人命怎不见你遭到报应?反而牵累我父亲流放,你不过是仗着有人撑腰罢了,你这种心地狠毒的女人,迟早会被揭穿,我看你能张狂到几时。” 佳音不欲和一个颠倒黑白的人多说废话,遂冷笑一声:“香卉小姐,你爱说什么就是什么,总之真正有罪的人是你父亲而不是我,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莫要再糊涂下去害人害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被诬陷佳音遇贵人 佳音说完,转身就走,却不想,那李香卉气急之下,竟伸手推她,手臂从佳音衣裳便滑过,李香卉自己身体不稳,竟直直地往湖里栽下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佳音顺手一捞,只抓住李香卉五指,眼见她半个身体落水,不禁急了,一面喊叫:“救人!”一面下死力把李香卉往岸上拽。 她们两个在这边说话,其他人都顾着看另一处荡秋千,都没注意到。待听见佳音喊叫,苗锦鸾和韩嬷嬷回头皆唬了一跳,忙喊几个丫环忙跑过来帮忙。 佳音手忙脚乱的,一只手抓着李香卉的五指,一直手拽她的裙子,和几个丫环费了好大劲才把李香卉从水里拉上来,还未来得及喘气,就听李香卉大哭一声:“林姑娘,我又没招惹你,好端端的,你推我下水做什么?” 佳音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李香卉,半天反应不上来。 李香卉半个裙子都滴着水,也不管地上脏,坐在地上连哭带说,大伙都没看见方才的情形,但见李香卉如此的狼狈地哭诉,心里都不禁疑惑起来。 佳音哭笑不得,如此狗血的桥段竟被自己碰上,她就是有理也讲不清,索性闭嘴懒得辩解。 苗锦鸾到底和李香卉是表姐妹,便听信了她的话,一时间又不敢质问佳音,只结结巴巴地问:“林姑娘,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我表姐她得罪你了?”说着,就拿眼看韩嬷嬷,意思是叫韩嬷嬷主持公道。 佳音虽然参与选评秀女的差事,可她毕竟只是个官媒,而且这种牵扯皇家脸面的事,出不得半点差错,韩嬷嬷也犹疑起来,道:“林姑娘,这事或许有什么误会,你还需给个解释,不然苗大人理论起来,我没法子交代,少不得要回宫禀报一声。” 佳音头疼不已,苦笑道:“韩嬷嬷请便吧,我没什么可说的,清着自清……” 韩嬷嬷无奈,转头对苗锦鸾赔笑:“锦鸾小姐,要不,先送香卉小姐回房罢,她受了惊吓神志不清,不如先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待她好转了,咱们再问其中缘由。” 苗锦鸾只得应韩嬷嬷所说,吩咐几个丫环搀扶李香卉回房,又让人请父亲过来主持公道。 这件事说起来可大可小,李香卉虽不是参选的秀女,但佳音却是选秀的官媒,任何意外都可导致轩然大波,尤其这件事是在苗府发生,苗大人不敢怠慢,叫上夫人和众家眷急匆匆地赶来。 苗锦鸾的小客厅黑压压地挤满人,那李香卉换了一身衣裳,已恢复的精神,被一群人围住问话,一口咬定,是佳音推她下水。问起缘故,她便说佳音不喜苗锦鸾,她替表妹辩白了几句,激怒佳音,所以才遭到毒手。 牵扯自家利益,苗府众人关心则乱,不分青红皂白都对佳音有了敌意。尤其苗大人当场就说要上折子禀明圣上,如此心底歹毒的官媒,根本没有资格替皇家评选秀女,现就该抓佳音入狱,免得日后更多人遭她残害。 面对气势汹汹问罪的苗府十几口人,佳音势单力薄有苦说不出,韩嬷嬷亦是失了主意,正乱混混的之间,就听外面有人慌慌张张地禀报:“老爷,夫人,永泰公主来了,已经入了中门!” 苗家人皆愣住,只一瞬间个个回过味来,大喜过望,以永泰公主至尊的身份,还从未登过苗家的门。且一个公主出行,光是沿街护卫依仗便要提前几天作准备,接驾的府邸更是要洒扫焚香,清除各等闲杂人员。象这种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旨意,公主突然登门拜访的事,在昭月朝根本是绝无仅有,这可是无尚的尊荣啊。 一时间苗家众人慌了手脚,乱纷纷地奔出苗锦鸾的小客厅,到底苗大人稳重些,又回头吩咐几个婆子看管好佳音,不得让她趁乱逃出苗府,待回头再好好审缘由。 时间紧迫,也顾不得焚香沐浴了更换官服,苗大人携夫人各女眷直奔前门迎接公主。 方才开吵吵闹闹的小客厅突然空荡荡的,连韩嬷嬷和李香卉也跟着苗府的人去迎接公主大驾了,佳音半天适应不过来,和几个婆子面面相觑,问:“永泰公主经常来苗府么?” 领头的一个婆子道:“从来没有呢,这可是天大的恩惠,咱们府里还是第一次迎接公主的大驾。” 佳音纳闷片刻,又觉得跟自己没多大的关系,便不再想永泰公主突然驾临苗家到底是何缘故。她慢慢地在客厅中踱步,垂眸思忖今日的事到底会如何了结。 她和李香卉在湖边说话的时候,苗锦鸾和韩嬷嬷都还在亭子里看人荡秋千,所以根本没有人可以证明她并没有推李香卉下水,而且李香卉的供词对她十分不利,现她还在苗府,无论地利人和,自己都失了先机。 李香卉这一招看似蠢却更狠,原本是漏洞百出的证词,可她的证词句句正中苗家人的软肋,佳音唯一可求助的人就是韩嬷嬷,但她和韩嬷嬷只是泛泛之交,人家怎可能得罪苗家而替一个官媒说话?所以,无论站在那个角度看,佳音都觉得自己无法逃脱害人落水的罪名。 她呆呆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办法救自己于目前尴尬的局面,不禁叹息一声:难道又要坐牢么?这次比上次的情况更严重,陈之祺会不会再次救她呢? 佳音脑子里乱纷纷的,倒并不觉得害怕。 客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领头的婆子刚掀起帘子准备探头看什么缘故,几个丫环就冲进来,乱哄哄地地嚷道:“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公主马上要来。” 大伙不禁愣住,领头的婆子问:“公主来这里做什么,锦鸾小姐不是和苗大人一起接驾了吗?” “我怎么知道。”丫环不耐烦地推婆子一把:“还磨蹭什么,赶紧收拾啊,怠慢了公主谁担当得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被诬陷佳音遇贵人 于是一群人慌乱起来,又是挪桌子,又是摆椅子,把小客厅当中的地方空出来,只留上位一桌一椅。搽桌子扫地,一众嬷嬷只当看不见佳音,推来桑去的,佳音没个站处,硬是被挤到门外面去。 片刻功夫,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穿明黄色宫装的艳丽女子沿长廊朝这边过来,佳音便思忖要不要先回避一下,正犹豫着,韩嬷嬷先跑过来,拉住她道:“公主要见你,一会说话当心些,还有拜见公主要行跪拜大礼,公主问话你才能说,不问,你千万别胡乱言语……” 事出突然,韩嬷嬷没时间和佳音细细交代规矩,语无伦次地说了半天,佳音都没听懂,待要仔细问,已来不及了,那苗府一众人已毕恭毕敬地请永泰公主走来,眼看就到小客厅门口。佳音不敢抬头看,跟着韩嬷嬷一起垂首让开路。 佳音低着头,眼风瞥见好些裙服袍角香履皂靴从远至近地挪动,当先一双明黄色坠珠绣花鞋原本走的好好的,突然就在她眼前停下来,环佩叮当,香风阵阵中,一个极悦耳的声音问:“你就是林姑娘罢?” 佳音便愣住,不知这位公主因何会注意到她,又想着该不是方才苗大人和公主说了她推李香卉落水的事吧,难道永泰公主也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只顾想心事,竟忘记回永泰公主的话,旁边就有人厉声道:“大胆,公主问话,你竟然不回,还不跪下!” 佳音猛地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准备撩裙子跪地,又觉头疼,这跪地的礼节她实在是不会呀,要不要磕头呢?她正犹豫着,永泰公主却道:“免礼,平身。” 佳音膝盖半蹲着,半上不下地顿在那里,只一瞬间又很快站直了。 永泰公主轻笑一声:“果然是个有趣的人,跟我进屋罢。” 佳音没想到这位永泰公主如此好说话,抬起头,永泰公主已抬脚进客厅,身后一众苗府的人皆含着敌意盯住她,佳音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叹一声,跟在几个宫女和苗大人苗夫人,苗锦鸾,李香卉,韩嬷嬷身后磨磨蹭蹭地进了客厅。 进客厅,永泰公主坐上位,苗家众人又行跪拜大礼,佳音缩在后面也只得装模作样跟着胡乱拜了几拜。 众人行完礼,朝两侧分开,韩嬷嬷便立在公主身后。佳音又是一阵迷糊,欲左也不是,欲右也觉得不对头,到最后,众人都站好了,只剩下她竟硬生生地站在屋子中间无处藏形,尴尬之极。 韩嬷嬷站在公主身后朝佳音直使眼色,佳音连连叫苦,早知道之前就该学学古代礼仪,省是这会丢人现眼的,后悔莫及已是迟了! 永泰公主倒似没有嫌弃佳音不懂规矩,朝她招招手:“过来,你就站我身边罢。” 听公主语气温和,佳音壮起胆子抬头朝她看去,此际才看清永泰公主二十五六岁岁的样子,广额圆脸,柳眉凤目,容颜十分的明丽,穿明黄色绣金纹凤的霞帔,广袖罗裾,头梳高髻,插几只衔珠玉簪,显得十分高贵雍容。 公主见佳音打量她,也不生气,竟朝她眨眨眼,抿唇一笑,这一举动又有几分俏皮,为她高贵的气质凭添出几许生动。 佳音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这位公主,并未被权欲倾轧黑暗冰冷的宫廷彻底同化,她灵气尚存,别有一种烂漫自然的天性。 佳音定神,移步上前。 同一时候,永泰公主也在打量佳音,她嘴角始终噙着又好奇又捏揄的笑意,待佳音站到她身旁后,公主点点头:“你看着倒不像个媒婆,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林佳音,十六岁。”佳音不卑不亢地答道。 旁边一个宫女又指手画脚:“回公主问话,你应自称奴婢……” “好了,哪来的许多规矩。”永泰公主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打断欲继续教训佳音的宫女,再正对客厅一众人时,她笑意慢慢从脸上隐去,又恢复皇家尊贵的气势:“本宫今个来,原本是想散散心,倒不知府里闹出这般大事。锦鸾小姐是待选的秀女,身份特别,尤其在这种紧要关头出不得半点差错,方才你们说为圣上选秀的官媒残害人命,可是真的?” 苗大人躬身答道:“回公主话,这件事的确是真,下官的外甥女可以作证。” 苗大人朝李香卉使个眼色过去,李香卉忙出列跪在地上:“启禀公主,小女子便是被这个官媒推到湖里,险些丢了性命,请公主明查。” “哦?”永泰公主挑眉:“你又是谁?林姑娘因何要推你下水?” “小女子名叫李香卉,先寄居苗府舅舅家住着。今日表妹锦鸾小姐请官媒林佳音去花园玩耍,小女子一起陪同,闲话时无意夸赞表妹几句,那林佳音就突然不高兴起来,说是表妹无貌无德,不堪入宫伴驾,小女子自是替表妹不值。想那林佳音不过是个官媒而已,竟敢诋毁名门闺秀。小女子就与她争辩起来,或许是因话语严厉,激怒了林佳音,但也没料想她突然翻脸,竟将小女子推到湖里去,幸亏被表妹和韩嬷嬷及时救助,才不致丢了性命。公主,由此可见林佳音是心底狠毒的人,一言不合,便要害人性命,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评判秀女品德,请公主树正气,除奸人,以免她继续作乱,累及当今圣上清誉。” 李香卉说完,苗大人苗夫人苗锦鸾皆一脸纷纷之色,怒视林佳音。苗大人道:“请公主明鉴,此等奸人绝对容她不得。” 苗锦鸾道:“公主,林佳音害人,当时有很多人看见了,小女子可以为表姐作证。” 永泰公主瞥一眼佳音,问:“你有什么话说?” 佳音微微一笑:“公主,您可以先让韩嬷嬷说说当时情形。” “韩嬷嬷,你来说。” “是。”韩嬷嬷站出来,道:“当时老奴正和锦鸾小姐在亭子里闲话家常,并未看见林姑娘推李香卉下水的过程,待听见呼救声才跑过去救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被诬陷佳音遇贵人 韩嬷嬷方说一句,自己发现李香卉的证词漏洞百出,突然就恍然大悟:“那呼救的人正是林姑娘,她还拉着李香卉的手臂往岸上拖,看情形不像是要害人的样子。” “不是那样。”李香卉急道:“小女子的确是被她推下水的,想必是周围人多,她怕被人揭穿,才又做出救我的样子。请公主明查,当时小女子只和林佳音站在湖边,若不是她,好端端的,小女子岂有突然掉进湖里的道理?” 佳音道:“公主,我倒想问问香卉小姐一句话,我推她下水,有什么动机?” 李香卉张大嘴:“动机?” “是啊,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残害别人性命,既做出极端的事,必然有动机,香卉小姐不懂这个道理么?” “这……”李香卉被佳音问住,犹豫一瞬,忙道:“我方才已经说过,是因为嫌我替表妹出头,言语得罪了你,所以你才……” “那么,我又因何不喜欢你表妹呢?”佳音目光沉静,盯住李香卉,慢慢地说道:“如香卉小姐所说,我只是一个官媒,此次为圣上选秀,连我自己都未预料到能有此风光。不过呢,这风光也只是一时罢了,任谁都明白,这件差事办完,我仍旧是一个走街串巷,靠嘴吃饭的低等平民,断不能与你们这些出身显赫的真正贵族淑女相提并论,以后再相见,我少不了要磕头行礼,拜一声苗小姐,李小姐。就算是现在,苗大人乃当朝重臣,我又怎敢得罪?” “不错。”永泰公主点头道:“你分析的清楚,看来他们说你向来有自知自明,倒也没说错。” 佳音只当公主随便一句话,并没有认真斟酌公主所说的“他们”是谁,继续道:“公主,香卉小姐方才的证词漏洞百出,想我与锦鸾小姐之前没有嫌隙,现在也没有,日后更不会有,短短相处两日,便是我再不懂事,也不会说出诋毁锦鸾小姐的话。而且我人微言轻,就算是给所选秀女写出不好的评语,大约圣上也未必会当真罢。且有朝一日,锦鸾小姐入宫,身份尊贵,我又怎可能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呢?所以,我诋毁锦鸾小姐的可能性根本是零,再如香卉小姐所说,我因此和她争论,推她下水更是无稽之谈,难道我就不懂得罪苗家和锦鸾小姐就是断自己的后路么,就算我想死也不用非这么大的周章吧。” 苗家人个个如大梦初醒,皆虎视眈眈地看向李香卉。苗大人更是觉得在永泰公主面前失了体面,遂怒问李香卉:“香卉,你诬陷林姑娘究竟是何道理?难道你想致我苗家于不仁不义的地步么?” 李香卉没想到只消佳音几句话,局势就突转急下,她从一个受害者变成罪魁祸首,但终究是心里有鬼,被苗大人一质问,立刻张皇失措,拼命地摇头辩解:“不,我没有。”她咬牙切齿地指着佳音,恨道:“林佳音,你休得血口喷人,我和你无冤无仇,怎会诬陷你?!”又祈求苗大人:“舅舅,你信我,我落水是事实,大伙都看见了!” 佳音淡淡道:“你的确是落水了,而且是我拉你上岸,香卉小姐,至于你为什么要诬陷我,我想,只有你心里最清楚!” 一直冷眼旁观地永泰公主突然问:“方才你说,你叫李香卉?” “是,公主,下官的外甥女是叫李香卉。”苗大人代李香卉答道。 “李香卉……”永泰公主沉思半刻:“这名字好生熟悉,她可是原顺天府尹李大人的女儿?” 苗大人不知永泰公主因何质疑,又不敢问缘由,只得如实答道:“是,下官的姐夫流放西岭,托付下官照顾这孩子,但折实也没想到香卉她竟会无缘无故诬陷林姑娘,皆是下官管教不严,望公主恕罪。” 永泰公主讥讽一笑:“无缘无故?恐怕不是无缘无故吧?李香卉,你老实说,可是因为嫉恨林姑娘之前的一场官司拖累了你父亲的官誉,才导致他被流放西岭,你是想替父报仇吧?” 公主一句话将李香卉说的面无人色冷汗泠泠,她膝盖一软跪坐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苗大人也被吓得不轻,忙跪地道:“公主,李香卉诬陷林姑娘,下官亦有罪,不该听信她一面之词,下官愿将她交到顺天府处罚,给林姑娘一个交代。”苗夫人和苗锦鸾亦跪地请罪:“我等自愿恳请公主责罚。” 永泰公主转头问佳音:“林姑娘,你说呢?” 佳音看出永泰公主处处维护自己的心意,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敛衽施礼道:“公主,我只想要个公正罢了。李香卉年幼无知做下糊涂事,幸喜还不曾造成恶劣后果,只消叫苗大人好好管教她,以后不再犯就是,倒不用送到官府去责罚。”佳音亦是善良,她知道坐牢的滋味,李香卉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家,若真的被送进顺天府,估计几板子下去就丢了性命。 佳音即便气愤李香卉诬陷她,但也不至于要以牙还牙。 永泰公主睇眸凝视佳音半晌,露出激赏的神色,笑道:“也罢,说起来,真正的罪魁祸首另有他人,回头,你只消和他算账就是。” 永泰公主就吩咐苗家诸人平身,又道:“今日的事,苗大人要吸取教训,好好管教一下令外甥女,切莫让这种事再出现了。” 苗大人喏喏称“是”。 “本宫出来的时辰也不短了,就不打扰各位,林姑娘,你和我一起走吧。”永泰公主不等众人再次跪拜,径直站起身,走出小客厅。 佳音,韩嬷嬷和几个宫女跟随永泰公主,被苗家人恭恭敬敬送出府门。 公主另有一辆明黄色纹凤坠璎珞的华丽宫辇,韩嬷嬷所乘的宫车和那宫辇一比,简直寒酸的不能说。 佳音被永泰公主再三邀请,方跟在后面登上宫辇,进去便被那幽香缭绕,宽敞雅致的内部结构吓了一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潘金莲命定意中人 永泰公主的宫辇足足有半个屋子大,里面茶桌,凭几,坐榻,壁橱,镜台,帷帐应有尽有,更兼大大小小的迎枕随处摆放,十分舒适。 公主请佳音挨着她落座,又吩咐宫女沏茶。 佳音原本还担心宫车行路颠簸,茶盏放在桌上少不得要碰撞溅出茶水,却不想古人的智慧绝对不差,那楠木茶桌上凹下去一个个小圈,恰好扣住茶盏杯底,严丝合缝,任宫车摇摆,茶杯里的水仍旧稳稳的。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佳音浅酌一口,居然是红蕊铁观音。 她不动声色地蹙一下眉,试探道:“公主,您和锦鸾小姐十分交好吧?我听她常提起您送她的玫瑰金簪。” 永泰公主淡淡一笑:“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好些人送大礼来,我也不好教人家空手回去,便定做了些金簪子回礼,倒记不得都送给谁了。” 到此刻,佳音就是再糊涂,也明白永泰公主今日突然拜访苗府不是冲着苗锦鸾去的,但她也不敢妄自尊大到一位公主是冲着她来的。 佳音暗暗思忖,看公主的年纪和打扮,应该是出嫁了,也不知驸马是谁,可生育过子女,她对公主的事一无所知,想要拉家常也找不出个由头。毕竟,永泰公主的身份太尊贵了,佳音没有和这个级别贵妇交流的经验,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她,一时间讪讪的,不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 不过,场面一直尴尬着也不像话,佳音想了又想,道:“公主,那些秀女您应该都认识吧?圣上选秀,您一定很关心了?”皇帝和公主是亲姐弟,关心自己弟弟的婚事是人之常情,这话题应该保险吧? 永泰公主怪有趣地打量佳音变化多端的表情,自己却仍旧不动声色:“是都认识,不过我意见不重要,最后还要看圣上打得什么主意。” 什么叫打主意?搞得有阴谋一般,佳音撇撇嘴。不过永泰公主此刻倒是平易近人,不象方才在苗府,自称“本宫”,让佳音有寒毛倒竖的感觉。 “林姑娘,你这些日子和几位闺秀相处,有什么感想?” “感想?”佳音愣了愣:“没什么感想,圣上的家事岂有我插嘴的份。” “圣上既教你评议各位闺秀,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也别推诿了,有什么见地直说无妨,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公主貌似在引诱她?果然啊,皇宫里出来的人都不好对付,明明是佳音选中的话题,为什么突然有一种上圈套的感觉? 佳音摇摇头,将脑海中的不好感觉赶走,端正神色:“嗯,各位闺秀各有优点,都不错……” “哦?什么优点,你说说。” “几位小姐相貌自然不用说都是极美的,只性格略有差异,比如苗小姐,她性格活波,娇小可爱,当得起一个‘俏’字,再比如曹小姐,性格直率,柔中带刚,称得上一个‘敏’字,再比如……” 永泰公主突然打断佳音:“那你呢?你用什么字概括自己?” “我?我……我一个市井中人,”佳音自嘲地呵呵傻笑几声:“便是一个‘俗’字吧。” 永泰公主禁不住莞尔:“你倒是肯妄自菲薄,依我看,你不是‘俗’,而是他说的……”公主突然抿唇不说了。 佳音按捺不知好奇,追问:“是什么?” “待我回去想想再和你说。”公主不落痕迹地岔开话题:“林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过几天,我抽出空子,请你去公主府做客,可好?” “多谢公主,佳音荣幸之至。” 永泰公主给宫女的使个眼色,宫女掀起帘子,教驾车的小太监停住马车,佳音就向公主告辞。 从宫辇上下来,见还在内城,佳音犹豫着要不要去张宅走一趟,又想着此际天色还早,张书林可以还在学堂里没回家,她考虑片刻,在路边雇了一辆马车,直奔“成人之媒”。 走进婚介所,并没见着金莲,店员却告诉佳音说张婆在,佳音赶忙上二楼“因缘”静室,一推门,果然张婆在里面坐着。 佳音好些日子没见着张婆,便拉着她亲热地说长道短,又问赵大夫好。 两个人将婚介所的事交代完,张婆就问佳音选秀的事办的怎样。佳音闷闷道:“还能怎样,也就是走个形式罢了。张妈妈,你也是官媒,想必没少出入官宦府邸,该认识不少士族小姐吧,你说她们一个个好端端的嫁给谁不行,怎么偏偏就爱往皇宫里挤呢?” 张婆诧道:“我倒是给几个士族小姐做过媒,配的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我看她们也高兴的很,没见谁非嚷着要进宫啊?你这话从何说起?” “总之我见是这些小姐都愿意进宫伴驾,她们家里人巴不得能出个妃子娘娘的光宗耀祖,唉,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进去的人也不一定都能当上娘娘,也有见不着皇帝的,一辈子空闺寂寞,有什么意思嘛。那皇帝也是,娶这么多老婆,他不见得都喜欢,白白地糟蹋人家姑娘的青春,太不人道了。”佳音抱怨。 张婆沉吟道:“现竟有这种风气么?或许是前些年一直未曾选秀的缘故吧,那些士族也没什么指望。如今突然选秀,那些官宦士族自然愿意送自己女儿进宫,好歹是也是一种荣耀,毕竟圣上还没有皇嗣,一国之君便是有几个妃子也是常情。” 佳音撇撇嘴,没吱声。 张婆就觉奇怪,仔细看看佳音的脸色,问:“你为什么不高兴,这和咱们也没啥关系,你只小心办好差事就行……”突而恍然,急道:“阿音,你该不是又犯了倔脾气吧?我可提醒你,那些官宦士族可不比市井平民,你不能问人家小姐是不是自愿进宫,更不能煽动什么婚姻自主的话!你经历的事不少了,千万别再闯祸,这话传出去,可是杀头的罪名!” 佳音跺脚蹙眉:“哎呀,张妈妈,我又不傻,那些话敢随便和人说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潘金莲命定意中人 张婆仍不放心地叮咛:“那就好。选秀这种事最怕出乱子,旦有一点麻烦,你担不起责任。” 佳音不欲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打岔:“金莲呢,怎么没见着她?” 张婆抿唇一笑,神神秘秘地招手叫佳音凑前,低声道:“这几天,天天有个年轻公子来婚介所找她,这会在一楼静室说话呢。” 佳音一听喜笑颜开:“喜事啊,张妈妈,那人是谁,相貌如何,家境怎么样?” “长的一表人才,看穿戴家境应该不错,不过我没敢问金莲那人的情况。” “为什么?” “说起来,这事也奇怪。每次那个人来,金莲都给摆脸色,好几次还撵人家出去呢。要说她不愿意人家吧,又不像,总归是别别扭扭的,我怕她是害羞,更不敢问那人的情况了。” 佳音思忖道:“莫非金莲是怕人知道她嫁过人,嫌弃她?” 张婆摇摇头:“弄不清楚。” “金莲也是,都过去的事,已经没办法改变,那人要是真心喜欢她,便不会计较。还不如早早说清楚了。若因此计较,就说明他对金莲不是真心,这种人根本不值得留恋。” 张婆白她一眼:“你说的倒轻巧,这种事叫金莲怎么开口?就说‘我从前给一个三寸丁当过屋里人,后来我被人家打出门了,现在你想娶我,就不能计较我从前的事,不然咱们就一拍两散’?这八字还没一撇呢,那人又没有正式提亲,这些话你叫金莲一个姑娘家怎么先开口?” 佳音挠挠头:“也是,这话是不好说。那怎么办,干耗着?金莲年纪不小了,耽搁不起许多时间呀。虽然金莲表面上没什么,但我能看出来她还是很介意自己的出身,性子有一些自卑,咱们虽开着婚介所,可也不好先开口给她提亲去。” 张婆扑哧一笑:“你个机灵鬼也有没主意的时候?我看啊,也只能耗着了,总之,他不来求亲,咱们不能先自爆其短。” 佳音又发愁:“妈妈,你说那人家境不错,他知道金莲的出身以后,会娶她做正房么?要是他只愿意教金莲做妾,怎么办?” 张婆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金莲这种情况,凡家里有点资产的,都不可能娶她做正房奶奶,估计金莲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境地,你呀,就别莫太强求了,只要那人对金莲好就行。” “可……” “我知道你是可怜金莲,那妮子的命是苦了点,世道就是这样,除非金莲一辈子不嫁人。” “要是家境一般的人呢?金莲总可以做正房吧?”佳音不死心。 “那也要金莲愿意才行。阿音,你也说过,男女之事要看缘分,缘分来了谁也挡不住,要金莲愿意给人做妾,你会在挡路吗?” 佳音想了想,摇头:“不会,大不了提醒她一下就是,她若是愿意,我也只能点头。” 虽然佳音一脑子的现代思想,可她更明白人应该正视现实的道理,现在是昭月朝,以金莲的出身,想嫁一个各方面都出色的男人不容易,除非真的一辈子不嫁人,做妾或许是唯一的出路了。 佳音和张婆又聊了大半天才罢,两个人一起走出静室,下楼见金莲正送一名男子走出婚介所大门,佳音只看两个人的背影,悄悄地问张婆:“是那个人么?” “是。” 佳音遗憾没看清那人的长相,便拉着张婆在正厅等着,过了一会,金莲匆匆地回转,一进门,见佳音在正厅中间站着,不由地慌神,磨磨蹭蹭地走过来,赔笑:“小姐,您,您来啦。” 佳音笑问:“是,你方才送谁出门去了?” 金莲更是胆怯,低着头小声喏喏道:“是,是一个顾客。” 佳音只当厅里人多,金莲害羞在所难免,并未多想,顺口道:“今日你早些回家,我有话和你说。” “啊?”金莲慌张地抬头,看看佳音,又看看张婆,见她们皆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金莲便当张婆把什么都告诉佳音了,不禁脸色大变,头上的汗都出来了,急声道:“小姐,我,我听您的话呢,我什么都没做,是他来找我……” 佳音还什么话都没说,金莲就战战兢兢地辩解,张婆奇道:“金莲,你怎吓成这样?阿音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啊。” 然而,佳音已从金莲激烈的反应中猜到了什么,心跟着一沉,笑意从脸上渐渐退去。 佳音久久不动,只目不转睛地望着金莲,看得金莲越来越慌张,越来越手足无措,越来越心虚,至最后,金莲已是彻底绝望,凄凄哀哀地央求:“小姐……” 佳音厉声道:“金莲,我立刻跟回家!”说着就往门外走。 金莲求助地看向张婆:“张妈妈……” 张婆不知她俩唱的哪一出,不免纳闷,在后面喊:“阿音,你方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佳音极力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回过头对张婆道:“张妈妈,烦你先在店里守着,这两天金莲她有事,不能过来了。” 被佳音冰冷的目光逼迫,金莲瑟缩一下,再不敢磨蹭,忙跟着她出门。 雇了一辆马车,佳音带着金莲上车,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金莲更是心惊胆战,缩在马车一角头都不敢抬。 按说,佳音很少发脾气,和金莲她们相处总是和颜悦色的,从未有明显的主仆分界,所以,金莲香草柳儿她们在林宅大半年,亦从不怕她。 此际,佳音回家,柳儿几个迎出来,笑着招呼:“小姐,你回来啦。” 佳音淡淡地“唔”了一声,这含糊的应答,柳儿燕儿娟儿硬是唬了一跳,突然就觉得她周身都散发出凛然出众的震慑力,令人不敢仰视,几个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对她生出敬畏之感,一个个皆屏声敛气,规规矩矩服侍她进客厅。 柳儿她们偷偷地瞥一眼坐在上位的佳音,再看看战战兢兢脸色煞白,站在厅中间的金莲,便知道事情不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潘金莲命定意中人 柳儿轻手轻脚地端茶倒水递给佳音,第一次感觉坐在上首的人的的确确是这家里主子。 佳音神色虽然平淡,不言不语的,但气势却折实慑人,柳儿她们不由地敬畏起来,垂首站在一边,谁都不敢再如平日一般玩笑。 佳音仍旧是淡淡的语气,道:“你们先下去,我和金莲说几句话。” “是。” 待柳儿她们蹑手蹑脚地走了,金莲膝盖不由自主地一软,扑通跪地,垂首道:“小姐,我错了,请小姐责罚。” 佳音慢慢地喝着茶,茶杯茶盖碰磕轻响,越发显得屋内寂静,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金莲冷汗泠泠,竟是比当初挨武大暴打更觉得畏惧,她不由自主地啜泣起来,又不敢出声,只憋在嗓子里,肩膀一耸一耸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佳音轻叹一声:“你起来说话。” 金莲哪里敢起身,跪在地上磕头道:“小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求您饶了我这一回……” 佳音冷笑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哪里错了呢?你倒说说,错在哪了?” 金莲哭道:“小姐从前说叫我不得作出有辱家风的事,我没做到……” “你是和人偷情的还是怎地?” 金莲连连摇头。 “金莲,我也曾说过,有朝一日,你喜欢上谁了,大可以正大光明地交往,且我会祝福你,高高兴兴地送你出嫁,你还记得不?” “记得。” “所以,我不怪你在婚介所和男子见面,只不过,那男子不能是西门庆!” 金莲身体一震,眼泪都被吓住了,她张大嘴,却半天不敢出声。 “你跟我说实话,今天,你见的人究竟是谁?” 金莲嘴唇抖了又抖,低头抽泣道:“原本我记得小姐的话,将他撵出去几次,可是他……” “这么说错,我没猜错,那个人就是西门庆?”见金莲喏喏点头,佳音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他有钱有闲有情趣,你禁不住他三哄两哄的糊弄,就跟他偷偷地来往,明知犯了我的忌讳都不肯回头,是么?!” 金莲哭着辩白:“不,不是,小姐,我记得您的告诫,我也不想和他来往,可那个人根本不怕我给他摆脸色,他毕竟是去婚介所,我不能阻挡……” 佳音冷笑:“我开个婚介所竟是罪过了?不错,婚介所的确是公众场所,来者都是客,你不能拿棍子撵人家出去,可你为什么要亲自在静室接待他,就不能换别的店员?金莲,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今个你就把话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对他动心,打算嫁给他?” 金莲呆呆地愣了一瞬,慌忙摇头:“不,我没有动心……” 但只是这一瞬间的怔楞,佳音便明白了金莲的心意,女大不中留! 佳音闭目咬牙,自己开婚介所,说什么成全世上有情人,可她现在这样苦苦威逼金莲,和那些封建家长有什么不同? 可是,佳音又怎么能够接受金莲嫁给西门庆?《金瓶梅》里,西门庆是个持强凌弱祸害四方的花花公子,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朝秦暮楚,风流成性。大半年相处,佳音已知道金莲其实不过是个勤快老实的普通妇女罢了,她怎能把金莲嫁给他? 佳音忍住气,问:“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十日前一天傍晚,店里关门的时候,我去楼上收拾东西,顺手关窗户,却不想将叉杆掉到楼下,恰好……他经过,被打中头,便这么着认识了……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说话……” 冤孽!居然和《金瓶梅》来奸夫淫妇的认识经过一摸一样!可佳音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跪在地上的可怜巴巴的小妇人和书中受万人唾骂的荡妇挂上钩,不行,她必须阻止金莲! “金莲,我问你,你可知道西门庆已经娶妻?” “……他说过。” “那他也知道你的出身?” “……是。” “他有没有说过要提亲?” “嗯,被我死命拦住了。” “你为什么拦他,是不想嫁给他?” “是,我不会做小姐不高兴的事。” 佳音硬着心肠继续问:“那你呢,且不管我高兴不高兴,你自己的意思呢?” 金莲缓缓抬头,一张脸挂满泪水,却用坚定的语气道:“金莲是性命都是小姐的,这一辈子都听小姐的话,绝不会惹小姐不高兴。而且金莲曾经做过武大的屋里人,算是嫁过人的,俗话说一女不侍二夫,金莲也不想再嫁。先前是金莲一时糊涂,任打任骂随小姐处置,金莲绝不敢有半句怨言。请小姐放心,之后,金莲也再不会和那个人见面。” 佳音胸口一窒,突然之间,就觉得泄了气,面对这样的金莲,她还能说什么? 叹口气,佳音无力摆摆手:“你起来罢,别跪着了,你在家里自个反省几天,我不罚你。” 金莲没想到佳音就这样饶了她,半天不敢相信,喏喏道:“小姐,你不生我的气啦?” 佳音苦笑:“我不气……”她总不能告诉金莲西门庆是个坏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可那都书里写的。事实上,截止目前为止,佳音不了解现在昭月朝的西门庆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西门庆的恶劣行径,她只是凭着习惯性思维反感西门庆而已。 说实话,佳音也不知到底是谁错了,该怪谁。金莲正当青春年华,喜欢一个男子很正常。怪西门庆么?似乎也没道理…… 总之这件事她理不清,不想再纠缠了,就到此为止吧! 秀秀走进客厅,诧异道:“发生什么事,金莲,你跪地上做什么,快起来。” 金莲就势起身,低头不语。 秀秀故作看不出金莲眼泪汪汪,只转头对佳音道:“我方才听柳儿她们说你不大高兴,可是金莲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就看在她天天忙里忙外的份上,饶她一遭罢,有什么话两个人好好说。” 佳音挤出一丝笑容:“原也没什么,如今我都问明白了,不怪金莲。”一面对金莲道:“你先出去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媒婆公主一见如故 待金莲出门,秀秀便责怪佳音:“你平时对她和颜悦色的,吃的穿的皆和咱们一个用度,金莲到底是个外人,就算你掏心窝子的对她好,她也未必落你的情谊。如今你事情多,要和她翻脸也得忍着,不然她计较起来,婚介所谁来管?” 佳音倒没想到秀秀有这个心计,一时间愣住。 秀秀又道:“依我看,金莲还算能干的,咱们两个如今单立门户,你里外忙,难免有照顾不到的,金莲只要不犯大错,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就算了。” 佳音哭笑不得:“难道我怕她在婚介所使绊子不成?秀秀,你也太小看我了。” 秀秀就纳闷:“那你生什么气?” 佳音叹息一声:“金莲年纪不小了,我是为她的终身大事担心。” 秀秀恍然大悟:“莫非你是怕她做出不好的事,败坏名声?” 佳音不置可否:“也那么严重。”她沉吟片刻,又道:“秀秀,你明日去张宅走一趟,替我带句话。你和张书林说,我想拜托他派人去太原城打听一个人。” “谁。” “是一个叫西门庆的,要是方便的话,最好把这个人的底细弄清楚,要尽快。” “好,我明日就去和他说。先吃晚饭吧,柳儿她们都做好了,就等你呢。” 这在这时,老莫突然在外面禀报:“小姐,吏部侍郎府上派人来求见您。” 佳音楞了一瞬,朝秀秀使个眼色,秀秀便走出客厅回避。 佳音提声吩咐老莫:“把人请进来吧。” 一时,老莫将吏部侍郎府上的两个小厮带进客厅,垂首告退。 佳音不认得那小厮,却也不好失了礼仪,含笑让座:“两位突然来访,有什么事?” 领头的小厮再三不肯落座,抱拳作揖道:“林姑娘,您今日走得急,把一样东西落在咱们苗府了,小的是奉大人之命来交还给您的,办完差事即刻就走,不敢久留。” 佳音奇道:“我没落什么东西啊?” 小厮却不以为意,只赔笑道:“大人的确是这么说的,小的不敢打幌子。”说着,他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佳音,压低声音道:“大人说今日教无故姑娘受惊了,请姑娘千万莫计较,这银票算是咱们苗府给姑娘赔罪。” 佳音这才明白吏部侍郎苗大人绕的什么弯子,原来苗大人是担心她因为今日在苗府受气的事而迁怒于苗锦鸾,给出不好的评议,影响苗锦鸾入宫晋妃的前程。 佳音并没有伸手接银票,只就着小厮的手低头瞥一眼,有前次江丞相府上给的两千两银票垫底,此次佳音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看清那银票竟足足有五千两时,还是暗暗地吃了一惊。 佳音的心里不由忐忑,这算不算受贿呢? 那苗府的小厮见过世面,极聪明圆滑,看出佳音神色犹豫,忙道:“林姑娘,这银票是给您压惊的,只区区一点银子,聊表我苗府的诚意而已。。” 在苗府被诬陷虽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佳音却没有因此要难为苗锦鸾的意思,苗锦鸾入不入宫,将来当得了娘娘当不了,都不是佳音在意的问题,她原本就打算和稀泥,应付差事而已。但要是收了银票,岂不代表自己的本意被苗家收买? 佳音便推诿道:“这银子你拿回去罢,请苗大人放心,今日的事已经过去,我也毫发无损,所以不会责怪苗府任何人,更不会借机以公谋私,耽搁苗小姐的前程。” 小厮顿时急出一身汗:“姑娘,小的只是下人,求您莫难为小的,小的办不好差事,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可我……” “姑娘,这银子数目并不多,便是人情走动也不止这个数,你不收,岂不叫咱们苗府上下时刻坐卧不宁?苗大人公务繁忙,难道姑娘还要他亲自来给姑娘赔罪么?” 苗府的小厮的确长了一张巧嘴,终于把佳音说动了,她无奈接过银票,苦笑不已。 小厮大喜,连连作揖:“多谢姑娘。如此,小的就不打扰姑娘了,这便告辞。” 佳音走出门,提声叫老莫送客,方去饭厅和秀秀她们一起吃晚饭。 后面连着一月,佳音跟着韩嬷嬷游走于众达官贵人府邸,接触昭月朝形形色色的官员,认识了十几个相貌或美或平常的士族闺秀,这些闺秀性格虽各有差异,但没有太出格的。 佳音总算是把昭月朝所谓出色的秀女都认识完了,亦见识过林林总总的金玉之堂,富贵之乡,且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她竟收了有三万两银子之多的辛苦费。这些银票她谁都没敢告诉,皆偷偷藏在卧室红木雕蝙蝠桌子下面的暗格里。 银子多了,佳音就开始想着把这些钱想什么法子花出去,她托张婆找了几个掮客,欲在京城外置办产业。 佳音去过梅园,十分喜欢那种幽静雅致的宅子,便将自己的意思和掮客们说了说。没几天,其中一个掮客就有消息。说是离京城五里外的地方恰好有合适的宅子,原本是顺天府李大人置办的别墅,因李大人获罪流放西岭,那别墅被朝廷查抄了,现户部奉命要将别墅卖出去折现银,掮客得知消息便来问佳音的意思。 佳音没想到自己和李大人的交情竟如此之深,走到哪都摆脱不了,本不欲买,又经不住好奇。毕竟她这一月时间出入不少官宦人家的府邸,那种大气轩昂的气派非平常百姓家的宅院可相比的,思忖着,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碰见更合适的宅子,便给掮客回话说先看看别墅,再做决定。 还不等佳音抽出时间出城看别墅,这日,永泰公主遣宫女来相请。 秀秀等人都不明白佳音如何会认识公主这等大人物,皆躲在一边偷看。 跟着宫女登上宫车,佳音看见车帘外面几颗鬼鬼祟祟的脑袋不禁好笑,遂掀起帘子问秀秀:“要不然你也跟我一起去长长见识?” 秀秀连忙摇头,拉着柳儿等人嬉笑着跑回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媒婆公主一见如故 佳音缩回头,冲宫女解释:“小户人家,没什么见识,让你们见笑了。” 宫女笑道:“果然姑娘待下人宽容,难怪公主说姑娘为人与众不同,叫咱们好好伺候您,不得怠慢呢。” 佳音这才注意到公主派来接她的宫车居然是上次和公主一起坐过的,一时间颇为不自在,自嘲道:“佳音一个平常人而已,原是你家公主过誉。这宫车……倒是叫我受宠若惊之至。” 宫女抿唇一笑:“也就是姑娘能教公主另眼相待。” 宫车徐行,进内城往北,多半个时辰后才停下,佳音被宫女扶着下宫车,展眼眺望。公主府坐落皇城之内,一墙之隔便是皇宫,悠长的宫道空无一人,连一棵树木都见不着,碧瓦朱墙逶迤致远,将初夏青碧色的天际切割成若干几何形状。飞檐壁角上,嘲风打头,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押鱼、獬豸,斗牛、行什等走兽依次排后,守望庄严的宫宇。 这里,是一个等级森严地地方,一般平民终身仰望不得其背,佳音站在宫墙之间,就如金碧辉煌宫殿中的一粒沙砾,渺小而又微不足道。 公主府大门口坐着两只睁崃威武的狻猊神兽,以一个公主的身份来说,算是逾制,也由此可见当今圣上对其敬重。 佳音提起精神,随宫女们由侧门入公主府。之前,她亦出入过不少达官显贵或清雅或富丽的府邸,可比起它们,公主府更大气,更庄重,有一种帝王贵胄之家的尊荣气派。 初夏时分,公主府气象峥嵘,各种奇花异草珍枝叶扶苏,瑶林琼树华盖葱郁,重重深深的庭院在苍叶繁茂中低调的奢华着,穿过悠长的抄手云廊和无数门洞厅阁,佳音被琉璃碧瓦雕栏玉柱晃花了眼。她去过故宫,曾以为自己有淡定的欣赏力,可现在才知道,故宫死气沉沉大殿,即使被数不清的游人喧闹出世俗的尘嚣,可终究是被时间机器淹没的古迹,是死去的标本。只有现在,她融入正真存在的历史洪流中,才感受到真正古典唯美的生活气息。公主府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一厅一阁,走动在其中,一人就是一景。 穿着鲜艳绉纱褶裙,梳高髻带珠翠的宫女们三三两两地经过,皆如古画中走出的人物,笑语嫣然,生动鲜活。她们敛衽施礼,向佳音问好,虽都是客气的寒暄,但公主府家规森严可见一斑。 偌大的庭院,走了很久,佳音终于被宫女们领进了一间阔大的客厅,里面却没有人。佳音左右打量,这客厅更像是香闺,随着层层叠叠的浅樱色纱幔婆娑,苏绣樱色牡丹花瓣便如隔着一层烟雾,在纱幔中若隐若现,客厅中香几兽炉里燃着香,烟气氤氲徐徐袅袅,案几旁边一只落地花瓶里插着硕大怒放的牡丹,配着旁边牡丹画屏和几支牡丹香扇便是一副如意芍药图,大厅最里面,摆放着红木刻花桌几,又有红木藤面罗汉床和红木扶手椅,上面皆放置着半新不旧的绣金牡丹靠垫。佳音欲走过去坐着,就听旁边突然传来几声轻笑:“是林姑娘来了么?” 靠墙边的纱幔被人掀起,永泰公主走出来,她发髻蓬松,玉钿斜坠,仪态慵懒,穿一件素净银白色绣云纹的纱裙,香肩半露,随意拢一袭织锦罗纱窄袖衫子,看样子是午歇方起的模样。佳音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宫女们竟将她直接带到公主的起居室里,果然,透过纱幔遮住的木格推门,朦胧可见公主背后正是寝室的布置。 公主似没看出佳音神色不自在,只含笑走前,拉着她道:“过来坐罢,这天热的紧,我叫早早她们拿冰湃了一壶酸梅汤,这会子可以喝了。” 见公主态度亲切,待自己就像认识很久的朋友,完全没有架子,佳音也不好太疏离,只得跟她走至罗汉床边。公主落座,宫女们赶紧摆炕桌,布置茶盏水果点心,提着玉壶斟上酸梅汤。 佳音在公主府走了半天路,也折实热的受不了,便不客气,就站在罗汉床旁边端起茶盏喝了一杯,清凉的酸梅汤入喉,精神顿时一爽,暗暗赞叹古人的智慧,没有冰箱,大热的天气竟也有冰块,也就是皇族贵胄能有这种享受吧。 永泰公主顺手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佳音:“搽搽汗,这一路走来,也够你受的。” 佳音羞涩一笑:“谢公主。” 永泰公主又亲自给佳音斟上一盏酸梅汤,到此刻,佳音就是再胆大也不免诚惶诚恐起来,她一个小小的媒婆哪里值得公主如此屈尊降贵?轻轻沾沾脸上的汗渍,将帕子还给公主,道:“公主,恕佳音施礼,还没朝您拜参拜国礼呢。” 永泰公主扑哧笑道:“这会子你才想起来么?” 佳音原本是客气一句,待公主如此一说,倒不由她不拜了,一时间头上的汗又冒出来,提起裙子就准备胡乱跪上一跪。但她方蹲下一半,就听公主说:“就可惜了你这条裙子。你这裙子的面料是婆罗多商人千里迢迢运来的,全京城也找不出几匹,素白颜色最经不得沾灰,你方才穿,这一跪,白白地就糟蹋了。” 佳音就顿在半空中,她今天穿裙裳的正是从前在“明安园”暂住时,陈之祺送她的好些衣裳其中的一件,因是今天要拜访公主才特意打扮的,原本是第一次穿,想不到这身衣裳竟是如此的贵重,一时间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抬起头,正对上公主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目,佳音的头“轰”地一下,愣在当场。 永泰公主原本是故意作弄佳音,现见她突然之间脸色大变,亦是慌了,忙起身扶她:“可是中暑了,脸色竟这般难看,要不要叫御医来?” 几个宫女也赶紧过来搀扶佳音,佳音站稳身体,强笑道:“没什么,我没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媒婆公主一见如故 佳音之前在苗府初次见到永泰公主时,就感觉公主象一个人,此刻,面对公主一双黑幽的凤目,那感觉更强烈了,心下只是茫然不知所措,被公主和宫女们扶坐榻上,佳音极力镇定心神,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永泰公主见佳音的脸色一瞬间又恢复红润,遂放下心:“想必是天气太热,你出一身汗,又急着给我行礼才致使头晕的。原是我玩笑,那些子虚礼无关紧要,我整天被人拜来拜去的,倒嫌麻烦,你只管坐着和我说话,歇一会就好。” 佳音越发的惶恐:“公主,先前在苗府您就替我说话,又请我来公主府做客,咱们萍水相逢,身份天差地别,您为何对我这么好?” 永泰公主却没想到佳音是如此的直率,略微怔楞一瞬,笑道:“那是我觉得和你有缘,你看看我周围的人,哪一个不怕我?只有你胆子大,敢跟我直来直去。” 佳音低头喃喃:“是么?” “你也别胡乱猜,真的,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话而已。”公主顿了顿,又道:“林姑娘,或许在旁人眼里,我身份尊贵,过得是繁华似锦的日子,其实,我却觉得没什么意思。你看看,我被身份拘束着,便是想真心待一个人,人家都不敢相信,只怕我有什么目的。” 公主这句话暗射佳音的戒备心理太重,佳音不由赫然,惭愧自己心眼太多,忙解释:“公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好了,林姑娘,咱们说说别的。”永泰公主捏一块雪梨膏叫佳音品尝,道:“你就当我是你认识的一个普通朋友,别客气就好。” 佳音点点头,吃一口点心,笑道:“公主,您住的地方真大,我方才算了一下,从门口到这里,足足有七道门,正应了那句‘庭院深深深几许’的话,平时,您也是走路进府么?” 永泰公主哑然失笑:“是么?我没数过,平时我进出都是乘软轿,偶尔才会在府里转转,你今天一说,我倒好奇了,回头也数数这府里到底有几重门。” 公主问佳音:“你今年有几岁?” “十六。” “十六……”永泰公主怅然一叹:“岁月如白驹过隙,真快,你已经十六岁了。” “什么?” “没什么……”公主仓促的掩饰:“我是羡慕你年华正好,又自由自在按自己的心意过活,唉,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出嫁,如今过去十年了。” “公主,驸马一定很出色,对您也很好吧?” “是……我们很恩爱,那一年,我是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只可惜……越美好的东西越容易流逝,驸马他,在我们新婚刚满一年的时候,因病去世了。” 佳音张大嘴:“对,对不起公主,我无意冒犯您……” 公主收起悲色,自嘲一笑:“没什么,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已经习惯,反正已经没有人能记得驸马,连我都忘记他长得什么样子。” 可你才二十六岁呀,还很年轻,公主,你为什么不再嫁?你不寂寞吗?佳音终究不敢说出心里的疑问,面前的人是尊荣的公主,而不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较浅不宜言深,即便佳音再同情公主,也不能把这些话随随便便的问出来。 “我出嫁的那一年,我弟弟,就是现在的圣上刚刚被册立为太子,他才十二岁,小小年纪便文韬武略出类拔萃,深得我父皇赏识,也是我最疼爱的人。我出嫁的时候,舍不得他,还傻乎乎地嚷着要带着他一起住进公主府呢,呵呵……一晃就是十年过去,如今他已登基七年,虽然他很能干,将昭月朝治理的井井有序,但每次我看见他一脸威严,坐在冷清的大殿里批阅奏折时,都很心疼。” “为什么?” “他现在也不过二十三岁,老成持重,象个小老头,完全没有了小时候机灵活波的性格,一天一天地没个笑脸。唉,他肩负着家国社稷,泽被万民,到头来,自己身边却没一个可心可意的人陪着能解忧解愁,心里该寂寞吧。” “听说,宫里有三位娘娘,圣上他不会寂寞的,公主,是您过于担心圣上了。” 永泰公主淡淡地扫一眼佳音,叹了一声,没有言语。 佳音琢磨片刻,笑道:“公主,过些日子,选秀的事就有个结果了,那些名门闺秀都很贤惠,定能从中间选出善解人意的陪伴圣驾,到时候,您就可以放心了。” 永泰公主愣了一瞬,脸上浮起含义不明的笑容,捏揄道:“是么?我却不期待那些个秀女。林姑娘,你说,若是一个人心里十分喜欢一个人,为得到佳人芳心,他做了些过份的事,那个佳人会不会原谅并接受他?” “嗯……爱一个人当然要全力以赴的追求,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熟女,君子好逑。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最希望世上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永泰公主“哦……”了一声,脸上笑意更深:“我也希望如此。” 佳音突然心下莫名一慌,补充道:“当然,那要看对方做了什么事,如果把自己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且严重到‘原谅”二字,这件事就值得商榷了。” “若他是迫不得已呢?” “如果两个人相爱的话,就算一方真的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早早地说出来,两个人一起解决总比一个人面对强。要知道,相爱的人最需要互相坦白互相信任,不要人为地造成隔阂。” 永泰公主沉吟不语,良久,又说起别的,好像方才的话题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什么深意。佳音自然顺着公主的意思,问什么答什么。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女人之间不愁找不到话题,佳音经历的事也不少,论头脑,论心智都不比年长她十岁的公主差。永泰公主竟似找到知己,和她说了好些闺房私话。 说起来,永泰公主亦是命运多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热热闹闹又开分店 原本是金枝玉叶般的一个人,自出生后,就被无数的人捧着爱着长大,以为,这烈火烹油一样的美景能长长久久,谁料想,在公主十六岁那年,生活偏偏就转了个弯。那一年公主只有十六岁,深受尚在世的先皇宠爱,许多权倾朝野的达官显贵代子弟向先皇求亲,想让皇宫中最美的一朵牡丹花开在自家的花园里。当时,先皇舍不得公主受半点委屈,逾制排议,设国宴广请天下适龄的士族子弟,便是要公主自己亲自挑选一位驸马。 还记得,那是一个春花烂漫,华灯幻彩的宴会。就在御花园,百十名衣冠胜雪的俊美少年出席了那一场繁华盛宴。数不尽的美酒,享不尽的的佳肴,看不尽的宫女芳容美艳,一盏盏宫灯照亮天际,丝竹悦耳,歌舞升平,然而,永泰公主的出现,使这一切都成为陪衬她的背景。 公主素白宫装上开满烈烈如火的牡丹花,那牡丹似流动的水,每一片花瓣风姿卓越折射出赤金的光色,可那光色抵不过公主唇际的一抹微笑,亦抵不过公主凤目中潋滟的流光。她踩着洒满花瓣的朱红地毯,踏着无数少年惊艳仰慕的目光,莲步蹁跹,衣带飘香,掠取无数少年郎心动怦然。 花至奢靡春将尽,永泰公主如一朵璀璨的牡丹,一生只盛开一次。就在这天晚上,公主亲自将一朵牡丹送给席间一位风雅卓绝的少年,定下百年之约,赢得一段风流佳话。 新婚夫妇,恩爱情深,曾以为,那就是地久天长,这一生都会相依相守白头到老,但,那美满的生活只有短短的一年,短短一年,就是公主的一生。 驸马出京办事,半月后,噩耗传回公主府,恩爱夫妻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便天人永隔了。 难以描述那段悲怆艰难的日子,好几次,公主都以为自己已经跟着驸马去了,酒醒梦回,却依旧是帐冷床寒,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悲伤无法流逝也只能压在心底,毕竟,让自己的亲人担心,便是不孝。 渐渐也就习惯掩饰伤楚,含笑生活。十年了,现在连公主自己都忘记悲伤的情绪是何种滋味,佳音却看到了公主眼底的落寞,但佳音不会把同情流露出来,以公主身份,是不能容忍别人的同情吧? 公主追忆往事,忘记今夕何夕,宫女们悄悄问公主,是不是添几样酒菜留客人吃饭? 佳音恍然,忙推辞道:“公主,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永泰公主略一犹豫,展眉笑道:“也好,没想到和你说话竟忘记时间,原本我是要进宫陪母后用膳的,今日我就不留你了,回头有空,咱们再好好聚一聚。” 永泰公主遂吩咐宫女伺候着更换衣裳,进寝室另穿了一件浅绿色衣裙出来,拉着佳音道:“咱们一起走,我教人另派宫车送你回去。” 佳音连连摆手,笑道:“先前公主派车来接,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何况我住在外城,您府里的宫车停在我们穷街陋巷的,实在是太惹眼了。” “是么?”永泰公主睇眸失笑:“罢了,你就和我坐一辆车,我绕道带你一程,等出了皇城,你再下车。” “是。” 等佳音雇了一辆马车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秀秀等人都在等她,见她进门忙伺候着换衣裳,又将饭菜热了一遍,大伙才做到一起吃饭。 因金莲被佳音禁足没有去婚介所,张婆下午来了林宅一趟,没见着佳音,留话说,先前由金莲接待的几个外地客商,看了佳音写的加盟章程,仍愿意加入开分店,张婆已和人家定好明日让佳音去分店,亲自和他们谈。 佳音一听这话,不由高兴地对金莲道:“你明日和我一起去,穿体面点,等会叫秀秀帮你选几件衣裳。” “是。” 吃完饭,佳音早早回房洗澡睡觉,一夜无话。 至翌日大早,佳音起床梳洗后,挑了一件素青色纱裙配同色上襦换上,又特意叫柳儿帮她盘了个略显成熟的发髻,插金簪子和一支点翠梳子,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柳儿却不解,噘着嘴道:“小姐,你这样打扮太老气了,不好看。” 佳音道:“今天我和人谈生意,打扮的老成一点最好,免得让人看轻。” 柳儿笑道:“谁敢看轻您啊?我听金莲说,如今您是媒婆行当里最拔尖的,连许多外地人都慕名而来,专要和你合作开婚介所,他们巴结您都来不及。” 佳音啧她一眼:“京城能干的媒婆有很多,什么拔尖不拔尖的,一句笑话罢了,你别听金莲给我戴高帽子。” 柳儿吐吐舌头,小声反嘴:“反正我也觉得小姐是最能干的,金莲说的没错。” 这下,佳音无奈了,摇摇头:“走,赶紧吃饭去。” 至饭厅,佳音将金莲的穿着打量一番,还算满意,对秀秀道:“前段日子我不是送你一对玉镯子么,先拿来给金莲带上。” 秀秀便叫柳儿去房里取,又嘲笑佳音:“你们竟不是谈生意去,倒像是显摆家当,看看你头上带是东西又是金又是玉,真俗。” 佳音呵呵笑道:“俗也没法子,谁叫咱长的不够气派呢?” 秀秀啧她一眼:“又胡说,长相还分气派不气派的?” “那当然,我要是个膀大腰圆的胖子,手指头上再带个金箍子,你看气派不?” “说来说去还不是拿金子装蒜!” 玩笑归玩笑,佳音还是对这次和人谈生意很认真,一面吃早饭一面又叮咛金莲几句,又吩咐燕儿去前头叫老莫雇车。 坐马车匆匆赶至“成人之媒”,张婆已经等在店里,见佳音来,忙道:“我已在城中‘百味香’定好一间雅间,把那些人都约好了在‘百味香’见面,还有衙门里的赵二和另一位官差做中间保人,午时咱们一起过去。” “百味香”算是京城有名的的饭馆,佳音去过几次,对张婆的安排十分满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家有金莲西门拜访 张婆今日亦是隆重打扮过,穿一件宝蓝团花长襦配百褶裙,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盘在脑后,别一根长银簪子,气派倒像富贵人家的夫人。她和佳音互相打量片刻,皆心照不宣地一笑。 怕礼数不周,张婆佳音带着金莲早早就去“百味香”,进雅间叫店小二来点好菜,这才坐下来静静地商量几句细节问题。 金莲一直在饭馆门口等着那几个前来谈生意的外地商客,不一会人都到齐了,被金莲请进雅间,赵二哥同另一名官差叫刘正的亦随后而至,大伙热热闹闹地互相寒暄介绍,分次落座。 这些商客来自广宁,永平,济南,彭德,开封,青州,庆阳,汉中等地方,足有十三人,高矮胖瘦年纪不同,见着佳音皆吃了一惊,都没想到她竟说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但这些商客都有见识,须臾之后回过神,开始纷纷奉承佳音,无非什么说些什么英雄出少年,巾帼不让须眉溢美等等之词,话归一处,到最后,总要提起佳音现在评议秀女的差事,多么受人羡慕。 佳音自己也知道,她能有现在的风头,追根究底的原意还是沾了选秀的光,心里苦笑已对,表面还不得不装出志得意满的样子,和商客们周旋。 一时间,酒菜摆上,大伙吃吃喝喝的开始谈生意。其实这些商客大多不了解媒婆行当,不过他们有银子,又投资的眼光,且在当地都是有头有脸正当商人,这就足够了,以佳音的经验来说,媒婆可以请当地现有的,店开起来,宣传得当不愁没有顾客上门。 佳音就将婚介所的经营理念大略说一遍,又把加盟章程拿出来给大伙看,之前,这些人都和金莲张婆仔细谈过中间细节问题,是经深思熟虑后下定决心和“成人之媒”合作的, 酒足饭饱之际,之间的合作意向也谈得差不多了,便各自签合同画押交付加盟费,现请赵二哥和刘正作保,事情就成了,最后,大家一起举杯,共祝生意兴隆。 佳音让金莲仔细填写好这些商客资料,她知道,这才是开了个头而已,到后面等这些商人在当地开设婚介所分店,开张之后才是正真经受考验的时候,当务之急,便是要先找一个合适的管理者来监督这些分店。 签完合同,回“成人之媒”的路上,佳音就和张婆说了这个意思,张婆亦是同感,“成人之媒”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容易,不拘那个分店出问题都会对京城总店的声誉有影响,是她们所不乐意见到的,但合适的管理人选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还需从长计议。 一直到下车,走进婚介所的大门,佳音还和张婆嘀嘀咕咕的谈论不休。 “林姑娘。”有人叫她。 佳音抬头,是西门庆,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居然是江逸远。再回头,金莲脸色煞白,惊慌地连连摇头:“不是,小姐,不是我叫他来的。”又跺脚,对西门庆说:“你快走,别来找我了!” 张婆不知是什么情况,只探寻地看看几个人,没出声。 片刻的怔楞过后,佳音很快镇定下来,淡淡道:“两位有话进去说吧,张妈妈,烦劳你叫人倒茶,金莲,你也跟我来。”说完,她径直在前面带路,上二楼。 进静室,佳音请西门庆和江逸远落座,她坐在他二人对面,方才在饭馆喝了不少酒,有点头晕,手撑在桌子上支住额头,半天无语。 一时,店员进来,给每个人倒上茶,退出去。 佳音不说话,气氛便有些僵凝,金莲局促不安地站在她身后,朝西门庆又是瞪眼又是示意哀求,西门庆却故作看不见,迟疑半晌,道:“林姑娘……” “你来,是见金莲还是找我?”佳音问。 “我是来找林姑娘,想和姑娘商谈一下我和金莲的事。” “什么事?” 佳音不气不怒,西门庆渐渐放下心:“姑娘,我……我和金莲情投意合,望姑娘成全。” “你不是已经娶妻了吗?” “是,不过,我已征求贱内同意,她愿接受金莲过门,以姐妹相待。” “姐妹?”佳音冷笑一声:“尊夫人真大度,叫人佩服。不过,你可问过金莲,她是不是能有尊夫人的雅量呢?” “这……” 一直旁观的江逸远突然插话:“你把金莲关在家里不许她出来,叫西门如何问?” “那么,我就该放任金莲受人迷惑,偷偷摸摸的和人交往,或者叫人始乱终弃或者沦为姬妾,还得感激不尽磕头谢恩?” 江逸远怫然:“一派胡言,西门这不是来求婚么?” “现在来求婚?之前呢?之前他偷偷摸摸地和金莲见面,可曾问过我的意思?哦,现在见不着人,急了,才想起我这做主人的?”佳音也毫不相让。 “不,不,我绝无此意。”西门见两个人快吵起来,忙解释:“林姑娘,先前是我不对,的确应该征得姑娘同意,还请姑娘宽恕则个,成全我和金莲。” “成全,怎么成全?”佳音虽然喝过酒,脑子却一点都不糊涂,质问道:“你既然来求婚,媒人呢?你就这白刺刺地来,是不是觉得我家金莲只是一个丫鬟,不值当你西门大官人三媒六聘地正式求婚?” “你还想她西门将她八抬大轿抬进门做正房不成?”江逸远又插话道。 “可我也不想金莲做人小妾!” 江逸远嗤地一笑:“痴心妄想,就凭她?!” 佳音蓦然回头,见金莲被江逸远一句话说的泫然欲泣,立刻大怒,站起身:“你们是来求婚还是来折辱金莲?出去,我不欢迎无礼之人!” 江逸远原本是因之前和佳音闹过一回,求爱不成心下生恨,这才在西门和金莲的事情上泄愤,话出口,心下也是懊悔不迭,只脸上撑不住,拉着西门庆起身,就要离开。 西门庆却不听江逸远的,挣开手,朝佳音抱拳作长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家有金莲西门拜访 “两位,你们消消气,切莫为我的事伤和气。”西门庆又朝佳音连连拱手:“林姑娘,原是我不对,的确该请个媒人来正式求亲,但……但我好些日子不见金莲,亦是急了,才考虑不周,望你莫计较,今个,就算是我来讨一句话,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叫人抬聘礼过府上正式求婚。” 听西门庆言辞恳切,佳音脸色缓和下来,只仍旧没好气:“这件事我还得问金莲的意思,总之我不愿她做妾。” 西门庆失望:“林姑娘,我已娶妻,是不争的事实,难不成你要我停妻再娶,才肯答应?” 佳音斜睨他:“你愿意?” 西门庆咬牙道:“不,贱内虽不是我自己选定的,但她和我夫妻多年也有情分,我不能休她……”他伤感一瞬,又道:“林姑娘,先前我亦不曾想到能遇见金莲,是和她见几面,才动了心思……我知道,让她做妾的确是委屈了,可事已至此,我也没法子……” “你们先回去罢,我会给你个答复的。”佳音摆摆手:“待我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西门庆无奈,只得跟着江逸远走出静室。 良久,佳音呆呆地坐回椅上,喃喃道:“难道我看走眼了,他竟是个多情种子?不该呀,书上不是这样写的……” 金莲扑通跪在佳音面前,满脸是泪,哭道:“小姐,对不起,是我害您为难……” 佳音诧异:“你哭什么,如今人家来求婚,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金莲愣住:“小姐。” 佳音苦笑一声:“你以为我真的不愿你嫁人?但凡有个知道重视你的人,我不会拦着。那西门庆的来历我已托张书林派人打听过了,他原是太原城里的富户,为人还算正派,只不过家中已有一妻一女,你嫁过去就是二房,你自己想清楚。” “我……”金莲没想到佳音会心平气和地询问她的意思,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回答。 佳音道:“我先前不准你见他,亦是逼他的意思,我是怕他始乱终弃,不肯娶你罢了。如今看来,他还算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佳音想了很多,她与金莲香草等人虽是主仆名份,但心里一直不认为自己有决定任何人命运的权利。金莲既和西门庆情投意合,那么她既不是金莲的家长又不是金莲的亲人,根本没有资格阻止。而且佳音下决心开婚介所的初衷就是要改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婚礼制度,那么,现在也不可能做拆散别人因缘的恶人。 这些天,佳音冷眼旁观金莲的动静,见金莲整日茶饭不思的样子,佳音就明白,这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路是自己选的,谁都替代不了,金莲既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了西门庆,佳音还能如何? 金莲伏地哭道:“小姐,我已不干净的身子,不敢妄想做人正室,以前我是不想嫁人的,可是……” “可是你对他动心了,是不是?” “……是。” 佳音叹息一声:“你起来罢,我不怪你。” 伸手将金莲拉起来,佳音又道:“回头,你叫他去咱家吧,我还有话和他说。” “是。” “金莲,你成亲后,还愿不愿意出来做事?” “啊?” “西门庆家在太原,咱们在太原有一家分店,你也知道。你嫁到太原以后,要是愿意的话就接手分店的事吧,把香草换回来。” “小姐,我愿意!”金莲忙答应。 “这事还得西门庆同意才行。” 过了两天,西门庆果然带着聘礼与媒人一起来林宅登门求婚。原本佳音就是开婚介所的,店里并不缺媒婆,但她执意要西门庆另外请媒婆来,便是要他重视金莲的意思。 佳音同意金莲嫁给西门庆,但有一个条件,便是要金莲继续管理太原城婚介所的分店,也按现在的分店加盟方式经营,除每年缴纳总店管理费之外,其所得收入全部归金莲自己掌管,不入西门家的公帐,任是西门庆和他夫人也无权动用金莲的收入。 佳音把话说的很明白:“虽然你西门家家大业大,不在乎养活金莲,可我总怕金莲受委屈。尊夫人明白事理,可世事难料,若有一天她容不下人,金莲好歹有个能安身立命地地方,她自己手里有点钱,也不用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当然,我但愿你们和和睦睦的过日子,金莲先前吃了不少苦,她懂得珍惜,也希望你懂。” 佳音处处为金莲考虑的周到,不止金莲,就连西门庆亦觉得感动,一连声的答应:“就依姑娘所说。” 佳音又叮咛金莲:“你既知道西门庆有妻室还愿意嫁给他,就要有心里准备,嫁过去不得持宠生娇,我给你个安身立命的资本,并不是要你以此压人的,需知你尊重别人,才是对自己的尊重。” “是,我知道。”金莲磕头重谢。 佳音自己倒好笑起来,明明她比金莲年纪小,现在倒像个长辈嫁晚辈一般事事不放心,再说下去,恐怕人家要烦了。于是撂过这个话头不提,取出金莲的卖身契,当着金莲和西门庆的面烧毁,道:“金莲,从今往后,我就不再是你的主子,你只管直起腰干做人,莫让人家小看。” 金莲却道:“小姐,到什么时候,我都不敢忘记您是我的恩人,是再生父母。”说着,她竟拉着西门庆要同拜佳音。 佳音对古人的大礼一向不适应,再三拦住,一叠声地道:“可不敢,我又没救过西门庆,你叫他跪我做什么?” 金莲只得让西门庆朝佳音唱个喏才算作罢。 因金莲是嫁过去做妾,按规矩不能大操大办,何况西门庆不是京城人,此处亲友不多,所以婚礼从简。 大伙一起商定,三天后就行礼,请媒人证人一起吃顿饭就行了。 饶是如此简单,林宅诸人还是忙了两天给金莲准备礼服首饰现定做来不及,都是佳音和秀秀亲自上街买,柳儿娟儿燕儿老莫几个布置喜堂也是忙乱的不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郊外游园又见杀手 西门庆在京城期间一直住在客栈里,便把洞房准备在现住的客房里,少不得也要和客栈老板商量着张灯结彩一番,好在是喜事,任谁都愿意沾点喜气,客栈老板二话不说就和伙计们帮着张罗。 吉日,西门庆身穿大红喜袍,带着喜轿和一帮乐师吹吹打打来迎娶新娘子。金莲被佳音的秀秀打扮的花团锦簇,盖着盖头走出来,就在林宅拜天地,上喜轿接至客栈的临时洞房,酒宴就摆在客栈一楼的大厅里,只林宅的几个人和张婆,再就是西门庆金莲和西门庆家的几个店伙计,热热闹闹地吃顿饭就算礼成。 佳音没有问西门庆江逸远为何没来,想必江逸远是不屑于出席这种场面的,他不来也省得尴尬。 第三天金莲回门,佳音特地吆喝着大伙一起出城看别墅,就当是郊游。 事前和掮客说好在城外碰面,佳音一众人雇了三两马车,她和秀秀坐一辆,西门庆和金莲坐一辆,剩下柳儿燕儿娟儿坐一辆,浩浩荡荡地出城,至南门,掮客已候着,骑马带路直奔郊外别墅。 往城南十里,一片树林深处,隐约可见别墅青砖黑瓦飞檐高墙的轮廓,马车从官道转弯,顺沙石铺就的小道上再行一炷香的功夫,就至别墅门口。门是普通的朱漆蛮子门,并不显眼,掮客拿着钥匙打开门锁,佳音带着众人进去,见迎面是一砖影照壁,亦毫无奇巧之处。 没想到亦绕过照壁,情形便大不相同,别墅内竹林清幽,随风飒飒,一条小径通幽,假山迭起,山石奇峻,未见泉先闻声,走出竹林,视野豁然开阔,一湖连天碧叶映在眼前,荷花在阳光下怒然盛开,清香微醺,景色怡人。见这番景象,众人都“呀”地赞叹:“好美!”。 一座青石曲折小桥直通对岸,大伙走过去,见厅,堂,馆,楼,阁,轩,廊,舫皆临水而建,格局自然,毫无匠气。 且无论哪一处厅阁楼台都是精致典雅,白的墙,黑的瓦,造型各异的轩窗长窗漏窗框窗皆精雕细琢,无论推开那扇窗户都可见不同的景致,尤其花草丰茂,整洁舒适,竟不象是闲置许久的样子,而是主人随时都会从外面回来,斟一杯茶,焚一柱香,就可款待客人来访。 秀秀金莲几个已耐不住性子在园子里追逐玩耍,推开每一道门品评里面的家居布置,一面大喊:“阿音,这屋子做你的卧室最好!”“小姐,这客厅好大!” 西门庆倒老成,跟在佳音身后听那掮客介绍别墅的情况。 “林姑娘,这别墅您也看了,不是我吹牛,您再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了,更难得周围还有二百亩地都属于房产的一部分,价钱也公道。” “那些地都租出去了吗?” “是,除了别墅周围的树林,其它地都有佃户打理,您放心,那些人都是几代的老佃户,人老实,好经管。” 佳音回头问西门庆:“怕不好吧,那么多地,那么多佃户,我哪里管得过来?” 西门庆笑道:“并不难,依我想来,那些佃户定有领头的村长,你要是买了地,只需雇个管家和村长交涉就行,平时也没什么事。” “这位爷是懂行的。”掮客忙奉承西门庆:“您和林姑娘说说罢,我并没有骗她。” 佳音却发愁:“这地方景致倒是不错,可得多少银子啊?连别墅和地一起,有二百几十亩,我未必能买得起。” 见佳音动心,掮客忙道:“林姑娘,小的不敢诳您,您也知道,这别墅现已被官府查抄,有官府明码报价,小的只在中间挣点少许辛苦钱而已,并不敢多赚您一文银子。” 西门庆一晒:“姑娘问你话,你啰嗦什么,且报个价出来,给姑娘听听。” “是,是,别墅连地一共八千两银子。” “这么多!” “哎呀,林姑娘,这价钱不算贵,您想想,这里距离京城才十里地,风水又好,多少达官贵人想找这么片地方还找不到呢。折算下来,二百多亩地每亩只投三十两银子,加上别墅的两千两银子一共才八千两,这么好的房子家具用什样样齐全,随时都可入住,算起来一点都不贵。您可以打听打听,这可是官府报的价呀。” 佳音顿住脚步,朝西门庆探寻地望过去,西门庆会意,沉吟片刻,蹙眉算算帐,方对佳音略略摇头。 佳音心里有了底,便对掮客道:“今个我来只是看看宅子,叫大伙趁机放松一下,这宅子买不买尚在其次,等回京以后我再想想,毕竟八千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 掮客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强笑道:“是,林姑娘,那你们先逛逛,我一会再过来。” 等掮客走了,佳音问西门庆:“你是觉得他报价太高了么?” 西门庆摇头:“那倒不是。你方才说的对,八千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就算要买,也不能急于一时,若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挣钱容易。你一个姑娘家,最忌讳钱财外露,少不得要做出为难的样子,借口筹备几天再说。” “嗯,我还发愁,这么大的园子,要多少银子才能养得起。” “我已替你算过,那二百亩的租子大约能包住别墅的支出,就是不敢出一点意外,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别贸贸然做决定。” 佳音不由地对西门庆刮目相看:“没看出来,你竟是个谨慎的人。” 西门庆摇头道:“我不过是多做几年生意,得过教训罢了。其实以姑娘的聪明,应该比我更懂行事做人,说起来这宅子的确不错,你是太满意,才会急于达成交易。” 佳音哑然失笑:“不错,我在京城中整日介和人算计来算计去的,突然见到一个清幽雅致的地方,的确是欢喜不尽,真想在这里隐居……” “小姐,快过来吃饭罢,咱们都准备好了。”金莲在一扇长窗前探头喊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郊外游园又见杀手 佳音捏揄道:“西门庆,金莲叫你呢,赶紧去吧。”见西门庆被呛得连连咳嗽,佳音心情大好:“现在,我终于相信把金莲嫁给你,是个不错的选择。”说完,却仍是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 西门庆无奈地摇头,也随后跟上。 来之前,秀秀和燕儿她们准备了好些吃食装在食盒里,佳音进饭厅,见满满地摆了一桌子,有水果有点心,有菜有酒,除了没热菜,吃的东西样样不缺,不由笑道:“你们也不嫌麻烦,怎么没把家里的厨房一同搬来?” 秀秀道:“过两天金莲就去太原城了,还不知以后有没有见面的机会,我就想着多做几样菜,好教她忘不了咱们。” 她话音一落,金莲的眼圈已红了:“姑娘……”柳儿燕儿娟儿几个亦是依依不舍的表情。 “哎呀,金莲嫁人是大喜的事,你们怎么伤感起来了?”佳音虽然责怪别人,自己心里也觉不舍,声音渐渐低下去。 西门庆进饭厅,没听见前面的话,只看见几个人皆闷闷不乐,笑问:“你们怎么了?” 佳音扭头道:“西门庆,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以后敢欺负金莲,我就叫她回来,叫你后悔一辈子。” 西门庆愕然:“我做错什么了?” 金莲喏喏地拽拽佳音的袖子:“小姐……” 佳音扑哧一笑:“这还没怎么地,你就护上了?得,我也不做恶人,你爱受他的气就受去,到了太原城,只消把婚介所分店打点好,别的我也管不着了!” 金莲越发窘迫,跺脚:“小姐!” “吃饭吧,这次就算是为你和西门庆饯行。”佳音吩咐柳儿燕儿娟儿也一同落座,和秀秀同举杯,为金莲和西门庆敬饯行酒。 大伙说说笑笑吃完饭,又在园子里闲逛玩耍,佳音因为已经看中了别墅,便惦记着要去各处再查看查看,所以一个人往园子后院深处走。 原来,别墅后面还有两三处小院,厢房庭院各自成局,竹林随处可见,极其清幽。佳音越看越觉得满意,这里地方大,以后就算来客人也有地方住,而且柳儿她们也可以单独住一所小院,她只发愁需要雇多少看护园子的下人才可以打理好这么大一片地方。 佳音在心里算笔账,二百亩地的租子,够不够支付别墅日常费用。柴米等物可以直从租子里直接支付,不用另外买。其他多余出来的农产品卖出去,每亩地每年算一两银子的收入,二百亩地就是二百两。别墅的维修费用,要雇人看护园子,打扫庭院,做饭等等,至少需二十个人,一个人每年的工钱算八两,二十个人刚刚就是一百六十,但要是遇见灾年就不好说……不过佳音现在已不担心银子的事了,她更关心婚介所的日后发展。 她在一条四面环竹,僻静的曲径小路上,一面走,一面想,低头出神,突然,眼前出现一双男人的靴子…… 佳音大吃一惊,猛地抬头,就见挡住她走路的人竟然是一身黑衣,身形矫健魁梧的仓木。 仓木抱拳:“大小姐。” 也不知为什么,潜意识中,佳音总觉得仓木不会害她,所以只惊不怖,定住神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仓木道:“属下一直追随大小姐,但在京城的时候,您身边暗卫太多,属下不敢露出行迹和您联系,幸得您今日出城,所以属下才有机会。” 佳音愕然:“暗卫?你说我身边有暗卫?会是谁?” 仓木亦是微微一愣:“难道小姐一点都没觉察?” 佳音茫然摇头。 “小姐,您难道一点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仓木追随佳音的时间不短,暗中旁观,见佳音竟和那个人走的近,先开始,仓木还当是佳音忍辱负重,欲肆机报仇。后来又发现不像是,因为佳音和任何人交往都坦坦荡荡,毫无隐晦之处,仓木就开始怀疑佳音是否在遭遇惊变之后失去对以前生活的记忆了,所以才有此试探一问。 佳音心里本来就有鬼,最怕别人问她这个问题,当下含含糊糊地回答:“嗯。” 仓木虽有心理准备,但神色还是一黯,失落道:“那么,小姐也不记得乌木死士了?” “是。”佳音尴尬地耸耸肩:“不过,或许是你弄错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大小姐。” 仓木断然道:“属下不可能弄错。” 佳音诧异:“为什么?” “属下曾问过老丁,他说张公子也没有否认您的身份。” “老丁?张书林?”佳音失声道:“怎会牵扯他二人?他们和我从前的事有什么关系?” 仓木叹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不,我不想听,你别说了!”佳音突然打断他。只一瞬间,她突然就觉得毛骨悚然,本能地抗拒知道真情的真相。因为之前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显露出事情真相极有可能是惨痛而悲伤的,不,她还没准备好,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打算承接任何人的爱恨情仇,也不打算参与到任何政治斗争中去,她只想简简单单的生活,做一个快乐的媒婆而已。 仓木沉默,面对这样一个佳音,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里的失望难以掩饰,脸色阴沉之极。 佳音觉得很抱歉,仓促地朝他笑笑:“就算是他们也未必能证明什么,我真的不是什么大小姐,仓木,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说着,就绕过他,准备走开。 仓木不甘心,跨前一步,再次挡住佳音:“小姐,就算属下认错人,不过,属下想请小姐帮个忙。” 佳音无奈地敷衍:“什么事,你说。” “乌木死士目前只剩下最后十个人,已全部赶到京城。小姐,听说小姐打算买这所别墅,您一个姑娘家住这么大一所宅院,一定需要下人罢?属下等人恰好精通武艺,且多年来颠沛流离,亦掌握了不少生活技艺,无论的做护院还是粗活皆是上佳人选,还望小姐考虑一下。” “你怎知我要买这所宅子?” 仓木抿唇不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买别墅送金莲远嫁 佳音心中暗骂仓木调查她的行迹,做事不地道,但也只敢在心里诋毁几句而已,表面上还不得不客气地推诿:“我还没决定买,况且你们武功太好,要价高,我可雇不起。” “小姐,属下等人无处安生,并不要月钱,只需一个容身的地方,绝不会给小姐添麻烦,求小姐看在张先生的面子上……” 仓木虽然说求人,但一点都不低声下气,佳音没好气地讥讽道:“张书林究竟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上次你在梅园不是刺了他一剑吗?什么时候起,你们竟变成朋友了?” 仓木皱眉,颇觉无奈。佳音既不愿听从前的事,又要问张书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叫人如何回答?他斟酌再三,才避重就轻地解释:“先前是误会一场,也因此叫属下和老丁联系上,张公子他和属下的主人是世交。” 一触及敏感话题,佳音立刻又变回鸵鸟,摆摆手:“好罢,看在张书林的面子上,我答应你,只要我买这宅子就雇你们做护院。” “多谢小姐。” 仓木抱拳相谢,他目的达到,却无一点喜色,仍旧是一张黑脸,佳音看着就觉头疼:“行了,我走了,你别再跟着我。” 从别墅回到京城,已是晚上,佳音把秀秀叫到房里,商量要不要买别墅的事。 秀秀一听,那别墅竟要八千两银子,立刻瞪大眼睛:“这么多!阿音,你婚介所挣的钱我算了算,这一年除过花销,就没剩下多少银子,加上上次你给我的什么加盟费,还有陈鞘送的礼钱,也只三千两不到,那别墅咱们根本买不起。” “哎呀,你只说喜欢不喜欢就是,钱的事你不用发愁。” 秀秀跺脚:“我怎么能不发愁,喜欢又怎样?阿音,你要是买别墅就得借钱,得多久才能还完啊,不行,我不同意。” 佳音故意逗她:“我可是很喜欢那别墅呢,跟画里画的一般,便是做梦也想住在里面。虽然贵点,不过算算账,还是挺值的,又有二百亩地,靠租子就可以养活一家人,不买可惜,借钱就借钱吧。” 秀秀当了真,气道:“你要是这样胡乱花销,便是挣多少钱也不够,光是还账就能把咱们压垮,罢了,钱是你挣的,我也管不了,现在我就把你给我的钱拿来,你自己看着办!”说着,气冲冲地就准备回她房里拿银子。 佳音忙拦住她:“秀秀,你别急,听我说,那别墅就算买了,也动不了咱们的根本……” 佳音就凑到秀秀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 “啊!”秀秀张大嘴,半天合不拢。 佳音得意地笑道:“怎么样,你只说喜欢不喜欢那别墅就是。” “阿,阿音,你这办的什么差事啊,才几天……”秀秀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个浑全话。 佳音不理她,一味地开始设计起别墅该如何收拾布置,还需要添置什么东西:“秀秀,那别墅得起个名字,叫什么好呢……就叫‘竹园’吧,简单大方。我就住‘听风馆’,你住‘揽月馆’,嘿嘿,‘风月’皆全,不错。其它几个楼阁,要不就起名‘吹雪馆’和‘落花馆’,‘风花雪月’……” 佳音一击掌:“我太有才了!”把秀秀吓了一跳,茫然地回过神:“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待后天送走金莲和西门庆,我就和掮客商量着把买别墅的事定下来。” 秀秀亦渐渐露出喜色,毕竟,能住进那样一所漂亮的别墅里,是她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美梦。 “阿音,咱们真的可以住进里面吗?”秀秀再一次求证。 “当然,秀秀,你等着,从今往后啊,你什么都不用干,没事对着月亮流流眼泪,葬花吟诗,装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反正,你只管享受就是。” “哎呀,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哪里会吟诗?!” 秀秀跺脚相啧,和佳音对视,两个人皆扑哧笑出声,拥抱在一起。秀秀闷闷地问:“阿音,咱们真的不用再受苦了。” “是。”佳音斩钉截铁地保证。 西门庆来京本是采办货物,没想到成全一段姻缘,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连着两日精神抖擞,催促几个伙计将货物装车,打点回太原城的行装。至启程之日,佳音和秀秀等一众人前来相送,跟金莲依依不舍地告别,在客栈客房里几个人说不完的话。 经西门庆派来的伙计再三催促,几个人才走出房门,下楼至街上一看,几辆货车已装的满满当当,伙计们都坐在马车上了,西门庆正焦急地等她们,旁边还有江逸远带着家仆也来送行。 佳音见着江逸远不免尴尬,略他打个招呼,便又转头和西门庆和金莲说话,托付他们派人把香草安安全全的送回来。 西门庆连声答应,叫佳音放心,方才扶金莲上马车,再一次对佳音与江逸远致谢,亦随后上车,领头车夫一声吆喝,马鞭一甩,马车一辆挨着一辆,启程回太原城。 目送车队走远,佳音满心满意的离别感伤,叹息一声。旁边江逸远道:“怎么,还不放心你家的丫环吗?” “她不是我的丫环。”佳音淡淡地应一声,又道:“江公子,没有旁的事,恕我先行一步,告辞了。”说着,不等江逸远回答,便转身带着秀秀等人沿原路往回走。 “林姑娘。” 听江逸远突然在后面叫她,佳音迟疑地慢慢回头:“江公子,还有事么?” 有一瞬间,佳音甚至以为自己看走眼,因为她难得地在江逸远的脸上看到一抹忧伤落寞的表情,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再一眨眼,面前的人依旧是那个神色倨傲的江逸远,甚至,他比从前更嚣张,因为他不屑的语气丝毫不做掩饰:“林姑娘,过几天,咱们还会见面,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再让我失望。” “你说什么?”佳音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俊书生心事难猜测 然而江逸远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嘴角斜斜一扬:“告辞!”家仆簇就拥着他浩浩荡荡地走远,佳音眼瞅着那一众张扬跋扈的背影,登时呕一口气憋在胸口,气不得怒不得,哑然失笑。 秀秀没见过江逸远,就问佳音:“那个穿水蓝色袍服的公子是谁,好大的气派。” 佳音没好气地回答:“他是当朝丞相家的公子,气派能不大么。” 送走金莲,佳音就找掮客谈买别墅的事。她按着和西门庆事先商量好的说辞对掮客道:“我手头一时间也没那么多银子,只不过确实喜欢那别墅,可不可以先付一半定金,待过几天,我筹措好剩下的钱,咱们再签合同。” 掮客一口答应,并说:“我信姑娘,您在京城开是婚介所一向有信誉,咱们都知道,手头一时周转不开也没什么,那别墅本是官家的,交一半定金就能拿地契,他们也不怕您欠账不还。” 佳音却没想到有这等好事,不禁大喜:“那我明日就拿银票来,还需要什么手续?” 掮客笑道:“明日我在户部等您,一概的保人都不需要您操心,自有官府做主,你只管拿印章来签字画押就是。” 就这样没费什么周折,佳音顺顺当当地买下别墅,仓木和她悄悄碰了一次面,带着等十名护院住进去,收拾打理根本不用她操心。再加上婚介所几个媒婆帮忙,没几天就另外找了几个小丫环,直接送进“竹园”干些琐碎活计,半个月之后,佳音又去了一次“竹园”,里面已焕然一新,比上次去的时候更显整洁雅致。 佳音十分欢喜,就叫仓木做了“竹园”的管家,经管“竹园”所有产业,她只忙京城里的事,其余都不操心。 佳音虽没有搬至“竹园”,好歹也是置办了产业,原本该请客庆祝的,但金莲一走,佳音不忍张婆太辛苦,少不得自己亲自坐阵婚介所,且选秀的事到了最后关头,她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家还要写秀女们的评议,所以就把请客的事耽搁下来,只匆匆地去了一趟张宅,和张书林说了一声。 至张宅,还是没什么变化,佳音每次来都觉心静,这宅子和张书林一样有一种持重的气场,仿佛千年万年站在那里,随时可以依靠。 见着张书林略说几句近况,张书林问:“阿音,等选秀的事忙完了,你有什么打算?” 佳音慢慢喝着张书林泡的铁观音,含笑道:“没什么打算呀,还是做我的媒婆开婚介所,晃晃悠悠地过日子,闲时和你聊聊天……”突然顿住,斜睨张书林一眼:“咦,莫非你有什么新打算,没功夫陪我了?” 张书林苦笑:“我随时欢迎你来打扰。”他以手抵唇轻咳一声:“那个,阿音,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这么晃晃悠悠的过日子不好。” 佳音只当张书林又要重提旧事,不禁心下一慌,不自然地别开脸:“我现在的状态就挺好的,不想有变化。” 张书林凝神注视她半天,暗暗叹息一声,表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道:“阿音,我是把你当妹妹一样看,才会劝你,你不是也说过当我是哥哥么?既然如此,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 佳音见张书林并无继续求婚的意思,心顿时放在肚子里,又恢复大大咧咧无所谓的表情:“你说,我听着呢。” “你在京城也算是出名的人,但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并不是好事,阿音,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钱挣多少才够?你也得替以后打算打算,收收性子,把生意交给可靠的人打理,别再出头露面了,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好给自己留一步退路。” “张书林,好端端的,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以前也没见你劝过我啊?”佳音纳闷:“是不是你听说了什么?” “我是担心树大招风,阿音,你参与选秀一事,背后引起多少猜忌,你想都想不到,我怕有一天……”没能力护着你。 张书林把最后一句话咽回去,他很无奈,很多事已超出自己的掌控范围,佳音是旷野中的风,他越来越感觉到无法抓住她,可是,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身陷危机重重的境地中而袖手旁观呢?有些话他不能说,说出来,以佳音莽撞直率的性子反而会迎头直上,不碰个头破血流不回头,可是,这已不是头破血流就能停止的事,到最后,只怕是性命之忧。 佳音虽听不懂张书林想说什么,但她能明明白白感觉到张书林对她发自真心的关切之意,佳音更不是不懂好歹的人,一时间心有戚戚,感恩于怀。 “张书林,你放心罢,我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些日子我出入朝中显贵府邸,也看出来,那些人对于我一个媒婆参与选秀之事多少有些微词,只没有直说罢了,要是我继续做种出风头的事,恐怕那些人也不会继续容我下去。我已想通,待忙过选秀的事,婚介所自有香草经管,我只必要时出面,再不管其它的事。” 张书林不禁诧异:“阿音,你是开玩笑?” “是真的,我已在城外买了一所别墅,环境清幽,十分中我的心意。今天来就是告知你一声,回头我搬家的时候在请你过去聚聚。” 张书林亦有耳目,已知佳音买别墅的事,没却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竟有隐居世外的想法,当下虽疑惑,但不好表露出来,仍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问:“在哪里,离京城远吗?” “不远,就在城南十里,原是顺天府李大人的别墅,他获罪流放,别墅被查抄,官府留着没用低价转让,我便买了。” 张书林冷笑一声:“我倒不知,官府查抄的财产竟有转让一说。” “啊,为何?”佳音不懂就问。 张书林微一沉吟,倒不愿解释了:“或许其中另有意外,毕竟我只是一介布衣,不大了解朝中局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俊书生心事难猜测 佳音心下却存了疑惑,别扭起来,勉强笑道:“反正房契都到手了,我给那别墅起名‘竹园’,算是应景,倒是和之前去过你舅舅的‘梅园’名字有的一比。” 张书林心下微动,含而不露,淡笑道:“名字起的不错。” 其实,佳音并不是真要隐居,不过经历选秀一事,她发现实距离自己的理想太远,她现在名气太大,根本无法避开官府遣派的任何差事,到头来,所干的事完全背离自己的初衷。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她更愿意做一个帮助普通百姓的媒婆,而不是成为朝廷的工具。所以她决定以后低调一点,将抛头露面的事交给香草去做,而她转入幕后,以便更利于踏踏实实的干自己想干的事。 除过买别墅,佳音手头上还剩两万多两银子,这些钱足够她的秀秀过好下辈子的生活,现在不用靠婚介所挣钱养家了,所以她对婚介所以后的发展另有一种打算。只是设想还不成熟,没办法和张书林解释。 佳音来此的目的达到,还有事要办,便搁下手中茶杯,向张书林告辞:“那就说好了,回头我再请你去‘竹园’做客,等忙过这段时间,咱们有的是机会慢慢细谈。” “也好。”张书林起身送佳音。 目送马车起行,张书林正欲回转,突听佳音急声喊车夫停住马车,她从车里探出头,问:“张书林,你最近还和有老丁联系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张书林愣住:“阿音,你问他做什么?” “哦,我就是想知道。” “他是包衣佐领,担个空头闲差,并无什么要紧的。” 佳音“哦”了一声,又缩回头,吩咐车夫继续赶车。 张书林黑眸半眯,久久凝视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直到看不见,方提声道:“出来罢。” 竟是老丁从后面的巷子里闪身走前,对着张书林讪讪抱拳道:“公子。” 张书林转身冷冷睇睨他一眼:“你干的好事!” 他平日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眸中突然淬溅出凌厉的寒光,气势咄咄慑人,老丁不禁头皮发紧,喏喏解释道:“我也没料想仓木竟胆大到不管不顾的地步,他已征得大小姐同意,带着其余死士住进‘竹园’……” 张书林一凛:“你是说阿音已和仓木碰面?那她记起之前的事情了?” “还没有,仓木只说小姐是请他做护院,并没追问过之前的事,也不愿听他提起。” 张书林神色一松,又立刻下令:“你告诉仓木,若他敢在阿音跟前多说一个字,我必不饶他!” “是。” “还有,他擅自和阿音碰面,我暂且不追究,不过,在阿音搬进‘竹园’之后,他最好带着人离开,我不想阿音再接触以前的任何人任何事。” “是,我立刻通知他。”老丁虽然领命,又颇有些踌躇,犹豫道:“公子,就怕仓木他们一意孤行……” 张书林冷哼一声:“就凭他们几个妄想复仇么?弄不好,反害了阿音,我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你告诉他们,但凡阿音因此受到半点牵累,我就要他们拿命来换!” “是……”老丁冒出一身冷汗,不敢再耽搁,立刻领命告辞,奔‘竹园’而去。 张书林仍不放心,回转张宅后,又吩咐丹青密切注意佳音的动向,才算作罢。 原来香草昨个夜里已经回转京城,当时来不及为她接风,所以佳才急着回家和香草相聚,细说别后情形。 进家门,晚饭已摆在饭厅,秀秀香草几个都在等佳音。佳音笑着请她们落座。 香草大模样没变,就是身子长高了,神色比先前更老练了,佳音打量她半天,先斟一杯酒,为她接风:“香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回程路上还顺利吧?昨个你半夜回来,唬我一跳呢。” 香草忙道:“比起小姐,我那点辛苦根本不算什么。回京路上,多亏有西门姐夫派的家仆照顾,十分顺利,原本该今天才到家,但我太想小姐和秀秀姑娘了,才催着他们连夜赶路。” 佳音一听她叫西门庆姐夫,笑了半天:“怎么样,金莲和西门庆还好吧?“ “好,金莲已拜见过西门姐夫的夫人,便是因她急着接手太原城分店的事,我担心西门夫人会不高兴。” 佳音沉吟:“金莲也是,既嫁人就该顾忌着夫家人的想法,多少和人家相处几天,待双方适应了再办自己的事也不急。你也不劝劝她。” “我劝了,她不听,总说您事情太忙,我早些回来可以分担一点。不过我看金莲的神气还好,不像和家人闹别扭的样子。” “嗯,估计西门庆替她向夫人解释了,金莲做事还算稳重,应该不会出大错。”佳音话题一转:“秀秀和柳儿几个整日介惦记你,你陪她们好好说说话。” 秀秀几个就笑:“我们再惦记香草也比不过你,你每天念叨她几回,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香草眼圈一红:“小姐,我也想您……” “哎呀,这不是回来了吗。怎么还哭?”佳音忙劝她:“回来就好,先吃饭,有什么话我们回头慢慢絮叨。” “嗯。” 吃晚饭,大伙都坐佳音房里说话,香草道:“小姐,我明日就去婚介所,听秀秀姑娘说,这些日子您忙里忙外的,十分辛苦,我既回来,您就可以好好地歇几天。” “不急,你先和我说说太原城分店的情况怎样。” “呀,说实在话,我也没想到生意那么好。先开始还罢了,但大伙都已听说过咱们京城总店的名气,又加上您为圣上选秀的事传到太原城,入会的顾客突然就多了,有两个月我们都忙不过来,便是到现在我都没抽出功夫找其他商家商谈合作的事。”说着,香草便将太原城分店的账本副册拿给佳音看:“您看看,分店的会员不比京城少。” 佳音垂目细看片刻,点点头:“你干的不错,这些都和金莲交代清楚了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仗势欺人强送聘礼 香草回答:“是,已交接清楚了。我已和金莲说过找绸缎庄玉器行合作的事,想必日后她能做成。” “西门庆家本就是做生意的,恰好开着玉器行和绸缎庄,金莲倒不用找其他商家合作,不过,我就是担心她心眼实诚,账务上搅在一起,将来不出事还好,但凡有一点意外,就麻烦了。” “小姐有此担心原本没错,不过我听金莲的意思,竟是不想与夫家合作,或许她另有想法也未可知。” “是么?”佳音诧异,凝神一想恍然,点头笑道:“金莲上进了不少,看来我想到的她也想到了,但愿西门庆能体谅她的处境。” “小姐,这是分店半年的收入,我已带回来了,您核对一下账目。”香草又将银票递给佳音。 “不急,回头你连账本一起交给张妈妈吧,让她过目之后再说。” “是。” “你先歇两天……”佳音将香草的手握住:“还是累瘦了,叫燕儿她们给你好好补补,先不用急着去婚介所。” “我没事,小姐!”香草急道:“我闲在家里也没事做,反而难受,再说您看看您,比我还瘦,我急着赶回来便是要帮您的。” 佳音斜她一眼,啧道:“罢了,我拗不过你,你想去就去罢,我不管你。” 香草笑:“多谢小姐。” 秀秀在一旁捏揄道:“你们两个谁也别说谁,一对劳碌命,这下可好,有作伴的了。阿音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依我看,圣上娶亲,她倒比圣上更费心费力的,真不知图什么。” 佳音心下微微一黯:“我能图什么,还不是被逼无奈?好在这事就办完了,回头搬去‘竹园’,我啥都不干了,就靠香草养活着。” “‘竹园’是什么?”香草问。 “哎呀,香草你还不知道吧,小姐她买了个别墅,就在城外……”柳儿燕儿娟儿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拉着香草喋喋不休地说起“竹园”种种好处,什么湖水美,荷花美,竹林美,什么“风花雪月”等等等等,没完没了。 秀秀和佳音相视一笑,回头对几个人道:“得了,你们回房慢慢说,阿音还有事,别打扰她。”就带着几个人出去。 剩下佳音一个人在房里,在桌上铺开纸,洗笔磨墨,又一次给那些秀女写评议。 之前,她写过好几遍反反复复地修改,有时候会认认真真地写出对每一位秀女的真实看法,有时候满篇溢美之词,有时候也会发泄将她们批驳的一无是处,但最终都会推翻撕掉,她不知是在和谁较劲,不停地纠结怨愤,更多是觉得自己处境的可笑。 这一次,她吝于言辞,在每位秀女的名字的后面只用了一个字做为评语。 江静瑶:“贤” 曹芝蓉:“敏” 苗锦鸾:“灵” …… 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写完,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不想,就这样,只是写字而已,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写完,用镇纸压住,没有多看一眼。明天,韩嬷嬷就会来取这份评议,把它交给皇帝,至于后面的事就和她无关了,或许,原本就没有干系…… 这一夜,似睡着又似清醒,佳音辗转反侧,彻夜难安,至早上起床,头昏沉沉的,被香草伺候着梳洗,甚至没有精神去饭厅用早饭,只在房里喝了一碗粥就推说吃饱了。 香草担心地问:“小姐,您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我再睡一会。”佳音和衣躺回床上,闭着眼睛吩咐香草:“一会宫里的韩嬷嬷来,你就说我出去了,只管把桌子上的那张纸给她,好生送走就是。今日我不想出门,你别叫人来打扰。” “是。” 香草替佳音盖上薄纱被,将碗筷收拾了,一会又进房蹑手蹑脚取那张纸,掩好门,悄悄地去了。 不管心里舒服不舒服,一件大事总算办完,佳音竟睡得十分沉,闭上眼便是昏天黑地。 家里人听香草说佳音夜里没睡好,所以都不敢高声说话,韩嬷嬷来了片刻,取走秀女评议之后便再无人来,整个林宅静悄悄的,只偶尔树上几声蝉鸣,越发显得静谧。 一早上平平安安的过去,至晌午,突然之间,门口鞭炮震天响,人声喧闹,大门被敲的砰砰乱响,老莫唬了一跳,忙打开门,见一群人在门口胡闹,不由大怒:“是谁闹腾,打扰我家小姐静养,你们担待得起么?!” 门口就有人笑道:“赶紧的,你家小姐喜事近了,快请她出来接聘礼!” 因鞭炮声还未停,老莫并没听清那人说什么,只黑着脸把放炮的人推到一边,几脚踩熄炮仗捻子,东张西望找领头的人:“是谁?我家小姐今日不见客,谁要拜访,回头递帖子来!” “都说了,是喜事,咱们来送聘礼,这等事岂能等得?还不赶紧叫你叫小姐出门来接!” 这下老莫方听清了,待看清几个家仆模样人簇拥着一个穿赤色袍服腰束玉革的贵公子站旁边,后面还有一群人抬着大红绸花绑着的几箱聘礼,老莫立刻愣住:“怎么回事?我怎不晓得我家小姐许配人家了,是谁,你们是不是走错门了?” 那贵公子却不说话,只朝旁边家仆使个眼色。家仆气焰嚣张,大大咧咧地嘲笑老莫:“送聘礼还有走错门的?告诉你罢,我家公子乃当朝丞相之子,现亲自来送聘礼,你还不赶紧去通报你家小姐,只管在这里东问西问的做什么?” 老莫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别进来!”他关上大门,跑进内院,也不敢直接找佳音说。 恰好秀秀和柳儿她们在客厅里做针线,见老莫神色慌张冲进来,不禁诧异:“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脚步轻点,莫惊醒阿音。” 老莫急道:“秀秀姑娘,门口来了一群人,说是给小姐送聘礼!” 秀秀大惊,站起身问:“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是谁?方才可是他们在放炮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仗势欺人强送聘礼 “是。”老莫急的团团转:“那些人说是丞相家的,秀秀姑娘,你赶紧拿个主意。” “哪有无缘无故送聘礼的,或许是误会,老莫你先别急,我先去问问阿音再说。”秀秀忙走出客厅,往佳音的上房去。 其实,方才外面鞭炮乱响,虽隔着几道门,佳音也被吵醒了,只当是隔壁谁家过喜事,并为在意。她躺在床上不想动,闭目养神,听见外间有动静,就问:“是谁?” “是我。”秀秀走进卧室,轻声道:“阿音,你醒了。” “嗯。”佳音缓缓坐起身,按住额头揉了揉:“几时了?” “已午时了。”秀秀犹豫道:“阿音,门口来了几个人要见你,说是来送聘礼……” “给谁送?” “给你。” “什么?”佳音不敢相信地盯住秀秀:“是谁来送?” “说是丞相家的,阿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逸远!”佳音咬牙,猛地将被子一掀,起身下床,一面找鞋穿一面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谁叫他来的!” 佳音穿上鞋急匆匆地往外走,秀秀跟在她身后帮着整理衣裙,担心地问:“要不要派老莫去请张先生来?” “不用,还嫌不够丢人啊?!”佳音气的直骂:“疯子!他是疯了!” 佳音走出房门,老莫和柳儿她们都围过来:“小姐,怎么办?” 佳音定住神,冷笑道:“老莫,你去请他进来,别怕,丞相家的公子又怎样?我倒不信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娶民女么,昭月朝还有没有法制了?!” 老莫亦道:“是,小姐,您莫担心,有老莫在,定不叫您吃了亏去。” 老莫去开大门请江逸远,佳音领着秀秀柳儿燕儿娟儿严阵以待,片刻,江逸远进内院,后面跟着一群抬聘礼的家奴,两两对峙,院中气氛霎时僵凝。 佳音早上梳的头发,又睡了半天便有些凌乱,反而凭添一种风流美态。她眸中怒火欲喷,咬住下唇映出一圈月印,还有攥紧的小拳头,看在江逸远眼里无一不是与众不同,便是这样斗志昂扬生机勃勃的佳音才是他最动心的,江逸远心头不禁一软:“佳音……” 佳音却气急攻心,看不到江逸远心底深处去,她指着堆了一院的聘礼,冷笑一声:“江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佳音的敌对之意教江逸远霎时心冷,须臾之间他迅速恢复倨傲的表情:“我来送聘礼,你不会忘记我和你说过的话罢,我已征得父母同意,娶你进我江家,今日就是来提亲的。” 佳音哑然失笑:“提亲?你这番气势的来提亲,谁答应了,赶紧把这些东西拿走,我不欢迎你!” “佳音,我江家权倾朝野,你莫要不知好歹,嫁给我又什么不好?” “好不好都和我没关系,饶是江家权大势大也不能强娶民女吧?” 秀秀壮起胆子在旁边插话道:“江公子,男女婚事应该按礼数来办,你事先没请媒人说和,就不该贸贸然抬着聘礼过来……” “秀秀!”佳音厉声打断她:“就是有媒人来,我也不答应!”她转头又对江逸远道:“我上无高堂,自己的事自己就可以做主,先前我就说过江公子不是我喜欢的人,婚事我不会答应,请江公子别费神费力了!” 被佳音这样当众不留情面的拒绝,尤其听她说一句“我喜欢的人不是你”,江逸远登时恼羞成怒,额上青筋暴起,却挑唇轻笑:“谁说我是来征得你同意的?佳音,我也说过,但凡我想要的人必要得到,强娶民女又怎样,今日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聘礼我都留下了,明日我就来抬人。”说着,他回头吩咐家仆:“把东西放下,我们走!” 佳音没想到江逸远如此的不讲理,只恨自己先前瞎了眼,和他做什么朋友,这种仗势欺人的人哪里懂得什么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尊重”二字?她喝道:“江逸远,你站住,把东西抬走,我绝不会嫁给你!我就不信昭月朝还没王法不成?!” 江逸远缓缓转过身,面对佳音,眯起眼睛打量半晌,突而轻蔑一笑:“佳音,你真幼稚,王法?昭月朝的确有王法,但不是为你这种平民百姓准备的。我倒可以指条路,现你就去顺天府击鼓喊冤去,看看到最后,谁能占上风!” 佳音气的浑身发抖,怒道:“江逸远,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以强欺弱有意思吗?” 江逸远神色一顿:“佳音,我知道,你不愿做妾,但我只要我宠你,你又何必在乎做妾?今日之事就算我手段卑劣 我也不在乎了,你日后自会明白我的心意。” 江逸远突然说出这番颇含情意的话,佳音倒不知该如何应对了,愣了一瞬,仍旧无法原谅他的行为,只当着众人的面,佳音亦不愿事情弄得太僵,怕逼急江逸远做出更不可理喻的事,她放缓语气:“江公子,我多谢你的心意,只是感情一事并非能勉强的,我不愿做妾只是其一而已,更重要的是,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类的人,无论身份还思想都差异太大,还望你能好好想想,莫要再一意孤行。” 江逸远却强硬起来:“佳音,我心意已决,你没试过,怎知道我不适合你?” “可我……” “家父已同意接受你进我江家,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改变心意,恰好你的差事也忙完了,明日我们就成亲,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见江逸远又要走,佳音大急,只跺脚不迭,当事情无法转圜了,忽而,她脑子灵光一现:“江逸远,我不答应,你便娶不成我!” 江逸远冷笑:“咱们拭目以待。” “秀秀,先请江公子去客厅,我马上就来。”佳音吩咐一声,转身了上房。 江逸远略犹豫一瞬,一甩袍袖,随秀秀进客厅。 片刻,佳音急匆匆地过来,先吩咐秀秀柳儿等人都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醉陈鞘销魂空断肠 等人都走了,佳音方对江逸远道:“江公子,原本我们是朋友,闹到今天这种程度或许是我做错了什么,但,我说不愿意嫁你,绝不是矜持推诿,更不仅仅因为你已娶妻的缘故,而是因为咱们之间无论的身份还是思想都差异太大,无法沟通。” 江逸远冷哼一声,斜睨佳音道:“那又怎样?” 佳音便知道无论如何都和江逸远讲不清道理了,叹息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官媒文书来,道:“江公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江逸远低头看那张文书,须臾之间脸色大变:“你从哪弄来的?” 佳音道:“你别管我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你只看清楚,这上面盖着当今圣上的玉玺。不错,我是个媒婆,可我这媒婆和别的媒婆不一样,江公子,要是你真要逼我,也休怪我无礼了,我会拿着它去顺天府讨个公道去,就不信,何大人敢藐视圣谕?” 江逸远呆了半天,到底不甘心:“什么圣谕,不过是个文书罢了,便是盖着玉玺又怎样,圣上岂会管你嫁给谁?” “江公子,圣上是不会管我嫁给谁,不过,圣上总会关心他要娶的是谁罢?”事到如今,佳音也不得不使出损招自救:“江公子该不会忘记令妹是应选秀女,由我评写她的品行妇德,你当我只是一般的媒婆吗?京城有经验有口碑的官媒不知有多少,为何只我有这种特别的文书?” 江逸远怒道:“你在威胁我?” 佳音倒不急了,将手里的文书抖了抖,慢悠悠道:“你想想,一个纵容自家儿子仗势欺人强娶民女的丞相又能教养出怎样的闺女呢?令妹的评议我还没写,这个文书是圣上亲自赏我的,我拿着它可以进宫见驾,到时候,便将今天的事和圣上好好说说,顺便在提几句关于令妹的品行问题……” “你!” “我?我怎么了?”佳音无辜地眨眨眼:“我实话实说,绝对不敢和圣上有半句虚言,唉,可惜了,令妹天姿国色不能伴驾,真是江家的莫大损失啊。对了,江公子,令尊好令堂知道我不愿嫁给你吗?要不要我请圣上问问他们呢?” 江逸远呆在当场。 一炷香之后,江家的家仆见自家公子脸色难看地从客厅夺门出来,怒气冲冲地喝令:“把东西抬回去!” 一群人闹哄哄张扬而来,灰扑扑颓然而去,佳音在后面道:“各位慢走,恕不远送。” 片刻功夫,林宅的院子里又恢复的先前的安然清静。 秀秀几个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番转变,半晌才回过神,围住佳音:“你和江公子怎么说的,他怎么就走了?” 佳音淡淡道:“他嫌我不知好歹,娶回去丢人,还不如不娶。” 佳音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是灰暗。世事难料,原本该做朋友的人,如今成了敌人,难免教人唏嘘不已。 这一天注定不得清净,到晚上刚吃过饭,陈鞘喝的醉熏熏来了。 佳音尚没从白天的事情中恢复情绪,正怏怏不乐地躺在书房罗汉床上看书,听外面有人说话,老莫道:“陈公子,您慢些走。” 陈鞘问:“阿音呢?” 然后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柳儿和燕儿喊:“哎呀,陈公子,小心台阶,小姐在书房看书,待我们去请她。” “不用,我去书房和她说话一样……”紧跟着,就是敲门的声音。 佳音起身一把拉开门:“陈鞘,你既喝醉了不回家去,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不提防,陈鞘酒后头晕,站不稳,就朝她压过来,佳音赶紧扶住他,闻见他满身的酒气心里就更不舒服了,问:“月影呢,他怎么没跟着伺候?” 陈鞘呵呵笑道:“我叫他外面候着呢,阿音,好些日子没见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他便是喝酒以后,嘴上也不忘记调侃的本能,佳音跟柳儿燕儿一起将陈鞘扶坐在罗汉床上,蹙眉吩咐道:“赶紧的,去端水给他洗把脸,怎么喝成这样。” 柳儿燕儿出去,佳音没好气地打量陈鞘的醉态,见他脸红的和身上的胭脂色袍服都差不多了,一双桃花眼沾了酒色越发显得水波横流,邪魅妖娆,且又嘟着红唇一径地囔着:“阿音,我心里难过,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那神气便似一个花妖和稚儿的混合体,那种无知天真的魅惑力更教人无法抵御。 饶是佳音定力高强,鲜少受他诱惑,此刻也是心头一软,气不得骂不得,好笑道:“你一向酒量好的不得了,今个是怎么了,莫非有心事?” 恰好柳儿燕儿端洗脸水进来,佳音亲自拧着汗巾子给陈鞘搽脸搽手,又倒一杯浓茶灌进他嘴里。他也不闹,乖乖地让佳音折腾,一双桃花眼却错眼不离地脉脉盯住佳音,心里的欢喜之意表露无疑。终将佳音看得害羞起来,啧道:“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陈鞘笑嘻嘻地回答:“阿音,你好看啊,我就是不看你,心里也忘不了你的样子。” 柳儿和燕儿皆扑哧笑出声,瞥一眼佳音恼羞成怒就要发火的样子,两个人赶紧低头,端着水退出书房。 佳音在柳儿燕儿跟前丢了人,恨得牙痒痒,将陈鞘额头一点,骂道:“你嘴里就从没个正型,叫人听见象什么样子!” 陈鞘无辜地眨眨眼:“那你是意思是说,不叫人听见的时候,我就可以说了?” 佳音张张嘴,哑然。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能讲道理么?不能。所以她索性不理他,一甩手:“你躺着歇会,待酒劲过了,我叫月影送你回去。”便欲去另一张椅子上坐着继续看书。 却不想,陈鞘顺势将她的手握住,往下一拽,佳音站不稳跌倒在罗汉床上,正要发火,就见陈鞘一张倾城俏脸凑过来,桃花眼含波荡漾如一湖春水,温情脉脉地裹住佳音,气息扑在她脸上,带着诱人的轻颤,低语如喃:“阿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这一生我都没有象现在这样害怕过,可是,这世上我怕的人只有你一个,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不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醉陈鞘销魂空断肠 佳音立刻慌了,心跳如鼓:“陈,陈鞘,你喝醉了,这是醉话。” “不,不是,我是真心话。”陈鞘眼眸中一抹感伤闪过:“为何你总不肯认认真真地听我说一句话呢?” 佳音强笑道:“你这话给很多人说过罢,我可不敢认真听。”佳音的手握在陈鞘掌中,猛地被他一攥,指骨疼痛,却因为陈鞘突然流露出的狠意而不敢呼疼。 她心惊胆战地听陈鞘道:“阿音,我只给你一个人说过这种话,这世上,我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不在乎,只有你,你是我命中的魔障!” 佳音脑子“嗡”地一下,断弦了。 眼睁睁地看着陈鞘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佳音竟似被他蛊惑一般,一动不动,温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带着淳厚的酒香,吻如蛊毒,和他的人一样既妖娆又邪魅,控制她的情欲。有一瞬间,佳音甚至渴望这吻永远不要停止,这种具有堕落意味的吻,甚至让她产生自暴自弃的想法,就这样,闭上眼,随波逐流。 他吸允她的唇,用牙齿轻轻噬咬她的耳轮,喘息低喃:“阿音,你喜欢我么?”终究是想求证。 一句话惊醒佳音,她触电一般,惶急地推开他,懊丧后悔自责,恨自己定力不够,恨自己没有原则,断然答道:“不,陈鞘,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陈鞘如遭雷击,被佳音的回答震的半天回不了神,眼前这个女子,脸上因激吻而涌起的潮红还未退却,她却回答他 “不”?! “为什么?”陈鞘质问,眯起眼睛逼迫佳音:“你不喜欢我?” “不,不是,我……”佳音六神无主,实在不知自己到底是中什么邪了,竟与陈鞘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可她真不是不喜欢陈鞘。 佳音站起身,走了几步,才略恢复正常思维能力,方解释道:“陈鞘,我喜欢你,可对你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有什么区别,难道你的喜欢还分几种?”陈鞘冷笑。 佳音站住,认真地直直迎视陈鞘咄咄逼人的质问:“陈鞘,我喜欢你举止倜傥,行事不羁,也喜欢你长的好看,就连你穿的红色袍服我都喜欢,还有平日我们抬杠玩笑都让我喜欢,可这种喜欢只是对朋友的欣赏,与男女之间的喜欢不一样。” 陈鞘的桃花眼里第一次面对佳音时射出犀利的寒光,他伤心,亦不甘心,至而放弃了男子最后的尊严,绝望地逼问佳音:“那方才那个吻算什么?!” “陈鞘,和你相处我很轻松,你豁达大度幽默,对我也很好,但我……对不起,陈鞘,我真的很抱歉……”佳音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陈鞘失望地看着佳音,良久无语,他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自问对于女人,他有足够的魅力,最终他还是失败了,败给了自己的大哥。今晚来这里之前,他就和陈之祺起过冲突,他们兄弟从来和睦,却因为佳音各自不让险些翻脸,所以他才喝的大醉,他借着酒劲想在最后关头抢先大哥一步得到佳音的认可,然而,结局比没有来之前更糟糕。 阿音,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陈鞘伤心欲绝,自小到大,他都是天之骄子,这挫败感太让人难以承受了,即便是一向自诩风流的陈鞘也不得不承认,情之一事,比任何武器的杀伤力都大,大的让他险些失去风度。 陈鞘赫赫出声,自嘲苦笑,频频摇头,神色极是落寞。 佳音心里也不好受,无论如何,陈鞘都和江逸远不一样,陈鞘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她不愿伤害他,但感情的事是没办法勉强的,她对自己也无能为力。 “陈鞘,你别这样……”佳音眼圈一红:“是我的错,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阿音,别哭,我不愿你流泪。”陈鞘涩然道:“今天我喝酒太多,说了过头的话你别介意。”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书房外走,佳音倒没想到陈鞘竟如此的有风度,一时间百感交集,忙上前扶他,又讪讪地缩回手:“陈鞘,你真是不怪我?” 陈鞘背影挺直,头也不回,但语气中的一丝哽咽暴露的心底伤楚:“别说傻话……” 佳音再不敢多说一句,悄悄地跟在后面送他出门。 想必是知道陈鞘喝醉了,柳儿燕儿她们还在院子里站着不敢回房歇息,秀秀亦听陈鞘喝醉的事,做了一碗醒酒汤叫娟儿端着,见陈鞘出来,忙笑道:“陈公子,先喝碗醒酒汤再走吧。” 陈鞘摆摆手:“不喝了。” 陈鞘不愿别人看出他神色不对头,只顾大步往前走,到底酒意还未彻底消退,脚步虚浮,下台阶时,身子晃了晃,秀秀忙扶着他:“陈公子,您小心。” 陈鞘的手一挥,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体,恰好碰在秀秀的头上,听得“叮当”一声响,待他站稳了,顺口道:“秀秀姑娘,你簪子掉了。”便弯腰替秀秀拾。 佳音在他身后,怕他不胜酒力摔着,忙道:“陈鞘,你别管那些……”一句话没说完,佳音顿住,因为她发现陈鞘蹲在地上,半天不动,他手指捏着一样东西,被廊下几盏大红灯笼照的明晃晃的,发出幽幽翠绿光色。 佳音一时间呆住,暗暗叫苦,此刻怎叫陈鞘看见这个东西。 陈鞘手里的簪子正是当初摔断佳音的簪子后,又另送给她的。当时佳音没当回事,把簪子又给了秀秀,原本也没什么,但此时不同往日,陈鞘心迹已明,佳音把他送的东西转送给秀秀,正值此刻微妙之机,陈鞘会怎么想? 佳音脑子里急速转弯,还没想出个说辞来打消眼前的尴尬境地,陈鞘已握着簪子站起身,他一直低着头盯着那簪子,缓缓回头,眼眸突然一抬,满脸的愤意,对着佳音一字一句道:“阿音,原来你从来未曾把我当回事。”他手掌一展,就将翡翠玫瑰簪子递到佳音眼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公主府处处透玄机 佳音大急:“不是,陈鞘,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陈鞘薄唇勾起,竟露出笑意:“原来一直是我的一厢情愿,你把我当傻子,从头哄到尾,枉我以明月待你,你却报以沟渠,我陈鞘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他眸中冰冷,和脸上笑意形成鲜明怪异的对比,那笑意便更加阴寒冷森,佳音不禁打个寒战,心跟着一凉到底,挣扎道:“我不是,陈鞘,我不是……” 一道翠绿光色划破橙红灯光,没入黑暗的夜空,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但什么东西裂开了,长长的一道伤,隔在佳音和陈鞘中间,永远都无法挽回。 陈鞘大笑,拂袖而去,胭脂色袍服衣袂翩然,背影仍旧绮丽如故,仿佛他还是那个艳绝众生的魅陈鞘,可他的笑声悲凉如刀,直刺入佳音的心底,疼。 原来,会疼啊! 大红灯笼射出的橘红色光影遮不住佳音脸色煞白,她一径地摇头:“不是的,陈鞘,不是的……”语气哀哀,却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这样痛心,是气陈鞘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还是悔自己无意中犯下错误?一直在陈鞘跟前为所欲为,只因他的纵容,她便忽视了他亦是个感情细腻的人,那风流不羁的人,是真的风流不羁吗?佳音惶惑了。 这一夜又是未眠夜,和江逸远的纠纷本不足以让她辗转反侧,可陈鞘,陈鞘不一样。 到了此刻,佳音不得不承认陈鞘在她心里亦以独特的方式留下痕迹。相处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每一次拌嘴,每一次调侃笑闹她都占上风,现在回想,才明白他的无奈背后渗透出绵绵情意,原来,陈鞘并不是拿她没办法,而是一直在纵容,而她终于负了他,以这样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他终于决然而去,教她无地自容…… 佳音不停地自我谴责,即使陈鞘不是她的那杯茶,也该以一种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方式道明,而不是象现在糟糕的结尾。 佳音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现问题,和陈鞘之前一直是穿插打诨地胡闹,陈鞘总是没正经,所以她当他的每句话都是玩笑,从来不认真,谁能想到,他的真真假假里,竟然隐藏着最真? 然而不管怎样,都结束了,从今以后,陈鞘必不愿再她多说一句话,一想到此,佳音就觉得难过。 树影摇曳,虫鸣清脆,一泓明月悬挂中天,在半开的窗棂中投下淡淡清辉,窗格上雕刻着六合同春,即使佳音看不见繁复的花纹,却依旧能清晰地描绘出鹿鹤同春,天地四方。值此太平景年,却无太平心境,佳音心底翻江倒海一般,天快亮时候才朦胧入睡,一睡便不愿醒。 又是晌午,佳音怏怏不乐地起床,先吃饭,后洗澡,一直心神不定。 她懒得做任何事,和秀秀躲在屋里打双陆,局局输,屡输屡战,屡战屡败,把手里的散碎银子都输光了,还不罢休,又闹着唤柳儿给她绞银子,秀秀诧异:“阿音,你今个怎么了?” 佳音垂头丧气道:“我慌的很,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秀秀抬眼见佳音脸色潮红,忙伸手试在她额头上:“没烧啊?” 佳音别开脸,挥手将棋局一扫:“算了,不玩了,估计这会学堂里下学了,秀秀,你陪我去张宅一趟,咱们散散心去。” 秀秀便带着娟儿去侧院换衣裳,佳音也吩咐柳儿燕儿服侍着重新梳头更衣,两个人收拾妥当,相携出门。 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有人敲门,老莫匆匆从门房跑出来,看见佳音和秀秀,先唱个喏,方去开门。 片刻,两个穿宫装的年轻侍女被老莫迎进来,见着佳音敛衽施礼,笑道:“林姑娘。” 佳音看她二人面熟,却想不来在哪里见过,亦含笑招呼:“二位是……” “林姑娘忘记啦,咱们在公主府伺候过您,奴婢凤仙,她是萱草。” 佳音恍然想起永泰公主家的宫女都是以花草为名的,当日这两人的确在跟前奉茶,便不疑心,只笑着往宅子里相让:“两位请屋里坐。” 凤仙和萱草推让道:“林姑娘,公主差奴婢们来请姑娘一聚。”她们见佳音一付出门的打扮,又道:“林姑娘,你还有别的事么?” 佳音犹豫一瞬,摇头:“没事。” 凤仙和萱草明显地松口气:“那太好了,林姑娘,现时辰不早,咱们这就去罢,马车就在府外候着。” 佳音转头对秀秀道:“那我去啦。” “路上小心。” 跟着凤仙萱草出门,这一次派来的车却不是上回那辆宫车,但也是明黄丝绸车篷流苏垂络,加上赶车的两个小太监颇为招眼,佳音不敢让马车在自家门口久留,忙坐上去。 待马车起行了,佳音才松口气,问凤仙:“公主这一向可好。” “是,就是惦记着姑娘,常说要再请您过去说话,只事务繁忙,抽不出空子。” 佳音奇道:“你家公主都在家做些什么?” 凤仙含糊道:“是宫里有些事……” 佳音就不再多问,另说几句闲话岔开话题。 至公主府,早有几个宫女嬷嬷在门口迎候,待马车停住,赶前掀起车帘,扶佳音下车,一面道:“林姑娘,请随奴婢来。” 进府门,却另有一乘两人抬的软轿,宫女嬷嬷欲扶佳音上轿,佳音不禁唬了一跳:她上次就听永泰公主说过,在府内行走是坐软轿的,即使佳音再不懂规矩,也知府内乘轿是公主独有一分的特权,忙推辞:“我走进去就行。” 凤仙在一旁对那些宫女嬷嬷使个眼色,方对佳音笑道:“林姑娘,公主事先吩咐过,是怕暑气太重对身子不好,便是有些贵妇来,公主亦许乘轿的,并不是单单照顾您。” 佳音只得上轿,凤仙一声“起”之后,软轿稳稳当当地行走开来,不一会又停住,佳音被凤仙萱草扶出轿子,抬眼一看,却不是上次来过的公主的起居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公主府处处透玄机 轿子停在一所雕栏玉砌的阁楼外,推开门,满屋纱幔婆娑,雾气朦胧,香烟四溢。佳音被人簇拥着缓缓走进去,拂开重重的轻纱,看见屋子中间摆着一个硕大的玉石浴池,里面已注满热水,各种花瓣在水面上漂浮,旁边的衣架上罗纱堆叠,还有那华丽的梳妆台穿衣镜,一切都透出说不清的暧昧旖丽风光,显而易见,这里竟是个澡堂子。 佳音一时间愣住。 “林姑娘,让奴婢伺候您先洗个澡罢。”凤仙一面觑着佳音的脸色,一面小心翼翼道。 佳音回过神,问:“公主呢?这是怎么回事?” “公主在别处候着姑娘呢,天气热,姑娘出了一身汗,洗个澡能舒服一点……” 被一群人围着,佳音便知这澡不洗是不成了,只好苦笑一声:“那就洗吧,不过我不喜欢别人在旁边看着我洗澡,你们都出去,待我洗完了再叫你们进来。” 佳音无可奈何地准备洗今天的第二次澡,心里直嘀咕公主府规矩多,吃顿饭都这么麻烦。 凤仙略一犹豫,道:“也好。”便带着一群人退出澡堂子,掩好门。 不过公主家的澡堂子的确不错,又大又舒服,还能享受花瓣浴,佳音泡了好半天,从水里出来,闻见自己满身都香喷喷的,极其满意的叹息一声,门外凤仙就问:“姑娘洗好了吗?” “嗯。” 凤仙萱草推开门,掠开重重纱帐,见佳音正欲穿回自己的衣裳,忙道:“姑娘,这里有给您备好的新衣裙,您还是换上罢,好歹是我家公主的一份心意。” 佳音从善如流道:“也好。” 于是凤仙萱草就服侍她穿衣。一袭浅绿色衣裙纱裙层层叠叠,似春池的水如烟如雾泅染开来,由裙底飞出无数彩蝶,绣工端地栩栩如生,每一只蝶都似有生命一般,随着纱裙摇曳,起舞翩然。上面一件银白色斜襟盘扣短襦,在袖口领结出用浅绿色丝线绣着精致的花纹,腰间系丝络,结两只羊脂白玉蝴蝶,稍一动作环佩叮当,煞是悦耳动听。 这一身衣裳穿在佳音身上,凤仙连连赞叹:“难怪我家公主说,只有姑娘能穿活波明媚的味道,换别人穿,就俗了。” 佳音对这身盛装也极其满意,含笑道:“有劳公主费心。” 凤仙又击掌叫人,几个宫女进来,手里捧着金盘,上置着好些珠翠首饰胭脂水粉,近前施礼:“姑娘,容奴婢们伺候您梳妆。” 佳音便被她们扶坐在梳妆台前,不由分说,几个人就开始给她梳头,又要替她上妆。 佳音忙不迭地躲闪,一面讨饶:“各位姐姐,我不习惯用那些东西,随便梳个简单的发髻就行了,不用化妆。” 凤仙劝道:“姑娘多少带几样首饰罢,一会要进宫去,也不能太素净了。” 佳音愣住:“进宫?” “是,公主已在宫中等候姑娘。” 佳音这下终于回过味,将宫女们推开,转过身直视凤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怎么不和我说?” 凤仙却没有一点内疚的意思,笑道:“原是时间赶得紧,咱们竟忘记告诉姑娘了。因公主在宫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好几日都不得空回来,但又折实记挂姑娘,所以才想起这个法子,请姑娘进宫一叙。” 佳音思忖片刻,站起身:“既然公主不在府里,那我也不方便久留,进宫的事还是算了罢,待过几日公主得空,我再来打扰不迟。” 见佳音要走,凤仙急了,忙拦阻道:“姑娘,既是公主吩咐,奴婢不敢抗命,您要是走了,教奴婢如何向公主交代呢?先前是奴婢疏忽了,原想着姑娘在哪里见公主都是一样,所以才没有郑重其事地先告诉姑娘一声,您可是怪奴婢?” 佳音沉吟不语,凤仙越发地惶急,拉着萱草就要给佳音赔罪:“姑娘,请您为奴婢们着想一下,连这种小事奴婢都办不好,公主计较起来,奴婢们便是死罪啊。”说着,就要给佳音跪下:“姑娘,求您体谅。” 佳音无奈:“罢了,进宫就进宫,你们别跪了,我受不起。” 凤仙萱草大喜,忙吩咐宫女继续给佳音梳妆,这一次被佳音断然拒绝:“我见公主,说几句话就走,不用打扮的太隆重了。” 凤仙和萱草得了方才的教训,只盼她能顺顺当当的答应进宫就感激不尽了,再不敢强迫别的,遂对宫女们使个眼色,于是佳音只梳了个简单的小髻,未着一件首饰,素面朝天走出门。 凤仙萱草带路,将她请进隔壁的轩室内,奉上茶水点心,赔笑道:“姑娘,您先用些点心,一会进宫,公主另备酒宴再请姑娘用膳。” 磨蹭到这会,天都快黑了,已过了吃饭的时辰,佳音的确有点饿,老实不客气地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两盏茶,才道:“可以走了么?” 这厢又乘着软轿出公主府,府门外,一乘四人抬的大轿候着,两排宫女提着大红宫灯站立两侧,佳音见此阵势突然感觉到有些紧张,这就要进宫了么? 然而情势不容她犹豫退缩,凤仙走前扶她上轿,又一声“起”,轿子稳稳地离地,一起一伏,颠簸在宫道上,周围没有人说话,只听步履囊馕,越发显得四下寂静。 许久,轿子终于停住,佳音被扶出来。方才在轿子里,轿帘遮蔽,黑扑扑的,此刻,被灯火辉煌的宫灯一照,她下意识地眯住眼,好半天,才看清偌大的宫门上写的“朱雀门”三个字,凤仙已和守门的侍卫交涉,亮出腰牌叫侍卫看。片刻,走过来道:“姑娘,咱们进去罢。” 佳音点点头,跟随凤仙,被一群宫女簇拥着从“朱雀门”侧门进入皇宫。 皇家宫宇气象万千,说不尽的雄壮华丽,道不尽的威严壮观。展眼望去,无数宫殿笼罩在夜幕下,轮廓巍峨,迤逦致远。近处,宫灯照射朱门铜瓦,无数的太监宫女如静止的石像,站立于玉阶朱梁下,更为这帝王之家增添了神秘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封妃大典故人相见 高大的厥门,无边的园圉,松柏森森,重门重阁,皇宫深不可测,好像永远走不到头。佳音突然惶惑起来,自己在这重重无尽的宫宇中,微渺如沙砾,仿佛颠簸在大海中的一叶孤舟,稍有风雨,就会消弭无踪,没有丝毫可保护自己的能力,她不喜欢这种失控感觉,脚步下意识的凝滞起来。 凤仙在前面走着,忽然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疑惑地回过头,见佳音顿步不前,忙问:“姑娘,您怎么了?” 佳音勉强咧咧嘴,摇头:“没事。”环顾四周,十几个宫女将她围住,此刻就是想逃跑都不能,佳音只得继续朝前走。 宽阔的青石宫道上,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个身形弱小地女子踟蹰而行,夏夜的风徐徐翻卷她的衣裙,衣袂飘飘翩然如鸿,化作浅淡的一个影子,只一眨眼就会消失一般,佳音的到来谁都没有留意,皇宫依旧是庄严地沉默着,夜已至,未央。 走了许多,佳音后背上出了一层细汗,腿走都走酸了,凤仙终于在一座殿前停住脚步,回头道:“姑娘,就是这里,咱们进去吧。” 只见大殿门口的台阶上守着好些太监宫女,雕花镂空的殿门和长窗都紧闭着,透出来些许灯光,可以想见里面必然是灯火辉煌的景象,佳音并没多想,点头道:“好。” 凤仙朝佳音身后的宫女们使个眼色,众人退下,她搀扶地佳音走上台阶:“姑娘小心些。” 宽大的门扇无声无息地被殿门口站着的太监推开,里面灯光太亮,照花了佳音的眼,只觉人影幢幢,却没有一点声音。她茫然地四顾,好久才看清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江静瑶,苗锦鸾,曹芝蓉……十余人,都是她熟识且亲自评议过的名门闺秀,亦是进宫应选的秀女,此刻她们盛装艳抹,神色端然,在大殿中间站着,听见身后动静,皆回头看。 “林姑娘……” 好些人叫佳音,佳音却是茫然无措,喃喃:“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也是来见公主的么?” 有人解释:“林姑娘,咱们已通过内廷遴选,今日圣上亲自召见……” “今日是正是选秀的日子,咱们都在这里等着见圣驾……” “林姑娘,您莫非是奉旨而来?” “林姑娘,您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林姑娘……” 好多声音在耳边嗡嗡地响着,佳音脸上挤出虚浮的笑容,心里却仍旧惶惶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些秀女,这些秀女…… 是了,今日是正式选秀的日子,这么说,皇帝要在这里亲自选定妃子! 佳音终于清醒,抬头朝大殿上首望去,宝座上空无一人,选秀还未曾开始,她还来得及回避。 再一扭头,却不见了凤仙,佳音焦急地在大殿两侧的太监宫女中逡巡一圈,一面考虑是不是不等凤仙领路了,先退出大殿再说。正当她后退一步,准备转身时,大殿中突然有个尖细的嗓门喊道:“太后千岁驾到!万岁爷驾到!王爷千岁驾到!公主千岁驾到!各位秀女,跪,迎!” 那刻意拖长的声音还未报完,十余名秀女们已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只佳音直挺挺地站在诸人身后,极其招眼,旁边一个太监低声喝道:“大胆,还不跪地接驾!” 眼见着殿后好些宫女太监们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四个人出来,佳音已来不及走了,无奈,只得跪地。 低着头,听上面一个温和的声音说:“平身。” “谢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诸位秀女大礼磕地。 听见一阵衣裳索索的响动,佳音跟着诸位秀女一起起身,她还是知道点规矩的,所以仍旧低着头,趁人不备,慢慢地一小步一小步移步至一侧。 “诸位都是我昭月朝的名门之后,自懂得规矩礼仪,哀家就不说什么了,这选秀的事已准备半年,哀家和圣上商议好了,拟定选五位秀女入宫,便是有不曾选中的,也并不是因为诸位的原因。大伙都知道,先前官媒已有所评议,诸位品行各有所长,奈何秀女名额有限,所以此次落选者,哀家另有赏赐,另配皇族,诸位秀女,且报出自家的闺名吧。” 太后开门见山说话干脆,只有五名昭仪封位让十余名秀女都惴惴不安起来,于是,秀女开始自报门户。 “臣妾江丞相之女,江静瑶。” “臣妾九门曹提督之孙女,曹芝蓉。” “臣妾吏部苗侍郎之女,苗锦鸾。” …… 只剩下佳音,站在中间不中间,侧面不侧面地地方,太后记得名册上的人已经报完了,只当是谁不懂规矩,带了个小丫环来,蹙眉看了看她,继续道:“我朝惯例,封妃大典选秀女以玉如意做礼记,中者进宫封充华,以后依次晋封,诸位可都知道。” “是。” “也有例外,便是我朝册封后位是以翡翠玉凤为礼记,但我朝开国至今,还未曾有秀女直接晋封为后的,只有后妃中品行出众的人才可统领后宫,哀家希望在此的诸位秀女入选进宫后,能善言谨行恪尽做妃子的本份,切莫做出令哀家和圣上失望的事来。” “是。” 太后身边还站着王爷和公主,她原本坐在皇帝宝座旁边的一张椅子上,遂侧身和宝座上的皇帝小声说了一句话,方才提声道:“如此,哀家就先替圣上先选出两位秀女,待一会圣上选定其她人,一同册封昭仪尊号,赐皇家玉碟。” 太后被宫女扶着站起身,移凤步下丹墀,缓缓朝秀女们走来。 佳音在后面甚至能听到秀女们紧张的喘息声,太后在前,将秀女们一个一个仔细地打量,她后面跟着一个宫女托着一只金盘,里面放着几柄玉如意,太后伸手拈起一只,递到江静瑶手里:“江丞相调教出的女儿必然是懂事的,哀家放心。” 江静瑶跪地:“谢太后夸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痴情人偏做无情事 又是一阵玉珠玲珑碰撞的轻碎响声,太后必带着不少的首饰,每走一步,都能引起秀女们的关注,大伙虽低着头,但耳朵都竖起来,听着太后的动静。终于,太后又道:“哀家忘不了曹提督当年的功勋卓著,他如今年事已高,身体可还好?” “谢太后记挂,祖父身体还健壮,时常也念叨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嗯,这孩子,真会说话。”太后将一只如意送给曹芝蓉。 “谢太后。”曹芝蓉跪地。 太后却不选了,对丹墀宝座上的皇帝笑道:“圣上,你自个选罢,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岂能让哀家独断专行?” “是。” 一个“是”字,教佳音的全身血液涌至头顶,那声音太熟悉,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她蓦然抬头,丹墀之上,蟠龙雕风的宝座坐着昭月朝至高无上的君王。 一身黑色绣金纹龙翟纹十二章衮服,赤鸟绶带束腰恰到好处衬托他坚毅的身躯,他金冠束发,日角龙颜骨骼奇清,浓黑的剑眉入鬓,一双凤目狭长,目光炯炯,正迎对上佳音的目光。 是陈之祺。 果然是陈之祺。 虽然已模模糊糊预料到这个结果,可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拆穿心底深处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和他不避不闪,笃定且傲然的目光相遇时,血液瞬间从头顶退却一点一点地流失殆尽,佳音的心一凉到底,木怔怔地看着他,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大殿中,几十盏儿臂粗的巨烛烈烈燃烧,寂静无声中,烛花爆开,哔卜作响。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裂开,所有的场景,殿中的人,景,物,那些香扇,那些华丽奢侈的屏风,那些雕纹的香鼎,那些朱红龙柱,那些宫女太监,那些秀女,太后,公主王爷,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背景,急速退至黑暗的幕后。舞台前,只有她和他遥遥相隔,隔着殷红的地毯,隔着汉白玉石二龙戏珠的丹墀,隔着无边无际的空气,就这样,他在上头,她在下头,无言凝望。 那燃烧的红烛给空气蒙上一层薄薄的红雾,佳音身上的轻逸纱裙微微轻颤,蝶翅闪动炫耀出五彩光色,这身衣裳将她衬托的风华美丽尽现奇彩,可是她脸色煞白,没有一点血色,脸上亦无一点表情,只是那漆黑的眸光中掩不尽的震惊与失望,只是看着他,看着他…… 陈之祺临渊峙岳般的神色终于在佳音的目光注视下出现一丝松动,他凤眸一闪,唇际抿成直线,冲着佳音想挤出一丝笑容出来,嘴角动了动,却没有成功。 皇帝良久不动,不止秀女们,还有太后都诧异起来,太后又道:“圣上?” “皇兄,母后叫您呢。”永泰公主亦忍不住出声提醒,用的还是从前的称呼,反而更显母子亲近。 “唔。”陈之祺淡淡地应了一声。 佳音被这声音惊动,仓皇四顾,才看见丹墀上面,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永泰公主,一个是……陈鞘…… 永泰公主看见佳音的目光移向她,眼眸一弯,对佳音露出一个温和安慰的笑容。佳音转头,昔日妖娆邪魅的陈鞘在这一刻却是神色阴翳,桃花眼黑沉如潭,看不到底。 然而佳音没有力气理会永泰公主和陈鞘的表情,因为陈之祺已经站起身,广袖轻甩,一步步朝丹墀下走来。 秀女们之中,有见过皇帝的,也有没见过的,但今夜是特殊的一夜,是决定她们命运的一夜,眼看着俊逸清朗的帝王朝她们缓缓走近,那年轻的,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帝王姿容傲岸卓然,他或许就是她们一生的良人,谁能不动心? 秀女们一个个越发站得笔直,露出自以为最能打动帝王之心的笑容,暗暗较劲,谁能在今夜胜出,谁能入住皇宫,谁又是将来的东宫之主,或者,这一夜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 佳音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心却疼到极点,他的脚步象是踏在她在她的身体上,每一次随着陈之祺的视线落在某一个秀女身上时,她的心都会攫紧。 她爱的人啊,就要当着她的面选择终身伴侣了,世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她为什么要来承受这种侮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每一个秀女身前驻足徘徊? 佳音想逃,想立刻逃离令人窒息的大殿……可是,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只是木怔怔地站着,忍受这凌迟一般的痛苦。 时间好像被拉的无限漫长,陈之祺的每个举动,每一次抬足,每一次顾盼都象是慢镜头,他在每一个秀女跟前停留一瞬,然而,只是一瞬,都似刀在佳音心头上重刺。 盛装艳抹的秀女们无不娇媚,她们裹在精美华丽的锦缎下面,象是一个个没有生命的石像,等待他的挑选眷顾。陈之祺可以在这些秀女极力掩饰的表情中捕捉到或兴奋,或贪婪,或故作矜持的欲望,他看太多这样的表情,已失去兴趣探讨她们的内心究竟是何种模样。但他是帝王,即便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拉着站在最后面那个穿浅绿色衣裙,素面朝天的女子离开这里,可是,他仍不得不耐住性子,把这幕荒唐的闹剧演完。 终于,陈之祺打量完每一个秀女,却没有动身后太监金盘里捧着的玉如意,秀女们惴惴不安,十几双眼睛紧紧追随陈之祺的动作,眼都不敢眨一下,担怕错过他的任何一种表示。 然而,陈之祺的脚步却没停止,直直绕过众秀女,停在佳音面前。 佳音茫然地看着陈之祺,不知道他还想做什么。 面对佳音时,陈之祺一直沉稳的目光终于流露出笑意,张嘴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因为他背对着别人,只有佳音能看到他的表情,可她大脑已经僵滞,没有反应出陈之祺要表达什么,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刺激过度,失聪了。然而紧接着,她听见陈之祺说:“翡翠玉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决意立后母子争执 所有人,包括陈之祺身后捧金盘的太监都没明白皇帝说的是什么,那太监只下意识地将金盘往皇帝面前一送:“万岁爷。” 陈之祺蹙眉看了看金盘里的东西,缓缓转头:“朕要翡翠玉凤。” 众人哗然,震惊已不足以说明所有人的所受到的惊骇,只有紧随陈之祺身后太监觉出自己失职,慌忙不迭地退后一步。另一名太监越前跪地,将手里的金盘高高举过头顶。 金盘里,一柄盈绿流光的玉凤被陈之祺拿在手中,他当着太后和众秀女的面,毫不犹豫地将玉凤往佳音手里递去:“阿音,这是朕一直想给你的。” 皇帝此举大出众人预料,一个个慌张万分,目瞪口呆。 佳音傻了,脑子里乱哄哄的,各种念头冒出来,仓皇之间,她后退一步,喃喃道:“我……我不能要。” 陈之祺脸色一沉,凤眸咄咄逼上来:“阿音,你再说一遍。” “我……” “圣上,且慢!”众人都惊呆的时候,太后最先反应上来,虽没听清佳音说了句什么话,但她方才并没有听佳音报出闺名,且翡翠玉凤所代表的含义非同小可,太后顾不得许多,忙上前阻拦陈之祺:“圣上,你可想好了?” 陈之祺转头,对太后一字一句道:“是,儿子已经想好了,愿娶阿音,立她为后。” 他一句话出,惊醒殿中所有人,众秀女都知道佳音的身份,皇帝此举大悖常理,无异于骇世惊俗,因此秀女们都忘了礼仪,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尚在丹墀之上站立观礼的永泰公主和陈鞘同样没料到有此结果,亦是大惊失色,永泰公主还罢了,尤其是陈鞘一双拳头攥紧,脸色难看的吓人。 太后因陈之祺一句斩钉截铁的“是”,不得不对佳音刮目相看,她神色凝重走过来,将佳音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又问陈之祺:“圣上以前就认识这位姑娘?” 陈之祺略一犹豫,答:“是。” 太后毕竟是有经历的,临乱不惊,思忖片刻之后,和颜悦色地问佳音:“不知姑娘是哪家的闺秀,方才因何没有报上名来?” 这一会功夫,众人都乱,佳音却渐渐恢复镇定,亦看清的太后的模样。 面前的太后四十上下的年纪,体态丰腴,穿深青色霞帔,带珠配金,梳盘头插金簪,仪态雍容。想必思虑惯了,虽养尊处优保养的极好,但额上还是皱纹隐现,那每一道皱纹都铭刻着太后以往的经历,而反给她凭添一种超越普通妇人的威严。 太后在先皇数十位后宫妃子中胜出,拔得头筹生下一女二子,因而被封为皇后。她三十五岁守寡,扶持幼帝登基定乱安内,昭月朝能有今日的太平盛世,可以说太后功不可没。最起码,她教养出一个文治武功卓然不凡的好儿子好帝王,这一切都说明她极有智慧,令人不敢小觑。 佳音心思转动,低眸答道:“民女姓林,闺名佳音,本是一个孤儿,并未在此次秀女的名册上。” 太后疑惑起来:“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佳音还来不及出声,苗锦鸾突然越众而出,跪在太后面前:“太后,这位林姑娘本是此次评议秀女的官媒,她一介平民擅闯禁中,或有歹意也未可知,请太后明查。” 斜扫苗锦鸾嫉恨的目光,佳音眉宇一动,噤声无言。 “母后,是儿子叫大姐接林姑娘进宫的,不关她的事,她原本也不知今夜是选秀的日子。”陈之祺在旁边替佳音解释道。 “哦?这里还有永泰的事么?”太后似信非信地问。 “是,母后。”永泰公主见情势不对,赶紧走下丹墀,向太后解释道:“林姑娘的确是儿臣请来的,原本儿臣这些日子忙着给皇弟选秀,颇觉无聊,所以想请林姑娘进宫来陪儿臣说说话,没料想竟发生这样的事……” 永泰公主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觑看太后的脸色,又赔笑道:“母后,依儿臣看,皇弟他既然选中的林姑娘,也是有缘,莫如,母后就成全皇弟罢。” 太后手一抬,阻止陈之祺继续说下去,只冷声吩咐仍旧站立在旁边的众秀女:“你们先退下,随教引嬷嬷暂住在储秀宫里,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是。”众秀女跪地施礼,依次退身出大殿。 待秀女们都走了,太后方冷冷地瞥一眼永泰公主:“你竟是糊涂了,一个市井中的媒婆,如何能进宫伴驾?” 陈之祺急道:“母后,儿子已然认定林姑娘,不论如何,也要娶她!” 太后怫然大怒:“祺儿,你竟是疯了!哀家且要问你,那翡翠玉凤能随随便便送人么?便是你父皇当年也不曾在选秀的时候就立下东宫之主,你竟要将它交给一个官媒手中,传出其岂不叫天下人笑话?!这件事休要再提了!哀家不准!” 太后盛怒,陈之祺却丝毫没有退缩地意思,他甩袍跪地,仰视太后的目光决然坚定:“儿子立意已决,请母后成全!” “你!”太后气的发抖,指着他道:“祺儿,你忘记自己的本份了吗?你是皇帝,天下苍生都看着你,我昭月朝自开国以来,还从未出过一个贱民皇后,你要叫哀家如何答应你?” “母后,正因为儿子是皇帝,这一辈子儿子任劳任怨不敢马虎,天下苍生儿子可念,江山社稷儿子可念,可是儿子的家事自己却做不得半点主,自己心仪的人不能娶,且问母后,这样皇帝,儿子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你这是什么话,要气死哀家么?” “母后,儿子不管阿音出身如何,只知道她是儿子最喜欢的人,官媒又如何,平民又如何?除过她,儿子绝不立后。” “母后,皇弟他一直不肯立后,至今尚无皇嗣,您真忍心他一直孤独一人吗?” 永泰公主也没料想到听从陈之祺的话,把佳音骗来会是这个结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君为帝王佳音为民 原本,永泰以为陈之祺或可给佳音一个后妃的位置,以佳音的出身,亦算是莫大的荣宠了,可是现在眼见自己一向冷漠寡情的亲弟弟为一个女人竟会如此的动情,永泰不由感动,遂出言替他说话劝解太后。 太后自然之道自己儿子虽有三位妃子,却至今未有皇嗣的原因,这次选秀便是希冀能在名门闺秀中能选中一位得意的人,拢住儿子一颗心。可太后万万不想到中选的人会是一个无根无底的普通平民。她就是再心软,也无法容忍。 太后不甘心就这么着向儿子妥协,便道:“你登基至今,哀家一直要你立后,你不肯,说是愿意履行你父皇当年定下的亲事,哀家只当你是认真的,也没逼你。耽搁这些年,你现在倒是说说,这算怎么回事?” 一句话将陈之祺说的哑口无言,他低眸沉吟,挣扎半天才道:“母后,儿子的确是想履行当年旧约,可平南侯作乱的事已过去七年了,冯家大小姐至今没有下落,儿子也没想到会遇见阿音……” “要是以后找到冯家大小姐呢,你怎么办?” 陈之祺仓促道:“不会的!”话出口,迎对上太后狐疑的目光,才觉自己过于急切了,遂放缓语气:“这些年,儿子派人多方打听,都没有冯家大小姐的下落,或许……或许她已不在人世也未可知,母后,我答应立后,这不是您一直希望的事吗?求您成全!” 其实,谁都知道冯大小姐不过是挡箭牌,太后清楚,陈之祺更清楚,他灭她满门,是她的仇人,就算他愿娶,冯大小姐又怎肯嫁?他用冯家大小姐做借口留着后位是想给自己喜欢的人,等了多年,直到佳音出现。 但太后虽然明白儿子的心思,又怎能想到那位置最后竟轮到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 陈之祺长跪不起,那决绝的表情让太后动容,这个儿子,还从未因为任何一件事求过她,。他十五岁登基,面对朝臣质疑不屑的目光,他不慌;平南侯率十万大军作乱,他不惧;大旱三年忽而涝灾,黄河泛流哀鸿遍野,几十万灾民告急,他不惊。 七年来,太后眼看着亲生儿子成长为一个睥睨天下睿智决断的帝王,其中欣慰难以言说,可是儿子越大越成熟,她越觉的他陌生,有时候,她甚至怕这个儿子…… “唉。”太后叹息一声,一瞬间,她变成一个垂垂老也的普通妇人。 太后按住额头揉了揉,摆手道:“哀家管不了你的事了。祺儿,但哀家想你明白,自古帝王无家事。立后的话你也不用和哀家商量,待明日,你和满朝大臣们去解释吧,看他们会如何说。” 陈之祺神色一凝,立刻恢复惯有的沉稳,低头道:“只要母后答应,儿子自有法子叫大臣们点头。” “闹腾一晚上,哀家也累了,永泰,你扶我回宫歇着去。”太后无奈地摇头,萧索的语气叫永泰也跟着落寞起来,忙道:“是。” 永泰和宫女扶着太后往殿外走,陈之祺和陈鞘皆跪地:“恭送母后。” 佳音却不知该怎么办,刚想跪地,太后已经插身而过,冷冷地瞥她一眼:“到底是个没规矩的。” 佳音半站半蹲身体僵住,再跪不下去。十几名宫女太监捧着香扇金盘宝镜等物跟在后面,簇拥着太后逶迤而去,大殿的门扇打开,夜风涌进来,将殿内几十盏红烛吹得摇曳欲熄,欲明欲暗的烛光映在佳音脸上,阴晴不定,难辨喜怒。 佳音回不过神。是,她是不懂规矩,亦从不曾为此自卑过,可让太后如此地直白评价,她心下便颇不是滋味。 还有方才,那一母一子说话,决定娶她还是不要娶,可是他们谁都没有问她的意见。她就像是局外人,只能听,没有任何权利参与,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她能做的唯有谢主隆恩。 半晌,佳音站直身体,嘴角微微扬起,撇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苦涩的表情落入眼底,陈之祺心下微疼,伸出手欲扶她:“阿音……” 佳音却下意识地朝后一躲,眼前这个穿龙袍,面目庄严的男子教她感觉十分陌生,虽然是同样的眉眼,同样温和的声音,可是佳音无法将他和记忆中陈之祺的身影重叠。 那个白衣如雪温文尔雅的陈之祺哪里去了,谁夺走了她所爱的人,是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是他袍服上缧金缀丝张牙舞爪狰狞的金龙? 佳音无语凝噎,说不出一句话。 “皇兄,请恕臣弟先告辞了。”靴子囊馕的声音走近,陈鞘阴沉着脸朝陈之祺抱拳,并没有看佳音一眼,径直往殿外走去。 他一身绮丽的的袍服在暗夜中翻卷,说不出的落寞怆然,但佳音此刻却全然没有了半点愧疚之意。陈鞘和陈之祺一样,他们一直都骗她,什么朋友?呵呵,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很好玩吗,装受伤给谁看?! 佳音猛地抬头,黑眸喷火直逼陈之祺:“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了吧,陈之祺!” 她将“陈之祺”三个字念得咬牙切齿,全无昔日缠绵温婉的情意,陈之祺苦笑:“阿音,我表字的确是‘之祺’二字,是宸之祺。” 皇帝尊讳,民间大忌,即使有人说到其中三个字也用谐音,且宸之祺用的是表字,普通百姓更无人知晓。但佳音还是要自叹自己糊涂,穿越近三年,她竟没有问过任何人昭月朝皇帝的名讳,只知建安帝。 佳音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笑意,徐徐跪地:“民女参见圣上。” “阿音,你这是做什么?”陈之祺呆住,半天才想起搀扶佳音:“我不要你跪我,阿音,你是怪我么,你先听我解释……” 穿越之初,佳音还是王婆家的丫环时,曾无数次地抱怨过自己倒霉,幻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旷世英雄救她与水火,做一对笑傲江湖的神仙眷侣,轰轰烈烈传美名后归隐山林,女织布男耕田夫妻双双把家还。但她独独没想到那驾着七彩祥云而来的英雄会是个皇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君为帝王佳音为民 此刻真相大白,事实超出幻想,佳音已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佳音被他强扶起身,神色却依旧是疏离,仿佛从前他们从不曾相亲相爱过,从不曾说过世上最甜蜜的情话,她淡淡道:“民女不敢责怪圣上。” 陈之祺从未有此刻一般的惶急,望着佳音冷漠的眼神,他急切道:“阿音,你别和我这么说话,要知道在你面前我从未把自己当做皇帝……” “那么,你当自己是什么?又把我当什么,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有很多次机会向我解释自己的身份,为什么没有?又为什么要在这样一种情形下揭穿?陈之祺,你到底想干什?你让我亲自帮你选秀,亲眼目睹你的封妃大典,是想证明什么?!” 佳音一句句的质问都没有让陈之祺害怕,可她渐渐凄楚的神色,眸中泛出哀怨的水雾却叫他心悸难耐。阿音,他的阿音说:“陈之祺,你根本是不信我,又拿什么叫我信你?” “阿音,不是你说的那样。”陈之祺叹息:“你根本不明白我有多了解你。是,我承认咱们相识之初,我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是有目的的,可后来,后来就不一样,认识你越久,我就越知道,你性子闲散,随心所欲,更愿意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你是狂野里的风,岂肯禁锢在深宫牢笼之中……阿音,我曾想过放弃,也努力过,可最终我放弃不掉,我没法子,阿音……” 陈之祺凤眸中掩不尽的无奈:“我喜欢上你了,自己也没料到的程度。你进顺天府大牢,我甚至强迫自己不去救你,由你自生自灭,可最后还是做不到。三天,我整整想了三天,在顺天府门口见到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自己没能早早救你?你不顾我的挽留离开‘明安园’,我生气,想过从此不再见你,也没有做到,所以我放弃挣扎了。我登基七年,不曾立后,大臣们连番上折子催促选秀事宜,万不得已,我才想到一个笨法子,让你做评议秀女的官媒。阿音,我只想要你明白,即便我身边有旁的女人,也是要由你亲自选定出来的,我要你和我一起承担我所承担的,只希望你不会因此和我生出嫌隙。但最终的目的,我是要你站在这大殿中,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宸之祺认定的人是你!” 他一句句话,都教她感动,可佳音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想法?陈之祺,你太自私,你瞒我骗我,把我放在风尖浪口上,然后再揭穿自己的身份,教我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当着太后众秀女的面,你突然说要娶我,你让我怎么想?” “你有想过我怎么想么?阿音,别再装了,以你的聪明,难道真猜不出来我的身份?我要你评选秀女,但凡你在评议中给那些个秀女略写上几个不好的字,就不会有今天的封妃大典,可你呢,你给每个人一个字,不是‘慧’就是‘秀’,个个都有优点,母后命我亲自挑选她们,你叫我拿什么推搪?你真愿意我娶她们吗?!” “这是你的事,先是你逼我……” 听出佳音退缩的意思,陈之祺凤目一凛,森然紧逼佳音,冷声道:“不错,我就是不要你有退缩的余地,阿音,我太知道你,只有将你逼到没有退路的地方,你才会答应我。入宫对你来说是很难接受的抉择,可阿音,嫁给我,就真的很难么?” 他伸出手,掌心中翡翠玉凤盈光温润,凤翅翱翔,绝艳九天,是多少名门闺秀梦寐以求追逐一生的皇家瑰宝,他却把它拱手送给佳音。 陈之祺的温柔中一直都有强势在,以前佳音贪恋这种安全感,可现在,他身份的曝光,便为他的强势做出隐晦的注解。佳音不是受古代君君臣臣思想熏陶长大的女人,甚至,她对皇帝这种职业并无好感,抛开陈之祺的身份,佳音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投入他的怀抱中,然而他毕竟是皇帝,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睇睨陈之祺手中的玉凤,佳音只觉万分压力,她实在没有心理准备接受这样一份承重的大礼,皇后又怎样,还不是后宫无数佳丽中的一员?她难以想象自己在宫廷倾轧中和无数的女人们争夺同一个男人的宠爱。是,目前陈之祺的后宫还算不上强大,可以后呢,谁能保证他不会充扩后宫?这次选秀或许只是一个开端,将来还会有下次,再下次,后宫中哪个女人不是如花似玉?新人哭旧人笑,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例子还少么? 佳音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和陈之祺之间的感情,陈之祺喜欢她,果真喜欢到从一而终的地步,她喜欢陈之祺,果真喜欢到不计后果的地步么? 佳音心痛难忍,不得不对自己承认,是,她是疯了!因为她几乎要不顾一切的冲口答应:“好,我嫁给你。”她拼命地咬住嘴唇,强迫自己把这句话憋在喉咙里,不说出来。 见佳音咬唇不动,陈之祺凤眸一黯,问:“阿音,你究竟在顾虑什么,我做的一切还不够么?或者,你还是在怪我?” 佳音事先已隐隐约约猜测过陈之祺的身份,而今被证实,不是不怨他,但经陈之祺的解释之后,她能体谅他的难处,可接受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仓皇之间,她做不出决断。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佳音哽咽道: “陈之祺,事情太突然,我没办法考虑清楚咱们的事。你是皇帝,掌控天下苍生的生死大权,而我只是一个媒婆,地位差异太大,你不觉得自己的决定太过儿戏了吗?” 陈之祺刻意回避佳音凄楚的眼神,只强迫自己狠下心逼她,因为她太会逃避了,一次次的用各种可笑的理由罔顾自己最真实的情感,不停地逃离开他的身边,但这一次他却绝不能容忍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患得患失帝王心深 陈之祺冷笑一声:“儿戏,阿音,你竟能说出这种话!” 佳音挣扎道:“难道不是?你已有妻室,我做不到和别的女人争夺同一个丈夫……” 陈之祺攥起手掌,紧攥玉凤的五指关节泛出青白之色,他凤目微闪,黑曜石般的眸子深邃如夜空,沉静中酝酿着未知的风云:“阿音,你可知道,我自登基之后除过祭奠先祖,还从未给任何人下过跪?即便是母后,我亦不曾开口求过她!只为了你,我敢冒天大大不讳,我尚且不在乎你的身份,你却要计较,咱们谁才把感情当做儿戏?!” 不错,陈之祺是唯一一个不在乎佳音身份的男子。之前,包括江逸远,包括陈鞘,甚至包括张书林或多或少都提过给佳音换个身份,只有陈之祺从不曾对佳音的身份质疑,现今,他甚至要立她为后! 佳音的欲滴的眼泪蓦然止住。方才她是太震惊与陈之祺的身份了,惶然之下,竟忘记注意旁的事。现回想起来,陈之祺跪在太后面前诚词恳请,不顾太后反对,他再三地决然表明态度,一个皇帝,能为她做到此种地步,不在乎她的出身低微,其意诚挚,还要怀疑么? “陈之祺,我……” 陈之祺却似对佳音感到失望,索然道:“阿音,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咱们的事。就算我是皇帝又怎样,我亦有无奈的时候,后宫女人再多,可我只想要你一个人,我竟不能做到吗?” 佳音唯有沉默以对,心中矛盾到绞痛难忍的地步。她脑海中模糊地闪出一个念头,若陈之祺只是一个普通人该有多好,那么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和他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是他们的约定啊,怎能忘记小县城策马驰骋,携手的誓约?! 陈之祺叹息一声:“阿音,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咱们聚少离多,相互之间尚不曾有机会好好的相处,且你惧怕宫廷生活也是有的,我不会强迫你立刻给我一个答复。不过,你住进宫里罢,先适应一段时间,可好?” “……好罢。”毕竟陈之祺是自己所喜欢的人,若只为了他的身份就放弃这段感情,怎教人甘心?佳音愿意豪赌一次,为他尝试着接受宫廷生活。 之前,都是别人嫌弃佳音出身低微,她总不能嫌弃陈之祺出身太过高贵吧?给他,亦给自己一次机会,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见佳音答应住进宫里,陈之祺喜不自禁,上前一步揽住她:“阿音,我向你保证,皇宫绝不像你想的那般可怕,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我会宠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多么美好的愿望啊,正是佳音想要的。 凝视他黑眸中无尽的宠溺,佳音心暖,这个男子是她所爱的人,她要抓住他,一辈子不离不弃,她会做到的,一定会。 佳音从未有过此刻的决心,不错,她有逃避软弱的时候,但一旦决定的事亦会一往无前。陈之祺是皇帝又怎样?在她眼里,他只是她所爱的男子,和普通人没有两样。 夏夜的暖风徐徐,一轮圆月照皇城,月华如水下站着两个相依相偎的有情人。 天下,天下!如果没有所爱的人在身边,如果仅只是孤家寡人纵横捭阖,那么,这天下还有什么意思? 陈之祺转头凝视佳音,这一刻,他志得意满,再无所求。因为他知道,总一天,佳音会收下翡翠玉凤,常伴他身边! 一向沉稳冷峻的皇帝携一女子之手走过寂静肃穆的宫道,无论是跟随他们身后的太监宫女还是驻守殿外的守卫,虽不敢睁眼去看,但心里都不自禁地打个突。 饶是太后叮嘱过应选的秀女不得将今夜的事外传,但皇帝却无避人耳目的意思。这一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昭月朝所有大臣们的耳朵里,明天会发生什么事,陈之祺此刻不愿去想,他只愿好好陪着身边的女子走过他生活过的每一寸土地,并且一直走下去。 陈之祺和佳音走进他平日起居的勤和殿,永泰公主已在里面候着,迎前笑道:“皇弟你倒是胆大,也不事先告诉一声,可害苦我了。” 陈之祺淡淡道:“母后现怎样了?” “她老人家气的不得了,说我和你做合通一气只瞒着她一人,唉,怎知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方才也受了一番惊吓,皇弟,这件事,你得跟我好好说道说道。” “皇姐要什么,只管说 ,就是我这殿里的东西你看上了,也只管拿去,只当我的谢礼。” 永泰公主眼风一扫,瞥见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不由抿唇一笑,朝佳音道:“我也不要皇弟什么东西,只要林姑娘不气我将她骗来,日后好歹谢我一杯媒人酒便成了。” 佳音脸一红,欲挣开陈之祺的手,但他不肯放,反而攥得更紧。 佳音叹口气,不再做无谓的逃避,道:“公主,我亦不知是该谢您,还是该怨您,总之,今日的事我不想做任何评价,你们兄妹都太狡猾了,佳音甘拜下风。” 狡猾?陈之祺哑然失笑。 永泰公主不好意思起来:“林姑娘,今日的事全是皇弟的主意,我不过是奉君之命行事罢了,你要怪就怪他。” 陈之祺道:“阿音,皇姐她的确是被我逼的,你要打要罚皆冲着我来罢,待你住进宫,我好好向你赔罪就是。” 永泰公主虽不是外人,但陈之祺如此不忌讳地说出服软话,还是将佳音闹个无地自容,又要气,又不能,再对上陈之祺情意绵绵的目光,更是满心满意的甜意,只好娇啧地瞪他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 “啧啧,皇弟,你也有今天!”永泰公主笑弯眼,促狭道:“我先前只当是个木头,从不会甜言蜜语的,原来是没遇着对手啊!” 这下,陈之祺亦是赫然,以手抵唇轻咳一声:“皇姐还不回府吗,天时不早了。” “你们嫌我碍眼就早说,我走了!”永泰公主大笑出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患得患失帝王心深 等永泰公主走了,陈之祺讪讪地解释:“皇姐她爱开玩笑,阿音,你莫介意。” 佳音不愿继续谈此话题,别开脸打量四周,好奇地问:“你平时在这里召见大臣吗?” “勤和殿是我起居的地方,除非急事,一般不在此召见大臣。” 勤和殿又分大殿和寝殿侧殿,佳音和陈之祺所站的地方正是大殿,王者风范俨然,十几盏粗烛分立殿中,青玉铺地黄帐垂壁,香鼎内燃着龙涎香,香烟袅袅绕着四根蟠龙玉柱散开,佳音凝望殿首上侧的龙椅雕案,久久不语。 陈之祺松开佳音的手,至一侧低声吩咐太监传膳,回过身见佳音神色严肃地看着大殿上的宝座发呆,遂伸手抬起她的脸:“在想什么?” 佳音一向乌黑澄明的眸子中此刻却有掩饰不住的茫然,她喃喃道:“陈之祺,这里好大好空阔,你一个人住在勤和殿,不寂寞吗?” 还从未有人问过陈之祺这个问题。 “我曾想过,要是这一生都遇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或许我会在这寂寞的宫殿中寂寂老去吧,一生就走完了……” “你的妃子呢,她们为何不来陪你?” “阿音,要是我说我从不曾喜欢过她们,你信吗?” “我不知道……” 陈之祺叹息一声,将佳音搂在怀里,下颚在她发丝间轻轻摩擦,用极低又极温柔的声音说:“阿音,天可怜见,我遇见了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再不会放开手,我会一直守着你到老。” 她静静地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感受他的心跳,为他说出的情话而陶醉。 几个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进殿,将饭菜放置大殿一角的桌案上,又悄悄退至一边。 许久,陈之祺揽着佳音,往桌案边落座:“到现在还没吃晚饭,你一定饿了,我叫人做了你最爱吃的狮子头,尝尝看比起外面做的如何。” 几碟精致的玉盘里皆是佳音平时喜欢吃的菜,难得陈之祺都还记得,佳音朝他笑笑,拿起银箸吃饭。 陈之祺没有动筷,只宠溺地看着佳音,时不时替她添茶倒水,反而将旁边伺候的太监弄得手足无措。 “你们都下去。”陈之祺挥手,太监们如蒙大赦,一个个忙不迭地退出殿外。 佳音终于吃饱了,放下筷子,伸个懒腰:“几时了?” “亥时末了。” 佳音吃一惊,站起身:“我得回去了。” 陈之祺错愕,慌忙拦住她:“阿音,你不是说愿意留在宫中么?我已吩咐人替你准备好住的地方,便是离勤和殿不远的明月宫,你还顾虑什么?” 佳音歉意地嗫吁:“我是可以住在宫中,但今晚不行,以后我也只有空的时候才可以过来。” 陈之祺一晒:“有空?或只是你的推脱之词?” 佳音没想到陈之祺竟如此的步步紧逼,不禁略微气恼:“我总得回去和秀秀她们说一声吧,且我开着婚介所,还有外地的分店尚无人监督,要找个合适的人管理,还有财务等等琐事,这一样一样都需我亲自处理,我岂可能天天住在宫中撂开手不管?” 陈之祺突然霸道起来:“总之,你必须听我的,那些琐事教别人去做就可以了,你出宫,我不放心!” 佳音好奇又好笑:“陈之祺,你如此步步紧逼于我,莫非有什么旁的目的?” 一句话将陈之祺说的脸色大变,眸中闪烁躲避开佳音的目光,又怕佳音疑心,亟亟地举手立誓:“阿音,你信我,我只是舍不得你,绝没有旁的意思,你莫多心!” 佳音讶异:“你为何如此紧张,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陈之祺得佳音应承住进宫里的话不容易,他患得患失也是有的,但听佳音一说也知自己迫她太紧,一时间愧疚,低声道:“阿音,我亦是怕你反悔的缘故,要知道我为今日已谋划许久,百般担心你不肯原谅我,你住在外面,我总觉心里不踏实。” 难见陈之祺有低声下气的时候,佳音心一软,上前牵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之祺,我叫你如此不放心么?” 许久,他叹气:“是……你逃避的本领比谁都强。” 佳音嘟嘴:“我什么时候逃了?” 她肌肤散发柔和的光色,红唇如樱,啧态自然天成,连撒娇都理直气壮,陈之祺如何能抵挡?且原本就是他错在先,瞒天过海地骗她进宫,设计留住她,此刻心意达成,无论如何都不愿她再有半点的不高兴,陈之祺只得退让一步:“今夜我可以容你回去,但明日你必须进宫来,我不想和再和你分开了。” 一向寡言的陈之祺却在一晚上说出许多动听的情话,佳音每每为之心动,亦每每缴械投降,又一次一个“好”字险些脱口,忽而警觉,仰头求道:“那你先要答应我,以后我可以随时出宫。” “你开个婚介所倒比我还忙。” “你就答应罢。” 佳音温软的肌肤触在他手掌时间,那清亮如水饱含信赖的目光更令人难以拒绝,陈之祺无奈:“那十几家分店离京城都很远,就算你费神劳心,也未必能忙的过来,阿音,咱们能不能想个变通的法子?” 佳音惊讶:“你知道我开了十几家分店?” 陈之祺温和地笑了笑:“是,而且我还知道分店都开在哪里。” 佳音退后一步,点头:“原来我一举一动都在你掌控之中,你还知道些什么?” “咱们先谈谈你婚介所分店的事,阿音,你可知道你的婚介所已受朝廷关注多时了吗?且不论你我之间的缘故,便是许多大臣都有折子奏上来,我就是不想知道都不行。” 佳音扬眉:“他们是怎么说的?” “扬少贬多,我昭月朝民风保守,而你的婚介所却许未婚男女见面,引起不少大臣的关注,已有人呈请关闭你的‘成人之媒’了。” “那你的观点呢?” 陈之祺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一面偷偷打量佳音焦急的神色,待见她犯愁地转圈圈,方才满意地笑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患得患失帝王心深 陈之祺慢悠悠地开口:“阿音,记得以前就听你谈过开婚介所的初衷,当时我并不以为然……不过,现在我的观念已转变了,经过咱们的事,我想世间应有更多的人感受男女之情意所在。” 佳音顿住脚步,仔细地看了看陈之祺的脸色,方知他是故意作弄自己,心里自然不忿,冷哼一声,刺他道:“你该知道许由仁和闵初兰的事罢,不知他们在天有灵,听见你的话会作何感想。” 陈之祺沉吟:“士族和普通平民的界限不是短时间能打破的,你的婚介所尚且岌岌可危,何谈别的。” 佳音急了:“你不是要听那些大臣的鬼话吧?你也去过‘成人之媒’,可曾见过里面有半点罔顾道德败坏民风的事?” 陈之祺促狭一笑:“所以说,你的婚介所要继续开下去,还得来求我帮忙。” 说来说去,陈之祺就是要凭婚介所来拿捏佳音,佳音跺脚气道:“那你先说说打算如何帮忙。” 陈之祺束手而立,悠悠然说道:“你住进宫,我封你做宫媒。” “宫媒?有这种职位吗?”佳音瞠目结舌。 “我金口玉言,说有就有。阿音,封你做宫媒,便是我的态度,无须再向任何大臣表明,便无人再敢动你的婚介所,当然,我亦要派人监管‘成人之媒’。” 佳音大惊:“你要查抄‘成人之媒’?” “不是。”陈之祺跨前一步,揽住佳音,耐心地解释道:“我只是派人监督,也因此‘成人之媒’便是我昭月朝内廷辖下的一个婚介司,各地的分店也自会有各地的官府帮你照应着,你想开多少家分店都行,再不用担心有人败坏你‘成人之媒’的名声。” “那婚介所的收入呢,是不是也归内廷了?” 陈之祺哑然失笑,伸指弹佳音的额头:“怪不得陈鞘说你爱钱,放心,婚介所的名号仍旧是你的,内廷无权动用收入,亦无权查账。” 佳音按住额头,瞪大眼睛问:“那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陈之祺叹一声:“阿音,只消你肯陪着我,我便是为你费尽心血又有何妨?” 佳音心头一暖,拉住他的手,点点头:“我听你的。”论公论私,“成人之媒”有内廷做靠山,都是莫大的好处,来日,可将分店开遍昭月朝每个州府,这是佳音最终的梦想,陈之祺要帮她达成了。 谢意的话,佳音却说不出来,或者,她的就是他的,他的亦是她的,他们终将是一家人,又何须谢? 陈之祺叹口气,仿佛百般不愿地自解下腰间一块玉佩,放在佳音手里:“阿音,拿着这个,无人敢拦阻你,不过你要出宫,必得先和我说一声。” 一块白玉雕琢的螭龙玉佩,放在手里清凉如水,背面刻着一个“祺”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玉如人,便是眼前的男子,坚毅的表面下,亦是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佳音攥住玉佩,向他展颜一笑,笑靥潋滟,扰乱一池春水。 陈之祺情不自禁低下头,吻在佳音唇上,久违柔软而又清甜的气息渗透他的身体中,欲罢不能。太迷恋,已迷恋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她一颦一笑,一啧一恼,她柔软的身体,便是最厉害的武器,轻易冲破他最后的底线,陈之祺的呼吸粗重起来,恨不得将佳音碾碎了揉进他的骨血中,至而又渐渐伤感,怀里的女子,什么时候才真正属于他呢? 他等不及了,既慌且怕。或许爱到极致便是畏惧,才会患得患失无法自控,便是帝王又如何? 佳音几乎瘫软在陈之祺的怀里,他的吻炽热如火,能将人融化,身体被点燃无数的火苗,燎原铺展,无法控制,她唯有紧紧地攥住他的肩膀,才不至于站不住。 三更平安鼓在空阔寂静的宫宇中遥遥回响,惊醒了佳音,她羞涩地推开他,低头道:“我该走了。” “唔。”陈之祺恋恋不舍地松开佳音,目不转睛地盯住她绯红的脸颊出了半天神,才宠溺地揉揉她的头:“走吧,我送你出殿。” 陈之祺送佳音出勤和殿,亲自吩咐贴身太监送佳音出宫,突然又叫住她:“阿音,记住,我所作所为皆为咱们好,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必须相信我。” 他的目光直逼她眼眸深处,焦急而又含着小心翼翼的谦卑,佳音甚少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一次次不厌其烦地要她信他,究竟怕的是什么?选秀是一次,以后呢,还会发生什么? 佳音笑了起来,已经决定和他在一起,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风里雨里,她陪他一起走下去就是! 爱是信任,佳音要求自己做到。她点头:“好。” 于是陈之祺像个孩子一样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再一次拥住她,低低地叫:“阿音,阿音……” 佳音被陈之祺扶进软轿,两溜宫灯簇拥着软轿穿行在黑暗的宫殿中,至朱雀门,一辆宫车已等候着,几个宫女上前扶佳音下轿换乘马车。 车马辚辚,碾过官道,庄严的皇宫轮廓混入夜色中,渐渐看不见了,佳音放下车帘,幽幽地叹息一声。她执意回家,便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毕竟住进皇宫中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要好好思量一下,如何迎接以后的状况。 宫车至林宅,老莫尚提着灯笼在大门口等着,见佳音从车上下来,不由地抱怨道:“小姐怎回来这么晚,大伙都担心您呢。” 佳音勉强笑了笑:“老莫,辛苦你了。” 一进内院,果然秀秀香草她们都没睡,听见动静皆从客厅出来:“阿音。” “都去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佳音实在没精神应付别人了,朝秀秀摆摆手,径直走去上房,香草随后进来,打水伺候佳音梳洗,扶她上床躺下,方悄悄地退出去,掩好房门。 佳音原本担心这一夜睡不着,没料想,头刚一挨枕头,还来不及去想明日如何对众人解释的说辞,便睡沉沉地着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道明真相众人皆惊 待醒来天已大亮,盛夏时分,花影叠叠映在窗户上,如此刻虚浮的心境,有怅然的美好,又有甜蜜的踌躇。 昨夜的事如一场梦,虚幻而不真实,可它无疑又是真实发生过的。佳音知道从今天起,平静的生活要被打破,前路未知,惟有鼓起勇气走下去。 佳音打叠起精神提声叫人,柳儿推门进来伺候她穿衣梳洗,一面道:“小姐,今日一大早,有好几家士族府邸派人来给小姐下帖子,我们都不知该如何打发。” 佳音微微一怔,随即苦笑:“消息竟传的真快……” “小姐,您看……” “叫老莫把人都挡住,无论是谁都说我不见客。” “是。” “秀秀呢?” “秀秀姑娘已用过早饭,现在房里和燕儿做衣裳。” 佳音梳洗完毕,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柳儿:“叫秀秀到饭厅,你们也跟着过来,我有话要说。” “是。” 佳音进饭厅,娟儿摆上饭菜,端一碗米粥递给她。 佳音默默喝了半碗粥,秀秀带着燕儿柳儿进门,笑道:“你现在也忒懒了,这会才起床,外面好些人都等着见你呢,也不知是什么人。” 佳音将碗放在桌上,对秀秀道:“你过来,我和你说件事。”又吩咐燕儿:“你去把老莫也叫来。” 见佳音神色凝重,似又大事要宣布,秀秀一向胆小,忙在她旁边落座,低声问:“阿音,出了什么事?” “秀秀……”佳音欲言又止,叹声气,放缓语气道:“原本我想着选秀的事已结束,这几天就和你们一起搬去‘竹园’住,看来是不成了。” 秀秀紧张起来:“不是说那边园子已收拾妥当,你身子弱,刚好可以搬过去避暑,为什么又不去了,莫非衙门里又有新差事?” 老莫被燕儿带进饭厅,垂手站在一边,亦是静静地听佳音解释。 “大伙都见过陈之祺,他……”佳音艰难地开口:“我昨日去公主府,但并没有久留,后来被公主府的宫女带进宫,才知道陈之祺,他是皇帝……” 秀秀和柳儿几个人面面相觑,皆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半晌,秀秀勉强笑道:“阿音,你又开玩笑……”半句话噎在喉咙里,止住,因为秀秀发现佳音绝无玩笑的意思。 佳音坚定地点点头,秀秀大惊失色:“啊,我们,我们先前还和他那样说话,还和他喝酒,这,这,他居然是皇帝!” 柳儿燕儿娟儿也慌了,抖着手,哭丧着脸:“小姐,咱们都没行过拜礼,圣上他会不会降罪啊?!” 佳音顿了顿,端起手边茶盏喝了一口茶,定住心神,道:“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昨夜还发生了一些事,我不知该怎么和你们说……陈之祺他,他要我住进宫里去,或许后半晌就会派宫车来接我。秀秀,家里的事以后就要靠你多操心了,我住进宫,怕是不能随随便便的回来。” 秀秀呆在当场,半天哆嗦着嘴唇问:“阿音,你住进宫里,是什么意思,陈……圣上他是什么意思,他和你,你们……” “他要立我为后,我还没答应。” 饭厅内立刻鸦雀无声。 看着几个呆若石像的人,佳音暗自苦笑,道:“我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今天来登门拜访的人大约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这种事以后还会更多。秀秀,柳儿,燕儿,娟儿,老莫,你们要学会应付,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能说,不能随便答应人家什么,更不能收人家的东西。我住进宫里去照顾不上这边,以后万事都要靠你们自己应付,千万别授人以话柄。” “阿音,你住进宫里,可是要当娘娘了?”秀秀回过神,问。 “不是,我只是答应陈之祺暂住宫中,或许……或许将来我和他会在一起吧。”即使到了此种地步,佳音仍旧不敢肯定,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事情不会顺顺当当。陈之祺是皇帝,要立一个普通市井媒婆为后,定会在朝着掀起轩然大波。太后,朝臣,昭月朝的士族观念,身份的差异,百年来的礼制教法,等等问题,都是横阻在她和陈之祺之间的天掣地壑。他们能不能跨越这重重阻隔在一起,佳音没有把握,她唯有以一身孤勇相对,但愿不负君意。 “那张先生怎么办,他对你真情真意,难道你一点都留恋,阿音,你想好了吗,你怎么对他说?”秀秀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亟亟地抓住佳音的手:“你忍心伤他的心?” 老莫亦是一脸急切,他被张书林派来照应林宅,猜也猜的到张书林对佳音的情份,一个是旧主,一个是新主,都是老莫最关切的人,他如何不急? “我会和张书林解释。”佳音只一句,其余的不肯多说,亦不愿对旁人解释她心里的矛盾和犹豫,因为不管是谁都不能明白她对张书林的愧疚之意。 张书林的大度纵容并不代表佳音就有资格轻视他的情感,而她对张书林那份信任亲昵的感情亦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几乎象手足一样,一刀砍下去,尚连着骨血,而血浓于水,根本砍不断。 “阿音,你不能进宫去,你怎么可以呢,你会后悔的!”秀秀象是被谁踩住痛脚,从椅子上跳起来,在饭厅里转圈圈。她绞着手,神色既忧虑又仓皇,满头的大汗,突然扑上前抓住佳音的肩膀:“我不能让你去,不能眼看你走入绝境!” 秀秀的激烈反应叫佳音诧异:“你是什么意思?绝境,为何我进宫就是绝境?” 秀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佳音,张张嘴,又闭住,至而咬住下唇,猛地松开手,退后几步:“我去和张书林说,教他拦你!”说完,转身就奔出饭厅。 “嗳……”佳音没拦住她,倒也不大在意,只当是秀秀难以接受和她分离,或者又是为张书林打抱不平才做如此的举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俊书生难掩失意情 佳音略一沉吟,想着叫张书林劝慰劝慰秀秀也好。她还惦记着要去婚介所跟张婆说一声,便不再理会饭厅诸人的反应,只吩咐老莫出门雇一辆马车来。 老莫垂头丧气地走出饭厅,片刻功夫回来禀报说车已雇好了,佳音整整衣裙,拂袖出门。 至婚介所,张婆不出所料地并不在,佳音就叫香草派人去青衣巷请张婆来,她自去二楼“音缘”静室查看这段时间的账目和顾客资料。 半个时辰后,张婆到了,佳音叫香草送茶进来,拉着她和张婆一同坐下。 话出口一次,再说就容易多了,佳音淡淡地将她要进宫的事和张婆香草大略说了一遍。 张婆和香草和反应却和秀秀不一样,几乎是一脸的惊喜,张婆将大腿一拍:“哎呀,阿音,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自打跟着你做生意就财旺运旺,没有过不去的坎。难怪这两天我眼皮子直跳,是老天怪我有眼不识金凤凰啊!” 香草结结巴巴地说:“小姐,您要做皇后娘娘啦,那以后我还能伺候您吗?” 佳音点点头:“当然,不管我是什么,都会要你跟着我。” 香草喜极而泣:“我就知道小姐是个有福气的,您一定会当上皇后娘娘。”说着,她站起身,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道:“我先拜拜您吧。” 见香草竟是要下跪,佳音忙拉住她:“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当不当上皇后还两说,你跪什么呀。” 张婆喜道:“阿音,你赶紧答应圣上罢,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换别人早不知乐成什么样子,只有你四平八稳的,亏能沉得住气。” 佳音被她两个弄得亦是开心起来,笑道:“我会仔细考虑清楚的。”毕竟,谁都有虚荣心,但毕竟不是谁都能当上皇后,佳音虽不喜欢后宫争斗,但皇后的那个位置……呵呵,还蛮有诱惑力的。 “呀,还考虑什么啊,要是我,我马上就答应!” “张妈妈,您已经嫁给赵大夫了,况且当今圣上很年轻……”香草故意泼张婆的凉水。 张婆拍香草一巴掌:“死妮子,我这不是替佳音高兴么?这下好了,咱们婚介所有圣上撑腰,来日必发扬光大!” 张婆“发扬光大”的话都冒出来了,佳音也不禁哈哈大笑:“张妈妈,叫你说着了,陈之祺已替咱们打算好了,将婚介所归内廷属下……”便将陈之祺昨夜的话说了一遍:“……这样一来,咱们就不用担心没人监督各地的分店,只消衙门出面,一切都可搞定。” “就是说,从今往后,‘成人之媒’就是宫廷所属的一个司部了?好啊,咱们都成了宫里的人啦!”香草拍着手叫好。 张婆亦是大喜过望:“我就说跟佳音合作生意准没错,我回家跟赵大夫报喜去!” 佳音忙道:“嗳,张妈妈,我的事先不要给旁人说。虽然已有人得到了风声,这事瞒不住,但我还是不愿从前的街坊妄加猜测。” 张婆笑道:“放心,我不会乱传的,只咱们自己人先开开心!” 张婆脚不沾地一阵风的走了,佳音叮嘱香草几句,亦离开婚介所,去了张宅。 至张宅,被丹青迎进客厅,果然秀秀正在里面和张书林嘀咕,佳音只听得一句:“张先生,无论如何你得劝劝阿音,不能眼看她……” 佳音笑问:“劝我什么?” 秀秀转过头,见是佳音,忙上前拉住她:“你来的正好,且听听张先生的意见再做打算。” 佳音找了一把椅子慢悠悠地落座:“我渴了。” “你!”秀秀气的跺脚,张书林却不以为意,遂提声吩咐丹青进来倒茶。 丹青泡好一壶茶,又退出客厅,佳音不紧不慢地先喝了一盏,方抬头面对张书林:“你要劝就劝吧,我听着呢。” 张书林黑沉沉的目光里看不出喜怒,静静地凝视佳音半晌,道一句:“我没想到他会立你为后。” 佳音冷笑一声:“你与他合伙瞒着我,竟也有不知道的事?” 张书林神色不变,微微摇头:“我是瞒着你建安的身份,但绝没有和他合伙。”张书林仍以陈之祺的帝号为称。 佳音不禁气恼,将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你与他是表兄弟,之前我问过你很多次他的身份,你皆推脱不知,莫非就等着看我的笑话?” “阿音……我绝无此意。” “你没想到他要立我为后,是认为他根本就不会娶我吧。” “……不是。” “你们皇族子弟眼高于顶,或许我只配做你们消遣的对象,如今他要立我为后,明显色令智昏了,你该劝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阿音……”张书林语气渐露哀意。 秀秀看看张书林又看看佳音,大为疑惑:“你们究竟再说什么?张先生,你怎么了,还不快阻止阿音?” “阿音,你进宫后万事小心……不过有他护着你,料想不会有事罢……太后那边,我,我也会替你说话的,其实太后心底很好,过段时间她想通了必会答应你们的婚事。” “张先生!”秀秀跺脚。 张书林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佳音注视张书林落寞的神情,渐渐心软,她心里原本含着三分愧疚之情,因张书林的善解人意更增添到七分,剩下三分,便是怜惜。怜惜他事事为她考虑,怜惜他至始至终都纵容她的性子,怜惜他从不懂强取豪夺替自己多争取一分。 依旧是清逸的俊颜,端正的气质,青色袍服挺拔稳健,但佳音却能从张书林脸上看出极力掩饰的寂寥之意。这一刻,她的心为他而疼,他眸中牵绊的目光似千万根细线缠绕她的心脏,丝丝结扣,打成死结。 佳音不受控制地站起身,缓缓朝他走近,如中魔障一般,伸手抚在他的脸颊上:“书林哥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张书林身体一震,低垂的眸突然睁大,不敢置信地盯住佳音,在她脸上逡巡着,努力想寻找出旧日痕迹,然而终究不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宫门重重帝王情深 佳音的脸上即使会有怜惜,却没有了依赖,亦没有过去那种全心全意的倾注,她的眼睛漆黑明亮,情绪复杂,里面却独独没有爱意。 饶是如此,张书林仍旧心下大恸,一展臂将佳音死死地抱紧怀里,面埋在她浓密的发丝中,呼吸她的清香,那久违的气息让他哽咽:“不怕,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我都在原地等着你。” 眼前这一幕叫秀秀无法再待下去,她黯然走出客厅,将那方地方留给张书林和佳音。 为什么到了此种地步,明知道佳音就要属于别人了,张书林还能以佳音的意志为至上?秀秀弄不明白,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懂,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能站立在他们外侧,做个外人。 秀秀由不住地满腔悲伤,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站在阶下无声饮泣。 许久,佳音退出张书林的怀抱,羞涩地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想到以后不能再看见你,或者见面了,大家也不能象以前一样轻松地说话玩笑,心里就难过。” 张书林极力忍住心中的伤感,微笑道:“大不了以后你想见我了,我找个由头进宫让你看看就是。” “对了,张书林,你和陈之祺明明是表兄弟,为何你们第一次见面,竟象是不认识?” “我父母在世时,担心朝臣非议我张家利用裙带关系,所以很少让我进宫拜见姨母,我也只很小的时候见过建安一次,后来又因为别的缘故,我父亲遗言不许我入朝为官,所以……” “陈鞘在梅园好像也提过,说你宁可沦落市井,也不接受封赏,张书林,你是不是十分怨恨陈之祺?” “一夜之间,我失去父母双亲,失去最爱的人,我恨他也无可厚非,陈鞘岂能明了我心里的苦处。” “陈鞘……我昨夜也见着陈鞘了,他或许不会原谅我了罢。”佳音暗暗叹口气,无限怅然。自前面的争执之后,她就再没机会和陈鞘解释,昨夜陈鞘亲眼目睹陈之祺欲立她为后的事,或许已认定她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误会只有更深。 张书林睇睨佳音,没有出声。 “张书林,我是不是很过份,你一定认为是我招惹了陈鞘吧?”佳音被张书林看得心里发毛。 “酒不醉人人自醉,阿音,你值得陈鞘为你动心,不必自责。”张书林淡淡一笑:“陈鞘乃昭月朝赫赫宁嘉王爷,风流倜傥无二,便是一时伤了心也不打紧,过不了多久,自有佳人在侧,他就会忘了你。” “但愿如此。”佳音心中好过许多,似乎无论她做什么,张书林都能代她找到开脱的理由。 在张宅没有久留,佳音便和秀秀回了紫菱巷林宅,宫里已派来马车接她,香草也赶前回来,和柳儿燕儿娟儿秀秀简单收拾了必备的东西,交由太监们放在车上。 此一进宫,就不能天天见面,佳音自有许多话交代大伙。婚介所有香草照应,还不打紧,只是“竹园”那边,虽有仓木做管家,但佳音尚未曾和他好好商量过一次“竹园”事宜,心里颇不放心,便叫秀秀等人索性去“竹园”避暑,顺便看看还有什么料理不周的地方。 终于和大伙依依告别,佳音坐上宫车,真正踏上往昭月朝最高权力象征的路途。 由朱雀门进宫,佳音没有问她所住的宫殿在何处,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被一群宫女太监们簇拥着往皇宫禁苑而去。 日暮黄昏,五彩流霞倾泻天际,将皇宫映照的越发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佳音无视周围一双双或惊讶,或好奇,或羡慕,或嫉妒,或鄙夷的目光,经过无数宫门无数宫殿,太监宫女们在悬着“明月宫”牌匾的大殿前止步。 殿门推开,里面已点着烛灯,两名绿衣宫女盈盈拜前:“阿音姑娘。” 佳音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春月秋水两个丫头,故人相见,令人唏嘘。 佳音含笑扶起春月秋水,捏揄道:“一别之后,没想到还有见面的机会,两位姑娘,你们可都是深藏不露啊,当初蒙二位照顾,折杀阿音了。” 春月秋水自然明白佳音含沙射影的缘故,皆赫然道歉:“请姑娘莫责怪奴婢们不告实情的缘故……” “那是自然,罪魁祸首并不是你们,我要算账也不会找你们。” “阿音,气还没消么,是要打还是要罚?”有人在后面悠悠然道。 陈之祺一身白衣胜雪,从绯红色灯影中朝她走来,俊脸含笑,春风得意,半点都没有怕受罚的意思。佳音秀眉一挑,作势就要行礼:“民女参见……” “赶紧的,收了你那套。”陈之祺似笑非笑地瞪她:“我等你多半个时辰了,狮子头已备好,你是打算先吃饭还是先行礼?” “啊,那当然是先吃饭,我早饿了。”佳音慌忙不迭地左顾右盼:“在哪里吃饭?” 跟来的宫女太监们瞠目结舌,皆为佳音的无礼捏一把汗,只有春月秋水知道这位姑娘的本事,并不以为狷介,含笑退后两步,击掌传膳。 几个太监抬着漆桌椅子无声无息地进殿,桌子刚摆好,热气腾腾的饭菜由宫女们端上来,只一眨眼的功夫,万事齐备,已有人拿着热布巾躬身给佳音搽手。 佳音对这效率大为赞叹,不耐烦人贴身伺候,夺过布巾胡乱搽了几下,就往桌子边走,一面还发表意见:“这里是饭厅么,也忒大了,几十个人吃饭地方都够。” 陈之祺哑然失笑,摇摇头,跟佳音一起落座,宠溺的看着她,温声道:“以后你就住在‘明月宫’,这里是大殿,寝室和饭厅都在后面,待吃饱饭后我带你慢慢逛。” 佳音“唔”了一声,拿起镶玉的银箸端详几眼,嘀咕一声:“浪费!”手底下毫不客气地夹菜吃饭。 春月秋水欲按惯例上前伺候陈子用膳,见他摆手,各自退在一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宫门重重帝王情深 陈之祺将盛狮子头的玉碟推到佳音跟前,方举起筷箸用膳,吃相斯文,仪容端重。佳音侧头瞥一眼,道:“下次不用专门等我吃饭。” 陈之祺的手顿了顿。一双筷子夹着竹笋放进他面前的碟子里,听佳音又道:“你是皇帝,国事繁忙,要知道照顾自己。” 陈之祺嘴角便扬起,噙一丝笑意,将竹笋放进嘴里,只觉满口留香,心满意足。 “喂,你大口吃才香,别老端着架子。”佳音又提意见,或许她对入宫的事仍旧心有惴惴,因此故意和陈之祺找茬,借以掩饰不安。 再夹菜就多夹了一些,陈之祺鼓着腮帮子努力地吃的不斯文,半晌突听“哧哧”笑声,一抬头,见佳音笑脸诡异,且用一种极古怪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陈之祺不禁纳闷,咽下嘴里的饭,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佳音搪塞地摆摆手。 唉,要是被昭月朝的百姓知道他们的皇帝被一个女人如此调教,会有什么想法?佳音满脑子的奇怪念头不敢让陈之祺看出来,心里却是十分开心。 为了与心爱的人朝夕相伴,陈之祺付出的努力佳音会懂吗? 吃完饭,佳音被宫女们伺候着在后面的浴室洗个澡,等不及春月秋水帮她吸干湿发,便亟亟地打开门,见陈之祺在门口等着。佳音仰望他的凤目深处,只笑嘻嘻地不说话。 陈之祺伸手拂开她脸上的水珠子,问:“在想什么?”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之祺,每天我都可以看见你,是不是?” “是。一种温柔的情绪漫上来,陈之祺只觉听到佳音如此信赖且满足的语气,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们牵着手在“明月宫”散步,无论是大殿侧殿或寝室饭厅书房都十分阔大,里面有佳音没见过的许多华丽摆设。尤其寝室布置的美轮美奂,那纱帐垂下的坠珠璎珞,绣着大朵樱花的锦缎被褥,雕花脚凳,桌椅,硕大的衣柜,精致的梳妆台,樱花屏风,香扇,花瓶里插着几支新鲜怒放的莲花,香几上的兽金炉里香烟袅袅,很熟悉,让人安心。佳音才知一直以来,她迷恋陈之祺身上的味道,原来是龙涎香的气息。 “明月宫”后面有一个小花园,宫灯悬挂在桂花树上与天际圆月遥遥辉映,一簇簇淡黄色小花香气浓郁,小径两侧花草凄凄,虫儿在里面呢哝轻鸣,夜色正是醉人时。 佳音扶着陈之祺的手,上台阶,在亭子倚栏而坐,抬首望月。 春月秋水两个识趣,悄悄地送来一壶酒放在亭子中间的石桌上,陈之祺斟满一杯,递给佳音。 佳音低睨杯盏中的波光潋滟的月影,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方道:“之祺,留我在宫中,很难吧?” 陈之祺微愕,旋儿蹙眉,低声道:“阿音,你只管住下来,好好的陪在我身边,其他的事自有我处理,你无需在意。” “可是,今早上,很多人都去了林宅,他们必然听说了什么。” “今早上朝的时候,我便宣布要立后的事……” 佳音猛地抬头:“大臣们定是反对。” 她玲珑剔透的目光直直撞进他的眼眸中,让他无所遁形,只得道:“是。” “那怎么办?”佳音虽有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有点心慌意乱:“为了我,值得么?” “值得!”陈之祺毫不迟疑地回答,挨着佳音坐下,揽住她的肩膀,紧紧搂在怀里:“阿音,你只准备好出嫁,相信我,我是皇帝,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 越过他的肩头,黑漆漆的夜空下,宫宇变成黑色的轮廓,逶迤致远,无数的宫檐下,那座宫殿里住着他的妃子呢? 佳音迷茫地喃喃:“或许我不该住在这里。” “你说什么?”陈之祺松开佳音,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到了这种时候,你竟想退缩?!” “之祺,我怕,有一天若是你发现我并不适合做个皇后,怎么办?” “为什么这么说?” “我心眼小,善妒,不愿跟别人共享一个丈夫……” “阿音,我只属于你。” “那她们呢?”佳音指着远处的宫墙。 “她们只是我的女人,并不是我心爱的人,以前的事我没办法选择,甚或者我的身份已注定了太多的无奈。”陈之祺叹息摇头:“阿音,恨不相逢未娶时,你要还君明珠相垂泪么,你忍心?” 佳音站起身,走至亭子中间的石桌前,又斟一杯酒,仰头喝下,转过身,眸子在灯光辉映下越发地清亮,有小小火焰在里面燃烧,她笑:“不错,我不忍心,之祺,你就是仗着这点来要挟我。” “若是能要挟你一辈子,我愿跪地谢明月。” 陈之祺便走过来斟满另一杯酒,竟真的单膝跪地,手举过顶:“我,宸之祺,愿与林佳音生死偰阔,两不相负,明月为证。”一杯水酒撒至九天。 脸颊上沾几滴清凉的酒水,佳音亦不由自主跪地:“我,林佳音,愿于陈之祺生死偰阔,两不相负,明月为证。” 脉脉凝视,眸中皆是萦绕不散的情愫。 “阿音,春月和秋水留下来伺候你,‘明月宫’离勤和殿最近,你什么时候想见我都可以。”夜深了,陈之祺送佳音回寝室,叮咛道:“在宫里,不必委屈着自个,便是母后那边也不用操心,万事自有我替你担待。” “我要是想出宫呢?” “拿着我的玉佩自然不会有人拦你,不过,晚膳前必须回来,我会等你。” “之祺,你对我太纵容。” “但愿能纵容一辈子。”陈之祺宠溺地揉揉佳音的头发:“我回勤和宫了,你歇着吧。” 佳音住进“明月宫”,可谓宫中一件大事,次日一大早,莫昭仪,潘昭仪,方顺容便至“明月宫”拜访。 佳音惯例换个地方要失眠几天,因此起得晚,待由春月秋水和一众宫女伺候着梳妆打扮完了,几位娘娘已等候多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后宫女人是非复杂 佳音穿一身新装,大红色短袄月白绉纱洒裙皆是陈之祺派人送来的,她只在耳侧松松挽两个发髻,并不带首饰。进大殿,一看见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便就大略猜出是谁,不禁大感头疼,强作笑颜道:“几位来的好早,恕佳音接待不周,请上座罢,春月上茶!” 三位娘娘见佳音并不行礼,心里虽有些微恼,但忌讳着陈之祺的份上,并不敢难为佳音,一个个端着笑脸告一声叨扰,按位分各自落座。 秋水有眼色,向佳音介绍三位娘娘。 佳音打量过去,莫昭仪年纪最大,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圆脸大眼睛,肤色白皙,身材微胖,只态度倨傲,不易亲近。 潘昭仪略年轻些,尖脸细眉,体态如弱柳扶风,未语先喘,估计身子孱弱,是个病美人儿。 方顺容年纪最小,也有十八九岁了,俏眼朱唇,气质灵动身材玲珑有致,她是三人中长相最出色的,且神色温和,有一种恬淡的柔美气质。 佳音看看四周,在末位落座。一时间春月吩咐几个宫女斟茶倒水摆点心水果招待客人,待安静下来,在座的几个人说几句闲话,少不得排起年纪,果然都比佳音大。她们一个个拿眼瞅着佳音,佳音只得从善如流,唤声“姐姐”。 佳音看过很多宫斗小说,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陷入这尴尬的境地中,心里苦笑不已,一面硬着头皮应付三位娘娘,一面暗暗抱怨自己偏喜欢上最不该喜欢的人,自讨苦吃也怨不得别人。 总归是佳音自己要抢人家的丈夫,理亏些,说话时就尽量谦和。 “三位姐姐,佳音初入皇宫,许多规矩都不懂,若有失当的地方,以后还望三位姐姐多多包涵。” “那不打紧,咱们宫里多的是礼教嬷嬷,不妨找一个人来教教礼数。妹妹在我们面前失礼到不怕,但听闻圣上的意思对妹妹十分看重的,将来妹妹指不定就是宫里的人,仪表仪容皆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万万不能出错啊!”不愧是年纪最大的,估计在宫中待的时间最长久,莫昭仪话不漏风,就给了佳音一个下马威。 “姐姐还不知道罢,昨个早朝时候,众臣哗然,许多大臣都恳请圣上三思呢……”潘昭仪轻咳两声,在旁边插话,却又出言即止。 “论起来,那些个秀女里倒有十分出色的,听说江丞相家的女儿深受太后偏爱,妹妹,你可得多惊醒这些。”莫昭仪遂对佳音做倾心只之谈,便似一心为她着想一般。 “当初先皇曾为圣上定下一门亲事,那平南侯家的大小姐尚不知下落,立后之事才拖延下来,依我看,如今立后之事圣上也为难,多少要顾虑太后的意思罢。” 佳音心下一动,没有吭声。 “已经七八年过去,到哪里找那个人去!”莫昭仪嗤地一笑:“妹妹什么时候对圣上的心思摸准过?” 潘昭仪脸一红,便有些啧怒:“姐姐就知道圣上的心思么?” 话说到这,两个人瞪着眼,皆有些灰心的意思。 一直不出声的方顺容突然淡淡一笑,面向佳音开口道:“佳音妹妹,在宫里可住的习惯?” 佳音点头:“还好。” “宫里只莫姐姐潘姐姐我们三个,折实冷清,妹妹来了多少热闹些,大伙常走动走动吧。” “是。” “不知妹妹平常作何消遣?” 佳音想了想,不由赫然:“其实我什么长处都没有,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平常也就是和宅子里的人打打双陆,再不然,便去婚介所照应生意,佳音是个粗人。” “哦,我们也听说过京城开一家‘成人之媒’,是妹妹的店铺罢,真想知道外面普通百姓的生活呢。” 佳音只得打起精神,略谈些婚介所的生意,却不想这个话题引起长居深宫女人的好奇心,连莫昭仪和潘昭仪都竖起耳朵听她讲宫外的事,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 先开始,佳音还有所保留,但见她们皆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不好敷衍,便细细讲起一些市井见闻。 春月和秋水在旁边伺候着,添了好几回茶,想提醒佳音一声她还尚未用早膳,只不敢插嘴,皆无奈摇头。 到晌午的时候,佳音还被三个女人围着脱不开身。 “那妹妹究竟为什么要开婚介所呢?”莫昭仪问。 佳音沉吟道:“我开婚介所的初衷,起初只是想成全那些没机会自己选择终生的青年男女,现在想来,还是没有做到这点。” “为何这样说?” “我的一个朋友,就因为出身平民,生生错过与心上人结合的机会,他二人冲破不了身份界限,生死相许,皆自戕而亡,至今,我都心怀愧疚。” 莫昭仪和潘昭仪对视一眼,皆眼含不屑:“一个平明高攀士族,有何叫人同情之处,怕不是看上人家的门第了罢?” 这话就又影射到佳音的身份上。佳音明白,莫昭仪等人不仅仅是因为她得到陈之祺的眷顾才觉不平,且是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竟一步登天问鼎后位,更让这些士族观念根深蒂固的人难以接受罢了。 或许,换做江静瑶是后位人选,莫昭仪等人的反应便不会如此激烈。 佳音轻叹一声:“任何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不管是士族还是平民,她们的感情是同样的,都弥足珍贵,不分贵贱。”话说到这里,佳音就想表明自己的态度,起身面对三位娘娘,不卑不亢缓缓言道:“三位姐姐,佳音最初认识圣上并不知他的身份,或许事先知道了,就有可能退缩,尽量避免和他有所交集。不过事已至此,佳音既然进宫,便不会在乎旁人怎么想。除非有一天,圣上亲自说叫我离开,我……” “朕不会说叫你离开的话!” 陈之祺黄袍绶带,被太监们簇拥着缓步进大殿,他凤目冷清扫过莫昭仪潘昭仪和方顺容,三个人慌忙起身,跪地:“参见圣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后宫女人是非复杂 佳音犹豫一瞬,亦跪地:“参见圣上。” “不是说过不要跪的么?”陈之祺扶起佳音。 佳音想说我得给你留点面子,终究没有吭声,只朝陈之祺使个眼色。 “都起来罢。”陈之祺淡淡一笑。 莫昭仪潘昭仪方顺容道一声“谢圣上”应命起身。三个人好些日子没见着皇帝,都有些娇羞兴奋,眼巴巴地瞅着陈之祺,却不敢开口说话。 佳音也觉情形古怪,手捏衣角垂眸不语。 殿中一时静下来,陈之祺缓缓道:“你们几个既来了,想必已认识了阿音,她初进宫,各处都不熟悉,有空的时候你们陪她在宫里散散心。” “是。” “还有,阿音日后是要册封为后的,外面的闲言碎语最好不好传到‘明月宫’,省的她心烦,若要朕知道是谁传递是非,定罚不饶!” 陈之祺沉下脸说的这句话颇重,且毫无顾忌,直言要立佳音做皇后,明显是给佳音撑腰,莫昭仪等人皆惶恐不已,低头称“是”。这下再不敢指望着能在陈之祺跟前讨好,又跪地告退。 等她们走了,佳音啧陈之祺一眼:“你好歹是她们的丈夫,怎么能这般说话?” 陈之祺却不以为许,问:“方才听见你说只有我叫你离开的话,是什么意思?” 佳音转身,倒了一杯茶,慢慢喝几口,才道:“你和她们相处多年,尚且不顾忌夫妻情分,我又敢指望什么。” 陈之祺凤目眯起,久久打量佳音的背影,喟然一晒:“才进宫一天,你就给我找到罪名了,也不知叫你事先住进宫是对还是错。” “我有冤枉你么?” “阿音,我叫我如何待你才好。”陈之祺叹气,上前拉住佳音的手,强迫她转过身面对他:“你要是吃醋,我倒觉得正常,反而你偏偏替别人说话,是不是想气我?” 佳音脸一红:“我是吃醋。” “真的,我怎么没看出来?”陈之祺伸手,挑起佳音的脸:“那你听不听我的解释?” 被他温柔的眸子一逼,佳音不由自主点点头:“你说。” “一般皇子未成年时,会给指派几个成熟些的侍女……”陈之祺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不自在的神气,以手抵唇掩饰地轻咳两声:“……是教皇子成人之礼,莫昭仪和潘昭仪就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母后指派的,后来我登基,也不好亏待她们,便给了个名份。” 佳音也曾在书里看到过有这么一说,点头道:“难怪莫昭仪潘昭仪看着比你年纪大。” “至于方顺容,她娘家父兄皆掌兵权,在朝中势力颇大,我登基之初,母后帮我坐稳帝位,才选她进宫。” “那她的位分却为何最低?” 陈之祺淡淡道:“她初进宫,就被册封为顺容,性子十分高傲,让人难以亲近。不过我却没靠她娘家的势力,不肖看她脸色,这些年她没有晋位,也怨不得我。” “可方才我看方顺容言语是最和气的。” “或许这些年她长进了,我倒不大清楚。” 佳音皱眉:“你多久没见过她了?” 陈之祺想了想:“除过节庆日子,大约好几年我没单独召见过她罢。” “真可怜。” “谁可怜?”陈之祺诧异。 “方顺容啊,你想想她嫁人,好几年不得和丈夫亲近,还不可怜,不过是略好强些,也不是她的错,你也太狠心了?” “我狠心?”陈之祺指着自己的鼻子:“阿音,你总把错处归在我身上,又如何晓得她刚进宫事的那番情景?我初登基,根基不稳,且年纪只十五岁,多少大臣阴奉阳违等着看我的笑话,后宫中,又没有一个可交心的人,方顺容更是仗着娘家势力给我冷脸,我要我如何待她?”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初登帝位,内忧外患,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处,佳音心疼陈之祺,忙道歉:“是我说错了,之祺,你别生气。” “我不生你的气,我只气方顺容在我最难的时候,不肯在父兄跟前周旋,平南侯作乱造反,方家人竟要与之议和,我母后为了我险些跪在方顺容面前!”陈之祺神色渐厉,沉声继续道:“不是我小气,只我自己无所谓,我就是无法忘记母后当初仓皇的神情。” “后来呢?” “后来我平叛成功,卸了方家的兵权,方顺容仍旧留在宫里,我并不曾为难过她。” 原来如此,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佳音上前抱住陈子琪,依在他胸前闷闷地说道:“之祺,以后你有烦恼就和我说,我虽帮不了什么,但总能给你宽心。” 她的发丝拂在他脸颊上,柔软,且带着清甜的气息,只一瞬间就抚平了他内心的抑郁,陈之祺揉揉佳音的头顶,宠溺道:“阿音,相信我,我会保护你,如今的我已不是从前了。” “我信。”佳音鼻子囔囔的,想流泪。 听出她声音不对头,陈之祺忙低头看,见佳音竟是眼圈发红,不由慌道:“阿音,你怎么了?” “之祺,原本就是我多心,喜欢胡思乱想,你当皇帝一定很辛苦,我再不会给你增添负担。” “傻子……” 旁边春月秋水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好半天实在忍不住,低声叫道:“姑娘。” 佳音这才想起旁边还有好些人在,忙从陈之祺怀里钻出来,不好意思地问:“什么事?” “姑娘,现已是晌午,您连早膳还没吃呢。” 陈之祺闻言立刻不悦,蹙眉道:“春月秋水,你们是怎么当值的,为何阿音到现在还没用膳?” 春月小心翼翼地回话:“三位娘娘突然来访……” “罢了,你们记住,下次不管谁来,该伺候阿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不愿见客也由着她。” “是。” 佳音拽拽陈之祺的袖子:“真是可以?” 陈之祺霸道地回答:“阿音你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这后宫的主人,除过母后,你对谁都无需顾忌。” 佳音心情大畅:“那太好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品茗闲谈突生疑心 好容易逃脱做丫鬟的命运,自由惯了,佳音可不想在皇宫里做个窝窝囊囊的受气包,被各种奇怪的礼仪束缚着。 见她一付洋洋得意的样子,陈之祺不禁失笑,伸指头在她额头一弹:“就知道套上笼头,你还是野性难驯。” 佳音拉着陈之祺往后面饭厅走,一面道:“听说你天不亮就上朝,这会一定饿了,陪我吃饭去,以后,你一天要吃三顿饭,一顿都不许少。”到现在佳音都难以适应古代一日两顿饭的习惯,进宫来正好借着陈之祺的由头,她也能跟着沾光。 至此,佳音就算在皇宫中安居。 宫中生活其实颇为无聊,没几天功夫,佳音就把皇宫御苑走遍了,实在无聊也就是看看书,和春月秋水说说闲话,偶尔也去拜访莫昭仪潘昭仪方顺容。 一来,佳音的性格直爽,没有曲里拐弯的城府,二来,莫昭仪等人也知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无法和佳音相提并论。方顺容这些年下来,吃了当初气盛的苦头,后悔已来不及了,渐渐淡了心意。三个人都知道就算佳音当不了皇后,那位子也轮不到她们,再考虑日后的处境,倒也收敛了性子,尽量与佳音平和相处。 佳音没有很严重的尊卑观念,在宫里的太监宫女面前甚少摆架子,竟也收拢不少人心,爱钻营的人希图巴结上她得到好处,老实本分的,也愿意有个好说话的主子,天长日久下来,佳音便得了个宽容大度,善良敦厚的好名声。 因陈之祺提过“成人之媒”归内廷属下,没半个月,就有一个大太监来求见。 佳音让春月将他请到大殿,那大太监拜道:“老奴宋乔生,拜见佳音姑娘。” 佳音不认得他,回首探寻春月。春月在佳音耳边小声道:“宋公公原是司礼监的大太监。” 佳音便叫宋公公起身,问:“宋公公来有何事?” “老奴是奉圣上之命来拜见姑娘,老奴现是婚介司的总管,因原先内廷并无此职,圣上命老奴和姑娘商量一下,这事该如何操办。” 佳音就知陈之祺将先前的话当了真,十分高兴,又见宋公公四十岁上下的样子,言行举止稳重,心下亦是满意,又问:“婚介司现有几个人?” “除过老奴,还有十个人,都是老实能干的,不过大伙都没什么经验,还要姑娘给个旨意才是。” 佳音低头思忖片刻,道:“我想只消贴出官府公告,宣布‘成人之媒’已归内廷,如此一来,百姓们都知道的皇家的态度,婚介所成全天下有情人的遵旨就会广为流传,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会形成一种风气,也无需我们多费什么力气。再者,各处的分店亦应该有官府监督,免得有些分店老板借‘成人之媒’的招牌行些不轨之事。” 宋公公笑道:“那是自然,老奴今日就草拟个章程出来,给姑娘过目。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未免拘谨了,好些真正有情意的男女反而不得相守。” 佳音没想到宋公公竟如此的知趣,不禁大喜:“是,婚介所只是一个平台而已,是为了给未婚男女提供相互选择的机会,虽然还是‘媒’,但这‘媒妁’是透明的,不会约束或欺骗任何人,最终做主婚姻的还是当事人双方,你就照这个意思写。” “姑娘如今已是宫媒,官府的公告上最好有姑娘的名字出现,一来,是个信誉的保证,二来,也叫天下百姓知道姑娘的善行。” “将来在各地还会开许多分店,辛苦你了。” “能伺候姑娘,是老奴的福气。” 歇过晌午觉,佳音闲着无聊,便去莫昭仪所住的瑞福宫闲逛。 瑞福宫没有明月宫大,后面没有花园,只前后两殿。佳音被瑞福宫几个宫女迎进大殿,莫昭仪正和潘昭仪在里面闲话家常,见她来了,笑吟吟地起身迎道:“妹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圣上没去你那里么?” 相处久了,佳音已知莫昭仪和潘昭仪两个就是嘴碎,其实心底不坏,所以并不和她认真,只道:“我闲着无事可做,来看看姐姐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原来潘姐姐也在这里。” 潘昭仪道:“正是,后日就是中秋节,我也是来看莫姐姐有什么要帮忙的事。” 原来陈之祺没有立皇后,后宫中琐事都是莫昭仪和潘昭仪两个商量着料理,恰逢中秋节,宫中按惯例要举行家宴,太后,永泰公主,宁嘉王爷,还有其余几位王爷与近臣都要携眷出席,这是宫中的大事,莫昭仪和潘昭仪已筹备多日。 “佳音妹妹有这份心意我就知足了,不过后日的家宴已万事齐备,再无什么可做的,我这才有空和潘妹妹闲坐说几句话。”莫昭仪一面就拉着佳音在美人榻上落座,潘昭仪也在一旁的软凳上坐下。 莫昭仪笑道:“妹妹来的巧,我留了几两好茶叶,给妹妹尝尝。” 莫昭仪一招手,叫宫女拿茶叶给佳音看,佳音打开茶罐,先用鼻子闻一闻,又捏几根放进嘴里尝尝,面露喜色:“姐姐,这是上好的观音茶,姐姐从哪得来的?” 莫昭仪和潘昭仪心照不宣地会意一笑,方道:“原本每年进贡的上好观音也只有几十斤,到不了我们这里,不过咱们掌管宫中琐事,趁着筹备庆典的时候也能弄几两出来,妹妹还不曾喝过这茶罢?” 佳音虚应道:“是不曾喝过。”在茶楼的时候,陈之祺请她喝的正是这种观音茶,在‘明安园’的时候,她也天天喝,当时并不晓得竟是珍稀到如此地步,但这话不能和莫昭仪说,说出来就是事。又想着莫昭仪和潘昭仪现在好歹也是宫中有身份的人,为一点茶叶竟要偷偷摸摸的,不由替她们心酸。 其实佳音并不知道,皇族之中,或着公侯贵族,好多少年皇子公子都会有几个长辈送来陪寝侍女,她们只是奴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名份,有的人最后甚至会由主子赏给府邸里的仆从做妾,莫昭仪和潘昭仪能有现在的位分已算得上君恩浩荡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品茗闲谈突生疑心 潘昭仪轻咳两声:“妹妹,听人说你泡茶的功夫十分老道,莫姐姐和我都是粗人,还不曾见识过什么,不如妹妹展示一回,让咱们也开开眼界。” 佳音微微一愣,正思忖着潘昭仪如何知道她会茶艺的事,就听莫昭仪在旁边将手一拍:“对了,前些日子我恰好新得了一套茶具,就用它罢。”说着,莫昭仪就吩咐贴身宫女红菱找那套新茶具出来。 趁这功夫,潘昭仪又道:“佳音妹妹,听人说你开的婚介所已归内廷属下,是不是真的?” 又是一句听说,佳音心中不乐,面上并不流露出来,应道:“是,姐姐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潘昭仪扭捏道:“我想请妹妹帮个忙,也不知妹妹肯不肯。” “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妹妹现在是我昭月朝第一宫媒,身份又不同以往,想必有好些大臣士族都赶着请妹妹为家里子女说亲事,就怕妹妹不得空闲。” 佳音虽听着昭月朝第一宫媒的话颇为受用,但更不耐烦潘昭仪扭扭捏捏的性子,便催促道:“我就是再忙也不敢怠慢姐姐的事,妹妹究竟想让我帮什么忙?” 莫昭仪也道:“潘妹妹你就说罢。” 潘昭仪方才道:“佳音妹妹,我十三岁进宫做宫女,后来太后娘娘见我老实,把我送进皇子府陪伴圣上,后来圣上登基,也不嫌弃我出身低微,竟破格封我为才人,这些年,我一步步晋位,做到昭仪的位置已是隆恩浩荡。我也不指望别的,就盼着帮娘家人也跟着过上几天好日子。” “姐姐娘家还有什么人?” “就一个老父亲和一个弟弟,我弟弟已二十三岁,高不成低不就到现在还不曾娶亲。” “哦,姐姐是想我给你娘家弟弟定一门亲事,那不算什么,婚介所现成开着,等有空的时候叫你弟弟过去一趟,自有人接待。” “佳音妹妹,不是……”潘昭仪身体倾前,急切地说道:“去你婚介所的大多是市井百姓,我并不愿意弟弟娶那样的,佳音如今是宫媒,看能不能替我弟弟说和一家有身份的人家,不拘是那家大臣的女儿,只要是士族就行。” 佳音立刻不悦,淡淡道:“潘姐姐如今已贵为昭仪,自有不少大臣愿意高攀,随便找个官媒给你弟弟说和一下就成,何必绕弯子找我呢?” 潘昭仪脸一红讪讪道:“我娘家仍旧是平民百姓,并不曾脱籍。” 佳音诧异:“你可以去求圣上啊?” “我不敢和圣上说……” “哦。”佳音沉吟片刻,抬起头,对潘昭仪推心置腹地说道:“出身士族或者平民并不能证明什么,我不就是普通百姓么?” 潘昭仪呆了一呆,仍固执道:“那不一样,我辛苦这些年,还不是为了娘家人能扬眉吐气?我一定要给弟弟寻个士族出身的媳妇。” 佳音蹙眉:“你可问过你弟弟的意思?或许他有自己的主意,男女之间最重要的是感情,而不是出身,便是娶个普通百姓家的女儿,只要他两个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潘昭仪满脸的不高兴:“佳音妹妹,你是不肯帮我了?” 佳音勉强道:“倒也不是,我看看罢,最近一直在宫里,并没见过外人,若有合适的机会和人选,我愿意帮姐姐。” “如此,那我就多谢妹妹了。” 潘昭仪站起身,朝佳音敛衽施一礼,佳音忙扶住她,不禁头疼如何应付这意外的差事。 潘昭仪便将娘家的地址告诉佳音,千叮咛万嘱咐说了一通,她话说完,莫昭仪接着道:“佳音妹妹,我也有事请你帮忙……” 佳音只好硬着头皮也答应下来。 红菱端茶具进殿,放在几上,莫昭仪潘昭仪过去帮忙,佳音尚有些心不在焉,被莫昭仪叫了两声,方怏怏地站起身,走至几前,顺手拿起一个茶盏,突然就觉得眼熟,定睛一看,却原来和陈之祺送她的那套茶具里的杯子一模一样。 她心一沉,再看那茶海,茶壶,品茗杯,闻香杯,杯托皆是她所画的模样一分不差,纯白瓷器,山水图案,登时心里五江四海地翻捣开。 这茶具的样子是她在“明安园”养伤时画的,陈之祺答应做两套,自己留一套送佳音一套,却怎么会落到莫昭仪手里? 她当初画这茶具的心意难道他不知么? 佳音脸色难看,两眼直直地盯着莫昭仪问:“姐姐从何得来的这套茶具?” 莫昭仪被佳音的脸色吓住,喃喃解释:“是圣上叫人烧制的,我看着好,就要了一套……” 佳音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乱纷纷地失去分辨能力,她连退两步,摇头道:“不可能……” 佳音语气严厉,莫昭仪不高兴地道:“怎么不可能,是圣上亲自赏我的,一套茶具罢了,难不成是我偷的?” 潘昭仪在旁边尚不知发生什么事,问:“佳音妹妹,你怎么了,赶紧泡茶啊?” “我,我身子不舒服。”佳音扶住头,就跌跌撞撞地欲出大殿。 “嗳,我的茶盏。” 佳音烫了手一样,冲前几步,将手中茶盏往几上一丢,转身就走。 谁料想那茶盏没放稳,就掉在地上碎了,莫昭仪最心爱的茶具被佳音摔坏一只,心里折实恼怒,急的乱喊红菱赶紧捡起来,又跺脚骂道:“不泡就不泡,谁稀罕,干什么拿我茶具出气?!” 佳音没心思解释,走至殿外,又听莫昭仪道:“也不知圣上看上她什么,莽撞粗鲁且不说,无端端的倒和我们摆起架子来!” 也不知潘昭仪小声说了句什么,莫昭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怕什么,让她给我们娘家人做媒,也未必能成,一个官奴出身的媒婆而已,有礼部许大人在,她当得上皇后才怪!” 想必潘昭仪也想通了什么,壮起胆子应和莫昭仪:“我就说圣上是一时糊涂了,既然先前做过官奴,还不晓得家里犯过什么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归竹园惊闻身世迷 佳音终于听不下去,提裙跑出瑞福宫,回到明月宫后,她径直去寝室翻找东西。 春月跟在后面问:“姑娘找什么?” 佳音在枕头下面找到螭龙玉佩,又往外走。 春月见她脸色不对头,忙拦住:“姑娘是要出宫么,我先去禀报圣上一声……” 佳音站住,瞥春月一眼,道:“不用,难道我连出宫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春月被她冷淡的目光吓住,讪讪道:“那奴婢和秋水一起陪姑娘出宫,再叫人准备马车……” 佳音明白没人陪着,她很难走出这宫门,当下点头:“我只出去散散心,叫秋水跟着就行了。”说完,她不再搭理春月,直接走出寝室。 春月忙给秋水使眼色,一面跟着一同走出明月宫,只是她惦记着要去给陈之祺报信,出门转个弯,直奔勤和宫去。 佳音自然看到春月的去向,也不在意,拿着螭龙玉佩出内宫,直闯朱雀门。朱雀门的守卫认得螭龙玉佩,并不敢拦她,眼睁睁地放佳音和秋水出皇宫,待陈之祺得到讯息,派夜影追出来,已不见她二人踪迹。 夜影跺脚不及,只得向朱雀门的侍卫打探佳音所去的方向,料定她不是回林宅就是去‘成人之媒’,便喊人牵一匹马过来,翻身上马,直奔林宅。 却不想佳音出了皇城又改变主意,沿路拦住一辆马车,给车夫报出‘竹园’的地址,马车转弯朝南出城去了。 佳音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她和陈之祺的茶具竟到了别人手上,坐在车里先开始还觉得气愤,一口气堵在胸口处上不去下不来噎 的难受。随着马车出城,郊外的视野开阔,她的心绪也就渐渐平息了,至而想到莫昭仪毕竟是陈之祺的妃子,也可以说是他最亲密的人,人家夫妻之间送一样东西原本就无可厚非…… 可这无可厚非是拿佳音的心意在践踏,陈之祺送莫昭仪什么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送那套茶具? 一想起她亲自写的“佳音”“之期”又觉得心里难过,陈之祺怎可以如此辜负她? 还有捕捉到莫昭仪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虽然在陈之祺三令五申下,现在皇宫中很少有人敢当面质疑佳音的出身,但事实就是事实,她曾是官奴,曾做过丫环,后来是市井中的媒婆,就算现在她的宫媒,也仍旧是平民百姓。在最讲究身份的地方,她的身份偏偏就是忌讳,即使别人不说,佳音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确是高攀陈之祺了。 气愤之后,是抑郁,佳音在马车里一句话不说,秋水在一旁悄悄地查看佳音脸色,亦是不敢出声,两个人就这样闷闷地一路到了“竹园”。 佳音下了马车,才发现竹园之外原先的一片树林已被修整过,荒草全部拔除,沙石铺就的小道开阔不少,路面平整足可容几辆马车并列,和先前的荒废之地完全是两个样子,佳音对仓木的一番作为十分满意,便上前敲门。 只片刻功夫,里面就有人应声,大门打开,一个黑衣壮汉探出头,将她和秋水上下打量:“请问二位找谁?” 佳音笑道:“你是仓木是手下罢,我叫林佳音……” 她话未说完,那壮汉就失声道:“大小姐!”一面扭头朝竹园里面喊:“大小姐回来啦!” 话音一落,数个身手矫捷的魁梧汉子一样的黑衣人冲出大门,朝佳音俯首就拜:“大小姐!”一个个表情激动,教佳音折实吃了一惊:“你们这是做什么?” 秋水虽久居皇宫,见多识广,但也没想到佳音的气派竟这般大,登时缩在后面问:“姑娘,他们都是您的家仆?” 就在佳音茫然的时候,仓木终于出现,他斜斜扫众人一眼,几个汉字噤若寒蝉起身后退,仓木朝佳音抱拳:“大小姐。” 佳音对这个称呼无可奈何,耸耸肩:“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对了,这是宫里的宫女秋水。”她把身后的秋水拉出来介绍给仓木。仓木毕竟刺杀过陈之祺,佳音担怕他说错什么话叫秋水听到回去禀报给陈之祺。 果然,仓木和他身后的几个大汉神情皆是一凛,脸上露出戒备之色。 佳音并不清楚仓木他们和陈之祺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被仓木错认成大小姐无可奈何而已,原想着过段时间就把仓木等人打发走,但一进宫就把这事给耽搁了。 佳音不欲发生什么意外,遂朝仓木使个眼色,方回头对秋水说:“我才买的这园子,并没住过,这几个是我请来的管家护院,他们礼数重,别吓着你才好。” 秋水笑道:“原来是姑娘请的护院,难怪他们个个虎虎生威,这园子有这样的人料理着定不会出事。” 佳音拉着秋水走进竹园,但见里面也比上次来的时候兴旺,无论的园子里的竹林还是荷叶尽皆丰裕茂盛,且各处洒扫的十分干净,她一面缓行观景,一面问仓木:“秀秀姑娘和那几个丫头没来这里避暑么?” 其余几个大汉已各自退开,只剩仓木一人陪着佳音和秋水在园子里散步,当下答道:“秀秀姑娘前几天来过,只待了两日又回京去了,属下已将‘竹园’产业账本交由秀秀姑娘带回去,佳音姑娘没见着么?”当着秋水的面,仓木亦称佳音为姑娘。 “这一向我都住在宫里,尚未来得及回家,所以还没见着账本呢,等会你和我说说就成了。” 仓木称“是”。 沿青石小桥经过湖塘,清风吹拂湖面,荷香四溢,沁人心脾,佳音在桥上站了良久,神色肃然,似在思忖什么,秋水和仓木不敢打扰她,静候半晌,才听佳音道:“走罢。” 上岸,仓木便领着佳音去“听风馆”,进客厅,各样的家具都搽洗的干干净净,厅中几把扶手椅子分列两边,上首一几两座,旁边放着半人高的花瓶,插着几支翠竹,风吹摇曳,更显雅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归竹园惊闻身世迷 三个素衣小丫环静悄悄地进客厅,斟茶布点心,仓木禀报:“这是姑娘送来的几个丫环,过来,都见见主子吧。” 仓木招手,几个丫环便站成一排朝佳音行礼:“见过小姐。” “她叫小红,她叫绿衣,她叫青儿……”仓木一个个地介绍完,又道:“这三个丫环比较懂事,是专门挑出来伺候姑娘的。” 佳音仔细看了半晌,笑道:“仓木,没看出来你倒是管家的好手,今日我来看过了,也就放心,教她们退下罢,咱们说话自在。” “是。” 三个丫环退出客厅,秋水机灵,知道仓木定有话禀报佳音,略喝了两盏茶,也告退:“姑娘先歇会,我出去看看风景去。” 佳音点头颌首,待秋水退下,仓木便向佳音禀报竹园的日常账目,又把那二百多亩地的状况说了一遍,道:“看样子二百亩地都是良田,属下曾亲自查访过,例年的收成足可以开销‘竹园’的日常用度,属下已将原先的村长换了另一个老实忠厚的,到年底,他会来和姑娘上报庄子上的收成。” 佳音沉吟一瞬,含笑道:“你干的好,我很放心,不过庄子上的收成多少尚在其次,咱们也不靠那些收成过日子,千万不要叫佃户们受熬煎就成。” 仓木抱拳躬身:“是,姑娘善心,属下一定按姑娘的意思办。” “仓木,虽说你现在是我的管家,但我也不把你当下人看,你不用这么拘谨。” 仓木又恭恭敬敬一声“是”,佳音无奈摇头,便不再白费力气希图改变他的做派,遂摆摆手:“你忙你的罢,不用招呼我,我随便在园子里走走散心。” 佳音刚起身,准备抬脚,仓木急声道:“大小姐,属下还有话要说。” 佳音止住脚步,转头看向仓木,见他神色古怪,咬牙攥拳又似犹豫,又似在下什么决心的样子,不由诧异:“仓木,莫非园子里发生什么事,叫你为难了?” “不,不是……”仓木踌躇片刻,终于抬头直视佳音:“大小姐可知属下为何要这么固执的称呼您?” 佳音随意问道:“为什么?” 就见仓木抬起手臂,双手击掌,只瞬间功夫,原先在大门外见过的那几个大汉闪进客厅,且多了几个人,皆黑衣短打,神色肃穆,齐齐跪地,朝佳音拜倒:“大小姐!” 仓木也领头跪在地上,佳音数了数,共有九个人,他们虽起齐声相拜,声音却并不大,象是怕谁听见,且最后一个人进来的时候特意掩上门窗,佳音被这阵势唬了一跳,干笑几声:“各位请起,方才我已和仓木说过了,虽然你们现在是我的护院,但想必不会久留,大伙认识就是有缘,不必多礼了。” 佳音面对这些人,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语无伦次说的几句话,最后竟是要撵人的意思。 以仓木为首的众人却根本不在意她话语里的意思,仍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就听仓木道:“大小姐,属下曾说过,我们一众人皆是乌衣死士,大小姐也亲眼见过我刺杀一个人,如今大小姐住在宫里,该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了吧?” 佳音只恨自己当初心软,听仓木说他们被人追杀,在京城无立锥之地,才收留这些人,现在听仓木提及陈之祺,心里更是懊悔不迭,无论如何,陈之祺是她喜欢的人,她不能任由仓木继续伤害他! 念及此,佳音只盼仓木等人能看在她收留他们一场的份上不要再和陈之祺做对,忙道:“我的确已知道那人的身份了,他是个好人,你们……你们也算不上是坏人,大家看在我的份上就停止互相残杀吧。” “那不可能!”仓木决然打断佳音的话,道:“大小姐,便是属下等人愿意收手,那人也不会放过大伙。更何况属下也是为了大小姐,您不能再被他欺骗了!” “为了我?”佳音惊诧:“你们怎会是为了我和他作对?他,他不会害我的……” 仓木冷笑:“他不会害您?他怎可能不会害您?大小姐,他杀了大小姐全家,您竟会为他说话!” 佳音懵了:“他杀了我全家,不可能,我没听他说过……” “他当然不会说!大小姐,您忘记了自己的身世,那么,就由属下来告诉您……” 面对仓木悲怆而又愤怒的神色,佳音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想掩住耳朵不再听他说话,可是她又忍不住想知道真相,只愣愣地看住仓木,他的嘴一张一合,声音低沉,缓缓说出了佳音最怕听到的话。 “大小姐,昭月朝的人都知道乌木死士是平南侯家养的护卫,属下等人全部是孤儿,受侯爷大恩,自愿加入乌木死士,愿为侯爷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而大小姐是侯爷的亲生女儿,是侯爷的长女,亦是属下等人誓死捍卫的主子。” 佳音的脸色蓦地苍白,唇际嗫吁,喃喃:“不,这不可能……” 然而仓木并不管她的反应,继续道:“大小姐想必听说过侯爷的事,十年前,烈骑大将军平叛战乱,以身挡箭舍命救主,换来了平南侯的爵位,但他老人家只享了几年清福便因伤去世。令尊世袭平南侯,镇守江南一带,试想一下,冯家的势力是老侯爷拿性命换来的,没有他老人家,昭月朝的江山如何能有昌平盛世?谁料想冯家尊荣显赫,在江南一带的威望竟惹不少人眼红,老侯爷尸骨未寒,便是先皇亦不肯再念及旧情,开始消弱侯爷的兵力,侯爷已有警醒,只顾忌冯家几十口人的安危不愿冒险,所以才忍气吞声地交出些许兵权。” “所以他后来就造反?” “不错,先皇一去,幼主登基,侯爷再不能容忍冯家任人宰割,俗话说过河拆桥,那帝王的权术谋略深不可测,若侯爷继续忍让下去,或许有一天,冯家的荣耀就是致命的短处,侯爷左思右想,决定起兵造反,杀进京城,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便不再有人敢为难冯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归竹园惊闻身世迷 佳音苦笑:“但是他失败了。” 仓木默然半晌,低头道:“是,没有人能想到刚刚登基的十五岁少年竟有着过人的睿智和决断,侯爷刚刚起兵,还不及过江,在营帐中便被偷袭了。来的是都武林高手,月黑风高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大营,等属下发现,侯爷已身受重伤,随后不知从那里杀出来百名武士,皆武艺超群,且有外援数万人,乌衣死士护卫侯爷撤退,几百人,最后只剩几十人,大伙仍拼死保护侯爷,可最终还是……” 仓木说不下去,佳音亦是良久无声,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九名乌衣死士,不管怎样,她佩服这些忠肝义胆的汉子。 “原本属下等人是要陪着侯爷一同战死沙场的,可是侯爷不肯,临终下严令,命我们借机脱身,回侯爷府营救大小姐和夫人,只说惟有大小姐在,冯家才不致血脉无归。” 佳音问:“这又是为什么,大小姐难道有武功,可以救助夫人?” “不是,大小姐,您应该知道自己并无绝技在身,能救你和夫人的原因,只因为您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还有别的身份?” “先皇在世时,念及老侯爷的救命之恩,不止叫冯家世袭侯位,且亲自下旨将您许配给大皇子,也就是当今皇帝,他为帝,您便是皇后!” 佳音震惊不能言语。 “那时,您只有六岁,还什么也不懂,甚至没有见过大皇子,但这个婚事即使当今圣上残杀侯爷时,也没有取消,而且现在仍旧有效。” “可,可我没听他提起过……”佳音的心沉沉地坠下去,混乱而又茫然,脑海里突然闪现那日封妃大典中太后和陈之祺的对话。 太后说:“你登基至今,我一直要你立后,你不肯,说是愿意履行你父皇当年定下的亲事,我只当你是认真的,也没逼你……” 当时陈之祺答: “母后,儿子的确是想履行当年旧约,可平南侯作乱的事已过去七年了,冯家大小姐至今没有下落,儿子也没想到会遇见阿音……”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知道她就是平南侯家的大小姐,还是已经知道而不想揭穿? 陈之祺是真的喜欢她,或是只想履行当年旧约? 佳音的脑子乱了,如果事情真如仓木所说的,那么,陈之祺就是她的杀父仇人,娶她,他就不怕她报仇? 不,陈之祺一定还不知道她是谁! 她是谁?是来自现代的林佳音,还是王婆家的丫环?或又是平南侯的女儿,陈之祺的未婚妻? 不是,仓木一定认错人了,这不可能,佳音无法接受这个答案,因为她不愿与陈之祺之间横阻着家仇旧恨,那样,他会离她越来越远,退至触摸不到的彼岸…… 佳音挣扎着摇头,要把仓木所说的话从脑海里挥开,她甚至对仓木仓促的笑了笑:“不,这不可能,仓木,你弄错了,我怎会是你们的大小姐?我只是一个孤儿,你们找错人了……”她重复着喃喃,语气渐渐笃定:“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是什么大小姐!” 仓木原本刀刻一样的生硬表情微有动容,他注视佳音的眼神甚至流露出一抹怜悯,可是他的语气却依旧是不容置辩:“我们有,大小姐,您并不叫林佳音,您本名冯双双,侯爷膝下四子,您是长女,亦是冯家的掌上明珠。所以,属下们都知道你身上的标记,因为侯爷说,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认得标记,您就是属下们誓死捍卫的人,要像保护他一样保护您。” “标记?我身上并没有什么标记。” “不,您有,您脖颈后有三颗直线相连的胭脂痣,自出生时从胎里带出来,那是无法仿制的!” 佳音的手摸到后颈处,一瞬间就想起穿越之初,秀秀帮她洗澡,曾说过:“阿音,你后背的三颗胭脂痣颜色更红了。”这一刻,秀秀手指温凉的触感好像还在…… 怪不得,在梅园仓木刺杀陈之祺,见到她立刻就收手。怪不得太原回京途中,仓木要带她走,而陈之祺听月影说出乌木死士四个字,语气大变。 佳音的身体晃了晃,不由自主跌坐在椅子上,她脸色煞白,黑眸无光,望着跪在地上九个神色激动的汉子,张张嘴,哑然失语。 “大小姐,属下九个人都可以作证,侯爷当初的确如此说,且,侯爷曾找过人帮您算命,命语,三珠相连,乃大吉之兆,注定凤翔九天。后来冯家与皇家联姻,就是皇宫里的人也知道您后颈的标记。”另一个乌木死士进一步帮仓木证实。 佳音下意识地追问:“这么说,他也知道?” “……” 那么,如果嫁给陈之祺,或者就瞒不住她是平南侯长女的事实,佳音真真切切的惶然了。 那个梦,曾做过无数一模一样的梦,梦中,一个贵妇拼死保护自己,火光血溅,竟是真的! “我父亲他,还有我娘,都是被他杀死的,可是他,他为什么不把我一起杀了,为什么要留着我面对今天的局面?”佳音失神的呓语,她心如刀割, 这句话虽然她说的声音极低,但仓木等人都听到了,皆露出一丝喜色,就是说佳音肯承认自己是平南侯的长女了! “许的因为皇帝心有顾忌,毕竟冯家在江南一带的势力不容小觑,且到了今天,许多跟着老侯爷一起淤血奋战的将领还愿意听大小姐的号令。” 佳音已说不出话,如此复杂的局势,她做梦都想不到。 “大小姐,当年虽有侯爷下令,命属下等人杀出重围回府保护小姐和夫人,那天夜里突然被偷袭,咱们护着王爷退至树林,五万大军被冲散,只剩几千人和属下十几人,可是没有一人肯弃王爷于不顾,只可惜……大伙浴血奋战还是没有保护住王爷,属下亲眼看见王爷被一名武士砍翻在地,却无力救助,属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归竹园惊闻身世迷 就算仓木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说到这里眼圈亦红了,顿了半晌,才继续说下去:“属下几人逃出来,不敢耽搁一刻,可五百两路途……回到府中……只剩火光冲天。属下们都快急疯了,冲进火海中想找到大小姐,可是,可是属下只找到夫人,她躺在石阶上,手里拿着一把剑……她再也不能说话,夫人,她死了……” 佳音无法自抑地浑身发抖,虽已猜到这个结局,还是觉得难以承受。仍记得梦中的那个贵妇决然地挡在她的身前……佳音抱住头,要裂开一般的感觉,身体里,有另一个人的感情在激荡,她控制不住她的思想,甚至现在已分不清她究竟是谁。 “后来,属下才打听到夫人是自杀的。夫人临终前骗过那些武士,用府里的一个丫环掉包小姐的身份,大小姐被当做府中下人和剩下的家眷一起被皇帝派来的人带走,从江南押送回京。属下等人当时身上都带着伤,又赶马追逐昼夜,已没有能力救助大小姐了。大小姐若是真是被押送回京,迟早要教人发现是被掉包的,属下心里虽急却没有法子,幸好侯爷在朝廷中也有内探,是他设计给那丫环下药,让人以为大小姐不堪劳顿死在途中,那些武士将假小姐随便埋在野地里,才没有人能查出小姐的身份。” “可是,我又为何做了王婆家的官奴?” “这个,小姐,您是身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张大学士。” “张大学士,他又是谁?” “他是侯爷的故交,亦是侯爷在世时唯一的知己。冯家获罪,剩下的家眷押送回京,侯爷果然没有看错人,张大学士有侠义之心。当时朝廷中所有人对冯家的案子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张大学士不顾安危,亲自去牢里探望冯家剩下的家眷。在女牢,张大学士一眼认出您,便想利用权势将您救出来,先是把你当做官奴救出牢狱,但尚来不及把您送到安全的地方,就被人发现了,所以您才落到王婆手里。” “张大学士既然有那样的能力,后来又为何不把我从王婆家救出来?” “因为……张大学士的做为很快就被人密报到皇帝跟前,原本,他和侯爷的关系就遭人侧目,在那样风声鹤唳的情况下,朝中不少人想趁机扳倒张家的势力,大臣们联名上书参劾张大学士,为了不连累其他人,张大学士他……他与夫人一起自戕了。” 佳音呆住,为了她一人的性命,多少人付出了血的代价,她拿什么还?! 果然,仓木接下来就说:“大小姐,如今江南一带还有许多侯爷的旧部,只要大小姐一声令下,属下等人誓为侯爷报仇……” 只半个时辰内,仓木所说的句句话都似一把把尖锐的利刃刺过来,佳音仓皇避之不及,连个回避的余地都没有。至此,她再听不下去,一抬手,止住仓木继续说下去。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佳音直直地往客厅门口走,她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下……至门口,她突然转过身,黑眸犀利直逼跪在地上的九个人,厉声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都不许轻举妄动,但要我发现谁做出对他不利的事,休怪我无情!” 仓木没想到一向温和的佳音亦会有如此慑人的时候,心下一凛,和其他人对视一眼,无奈地称了一声 “是”。 佳音冷冷地逡巡九个人,直到他们无法承接她的目光,皆低下头去,才缓缓走出客厅。 客厅里面和外面就像是冰火两重天,外面,阳光正烈,照射风景如画的竹园,亦用炙热的光线刺伤她的双眼,佳音仰头,闭眼,心情激荡久久无法平息。 可是,这样明媚的阳光,佳音还是觉得全身发冷,往事就像一场可怕的梦靥,即使她只是穿越而来,没有切身体会过那一场充满黑暗,鲜血与眼泪的奋战,没有亲眼目睹平南侯在黑暗的丛林中经历杀戮,没有亲眼目睹平南侯夫人用娇弱的身躯抵挡冰寒的刀剑,亦没有亲身体会幼年的冯双双流着眼泪告别死亡的母亲,被人押送着,满心惊恐踏上江南到京城的路途,可是,她还是觉得冷,冷到心都结成冰。她不能否认自己的的确确是感受到冯双双所感受到的悲伤了,父母双亲被人残杀,而她,却喜欢上那个罪魁祸首,这心结如何解开? 佳音钝木地走在竹园里,只觉周围的景色亦失去的颜色,眼睛里唯有苍白。四周的一阁一楼一木一草都黑压压的压过来,她喘不上气,想尽快的逃离这里,逃离仓木,逃离那些乌木死士泼天的激愤,可是环顾茫然,她又能往哪里去呢? 或许是看见佳音久久地在湖塘青石小桥上徘徊,秋水跑过来,笑吟吟地说道:“姑娘,您的竹园景色真好……”一句话未曾说完,秋水被佳音苍白的脸色吓住,急问:“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佳音被秋水扶住,仍旧是张皇无主,她迟钝地看向秋水,喃喃:“秋水,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我们回家,回家……” 秋水忙道:“好,咱们回宫去,姑娘,圣上一定在‘明月宫;等着您呢。” “我要回到现代社会,我自己的家里!”佳音都快急哭了,在青石桥上团团乱转,只是找不到出路。 秋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胡乱地哄:“姑娘是要会林宅么,也好,好容易出宫一趟,回去看看吧。” “大小姐!”仓木突然出现,抱拳施礼:“属下送姑娘回宫。” 佳音听见仓木的声音,似唬了一跳,定定地盯住他,脑子渐渐清醒,眼前的场景回来,一幕幕地清晰,却原来,现在是昭月朝,她已经回不去了…… 佳音心下大恸,却哭不出来,只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双手紧攥,指甲掐在手心里,用那尖锐的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能任性妄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许大人厉言逼佳音 良久,佳音终于定住心神,能正常地思维,她对仓木道:“不用,我还想去别处走走。” 见仓木脸上出现犹豫之色,佳音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有秋水陪我去就可以了,竹园的事你好生打理着,过段时间我再来,教大伙安心等着罢。” 仓木小心翼翼地分辨她的神色,渐而放心,躬身道:“那么,属下叫园子里的马车来。” “也……好。” 梅园自有车夫,将佳音和秋水送回京城一时日暮黄昏。暗红色流光泼洒在城门上,凝重而又古老的城池被泅染,亦蒙上一层暗淡的紫晕。街上的人经过一天的劳作,托着疲惫的脚步各自回家,可佳音却是近乡情怯,离陈之祺越近就越觉得惶恐。 进内城,她吩咐车夫将马车赶至曹府,她要亲自问一问曹大人,仓木说的话可是真的。 秋水亦不敢阻拦佳音,只心里暗暗焦急,眼看马车在曹府门口停下,秋水犹豫一瞬,赔笑道:“姑娘,咱们不敢久留,时辰以不早了……” 佳音似没听见她的话,从马车上下来,径直上前对曹府门口的守门仆从道:“烦劳大哥进去通禀曹大人一声,就说林佳音求见。” 佳音曾出入曹府多次,门口仆从认得她,忙抱拳应声:“姑娘稍等片刻。”拔脚往里走。 佳音心神不宁地在曹府门口转来转去,好半天听见脚步声,忙回头去看,却不是曹府的仆从,而是一个不认得的穿官服的中年官员被几个仆从簇拥着从里面出来。 佳音让路,那官员却迎面朝她走来,止步将她上下打量。佳音心下诧异,却不好问,只得垂首退一步。 可那人又紧逼一步,佳音心里便有些微恼,抬手迎视那人挑剔的目光,冷声道:“大人何故步步相逼?” 后面一个仆从就指着佳音“咄”地一声:“礼部尚书许大人在此,还不快快参见!” 佳音愣住,原来是许由仁的父亲,礼部尚书许大人,她侧身施礼:“见过许大人。” 李大人尚未开口,那仆从却大为不满起来:“刁妇,拜见朝廷命官应跪地施礼!” 佳音蹙眉不语,秋水忙道:“许大人,这是我家姑娘,尊讳林佳音。” 现在,佳音的大名在京城可以说无人不知,那仆从就有些吃惊,讪讪地退至一边,再不敢言语。 许大人不紧不慢地抖抖衣袍,拿捏着官腔道:“原来是林姑娘,本官的仆从失礼了,请姑娘莫怪。不过,本官倒是有几句话想和姑娘单独谈谈。” 佳音微微一愣,许大人要和她单独谈,谈什么?莫非是想追究许由仁自戕之事? 她心思转换,表面却不流露出来,含笑应道:“大人,佳音正欲拜见曹大人,怕是时间无多,不然改日再亲自拜见大人可好?” 许大人一晒:“相请不如巧遇,就现在谈罢,本官只说几句话,不会耽搁姑娘的事。” 料想许大人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且许由仁的事情过去许久,便是想问她的罪也不会在别人府门口闹事,佳音沉吟一瞬:“也好。”她使个给秋水,命她退下。 这边许大人亦喝退左右,伸手相请:“姑娘这边来。” 佳音随许大人挪步,避至曹府大门一旁,见左右无人,许大人方道:“本官久闻姑娘大名,一直不得空亲自拜访,还请姑娘见谅。” 佳音忙道:“佳音本是一介普通百姓,何敢劳动大人屈尊降贵说什么拜见的话,大人休要折杀佳音了。” 但佳音的客气却教许大人露出讥讽之色,他扬眉一挑:“原来姑娘还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百姓。” “大人何意?” “既是普通百姓,如何敢教唆士族子弟误入歧途,又如何敢私自给人堕胎,害人性命,你就不怕遭天谴么?” 来了,许大人果然是兴师问罪的,佳音反倒不担心了:“大人说的话佳音不懂。”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许大人冷哼一声:“本官就不信,你欺世盗名能将世人瞒哄下去不成,旦有一日,被人揭穿真相,倒想看看你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佳音心下即刻不悦:“大人,佳音自问无愧于心,至于真相,无论大人怎么想,并不会颠覆真相,我林佳音自问绝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人的地方。” “你的狡辩本事,的确叫本官佩服。” 想到许大人毕竟是中年丧子,亦算人生一大哀事,便是言辞激烈些也有情可原,佳音不想在于他做无谓的争执,遂敛衽施礼:“大人若梅旁的事,请恕佳音不便奉陪,佳音先告辞了。” 许大人却拦住她:“林姑娘,本官正事还没说。” 佳音暗暗叹气:“大人请说,佳音洗耳恭听教诲。” “林姑娘,你是官媒,原该知道我昭月朝的律法。” “大人说的是哪一条?” “我昭月朝士族不得与平民通婚,便是普通百姓嫁给士族子弟,亦只能做妾而不能登堂入室。如今,圣上在朝堂之上宣布欲立一个普通百姓为后,不知林姑娘作何感想?” “许大人,既然是圣上下旨,那您应该去问他,而不是问我。” 许大人被佳音将一军,脸色越发地难看,半晌才沉声道:“本官乃礼部尚书,自然有义务给圣上谏言,且已联络朝中许多大臣联名上书,请圣上收回旨意。林姑娘,本官尚且敢于冒犯龙颜,难道就没资格过问姑娘的意思么?” 佳音心一沉,难怪陈之祺最近总是郁郁不乐,问他也不说,原来如此。 “许大人,佳音不敢妄议朝政,不过大人讲朝堂之上的事讲给佳音听,就不怕佳音回宫禀奏圣上么?” “本官既然敢说,就不怕圣上责怪,林姑娘,你还没有回答本官的话。” 看来许大人的谏言定是不被陈之祺接受,所以想另辟蹊径,给她施压,教她知难而退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心不甘求证曹大人 佳音道:“大人,佳音只求一心人,至于他的身份是什么,佳音并不在意,所以圣上的意思便是佳音的意思,他若不肯娶,佳音何来嫁?” 对于佳音的四两拨千斤,许大人颇为恼怒,瞪眼道:“这么说姑娘仍旧要一意孤行了?” “……算是吧。”佳音心下苦笑,如今,她想一意孤行,只怕已是不能够了,只是硬撑着不愿在许大人跟前示弱而已。 “果然是个不懂进退的……”许大人咬牙,终没有说出过激的话,继续道:“本官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管,这干系到圣上的清誉与德性,亦是干系我昭月朝百年来的体制,林姑娘自问一下,你敢和天下人做对吗?” 佳音啧怒:“我说过,我只求一心人,至于天下人,干我何事?” 许大人气咻咻地一甩袍袖:“果然是不知廉耻!本官会联络更多的朝官给圣上谏言,便是拼却这一身老命也绝不会叫你的野心祸主魅国!” 眼睁睁地看着许大人拂袖而去,佳音气急失笑:“我能有什么野心?” 看来许大人一定是听曹府的仆从说她来了,才亟亟地赶出来专门说这番话,好给佳音一个下马威。佳音站了半晌,心里自是伤感,这一天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更叫人难以接受,陈之祺为了她,真要和昭月朝这般固执的老臣见个高低么?这并不是她所乐意见到的。 佳音更愿意自己能为心爱的人消烦解忧,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而不是成为他的累赘负担。 夜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徐徐吹在身上,有些冷。已是快入秋了,几片叶子在树枝上摇曳欲坠,看得人心慌。佳音痴痴地站在角落里,被曹府门口的灯笼斜映成一个小小的暗影,比那树上泛黄的落叶还要可怜。 秋水走过来,低声道:“姑娘,天时不早了,咱么还进去曹府么?” “去,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佳音肃整精神,扶着秋水走至曹府门口,原先的那个仆从已出来等她,躬身道:“林姑娘,曹大人请您进府。” 曹芝蓉尚在皇宫储秀宫住着,等候选妃的圣旨,所以曹府的主子只曹大人一人。佳音被曹府仆从带进客厅,烛火辉煌中,只见那胡子花白的老人孤独地坐在首座庞大的椅子上,竟显得比上次见到时更老了几岁。 佳音走前施礼,喊一声:“曹大人。” 曹大人抬起头,目光浑浊久久凝视佳音,半晌才道:“你来了,坐。” 佳音依言,在一侧落座,两个丫环上茶,杯碟的清脆碰撞声断断续续,越发显得阔大的客厅安静岑寂。 佳音突然觉得自己来此太莽撞了,无论如何,曹芝蓉至今未曾封妃的原因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现曹大人见到她说不定会兴师问罪,此番自己撞进来,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只得讪讪落座,强笑问候:“这些日子,大人的身子可还好?” 曹大人喝一口茶,方道:“还行,老夫身子硬朗着呢,就是惦记孙女芝蓉,她在宫里怎么样?” 佳音不由地内疚,不敢看曹大人,低头道:“听说太后娘娘十分看重应选的秀女,特意命人好生伺候着,想必芝蓉小姐不会受什么委屈罢。” “没想到圣上他……”曹大人幽幽地叹一声:“罢了,芝蓉进不进宫尚在其次,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她要是真进了宫,我们祖孙二人见一面都难。” 佳音不敢答话。 明人不说暗话,现在佳音的事传的满天下皆知,曹大人又道:“你要是有空,替老夫多看顾看顾芝蓉吧,估计她还要在宫里多待些时候,便是你……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既然曹大人直言不讳,佳音更不敢打马虎眼:“方才我在府外见过许大人了,他说朝中很多大臣联名上书……” “他来老夫府上正是为此事,听说你来,便亟亟地赶出去,估计是找你说话了。” “是。” “林姑娘,老夫和你还算投缘,所以并不想参与进去,其实以老夫对圣上的了解,他若立意想娶谁,恐怕不是大臣们能拦得住的。不过立后之事,不是小事,不止是朝臣们,就是天下人都在看着,你要嫁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曹大人句句话没有一句谴责之意,出乎佳音的意料,她抬起头,问:“曹大人,您真不反对圣上立我为后?” 曹大人摆摆手:“老夫是粗人,不爱参与那些婆婆妈妈的事,对了,你是如何认识圣上的?” 佳音就将认识陈之祺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曹大人笑道:“看来是注定的缘分。”忽而,他皱起眉头:“不过现在许大人他们又提起先前的话,平南侯的事我上次给你说过,你还记得么?” 佳音心突地一跳,极力镇定地回答:“是,记得。” “先皇在世时,圣上尚是皇子,曾定下过一门亲事,女方便是平南侯家的大小姐,后来平南侯一家获罪,大小姐在押京途中病故,被侍卫们随便葬在野地里了,但后来,又有人说大小姐没死,也不知是真是假。许大人他们便是要拿此事作伐子,阻挡圣上立你为后,这事怕不是一时半会能有结果的,你不能心急。” 佳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唉,圣上他担负着江山社稷,竟没想到是个痴情人,林姑娘,你的本事不小哇!” 曹大人还有调笑的心情,可佳音却笑不出来,问:“大人就不担心芝蓉小姐么?” “所以我才请你看顾她,只待立后的事成定局,老夫估摸着选秀的事也就作废了,林姑娘,到时候还望你能将芝蓉送回来,或许将来还要仰仗你给她做媒,寻一家亲事,老夫先道谢了。” 佳音忙道不敢。她踌躇半天,终鼓足勇气,问:“大人,听说那平南侯家的大小姐自出生时,身上就带着祥瑞之兆,可是真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夜影拦路劝诫回宫 “唔,是有此事,虽然大家谁都没见过,但想必平南侯不会拿这话欺骗谁,当时定亲,先皇曾昭告天下,告闻上曾专门提及过。” 佳音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不由意冷,一时沉默无语。 曹大人诧异地看她一眼:“林姑娘,你又是从何听来的这话?” 佳音搪塞:“我是听许大人说的。”又挣扎地问:“既然圣上当初下令降罪平南侯一族,两家就是仇人,他为什么不退掉这门亲事呢?” “这个老夫也不明白,或许圣上以为大小姐已经死了罢,退婚不退婚已无所谓,便是后来又传出大小姐尚在人世的话,可谁也没有见过她,就是想退亲,又去找谁?” 见佳音脸色难看,曹大人略一思忖,便自以为猜出佳音在忧心什么,安抚道:“你也说了,圣上与大小姐有灭族之仇,就算她还活着,也不会冒出来提及什么亲事,更不可能嫁给圣上。平南侯在江南一带的影响颇大,残留旧部的势力不容小觑,朝廷很难控制,那大小姐是侯爷唯一剩下的血脉,或许她才是幕后操纵者,欲替父报仇,圣上为此事头疼不已,尚未找到解决的法子,所以当年婚约根本做不得准,你只管放心罢。” 佳音却真正的无法释怀了,是啊,杀父之仇,灭族之恨,岂是可以善了的?就算她是现代的林佳音,也不可能没心没肺的借用冯大小姐的身体嫁给陈之祺,何况,她的的确确能感受到冯双双的满腔愤怨! 佳音心烦意乱,不愿再谈此事,遂和曹大人说起曹芝蓉,听曹大人的意思竟是想把曹芝蓉弄回来,又拜托佳音帮忙。 两个人商量半天,佳音起身向曹大人告辞。 秋水一脸焦急站在廊下,见她走出客厅,忙上前道:“姑娘,咱们这就回宫去罢,圣上一定等急了。” 佳音却丝毫没有回宫的意思,她根本没有心情再去见陈之祺。她只想逃开,逃离他所在的地方,也逃开那段血雨腥风的往事。 佳音淡淡道:“我想回家一趟。” 秋水大惊失色:“姑娘,都戌时末了,您一天没用饭,要是被圣上知道,奴婢如何交代?!” 佳音硬起心肠,冷冷地扫秋水一眼:“那么我做什么事,就要和你交代么?” 被佳音冷清的目光一逼,秋水由不住地打个激灵,她伺候佳音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觉得这位姑娘性子温和好说话,却不想她也有这种凌人的气势 秋水喏喏退一步,心里暗暗嘀咕佳音尚未做皇后,竟有三分神似,教人不敢违背她的意愿。 见秋水示弱,佳音便不再为难她,提裙大步走出曹府,先前竹园的马车还停在曹府门外,车夫见她们出来,忙打叠精神,躬身问:“小姐,现在去哪?” “去紫菱巷林宅。”佳音不由分说钻进马车里,秋水跺脚不迭,无可奈何也只好跟进去。 然而,马车到了紫菱巷,佳音并没机会入家门,因为有夜影和几个侍卫在。他们一身黑色锦衣,神色严峻,跟黑面煞神似的守在巷子口,路过的百姓皆侧目而行,不敢冒犯,但有人经过也是缩头缩脑的赶紧跑回家紧闭门户,所以整个巷子空荡荡的。 竹园的马车车夫看见此情形,不知发生何事,远远地就将马车停下。 佳音纳闷,在车内问:“怎么了?” “姑娘您看前面。” 佳音撩起车帘,方探出头,立刻又缩回去,正待叫车夫调转马车,谁知秋水机灵,亦在佳音肩后看到前方的情形,忙提声叫:“夜影。” 秋水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众侍卫皆向马车看过来,不等佳音想出对策,夜影已大步走前,冲着车内抱拳:“姑娘,请随属下回宫。” 佳音在车内作声不得,加上秋水在一旁劝:“姑娘想回家,明日也可以,且先回宫罢。” “姑娘,属下已在此久候多时,夜里不安全,圣上许会担心,请姑娘体谅则个。” “好罢……”佳音不甘愿地点头。 就这样被夜影等人护送回宫,皇宫朱雀门,灯火通亮,几十名金色盔甲的侍卫手持火把守在门口,看见夜影的身影皆松了一口气,呼啦啦地围上前。 夜影安抚众人:“不打紧,姑娘已平安回来了,圣上那里自有我去说词,旦有处罚夜影一人担当后果,不过大伙记住,以后千万要问清姑娘的行踪才可放行。” 佳音在车内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这是夜影说给她听的,是告诫她不负责任行为可以连累很多人受罚,让她知道收敛自己的言行。 佳音下马车,朝一众侍卫敛衽施礼:“佳音任性,劳动诸位了。” 那些侍卫都没想到佳音竟会朝他们赔礼,一个个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纷纷抱拳:“姑娘不必愧疚,皆是我等该做的。” 见佳音如此行事,夜影不好再说什么,遂摆摆手让不当值的守卫散去。 竹园的马车车夫只是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已吓得两腿打颤,佳音转身对他道:“你回去罢,告诉竹园管家,我已回宫。” “是。”车夫赶着马车走了。 佳音和秋水从朱雀门入宫,刚进大内宫禁,又有一众宫女上前:“姑娘,您可回来了,圣上已在明月宫等着呢。” 佳音不由一阵地晃神,怎么办,见到他该说什么? 不容佳音久思,那些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她坐上软轿,往明月宫逶迤而去,此一番走在皇宫中的宫道上,佳音可谓步步惊心,步步举疑不定,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难以安生。 可是人对自己的潜力认知并不清楚,待明月宫的轮廓在一片灯火中勾勒出来,那些面露惊喜的宫女迎前,那些唯唯诺诺的太监小心翼翼的叫着“姑娘”,佳音的脚踏上大殿的台阶时,她突然就镇定下来,不再觉得害怕恐惧,亦不再觉得面对陈之祺是一件艰难的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红绡帐暖情意缱眷 殿中龙涎香的气息浓郁,只有陈之祺来的时候才会点燃,其实放眼四周哪一样东西又不是他的,佳音只是一个客,过客。 明亮的烛光下,陈之祺缓缓转身,眉目俊朗,身姿挺拔,他穿一件雪白的长袍,就像佳音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笃定霸气,万人从中卓尔不凡。 佳音可以忽略他脸上隐忍的怒气,含笑走前,仰起头睇凝他的凤目,似要看到他心底的最深处。 “阿音……” “嘘……”佳音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慢慢地抬起脚尖,将唇印在他的唇上。 陈之祺身子一僵,到底无法抵挡佳音主动的温存,等待多,为她担心的怒火一瞬间就熄灭了,剩下的只有满心满意的柔软。 他挑开她的唇,用牙齿噬咬她的舌尖,贪婪吸取她的气息,低语喃喃:“阿音,别让我再等你了。” 她的肌肤在他唇下一寸一存的滚烫,要燃烧一般,全身战栗着,迎合他更炽热的亲吻,这一刻,她情愿忘记那些爱恨情仇,只想和他在一起,在一起…… 陈之祺却没想到佳音的反应是如此的热烈,略一怔愣:“阿音……” “抱紧我,之祺,抱紧我……”她低语喘息,一双手死死地搂住他的脖颈,象是怕他离开。 这样热情的佳音是陈之祺所没见过的,亦是陈之祺无法抵挡的,呼吸便渐渐粗重起来,再克制不住,展臂将她抱起大步朝后面寝室而去。 红绡帐暖,夏夜温存,罗裳褪尽,白皙肌肤在他手中轻颤,佳音满脸潮红却无退缩之意,只用盈盈润润如水的双目脉脉地望着他,象是要把他珍藏,刻在心里,成为终身的印记。 她半撑起身体,亲自为他宽衣。 陈之祺凤目颜色越来越深,是狂暴的海酝酿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在最后一丝意识残存之前,他问她:“你确定?” 佳音毫不迟疑地点头,甚而用热吻来诱惑他的意志力,一双手似最轻柔的羽毛,掠过他的喉结,耳轮,脖颈,至胸膛…… 她的手是催欲的媚药,碾碎他的挣扎,血液沸腾不能自制,陈之祺低吼一声,将她压在身下,攻城掠池,用最原始,亦是最直接的方式来宣告他的占有欲。 似被潮水席卷在浪尖上,沉浮之间,他一次次将自己嵌进她的身体中,感受极致的快乐和极致的欲望,却总是不能满足,他喜欢听她低喘呻吟,喜欢她叫他“之祺之祺”,喜欢她用讨饶而又渴望的表情看着他,喜欢她眼底的泪意,亦喜欢她在极致的欲望中用尖利的指尖嵌进他的后背…… 所以他一次次的掠夺她的身体,恨不得就此骨血相溶不再分离。 佳音纵容自己沉浸在纯粹的肉体快乐中,不去想以前也不去想以后,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这一刻,天地间只有他和她,在时间的荒野里狂欢。如果明天必然要面对那些沉重的现实,那么,她愿意这一刻永驻——就这一刻,她按着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一柄巨烛终于燃烧到尽头,灯花一闪,熄灭了。 佳音终于软在陈之祺怀里,全身的筋骨都似断了,再不能动,她感受陈之祺的手指温存地在肌肤上游走,只是不想说话,也不愿说话。 陈之祺却不知佳音今天经历了什么,只将她搂的紧紧的,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她的模样,待感觉到佳音别过脸去,他轻笑一声:“这会子才知道害羞么?” 见佳音不说话,陈之祺又道:“明日我就和母后说,婚期不能再拖了,待过了中秋,我就昭告天下册封你为后,以后咱们永远在一起,你说可好?” “我累了,明个再说罢。”佳音闭上眼,一行清泪落于枕上,但寝室无灯,陈之祺并未看见。 他只是不满:“要是旁的女人听到我我说这话,还不知会高兴到什么程度。” “我也很高兴。” “阿音,以后不许不事先告知我就出宫,都不晓得你回来晚了,我有多担心。” “嗯。” 陈之祺终于发觉佳音的情绪不对头,念头一转,不禁好笑,或许他的阿音是害羞罢,毕竟女人第一夜并非平常,他心里便有些歉意:“该在我们大婚的时候在……阿音,你不怪我心急罢?” “我累了,之祺,有话明日再说,好么?” “好。”陈之祺宠溺地应声,并体贴地将薄被往佳音的肩上拢一拢,内心充满爱恋的情绪:“睡吧。” 平安更在幽静的深宫中回响,一声一声催人入眠,离上朝还有两个时辰,陈之祺闭上眼养神,他仍旧抱着佳音,唇角扬起微笑,似心满意足,再无遗憾。 陈之祺上朝,自有太监们在外面提醒,但他怕人惊醒佳音,所以睡得并不沉,听到有动静,便立刻摸黑披衣起身至外间起居室,教太监们伺候着梳洗,待换上上朝的龙袍,一切收拾整齐了,他又悄悄回转里间寝室,在黑暗中凝视佳音好一会才又离开。 陈之祺一走,佳音便睁开眼,呆呆地出了一会神,自己慢慢地撑起身子摸索着胡乱穿上衣裳,然后击掌叫明月宫的宫女进来点灯。 宫女们自然知道夜里发生什么事,一个个皆低头不敢看床上的情形,不待吩咐,自动打了几桶水,伺候佳音洗澡。 佳音这一动作,才觉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一般,无处不疼,在热温的水里泡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气。 宫女们另外拿一套衣裙进来,伺候佳音更衣梳妆,待收拾妥当,天色方微亮。 佳音思忖着这回出宫时间太早,所以先吃了早膳,磨蹭一会,又担心再耽搁下去恐怕陈之祺已经下朝,再出宫就难了,遂命人叫春月来,陪她出宫。 春月听佳音又要出宫,不禁吓白了脸,提裙跪地,哀求道:“姑娘,您昨日不吭声出宫夜里才回来,可知道圣上动怒,已将咱们明月宫的人都严斥一顿,说再有此事,要重重处罚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云波诡谲山雨欲来 “我怎没看出他有生气的意思?” “那是圣上对姑娘没法子。” 春月小声嘟囔,还是被佳音听见了,她放缓语气道:“先前我住进宫里的时候,他答应我随时可以出宫,莫非君无戏言的话是假的?你只管跟我去,凡事有我担当,并不会连累你们的。” 春月仍旧苦苦哀求:“姑娘,若不然等圣上下朝,您和他说一声再走?” “我有急事,等不得他下朝。”佳音忽而冷笑一声:“便是我不带人跟着也要出宫去,我有螭龙玉佩在手,谁敢拦?”说着,果然提裙要走。 春月急出一身冷汗,跪地前行,拉住佳音的裙角:“姑娘,您再等等罢,奴婢真的没胆子放行。” 佳音被她拉住,举步不得,心里已是不悦,回过头厉色道:“就是陈之祺在,他也不能拦住我,你怕他训斥,难道就不怕我?” 春月被佳音森森的目光一逼,不由自主地放开手,旁边的宫女太监见势不好,亦纷纷跪地:“请姑娘体贴则个。” 这厢秋水得到讯息,也赶过来,又不敢硬拦 佳音,只赔笑道:“姑娘,不如就听春月的,等圣上来了……” “也罢,你们叫夜影跟着,我总可以走罢?” 春月秋水面面相觑片刻,无奈点头,旁边的小太监赶紧爬起来跑出大殿去找夜影了。 皇帝上朝,谁都不敢打扰,夜影得到小太监报信,对佳音的固执亦觉头疼,但他和佳音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位姑娘行事做派便是自家主子都得让三分,当下对几个手下交代一声,便匆匆赶到明月宫。 佳音早等的不耐烦,见他来,立刻要走,春月已知再劝无益,且有夜影跟着,想必不会出事,起身跟着一起去了。 耽搁了好半天,佳音心急如焚,十分担心陈之祺下朝,派人追出来,她倒不怕陈之祺能会不让她出宫,只是面对陈之祺她不知该说什么,所以才一大早地出宫,便是不想照面的意思。 佳音坐在软轿里不住地催促,夜影和春月在后面紧跟着,有夜影在,朱雀门的侍卫当然不会多问,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出了皇城,佳音松口气,即刻叫夜影雇了一辆马车回紫菱巷宅子。 老莫见佳音回家,高兴之极,在大门口就喊叫起来,秀秀香草柳儿娟儿燕儿皆冲出来,拉着她又笑又闹,一起簇拥着进院,扶佳音在客厅落座,仍旧唧唧呱呱地说个没完没了。 她们和佳音才半月不见面,就像分开好几年似的,又是问佳音在宫里如何,又是说她不在家,宅子里无趣……春月在一旁看着,只觉稀奇,这种主仆关系在皇宫中根本没有可能,连想都不敢想。 因香草还要去婚介所,恋恋不舍地告辞起身。 佳音和秀秀她们几个人一面喝茶吃点心,一面说了许多别后情形,半个时辰之后,张婆也赶来看佳音,晌午燕儿娟儿在厨房里做一桌酒菜,自然又是一番热闹景象。 佳音出宫来其实只是一种逃避,并没有什么必须要打理的事务,歇过午觉,她和张婆在上房略说了几句婚介所的事,又拿账本看,方才提及宫中莫昭仪潘昭仪所托之事。 佳音道:“原本我不欲管这些,不过她们既然说了,我若推辞,脸面上必然不大好看。总归咱们是开婚介所的,给谁家做媒都是做,妈妈,这件事就拜托给你了,你也时常在各家府邸走动,就给留意一下罢。” 张婆思忖道:“这事不大好办,那两位虽是后宫的人,不过家里身份低,怕是没有士族小姐愿意下嫁的。” 佳音纳闷道:“好歹她们也是娘娘,难道就没有人肯巴结么?” “唉,你也知道,现在的风气就是这样,那些士族尊贵着呢,便是娘娘又怎样,出身不好照样被人瞧不上。阿音,你揽了个苦差事,办成了还好,办不成,怕是要得罪那两位了。” 张婆这句话恰好就刺在佳音的软肋上,莫昭仪和潘昭仪虽是宫女出身,可毕竟是当时的皇后赐给皇子的,好歹有个名目在,可她呢?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地地道道的普通百姓,其实是个来历不明的人,真要是当了皇后,天下人会怎么想,又会如何看待陈之祺的决定? 张婆话一出口,自己就觉出不对头,又见佳音低头不语,便知道自己失言了,忙掩饰道:“你方才说的对,她们是娘娘,总归有人想攀皇家的贵气,我回头打听打听,若有准信立刻禀知与你。” 佳音勉强一笑:“那就有劳妈妈了。” 张婆遂岔开话题,问佳音在宫里的情形,又问皇帝待她如何。 因由昨日的事,佳音有心思在,却不过张婆的好奇,只大略说几句就不欲多讲了。 两个人正闷着,就听外面有脚步声沓杂,直奔上房而来,双扇门被人猛地推开,香草满头大汗,神色惊慌冲进来,喘着气道:“小,小姐,出,出事了!” 佳音略一愣,起身问:“香草,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张婆也紧张起来,见香草扶着桌子气喘吁吁半天说不出话,忙从茶壶里倒一杯茶给她,香草迫不及待地接过来一口气喝完,终于能说出完整的话:“今早上还好好的,也不知为何,下午的时候突然有许多人冲进婚介所闹事,扬言要烧了咱们的‘成人之媒’!我和店里的人劝说不动,那些人竟是群情激奋起来,在店里又是砸又是抢的,还打伤了两个店员,我见势不好,偷偷跑出,小姐,您说怎么办啊?!” 佳音惊呆了:“你可问那些人是为了何事来闹?” 香草眼神躲闪,期期艾艾地解释:“我听他们砸东西的时候,在说什么立后……又说是妖魅祸主……” 佳音跌坐椅上:“百姓如何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 原本,皇帝立后一事因有大臣和太后阻扰,尚未定局,只在宫中和朝堂上议论罢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风波起婚介所遇危 一来皇家无私事,二来,佳音的身份特殊,陈之祺也怕引起民愤,所以严令朝臣们将消息传到民间,只待日后说服朝臣的太后,再慢慢地一步一步放出消息,让百姓们有个适应的过程。说白了,就是他要强压朝臣点头,朝中不少擅长歌功颂德的文臣史官,只要命他们略动动手中之笔给佳音写些贤惠厚德,文敏淑静的颂德之词,总之是要人们慢慢接受佳音母仪天下的事实,安抚民心之后再在昭告天下,行立后大典。 按说,历代皇帝最忌讳的就是民心动荡,为一己之私做出愚弄百姓的事,亦不算什么,至于用什么手段尚在其次,绕弯子也罢,愚民也罢,目的达成才是最重要的。 以陈之祺一国至尊,便是给佳音换个显赫的出身已未尝不可.可陈之祺偏就是不走捷径,他是唯一不曾嫌弃过佳音出身的人,且要给她尊荣的桂冠,凭这一点就深得佳音之心。 而现在,消息突然在市井传开,昭月朝百年来门第观念根深蒂固,士族看不起平民,平民亦觉天经地义,对皇家士族抱着仰望之情,尤其陈之祺自登基以来深得民心,现在让百姓如何接受他们如神祗一样崇拜的帝王娶一个出身低微的皇后? 百姓的心情可以理解,可又是谁把事情偷偷泄露出去的,又是谁煽动不明真相的百姓激愤之下去砸馆?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操纵布局,佳音只觉浑身冷寒,如坠冰窖。 自知道陈之祺的真实身份以来,她在封妃大典上露面,然后搬进宫居住,虽经历了些小风小浪,承受过别人的冷言冷语,可总体来说尚不曾深刻的体会过宫廷中的阴谋与倾轧,只从昨日开始,事情就都变了,她仿佛被巨大的漩涡包围,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将她拉进黑暗的涡流中,逾挣扎逾身不由己不得解脱。 一直是信任陈之祺的,所以她对身外事不闻不问,任由陈之祺做主,现在才明白,原来也有陈之祺所不能控制的事态。 现在该怎么办?佳音抬头,面对张婆和香草焦急张皇的神色,只一瞬间,她就回过神,当务之急,先应该解决婚介所的事,她不能眼看着亲手创建的“成人之媒”被人毁掉,那是她的心血,亦是她在昭月朝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佳音站起身,朝门外走,一面道:“张妈妈,你和我一起去婚介所,记住,无论如何不能和百姓们起冲突,再一个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若是……”佳音咬牙:“若是实在保不住婚介所,也不要慌,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咱们再重头开始。” 张婆和香草愣神的功夫佳音已走出上房,在台阶上提声叫人都过来。众人应声而来,听佳音吩咐:“夜影老莫,你们随我去婚介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先要保护好张妈妈。” 夜影急声问:“姑娘,发生何事?” “婚介所有人闹事,我去处理一下。”不等夜影答话,佳音又下令:“秀秀,你领着香草柳儿燕儿娟儿在家守着,除了我们几个,不管是谁都不许开门!” 张婆和香草亦从上房出来,拉住佳音:“小姐(阿音),你不要去,太危险了,那些人闹事为的就是你啊!” 春月在一旁莫名其妙,夜影就逼问香草:“究竟发生什么事?” 香草拣紧要的大略说了几句,夜影和春月都急了,阻住佳音:“姑娘,您不能去。” 佳音淡然一笑:“你们不明白婚介所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一定要去。” 她坚定决然的神色叫夜影和春月不由自主松开手,面对众人担心的目光,佳音安慰似地说道:“放心罢,我只是去劝劝那些人,不会有事的,要真劝不住,也就罢了……”她叹息一声,不再说话,跨大步就朝宅子外面走去。 张婆和老妈赶紧跟上,夜影小声对春月说了句什么,也匆匆地走了,留下一院子的人惊慌失措,半晌,春月“呀”地一声,提裙小跑出门,一溜弯地不见了。 佳音等人坐着马车赶到“成人之媒”,在外面就能听见闹哄哄的声音,门口还有好些人围着探头探脑地朝里看。 佳音从车上下来,夜影和老莫护在她左右,拨开人群往里走,不知谁认出了佳音,喊一声:“林姑娘来了!” 四周霎时寂静,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佳音在一双双或同情,或不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朝婚介所门内走,刚进门,几个店员哭着迎前:“姑娘……” 昔日,“成人之媒”开张,用特别唯美也特别浪漫的装修轰动京城,曾被许多人津津乐道,甚至,有些商铺抄袭“成人之媒”的装饰细节大做文章,也收获不赀。“成人之媒”可以说开创昭月朝的时尚之风,它的玫瑰图案戴在士族闺秀的发间,或者绣在市井少女的纱裙上,婚介所的精致茶点吸引无数顾客,这里就算不是婚介所,也是一处消闲的好去处,可现在,这里一片狼藉。 红色的蜡烛倒在地上,桌椅被砸坏,茶具分崩离析溅开一地水渍,巨大的广告画被撕毁,只剩下美人半张脸黛眉紧蹙…… 店内,几十个地痞见佳音亲自来了,先有些惊慌,他们斜眼打量这个貌不惊人,甚至是有些柔弱的年轻女子,半天无声。为首的地痞最先镇定下来,他提一提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的半长绸褂子,抬腿蹬椅,他不屑一顾地看着佳音,看她准备如何行事。 佳音却没料到,那些痞子里面竟还有王婆和王富贵两口子,他们畏畏缩缩地躲在众人后面,和佳音目光一对上,赶紧缩回头去。 想必王婆王富贵是受人指使而来,还有这些痞子,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与一个即将做皇后的人为难,佳音大约能猜出几分,看来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了,她的心沉沉一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起风波婚介所遇危 即使愤怒,佳音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没有搭理那些地痞,只淡淡地对几个惊恐店员道:“你们先回家去吧,休息几天,过几日我再派人通知你们开工。” 店里的店员大多都先跑了,只剩这几个是素日勤快负责的,听佳音如此说,几个店员皆松了一口气:“姑娘,那我们先走了。” 倒是店里的茶博士和点心厨子原本就为了维护店面,和那些地痞动了手,但毕竟寡不敌众,此刻鼻青脸肿地涌到佳音跟前,气哼哼地告状:“姑娘,不能饶了这些人……” “住嘴!”佳音厉声喝止二人:“你们也出去! 厨子和茶博士略一愣,转而很快就明白佳音的意思,越发地不肯走了,只道:“姑娘,咱们挨几下怕什么,只是姑娘不要吃亏就好。” 平日里,佳音甚少和这两人打交道,却不想到他们肯这样护着她,心下不由感动,遂点点头:“留着也好,就算做个见证吧。” 佳音打发完店里的事,方才转头,对着闹事的痞子首领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位大哥,不知我佳音做错何事,得罪了各位,还请给个明示。” “咱们不是来闹事,而是要揪出悖逆我昭月朝百年正风的罪魁祸首,林佳音,我劝你安生些,莫惹得老子们不高兴!” 夜影和老莫登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家小姐?!” 痞子首领“呸”地吐了一口痰:“什么小姐?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罢了,这才刚刚翻了身,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他扭头叫道:“王富贵,赶紧的,出来教训教训你家的奴才!” 王婆和王富贵被一帮人推推搡搡拉到前头,他二人知道夜影的身份,吃过大亏,此际被他眼睛狠狠一瞪,立刻腿软心虚,哆哆嗦嗦对着痞子首领赔笑:“爷,咱们和那丫头已经没关系了……” 话还未说完,痞子首领一巴掌扇在王富贵脸上:“没出息的东西,晓得不,到什么时候她都是你家的奴才,吓成这样,你当她真能做皇后? 她要是能当皇后,除非太阳打东边出来!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众人哄笑。 “想咱们圣上是多英明睿智的一个人,岂会受狐媚子妖惑?我可真不信!”痞子首领推开王婆和王富贵,斜吊着膀子走到佳音跟前转了几圈,忽而咧嘴邪笑:“小蹄子长的倒是不赖,不过可惜啊,便是你通天的才也不可能做到娘娘的位置,因为你只是个奴才!”他哈哈大笑,伸出手,欲勾佳音的下巴:“不如就跟了爷罢,伺候的好,也不会亏待你的!” 佳音大怒,一掌挥开他的手:“混蛋!” 不待痞子反应,夜影便跟着一脚踢过来,将痞子首领撂翻在地:“找死!” 这厢便闹开了,几十个痞子扑上来围住佳音等人,胡骂乱打要替他们领头的报仇,店内桌椅板凳乱飞。夜影和老莫挡住众人攻击,护着佳音且打且退,因人太多,拳脚施展不开,渐渐落于下风。 佳音原想着要和人讲道理,可这群痞子分明就是受人指使专来折辱她的,她又是气又是委屈,被夜影老莫拉着退出婚介所大门外面。 那些围观的百姓见打起来了,全涌上来看热闹,夜影和老莫拳脚仍旧施展不开,心下十分焦急,只怕佳音受伤。 一群痞子冲出来,领头的捂着肚子叫嚣:“各位街坊,大伙看看,这就是以色祸主的狐媚子,她那里有母仪天下的风度啊?!她先前就奴大欺主,勾引野男人将王富贵打了,硬是抢了卖身契方才开了这婚介所。便是这样她仍旧招摇行骗,大伙知道开玉器行的闵家吧,那闵家的大小姐就是被她拉拢,被人弄大了肚子,母子皆死在这蹄子手上,这种人咱们能看着她当皇后吗?” 痞子首领不知被谁调教过,可到底人粗嘴笨,话学得四六不像,可偏偏有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就被煽动起来,喊着:“不能!” 兼有人趁机挑拨出一些更不堪的话来,许多百姓激愤恨不得置佳音与死地,当然,也有人受过婚介所的恩惠,替佳音说好话,几百人分成两派闹起来,从开始的叫骂变成拳脚相向,且人数越来越多,场面渐渐失控。 佳音被夜影和老莫死死护住,好歹没有吃亏,可她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看着那一张张替天行道愤怒的面孔,那些棍棒相碰的声音,那些狰狞的嘶吼,只觉得这是一场噩梦,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人们厮打着,血流出来糊在脸上,有人受伤了,还在喊:“林姑娘是好人!” 一个人迎面冲过来,还不等他跑到佳音跟前,就被身后的人打翻在地,而打他的人也很快被另一个人打到…… 血,到处都是血,佳音茫然四顾,仿佛又回到那个梦境里面,惊惧害怕,她想逃,然而却无法挪动脚步,只是被夜影和老莫拉扯着跌跌撞撞地后退着,后退着…… 火光突然在眼前炸开,佳音抬起头,凝视天空中的浓烟,凝视婚介所在翻滚的热浪中变成焦炭,火染红了她的双眼,她抱住头,喃喃:“够了,够了!” 有人发现起火了,疯狂的百姓渐渐停止互相残杀,怔楞地看着冲天的大火,有人喊:“快救火啊!” 昭月朝的建筑物大多是土木结构,且现在是初秋干燥天气,婚介所失火,极有可能殃及周边商铺,一旦救火不及,后果不堪设想。好在周邻的商铺都有井,已有人抢先开始救火,百姓们终于回过神,他们扔下手里的棍棒,纷纷加入另一场战斗之中,再没有人顾得上去追究佳音了。 夜影和老莫亦是大急,他们松开佳音的手臂,环顾左右,犹豫着要不要帮着去救火。 这时,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走过来,抱拳:“二位放心,我会照顾佳音姑娘的,你们先去救火要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起风波婚介所遇危 夜影认得他,是江丞相的公子,江逸远。老莫也认得他,这人曾经去林宅求亲,被佳音拒绝了。 老莫不放心:“姑娘……” 佳音木怔怔地伸出手指,指着婚介所的方向:“娘,娘在里面,去救她,救她啊……” 夜影咬牙,朝江逸远道:“江公子,林姑娘就拜托您了!”说完,拉着老莫投身救火的人群中。 佳音似魔怔一般,两眼不错地盯住前面的大火,不管热浪燎烫她的肌肤,也不管风中的火屑炙焦她的头发,她一步不退,睁大眼睛,想要穿透烟雾翻滚的火浪看清什么。 “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今天的事么?”江逸远在佳音耳边低低地问,见佳音没有反应,他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你为圣上评议秀女,却将自己选进宫,这可真是让人想不到啊,难怪,你连我都会拒绝,你的野心我错看了。” 佳音失神地转头,看江逸远的嘴唇翕合,他的声音象是可怕的魔咒,她不想听,却又一字一句地全部灌进耳朵里。 “不止是江家,还有苗家,包括那些所有秀女的本家,可都是显赫朝野的重臣啊,你竟敢全部得罪,知不知道,这些人都恨你入骨呢,你胆子真大,竟然敢出来。” 佳音蓦地瞪大眼睛,原来如此…… “婚介所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而已,再告诉你一件事罢,知不知道,宫里正乱着呢,今日早朝圣上下旨着令司礼监草拟皇告,为册后大典做准备,这会几十名朝臣跪在乾午门,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江逸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若我不知道,不是更有利于你们行事么?”佳音打断他。 面对佳音弥漫着哀伤与绝望的目光,江逸远终于动容,心被什么东西攫住,他恨这种疼痛的感觉,可以又觉得这疼痛有一种快意,先前的残忍变作淡淡的伤感,至而,他赫赫苦笑,笑自己终究不能够对她彻底狠心。 “佳音,你究竟有什么好,我至今都没想透,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为你动心,可我承认,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我比不上圣上,他能为你抛开祖制礼法,不惜惹怒太后,不惜和满朝文武反目,不惜破坏在百姓眼里贤德圣君的形象,所以你会选择他,而不是我。” 佳音喃喃:“我也没想到他会为我做到如此程度。”心里只是刺痛,他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她呢,又为他做过什么,又能为他做什么? “这件事怕是一时半会不能解决,众臣联合起来,且事出突然,我想圣上他也是束手无策。还有太后震怒,连张书林都赶去宫中为你求情,佳音,你好自为之吧。” 眼见远处黄土飞扬,一队黄衣盔甲的侍卫策马疾驰而来,显见是来救助佳音的,江逸远叹息一声,默默地走开了。 来是正是御林军,侍卫迅速的将佳音与百姓分开,并将她护送到安全地带,千人齐齐下马,除留下数人保护佳音,其余的立刻开始救火。 有这些人加入,火势很快控制住, 但婚介所已变成一片灰烬,隔壁的几家店铺也烧的差不多了,那些受牵连的店铺老板跪在地上哭喊,情形十分可怜。 只有佳音站在远处,神色平静地看着变成焦炭的婚介所残迹,似麻木,又似伤心到了极点失去的反应。 见火势渐渐熄灭,又有御林军料理后事,夜影和老莫方脱身去找佳音,劝她回家。 佳音顺从地听夜影安排,一路上她十分安静,什么话也不说,反而让夜影和老莫更为担心。 回到林宅,秀秀等人焦急地围上来,看见老莫和夜影皆满脸焦黑,衣裳上都是火烧窟窿,不禁大吃一惊,忙招呼着给他们洗脸换衣,老莫大略对她们讲了一遍所发生的事,待大伙回过头,却不见了佳音。 这下大伙都慌了,谁都知道婚介所对佳音意味着什么,婚介所被烧成灰烬,佳音要是想不开可怎生是好? 一群人急的团团转,每个屋里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佳音,大伙就商量着分头去外面找。此时已是黄昏,夜影最焦急,他护送佳音出宫,若是出事,便是以死谢罪都没法子给皇帝交代,一时间夜影失去平日的冷静,疯了一般直冲出客厅。 可还没到二门,就听有人叫他:“夜影,我没事。” 夜影慢慢地回头,黄昏日暮中,佳音竟是坐在上房的屋檐顶,彩霞在她身后蒙上一圈淡淡的光晕,她的身影是那么的单薄,好像风一吹,就会散去。 夜影还从未见过佳音如此落寞的时候,便是当初和陈之祺吵架分手,佳音仍旧是微笑的,可现在,她像个可怜的孩子,孤独无助,教人心酸。 听见佳音的声音,大伙都出来了,秀秀先哭出声:“阿音,你下来吧,有什么话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张婆也哽咽道:“阿音,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婚介所没了,咱们还可以再开,你一向都坚强,不应该想不开啊。” 香草放声大哭:“小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回来说,您要没有亲眼看着,现在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柳儿娟儿燕儿也跟着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你们都散了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佳音的声音依旧很平静,毫无波澜,说完,她再不理众人。 初秋的风吹动她身上月色裙裳,翻卷飞舞,似透明的蝶舞动翅膀,美丽而又忧伤,似在阐述一个无人知晓的故事,曲终人散,该了是该了了。 院子里的人都领教过佳音的固执,知道她想做什么,是没人能劝得了的,而且婚介所被烧是大伙都难以承受的一件事,各人都伤心,所以也能理解她的心情。 秀秀亦知道佳音的意思是不愿让人为她担心,所以先劝香草领着柳儿她们回房,自己陪着张婆去客厅坐着。 张婆唏嘘半天,向秀秀告辞回家,只有夜影一人守在院子里暗中紧张佳音的动静,担怕她做出非常之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为爱放手佳音转身 佳音一直不动,天黑了,她的身影泯没在夜色中,化成淡淡的清影,地老天荒般的映在苍宇一角。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天空如墨,静夜如水。夜影越发地心急如焚,若佳音一直坐在屋檐顶上,不肯回宫,他如何给皇帝交代?但他更没勇气强迫佳音下来,夜影甚至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屋檐顶上那个凝注成石像的身影。 就在夜影束手无策的时候,突听见前面有人敲门,那声音打破静夜岑寂,紧接着,有人小声说话,脚步声朝内院过来。夜影转头去看,不禁松了一口气,忙迎上去,对来人低声道:“张先生,您劝劝姑娘罢,属下实在是没法子了。” 张书林方出宫,就听说婚介所被闹事的百姓烧毁的事,他急匆匆的赶过来,身上还穿着觐见太后时的华服,一身刺金绣四合云纹的石青袍服,宽衣广袖把他衬托的越发端庄俊秀,只是他满头大汗,白玉长簪只束住头顶的发髻,肩上披着的头发皆被汗水粘连在一起,显得有些狼狈。 他抬头望望屋顶上的佳音,心下不由一窒,喉咙被谁掐住一般半天说不出话。 夜影急道:“先生。” 张书林暗暗叹口气,略调顺呼吸,方对夜影轻轻点头:“你先别急,我上去劝劝她。” 夜影踌躇一瞬,转身回避进客厅,毕竟他不好偷听张书林和佳音说话。 上房后面有直通屋顶的楼梯,张书林绕道后面,沿着楼梯上屋顶,他慢慢地走过去,在佳音身旁坐下。 佳音抱膝而坐,对张书林的出现并不诧异,她仰望浩瀚沉寂的天空,很久才开口:“张书林,你说世界上真的存在爱情么?” 张书林转头,凝视身边神色空茫的佳音,心里伤感至极,半天才答道:“我相信,有。” “可是,所有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都是悲剧,为什么就没有一种爱情能跨越时空,跨越生死,跨越世俗的阻隔,跨越国仇家恨,让相爱的人幸福呢?” 即使他那么的爱她,可是她却在为别人伤心伤情,她的爱情终究不属于他呵,他们之间又横阻了什么?张书林不知道。 苦涩的味道从心底里漫上来,张书林却淡淡的笑,用最平静,最温和,也最让人安心的声音说:“阿音,你会幸福的,你坚强,执着,善良,老天又怎舍得让你不幸福?” “不,其实我很懦弱,张书林,我好怕啊,我怕命运将我从他身边拉开,我怕又一次和幸福擦肩而过,我那么的努力,为什么到最后还是一事无成呢?” 眼泪从佳音的脸颊上无声无息地划落,她无助的像个孩子,抱住膝头,将自己缩的不能再小。张书林心疼地看着她,可是他对她的悲伤无能为力,因为那悲伤里没有他的位置。如果可以,他愿意紧紧抱住她,带她去天涯海角,给她最好的生活,给她幸福,只要她要,他就会给,可是,她不愿呵…… 他还是不够狠心呵,他无法做到趁人之危,即使他很想,很想说:“阿音,跟我走,我会给你幸福。”可是他还是没有说,他怎忍心强迫佳音? 看着佳音的眼泪,张书林又在心里千百次的痛骂陈之祺,建安!你怎么可以叫她伤心若此呢? 张书林怀着矛盾的心情,艰难地缓缓开口:“阿音,或许老天赐给一个人幸福之前,都会先教她经历苦难,有时候,幸福其实离很近,只要你伸出手,就可以抓到。” 佳音将目光缓缓地移到张书林身上,她黑眸中清澈的亮光都如夜空里最亮的星子,将张书林心里的阴暗照的无所遁形,他狼狈地垂下眼脸,不敢看她。 她又一次叫他:“书林哥哥,你说过,不管什么时候我转身,你都会等我,是真的吗?” 张书林惊讶地睁大眼睛:“阿音……” 佳音的脸上露出张书林从未见过的表情,似绝望,又似孤注一掷地下定了什么决心,因而,她面部柔和的线条紧绷起来,有着些许紧张,又有着决然的固执,她的黑眸定定地盯住他,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张书林不由自主地说“是”。一个“是”是出口,他的心就突然安定下来,脸上甚至带出笑意,宠溺地抬手将佳音滑下鬓角的发丝轻轻掠在她耳后,然后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站在你身后,只要转身,你就会看见我。” “那么,娶我吧,书林哥哥。” 张书林的心蓦地狂跳,他瞠目结舌地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 “书林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佳音失望的低眸:“你喜欢上了别人?” “不,没有,不是的,阿音,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张书林语无伦次,搓着手,欲揽住佳音的肩膀,又讪讪地收回:“阿音,你真是愿意嫁个我?” 佳音淡淡一笑,主动握住张书林的一只手,坚定地朝他点头:“但是,你要给我时间,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学会如何做一个好妻子。” “不,你就是你,无论你是怎样,都是我心目中的好妻子。”张书林象是要证明什么一样,紧紧捏住佳音的手,不敢松开,怕一松开,这场梦就会醒。 面对这样全心全意待她,毫不设防的张书林,佳音突然觉得内疚:“对不起……” 张书林涩声打断她:“我懂,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阿音,只要将来有一天,你心里有我时,告诉我一声,我此生就无遗憾了。” 佳音大恸:“书林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该伤你的心。” 张书林惆怅地摇头,缓缓伸手接住佳音掉落下来的眼泪:“我愿意为你伤心,只要你不再哭,不再为别人落泪。” “好,我答应你,以后,以后都不会哭。”佳音含泪而笑。她把眼泪咽下去,那咸湿的味道叫人痛彻心腹,把心里所有的伤,所有的不甘,还有对陈之祺刻骨的爱全都遮掩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她的心裂开看不见的缝隙,鲜血淋漓,这一生都不会痊愈了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张书林把佳音紧紧揽在怀里,从今往后,他要为她遮风避雨,为她挡住所有的危险,包括,陈之祺。 马蹄声踏碎黑暗静夜,那急躁的声音如雷,从远处滚滚而来,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紫菱巷左邻右舍,有人偷偷的打开大门,又很快关上,皆被巷子里那一队煞气腾腾踏夜而来的皇家御林军的气势吓住。一队黄衣盔甲的骑兵簇拥着一个带金冠,着绣翟纹黑袍挽玉带的年轻男子策马直奔林宅。 陈之祺不待侍卫搀扶,翻身下马后疾步上前,亲自敲响林宅大门上的铜环。 老莫开门,一见陈之祺不禁唬了一跳,现在林宅的人都知道了陈之祺的身份,见到他便欲跪地接迎。 陈之祺却看也不看老莫一眼,径直推开他,一面朝内院走,一面问:“阿音呢?” 老莫大声禀报:“小姐,陈公子来了!”老莫毕竟是张书林从前的旧仆,护得还是自家主子,他故意高声,便是要提醒张书林。 屋顶上的人却似没有听见老莫的声音,依旧相依一起,从高出清晰可见灯笼照射下,对大步跨进院内陈之祺视而不见。 陈之祺只带贴身四名名侍卫进来,站在院中,凤目一扫,很快就发现屋顶上的两个人,那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教他双目一眯,迸溅出森寒的碎星子。但一想佳音今日受惊不小,她素来和张书林交好,向他诉苦也是有的,怪只怪自己被群臣缠住脱不开身,以至在佳音最需要他安慰的时候没有及时赶来。当下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朝屋顶道:“阿音,你下来,我接你回宫。” 秀秀香草等人听见动静,从房里出来,犹豫片刻,跪地称呼:“公子。” 夜影也从客厅出来,抱拳:“公子。” 陈之祺不理众人,目光灼灼盯住屋顶,佳音虽和张书林缓缓分开,但只是迎视陈之祺的目光,不退缩,也不说话。 陈之祺只当佳音怨他来晚了,心下愧疚,仍朝着屋顶伸出手,温声道:“阿音,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好不好?” “不!” 佳音吐字如冰,一击中的,陈之祺胸口蓦地一疼,后退半步,他不敢相信地追问:“你说什么?” “我说,不!” “不”,她和他说“不”,相识以来,他们试探迂回,有过误会,也有过争吵,但这是她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和他说“不”。 在昨夜的肌肤相亲之后,她说“ 不”! 陈之祺的怒气立刻因这个字喷薄而出,他冷然地看看佳音又看看张书林,最终从张书林静止不动的身影上捕捉到了他不愿深想的不祥之兆。他摇摇头,努力地把那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抛开,他隐忍着,提醒自己,现在不是和佳音置气的时候。婚介所被烧毁,他能想象到佳音会有多伤心,这种时候,她情绪不稳,千万不可再惹她生气了。 陈之祺脑海里各种念头翻涌,目视屋顶,一动不动,但他帝王的霸气是与生俱来的,空气都被他压抑的凝滞住。 秀秀香草等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有佳音,不畏不惧地和他对视,初秋的风带着凉意穿梭在他们中间,忽然就觉得冷,仿佛寒霜降临,大地已经冰封,有什么东西冻结了。 半晌,陈之祺轻声道:“阿音,我知道有些事是我大意了,我不该太自负,否则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但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会有人敢伤害你,婚介所被烧了,咱们可以还可以再开,你想开多少家都可以,我保证……” “别说了!”佳音仓促地打断他,她不能再听下去,陈之祺的示弱对她来说更是一种难耐的煎熬,她宁愿他拿出帝王的气势强迫她屈服,而不是象现在这般低声下气的劝说她。 “我累了,陈之祺,真的很累,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吧,我不想和你回宫,我要好好想想,这里才是我家,你回去罢。” “不行,你必须和我走!” “陈公子,阿音既然不愿跟你走,又何必强迫她呢?有我保护她,你可以放心离开。”张书林气定神闲悠悠地插在中间。 张书林的笃定教陈之祺微微愕然,发生了什么事,因何张书林用一种胜者的姿态和他说话? 但陈之祺没有耐心细想张书林话中的深意,他一定要带走佳音,因为心里有莫名的恐惧,他怕,怕有什么他不能掌控的事发生,只有佳音在身边,他才能正真的放心。 “阿音,明日是中秋节,宫中设下家宴,我亦有事要宣布,你必须在场,记得我昨日说的话么?” 昨日,昨日……昨日他们是世界上最亲昵的人,浓烈的激情之后,他说“以后咱们永远在一起”,在一起…… 佳音无法抵挡心要被撕裂一般的巨疼,她捂住胸口,哽咽道:“之祺,别再逼我了,我不能,真的不能。” 佳音的固执终于彻底激怒了陈之祺,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掀起狂风暴雨,他的佳音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不肯跟他回宫?这时候,她应该躲在他的怀里哭诉撒娇,甚至是哭闹使性子,打他骂他,他都可以容忍,却为什么她坐在别人的身边,和他说“我不能”? 她知不知道为了能给她那顶最显要尊荣的桂冠,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朝堂上应付暗潮激涌,他软硬兼施对文武百官用尽手段,后宫中,他还要一次次地说服母后,一次次地跪在母后面前,说“儿子不孝,请母后成全”。他一人孤军作战,再苦再难,都舍不得在她面前提一个字,他舍不得她受一点点的委屈,宠她爱她,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在她的面前,现在她和他说“我不能”! 陈之祺心下又酸又涩,逼前一步,凤目决然紧紧逼迫佳音,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咬牙迸出来:“阿音,你不许不能,我绝不容许你说不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感危机皇帝述真情 不等佳音再分辨,陈之祺手掌一挥:“来人,将她给我带下来!” 紧站在陈之祺身后的夜影迟疑:“公子……” “去!” “是!” 夜影和两名侍卫如大鹏展翅,身影瞬间起落,就跃上屋顶,张手欲扶佳音,张书林自然不容,长身直起伸臂阻挡,四人便打起来了。 佳音见陈之祺用强,且张书林一人迎战四人,明显是处于下风,不由大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喊道:“住手!” 可是根本没人听她的。 两名侍卫围住张书林步步紧逼,夜影过来拉佳音,张书林不顾危险,扬身飞掠,冲过来阻拦,便将空门暴露给两名侍卫。眼睁睁地看着张书林被侍卫一脚踢在后背上,闷哼一声跌落屋檐,瓦片碎裂,他撑手跃起,又继续与侍卫拳脚相向。可佳音虽不懂武功,也看出他脚步踉跄,显见是伤的不轻,心下又怒又气,大喊一声:“谁再敢动他,我就跳下去!” 夜影和两名侍卫皆收势,张书林亦不敢动了,只见佳音转身,面对陈之祺,冷然道:“陈之祺,我跟你回去。” 张书林懊恼,伸手欲拉她:“阿音……” 佳音没有回头,淡淡地说:“书林哥哥,放心罢,我答应你的话,必然会做到。” 目睹佳音弱不禁风却又站得笔直的背影,张书林颓然垂下手去,就这样,目送着她被夜影和两名侍卫送下屋顶。 陈之祺攥住佳音的手臂,再没说什么,带着她离开了林宅。 这是第二次与陈之祺共乘一骑,他的怀抱依旧坚毅,体温也依旧温暖,甚至他呵护她的姿势都没有变,可佳音的心情变了,原本依赖的人变得无法容忍,她不能再心安理得接受他给予的一切,因为她没有资格。 一路上,佳音都没有说话,陈之祺亦不开口,只是那揽住她的手臂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要她箍进身体里,嵌进血脉中般的用力。 佳音被他攥得生疼,却咬牙一声不吭。静夜里只听见马蹄声哒哒,和他的呼吸在耳后一起一伏,可那声音比狂风暴雨还要催人断肠,一下一下地碾碎她的心。 朱雀门大门通畅,百余名侍卫跪地迎接他们的皇帝篝夜后宫,刀剑碰磕盔甲发出金戈之声,将佳音游弋的思绪打断,她不由地挣扎一下,只听他低低地说:“别动。” 突然之间,佳音就全身虚软下来,再使不出半点力气,她虚虚地靠在他怀里,鼻息中有熟悉的龙涎香的气息,只一瞬间就叫她泪盈于睫。 因皇帝未归,所以宫中许多太监宫女都还当值,陈之祺无视明月宫太监宫女惊疑不定的目光,亲自抱佳音下马,且一直抱着她坐上御辇入内宫。 佳音自暴自弃地想,她从不知道陈之祺也会有任性的时候,而这任性更让她难过。 就这样陈之祺抱着佳音至明月宫,又抱着她进大殿,穿庭院入寝室。将佳音轻轻放在床上,他痴痴地凝视她好一会,方道:“你定是累了,我叫人进来伺候你梳洗,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做狮子头好不好?” 佳音不自然地别开脸:“我不饿。” 她的拒绝教他身体微微一僵,却仍旧攥着她的手,好脾气地哄道:“好,不想吃饭也就罢了,但空着肚子睡觉总归不好,不如喝碗参烫,暖暖身子,再歇息也不迟。” 虽刚刚入秋,佳音的手却冰凉,陈之祺捂了半天,见佳音低头不做反应,不由叹口气,站直身子击掌叫人。 下午的时候婚介所出事,春月被夜影打发回来报信,后来便没见着佳音,这会一直守在寝室外面,听见动静忙和秋水一起进来,施礼道:“万岁爷。” “伺候姑娘梳洗,再叫人做碗参汤过来。” “是。”秋水春月答应,又问:“万岁爷也未用过晚膳,可要再送几样饭菜来?” 陈之祺低睨佳音一眼,摆摆手:“不用。” “就叫人拣清淡的做几样菜,我陪你吃吧。”佳音忍不住终于发话。 陈之祺眼角就带出笑意:“好,狮子头还是要的,再做两碗面食,快去罢。” 秋水应了一声,忙折身出去叫人,几个宫女便端着热水进来伺候佳音梳洗,原本是要把剩下的水倒掉,另外端热水给陈之祺用,但叫他拦住了,就趁着佳音用过的水洗了一把脸。 春月和几个宫女目瞪口呆,愣了片刻才回过味,也不敢笑,低头将东西收拾了。 一会秋水就领着太监们来送晚膳,将几样菜放置在寝室中间的桌上,陈之祺拉着佳音的手扶她起身,过去落座,又亲自将玉箸递到她手里:“好歹吃几口,便是要生气,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和我算账。” 佳音对他的笑话无动于衷,只淡淡道:“我不敢。”伸手拿过玉箸闷头夹菜。 陈之祺窒了一窒,倒不敢再说笑了,亦开始吃饭。他时不时地给佳音夹菜,见她不动声色地全吃了,心里反而越发地狐疑。 以佳音直率的性子,是喜怒露于表面的,更耐不住性子和人打哑语,谁若得罪她,向来是以牙还牙,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以德报怨,何意报德?”今个性子突然一变,将心思埋住不说,陈之祺倒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不怕佳音发脾气,哪怕无理取闹都行,可佳音不说话才让他心惊。 饭吃一半,陈之祺开始斟词酌句解释近日所发生的事:“阿音,我知道你必然是听说了什么,你不安是正常的,且婚介所被闹事的人烧毁亦是我大意。你看重婚介所……可我没有做到所承诺的……从太原回京途中生病,我去看你,就暗自下定决心,给你一个安稳的未来,我亦是努力去做的。我自登基以来,身边除过宸鞘就没有一个可说话的人,那些大臣们无不想把自家的女儿送进宫,可她们还不是看着我的皇位?若我只是普通百姓,她们还会趋之若鹜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感危机皇帝述真情 佳音一直没有看陈之祺,她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喝茶,默默地挪坐到床边。 而陈之祺的视线却一直不舍的离开她:“我只想,只想拥有普通人所拥有的幸福,和所爱的人相依为命,可这简单的事在于帝王家却是奢望。这些年一直不曾立后,亦不曾选秀,我不甘心,我一直在等,而我,终于等到了你,所以你想给你最好的……是,我的确是操之过急了,即便我思前想后,可我只一觉出张书林和陈鞘都喜欢你时,我还是乱了章法。” 陈之祺苦笑:“对于情爱,我还是和普通人没有两样呵。我要你帮我评选秀女,是无可奈何而为之的事,不过,我希望你能和我并肩站在一起,便是我身边不得不有旁的女人,我也要你亲自选出来,我不要因为她们让咱们生出任何嫌隙。你进宫后,是有很多人反对我立你为后,可我坚信自己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亦是不愿你担心,我只希望你一直快快乐乐,没有任何烦恼,即使将来做了皇后,也不会被任何东西所约束。阿音,你知道么?我最喜欢你大笑,那种毫无顾忌的,恣意妄为的大笑。” 佳音动容,只是低着头,不教陈之祺看出来。 “便是没有你,我与大臣之间的较量也从未停止过,自古为君者,治的是国,亦是人。人心不可测,而那些手中握权的人更难以调停,他们贪婪不知疲倦,有了权势还想要谋取更大的权势,且更怕已经拥有的权势被剥夺,我立你为后,无疑撼动了他们的利益。朝臣们联合施压在所难免,事先我已想到,今日几十名朝臣跪谏,压制他们并不难,只是费了些时间罢了,毕竟他们的弱点我了然于胸,可我却没想到他们会对你的婚介所下手,其心阴暗折实可诛!” 说到此,陈之祺帝王霸气慑人,已是杀机隐露。 “阿音,我自会对这件事给你一个交代。” “不必了。”佳音轻轻说道:“一个婚介所而已,为了它大动干戈,并不是我所愿意见到的。” 陈之祺蓦地心慌,疾步上前坐于佳音身侧,伸手强迫她面对他:“阿音,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我没做到保护好你,所以你生我的气?” 佳音别开脸:“不是。” 陈之祺难掩失望:“你连真话都不肯跟我说了……” 佳音岔开话题:“听说,明日中秋家宴,太后也会出席?” 陈之祺小心地分辨佳音的神色,顿了一顿,方道:“是,不过你不用担心,母后那边我亦说服过多次,她不会再为难你的。” “明日必定有很多事要忙,天色不早了,你回勤和宫歇着吧,我也累了。” 佳音站起身,示意春月秋水过来帮她卸妆。 春月秋水帮佳音取下头上的发簪,如瀑的青丝倾泻,佳音的侧影被烛光蒙上一层光晕,看上去恬淡而又清雅,她任由人摆布,配合地伸手宽衣,表情平和,象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身上剩下最后一层白色丝袍时,佳音转过头,对着陈之祺淡淡道:“你还不走么?” 这是佳音第一次当着陈之祺的面更衣,表情自然,好像他们已是多年的老夫老妻,然而陈之祺却心下一荡,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夜之事,只觉眼前的场景充满闺房的春光旖旎,忽而心猿意马起来,亦忽略了佳音生疏的语气,他挥手命在寝室伺候的人都退下,抵唇轻咳一声:“阿音,今夜我就歇在这里可好?” 佳音一直神思恍惚,极尽努力才维持表面的平静,可是却忘了不该在陈之祺面前更衣,此刻面对陈之祺凤目中温情脉脉,又隐含欲望的暧昧语气,她不禁慌了手脚,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才发下人都走了,只剩下他和她。 佳音戒备地后退一步:“我累了……” 是呵,她累了,厌倦了危机四伏又疑虑重重的日子,爱恨情仇,和所爱的人不能赤诚相对,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 佳音的表情渐渐惨淡,橘黄烛灯映着她煞白的脸色,看在陈之祺眼里便是一种拒绝。她的生分让他难过,只一瞬间,陈之祺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冷到底,他凤眸中的亮光熄灭,至而黑沉,黑漆漆的如望不到底的暗夜。 陈之祺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佳音,良久,他道:“也好,你歇着罢。”他自以为是地替佳音的戒备神色找出合理的解释,毕竟这一天够佳音受的,她不哭不闹不发火不责怪已是天大的幸事了,他应该体贴她的心情。 想到此,陈之祺上前轻轻揽住佳音的肩膀,刻意忽略她轻微的躲避,拥着她走至床边,含笑道:“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明日家宴,我派人来接你。” 佳音顺从地任由陈之祺扶坐床上,躺下,任由他替她盖上锦被。 他的手掌掠过她的面颊,留恋不舍,宠溺地按在她的眼睛上,感受那睫毛轻颤,似最柔软的羽毛,抚平他心里的那一点点烦躁。 她沉静的睡颜是他最好的慰藉,陈之祺长舒一口气,站起身,往寝室门口走,佳音突然睁开眼,看着他背影,静静地问一声:“之祺,听说你曾经定过亲,若是平南侯的长女找到了,你……还会娶她么?” 陈之祺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亦是良久无声。 就在佳音以为他不会回答,又闭上眼睛时,却听他低低地说:“阿音,我要娶的人是你,不会是别人,因为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爱的人。” 这样的表白教佳音失语,她震惊地看着他,心里却如刀绞,眼泪怔怔地掉出来,捂住嘴,不敢出声。 “我已拟旨,取消当年的亲事,那原本就是我推脱母后与大臣们催促选秀的借口。就当世上从不曾有过那个人罢,阿音,不管你是听谁说起过她,但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静思动佳音探芝蓉 陈之祺打开寝室雕花双门,身影一动,走了出去。 门扇轻轻地合住,佳音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木门,用尽全身的力气,似要把它看穿一般,却终究一无所获,半晌,她颓然闭眼,忍了又忍,一滴泪终究顺腮边划落。 就当从来没有过那个人……原来他还是介意。 佳音已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谁而哭,是为林佳音还是为了冯双双? 她只是一个平凡人,想拥有平凡的幸福而已。她不敢想象陈之祺如果知道她就是平南侯的长女冯双双会作何种表情。 一个犯官之女,她的父亲曾今起兵篡夺他的皇位,知道真相以后,他会震惊,还是会立刻厌恶她? 够了,这些天发生的事已经够了,她无法忍受进退两难煎熬的痛苦,不管她是林佳音也好,冯双双也罢,和陈之祺之间始终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偶尔相交,但也只是过客而已,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又为什么这样的绝望,绝望到恨不得立刻死了的地步? 因是中秋节,后宫一派喜气景象。 “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以朝,夕月以夕。” 八月十五金风荐爽,雨露生凉。宫中丹桂花开,飘香袭人。 一大早,御膳房就送来好些月饼瓜果,春月等人在各殿的门上插上茱萸,以应节俗。 好在是个晴天,所以大伙都不担心晚上会出月亮,做完事皆聚在后花园赏菊,只留了秋水和两个宫女守在寝殿外面。 听见里面有动静,秋月忙领着宫女推门,进寝殿里间,含笑道:“姑娘醒了,昨夜可睡得好?” 佳音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等秋水帮她更衣支身起床,只着了一件素白袍子,光着脚下地,径直出了寝室至外间。 秋水唬了一跳,跟上去,见佳音站在殿门口眯着眼睛看什么,忙道:“姑娘,外面风大,仔细晾着,教奴婢们先伺候您更衣罢。” 佳音却是不动,一双赤脚站在冰凉的光如镜面的玉石地砖上,那反射出的影子显得她单薄的楚楚可怜,她神色也是一种凄凉的漠然,看的秋水心惊肉跳的,便使个眼色给左右宫女,三个人连哄带劝拉佳音又回寝室。 佳音恹恹地任凭她们摆布,一面听秋水絮絮说道:“姑娘,一早上万岁爷就打发人来送了各样的月饼,又问姑娘昨夜睡得可踏实,还说今晚夜宴的衣裳首饰已经着人打点好了,晌午便送来。来人传话说万岁爷恐怕不得空过来,教姑娘放宽心,早膳必得喝上一碗燕窝粥,莫嫌腥气,那是最将养身子的,还有怕是今日夜里开宴晚,教姑娘后半晌加上一餐,若是无聊了就在宫里散散心,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他总归不教您受委屈。” 佳音面无表情地听秋水唠叨,事无巨细陈之祺处处都替她操心到了,那一句“将来日子还长着呢”,却教她暗自伤神。 待伺候她更衣梳洗妥当,秋水便问:“姑娘是在这里吃早膳还是去饭厅?” 佳音蹙眉,秋水忙道:“奴婢这就叫人把早膳送过来。” 秋水一面往外走,一面暗自在心里嘀咕:这两日这位主子不知道怎么了,不是往外面跑就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便是听说昨夜婚介所烧了,也不见她吭气,对万岁爷也淡淡的,昨日两个人半夜才一起回来,看样子又不像是闹别扭,唉,这位主子看似好脾气,心思却折实教人猜不出来。 早膳送来,秋水原想着佳音必不肯好好吃,谁料想她反倒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饭,连最不喜欢的燕窝粥都皱着眉头喝完了。秋水大喜,趁热打铁道:“姑娘,菊花都开了,春月她们在后园子赏花,要不奴婢伺候您去散散心?” 佳音凝神想了半天才道:“不知那些秀女们是否还在储秀宫住着?” 秋水心里咯噔一下,试探道:“是,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先前我评议秀女的时候和她们都认得,尤其与曹小姐十分投缘,好些日子没见怪想的。” 秋水踌躇:“按宫里的规矩,秀女没被册封前是不许走出储秀宫的,姑娘想见她,怕是不能。” “那我过去探望她。” 见佳音站起身,秋水忙道:“姑娘,这不太好吧?” 佳音却不理她,提裙往外走,秋水不禁急出一身冷汗,连连跺脚,这两天佳音尽出难题,拦又不是,不拦又不是,她只得叫宫女去后园子把佳音的动静报知春月。 秋水跟着佳音走出明月宫,这时已知道是劝不住了,索性领路,带着她朝储秀宫方向而去。 储秀宫地处内宫西侧,算是较偏僻的地方,便是走动的太监宫女都少些。 走了好久,停在一座殿宇前,秋水道:“姑娘,这就是了。”遂上前敲门。 不一会,有个老嬷嬷打开宫门,并不认得秋水和佳音,不过见着她们服饰虽然素净,但面料都是上等的,倒也不敢得罪,对这笑脸问:“两位姑娘有何事?” 秋水道:“我们是明月宫的,来探望曹小姐。” 老嬷嬷侧身让她们进来,一面往里带路一面道:“因今个中秋夜宴,太后请储秀宫的小姐们出席,送来些衣裳首饰,现小姐们都聚在正殿试装呢。” 秋水便有些迟疑,征求佳音的意思:“不如我们绕过正殿,直接去曹小姐所住的寝室等着罢?” 佳音也不欲与众位秀女们照面,点头道:“也好。” 老嬷嬷便带着她们沿长廊从一侧月洞门往后面走,笑问:“两位姑娘是第一次来?” “是。” 原来储秀宫又有几处侧殿,应选的秀女们两人住一殿,各有宫女伺候。因秀女们都去了正殿,曹芝蓉所住的院落只剩几个粗使的宫女洒扫屋子,见老嬷嬷领着人进来,皆束手立到一旁,小声问:“嬷嬷,是什么人?” 老嬷嬷道:“是明月宫的,你们小心伺候着,我去请曹小姐过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静思动佳音探芝蓉 明月宫距离勤和宫最近,所以宫女的地位也比别处高,且大家都知道现在佳音住在里面,又兼册妃大典发生的事大伙皆听说了,一夜之间,原本评议秀女的官媒搅乱大典,皇帝竟将翡翠玉凤送给她,欲立她为后,这件事已在宫里传的尽人皆知。现在那十几名秀女都在储秀宫住着,大伙也看到了众秀女的风姿,或娴静或聪慧,琴棋书画各有所长,容貌更是一个比出色,便好奇什么人能越过众秀女的头上去,一举博得皇帝青睐。 所以几个宫女皆偷偷地拿眼打量秋水和佳音。 佳音尚可,若无其事地找了把椅子落座,抬眼打量殿内布置。储秀宫自然比不上明月宫,且这里是应选秀女的暂居之地,殿内常用的物什虽全,但也只是整洁而已,并无奢华多余的摆件。 秋水被宫女看得有些不自在,束手束脚地站在佳音身后,小声道:“姑娘,咱们见到曹小姐说几句话就走,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佳音点头:“我晓得。” 一个宫女送茶过来,佳音问她:“曹小姐平日饮食可好,都做些什么?” 宫女道:“因太后娘娘时常过问各位小姐的起居膳食,所以这里的供给都是上好的,并不缺什么。曹小姐平日就是和别的小姐说说闲话,大伙在一起下棋作画,也没什么消遣。” 佳音含笑道:“我却不知她还会作画。” 见佳音和气,宫女胆子大了起来,笑道:“曹小姐是不会作画,不过她棋下的好,另一位江小姐才是作画的高手,她画的人儿和真的一样,连太后娘娘见了都说好,请江小姐去宁安宫好几次呢。” 佳音心下一动:“江小姐和曹小姐住一起么?” “是。” 佳音还待要问,恰在这时传来脚步声,她一回头,见是曹芝蓉进殿,忙站起身:“曹姐姐。” 曹芝蓉听老嬷嬷说有人要见她,却没猜到那人是谁。此刻一见佳音,怔愣片刻之后便露出喜色,赶两步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怎么是你?” 佳音仔细看她的神色,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不由松了一口气:“早说要来看姐姐的,只是担心姐姐不愿见我……”佳音低下头去:“原是我对不起姐姐。” 曹芝蓉叹口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并不怪你,先开始在家的时候,咱们也算是言语投机,却没想到你认得他,却瞒着我。” 佳音嗫吁道:“我原也不知他就是他。” 两个人说话,宫女们一头雾水没一个听得懂,只有秋水略猜出几分,忙打圆场道:“姑娘,您只管拉着曹小姐做什么,两个人好好坐着,有什么话慢慢说也不迟。” 曹芝蓉扑哧一笑:“好伶俐的丫头,这是怪我呢。好了,林妹妹,赶紧坐着罢,在这里我是主人,你是客人,休教人怪我待客的礼数都没有了。” 佳音被曹芝蓉拉着落座,那些粗使的宫女退下,跟来贴身服侍的宫女们又另外换茶端上来,。趁此间隙,佳音打量曹芝蓉,见她穿一件桃红色的比甲,月白色的裙子,气色也好,想必并没有因为册妃不成而忧心烦扰。 曹芝蓉亦是将佳音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见她衣饰虽然精致,但神色中却透出一股子郁郁之气,不由担心地问:“听说妹妹现住在明月宫,可还习惯?” “是,还好。”佳音不欲多谈此话题,忙道:“曹姐姐,我前日出宫,见着曹大人了,他让我过来看看你,说是很惦记你呢。” 想到祖父现在一个人,身边也没至亲的人照应,曹芝蓉眼圈不禁一红:“我也想念他老人家。林妹妹,他老人家身子可好,还有什么话叫你带来么?” “曹大人身子倒还健硕,叫你放心,另外……并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你。” 曹芝蓉不禁失望,呆呆地落下泪来:“进宫有什么好,连家人都见不着,当初我来的时候,父母尚在外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着他们。” 旁边的宫女唬了一跳,低声提醒她:“曹小姐,这些话不敢再说了,被人听见不好……” 曹芝蓉皱眉:“怕什么,我连话都不能说了么,进了宫倒跟坐牢一样。” 宫女只得讪讪地退在一边。 曹芝蓉性子直爽,与佳音投缘,所以佳音见怪不怪,劝道:“曹姐姐别难过,我来,是想和曹姐姐说几句私房话,你一哭,我倒不敢说了。” 曹芝蓉忙搽泪,待镇定下来便明白佳音的意思,遂吩咐宫女退出去,佳音也给秋水使了个眼色。 左右无人,佳音方道:“曹姐姐,原本这话我不该说,怕姐姐介意,不过我受曹大人所托,也顾不得姐姐怪罪了。” 曹芝蓉道:“你有什么直说就是,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便是先前在册妃大典的事我也不曾迁怒于你,怎么你胆子这般小了?” 佳音勉强一笑:“只因我话说出来,牵扯姐姐后半辈子的归宿,万万不敢唐突。” 曹芝蓉越发狐疑:“是什么话?” “前日我去府上拜见曹大人,说起你入宫的事,曹大人颇有悔意,只说当初让你进宫有欠妥当……” 曹芝蓉凝神思忖片刻,凄凉一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册妃的事经你一闹,怕是一时半会的不能有个结果,谁知道将来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见佳音有神色不自在,曹芝蓉忙道:“我没怪你的意思。在宫里住了这些日子我想清楚了,就算将来能册妃,也未必是好事,你看看周围多少秀女,哪一个不是眼巴巴地盼着圣宠,又有哪一个不是绝色聪慧的?我不过是中人之色罢了,论品性论心机都比不上旁人,更何况,还有一个你在,你觉得我留在宫里,有意义么?” 佳音为难低语:“我也不知道。” 曹芝蓉叹一口气:“我想回家,想念家人。我只是平凡人,相夫教子便是一辈子,女人的好光景也就是几年而已,又何苦在宫里白白煎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储秀宫意外起冲突 佳音抬起头:“姐姐是真心话?” “是。” “太后娘娘已送你玉如意,可见迟早是一宫之主的身份,姐姐真能舍下日后的富贵荣华?” “林姑娘,那天圣上把翡翠玉凤给你,任是谁都能觉察出圣上看你的眼神情意悠长,我就猜到,册妃大典不过是摆样子罢了,他心属于你,我们哪一个被选上也不过白白地做了你的陪衬。我就算留下来,又能怎样,和你去争去抢么?也未必能争得过,富贵荣华是虚,我不稀罕。” “那么,我想法子送姐姐出宫,姐姐觉得怎样?” 曹芝蓉讶异地睁大眼睛:“你?” 佳音点点头:“是,只要姐姐愿意,我想我可以做到的,不过可能还要等上几天。曹大人就是托我做这件事,不过我还是想问问姐姐的意思,毕竟许多秀女更愿意进宫伴驾的。” 曹芝蓉一把抓住佳音的手,急切地说道:“要真能回家,林姑娘,我一辈子感念你!” 佳音勉强一笑:“能为姐姐做点事,不值什么,也算我不白白地住进皇宫一场。” 曹芝蓉疑惑地看看她:“林姑娘,圣上他待你好不好?” “姐姐为何如此问?” “我听你话里意思,好像并不高兴……” 曹芝蓉话说一半,突然有人打断她:“吆,这不是林佳音么,不在明月宫呆着,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冷僻的地方来,莫非是失宠了,被打发来和我们一起住着?” 曹芝蓉和佳音抬头,原来是苗锦鸾试完衣裳,陪江静瑶一起回来了。 佳音回避不及,只得笑脸迎上去:“江姐姐,苗姐姐。” 曹芝蓉担心佳音吃亏,挡在前面:“林姑娘来找我说几句话,即刻就走。” 江静瑶不动声色,没说什么。 苗锦鸾却嫉恨佳音在封妃大典上抢了风头,连累众秀女在着储秀宫虚度光阴,皇帝连问津的意思都没有。这些天过去,大伙越来越觉得是被佳音捉弄了,显见佳音之前是认识皇帝的,偏偏瞒着众人装腔作势的评选秀女,指不定那评议里写了什么不好的话,教大伙白白空欢喜一场。是以,苗锦鸾深恨佳音,此一见分外眼红,将挡在前面的曹芝蓉一把推开,柳眉倒竖,圆眼怒睁瞪着佳音道:“这就要走?是见着我们心虚,怕吃了你?” 佳音无奈:“苗姐姐……” “别叫我姐姐,我不认得你这样的妹妹,不过是个下三滥的贱民罢了,也配叫我姐姐!” 曹芝蓉皱眉:“芝蓉,你说话太过份!” “我过分?!”苗锦鸾越发气愤,指指自己,指指曹芝蓉,又指指佳音:“芝蓉,你是傻了还是怎地,居然替她说话?她害我们还少吗,封妃大典上她突然出现,将好好的一个大典弄得乌烟瘴气的,自那日后,咱们跟打入冷宫一般,谁关心过?她分明之前就认识圣上,谁知道使了什么下作手段迷惑了圣上,咱们还当她是好人,在府里上宾一般伺候着,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信她!” 佳音欲解释:“我没有……” “难怪我香卉表姐说你心机歹毒,她没说错!”苗锦鸾双目喷火,一步一步逼近佳音,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般:“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玩弄我们于股掌?告诉你罢,你也没几天好日子过!就凭你下三滥的身份,还想进宫,还想当娘娘?我父亲不会让你得逞的!” 听苗锦鸾越说越不像话,江静瑶站前一步:“锦鸾,别说了!”但她看向佳音的目光亦是冷清,再不见昔日的友好温和,亦不肯和佳音说一句话。 许是听见这边的动静,好几个秀女都赶过来,站在门口看热闹。 面对一双双仇视的目光,佳音只觉心灰意冷,摇头,这并不是她所愿意见到的。还记得在江府,江静瑶曾和她姐妹相称无话不谈,亦算得上半个知交,可如今,江静瑶那鄙夷厌恶的神色就如一把利刃,瞬间就将佳音极力维持的坚强表面砍割的面目全非,佳音看着她:“静瑶,你也恨我么?” “我只是后悔,看错了你,不该认敌为友。” 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原来她真的是一个坏人,在这些人眼里,她无疑十恶不赦,她心机狡诈,利用了她们的信任,然后侵占了她们的领域,她们是养在花瓶尊贵的牡丹,而她,是泥淖中的野草,根本没有资格和她们站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中……佳音赫赫苦笑:“是啊,你不该认敌为友。” 苗锦鸾嗤地一笑:“江姐姐和这种人客气什么,她也配跟你做朋友,真是痴心妄想!” 也只是一瞬,佳音神色中的失落感伤一闪而过,代之以冷漠的疏离,她是在乎江静瑶的态度,但还不至于愿意做到为之丧失自尊的地步,投桃报李的道理她懂,因此绝不会以青眼相报别人的白眼。既然江静瑶已经不认她做朋友,她也不会强求。 秋水原本在殿外候着,这时好容易从众秀女中间挤进来,三步两步上前扶住佳音:“姑娘,您没事罢?” 佳音推开她,淡淡道:“我没好事。” 秋水跺脚:“还说没事!”一面对众秀女道:“姑娘原本没做错什么,你们何苦为难她?今日之事要是被圣上知道,你们担当得起吗?” 秋水情急之下一句话,立刻惹怒众秀女,她们原本是有所顾忌,可是被一个宫女说出来,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便有人骂道:“原来是有帮手的,怪不得敢来储秀宫炫耀,当咱们好欺负?” 苗锦鸾更是将气都撒在秋水身上,啐道:“呸,不过是个宫女,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别说她现在还不是娘娘,就算是,我舍得一身剐,也偏要和她斗一斗,就不信她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成?!” 曹芝蓉没料到情事急转直下,众秀女都欲借此羞辱佳音出气,眼见佳音吃亏却无办法,她急的跺脚:“各位姐姐,有话好好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储秀宫意外起冲突 秋水哪里受过这种气,她深得皇帝信任,是宫里一等一的宫女,便是太监总管见着都要客气三分,更何况面前是些无名份的秀女,当下亦是恼怒,插着手回骂:“我是看在姑娘份上给你们三分脸面,闹出去,大家都好看么?” 佳音拉住她:“秋水,不许出言无状。” 这些秀女无非是见她人微势单,无家族势力可依靠罢了。一个个所谓的大家闺秀口出污言秽语,与市井泼妇有什么两样?佳音不想与之一般见识。 秋水跺脚道:“姑娘,您怎么这会就能忍气吞声呢?” 苗锦鸾冷笑:“是理亏罢,啧啧,可惜我们不懂怜香惜玉,这副委曲求全的狐媚样子,还是留着给圣上看罢。” 一句话激怒佳音,她猛地抬头,厉声道:“我自问没有对不起诸位的地方,封妃大典所发生的事,亦不是我事先预见的。我林佳音可以起誓,给诸位的评议绝没有半个字的非议,否则,你们如何能一个不剩皆进宫参选?是,我林佳音的确只是个普通百姓,比不上诸位出身高贵,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人的思维情感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你们羞辱我,可曾想过我和你们是一样样的人?说我狐媚,那么我祸的是谁?圣上难道是昏君,任我一手遮天?在此的每一位秀女背后皆有显赫家势,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我不怕你们诋毁攻击,甚至不怕你们要我的性命!婚介所不是被烧了么?你们的家族动用权势不择手段对付一个弱女子,就不怕天下人齿寒?动不动就说祖制礼法,清君侧尽忠谏言,你们的家族就清白,没有一点私心?敢问你们恨我,是因为我得了圣宠,那么,换另外一个人,你,或是你,其她人就不嫉恨,就可以相处和睦么?你们内心都干净,可昭日月么?从最初的时候,你们就不是抱着一份平等的心态来对待我,你们当初有求于我,现在是愤恨我侵占了你们的位置,你们言辞灼灼追究我的不是,自己就不觉得可笑?” 佳音脊背挺得笔直,冷冷地扫视众秀女,她目光凛冽咄咄慑人,站在众秀女之间不卑不亢,将众人看得心惊,渐渐低下头去。 一味的退让并不能教人同情,反而让她们的气焰既更加嚣张,这些秀女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何况佳音从不是一个唯唯诺诺任凭摆布的人。这两日发生太多的事,身世之谜被揭穿,外界的舆论压力,婚介所被烧都是压在她心头上的大石,让她喘不过气。陈之祺,陈之祺是她最爱的人,可是,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想不出一个解脱的办法。 她颓废懊丧,觉得自己对于陈之祺来说一无是处,可也仅仅是对陈之祺而已,对别人,她自问没有做错过。 除过陈之祺,她才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她,这些人的步步紧逼,终于激起她的斗志,她们有什么权利责怪她? 眼见佳音一席话将众人辩驳的哑口无言,曹芝蓉略松一口气,还待要在中间劝说,佳音又道:“原本,我和诸位都算旧识,多少有相处的情意在,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我佳音都不会忘记和诸位喝茶赏花,倾心交谈的情形。不管大伙怎么看待我,我只做我该做的,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一番慷慨陈词之后,佳音全身力气泄尽,反而觉得厌倦。皇后的位置只有一个,后妃的位置也非人人能坐上,且人的贪念无止尽,后宫从来都是不见战火硝烟,却血肉她横飞的战场。 她厌倦和无谓的人斗心思斗狠劲,厌倦尚未开始,就已经步步惊险的宫斗生涯,这里本不是她该停留的地方,她只想找适合自己的那杯茶,找一个一心一意的良人,白头携手安然度过一生,怎么就这么的难呵! 原本,皇帝才是决定秀女命运的人,可是众秀女不敢对皇帝怨言,只能迁怒于佳音,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她身上。现听佳音一席话,个个沉吟思量……是啊,就算没有佳音,她们就能和平共处得到最终的幸福么? 佳音转头对秋水道:“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们走。” 佳音的大度让众秀女皆松了一口气,毕竟是她们挑衅在先,以佳音现在特殊地地位,若拿今天的事作伐子向皇帝告状,那后果谁都担当不起。 冷静下来,苗锦鸾想想也觉后怕,缩着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佳音抬步往殿外走去,突然,江静瑶叫住她:“佳音姑娘。” 佳音停步,慢慢转过身,只听江静瑶道:“我希望,我们日后还是朋友。” 仔细想来,佳音方才的一句话的确有道理,她的隐忍,她的坚强,是她们这些锦衣玉食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所不具备的,一个女孩子在艰难世道中闯出自己的路,一身孤勇,让人不得不佩服。江静瑶终于被佳音打动了,之前她们相处只浮于表面,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接触佳音的内心世界。 佳音玲珑剔透,看清世事,却依然能够用平和的心态对待周围每一个人,原本,她现在已经得到皇帝的宠爱,仅凭这点完全可以压制众秀女,可是,佳音没有,她依旧如从前一样为人做事留有余地。 江静瑶自问,设身处地,她做不到佳音一样的淡然,所以心悦臣服。 佳音讶异,转而在江静瑶眼底看到了一丝欣赏笑意,不知不觉亦用同样的微笑相对,点头道:“佳音深感荣幸。” 江静瑶的宽容亦让佳音佩服,她比其兄江逸远更出色,也更具备贵族的雅量,这样一个品貌皆佳出身高贵的的女子,匹配陈之祺江山社稷将是锦上添花,才应该是皇后最佳人选罢? 佳音怅然。 殿外,来接佳音的春月领着几十名宫女太监束手站立两侧,想必是得到讯息,怕佳音吃亏,赶来救场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清火解毒菊花陈酒 春月她们方才在殿外听到了佳音的一席话,亦见识了佳音艳压群芳的王者之风,她的见识,她的睿智,她坚韧皆教春月等人佩服,如果那些闺秀是华美呆板的金丝雀,那么佳音就是翱翔九天的凤,她灵动,善良,且荣辱不惊,临危不乱的气度征服所有人。 晌午时候,佳音小憩了半个时辰,醒来仍不想动,呆呆地望着帐顶承尘出神。 想必是认为她还不曾睡醒,春水和秋月在外间蹑手蹑脚地准备参加晚宴的衣裳。因佳音比初进宫时瘦了一些,陈之祺派人送来的衣裳略嫌宽大,时间来不及,她两个人索性自己拿些针线替佳音修改。 外间刻意压低声音悉悉索索的说话声时不时地传进耳朵里,断断续续的,更兼寝室内燃着安神香,烟气朦朦,空气中都带着恹恹的倦意。佳音不耐烦,正欲叫人进来,突然就逮住几个字。什么领头闹事的已送进大牢审问了,什么供出教唆的人,什么几个大臣已严责查办…… 佳音心下一跳,越发凝神细听,那两个人又不说了,只得提声叫道:“春月。” 春月匆匆走进里间:“姑娘醒了?” “嗯,拿茶来给我喝。” 就着春月的手喝了半盏茶,佳音略有精神,问:“你们在做什么?” 春月赔笑道:“奴婢们已将姑娘的衣裳改好了,您要不要再试试?” “不用试。” 秋水收拾好衣裳,也进来,和春月一起伺候佳音起身梳洗,一面劝道:“今夜里,三位娘娘和储秀宫的小姐们都在,还有几位王爷亦携眷出席,按往年的惯例,那些人都是早早就开始准备赴宴的衣裳了,个个花枝招展的,也就是您不当一回事。幸亏有万岁爷惦记着……” 佳音蹙眉:“劳师动众的白白地浪费,日后我出去还带着那些衣裳么。” 佳音这话说的蹊跷,春月秋水心里都毛毛的,也不敢问,只赔笑道:“姑娘,宋公公在外面等着见您,要不要这会传他进来?” “嗯。” 这厢伺候佳音梳好头,穿好衣裳,漱了口,春月方才出去传宋公公。 宋公公手里托着个东西进来,先给佳音施礼,笑道:“姑娘,今个中秋节,奴才也没什么好孝敬您的,和大伙商量了一下,特教人在外面踅摸来这个,还望姑娘别嫌弃。” 宋公公一面说,一面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交给春月,春月又递给佳音,佳音掀开上面蒙着的红布,一看,原来是一小坛子菊花酒。 佳音笑道:“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难不成大伙都以为我是酒鬼?” 春月和秋水也笑开,宋公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奴才弄来的酒和平常的酒不一样,这酒是酿酒厂私藏的陈酒,已有二十年,奴才就想着姑娘什么东西没见过,那些金的玉的也未必稀罕,好歹菊花酒也应着节气,断不敢认为姑娘就是酒鬼的意思。” “嗯,这东西好,清火解毒,疏肝理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见佳音收下菊花酒,宋公公十分高兴,又道:“奴才来的时候,婚介司的人都叫奴才向姑娘问好,大伙都惦记着姑娘呢。” 佳音神色突然一黯:“如今‘成人之媒’都不在了,徒有一个婚介司架在半空中还有什么意思,想必过不了多久,婚介司就会被撤了罢。” 宋公公忙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奴才今个来还有一件事要禀报姑娘。”说着,宋公公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呈给佳音:“您看,这是其他各州府开的婚介所分店的名册,已有二十几家,还有一些地方也在商谈,想必过不了多久,昭月朝不管什么地方都能看见‘成人之媒’的招牌。姑娘还不晓得罢,您在民间颇有威望,好些州府的邸报上都赞您有成人之美的善心,便是咱们婚介司都跟着沾光呢。” 见佳音似略有所动,宋公公又趁热打铁:“奴才皆是根据您给的加盟章程办事,因宫里行事不方便,所以将所得的银两已送到府上,连同账本都由秀秀姑娘收着。还有一件喜事,今日一早,圣上已经下旨,令婚介司出头,另择地址,重新修建‘成人之媒’呢。” 佳音愣了愣,沉吟片刻,淡淡一笑:“难为他有心。” 佳音心里五味呈杂,酸涩莫辩,怔了半晌,又道:“原先的‘成人之媒’是店址是租来的,现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那房东的损失也不小,再者还连累了隔壁几家店铺,少不得要赔偿人家,这事我倒不愿婚介司出面,待我出了宫,再和人家商量解决罢。” “姑娘,领头闹事的已经被顺天府抓起来了,起火的责任原本不在‘成人之媒’,过几天,顺天府将案子审完,定会有个说法,不拘是官府出面还是婚介司出面,总之到时候不会教姑娘为难的。” 佳音却不领情,冷笑一声:“难不成叫官府赔?那成什么了,此事的确由我林佳音而起,既然开铺子就有个信誉在,只待案子判下来,我自会拿出银子给人家赔付,倒不消落他的人情。” 佳音说的“他”是指谁,宋公公已然听明白了,不由心惊胆战,唯唯诺诺称“姑娘说的极是,现在分店的收入足可以赔偿损失还绰绰有余,您也不在乎那点银子。” 春月和秋水在旁边听着也暗暗叫苦。佳音句句话都要和陈之祺撇清,她们皆不知两人究竟闹的什么别扭,只为陈之祺捏一把汗,因为谁都知道,佳音固执起来,便是陈之祺也拿她没办法。 宋公公见情势不对,不敢久留,陪着佳音略略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了。 春月秋水送走宋公公,命宫女们准备好洗浴所需的东西,请佳音沐浴。 明月宫有专门的浴室,白玉莲花形的浴池水波潋滟,洒满花瓣,又点着兰花香,雾气袅袅在轻纱帐幔间缭绕,一派的旖旎风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中秋家宴嘉宾聚集 佳音被宫女们服侍着洗完澡,换上送来的新衣裳,里衣是银白色绉纱百褶裙,淡紫色花瓣在每一个皱褶之间约隐约现,稍一走动,便如无数花瓣翩翩起舞。上身是一件淡紫色锦缎,只在领口上袖着紫色莲花,袖臂紧促,紫色丝带束在中间,袖摆渐渐散开,腰际系一根莲花攒心的紫色丝络,松松的垂几缕,缀着连环玉佩,裙摆亦是绣着紫色莲花,但这莲花又与领口不同,是缧丝缀金的苏绣,每一朵莲似开非开,娇矜含羞,宛如刚刚从水里采摘出来的一般清雅秀美。 明月宫有专管梳头的宫女,将佳音一头乌黑的青丝梳顺了,斜斜在鬓侧挽一个双环髻,再编几股小辫绕上去,用一只白玉长簪子别住,余下的长发用紫色丝带松松挽住,既简单又清新。 佳音不惯带首饰,所以只在腕子上套了几只缧丝白玉镯,每一抬手,环佩发出悦耳的轻响,十分动听。 妆是佳音自己的画的,先用凝脂在脸上细细地抹了一层,上一层淡淡的宫粉,再挑颜色合适的青黛画了个远山眉,她眸子清澈,画上眼线越发显得目似星辰般闪亮。胭脂沾唇,又用白绢按了一按,纯色自然许多,因嫌脸色过于苍白,手指蘸胭脂轻轻在脸颊扫了几下,妆便成了。 佳音对着铜镜沉吟片刻,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吩咐春月取写字用的毛笔来。 春月不知她要笔做什么,满心纳闷去书房取了几支毛笔过来递给佳音。只见佳音挑了一支最细的,沾了一点凝脂,又沾了一点胭脂在手心里化开,然后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在眉宇之间描了一朵莲花的轮廓,又用笔沾胭脂,由浅入深细细勾勒,弄了半天才弄完。 佳音画好妆,盈盈起身,不止是春月和秋水,殿里的宫女们皆看傻了眼。佳音这一身装束可称得上美轮美奂,尤其佳音在眉间画的那朵莲花宛如画龙点睛,为一身装束增添几分生动之感,引得春月等人纷纷赞道:“姑娘,你画的妆似有似无,比那些浓妆艳抹的还好看,再穿上这身衣裳,今个夜宴,您定是宫里最美的,任谁都比不上。” 佳音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中秋节重在赏月,所以家宴在御花园观景台举办。 戌时,天色渐暗,一众宫女提着宫灯簇拥佳音往观景台而去。御花苑,各色菊花盛开,姹紫嫣红芬芳袭人,又处处点着朱纱宫灯,将整个花苑装点的亮如白昼。 这一日,宫中少忌讳,许多宫女打扮的鲜艳亮丽,三两相约在花苑内焚香祈月,人美花娇各争其色。 一轮圆圆的月亮不负众望,斜斜映在宫宇之上。佳音缓缓登上观景台,莫昭仪等人在中间一层倚着阑干对月赏景。 见她来了,莫昭仪冷哼一声,别过头装作不知。潘昭仪也讪讪的,只方顺容笑吟吟地转过头,道:“林姑娘,咱们来的早,圣上和太后娘娘还不曾到呢。” 佳音侧耳倾听观景台上面里有说笑声,便问:“还有谁在上面?” “是那些秀女们,听说是太后娘娘念及她们 年纪小,才进宫不习惯,特意叫她们来一起赏月。” 方顺容说话功夫,就看清的佳音的打扮,不由“呀”地一声,扭身过来,拉着佳音的手上下打量:“我的天,是谁给你画的妆,配这身装束简直是神来之笔。这衣裳是新做的罢,真好看,上面的金线是绣的还是衣料原本就有的?回头我教人也做一件。” 原来佳音身上的衣裳白天看还不觉得什么,到了夜里,被灯光一照,那埋在莲花花瓣里的银线随着衣裙摆动闪烁若隐若现的光色,十分惹人注目。 方顺容一叠声的赞叹终于惊动了莫昭仪和潘昭仪,她们两个不由自主的回过头细细打量佳音,片刻之后,莫昭仪露出嫉妒的表情地说道:“方顺容,按说你伴驾的时间也不短了,怎还是没见识。林姑娘这身衣裳是圣上送的罢?宫里头一份,只这料子便非同小可,宫里三年才得一匹贡品,你想按样子做一件,怕是找不到这般一摸一样的料子。” 方顺容和潘昭仪皆吃惊,问:“潘姐姐如何知道,莫非您也得了这料子?” 莫昭仪脸色便有些不自在,却不过潘昭仪再三追问,冷哼一声道:“先前我和圣上央求过……却原来是送给林姑娘了。” 方顺容和潘昭仪就明白,定是莫昭仪和皇帝要了,但没要着,所以才有这般酸溜溜的语气。 佳音亦是愣住,却没想到身上穿的衣裳竟如此的贵重,只是感觉潘昭仪的敌意不好多说什么。春月机灵,忙道:“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上去罢。” 佳音趁机道:“三位姐姐,佳音先去了。”说着便扶着春月的手又往上面走。 观景台最高处,又是一番富贵景象。汉白玉石的阑干雕龙刻凤,大红地毯铺地,蟠龙烛台上点着朱纱宫灯,四季长春的玉石屏风旁边置着香鼎,花瓶里插满菊花真品,正中龙椅宝座左右又设着几张楠木桌几,下列一张张案几也已经摆好,穿红着绿的宫女们川流不息地进进出出,摆放茶水点心。 众秀女们或站或坐,或依在一起赏月,或相互品评对方的衣裳首饰,笑语声不断。曹芝蓉最先看见佳音,笑迎上前,拉着她的手往屏风旁边走,道:“姐姐这边来,夜里风大,仔细吹着。” 这厢众秀女偷偷地看佳音和曹芝蓉的动静,又想过来示好,又觉不好意思。原来这些秀女都是十几岁的姑娘家,尚未正式进宫,心地还算单纯,佳音下午发自肺腑的的一番话,让许多人反省,只有苗锦鸾仍固执地反感她。 那些秀女皆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各有各的娇贵矜持,便是想亲近佳音,却终究放不下架子。 佳音自然看出大伙难堪,也不与她们计较,一个个地望过去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随即与曹芝蓉走到一边低声闲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中秋家宴嘉宾聚集 观景台下面突然有太监拉长了声音道:“太傅周大人携夫人到,张公子到。” 佳音在上面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诧异,遂俯身观望。果然看见登上观景台最前面的是一个穿官服,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后面是穿诰命服饰的清秀妇女,再后面,便是青衣书生,张书林。 从上往下看,张书林身姿端正,脚步徐缓,比平日更多出几分严肃。他们三个登上观景台,张书林一眼便看见站在阑干旁边的佳音,她一身紫衣如盛开的花朵,在夜幕苍苍穹中翩然起舞,衣带如水,姿态妙曼,让人见之惊艳。 众秀女都知道周大人是皇帝的老师,且都认识周夫人,一个个敛衽施礼,请安问好。只是大伙都不认识张书林,施礼之后抬头将他上下打量,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纷纷向旁人打听他的家世。 张书林被一众佳人瞩目,处之泰然,丝毫没有慌乱之色,仍旧是风淡云轻名士风范。他脚步略顿了顿,上前两步和前面的周大人周夫人说了句什么,抬步朝佳音走过来。 走近了,佳音才看清张书林的穿着并非平常,虽仍旧是石青色袍服,但在衣领袖口皆绣着万字花纹,衣料亦是上好的锦缎,头发束在头顶用一支白玉簪子别着,越发显得他发际明晰,面如冠玉。 张书林先朝曹芝蓉抱拳:“曹小姐。” 曹芝蓉认得他,当下盈盈蹲身,含笑回礼:“张公子。” “前几日在下还曾去过府上拜访曹大人,曹大人十分惦念你,在宫里住着还好罢?” “还好。” 张书林这才转头问佳音:“你呢,这两天可好?” 从昨日到现在一夜一日,佳音一直强撑着不愿将心里的难受流露出来,此一见张书林,突然之间就觉得象是见到亲人,满腹的委屈倾泻而出,眸中泪光一闪,低头道:“还好。” 张书林看出佳音神色黯然,心下亦跟着抽紧,温声安慰:“阿音,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想它,婚介所烧了还可以重建,自己的身子要紧……” 当着外人,张书林到底不好多说什么。曹芝蓉虽然诧异佳音与张书林似乎十分熟识,但她自有家教严格,所以并不多问,道:“阿音,我去那边说话,就不打扰你们了。”她又朝张书林施一礼,走至一边。 这时,莫昭仪等人亦登上观景台,与众秀女一起围住曹芝蓉,纷纷向她打听张书林的来历。 张书林又安慰佳音,佳音却不愿再谈婚介所的事,岔开话题道:“你不是不喜欢进宫么?怎么今夜破例了?” 张书林含笑回答:“我来看你。” 他向来言语谨慎,突然说出这般暧昧的话,佳音颇不自在,低下头,手捏着袖肘垂下的丝带,揉拽半天,方幽幽地说一句:“你别急,我会和他说的。” 张书林叹口气:“阿音,我不是逼你……” “书林,这位小姐是谁?” 旁边突然有人插话,佳音抬起头,原来是和张书林一起来的周大人和夫人。 周大人人过中年,鸿儒气质十足,其夫人亦是清雅大方,神色和气。 张书林介绍:“舅舅舅母,这是阿音。” 佳音猛地想起先前去梅园的时候张书林曾说起过这位舅舅,现在想来他们皆为皇亲国戚,周大人表字问梅,和太后是至亲的兄妹,又是帝师,身份更是举足轻重。 除过太后,佳音是第二次见张书林的至亲,仍旧是惶恐,忙施礼:“拜见周大人周夫人。” 奇怪的是,听张书林说出“阿音”二字,周大人和夫人皆露出一付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也不是轻视她。尤其是周夫人竟亲亲热热地拉住佳音的手:“原来是你,竟长这般大了……” 张书林在一旁轻咳一声:“舅母,您累了罢,要不要坐下来歇歇?” 周夫人立刻醒悟过来,不自然地松开佳音的手,笑道:“阿音姑娘,我常听书林提起你,日子久了,竟像是和你认识一般,你不会怪我罢?” 难得一位身份尊贵的夫人温和地和自己说话,而且还是张书林的长辈,佳音亦有了亲近之感:“阿音能得夫人看重,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您?” “这就好。”周夫人喜笑颜开,将佳音上下打量,一面赞道:“这孩子模样水灵灵的,真叫人心疼。”一面回头对丈夫道:“你看看她文文弱弱的样子,才十几岁就干一番大事,比你们朝堂上那些只知道斗嘴皮子的男人不知强了多少倍,难怪她名气满京城呢。” 周大人对夫人的捏揄向来无可奈何,摇头道:“你说话注意点,一会太后来了,听你乱说,必然要恼的。” “她恼她的,我说我的,我说实话她能奈我何?”周夫人不满地低声嘟囔。 佳音好笑:“夫人,您平时也和太后娘娘斗嘴吗?” “他们兄妹都是老古板,动不动就礼法规矩的,我哪敢和她斗啊,躲还来不及。” 一句话将周大人和张书林都给惹笑了,佳音便知这位夫人童心未泯,越发地喜欢,上前搀住她,笑道:“夫人,您脾气真好,一点架子都没有。” 张书林撇撇嘴:“阿音,你莫被舅母骗了,也就是你在,要是旁人,舅母的架子足着呢,一点不比太后差。” 正说着话,又听下面的太监报:“王爷驾到,公主驾到。” 不一会,永泰公主穿一身杏色绣牡丹的宫装,长裙拽地,风姿卓越地出现众人面前。后面紧随几位王爷王妃,再后面就是两个美人簇拥着的陈鞘,却不穿红衣了,身着玄色绣麒麟的锦袍,腰束玉带,头顶玉冠,神色反而比从前越发地邪气。 众人不敢多看,跪地接迎:“参见王爷千岁,公主千岁。” “平身。”永泰公主左右环顾,发现佳音几个人,眼睛一亮,笑吟吟地走过来:“舅舅舅母,表哥,林姑娘,你们都来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宁嘉王爷怒责秀女 诸人回礼,周大人含笑道:“好久不见,不知公主一向可好?” “谢舅舅挂念。舅母,您和舅舅都好么?永泰这一向抽不出空子看望你们,心里惦记的很,还有表哥,昨个进宫来,怎不告诉我一声?” 其他几位王爷不是太后所出,按着宫中规矩仍旧要称呼周大人一声“舅舅。”这厢跟过来寒暄问候。 他们一家亲戚说话,自自陈鞘出现,佳音就开始不由自主的紧张。 只见陈鞘左拥右抱两个佳人,交头接耳地她们调笑,行迹放浪引人侧目,可他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自顾自地从宫女手中取来酒水,仰头饮尽,招手一拍,宫女又将酒水呈上,他端起一杯,要身边的女人陪着喝,三个人闹在一起,周大人不免蹙眉,永泰更是沉下脸,只忍着不理他罢了。 突然,陈鞘竟做出更不堪的事,他俯身,亲在身侧女人的嘴上。 这一幕让观景台的人大吃一惊,秀女们羞红了脸,不敢再看。永泰低咒一声,别开脸。周夫人还好些,笑骂:“这孩子,越活越回去了。” 只有佳音做不得反应。因为陈鞘亲吻着身边的女人,一双桃花眼却看向她,那眼眸虽然带着笑,但如古井里的水,冷森寒凉,毫无暖意。 佳音不由地后退一步,只是一瞬间,陈鞘松开怀里的女人,讥讽地勾起嘴角,转过头去。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并不曾发生,他无视任何人包括佳音。 陈鞘拥着两个女人落座,众人又开始各自闲谈,仿佛谁都不把陈鞘的行为当回事,一双双眼睛又分明追随他的动静。 待回过味,佳音突然觉得陈鞘身边的女人眼熟,她惊异不已,因为方才被陈鞘拥吻的人竟是李香卉。 苗锦鸾也认出李香卉,自家的表妹当着众人面做出这般轻挑的举止,教苗锦鸾无地自容,她涨红了脸,鼓起勇气走至陈鞘跟前。 胡闹地几个人止住笑声,李香卉从陈鞘怀里抬起头,就对上苗锦鸾羞愤教加的双目,喷火一般瞪着她。 周围人都静下来,听苗锦鸾跺着脚道:“表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李香卉使出浑身解数想讨陈鞘的好,可她毕竟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亦知道羞耻,对苗锦鸾的质问一时间惊慌失措无言应对。 反而是陈鞘嗤地冷笑,挑眉道:“你是谁,竟敢打扰本王的雅兴。好大的胆子!” 苗锦鸾不由地胆怯,念及其他,又壮胆相劝:“王爷,臣妾虽然无礼,但亦事出有因,表姐她尚未出阁,最忌名声受损。舅舅既将她托付于我苗家教养,如此大堂光众之下,她行为失检,不禁败坏自己的名声,且连累我苗家,臣妾提醒她是为着她好。” 佳音不得不对苗锦鸾刮目相看,以前只知她骄矜,没想到她亦有胆色。 一番话让李香卉推开陈鞘,羞愧的抬不起头,就连另一个女子也涨红了脸。 陈鞘将苗锦鸾睇凝半晌,忽而又将李香卉往怀里一搂,做出一付不屑的样子:“卉儿,却不想你还有这样的亲戚,怎不早说,好让本王长长见识?” 李香卉低声道:“王爷,她是我表妹。” 陈鞘意味悠长地“哦”地一声,轻笑:“原来是卉儿的表妹……”又抬头对苗锦鸾道:“你还不知道么,你舅舅已将你表姐许给本王做姬妾,是你父亲苗老头亲自把你表姐送到本王府上的,本王和自己的姬妾亲热,你有何不忿?” 苗锦鸾吃惊地瞪大眼睛,问李香卉:“表姐,这是真的?” 李香卉羞涩点头。 舅舅有意将表姐许配给宁嘉王爷,自从获罪流放,更是一门心思地钻营,只盼靠着女儿能释罪回京。且李香卉攀上宁嘉王爷,她苗家亦能跟着沾光,本是好事,可李香卉竟然做了宁嘉王爷的姬妾,连个正式的妾室都算不上,这在于士族出身的闺秀来说,是最卑微的身份了。 苗锦鸾入宫之后,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此刻听陈鞘一说,不由愣住。她和表姐原本就不算亲近,多有嫌隙,表姐今日的下场她并无同情之心。 不过今晚的事太过于招人非议,不管怎么说,李香卉的放荡行为都有损苗家的名声,且她是秀女,最忌讳家中出丑事被连累。所以苗锦鸾回过神,依旧鼓起勇气,咬唇道:“王爷,原本王爷的家事臣妾没有资格插言,但还请王爷些微收敛一下,毕竟这里是皇宫……” “啪”的一声,一只酒杯坠在地上脆响,瓷片炸的满地。不待苗锦鸾回过神,陈鞘指着她道:“皇宫又怎样?难道你在责怪本王败坏了你表姐的名誉?!” 陈鞘勃然大怒,苗锦鸾才知自己鲁莽了,方才的勇气顿时消弭无形,腿一软,战战兢兢跪地回话:“臣妾不敢。” “本王料你也不敢,莫说是你,便是你父亲在,他也不敢如此指责本王!” 苗锦鸾吓白了脸,低头不敢再说一个字。 在佳音眼里,陈鞘一向喜欢玩笑没个正形,此刻乍然流露出王爷的气势,亦是威严慑人,不由地吃了一惊。 观景台一时间寂静无声,良久,陈鞘脸色稍霁,懒懒地伸腰,又从几上端起一杯酒,笑嘻嘻地凑到李香卉嘴边,低声细语地哄她喝下。 事情好像就这样了结了,苗锦鸾跪在地上尴尬之极,犹豫半晌,提裙准备起身。 “谁叫你起来的?”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陈鞘突然说了一句。 苗锦鸾半弯着腰僵住,只听陈鞘淡淡道:“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拉出去,杖责。” 他平淡的口气就像是在谈天气很好,而不是在重则一个人。要知道杖刑可怕的地方,受刑者的生死皆在施刑者下手技巧轻重之间,或许几杖下来就会要了一个人的命。 而陈鞘如此下令,又不说杖责多少,分明就是要苗锦鸾的命,众人皆惊呆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兄弟联手杀一儆百 苗锦鸾更是魂飞魄散,跌在地上,喊道:“王爷,您凭什么责罚臣妾,臣妾并没做错什么!”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陈鞘不气反笑,摆摆手,几个太监应命,气势汹汹地过来,拉着苗锦鸾就往外走。 到现在苗锦鸾还不相信陈鞘敢下令杖责与她,被人拖着后退,扯开嗓子哭道:“我是秀女,王爷没权利责罚我!” 李香卉巴结陈鞘还不及,且事情因她而起,就是想替表妹求情也没胆子。秀女们不忍,同样无胆。永泰公主和其他几位王爷自幼长在宫中,见惯了这些,自然也不会劝。周大人周夫人张书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不会说什么。只有佳音心下恻然,又气陈鞘不分青红皂白地草菅人命,一时间火上头,赶前两步,欲为苗锦鸾说话,袖子却被张书林死死拽住。 佳音挣扎几下,只听张书林在她耳边小声道:“阿音,你若出头,事情只会更糟糕。” 佳音愣住。 就在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太监提声通报:“万岁爷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回神,纷纷拜倒:“参见万岁,参见太后。” “这是闹什么,大过节的,也不教人安生。” 太后被陈之祺搀扶着登上观景台,入眼就见被几个太监架着,发髻散乱,哭成泪人的苗锦鸾。 苗锦鸾已如惊弓之鸟,见着太后和皇帝更觉委屈,挣开太监的手,跪地磕头:“圣上救臣妾,太后娘娘救臣妾。” 太后沉下脸:“哭什么,有话好好说。” “是。”苗锦鸾赶紧用袖子搽泪,犹自哽咽,断断续续道:“回太后娘娘,臣妾言语失当,冲撞了宁嘉王爷,但臣妾真不是有心,实难承受杖责之刑。” “杖责?”太后诧异,抬头看看陈鞘:“鞘儿,怎么回事?” 陈鞘亦随众人跪在地上迎接皇帝和太后,此际被太后一问,笑道:“回母后,儿子气她胡言乱语,教人教训几杖,并不为过,母后不值当为此事烦心。” 太后蹙眉:“她是应选的秀女,得罪了你,也该教你皇兄责罚,何况今日是中秋节,一点点事情何必闹得不可开交的地步。” “是,母后教训的事。” 太后一来,陈鞘老实了,尤其他旁边两个女人低眉顺目地跪在后面,方才的荡浪之态半份不存。 不过陈鞘到底是陈鞘,自有一套手段,他只消使出一点把戏就教太后心软。陈鞘规规矩矩地朝陈之祺道:“皇兄,我受人几句话没什么,原本她是你的秀女,假以时日,指不定我还要叫她一声皇嫂,今日之事是我不该小题大做乱了礼数,这厢给皇兄赔礼了。”便做出一番委屈的样子。 平常陈鞘就爱甜言蜜语地哄太后开心,他孝顺起来比谁都孝顺,在太后眼里,这个小儿子听话,尊敬兄长,且从来不曾以权势压人,此际那桃花眼可怜巴巴地眨几下,又朝皇帝赔罪,那委屈的样子让太后就认为必定是苗锦鸾言语太过了,更何况陈鞘好歹是个王爷,岂是一个名份未定的秀女所能得罪的,皇家威严何在? 所以陈之祺尚未来得及回答陈鞘,太后忙道:“圣上,鞘儿他自来懂事,绝不会无故责罚与人,你切莫责怪他。” 陈之祺深知陈鞘的一贯伎俩,并不拆穿,当下似笑非笑地瞪他一眼,方转头问太后:“依母后所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苗锦鸾名份未定,就闹出事来,依哀家看,她实不堪继续留在宫中。今日是中秋节,杖责就免了,责令苗大人接她回去就是。” “就依母后所说。” 一个秀女因过被责罚回家,以后如何见人?这责罚虽无性命之忧,但也是莫大的耻辱,或许以后的下场连表姐都不如,苗锦鸾顿时瘫软在地上,疯了一样哭求:“太后,求您饶了臣妾,圣上,您替臣妾说句话罢……” 陈之祺拂袖一晒:“依朕看来,太后仁慈,责罚过轻了,一个女子口中无德,尚在储秀宫名份未定,就敢恶言伤人,其罪不可恕。有其父必有其女,苗大人的德行可见一斑,身为朝廷命官,不以树正气为准,惯会做些鸡鸣狗盗之事,他教唆民众闹事无故焚烧商铺,朕已下旨将他与礼部尚书一起贬官罚俸了,回去后你父女二人一同反省罢,还不谢恩?” 苗锦鸾这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什么地方,原来她中伤佳音,且父亲在外与大臣们联络打压佳音,皇帝早已知道,此际不过是借机惩处而已。 这兄弟二人似乎是联手演出一幕戏,其目的就是为了给胆敢藐视帝王尊严的人一个警告。听说苗大人与礼部尚书一起降罪贬官,佳音毛骨悚然,突然就觉得陈之祺与陈鞘心机之深,非她所能看透。 苗锦鸾虽然被太监拉出去,但方才的事还是影响了众人的情绪,尤其众秀女更胆战心惊,暗暗掂量此事的寓意。又怕太后不高兴,大伙强打起精神,陪着笑脸请太后焚香祈愿。 宫女太监们早就准备好拜月的线香和菊花酒。太后领头带着众人遥拜明月,酒撒苍穹,各人心中默默祈愿,礼成。 宫中尚未有皇后,按惯例,皇帝与太后居中首位,陈鞘和永泰两侧相陪,周大人是帝师又是长辈,昭月朝尊师重道,他与夫人在左侧首位,其他王爷携眷在在他后面,张书林又靠其后。 莫昭仪潘昭仪方顺容坐于右侧席位,剩下十余名秀女挨着她们依次入席,最后,就只有佳音了。她论出身家世皆落于人后,就算陈之祺有意立她为后,但毕竟还不曾正式册封,无名无份的,自然就落于末席。 陈之祺扶着太后落座后,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一眼就看见佳音,先是略微失神,似乎被那一抹清丽的身影而打动,之后便微微一笑,凤目中满是宠溺的温柔,似在安抚佳音,又是借用目光向她传递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歌舞升平风云突起 因是家宴,陈之祺头戴金冠,穿黑色常服,在两肩和前襟金丝绣龙,玉带束腰,玉带束腰,脚踩黑靴,这身衣裳将他凌厉的帝王的霸气收敛许多,显得神采飞扬,更多一些青年男子的英气。 佳音并不接应陈之祺的目光,别开脸,侧身与旁边的曹芝蓉说话。 曹芝蓉是故意挨着佳音坐的,就担心自这种皇家宴会让佳音尴尬。她看出佳音刻意回避陈之祺的意思,不由疑惑,低声问:“林妹妹,你和圣上怎么了?我总觉得你不大高兴。” 佳音勉强一笑:“没什么,因婚介所被烧了,我心里烦闷。” “我已听说了,不过你别太难过,圣上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佳音失神地喃喃一句:“迟了……” 曹芝蓉越发疑心,待要问,上位坐着的太后已端起酒杯,笑吟吟地发话:“今个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便是众秀女们也是哀家从小看大的,大伙别拘束,先与哀家喝完这杯酒,然后你爱怎么胡闹都成,哀家也跟你们乐呵乐呵。” 大伙都笑了,纷纷端起面前酒盏,起身恭祝太后福寿延绵,与明月同辉。 跟着,陈之祺也举杯劝酒,皇帝敬酒,无人不从,大伙亦站立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杯酒喝下去,大伙松弛下来。宫女们川流不息地上菜,一旁宫中乐坊奏乐,丝竹悦耳,舞姬列队而出,轻纱妙曼舞姿蹁跹,一派歌舞升平富贵繁华景象。 陈鞘亦恢复了不羁,拥着李香卉和另一名姬妾恣意尽兴,一杯杯酒仰头饮尽,酒线撒几滴在玄色锦袍上,越发显得他桀骜不逊的王爷本色。其他几位王爷亦是毫不拘谨,不知谁先挑起的,一个个站起身挨个敬太后,敬陈之祺,敬陈鞘,敬永泰,敬诸位王爷,敬周大人与夫人,一轮酒敬完,都带了两分醉意,言语举止越发自在起来,席间一副合家欢乐的热闹景象。 那些秀女虽不敢放肆,但也比平时爱说爱笑,在下面嘀嘀咕咕的闹了一会,等王爷们敬完酒了,也跟着凑兴,娇言笑语请太后皇帝赏面。 佳音是第一次出席皇宫中的酒宴,笑吟吟地看着大伙闹腾,却总是融入不进去。她抬头与对面同样置之度外的张书林相视一笑,端起酒杯互敬。 张书林颇为默契,待佳音敬完他,他又去敬佳音,两个人隔着中间舞蹈的舞姬,遥遥敬酒你来我往,小孩子一般的玩笑,亦是另一种窃自喜悦的快乐。 陈之祺一直应付他人,目光却总是围着佳音转,先是看她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到后来,他的眉头渐渐蹙起,因为自从他出现到现在,佳音一次也未曾看过他一眼,似乎他并不存在一样,而且她对张书林那种亲切的态度也教他越来越难以忍受。 当着他的面,佳音怎么能把那样温和的笑容给了张书林?她无视他的存在,究竟想干什么? 陈之祺感觉十分敏锐,这些天,他已经觉出佳音对他刻意疏远,便是前日他们在一起肌肤相亲,骨血相容亲昵不可分割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佳音热烈背后的忧伤,那种忧伤触摸不到,却是实实在在的。尤其昨日婚介所被烧,他抽不出空子,佳音最艰难的时刻,反而是张书林陪伴在她身边,最后,他去接她,她竟然拒绝和他一起回宫,为什么?她和张书林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酒宴上这么多人闹哄哄的,佳音与张书林却如无人之境一起喝酒,用旁人难以理解的方式交流,似乎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是陈之祺也不能理解的。 陈之祺不能忍受这种被佳音排斥在外的感觉,他看不透她的内心了,她在想什么,想做什么,心里有什么烦恼,为什么他看不透?他们已经是最亲昵的人,他居然看不透她?! 陈之祺紧紧捏住酒盏,指节泛青,凝视佳音那不属于他的笑颜,正欲发话,陈鞘已然抢先,朝张书林的方向举酒道:“张公子,如此良辰美景,因何独对佳人,莫非在座的其他都不入张公子的青眼?” 佳音与张书林对酌,别人也都看到了,陈鞘这句话分明是挑衅,且他们原本是表亲,因为多年前一场变故,张书林远离宫廷,甚少与皇族交往,甚至不肯入朝为官,其中的隐喻不含而喻。席间一时安静下来,大伙皆看张书林如何应对宁嘉王爷。 面对陈鞘的质问,张书林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他缓缓站起身,先施礼,才道:“王爷,书林不才,岂敢怠慢各位,只是书林多年不曾参加宫中的家宴,有些不适应,怠慢王爷之处,书林愿自罚一杯。”他举酒饮尽,又示意宫女斟满,举起:“敬王爷。” 张书林四两拨千斤,轻松化解陈鞘的敌意,佳音暗暗舒一口气,又听陈鞘道:“张公子,加上皇兄,咱们兄弟三人多年未曾好好聚一聚,不如一醉方休,如何?” “书林惟命是从。” 陈之祺竟是不阻不拦,淡淡道:“喝酒就该有个由头,宁嘉,你先挑个头。” 陈鞘眼风若有若无的扫向佳音,嘴里却笑道:“好,臣弟先敬皇兄。” 他示意宫女们斟酒,站起身,举杯朝向陈之祺:“臣弟一敬您治国有方,盛世平安。” 陈之祺微微一笑,端酒饮尽。 “二敬您当仁不让,得佳人芳心。” 陈之祺抬头凝视佳音,不动声色喝下第二杯酒。 “三敬您一句话,自古月有阴晴圆缺,世事反复,瞬息万变,得之,未必就不失……” 陈鞘意味悠长的一句话,教陈之祺脸色一沉,眸中闪烁,星火迸开,他缓缓地举起酒盏,冷然道:“宁嘉这句话说的不好,朕既得了假人,就不会放手!” 三杯酒饮尽,佳音心跳如鼓,低着头不敢看陈之祺。 “书林表哥,该敬你了。”陈鞘变了称呼,语气依然冷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歌舞升平风云突起 张书林伸手相邀:“王爷请说。” “一敬表哥闲云野鹤,不沾世俗。” 张书林饮尽。 “二敬表哥性子虽散淡,心机却重。” 张书林不动声色,道:“谢王爷廖赞。” “三敬表哥趁人之危,获佳人芳心。” 陈鞘此一句话说完,张书林神色一凛,陈之祺更是脸色大变,长身直起:“放肆!” 陈鞘抱拳:“皇兄,臣弟还未敬自己。” 陈之祺胸口一起一伏,额上迸出青筋,用极阴沉的目光怒视陈鞘,半晌,他攥拳:“你说。” 陈鞘从几上缓缓端起酒盏,忽而自嘲一笑,原本妖娆的桃花眼漾出一丝忧色:“臣弟一敬自己年少无知,虚度光阴。” 他自斟自饮,喝下一杯酒。 “臣弟二敬自己自诩风流,一味地游戏,太迟看清自己的本质,因而未战先输。” 陈之祺神色渐渐缓和,温声道:“现在知道还来得及,以后自然会遇到该属于你的人。” 陈鞘摇头:“臣弟三敬自己太傻,太笨,被人愚弄也是活该!” 陈鞘连连苦笑,喝下三杯酒,佳音不由地咬唇,生生别开脸,不忍再看。 良久,陈之祺叹息一声,端酒:“朕先敬书林,书林学识渊博,满腹经纶置之不用未免可惜,若有机会,还是入朝为官罢。” 张书林淡笑,喝下第一杯酒。 “二杯酒……所欠你的,朕都知道,只是世上多有无可奈何,你可明白?” 张书林一身青衣翻卷出数不尽地落寞,低头,默默喝下第二杯酒。 “三杯酒,就算书林不能放下恩怨旧事,朕也希望你不要牵连旁人……”陈之祺声色突然犀利:“若是因为你一己之私害了她,朕绝不饶你!” 张书林端酒的手突然一抖,几滴酒水洒出来,被他不落痕迹地弹开,他道:“我不会。” 陈之祺点点头:“那就好。” 陈鞘开口:“该你了。” “书林一敬王爷真情真性。” 陈鞘愣住,失笑道:“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 “书林二敬王爷好风度,从不曾为难与她。” 陈鞘重重地吐出胸口浊气:“有你这句话,就足了,没想到你竟是知道我的。” “书林三敬王爷,收性罢,骗得了别人,能骗得了自己么?”张书林含笑示意陈鞘左右姬妾:“何苦演戏?” 陈鞘哑然。 至而,张书林与陈之祺遥遥对视,缓缓开口:“一杯酒,书林忘不了从前,亦不能忘。” 陈之祺凤目一眯。 “二杯酒,书林明白什么叫无可奈何,书林和圣上一样,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我们……”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陈之祺不语。 “三杯酒……不管书林做什么事,都不愿连累她,如果将来有一天做不到,也绝不是书林的初衷,只因为,不得不如此,要怪只能怪世事弄人,非书林所能控制的。” 陈之祺倏然睁眼,冷笑一声:“你以为朕会容你伤害她么?” 气氛顿时僵凝。 他兄弟三个敬酒,句句话含沙射影,或迂回或犀利,场面倒不像是家宴,而是在沙场上决斗一般激烈,在座的人都看傻了眼。 太后虽没完全听懂他们究竟因何对峙,不过她十分清楚他们多年前的恩怨,两个是亲生的儿子,一个自己的外甥,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后不肯袖手旁观他们将昔日的恩怨继续延续下去,忙对永泰使个眼色。 永泰机灵:“皇弟,宁嘉,来来来,今个中秋节,咱们姐弟还没有喝酒呢。” 陈之祺和陈鞘被永泰分神,太后朝张书林招手:“书林,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这孩子,多年不曾出席宫中家宴,你几个兄弟都不认识你了。”说着,就将其他几个王爷介绍给张书林。 张书林和几位王爷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后来家中变故,才疏远的,此刻自然要敷衍一番。 太后情轻易化解了一场剑拔弩张的战火,大伙杯来酒往,又热闹起来。 周大人和夫人亦暗暗松一口气。 太后和张书林的母亲是亲姐妹,当年出事,没有保住妹妹和妹夫,所以对仅剩下的这个外甥十分爱护,怎奈张书林自父母双亡后,就刻意与皇族疏远,连她这个姨母都很少见到。此际中秋家宴,张书林居然破例出席,太后十分高兴,等他和几个王爷喝完酒,就叫他出席坐到身边,拉着手道:“书林,有空的时候就进宫来看看哀家罢。” 张书林称:“是。” 见张书林喝了不少酒,脸上飞起酡红色,太后暗暗叹气,又道:“你一个人住着,身边没人照顾不行,何况年纪也不小了,该定门亲事,若看上哪家闺秀,只管和哀家说,不拘是谁,哀家都为你做主。” 张书林眸光一闪,笑道:“太后……” “母后,儿子有话要说。” 陈之祺经过方才敬酒之后,一直留心张书林的动静,见太后突然提及要为张书林定亲,顿时有一种不祥之感,他迅速地打断张书林即将要说的话。 太后转头,问:“圣上要说什么?“ 陈之祺顿了顿,原本他不想在这种场合惹太后不高兴,本打算明日正式宣布的,可此刻顾不得许多,因为他感觉再不说出来,或许就迟了。 陈之祺心思急转,心里已有决断,他先朝太后抱拳:“母后,恕儿子不孝。” 太后诧异,只一瞬间,陈之祺已然起身击掌,奏乐的乐师停手,舞姬们亦止住舞蹈,躬身施礼,退出观景台。正在喝酒说笑的众人觉出不对,纷纷放下手中酒盏,皆朝上位看过来。 陈之祺高高在上俯视众人,黑色的袍服在夜风中舒缓轻扬,他神色决然,凤目含威,周身散发帝王的霸气,便如神祗,让人不敢仰视。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有事要发生,笑意从每个人的脸上隐去,他们下意识地整整袍服,正襟危坐,等待帝王将要宣布的消息。 陈之祺目光缓缓逡巡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最末位的佳音身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观景台君臣同求婚 陈之祺冷峻的表情出现一抹暖色,伸出手:“阿音,过来。” 自从陈之祺陈鞘张书林兄弟三人开始互相敬酒,佳音就一直低着头,此际被陈之祺当众点名,她身体先是微微一颤,然后越发地僵硬,竟是动弹不得。 见佳音似乎没听到皇帝叫她,曹芝蓉轻轻推她一把:“林姑娘……” 就算是没有抬头,佳音仍可以感觉到无数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尤其,来自上位的几束目光几乎将她的肌肤刺穿,她咬唇,极力要自己镇定,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桌几,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每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只几丈的距离,她踩着松软的地毯,却如同在刀山火海中跋涉,耳边听见左右席间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她忽然就恍惚起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陈之祺从佳音的脚步中看到了他所担心的迟疑,她整个人都好像要拒绝什么,戒备地捂住胸口,他的心跟着微微一窒。然而他还是固执地认为佳音只是胆怯,毕竟她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在座的每一个人不是权倾朝野,就是有显赫的家事,而且有太后在,他的佳音定是害怕罢? 如此,陈之祺的声音便更加怜惜,温和地鼓励她:“阿音,到朕这边来。” 太后已经猜到陈之祺的打算,眼看着佳音就快走到主位前面,她已知徒劳,但还是打算最后一次阻止皇帝:“圣上,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罢,今夜中秋,实在不宜让大伙受惊。” 佳音顿住脚步。 主位上,太后无奈,永泰兴奋,陈鞘捏拳,张书林垂目不语。 陈之祺微微一笑:“母后,待明日,儿子自会下旨昭告天下,正因为今日是家宴,所以,儿子想先与家人同庆喜讯,母后太过谨慎了。” 话语里竟是对太后的阻挡不悦,太后变脸,嘴角张了张,终究不愿当着众人和儿子起争端。这件事皇帝早就和她谈过好几次,无论的恳求还是尽述理由,其固执的决心已定,且他雷厉风行,已压制了那些试图用尽手段阻止立后的大臣,他扫清所有的阻碍,佳音入主东宫已成定局,无法转圜了。 太后苦笑一声,也罢,儿子大了,她管不了,由他去吧。或许,真应了那句话:缘分自有天定。 “喜讯”二字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滋味各有不同,周大人周夫人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因立后所引起的朝堂动荡,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位王爷心知肚明,只能叹一声,所谓祖制家法,在一个铁腕铮铮的皇帝面前毫无用途。 莫昭仪潘昭仪脸色铁青,方顺容含笑看戏。诸位秀女,或羡慕,或嫉妒,或高兴,神色各异。 张书林云淡风轻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他蹙眉,冷笑,一只手不由自主捏紧酒杯。 陈鞘失神,原本紧捏的拳反而松开,他不耐地推开贴上来献媚的李香卉,端酒默默自斟自饮。 永泰朝佳音鼓励地笑了笑,然后安慰太后:“母后,且听皇弟怎么说罢,他的性子您该知道,自有分寸,就安心罢。” 陈之祺抬手,他身后的太监呈上一样东西,飞翔的凤落于掌中,灯火通明映照一泓盈绿温润的色泽。所有人都看清那是一柄翡翠玉凤,代表皇家尊荣,是皇后的象征。 陈之祺又一次将它拱手展在佳音面前。 “朕……” “太后,民女佳音有话要说。” 佳音突然跪地,她本意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慢慢和陈之祺说的,可是,事情已经不容她逃避了。 陈之祺的手顿在半空中。 太后冷哼一声:“林佳音,这种时候,你有话不必和哀家说,哀家自问阻住不了皇帝,但你若想哀家心平气和的接受你,也是不能的。” 佳音似乎并不在意太后的敌意,她深深埋头,一拜,再拜,三拜,再抬头,神色平静如水:“太后,民女虽然出身市井,人粗言鄙,不懂皇家礼法,但民女也知一国之根本在于帝王,帝王治国根本在于仁德。我昭月朝建安帝深得民心,正是因为他仁德睿智,律己严明。佳音自问出身卑微,入宫居住,已是逾越,经多日反省,自知错在先,断不敢一错再错,做出有损帝誉的事。因此请太后做主,应准民女出宫,或降罪,以正民众视听,民女甘愿受罚。” 她一说完,陈之祺脸色大变,满是不能置信,他凤目黑沉望不到底,似狂风暴雨终摧折来临之前的寂暗,终将催生出一场无人能承受的灾难。 众人哗然,皇帝郑重其事地召她列前,且拿出象征后位的翡翠玉凤,其目的已经不言而喻,只消她抬手接过翡翠玉凤,只消皇帝宣布圣旨,一切就成定局了,谁都不能阻挡。以佳音的身世,入主后宫,无疑是一步登天,是莫大的尊宠,是旁人盼都盼不来的天大隆恩。可是她竟这样淡淡地拒绝了,甚至没有给他机会,就当着昭月朝的太后,王爷,公主,帝师,秀女的面,拒绝了皇帝,她是欲拒还迎的演戏,还是真的不屑于后位,胆大到不顾死活的地步?众人难以猜测,一时间震惊莫名。 陈鞘猛地抬头,愣愣地盯住佳音,忽而,眸光微闪,露出一抹希冀的亮光。 永泰张大嘴,亦是傻了。 太后同样诧异,不过到底经历丰富,并未将心里的惊讶表现出来,她认真地看了佳音几眼,欲从佳音的表情中探出真相。可是佳音神色平静,好像方才说的话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 只有张书林微微笑了。 陈之祺手里仍旧拿着那柄翡翠玉凤,他用它指着佳音,用毫无波澜的声音道:“你再说一遍!” 佳音心疼到了极点,被撕裂一般,整个身体都因为承受不了那种凌迟般的痛苦而轻微的痉挛,她握拳,指甲嵌进手心,极力保持最平和的表情。 她并不看陈之祺,依旧是垂目望地,很久都一动不动,观景台的气氛降至冰点,大伙压抑的喘不上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观景台君臣同求婚 终于,佳音一寸一寸地将头低下,磕头:“圣上,佳音对不起您。” 陈之祺手里的翡翠玉凤掉在地毯上,无声无息滚动几下,依旧完好无损地静静展翅。可是,他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皇帝面无人色,痴傻了一般,众人敛声静气,担怕被迁怒。 死寂一样的观景台忽而有人站起身,张书林大胆的令人发指,他轻甩袍角,朝太后拜倒:“姨母,书林恳请姨母降旨赐婚,书林愿娶佳音。” 太后一成不变的表情动容:“书林,你……” “母后,儿子愿娶佳音,请母后做主。”陈鞘亦跪地。 所有人都傻眼。这算什么,一个普通女子,无背景,无家世,相貌虽然清丽,但也不算绝色佳人,居然让当世最尊贵的三个男子同时求婚,而且其中一人是皇帝,他们都疯了不成? 太后愣了半天,指指陈鞘,又指指张书林:“你们这是做什么?” “儿子请母后准许,愿娶佳音。” “甥儿请姨母做主,愿娶佳音。” 陈鞘和张书林异口同声,所有人心里都打颤,无人敢去看皇帝的表情。 而皇帝就那样静静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似乎对陈鞘和张书林的举动无动于衷。 他俯视着最心爱的女子,隔着几步远,她跪在他面前,她纤弱的身体曾在他怀里绽放,仍可以感受到那种极致的快乐,她把他送上天,然后放手,任他坠入地狱,无边无际黑暗的地狱。 夜风徐徐,吹散她垂在脑后的发丝,白皙的脖颈不胜一握,甚至轻轻一捏就会折断,可是她又是那么胆大倔强,让他恐惧。 她说:“圣上,佳音对不起您……” 太后第一次发现自己老了,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幕,一个林佳音,居然掀起如此风浪,谁来善后? “圣上?”太后叫陈之祺:“你说说,这究竟算怎么一回事?” 陈之祺不顾太后问询,仍旧看着佳音淡淡开口:“阿音,朕要你亲口说,你打算选择谁?” “阿音,你说。”陈鞘和张书林又是异口同声。 佳音觉得自己快死了,他们一个个苦苦相逼,为什么不肯给她喘息的机会? “林佳音,你说。”太后也发话。 佳音苦笑,挣扎着,一句话从嘴里说出来,艰难无比,她咬牙:“太后,佳音与张书林两情相悦,请太后成全。” 倒吸气声四起。 陈之祺猛地闭目,再睁开,上前几步,将佳音从地上提起,暴怒:“你敢说,你竟敢!” 张书林起身:“你放开她!” 陈鞘仰头大笑,那笑声凄厉无比:“原来如此!” 太后拍案而起:“圣上!” 陈之祺不由分说,攥住佳音的手腕就往观景台地楼梯口走。 目睹场面失控,所有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今夜发生的事简直太离奇了,简直匪夷所思。 太后反应上来,实在不能对陈之祺失控的行动坐视不理,一个皇帝,且一向以冷情冷性的皇帝被一个女子搞得毫无风度,传出去岂不教天下人笑话?! 太后厉声喝道:“祺儿,你站住!”见陈之祺仍旧不止步,太后吩咐左右:“拦住他!” 观景台的太监们哭丧着脸,壮胆赶前:“圣上!” 顿时,皇帝面前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几位王爷周大人周夫人,昭仪顺容秀女宫女全部跪地,起身道:“圣上!” 陈之祺却是不管不顾,抬腿踢倒两个最前挡住他的太监,众太监硬着头皮苦求:“求圣上息怒……” 眼见陈之祺就要走出观景台,太后气的眼前发黑,顺手拿起一个酒杯狠狠摔在地上:“祺儿,你站住,你是想气死哀家么?!”语气里杀机已露。 陈之祺缓缓转身:“母后,恕儿子不孝,今日之事儿子定要问个清楚。” 陈之祺眸中狂乱的风暴教太后怔住,眼睁睁地目他携裹佳音离开观景台,竟是再出不得声拦阻。 张书林顾不得许多,扑通跪地:“姨母,今日之事是书林的主意,与阿音无关,您答应过甥儿……” “你住嘴!” 太后气到极点,转身,见陈鞘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这一个个都中邪了不成? 太后胸口一起一伏,被永泰扶着,安抚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她冷冷地扫视张书林和陈鞘:“好,好,你们一个个都出息了,因一个女子,你们居然不顾兄弟情义,眼里还有哀家吗?!” 张书林和陈鞘一凛,对视一眼,陈鞘亦跪地,和张书林同道:“请母后(姨母)息怒。” 太后冷笑:“你们不用跪哀家,都回去自省罢,今日的事哀家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古人说红颜祸水一点没错,哀家倒想知道她有什么手段把你们一个个弄得鬼迷心窍,连一点脸面都不顾忌了!” 张书林和陈鞘急道:“不关阿音的事。”在太后咄咄逼视下,他二人讪讪噤口,越发心慌,埋头无语。 见两个人垂头丧气,一付后悔莫及的样子,太后怔了半晌,无力的摆摆手:“都回去罢,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一面示意永泰扶她回宫,又道:“今日的事不许外传,若哀家听见半个字,查出来不拘是谁,严惩不待!” “是。”众人跪地恭送太后。 佳音亲口对陈之祺说出绝情的话,好像身体里的勇气泄劲,已然心力交瘁,加上喝过酒,酒气和血气一起翻涌,全凭着他半托半拽跌跌撞撞地往明月宫走。 夜幕黑沉,笼罩整个宫禁苑宇,四下寂静,只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和靴子疾步声,他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反而教佳音镇定下来,已经如此,就这样罢…… 陈之祺拉着佳音至明月宫,一众太监宫女跪地接驾,他的衣履席卷出的阴鸷的暴风,将众人吓住,一个个不敢出声。 春月和秋水从观景台远远跟出来,急的没了章法,此际也只能朝大伙摆手示意。 陈之祺进大殿,一把将佳音甩在地上,怒道:“你说,究竟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背弃誓约佳音绝情 佳音眼冒金星,强撑着手,半坐起身,垂眸不语。 陈之祺更气,一脚踢翻挡路碍事的桌几,又转身指着佳音:“你,你……”,终因她依旧固执倔强的表情感到绝望,声音便低了下去:“阿音,你告诉我,方才的话不是真的,你只是气我没保住婚介所,对不对?” 他欲扶佳音,被佳音不落痕迹地躲开,手顿在半空中久久不动。 佳音咬牙站起身,一点一点挪至一把没有被陈之祺踢飞的椅子跟前,缓缓坐下。 她盯着帐幔索索的流苏,一缕一缕,金丝缠珠,奢华而又唯美,可是,这些不是她的。 “之祺,先前是我弄错了,我以为自己爱上了你,其实并不是。进宫以后,我不能跟书林见面,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他,而不是你……”佳音缓缓开口,心里钝木到麻木的地步,因为疼,疼的已经失去知觉,她不得不用最无情的语气陈述,否则,这凌迟一样的疼,她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承受下去。 “不,我不信……”陈之祺喃喃,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他根本不信,怎么可能? “阿音,我们曾经在月下起誓,生死偰阔,两不相负,你不会骗我,对不对?”他卑微地求证,心里恐惧到了极点,他的佳音,怎么可以这样的伤他,怎么会,怎么可能? 佳音忽然就笑了,抬起头,不闪不避,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用最残忍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不是,陈之祺,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那些都是谎言,我早就猜到你的身份,答应进宫,是因为我虚荣,毕竟皇后的位置足可以帮我将婚介所越做越大,我向你撒谎,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你根本保护不了我,看,婚介所不是被烧了吗?我不可能没了婚介所连爱情也要失去,所以,现在我后悔了。” 他凤目一缩,至而炸开寒星,似一把把尖锐的刀欲刺开佳音的胸膛,看一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 “那么,你一直都在和我演戏,在明安园,在京城外,都在和我演戏?” “是,我欲擒故纵,为了抓住你,我一直演戏,演的心都累了,好辛苦啊……”佳音闭上眼,她没有勇气再看陈之祺那双直指人心的眼眸,如果可以,她宁愿他将她碎尸万段,也不要承受他的目光,那么难耐,一颗心一寸一寸地碎成残渣:“是你逼我,原本我准备过两天偷偷地出宫,躲起来再不见你,毕竟,你是皇帝,我怕,怕的要死,可是你不给我机会,你步步紧逼,只一看到张书林出现,我就再忍不住……” “你住嘴!”陈之祺的怒火喷薄而出,胸口要炸裂一般,一步上前,抓住佳音的衣襟将她提起来,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见她躲避,心里更气,恨不得就此捏断她的脖子:“不许你提他,不许!” 他的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脸,力气渐渐加重,强迫她面对她:“你不过是仗着,仗着朕喜欢你,可你怎么敢?怎么敢!” “所以我怕,圣上,您饶了我罢,放我一条生路……”这些话说出来,佳音从不知道自己竟也可以做到如此低贱的姿态,她攥着拳,极力忍着,才不致教自己荒唐的谎言露出破绽。 陈之祺倏地松手,象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嫌恶地后退两步。 明明依旧是楚楚动人的那一个人,风姿清丽,明眸潋滟,她的自然纯净曾是他最爱不释手的宝,可为什么同样一双眼睛里,可以变化出多样目光,之前,她黑瞳如秋水情意脉脉,现在她眼睛空洞无神,象一个黑色的漩涡,将他的一腔热血吸干榨尽,犹不肯罢休,还要将他的心挖出来绞碎。 佳音眉间的莲花静默开放,为她更增添几分恬淡的韵味,昔日他是多么喜欢她巧妙的心思,为之发狂如痴,可是在这绝情的时刻,那莲花无异罂粟,是妖娆的剧毒,刺伤他的眼睛,所有的信念坚持倏然就分崩离析了。 陈之祺高高在上俯视佳音,他摇头,不,这不是她的阿音,他的阿音宁折不弯,不会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 他的目光茫然落在她身上,又似穿透了她,看向不明的远处。 她说:“圣上,我配不上你,我低微如蝼蚁,而你,是皇帝,全天下的贵族侍女都想讨你的欢心,你要什么没有,何必为难我?” 她越是做出卑微的姿态,他越觉得自尊被她践踏!怎么会是,这种结局? 全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倾泻而尽,只剩疲惫,从身体到心里疲惫至极点,陈之祺只觉哀凉,他那么的用力,倾尽所有来爱佳音,能做到都做了,可是她竟然说不爱他,不爱他…… “你走,马上走,永远别让朕看见你!” 陈之祺突然就心灰意冷,指着殿门口的方向,嘶吼:“滚!” 佳音的睫毛颤抖几下,一声不吭站起身,踉跄出殿。 殿外,春月秋水惊惶失措,拦住她:“姑娘,您……” 佳音只是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姑娘……”春月虽怨恨佳音绝情,但相处多日,亦觉得难舍难分,垂泪道:“奴婢替姑娘收拾行李。” “不……不用。”佳音挣扎着挤出几个字,推开春月秋水,疾步朝明月宫大门口跑去。 却不想,门口又被人拦住,四个嬷嬷傲慢地挡住路:“林佳音,太后娘娘命你即刻觐见。” 佳音心沉沉一坠,逃不开么,命中注定她要死在这皇宫中,升天无路,或许这就是她出尔反尔的报应。 大殿内死寂一片,没有人敢在皇帝盛怒的时候进来打搅他。陈之祺茫然四顾,没有了佳音,大殿空荡荡的,所有的欢笑,曾经的幸福都被她带走,阴测测的风从脚底下升起,卷起狂风肆虐,冷到了极点,血液都被凝固住。 他被冻僵了, 置身在冰寒的孤寂中,冷的全身发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宣佳音太后起杀机 若是从没有认识过她,假如一切可以从新来过,他但愿没有遇见佳音。那样,仍旧和从前一样,天经地义地做一个冷情冷性的帝王,晨钟暮鼓,行尸走肉就是一生…… 可为什么她偏偏要出现,给了他温暖,又将他弃之敝履?她只是利用他,又为什么不永远地欺骗下去?即使是虚幻的幸福,也好过现在从云端坠入地狱,承受着挖心掏肺一般的苦痛。 陈之祺捂住胸口弯下腰去,他再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滑坐地上。短短的二十几年,就像一生一样漫长,自幼时起,父皇母后就时时用一个储君的标准要求他,读书习武样样用心,别的皇子逍遥度日玩耍嬉戏,他不能,别的皇子可以和父皇母后撒娇混闹,他也不能。小小年纪,性子就沉稳老练,他都忘记了,自己何曾有过开环大笑的时候。 开始也委屈,他羡慕宸鞘和父皇母后亲昵自在的相处方式,甚至想不做皇帝也罢,可是他有一次将这个想法告诉父皇,结果被父皇严责责斥,并罚在面对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跪了一夜。自那时起他就知道他没有退路,渐渐也就习惯了,他习惯一个人的孤独,习惯了高高在上接受跪拜,习惯了有泪往肚子里咽。 父皇去后,朝野危急四伏,母后兄弟整个皇族都依赖他的保护,天下百姓都指望着他,更是片刻不敢松懈,他平叛安内,立新政肃朝纲,江山社稷一力担当,登基几年,四海安定,国家昌盛,他是一个受人敬仰的好皇帝,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付出的代价! 他是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 曾以为老天终不忍他一个人凄苦到老,这么多年,给了他唯一的安慰,就是阿音。 她那么的直爽,那么的热情,那么的真诚,那么的……自由自在。他所缺少的,她全都有,只看着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他都心满意足,因为她是他枯燥帝王生涯中唯一的亮点,是他呼吸的空气。 即使她发脾气胡闹,哭喊流泪,他都觉得快乐,仿佛她是他另一个真实的自己。所以他宠她,愿意看她胡作非为,自己欠缺的恨不得一股脑全给了她,可是,她不要他了…… 良久,陈之祺抬起手,缓缓地移至眼前,掌心潮湿粘腻,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看清手掌沾满了血迹。 佳音方才跪坐地地上滴着一滩血,已经变成黑紫色。 慈安宫肃穆庄重,佳音被四个嬷嬷环拥着强行带到大殿门口,守在外面的宫女点点头,折身进殿。 悠长的云廊下挂满宫灯,每隔五步站着一个宫女,她们面无表情像是没有生命的石像,无端端地就教人生出寒意来。 不一会,宫女出来,对嬷嬷道:“带她进去罢。” 嬷嬷就伸手推佳音,佳音冷笑一声:“到了这里还怕我逃走么?”她抬步,挺身进殿。 说不怕是假的,谁不怕死?可佳音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已经不容她想怎样就怎样了,慈安宫里住着的人是昭月朝最有权势的女人,太后要她死,不过是一个字,自打开头,太后就不认可她,现在,更有借口扫除眼中钉罢? 大殿内,数十名宫女敛声静气站立两旁,猩红的地毯上端,置着一张楠木雕花罗汉床,太后眯眼半躺在床上,脚下跪着两个宫女为她捶腿。 永泰公主坐在紧挨太后的小杌上正小声说着什么,见佳音来了,永泰公主使个眼色,教宫女们退下,又朝佳音努努嘴。 佳音叹口气,跪地:“民女佳音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永泰公主尴尬地朝佳音笑了笑,一面对太后撒娇:“母后,看在女儿的份上您就别生气了,现在林姑娘和您赔罪,您好歹应个声,有什么话问清楚了再说也不迟。”一面就扶着太后起身,又殷勤地倒茶送到手边。 佳音知道永泰的好意,就算她不愿低头,也不能辜负了永泰,遂以头磕地:“太后娘娘,民女无知,所作所为的确让人不能原谅,愿请太后发落,不敢有半句怨言。”佳音悲哀地想,自己当初也是这么求王婆的,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太后毕竟不会像王婆一般粗俗,她慢慢地喝着茶,低睨佳音一眼:“哀家可不敢受你跪拜,鞘儿书林都替你求情呢,还有祺儿,他拿你当心尖子,要知道你跪在哀家跟前,岂不教我们母子生了嫌隙?你赶紧起来罢。” 佳音苦笑:“太后娘娘,如今圣上绝不会再为民女违背您的意思了,就算是先前,民女也没想到自己入宫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太后冷哼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哀家今天只问你,你对后位果真没有半点觊觎之心?” 佳音沉默片刻,问:“太后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太后瞪一眼给佳音使眼色的永泰,又道:“林佳音,这是你自打进宫以来,哀家第一次召见你,先前,哀家总相信祺儿的眼光,能让他看上的人,就算是普通百姓,德行该不会差罢?可哀家没想到你招惹的人真不少,书林,鞘儿都是最听话的孩子,他们居然为了你在家宴上闹起来,令哀家大吃一惊,你必须给个解释!” “真话就是民女的确曾想过做皇后也没有什么不好。”佳音顿了顿,抬头直视太后:“不过民女想天下没有几个女人可以抵挡后位的诱惑吧,民女其实和别人没有两样。” 太后面对她清澈透明地眼神,不免暗暗纳罕,再联想起自己当初的经历,不免怅惘,愣了半晌,道:“你继续说。” “之前,民女认识圣上的时候,并不知他就是皇帝,那时候,民女只想找一个一心一意的人一生相守到老,也就心满意足了。民女不止认识了皇帝,还认识了宁嘉王爷和张公子……后来……后来民女喜欢的人却是他……”想起从前的经历佳音脸上露出微笑:“民女出身低微,受主人责打,被人诬陷坐牢,开婚介所,这两年最感到安慰的就是,有真诚相待的朋友,并能找到一心一意的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宣佳音太后起杀机 太后恍然想起了什么,眼色突然一冷:“书林曾求过哀家救过一个媒婆,原来是你!” “是。” 太后微怒:“你可真是好手段,书林一向不问世俗,几乎与皇族脱离干系,甚至不肯认哀家这个姨母,你竟能让他破例进宫开口相求哀家,他待你的情意,你就不放在心上么?!” 佳音默然。 “那你说说,今日唱的又是哪出戏,你为何又不肯接受翡翠玉凤,心里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莫非要看他们兄弟在大庭广众面前反目成仇么!”太后步步紧逼。 “母后,您息怒,听林姑娘慢慢解释。”永泰见太后动气,忙劝:“林姑娘必然有隐情,女儿认识她日子不短,她不是有心计的人。” “太后,民女进宫后,才知圣上的身份。民女从未想过自己喜欢的人会有那么多的妻妾,只求一心一意人,圣上亦是知道的,所以他许民女后位,民女的确是动心了,他是皇帝,这个事实无法改变……民女终究是个俗人,就答应了。” “那你怎么又反悔了,今日发生的事你又如何解释?” “因为……民女发现自己的身份并不能匹配圣上,婚介所被烧,有人告诉民女,朝中重臣在乾午门跪谏,这些都让民女明白……原来相爱并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太后,民女知道自己错了,因此不敢接受翡翠玉凤,但今夜的事也绝非民女的本意。” “你推的到干净,你敢说,他们兄弟三人为你争得不可开交,你自己就没有一点错处?” “累及圣上声誉,民女甘愿受罚。” “既喜欢祺儿,就不该和旁的人纠缠不清,可见你平日就不知检点,虽然你自己说是为了祺儿着想,可哀家怎么相信你?发生今夜的事,那么多人都在,你教圣上的面子往哪里放?又教天下人怎么看他?可怜祺儿一腔真情,就被你践踏了,就是他能容,哀家也不能容,林佳音,你知罪吗?” 太后依旧是淡淡的口气,甚至连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却让永泰公主大惊失色:站起身拦道:“母后,您……” “太后娘娘,佳音愿以死谢罪。”佳音重重埋下头去。太后终究是陈之祺的母亲,且身份使然,根本不可能容忍一个女子蔑视皇家尊严,心有杀机亦是天经地义的事。佳音只想到方才陈之祺那死灰般的目光,就自暴自弃,或许死了就不用继续愧疚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永泰清清楚楚的知道佳音在陈之祺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听太后杀机一起,登时冷汗涔涔,愣在当场,她没想到佳音竟然想求死,可皇弟怎么办?佳音若真的死了,皇弟这一辈子就结下心结,不可能原谅母后了。 太后正欲开口,外面太监通报:“万岁爷驾到!” 陈之祺黑衣冷清,踱步进殿,并不看地上跪着的佳音,径直上前跪地:“儿子参见母后。” 隔着几步远,他的背影透出的寒气让佳音心尖一颤。 陈之祺的声音平淡的像是一潭死寂的湖水,神色也不见一点波澜,甚至比平日更淡漠,太后却无端端地想流泪,因为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知道,儿子越是表面平静,越是在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这种表情,她只在儿子初登基时,朝野动荡,平南侯造反,他们孤儿寡母孤立无援,那段最艰难的时候见过。太后起身搀扶,强笑道:“快起来,怎还没歇着?” 陈之祺缓缓起身,道:“母后也不是没歇着么?时辰不早了,母后身子要紧,切莫为不相干的事劳神。” 太后仔细地看了他两眼,蹙眉道:“你是来拦我的?” 陈之祺低声道:“母后,儿子求您一件事。” “什么?” “放她走罢……” 太后神色一顿:“祺儿,你还想替她说话不成?她当众藐视皇家尊严,置你的脸面不顾,今夜的事很快就会传开,留着她,你如何面对天下人,又如何对群臣交代,你们兄弟三个为了她闹得还不够么?只要她在一日,事情便不得平复,哀家这次不能答应你。” 陈之祺却道:“儿子感念母后的苦心,可是,母后,您不能杀她,亦杀不得。” 见儿子执迷不悟,太后沉下脸:“为何?” 陈之祺缄默良久,佳音那样伤他,句句如刀,字字如刺,将他伤的体无完肤,他恨极气极,潜意识里亦想不管不顾不留余地,可是,他最终还是豁不出去,只对太后解释了一句极隐晦的话:“因为……他们已经找到她了,她一死,江南一带必乱!” 太后先是没回过味,渐渐变了脸色:“你是说……” 陈之祺哂笑:“不然母后以为儿子凭什么立她做皇后?” 太后和永泰皆震惊。 陈之祺的那一声笑声音极轻,钻进佳音的耳朵里象一根细细的刺,尖锐而又锋利,她忍不住发抖,因为整个人都被他的话重伤。她苦苦地思索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却又本能的抗拒,他不会的,怎么可能? 就听陈之祺继续道:“所以,母后,放她走罢,她的心不在这里,徒留无益,儿子亦不愿跟着一个没有心的傀儡 共渡一生。” 良久,太后回神,叹息道:“也好,如今好容易四海安定,国家方才养息数年,实不宜再起风波。” “谢母后。” 太后提声:“来人。”几个宫女应命进殿,“送林姑娘出宫,由她去罢。” 可是佳音傻了一样,木怔怔地跪在地上,似没有听到太后的话,几个宫女就来扶她。 听见衣裳梭梭的声音渐远,陈之祺终于缓缓转身,佳音被宫女们搀扶着往殿外走,陈之祺低眸,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可见血迹斑斑,已经沾湿袖口。她仍旧紧捏着拳头,血水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可是他的眼睛蓦地生疼,似蒙上了一层血雾,就那样错眼不眨地看着她的背影在灯光下越来越淡,离他越来越远,再也触摸不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落魄人回家得奇病 起风了,佳音的衣裙飘飞,要被吹散一般,终于被夜色吞没。 佳音脑子里空空荡荡,任凭宫女们扶进软轿,抬轿的太监们脚步沙沙踩着青石地砖,一声接着一声,她侧耳仔细地听,欲借由那声音将方才陈之祺母子的对话从脑海里彻底清除,她不能想他所说的话,因为只要一想,那些话就是一把把利刃将她切割成无数的碎片,让她心如死灰。 至朱雀门,突然被人拦住,佳音被宫女扶出轿子,抬头,张书林的身影出现眼前,他束手而立站在高大的城门下,朝她微笑,笑容和第一次见到时一样的温暖,如春日的阳光,瞬间就灼伤她的眼睛。 佳音捂住嘴,眼泪大滴大滴地倾泻而出,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全身虚软,身体坠地。 张书林慌忙上前,扶住她:“阿音,你没事罢?” 佳音哽咽不能成语,依在他怀里只是摇头。 张书林犹豫一瞬,展臂将她抱起:“阿音,我们回家。” 张书林的身份看守朱雀门的侍卫自然知晓,不一会,一辆马车备好,张书林抱着佳音坐进马车,见她仍旧全身发抖,似受了极大的惊吓,脸色亦苍白的吓人,不免怜惜地一叠声安慰:“都过去了,阿音,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教你受一点委屈……” 他温柔的劝慰终于令佳音安定下来,只是仍旧死死抓住他的袍袖,象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肯放手,她说:“张书林,我们成亲,立刻。” 张书林只错愕一瞬,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扬起:“好,我们成亲。” 听到张书林确切的回答,佳音松了一口气,闭上眼,在马车摇摇晃晃的节奏中,渐渐地睡着了,梦中,可感觉有人轻轻地抚平她一直紧攥的拳头,幽幽叹息声在耳边回响:“阿音,我错了么?” 马车在紫菱巷林宅停住,张书林抱佳音下车,略和赶车的侍卫交代几句,等马车走了,方上前敲门。 片刻,老莫踢踢踏踏地脚步声响起,一面开门,一面抱怨:“半夜三更的,谁呀?”门一打开,他提着灯笼一照,见是张书林抱着佳音,不禁唬了一跳,失声道:“公子,您这是……小姐她怎么了?” 张书林低声呵斥他:“别大呼小叫的,仔细吵醒小姐。” 鲜见张书林疾言厉色的样子,老莫赶紧噤声,掩住门,提着灯笼给他们照路,进院又抢先至上房掀帘子推门,进去点亮烛火。 张书林径直进里间寝室,把佳音放在床上,方松了一口气,转身对探头探脑的老莫说:“你出去罢,别声张。” 老莫不声不响地出门,秀秀她们早就睡了,整个林宅静悄悄的,只听佳音清浅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张书林帮佳音脱了鞋,盖上被子,在床侧默默伫立良久,待她睡安稳了,方才走出寝室。 老莫一直在上房门口守着,见张书林出来,小声问:“公子,是不是小姐在宫里惹麻烦了,不然怎么半夜回来。” 张书林蹙眉,一面往大门走,一面道:“老莫,不该你问的话别问,还有,明日你和秀秀她们说一声,也不许她们问小姐在宫里的事,听见没有?” “是。” “我先回去了,小姐心情不好,手也受伤了,明日请个大夫过来看看罢,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去找丹青要,明日我还要进宫一趟,办完事再过来,你们仔细伺候着,她想做什么都由着她,不得怠慢。” “是。” “总之,你们都顺着她的意思,不许多问一个字。” 听张书林千叮咛万嘱咐,老莫反而越发地心惊肉跳,只是不敢再问,恭恭敬敬地送他出了林宅。这一夜,老莫担心至极,几次去上房门口听佳音的动静,到天亮都没敢合眼,好容易等内院有动静,他忙跑过去,进厨房拉着香草道:“你快去上房看看,小姐回来了。” 香草大吃一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呀,你千万别囔囔,小声点,是半夜里张公子送小姐回来的,想必是出了事,你叫大伙都谨慎些,千万不敢在小姐跟前胡说八问的,只管好好伺候着,多弄些补品给她补身子。” 香草扔下手里的脸盆子就往上房跑,老莫急的跺脚:“轻点,小姐还没睡醒呢!” 香草蹑手蹑脚推开上房门,进里间寝室,一眼就看见床上躺着的佳音,顿时心疼地掉眼泪,只不过两天,佳音的脸就瘦了一圈,大红色锦缎被面衬得她脸色煞白,象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紧皱着,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香草不敢打扰佳音,又悄悄地退出来,跑去侧院告诉秀秀,秀秀亦是吃了一惊,思忖片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但愿她再不用进宫……对了,我去和张先生说一声。” 香草拦道:“听老莫说就是张先生送小姐回来的。” 秀秀顿住脚步,点点头:“原来如此。”神色便有些怔忪。 香草一径地念叨:“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张先生还不让咱们问,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怎么办呢?” 秀秀良久不出声,香草奇怪,推她一下:“姑娘,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秀秀苦笑:“我能有什么注意,阿音她什么事听过我的?” “也是,唉,如今婚介所也没了,估摸着小姐心里一定不好受,又突然被送回来了,唉……” 香草一叠声地叹气,秀秀烦躁地瞪她一眼:“你现在没事做么?还不赶紧去厨房帮忙,一会阿音醒来,好歹有一万热汤喝,好不好。” 香草“呀”地一声,提裙就往外走,一面回头道:“张先生说了,要小姐好好将养身子,这段时间咱们也没什么稀罕东西,不然叫老莫出去现卖。” 秀秀叫住她,起身从壁柜地拿出一个锦盒,道:“这人参还是从前张先生送来的,你先拿着,再叫老莫买只乳鸽一起炖上,记住,要用文火慢慢地熬,等阿音醒来,趁热端给她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落魄人回家得奇病 “嗳。”香草拿了人参去厨房交给柳儿,又去找老莫,老莫却不在。她又折回来,将佳音回家的消息告诉了柳儿。不一会,娟儿燕儿也知道了,都聚在厨房里问东问西,不过大伙都挺高兴,毕竟又可以天天见到佳音了。 老莫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人,是京城有名的大夫,就叫柳儿去侧院请秀秀过来。 秀秀唬了一跳,忙跟着柳儿到前院客厅,先和大夫寒暄几句,将老莫拉到一旁,低声问:“阿音病了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昨夜小姐是被张公子抱回来的,公子临走的时候就说小姐心情不好,叫请个大夫来看看,我也不敢多问原因。” 秀秀一听急了:“怎不早说,你先陪大夫坐着,我去上房看看阿音。” 秀秀进了上房寝室,佳音还睡着,秀秀试探地推推她:“阿音……” 佳音却似睡得很沉,一点反应都没有,秀秀仔细地听她鼻息还算平稳,只是脸色苍白消瘦,额上一层虚虚的细汗,眉头紧蹙睡容不安,果真是生病的样子,且一双手被青色的布条缠着,上有血迹,她赶紧退出去,又跑去客厅,对大夫说:“先生,阿音她的手受伤了,不过还不曾醒过来,要不然您先替她号号脉,可好?” 大夫略一沉沉吟,提起药箱,道:“那就先号脉。” 这厢几个人轻手轻脚去上房,柳儿搬把椅子放到床边,请大夫落座。 大夫查看佳音的脸色,号完脉,他沉吟一会,轻手轻脚地解开佳音手上布条,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药粉,给她伤药,最后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住。 大伙都紧张地看着他,许久,大夫松开佳音的手腕,起身指指外面,示意大伙一起出去说。 一进客厅,大夫就被几个人围住,纷纷地问:“小姐没事吧?” 大夫摇摇头:“林姑娘手上的伤倒没什么,过几天就会好,只是她形容憔悴,且咱们大伙折腾了这半天,她竟是没有半点动静,睡的也太沉了,不过从脉象上却号不出什么,奇怪奇怪,老朽折实没见过这种病症。” 众人面面相觑:“那小姐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 “这个……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唉,老朽无能,大伙另请高明吧。”大夫提着药箱就要走,几个人慌忙拦住,赔笑道:“大夫,您在京城医术是最好的,要是您都看不出小姐得了什么病,那就更没人能看出来,求您好歹开个方子给小姐调养调养。” 大夫无奈,只得开了一付方子出来,道:“待林姑娘醒来先试着喝上两回,若是还如现在这般虚软没有力气,不妨请别的大夫再来会诊。” 秀秀就付了诊金,大伙千恩万谢送走大夫。老莫出门抓药,香草便和秀秀道:“找别的大夫来未必尽心,且看样子小姐一时半会的醒不过来,左右咱们和张妈妈亲近,不如请赵大夫来,他的医术也十分高明,他守着,咱们也有个主心骨。” 秀秀就让香草去请赵大夫,自己进上房守在佳音床边。 可是谁都没料到,佳音这一睡竟睡了两天两夜不曾醒,不止赵大夫来了,张婆也来了。张书林自头天进宫之后,赶过来,也一直守在林宅,且从宫里请了一位御医过来给佳音瞧病。御医和赵大夫两个人来来回回地替佳音号脉,硬是找不出她沉睡不醒的缘故,好在脉象上并无性命之忧,大伙无奈,只得轮番静等。 昏黄的暮色斜斜映进寝室,将屋内蒙上一层淡淡的雾霭,佳音躺在床上,她的侧影象是用工笔描绘出的一副画,浓密睫毛投下浅淡的影子,为她精致的五官增添几分忧郁之感。她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连唇色都是白色,黑发铺散在大红枕头上,越发显得整张脸瘦小。 张书林总忍不住用手指抚摸她的下巴,那尖细的形状是一把刀,扎在他最软弱的地方,他时时后悔,当初就该不顾一切的阻拦她进宫,更后悔自己不该坐视旁观,任由她一头撞在陈之祺的掌控中无法自拔。现在才知道他太自私了,对陈之祺的恨超越所有,潜意识中,他用佳音做筹码,用来伤害陈之祺,可最终,他没想到受伤最重的人是佳音。 佳音在整件事情中最无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就陷进两个男人的战争中。 她忘记从前的一切,干净澄明,恣意地活着,是他们把她推到今天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中。张书林恨自己,恨陈之祺,更恨造化弄人。若不是平南侯的长女,若是佳音不曾和陈之祺定亲,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第一次见到她,她只有五岁,跟随父亲平南侯进京述职,就住在张府。而张书林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因家世显赫,从不曾体会过人世间的苦恼,然而等这个叫双儿的小姑娘闯进他的世界中,一切都变了轨迹。 起初是厌恶,他是昭月朝最显赫家族里的独子,又有太后撑腰,骄傲跋扈是在所难免的,他无法容忍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分享他的权利,因为自从她住进张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包括他的父母双亲。 他承认她是可爱的,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嘟着粉红的嘴唇,甜甜地叫:“张伯伯,张伯母……”她予取予求,就连一向严肃的父亲见到她,声音都会温柔几分,更不用说母亲,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 所以他讨厌她,捉弄她,偷偷弄坏她的玩具,扯她的小辫子,把她弄哭,然后哈哈大笑。可是她眼泪汪汪还是软软地叫他:“书林哥哥,书林哥哥……”跟在他后面讨好巴结,甩都甩不掉。 小孩子的把戏总是幼稚的,等到平南侯述职完毕,带她回江南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身后跟着个爱哭鬼,突然发现她不在了,就觉得做什么都没意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忆旧爱书生恨意重 不过很快他们又一次见面,这一次,他吸取教训,尽量对她好,带着她玩遍京城,带她吃各种小吃,带她去梅园赏梅,带她无法无天地胡闹。 宠爱她不知不觉就是一种习惯,见不得她哭,喜欢她笑,更喜欢她用稚嫩的声音说:“书林哥哥,将来我嫁给你好不好?” 他说:“好。” “我们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被父母听见了,哄堂大笑,府里的人也知道了,时时拿他们打趣。他毕竟大几岁,知道害羞,可双儿每每理直气壮:“我就是要嫁给书林哥哥嘛。” 谁都没有发现她的父亲平南侯听见这话神色中的不以为然。 她住的屋子,家具都是他为她选的,紫檀木的妆台,红木蝙蝠纹桌椅,她喜欢瑞香的味道,他特意叫人做了鎏金香炉,放在她闺房里。 他替她盘头,小小的孩子就有虚荣心,将母亲的簪子别满小脑袋,还问他:“书林哥哥,我好看不好看?” 他撇嘴:“难看死了。” 她就张着手跑过来挠他,两个人滚在床上乐呵呵傻笑。 而现在,那红木蝙蝠桌椅就在眼前,鎏金香炉里依旧燃着瑞香,可佳音什么都忘了,她沉睡不愿醒,为别人伤心,不知道她的书林哥哥就坐在旁边,傻傻地等她做他的新娘。 后来,后来……后来双儿就和当时的大皇子宸之祺定亲了,他闹过,哭过,甚至进宫找姨母撒泼,但这次谁都不听他的,大人们根本不会在乎一个孩子的想法,更不知道,他已然认定的双儿,今生非她不娶。 只有双儿反而像是突然长大了,用很坚决又很轻松的语气安慰他:“书林哥哥,到时候我会亲自向大皇子说明真相,他从没见过我,必然不会喜欢娶我,所以将来我嫁的人肯定是你,放心罢。” 孩子的想法很简单,永远不明白大人的世界是多么复杂。张家,平南侯,皇族,朝局,关系错综,即便是他的父亲,权倾朝野的张大学士,亦不得不遵从于现实的束缚。 大人的沉默叫两个孩子渐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和从前不一样了,虽然那时候他们还不能深切体会到权势究竟是什么东西。 再一别就是数年,随着年纪增长,昔日小儿女的戏言成了真,他的的确确爱上了她。双儿,他的双儿,鸿雁传书,字里行间渐渐透出少女的矜持与娇羞,她还是叫他书林哥哥,却不再直白地一次次地说将来我们成亲以后如何如何,而是写“君当做磐石,妾愿为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世事变迁,当年这句话犹在耳边徘徊,天地之大,却容不得他们选择自己的命运。 先皇病驾崩,一切都变了,那是一段难熬的日子,父亲忧心忡忡,彻夜在书房踱步沉思,他亦一夜一夜在书房外凝视父亲的身影。十四岁,他知道很多事,不再是傻乎乎的稚子。 张家的势力在先皇在世时就遭人非议,她的姨母是皇后,他的舅舅是少傅,还有宗族里的叔伯,皆是昭月朝肱骨之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少帝登基,姨母是太后,舅舅是帝师,大臣们担心太后娘家势力无人能控制,亦是在所难免,父亲也就是在那时候有了隐退的意图。 可是谁都没料到后来的事不可收拾,平南侯兵变惊动朝野,掀起千层浪,刚刚登基的少年帝王决断杀戮更叫人刮目相看。 宸之祺向天下人证明了一个帝王的霸气,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平南侯被俘杀,手下十万大军被分散,冯家家眷押送京城,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时间里,教人措手不及, 父亲和平南侯的关系满朝文武尽知,甚至平南侯兵变,父亲也曾修书相劝,而那些书信成了别有用心的人的把柄。可是更坏的事情还在后面,那时候他以为佳音也死了,伤心愤怒,忽略了许多事。 父亲一生耿直,我行我素只求无愧于心,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就在平南侯家眷押送回京的第三天,府里突然来了好多侍卫太监,他们宣读圣旨,他才知道父亲居然夜探天牢,并悄悄地放走了两个人。 他们一家被软禁在张府,得不到一点外面的消息,但可以想见,父亲的所作所为在朝野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不止张家众叔伯被牵连,就是舅舅和太后处境亦是艰难罢。私通兵变造反的平南侯,放走平南侯家人,与谋逆叛君有何两样?那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啊! 就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天,父亲终于做了决定,和母亲双双在家中服毒而死。那一年他才十四岁,一夜间翻天覆地,他失去了所有,成了孤儿。 父母双亲,他的父母双亲呵! 他怎能不恨?!若是宸之祺哪怕顾念半点情意,他的父亲母亲也不会死,若是太后替父亲母亲说一句好话,他的父亲母亲也不会死! 父亲母亲是皇帝的亲姨夫亲姨母,是太后的亲妹妹亲妹夫, 大臣们跪谏又怎样,迫于压力又怎样,宸之祺和太后怎么能忍心?! 恨平南侯的饕餮贪欲,若是不造反,如何会牵连父亲?女儿迟早要做皇后,来日平南侯就是国丈,世袭尊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还不满足?! 那泼天的恨意,将他都要烧化了,他甚至想不起来,平南侯的女儿就是双儿,是他曾经一心一意爱着,等候四年的新娘。 这一生,他都忘不了血染双眼的那一天,也终无法将仇恨从心底拔除。 他听从父亲临终遗言,远离朝堂,甚至再不肯进宫面见太后,表面上闲云野鹤风淡云轻,可谁知道他心里有多痛?! 如今,又是七年过去,他却在这里守着佳音,守着他的双儿,守着宸之祺名义上的皇后,后悔没有保护好她,多么可笑? 张书林痴痴地看着佳音的睡颜,苦笑出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俏佳音欲嫁张书林 张书林爱怜地一遍一遍抚摸佳音的脸颊,然后勾住她的手指,低声喃喃道:“阿音,你醒来罢,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一个亲人,我们相依为命,一百年不分开,好不好?” 可是她忘记了,忘记从前青梅竹马,忘记他们的约定,根本不记得他了……张书林黯然失神。 突然之间,觉出佳音的手指在他掌心弯了一下,张书林僵住。 佳音缓缓睁开眼,朝张书林微笑。 张书林顿时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阿,阿音,你醒了?” 佳音点点头:“我好饿。” 张书林失笑,摇头道:“你睡了两天,水米未进,能不饿么?想吃什么,叫她们去做。”一面搀扶佳音坐起身,倒茶给她喝。 佳音一口气喝完茶盏里的水,才道:“想吃狮子头。”又诧异:“我睡了两天,怎觉得也就是了一场梦而已,你一直在跟前守着么?秀秀她们呢?” “我刚打发她们休息。” 张书林走出寝室叫人,不一会,一群人拥进来,秀秀香草她们几个围住佳音又哭又笑,张婆也擦眼抹泪的:“阿音,你可吓坏大伙了!” 赵大夫挤进来:“阿音,这会觉得怎样了?” 佳音扶住头:“头晕,饿。” 大伙都笑:“不饿才奇怪呢!”于是秀秀和香草就张罗着给她弄饭去。 张婆和张书林扶着佳音的手,让赵大夫号脉。 一会,赵大夫收手,有看佳音的气色,道:“你自己觉得是不是胸口发堵,全身无力?” 佳音恹恹地点头:“好像很累,走了千万里路一般,腿都是酸的。” 赵大夫就对张书林使眼色,两个人并肩走出上房,张书林心下焦急,径直问:“赵大夫,你看阿音可要紧,是什么病?” “脉象上看不出什么,不过阿音气色太不好了,人也比从前消瘦许多……”赵大夫沉吟片刻,道:“或许有些话我不该问,不过阿音象是受了什么刺激,你没发觉她目光躲闪,不愿正眼看人么?” 张书林呆了好半天,低头不说话,赵大夫叹息一声:“阿音怕是有心病,不是吃几服药就能解决问题的,调养一段时间看看罢,幸亏现在回家了,大伙最好都顺着她,千万别拿她不爱听的话招惹。还有,我估摸着阿音嗜睡的症状还会持续……总之很麻烦,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两天,虽然没和张书林交谈过几次,但赵大夫也看出来张书林对佳音的情分不一般。两天两夜,张书林不眠不休的守在佳音跟前,眼圈都有些发黑,谁劝他休息都劝不动,再加上张婆细细碎碎地说了一些从前的事,赵大夫对张书林颇有好感,且深深替佳音庆幸。 一个女子再坚强,最后还是要嫁人相夫教子的。佳音在宫里遇见什么事,赵大夫猜不出来,他和张婆只盼佳音从此安定下来,找个可靠的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而张书林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所以他才会说一番托付的话。 张书林亦知赵大夫和张婆是把佳音当做女儿看待的,因此并不觉得唐突,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赵大夫拍拍他的肩膀,“我去开方子。” 赵大夫去书房,张书林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又回寝室陪着佳音。 秀秀香草领着柳儿娟儿燕儿三个手脚麻利地做好饭,端去上房,进寝室,见张书林侧坐在床边,俯下身头挨着头正和佳音小声说着什么。秀秀脚步微微一顿,挤出笑脸道:“阿音赶紧吃饭罢,不过你才醒来,不能吃油腻的,咱们只做了几样清淡小菜,熬了粟米粥,待明日再给你做狮子头解馋,可好?” 佳音嘟起嘴:“我一日不见荤腥,肚子就空的慌,秀秀你真忍心!” 张书林就笑:“敢情你是饿死鬼脱胎的,难为睡了两天,还有精神和人拌嘴,快莫挑剔了。” 佳音不情不愿地坐直身子,任凭张书林将放饭菜的木盘子从秀秀手里接过来,端到她跟前,仔细地看了两眼,然后和张书林撒娇:“你嫌我能吃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省的咱们成亲后我吃穷了你!” 有张书林伺候佳音,秀秀空出手,正在盛汤,一只碗就从手里滑出来,掉在地上。 张书林听完赵大夫的一番话,本不敢逼佳音,再者,他担心佳音睡了一觉醒来,忘记先前的话,他若是冒冒然提起,徒添伤心,所以一直不曾说成亲的事。现佳音突然说出来,且理所当然的口气,他不禁欣喜若狂,只可惜手里还端着木盘子,不能抱佳音在怀宣泄激动之情,因此只能傻呵呵地看着佳音,一叠声地说:“我不嫌,你吃多少我都不嫌!” 佳音却不在意张书林是如何回答的,见秀秀摔了碗,慌忙道:“秀秀你没烫着罢,小心些。” 秀秀顿了半晌,涩声道:“没事。”她闷头蹲下身,收拾摔碎的碗。香草和柳儿她们一听佳音要和张书林成亲,早已喜笑颜开,一个个促狭地敛衽施礼:“恭喜小姐,恭喜张公子。” 张婆亦是乐开怀,拔脚往外走:“我跟赵大夫报喜去!” 佳音却依旧若无其事的样子,指挥大伙:“赶紧帮秀秀收拾一下,看她烫了手没有?” 张书林仔细地查看佳音神色,果然发现她目光漫无焦距,即使和说话也从不和人对视,且脸上的笑意虚浮,半点不见暖意。他心下一黯,不过到底佳音没忘记成亲的诺言还是教他心底的那一点疑虑消散,遂将木盘子凑到她面前,温声道:“你先吃饭罢,成亲的事我们回头慢慢商量。” 佳音手上还裹着纱布,张书林亲自给她喂饭,动作温柔,且目光脉脉嘴角含笑,全然不顾旁边众人都看傻了眼。 因为喜讯来的太突然,大伙都忽略了秀秀的失态,一个个围住佳音和张书林逼问婚约的事,一时间寝室内笑语欢颜,将连日笼罩各人心中的阴翳驱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竹园结彩大办喜事 原来,佳音回家的第一天早上,张书林已经进宫求见太后,原本以为和佳音的婚事必然要遇到重重阻扰,却不想太后一口就答应了,且主动提出愿为佳音作保换个士族身份,以便配得上张家的门楣。现在佳音这边又主动提出婚事,张书林自然不敢怠慢,担怕拖延几天又生变故,因此马不停蹄的开始筹备起来。 再怎么说,张书林的父母虽然过世了,可张家毕竟是大族,其宗族叔伯不少,又都在朝中任职,加上有太后娘娘做背景,朝中赶着巴结张书林的人也不再少数,所以就算张书林再心急,婚礼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举行的。 张书林亦不愿委屈佳音,他现在所居的张宅一个人住还不觉得什么,要是成亲就未免拘谨了。因此他决定搬回老宅,也就是张府。 当年父母双双服毒自杀,将一场暗潮汹涌的朝局平息,可以说父母的死换来张家满族平安,换来太后坐享安年,也换来张书林的平安一生。不可否认,皇帝和太后都觉得有愧于张书林,张家的家产依旧纹丝未动,皆归于张书林名下,所以这些年来他才能衣食无忧,做一个富贵散淡的公子哥,偷偷地背着人在学堂教书混日子。 宗族里的叔伯亦都想借着张书林的婚事表示表示对他的关心,更是极力赞成张书林搬回张府。一时间宗族叔伯携家带口地纷纷登门帮着操办婚事,加上朝中一些大臣凑趣,将事情弄得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复杂,令张书林头疼不已。 张书林这边乱哄哄的,佳音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她手上的伤没过几天就痊愈了,但正如赵大夫所说,嗜睡的毛病果然隔三差五地发作。 佳音往往一睡就是两三天,就是醒着也浑浑噩噩的,万事不管,万事不过问。有时候张书林抽空子来看她,亦怏怏不振,问一句答一句,不问就不出声,表情漠然,望着窗外一看就是半天。 谁也猜不透佳音心里想什么,谁也不敢问她,张书林更是宠她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各种衣裳首饰小玩意小吃食源源不断地送进林宅,佳音笑一下,他高兴半天,佳音发呆他陪着发呆,佳音要睡觉他就递枕头,且不许旁人说一个不是。 那三媒六聘的礼数不能废,宗族长辈亲戚走动探访,必须佳音出面,佳音又不愿出面的事,他就另想招数,请张婆赵大夫全权代表佳音解决。甚至太后的封赏下来,都是他赶去林宅门口跪接懿旨,拦住礼教嬷嬷不许入内。 大伙才知道一向温和的张书林也会任性,且是为了一个女人任性。宗族里不少的婶子嫂子背地里也有微词,不过都念在张书林父母双亡的份上,不便当面说佳音失礼罢了。 到最后,佳音居然还嫌人多噪杂,提出成亲之前搬往城外的竹园居住,分明是不愿见人的意思,张书林竟也二话不说答应了她,并亲自护送佳音等人去了竹园。这一举动就连张婆和赵大夫都看不过眼,偷偷地劝了佳音好几次,被张书林知道反而没落上好,他道:“阿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欠她的已经太多了,但盼她顺心顺意,你们别强求她。” 一句话将张婆和赵大夫堵了个严严实实,从此再没人敢多说一个字,只是大伙不明白张书林到底亏欠佳音什么了,一付结草衔环甘愿做牛做马的样子? 至竹园住着,佳音更是没了禁忌,想睡就睡,想躺就躺,常常一天一天地睡过去,她似在逃避什么,将头埋在沙子里任谁都拉不出来,渐渐地香草几个也开始忧心忡忡。毕竟成亲以后,佳音若是还如此这般,就实在说不过去了,迟早张书林也会没了耐心,将来是日子可怎么过? 还有秀秀也叫人操心。自佳音宣布要和张书林成亲后,秀秀的神色也开始不对头。有时候好端端的大伙一起谈论婚事,秀秀竟然能红了眼圈,再不然,掉头就走。 秀秀掌管佳音所有的财务,可以说是实际上的管家,办婚事,女方这边也少不了置办嫁妆,加上收男方聘礼,银子出入都要从秀秀手里过。每次她吊着脸出账拿银子,那银子谁接在手里都沉甸甸的,越发将喜气冲淡几分,只是大伙不敢在佳音跟前抱怨。 佳音先前是要被立后的,突然又接了张家的聘礼,她是京城名人,总之这场婚礼还没举行,各种流言蜚语就满城地飞,无论士族官员还是市井百姓说什么的都有。 佳音昏天黑地地睡,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婚期还是一天天的临近了,九月十五,离她出宫刚刚一个月,便是佳期吉日。 九月十五,并不是个好天气,一大早就下起靡靡细雨,竹园原本就幽静,现在是秋季,湖里的荷叶枯残,树木泛黄滴着雨水,越发显得园子清冷。 天没亮,佳音被香草几个强迫揪起来,服侍她沐浴焚香,用过早餐,张婆赵大夫领着两个儿子和一帮媒婆赶过来,还有雇的临时帮忙的短工,给佳音化妆打扮的喜婆,宫里派来的几个嬷嬷都先后到了,不知是谁放响鞭炮,噼里啪啦混着一群人笑闹说话,气氛才热闹起来。 夜影领着一众护院在招呼外面的事,吩咐短工在竹园里张灯结彩,又叫装饰送嫁妆的十几辆马车,又叫人搭起喜幛遮雨,把嫁妆抬到空地上以供男方来的客人参观,又操心厨房那边短缺什么,担怕误了中午的酒席,忙的不可开交。 湖边,十几张桌子已经摆放妥当,娟儿带着竹园十几个小丫环依次摆放茶水糕点,巧儿陆大哥两家人跟着帮忙。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客人,有和婚介所有生意往来的钱家闵家人,有婚介所的老顾客,或在竹园四处游玩,或坐在一起闲聊,还有孩子们跑来跑去玩耍,再加上小狗铜钱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兴奋地追在孩子们身后撒欢吠叫,整个竹园简直闹翻了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竹园结彩大办喜事 外面闹哄哄的,听风馆里,佳音被一群女人围住,她们伺候佳音换衣裳,盘头上妆,手上不闲,嘴里也不停,唧唧咋咋说笑嬉闹,只有佳音一个人神色委顿,任人摆布来摆布去,象个没有意识的玩偶一般一声不吭。 待香草进来派发红包,佳音才拉住她问:“外面怎么那么吵,都是谁来了?” 因佳音对自己的婚事操办过程一直不闻不问,皆由张婆和香草商量的打理,张书林那边隆重其事,她们这边也不敢太怠慢了,两个人就做主就将佳音熟识的人都请来了,亦是见佳音近段时间神色郁郁,要为她冲喜的意思。 这厢听佳音问询,香草便细细地说起筹备婚礼的详情,才说一半,就被佳音不耐烦地打断,蹙眉道:“罢了,秀秀呢,怎么好一阵不见她?” 香草在人群中张望一会,亦是诧异:“早上起来还见着秀秀姑娘呢,或许这会在外面招呼客人罢,小姐,您只管好好做你的新娘子,旁的事不用管,自有张妈妈和几个媒婆打点招呼,她们有经验,断不会出什么闪失。” 佳音便不好再说什么,依旧端坐着,被一群女人摆弄。 她的衣裳首饰都是张书林事先派人送来的,内穿白绢单衣,再套一层纱裙,然后是大红锦缎绣牡丹的裙子,上罩广袖外衣,最后是缀满珍珠的霞帔,配上玉佩宫络。礼服上身,才梳发髻,簪金翠花钿,所谓钿钗礼衣,层层叠叠,华丽而又庄重,别有一种美态。再由宫里的嬷嬷替她化好妆,整个人就显得喜气洋洋,脸原本苍白的脸色亦映衬的红润许多,众人交口称赞:“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张公子好有福气啊。”便纷纷笑着讨喜。 佳音万事不管,自有燕儿柳儿拿出红包发散,于是更多的溢美之词灌满佳音的耳朵,她却是恍惚,铜镜里的人真是她吗?她要嫁人了,终于要嫁人了……怎么心里空荡荡的,全无喜悦之感? 她象一个局外人,意识游离身体之外,用冷漠地的目光审视这场世俗的喜剧。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将她扶坐到床边,说些恭喜的话,忽而鞭炮声大作,原本守在听风阁的女人们都跳起来,笑道:“来啦,来啦。”一面关上门窗。 柳儿和燕儿两个慌慌张张把她的鞋揣在怀里,又替她蒙上盖头。眼底,各种各样花红柳绿的鞋走来走去,鞭炮声一直响到门口,终于寂静下来,很快,大伙又哄笑,有人在外面喊:“新郎来接新娘子啦,快开门!” 佳音的心突然就揪起来,她下意识地床里缩去。 女人笑道:“来接新娘子要有个说法,先唱词罢。” 男方司仪大声念催妆词:“ 佳音小姐贵,出嫁到张家,百花来调粉,金簪头上戴,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状成未,东方欲晓霞。” 屋里的女人又道:“新郎倌呢?” 张书林的声音响起:“是。”那声音里带着笑意,温暖如阳光,佳音突然就安宁,攥住裙角的手渐渐松开。只听张书林缓缓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愿为连理枝,今生无别离。” 男方司仪趁机喊道:“请新娘出阁!” 里面的女人打开门,无数彩丝和红包凌空飞洒进来,大伙哄笑着抢红包,谁都顾不得佳音了。 张书林被男方众人簇拥进门,走到佳音跟前,含笑道:“阿音。” 他的手伸出来,被大红绣金的袍袖映衬,五指欣长,指甲圆润泛着淡淡的光泽,一如他的人一般沉稳。 佳音将手放进掌心,瞬间就被他攥紧,才发觉他的掌心微微汗湿,温度灼烫。佳音顺从他的指引,站起身,突然天旋地转,原来竟是被张书林拦腰抱了起来,众人哄笑:“张公子,小心些,莫吓着新娘子。” 张书林亦是笑:“多谢诸位,请去喝离娘酒罢,一会在下过来相陪。” 一众人拱月般地簇拥他们往湖边走,佳音自早上起床就不曾出门,一现又蒙着盖头,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张书林衣袍上沾了几滴雨珠,微有潮气,佳音依在他怀里小声问:“下雨了么?” 张书林温声道:“不妨事,雨已经停了,你再忍耐一会,我们很快就回家。” “回家……”咀嚼这两个字,佳音由不住怔楞。 有为新娘专设的喜棚,青石地面铺着地毯,又设着宽大的软几,张书林小心翼翼地将佳音放在软几上,手掌留恋地握着她的手,半晌才道:“你先坐一会,我去招呼客人。” “嗯。” 张书林仔细叮咛柳儿燕儿几句,方才离开。 喜棚就设在十几张宴席的尽头,佳音可以听见很多人在恭喜张书林,也有人过来和她道喜。佳音一径地说“谢谢”,柳儿倒茶给她喝,一面道:“小姐,一会您要和张妈妈赵大夫道别,不过千万不能哭,仔细花了妆就不好看了。” 张婆和赵大夫代表女方的家长,佳音是知道的,点点头:“我省的。” 宴席开始,因是离娘酒,欢乐中带着离别的伤感,赴宴的人都知道规矩,纷纷向张婆赵大夫敬酒,新郎新娘倒在其次。 这时候已是晌午,雨虽然停了,不过空气十分潮湿,更兼穿着一身隆重繁复的衣裳,头上带着无数金翠花钿,佳音只觉胸口闷闷的,呼吸不畅。 夜影等人也帮着招呼客人,佳音听了一会,实在支撑不住,歪靠在凭几上,那么吵,迷迷瞪瞪的居然睡着了。 猛不冷地,被柳儿推了一把,她直起身,茫然地问:“怎么了?” 柳儿小声提醒:“小姐,姑爷走过来了,你们该向张妈妈和赵大夫辞行了。” 离娘宴已然结束,张书林走来,扶起佳音,问:“累么?” 佳音摇头。 就有男方司仪跟着过来,笑道:“小大姐,该把新娘子的鞋给姑爷了。”说着,就把一个大红包递过来,原来是和燕儿柳儿讨鞋来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竹园结彩大办喜事 旁边有人看见,也过来凑趣:“新娘子的鞋可不能随便给,多少把这喜气给大伙也沾沾罢。” 于是,红包又是撒花一般地落地,哄抢声中,佳音的脚被人握住,她下意识地缩了一缩,反而被握的更紧,只听张书林轻笑:“你打算光着脚嫁给我么?” 她身体一僵。他半跪在地,手掌托起她的脚,放在膝上,极温柔地慢慢替她穿上鞋。 佳音亦曾和张书林拥抱过,她方才还被他抱在怀里,可是,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尴尬,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他们要成亲了,将是夫妻,要做最亲昵的事。这个念头一旦闪过脑海便无法控制,她可以当张书林是哥哥,可是真要进了洞房,她能做到把他当丈夫对待吗,佳音不由地仓皇起来。 虽然看不见佳音的脸,但张书林敏感地觉出她的戒备,手底下顿了一顿,只一瞬间,又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替她将另一只鞋穿好,扶她站起身,朝喜棚外走去。 张婆和赵大夫穿着新衣裳,端坐在女方家长的主位上,亦喜亦忧地看着一对新人朝他们走来。 张书林的家仆列队将离娘仪式特有的各色礼物一一呈上,喜娘铺好大红蒲团,张书林和佳音在司仪唱着的离娘词中行跪拜大礼。赵大夫心虽伤感,还到罢了,张婆不禁红了眼圈,待受完拜礼,她起身拉住佳音,哽咽道:“既嫁了人,就好好过日子,以后要知道忍让,莫动不动地使性子……” 佳音亦是难受,她穿越以来,受张婆和赵大夫不少照应,且大家一起创业打理婚介所,她是真的把他们当长辈亲人看待。 张婆又道:“孩子,我知道你不容易,以后多保重身子,若真的受了委屈,只管回家来和我说,我和赵大夫,还有你两个哥哥,都是你的娘家亲人,千万别生分。” 佳音忍泪低声道:“我记住了。” 赵大夫就劝张婆:“你这婆子糊涂了不成,张先生是好人,岂能给阿音气受?” 张婆啧赵大夫一眼,又对张书林道:“张先生,你莫嫌我不会说话,你人好,对佳音也好,这些天看下来,我是放心的,我就担心阿音性子倔,你们张家宗族人口多,她应付不过来……” 张书林含笑道:“妈妈放心,我断不会叫阿音受半点委屈。” 赵大夫两个儿子就笑:“娘,您莫担心,真要是阿音姐姐受了气,咱们接她回来,还能短了一碗饭不成?” 赵大夫哭笑不得,骂道:“臭小子,大喜之日,胡说什么!” 这厢巧儿和陆大哥两家人也过来,巧儿拉着佳音的手不放,道:“阿音,你嫁了人可别忘了我……”话还没说完,猫儿就扑到佳音身上,稚声稚气一径地喊:“干妈,干妈,还有,你也别忘了猫儿!” 大伙皆去逗他:“猫儿,你干妈好看吗?” “好看,我干妈是最好看的!” “那和你娘比,谁好看?” 猫儿立刻叛变:“我娘好看!” “你不是说干妈最好看吗,那你娘怎么能比你干妈还好看呢?” 猫儿难住了,晃着大脑袋看看佳音,又看看自己的娘,最后坚决地说道:“我最最好看!” 大伙皆被小孩子的狡黠逗得哄堂大笑,离别的忧伤一扫而空。 唢呐鼓乐鞭炮声中,司仪一声令下,新人起程! 乐师们在前面开路,张书林骑上马,佳音被喜娘扶进花轿,客人们各自坐进马车,后面跟着十几车嫁妆,连带林宅竹园所有仆从包括小狗铜钱相随,几百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回京了。 进京城,各个城门都要停留片刻,给守门的侍卫发红包,因是喜事,人们都愿意沾沾喜气,又是一番热闹景象。因顾忌张家非一般普通人家,娘家这边的客人都在城门口向佳音告辞,张书林再三相劝,拦不住,只得答应,亲自送各家的马车走远,方才转身上马。 此际已经天黑,迎亲队伍只剩张家林家和竹园众人,点起灯笼,往内城而去。 张府这边,宗族里的叔伯家眷和舅舅舅母早已候在府门外,家仆更是提着灯笼在街口打探,远远看见迎亲的队伍,就撒腿往回跑,禀报:“回来啦,回来啦!” 于是,府门口鞭炮声和迎亲队伍的鞭炮应和成一片,花轿在张府门口停下,一个稚龄盛装小女孩掀起轿帘,拉佳音衣袖三下,佳音始出轿。 佳音被喜娘扶着跨过一个木质的马鞍子,停住。因为听见左右许多陌生的声音,且眼底下的台阶亦是陌生的青玉雕花的,和张宅的俭朴门楣不一样,突然就心慌起来,问道:“秀秀呢,怎么不见她?” 喜娘就赶紧叫人找秀秀,一会,秀秀来到佳音身边,低声道:“阿音,你找我?” 虽听出秀秀的声音和平常不一样,佳音现在却没有多余的精神思量,只道:“秀秀,别离开我。” 秀秀不由地怔住。 张书林发觉不对头,走过来问: “阿音,怎么了?” 佳音咬唇不语。 张书林安慰道:“莫怕,今天来的客人不多,也就是我宗族几个长辈……”他暗暗地猜测佳音的心思,又道:“这里是我自自幼居住的府邸,你虽第一次来,不过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迟早会习惯。”他一面回头吩咐香草:“你和秀秀一起扶着阿音。” 原来张书林早就担心佳音不愿见外人,是以推挡了许多来贺喜的大臣,只请了几位本家亲戚,反而是早上在竹园那边更乱一些,是他预先没料到的。 一时,喜娘退下,秀秀香草扶着她,身边左右有熟悉的人,让佳音略松了一口气。 见新娘子停在府邸门口不进门,张书林的婶子就催促:“吉时已到,赶紧的。” 唢呐鼓乐声重新响起,张家仆从上前铺下第一个麻袋,佳音踏上去,脚下的麻袋不停置换,她 一步步走进庭院深深的张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痴情人难对痴情人 看不见周围,只是,有很多的门,有木雕的,石砌的,各种各样的门槛,就连脚下的地砖亦是刻着花纹,被灯笼映出半暗半明的光色,可以想见张府当初是何等显赫。 终于,跨进最后一道门,进了一座大厅,绕过十八格屏风,佳音站住。 从早上到现在,佳音也就是喝了一碗粥而已,繁复琐碎的婚礼过程抽干了她最后的一点力气,她的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要不是秀秀香草扶着,或许已经软在地上了。 此刻,佳音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只想这婚礼赶紧完结。 又开始下雨了,雨滴打在窗棂上,刷刷地响,大厅里似乎人不少,嗡嗡说话声更是不断,空气浑浊,加之头上的花钿沉重,衣裳穿的太多,佳音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后背浸出虚汗,里衣已经湿透了。 鞭炮又响起,佳音被扶前几步,被人接过去,有人在耳边低低的说道:“阿音,再忍耐一会,就好。” 原来是张书林,佳音勉强笑了笑,突然想起此刻张书林不可能看到她的表情,手被他攥着,轻轻捏了几下,佳音可感觉那无声的安慰,但仍旧是茫然,她不知道婚礼要到何时才能完结,也不知自己是否能支撑到最后。 鞭炮声停止,终于,司仪喊道:“行庙见礼,奏乐!” 喧闹的喜乐声虽然吵得人头疼,佳音还是暗舒口气,接下来就是拜堂,意味着婚礼到了最后的程序,很快就要结束了。 可是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去,突然,一声高亮而又尖锐的声音刺穿了鼓乐声:“万岁爷驾到!” 众人犹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谁都没注意到那声音,可那通禀声像一根尖细的刺,刺穿佳音的耳膜,她身体晃了晃,随之被张书林拦腰护住。 通禀声持续在外面由远而近,一声声地传进来,这会,大伙都听清了,的的确确是“万岁爷驾到”! 鼓乐声戛然而止,厅里的人都回过神。张书林虽是士族,却并无官职,只是普通布衣,皇帝居然亲自驾临观礼,便是朝中最受重用的大臣亦不曾有过此等尊宠。但此刻众人却并不觉得欣喜,反而暗暗心惊不已。 佳音的事已在朝野穿的沸沸扬扬,她险些就是皇后,现又突然嫁给张书林,其中变故谁都猜不透。皇帝是来问罪的,还是彰显宽容大度来贺喜?张书林几个叔伯不敢深想,与周大人周夫人诚惶诚恐赶紧领着家眷迎出大厅,沿路跪地接迎圣驾。 张家的家仆自然跟着主子的路数行事,纷纷跟出去接驾,一时间秀秀香草等人亦慌了神,急问:“小姐,怎么办?”仓木和几个护卫亦是目光炯炯探向佳音。 佳音靠在张书林的胸前,她比这些人还惶恐,一双手不由自主的攥起来,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半晌才道:“大伙跟我接驾罢。” 张书林安抚地拍拍佳音后背:“阿音,莫担心,一切有我。” 他沉稳的声音让佳音略感心定,须臾,她决然地掀起盖头,拉着张书林的手一起跪地。 纷沓的脚步越来越近,张书林的叔伯率众道:“微臣恭迎圣驾,今小侄书林大婚之际,圣上驾临,臣等不胜惶恐。” 脚步微微一顿,很快,就到了大厅里。那么的多的脚步声,佳音仍可清晰分辨出那个人的声音,一下一下,她的心狂跳起来。低眸,一双素色锦缎便屡映在眼前,白色袍角轻轻摆动,她的眼睛为之刺疼。 张书林的叔伯家眷们一个个躬身进来,又一次拜地:“万岁万岁万万岁。” 良久,没有声音,大厅里只有压抑地喘息声。佳音双手出汗,身体却又冰冷到了极点,她下意识地攥紧张书林的手,想用他的体温给自己一点支撑下去的力量。 几步远,一对穿大红喜服的璧人跪在面前,女子清涟如水,男儿端庄俊逸,宛若若天作之合,陈之祺的目光久久落在那一双相握的手上,神色不动。 或许这持久的沉默太教人难耐了,张书林的大伯壮起胆子,试探道:“圣上……” 终于,陈之祺淡淡地“唔”了一声,抬手:“平身罢。” 各人都小心翼翼的起身,佳音亦被张书林扶站起来,她仍旧低垂着头,不愿与陈之祺对视。 她一身大红嫁衣,金簪满头,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可这新娘的娇羞不是他的,她的嫁衣为别人而穿……陈之祺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直身而立站在大厅中间,凤目黑沉盯住佳音,不做声不表态,所有人都捏一把冷汗。 只有宁嘉王爷陈鞘对僵凝地气氛漠然置之度外,大刺刺地找了一把椅子落座,嘴角噙着讥讽的笑意,竟是看戏的架势,他轻笑道:“阿音,恭喜你了。” 佳音蓦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陈鞘,折实想不通他居然也来了,且用那样玩世不恭的语气恭喜她,他究竟站在谁一边? 在陈鞘的表情中找不到答案,佳音疑惑的转头,又看陈之祺,难道他释怀了,真是来贺喜的,不然陈鞘焉敢调侃? 陈之祺开口:“阿音……”他语气一顿,所有的人心都被提起,大气不敢出一声。陈之祺却又是半天不说话。 陈鞘在一旁悠悠然笑道:“皇兄,再不问,就迟了。” 陈之祺眼睛一眯,终于开口:“阿音,你……你真要背弃我么,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太过分?!” 方才分开一月,她竟然要嫁给张书林,她也太目中无人了!曾经的誓约,曾经的深情,难道在她心里没有一点痕迹,难道她真的没有在乎过他?! 自八月十五那场纷争之后,陈之祺一直无法接受佳音已经弃他而去的事实,因为她所说的那些理由他根本不相信……她临去时,弄伤自己的手,那一滴滴殷红的血足可以证明她当时到了何等矛盾的地步,要用疼痛来支撑着说完那些所谓绝情的话……只是,当时他的尊严被她伤的太深,忽略了她的言语其实漏洞百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婚礼惊变众叛亲离 若她不爱他,怎可能把一个女子最珍贵的身子给予?至今,都能感觉她柔软的身体浓烈如火,她是他的烙印,他何尝不是她的烙印?所以,她离开的理由绝对不是不爱,而是深爱,或许,有其它的原因导致她下定决心离开他? 陈之祺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没想到,太后居然背着他偷偷地答应了张书林和佳音的婚事。 陈之祺是刚刚才从陈鞘嘴里得知这个消息的,他震惊到了极点,亦愤怒到了极点,怎么也不敢相信,佳音竟然就这种方式断绝他的后路,她怎么能,怎么可以做到如此的绝情?! 此际,她就站在他的面前,穿着嫁衣,握着别人的手……可是,一切还来得及,不是么?他们还没有拜堂……陈之祺沮丧地发现自己真的,真的无法对佳音放手,他没法子,没法子……已经爱她到刻骨铭心地地步,他宁愿放弃尊严,亦不能没有她…… 陈之祺色厉内荏说出的话,在佳音听来,却是一种追缴,是,他是帝王,岂可能让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他或许宁愿她死了,也不能容忍背叛。 不过,他的质问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背弃,到底是谁背弃了谁?他居然和她说背弃?! 眼前,是白衣胜雪的陈之祺,气势凌然风华卓绝,但他不是初见时那个温文如玉的翩翩君子,不是她佳音的陈之祺。 他是帝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算计天下,算计社稷,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算计罢了,何尝有过真情? 佳音松开张书林的手,缓缓走前一步,正视陈之祺的目光,不闪不避,脸颊上透出不自然地潮红,她的眸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然,这一刻,她凛冽的气度不亚于陈之祺。 “是,我是要嫁给张书林,总好过一辈子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究竟是我太残忍还是你太过分?陈之祺,你敢说,你果真问心无愧?!”佳音清冷的声音象是一把出鞘的刀,刺出来,带着森寒的血光。 陈之祺蓦地后退半步,摇头,又强自镇定:“阿音,我何时对不起你?” 佳音冷笑一声:“原本,我离开,只是不愿连累你而已,可是你不该到最后沉不住气,说出那句话,给我一点余地都不留。我问你,‘她一死,江南一带必乱’,是什么意思?” 陈之祺呆住。 太后杀机已起,那天,他为救佳音,情急之下才不得不向太后暗示佳音的身份,原本是一句极隐晦的话,换不知真相的人,根本不可能听出来,可是,佳音现在这样问……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不止陈之祺震惊,就连其他人亦是脸色大变,陈鞘从椅子上站起来,张书林失声:“阿音……” 佳音忽然就笑了,她移动目光,把陈之祺,陈鞘,张书林一一凝视,从他们各异的表情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她眸光一闪,淡淡道:“原来,你们都知道真相,都瞒着我,把我玩弄股掌之间,看我跟个傻瓜一样瞎撞,很有趣么?” 陈之祺陈鞘张书林默然,皆盯着佳音,呆呆发愣。 此际,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其他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皇帝来参加婚礼,已超出所有人预料,又那样质问,现见风波乍起,却因佳音几句话情势陡转,皇帝竟是无言以对满脸震惊。张书林的叔伯尴尬且又不知所措,毕竟谁都知道佳音原本是要做皇后的,突然又和张书林成亲,皇帝发怒理所当然,但又怎会被佳音问住,还有宁嘉王爷和张书林为何亦是一付见鬼的表情? 就在僵持不下,所有人都发呆的时候,风声破空,身穿黑衣的仓木飞扑上前,手持匕首直刺陈之祺。 皇帝进大厅,众侍卫都站立两旁,夜影离皇帝十几步远,一觉出不对,立刻起身而动,但因为距离远,竟是来不及阻挡,眼睁睁地看着那匕首闪电般刺向皇帝,大惊之下喊道:“圣上,小心!” 陈之祺尚出于震惊中,听见夜影预警,才略有所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下意识闪身避过,右肩却被匕首刺中,反手砍出去,勉强逼退仓木半步。 仓木一待出手,剩下的八名乌木死士亦倾巢而动,一个个持匕首杀向陈之祺,众侍卫忙拔剑护卫皇帝,陈鞘亦飞前,徒手拦住两个乌木死士。 这一巨变是谁都没料到的,大厅登时乱成一团。张书林几个叔伯女眷吓白了脸,抱头鼠窜,一面哭丧嚎叫:“来人,快来人护驾!” 佳音回过神,大厅里已是刀光剑影,她骇然地发现刺杀陈之祺的人居然是仓木几个,不禁急声慌道:“仓木,你做什么?!” 仓木一击不中,再击,持匕首步步紧逼陈之祺,听见佳音喝声阻止竟装作没听见。 陈之祺右肩受伤,且手中无武器,迫于仓木玉石俱焚的气势,连连后退。更加上,他只当仓木由此举动是佳音授意,心下气苦,便有了自暴自弃的意思,躲闪都似有似无,幸好陈鞘已放到两个乌木死士,护在他前面,与仓木打斗在一起。 听到里面的动静,张家十几个男仆冲进来胡乱呼喊,只他们并无武功,反而将局势弄的更乱。 张书林的舅舅周大人亦是急了,一把拉住张书林:“书林,赶紧阻止他们!” 张书林还未来得及回答,这边秀秀香草等人吓白了脸,拉着佳音往后退,张书林只得先护着佳音,下意识地问:“阿音,是你派的人?” 佳音愣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大怒:“张书林,我还没疯!”一面回头喊:“仓木,你们住手!” 可是时机来之不易,杀红了眼的乌木死士哪里听她的?一个个拼命一般,往陈之祺跟前冲,没人肯听佳音劝阻。 几个侍卫已被乌木死士刺翻,血流如注,抱住伤口挣扎,地上满都是血,大厅的家具亦东倒西歪,还有许多人吓得嘶声喊叫,场面失控,已不堪收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婚礼惊变众叛亲离 原本陈之祺带来的人就不多,只剩几人和陈鞘夜影死死护住陈之祺,但乌木死士个个不顾死活,皆疯了一般拿性命相搏,就算受伤亦咬牙冲前,不杀陈之祺不肯罢休的架势。 陈之祺这边现见是落了下风,局势十分紧急,佳音又气又急,推开张书林和秀秀,冲前两步,从地上捡起一把侍卫落下的剑,喊道:“都住手!不然我就自尽于此地!” 她这一句话,让乌木死士手下不禁一顿,缓缓住手,夜影等护卫不敢松懈,正欲反扑,陈之祺亦喝道:“不得放肆!” 一时,厮杀停止,只见佳音持剑横于脖颈上,一步步地走过来,眼睛地满是红丝,神色忧愤,逼问仓木等人:“你们是要我死了才罢休么?!” 仓木手里的剑当啷落地,接着,几个乌木死士亦放下武器,纷纷跪地:“大小姐,属下不敢……” 佳音赫赫苦笑,吼道:“你们有什么不敢的,知道弑君是什么罪名吗?我冯家鲜血流的还不够多么?现在只剩我一个,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呢?!” 仓木等人恻然,个个红了眼圈,以头磕地:“大小姐,属下等人亦是为了给侯爷报仇啊!” “阿音,你,你都知道了……”陈之祺和张书林异口同声道,说完,两两对视,皆是惊疑不定。 “对,我知道了!”佳音神情甚为激动,仍旧举着剑不知道放下,她落泪摇头:“我知道了,你们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陈之祺,我只想安安宁宁的过日子,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皇帝,后来,因为婚介所被烧,我才发现我的存在并不能给你锦上添花,你是皇帝,而我是平民,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就算是分手,我亦是为了你好。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什么生死偰阔,两不相负?全是假话!你骗的我好苦!” 他是她所爱的人,即便因为外界种种原因不得不分手,哪怕自己心里再苦她都咬牙撑着,她只要他好好的……宁愿将这份感情珍藏起来,当做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一辈子回味,可是他不肯给她机会…… 佳音此刻绝望的的表情突然让陈之祺恐惧,他急声分辨:“不,阿音,不是,我没有……” “你还敢说你没有!”佳音厉声喝止陈之祺:“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谁的?是在梅园,仓木刺杀你的时候,还是我入明安园,你不肯放我走的时候?或是在京城外,你说要我信你的时候?!” 陈之祺心沉沉一坠:“阿音……” “你敢说,你立我为后不是为了江南,不是为了利用我控制冯家的旧部?你回答我,她若死了,江南一带必乱是什么意思?!”佳音神色凄楚,又带着决然的凛冽,她一句句的逼问便是一把刀捅在自己的心上,一直不愿深想,可是这些疑惑时时刻刻都折磨她。和陈之祺相处的点点滴滴印刻在脑海里,他是她最爱的人,哪怕自己受伤,亦不愿他为难,到分手的时候她都是不忍不舍,可是,陈之祺在太后面前的几句话彻底将她所有的心意抹杀,他怎么能,她那么爱他,他怎么能?! 这一场爱情究竟在他心里算什么?他利用她,且能装出一付深情款款的样子,让她相信他爱她亦如她爱他,到最后,她才知道自己真是个傻瓜,天下最可笑的傻瓜! 她只想要一份单纯的,没有参杂任何杂质的爱而已,为什么上天如此捉弄? “阿音,我没有。”陈之祺冷清的声音黯然而又失望:“我待你的真心天地可鉴,可你总不肯相信,为什么,就因为我是皇帝,你是冯家的人?” 他衣袍上沾着血,脸色又煞白,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教佳音心下蓦然一疼,只笑:“你真会演戏,从头至尾,你何尝相信过我?你在我身边布下暗卫,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你的眼线,你的江山永远都比别的重要是不是?被你利用我不怨,可是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实话?你一直瞒着我,把我当个笨蛋,要不是今天的事发生,你是不是一直要在我面前扮演一个无辜的痴情人呢?可惜,我没那么笨,你要利用我,我偏不叫你如意,我要嫁给书林,就是要你知道,这世上也有你掌控不了的事 ,你是皇帝,我偏要你知道,并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是一个人,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你予取予求,随意摆弄的玩偶!” 陈之祺怔怔地望着她,随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黑曜石般的眸子光色渐暗,至而,黑沉如死寂的潭水,他点头:“我真心待你,原来……你是这么看我。” “何来的真,又何来的假,你真真假假我分不清,陈之祺,你敢说,自己就从未有过假?” “阿音,我会向你证明,你错了,我的真心从不曾有过假!”陈之祺忽而站直身子,缓缓放下捂住肩膀的手,用极凌厉,又极笃定的语气道:“你会知道,我从不曾言败过,我要的,一定会得到,你逃不开的,阿音,你逃不开我的!” 佳音被他灼灼的目光一逼,不禁惶惑起来,只是强撑着,不露出半点弱势:“我要嫁给张书林啦,你不恭喜我么?” 陈之祺久久不说话,半晌,嘴角渗出血丝。 佳音动容,上前半步:“你……”又把后面的话生生地压下,凄然一笑:“你这又是何必……” 大厅的人听他们说话,没一个敢插嘴,只听陈鞘嗤地一笑,悠悠然道:“阿音,你就知道自己现在嫁的人没有骗你吗?你问张书林,看他敢不敢说一定要娶你的理由?” 佳音心下突地一跳,回头:“书林哥哥,陈鞘他在胡说罢?”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又像是一个小孩子最珍重的至宝就在眼前,怕它会突然消失一般的惶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婚礼惊变众叛亲离 面对佳音那样无邪的目光,张书林身体一僵:“阿音,我……” “一个人,和皇帝争抢心爱的女子,须有多大的胆识,我倒是很好奇,张公子,你敢说真话么?”陈鞘步步紧逼,不给张书林喘息的机会。 陈鞘的话无疑是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可是谁都能听出来其中的微妙含义,张书林的脸色更难看几分,被佳音注视着,艰难开口:“阿音,很多事,你都忘记了,还记得,小时候,你天天跟在我身后,一直说要嫁给我,而我,亦以为那是一生的承诺……” 佳音茫然:“是么?” 张书林的语气渐渐凄然:“后来,你六岁的时候和建安定亲了,我哭闹发脾气全不顶用,就算是太后亦不肯向着我取消婚约,毕竟,建安才是她的儿子。也罢,孩子的话岂可当真?我们这样的家族,因利益联姻才是正常,这理由亦是我唯一安慰。可是老天却不肯放过我,幼主登基,你父亲,平南侯想挟天子令诸侯,他的野心却连累了我们张家,我父亲为救你……和我母亲双双服毒自杀,一夜之间我成了孤儿,你说,我该不该恨?” 佳音蓦地睁大眼睛:“你恨我?” “不,我恨他!”张书林一手指向陈之祺:“是他下令软禁我父母,若是当初他说一句话,哪怕一句为我父母开脱的话,他们也不会死!我恨他,他夺走了我所有的。原本我只想让他和我一样尝到失去的滋味,尝到最爱的人离开,天地之大,只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滋味……可是,我自己也没想到,一别经年,遇见你,我仍旧会爱上你……” 佳音不停地摇头,她的书林哥哥,一身红袍俊朗如玉,今日,他是她的新郎,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关心,他的体贴,她最信任的哥哥,当亲人一样的哥哥,原来是假的…… 佳音失神喃喃:“原来,你父亲就是张大学士,你娶我,只为了要陈之祺尝到失去的滋味……书林哥哥,你骗我,你说的不是真的……” “阿音……起初我是骗你,可后来……” “我当你是哥哥,和亲人一样的哥哥,我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利用我报复陈之祺?!” 她一句“哥哥”让张书林如受重创,后退几步,脸色霎时灰败。先前的愤怨隐去,涌上胸口的是无尽失落,原来,他一直不死心,认为佳音只是被陈之祺蒙蔽而已,可现在才知道,青梅竹马只是青梅竹马,即使她知道了过去的事,现在爱的人亦不是他,不是他了。 佳音的眼泪噗噗落下:“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凄厉:“我做错了什么,不,我不是冯家大小姐,你们凭什么说我是?陈之祺,张书林,陈鞘,你们凭什么!我不是她,不是!” 她经受不起这种绝望,最爱的人,最亲的人,接近她,利用她,只因为她那莫名其妙的身份! 张书林低声道:“阿音,你是,你后颈的三颗胭脂痣足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佳音惶然转头,将在列的每个人一个个地看过去,她一只手指着他们:“你们谁看到了,谁?!”每个人都低头,不敢对视她的目光。 她指向仓木,毒怨之极,问:“是你,是你说出来的,是不是?!” 仓木急道:“不是属下,属下万不敢揭露小姐的身份。” 佳音疲惫是放下手,失神道:“是谁,会是谁?” 秀秀突然跪地,哭道:“大小姐,是我,我不该说出来。” 佳音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怎么会,怎么可能,秀秀,你怎可能知道……” 秀秀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环,就算是见过佳音脖颈后面的胭脂痣,又如何会知道那就是平南侯冯家大小姐的标记?佳音实在难以接受秀秀居然会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 秀秀跪行向前,断断续续地哭道:“大小姐,是我告诉老丁,老丁又告诉张先生,可是圣上那里真不是我说出去的,我发誓,我只告诉了老丁!” 老丁?就是和陈鞘与张书林同时接触的老丁,他又是谁? 佳音问:“秀秀,你说实话,老丁是谁的人?” “是……是张先生的人……” 佳音懵了:“秀秀,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告诉老丁,他又是谁,难道你之前就认识张书林?”秀秀一向直呼佳音的名字,突然叫大小姐,佳音略猜到了什么,又不愿相信。 “是,小姐,奴婢自幼就是平南侯家的丫鬟,只是那时候,奴婢很小,尚不曾入内宅伺候,所以大小姐并不认得奴婢……后来,平南侯一家落难,奴婢亦跟随女眷一起押送回京,一夜,张大学士突然来了,他救奴婢出大牢,却要奴婢答应一件事,便是从此为张家效力,所以……所以,张大学士出事后,奴婢其实为张先生做事……” 佳音的心越来越凉,咬牙道:“你说下去!” “奴婢被张大学士派人送到王婆家做丫环,才见到小姐,因从前平南侯府邸无人不知小姐的标记,奴婢看见您颈后的胭脂痣,知道了您的身份,便将这个消息通过老丁转告了张先生……” “这个说,原来你一直替张书林监视我……” “是,不是,大小姐,奴婢是一心向着大小姐的……” “你住嘴!”佳音已然气的全身发抖:“秀秀,先不说你原本是平南侯家的家奴,便是后来我待你如亲姐姐一般,何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你居然先背叛旧主,然后又出卖我!” 秀秀大哭失声:“阿音,是我错了,你原谅我罢!老丁亦是乌木死士之一,奴婢和张先生一样,不会害你的!” 今日之事的确叫秀秀害怕,被这些人逼着,佳音刺激过度疯了一样,秀秀实在受不了良心谴责才说了实话,却不想,她的所作所为无疑火上浇油,给佳音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刺了一把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婚礼惊变众叛亲离 佳音虽然愤怒到了极点,可是脑子却越来越清晰,这一件件一桩桩事情连起来,将所有谜底揭穿。她问仓木:“仓木,今日我成亲,你们却私藏兵器,是不是已经料到陈之祺会来?” 仓木低头。 “我成亲之日,却是你们蓄谋已久的机会……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你们都好狠,我挖心掏肺地待你们,却被你们一个个的利用,你们每一个人都有算计,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那么我呢,我算什么?我只是你们的筹码,你们好狠!” 佳音仰天大笑,她一身红衣如烈火一般,越发显得神色凄厉。 她指着他们每一个人,一个一个地指过去,手发抖,竟不忘记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还持剑架在脖子上,每一次抖动,便在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血滴滴答答地流出来,混入鲜红嫁衣中,眼见就湿了一片,一股子血顺着剑身流到她的手上,皓腕染血,触目可怖。 陈之祺陈鞘张书林悚然动容,皆上前:“阿音,你先放下剑。” 佳音厉声道:“你们别过来!” 三个人止住,焦急且无奈:“阿音,有什么委屈你慢慢说……” “委屈?”佳音笑道:“我能有什么委屈?只因我是平南侯的女儿,就活该被你们利用,活该被你们背叛,你们……”她吞泪哽咽:“我爱的人,我信任的人,我当兄长一样的亲人,我同患难的姐姐,还有我极力维护的属下,你们好狠,我林佳音瞎了眼,活该有此下场!” 见她情绪激动,众人越发惊慌,仓木秀秀等人亦从地上站起来:“大小姐!” 突然之间,佳音就感觉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穿越之前,她是个失败的人,穿越之后,她仍旧是个失败的人。她不过是想安安宁宁的过日子,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朋友,有亲人,不想继续孤独下去,但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期盼对她来说却是不可达到的奢望。佳音对自己的处境很绝望,她愿意用心用力用真诚对待每一个人,可她得到了什么?她被最在乎的人,最信任的人伤害,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命运始终对她那么残忍,她以为所拥有的,到最后都是假象,她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陌生的昭月朝…… “我累了,别再逼我了,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一时间,佳音身心具惫,疲倦地摇头:“陈之祺,张书林,陈鞘,我亦不该和你们任何一个人有所交集,你们城府太深,不是我所能理解的,所以,别跟着我,让我安静一会……我要好好想想,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原本,我不该来……” 她的话前面几句大伙还能听懂,到后来,谁都不明白,只是不敢问,更不敢说什么话惹她,皆眼睁睁地看着佳音一步步后退。她持剑退至大厅门口,无人敢拦,一转身,奔出去,红衣潋滟,被大雨吞没。 黑夜没有尽头,天空在哭泣,雨水冲刷她的眼泪,佳音睁不开眼。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喉咙地堵着一块巨石,压抑的她喘不上气,只是揪着胸口,拼命地望前面跑,欲抛开身后的一切,那些经历过的所有事所有人。曾以为骄傲的东西,现在都成了将她碎尸万段的利刃,一直坚信的信念轰然坍塌,她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天下之大,没有她容身的地方,她只想逃开而已,可是前路依旧黑暗,看不到尽头,没有路。 佳音木然地跑着,风雨呼啸,席卷她的体力,脚步渐渐踟蹰,可是她仍旧不顾一切地往前走,磕磕绊绊,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走。全身的衣服都被雨水浇透,头发拧成一股股绳子,水顺着发丝流进脖子里,然后滴答滴答地汇入滴在地上。 手里的剑不知何时不见了,大红嫁衣湿淋淋贴在她的身体上,透心的凉,但她早已置身在彻骨的严寒中,根本觉察不到,她不觉得冷,甚至失去了对外界所有的感知能力,麻木而迟钝,只拼着一股意气一直走,一直走,远离人群,远离伤害,远离背叛,远离所有的一切。 然而,只要活着,就不可能逃离尘世纷扰,佳音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过多少条街道,待雨停了,东方天际出现一丝银白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走到最熟悉的地方。 紫菱巷的清晨和任何一个清晨没有两样,青白天空升起炊烟袅袅升,人间烟火气息弥漫在京城每一个角落,巷子口偶尔出现一两个去市场买菜的奴仆,用诧异地目光打量她,或许是被佳音满身泥浆,走投无路,兽一般绝望的目光吓住,匆匆看一眼,又很快走开了。 佳音站在林宅门口,对着那扇黑色的漆门发愣,至而赫赫苦笑出声,到最后,她还是一个俗人,因为饿,因为冷,又回到自己的窝。 门扇吱呀打开,老莫走出来:“小姐……” 老莫脸上两行浊泪,神色悲悯,喊了一声“小姐”之后,又似顾忌着什么,只抽抽搭搭的哭起来,佳音看了他许久,蹙眉,淡淡道:“老莫,你哭什么,我有那么狼狈么?” 老莫用袖子抹泪,欲言又止,小狗铜钱从门里冲出来,不管佳音浑身泥泞,跳起来直扑到她怀里,哼哼唧唧地摇尾巴,用粉红色的小舌头舔她的脸,极尽讨好之能事,一如从前。 宠物并不知主人经历了什么,能不会嫌弃主人是否潦倒落魄,它的感情比人更纯粹,佳音轻轻叹气,将脸贴在铜钱身上,透过白色毛茸茸的的长毛,看见大门后面的几个人。 香草柳儿燕儿娟儿四个人两眼通红,欲哭又忍住泪,面朝佳音慢慢跪地。她们身后是秀秀,还穿着昨天的柳绿色新衣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扶着墙,眼巴巴地瞅着佳音,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她似乎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眼泪越发似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心灰意冷再入牢狱 而秀秀的后面,外院里,站着几个配刀的黄衣侍卫。 佳音笑了,缓缓回过身,果不出所料,夜影就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亦是一身的雨水,黑衣湿透。难得,他一向面目表情冷硬的象块铁板,此刻却有一丝愧色,不敢与佳音直面对视,讪讪地低下头。 无论如何,佳音的身份已经当众彻底揭穿,仓木等人是她名义上的属下,且不论以前的事,便只昨夜刺杀皇帝一项,她都洗脱不了背后授意的罪名,这个结果在看到黄衣侍卫的第一眼,佳音就猜到了。 该来的总归逃不过,此刻,佳音反而镇定下来,淡淡道:“我先去换件衣裳。” “姑娘……”佳音止步,听夜影在她身后结结巴巴地说:“不急……您慢慢收拾,在下等人,在外面等着。” 佳音冷笑,抱着铜钱上台阶,入大门,经过香草柳儿几个,又经过秀秀身边,她谁都不曾看一眼,径直绕过照壁走二门,穿过天井内院进上房。 好半天,香草几个回过神,提裙起身,跑至内院,进厨房的进厨房,进上房的进上房。不一会,伺候佳音宽衣,热水提进来,伺候她洗澡。 整个过程,几个人都不说话,佳音还罢了,一直冷静,面无表情的任人伺候,香草柳儿反而不停地流泪,一面哭一面帮着佳音洗澡搽身,扶着她出水,为她更衣。 梳好头,穿上一身淡绿色裙服,娟儿燕儿把饭做好了送进上房,居然有酒有菜,还有佳音最爱吃的狮子头,想必是事先做好的。 佳音什么都不问,亦不说话,更不用别人劝,闷头将所有的菜都吃完,还比平时多吃的一碗饭,只酒水未动。 到最后,饭吃完了,碗筷也收拾了,佳音一个人独自寝室桌子旁坐着,她一只手在红木蝙蝠桌面上轻轻地捋一下,再捋一下,神色虽然平和,但那双眼睛却掩不住凄凉之感。香草忍不住了,跪地哭道:“小姐,您还需要什么,奴婢给您准备。” 佳音“啧”地一声:“香草,都说过了,不许自称奴婢,你忘了么?” 这是她回来说的第一句话,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却教燕儿柳儿娟儿亦忍不住哭了,亦跟着香草跪地:“小姐,秀秀姑娘现还在外面跪着,她知道错了,您消消气,好不好?” 佳音似没听见,淡淡地岔开话题:“不知天牢里冷不冷,现在已是秋天,别的倒不需准备了,想必带了去也不准用,就拿件披风凑合着挡挡寒气罢。” 香草几个微微一愣,回过神,慌忙道:“是,小姐,不过那些黄衣侍卫说了,小姐想带什么都可以……” 佳音不以为然地打断:“我是坐牢,又不是消遣去的,再者说,身外之物都是累赘,指不定,我也活不了几天……” “小姐!”香草跪前几步抓住佳音的手,放声大哭:“不会的!皇帝他不会杀您,您千万别说气话。” 佳音一晒:“香草,莫孩子气,我白白教你一场么?到了什么时候,都别自欺欺人,妄自尊大!” 香草仍旧拼命摇头:“不,不会的……”一叠声地说着,也不知是宽慰佳音还是说给自己听,柳儿三个亦哭的气哽声噎。 到最后,佳音便有些不耐烦,拂开她的手道:“你们要哭着送我么,难道不知哭着送人不吉利?” 佳音一只手伸到桌子底下,抽出一个暗格,拿出几张银票来,道:“香草,柳儿,娟儿,燕儿,你们几个跟我一场,吃苦受累尚在其次,便是受的惊吓也比别人多些,我也没什么好补偿你们。先头婚介所被烧,我一直不曾问过事情是如何处理,那房子本是咱们租人家的,加上隔壁被连累的几家店铺,好歹要赔偿人家,这些银子足够支付了,剩下的你们几个就分了罢,将来嫁人,就算是我送的嫁妆,只可惜,我不能亲自给你们做媒了……” 香草低头一看银票的数额,便似烫了手一般,死活不敢接,忍住泪道:“小姐,官府一直不曾来过,想必那件事已有了处理,无须咱们出银子赔付。银子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留着将来有用,奴婢不能拿。” 佳音愣了一瞬,自嘲道:“说起来,这些银票原本就来路不正,所以说我有今日的下场也不为过,你不要,莫非嫌弃它不干净?” 听佳音的意思竟是临终交代后事一般,香草几个面面相觑,更是吓白了脸,又怕佳音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出来。 香草不得不壮起胆子,抖着手接过银票,战战兢兢道:“是,小姐,奴婢就先替您收着,回头您出来,奴婢再给您。” 香草还有一个心思,佳音此一番坐牢,纵奴刺杀君王的罪名不轻,便是豁出身家亦不可能洗脱,好歹要上下打点着教她在天牢里少吃些苦头,秀秀那里有多少家底香草并不知道,但多些银票垫底,总比没有强。 见香草收了银票,佳音好似了了一桩心事,点点头,又道:“还要拜托你一件事。” “是。” “我与张书林……昨日你在大厅都听到了,我欠他太多,还不完……不过,也没什么可还的了。”佳音的手摸着红木蝙蝠桌子,怅然道:“这桌椅还有那鎏金香炉……他曾说这东西原本就是我的,当时我并未多想,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回头你帮我还给他,就说,前生前世我已不记得,就此了断,我希望他也忘记。” “小姐……” “就这样罢。”佳音摆摆手,疲倦地说:“此一去,别的东西都不带,你们去衣橱里取一件披风,就是最下面的,用锦缎包着的那件玄色披风,别拿错。” “是。” 香草几个起身,走至衣橱边,打开柜门,将佳音许多衣服挪开,果然就看见一个包袱。揭开层层锦缎,里面露出一件男式披风,衣料倒是上好的,但显然做成时间不短,被压出好些褶皱,且颜色也旧了,有股子淡淡的霉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心灰意冷再入牢狱 香草不免疑惑,将披风递到佳音跟前:“小姐,是不是这件?” 佳音垂眸,看了良久,轻声道:“就是它,给我穿上。” 男式披风披在佳音身上,衣摆坠地又大又长,极不合身。然而佳音并不介意,亲自系好脖颈处繁复的丝络,挪步朝寝室外走去。 果然,秀秀还跪在台阶下,一面的仓皇凄凉。老莫亦恭恭敬敬在屋外站着,见佳音出来,抱拳哽声:“小姐……” 佳音淡淡一笑:“老莫,你原本是张公子的人,在我这边帮忙是人情,就此仍旧回张宅罢,这边……怕是没银子再支付你的工钱了。” 老莫立刻道:“小姐,老奴不走,就在这里等着您回来,张公子他必然也等着您!” 佳音蹙眉:“这又是何必……”她叹息一声,微微侧脸,对秀秀道:“秀秀,或者,你愿意去张宅,想去就去罢,如今我也没能力照顾你。” 秀秀没想到,发生了昨夜的事之后,佳音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还是为她考虑,这比不搭理她,打她骂她还教人难受!秀秀放声大哭,跪前磕头:“大小姐,我知道错了,求您别赶我走……” 佳音目光一冷:“随你。” 夜影领着几个侍卫在大门外等着,佳音出来,身上穿的那件玄色披风教他微微一愕,很快又收了目光,朝佳音抱拳。 佳音冷笑:“夜影,你如今也不必跟我客气,装模作样的教人看着就不舒服。”说着,伸出双手并在一起:“是不是有枷铐么,还不替我戴上?” 夜影退半步:“在下不敢。”遂对旁边侍卫使个眼色过去。 几名侍卫忙走前带路。 秀秀香草几个和老莫冲出来,眼泪巴巴地喊:“小姐,珍重!”小狗铜钱亦跑出来,似乎亦知道主人此一去便回不来了,呜咽狂吠,追出很远。 佳音头也不回,跟着夜影等人去了。 前次,佳音被人诬陷,坐过顺天府的大牢,后被陈之祺救出来,而这一次,下旨抓佳音人恰恰就是说过再不会让她受欺负的陈之祺,世事变迁,令人欷歔。 天子之狱远比顺天府大牢更威严肃穆,无数巨石修建起密不透风的牢笼。 天牢门禁森严,每隔十丈设岗哨,并有持刀剑身穿盔甲的魁梧士兵来回巡视,刚至大门口便觉寒气森森席地卷起,佳音忍不住打个激灵,不由自主踟蹰起来。 前面走的夜影回头瞥佳音一眼,难得目光中竟有几分怜悯和暖意,他犹豫一瞬,顿住脚步,道:“林姑娘,委屈你了。” 佳音定住神,避开夜影的目光,低头不语。 夜影低低叹息一声,方命几名黄衣侍卫从铁门递官文进去。 半晌,一个灰衣狱官领着几个人匆匆赶过来,赔笑:“夜大人,下官失职,让您久等了。” 夜影冷着脸等那狱官叫人开了门,踱步进去,问:“都准备好了么?” 狱官点头哈腰:“是,都照您交代的意思办妥当了,一会您再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下官再去办。” 夜影不耐烦地摆摆手:“罢了。” 说话功夫,一帮人已穿过几道铁门,夜影停住脚步,用目光示意狱官,然后径直走前,象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狱官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其他人都自觉地避开,无人敢跟过去。 佳音被几个黄衣侍卫左右包围,抬头见夜影和狱官走进一条狭长的通道尽头方才止步,夜影也不知说了什么,那狱官连连点头,一付心神领会的样子,还时不时地用好奇目光朝她看过来,佳音便有些不自在,别过脸,装作打量四周。 她所站的地方还在牢狱的外面,一片空阔的空地无一棵树木,高墙铁篱分开左右甬道,那后面的巨大石屋看样子就是所谓的天牢了,门口又设着铁栏杆,用大锁锁着,只门口有一点亮光,越往里越黑,看不见里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夜影和狱官说完话,又走过来,这回狱官在前,径直走到一个甬道入口处,从腰里取出一大把钥匙开门,几名黄衣侍卫亦拥着佳音过去。 随着铁门打开,一股子阴气霉味便扑鼻而来,越往里走,霉臭腐烂的气味越重,且外面的光线透不进去,全靠四面石墙点着的松油火把照亮。 突然从明亮的地方走进昏暗阴森的牢狱内部,好一阵子,佳音才能视物,方看清里面是一个个牢房,每间牢房只有二尺宽的铁门,因无烛火,看不到里面。只是,那痛苦的呻吟声,那嘶喊冤枉声,还有哈哈大笑声,哭号惨叫来自地狱底层,叫人不由地毛骨悚然。 佳音的头发都炸起来了,一直勉力强撑着,忽而,几只老鼠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吱吱叫着乱跑,她的手肘倏然被人抓住,佳音不由骇然,夜影道:“姑娘,莫怕,是我。” 佳音不由两腿一软,幸得夜影扶着,才不致坐到地上。她冷汗涔涔,后背全湿透了,到现在才知道顺天府的大牢这天牢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其阴森恐怖无异人间炼狱,折实教她胆战心惊。 好半天佳音缓过一口气,苦笑一声:“我还好……” 夜影松开她,默默地站了半会,对狱官道:“走罢。” 又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来,狱官打开一扇牢门,对夜影赔笑:“就是这里。” 众人沉默地让开路。因事先已做好最坏了打算,佳音乍一见牢房里面的情景反而微微诧异。 里面点着几只蜡烛,且牢房亦算宽敞,墙角的稻草上铺着干净的被褥,另一面墙角放着一张桌子,居然还有茶杯茶具。 佳音缓缓走进去,伸手摸摸茶壶,是热的…… 她急切地倒了一杯水,仰头大口大口的喝下,因喝的太急了,被呛住,捂住胸口咳嗽半晌方才平息,然后不管门口还站着许多人,径直走到墙角,毫无形象地扑倒在铺着被褥的稻草上。 ……还好,被褥虽然薄,但好在稻草干爽,没有霉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风雨连夜惊休佳梦 整整一天一夜,从婚礼开始到现在发生了太多的事,且不论精神上遭受了多大的压力,便是体力亦已透支,佳音疲倦到了极点,闭上眼,将身体蜷缩一团,睡着了。 夜影望着牢房一角,如受伤小兽般蜷缩一团的佳音,久久不动。这个曾锦衣玉食,历经繁华锦绣的女子总有一种让人心折的力量,似乎不管什么处境她都能处之泰然,夜影想不出,若是皇帝见到她此刻的情景会是怎样一种表情,但他已经为之心疼。 夜影默默地走出天牢,从昏暗的地方来到晴空碧日下,眼睛刺疼,不由自主伸手遮挡住双目,好半天,听狱官在耳边琐碎地禀报:“夜大人,您也知道,天牢里都是朝廷重犯,能有命出去的没几个……” 夜影蓦地放下手,目光森森逼住狱官,冷声问:“什么意思?” “下官是说那牢房她一个人住着,地方不算小了,您先前说要最大的……”被夜影阴翳的神色吓住,狱官结结巴巴半天才道:“下官是说,是说,时间太急,下官尚未来得及打扫,先委屈那位小姐住着,待过两天,下官叫人腾出最大的牢房,再请她挪过去。” 夜影冷哼一声:“你最好快些,还有那床铺,我派人如何交代你的?她若是冻着病着了,你还要不要头上的脑袋了?!” 狱官心下一凌,低头喏喏:“是,是,下官即刻就去办。” “还有,看好你那些手下,不许人骚扰她,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人背地里的手段,不过她和别人不一样,但要我知道你们搞三搞四的,我绝不轻饶!” “是,是……” “她若有什么要求,或者要见谁,只管答应,不许怠慢!” “是,是……” “饮食上也不许克扣,回头你拿我的手令去内廷支银子,她有什么事立刻回报,不得延误。” 狱官连连搽汗,心里直嘀咕,来的倒是犯人还是个姑奶奶,也忒难伺候了! 夜影叮咛了半晌,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方才撂下最后一句话:“过两天我再来。”领着几名黄衣侍卫走了。 夜影回宫,至朱雀门略交代侍卫几句,只身一人经过重重宫禁,至勤和宫,在大殿门口停住脚步。他朝殿门口的一个太监招手,那太监赔笑走前,夜影低声问:“圣上在里面么?” “圣上这会正在碧纱橱里歇着呢,夜侍卫。” 夜影踌躇一瞬,绕道殿后进了寝殿。 偌大的寝殿只几个小太监站着半眯眼打盹,香鼎燃着龙涎香,烟雾缭绕越发显得安静。 听见脚步声,小太监睁开眼朝夜影摆摆手,他顿了顿,朝殿侧碧纱橱走了几步,帘子低垂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他在外面站了一会,欲走开,就听陈之祺问:“是夜影么?” 夜影忙称:“是。” “进来罢。” 撩开纱帐,见皇帝面朝里,侧躺在榻上并未盖被子,他身上穿一件月白便袍压出细细的褶皱,看样子睡的时间不短了。 夜影抱拳:“圣上。” 陈之祺只淡淡地“唔”了一声,声音难掩倦意,略有些沉闷。半晌,皇帝坐起身,扶额靠在迎枕上,仍是不说话。 夜影赶紧倒了一杯茶给他,偷偷地觑一眼,见皇帝脸色苍白,且眼脸下面微微发青,显得神色极为沉郁。夜影不敢细看,低头退至一边,道:“圣上,按您是意思,属下已送林姑娘去了天牢。” 又是良久的沉默,碧纱橱里一只沙漏细沙慢慢地滑落,沙沙声清晰可闻,夜影头上的汗慢慢渗出来,一滴一滴凝结成汗,但他不敢搽,低头看着地砖上光影移动,从左边到右边,渐渐移至床边的脚踏上。 “她……说什么了没有?”皇帝终于问。 “没,没有,林姑娘看上去很冷静。” 皇帝一只手抬起,落下,轻轻磕击床沿,一下一下,声音单调又持续不断,夜影终究沉不住气了,撂袍跪倒:“圣上,属下失职,请圣上责罚。” “你还知道自己失职么?乌木死士都住进竹园几个月了,你竟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依朕看,影帮今非昔比,全是摆设。” 皇帝的语气极淡,并未发怒的样子,可夜影越发惶恐,磕头道:“是,皆是属下调度失当,请圣上降罪。” 皇帝嗤地一笑:“你倒是敢于承担,只你的手下就没有一点责任么?” 夜影不敢抬头。 “想当初,影帮数百人夜挑平南侯的大营,万军之中取其首级不折一兵一将,教满朝文武刮目相看,不过短短几年安宁日子,影帮昔日锋芒便废了,或者,这便是朕的报应罢……” 夜影身体一僵,蓦地抬头,已是红了眼圈,哽声道:“圣上,您何苦……” 皇帝倦怠地摆手:“起来罢,朕不怪你。”只是顿了一顿,他又喃喃叹息一句:“或许朕从开始就错了……” 夜影心里越发难受,默默地站起身,又道:“如今乌木死士皆被收押,如何处置,请圣上下令。” “先放一放,此事以后再说。” 这时,一个太监在外面道:“圣上,太医来了。” “宣。” 萧太医跟着太监进来,放下药箱,朝皇帝行大礼,起身赔笑道:“圣上,该换药了。” 皇帝默不作声,任凭几个太监帮他宽衣,露出右肩。他肩上裹着纱布渗出斑斑血迹,教萧太医愣了愣,取出剪子小心翼翼剪开纱布,层层剥开,到最后一层用力一揭,血连着纱布流出来,皇帝不过蹙眉而已,萧太医却累出了一身的汗,略镇定片刻,方重新伤药包扎。 待处理完皇帝的伤口,萧太医忍不住道:“圣上,您肩上的伤口深,行动间还需小心些,若是再不注意裂开,恐怕就麻烦了。” 皇帝不置可否,道:“你去开方子,在外面候着,先莫走。” “是。” 等萧太医和几个太监走了,皇帝怔忪半晌,道:“夜影,她精神怎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孤馆铁狱世事沉浮 夜影小心翼翼地回答:“林姑娘脸色不大好,进牢房倒头便睡,她淋了一夜的雨,想必支撑不住了。” “让萧太医过去号脉。” “是。” 等了好久,皇帝再没说话,夜影悄悄地退出碧纱橱,掀起帘子犹豫地回头看时,皇帝脸上像是蒙着一层薄雾,无限地怅惘和寂寥之态是从未见过的,夜影忍不住壮起胆子,道:“圣上,您还是去看看她吧。” 皇帝却再未回答。 佳音昏睡沉沉不知今夕何夕,听见铁门声响,她勉力睁眼,待人走到跟前才看清是从前给她治过病的萧大夫,不由一阵反感,别过头不理他。 萧太医却不介意佳音的狷介,温声问:“姑娘觉得怎样?” 觉出萧大夫要给她号脉,佳音手一甩,冷声道:“你走!”便是微一挣扎,佳音便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 萧大夫不再勉强,只仔细看看她的脸色,道:“姑娘象是发烧了,在下开几副药按时服下,过两日便好。” 佳音将被子往脖子下拢了拢,闷声道:“不劳萧大夫费心,我原本将死之人,不在乎身子好不好。” 萧大夫暗暗叹气,起身走了。 一会,一个灰衣狱卒又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大刺刺地喝道:“快起来!” 佳音越发不耐烦,索性将头蒙进被子里,眼不见为净。那狱卒便恼了,骂骂咧咧地:“还没见过这等犯人,竟比姑奶奶还难伺候,爱喝不喝,病死了干脆!” 半晌,脚步声踢踏踢踏远去,铁锁一响,牢内又恢复了安静,佳音探出头,见黑乎乎的一药碗在地上放着,犹豫很久,端起来喝了。 说实话,她不想死。 连着两日,都有人送药送饭来,佳音或吃或不吃,也许是此际做好最坏的打算,心里没了任何负担,昏昏沉沉地时睡时醒,发烧的症状反而慢慢好了,只是身子仍旧没力气。 第三日,换了一间牢房,比原先的大,床铺也厚实多了,且向南的墙上开着窗户,虽用铁栅栏围着,也聊胜于无。 佳音常常盯着那片亮光出身,坐牢一来,她嗜睡的毛病居然不治自愈,常常闭着眼也睡不着,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清明,在这种境遇最艰难的时候,反倒比什么时候都沉得住气。 以前,她在顺天府坐牢,时时幻想有人会救她与水火,现在她不盼了。能救她的人,张书林,陈鞘,陈之祺是她现在最不愿见的人,而且,他们也不会救她罢,尤其乌木等人名义上是她的属下,她脱不了弑君的干系,陈之祺定是雷霆之怒才下旨缉拿于她。佳音很想亲眼看看,有朝一日,陈之祺下旨赐她死罪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表情?毕竟,现在真相揭穿,她的存在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威胁和负担,她死了,他会如释重负罢? 可她偏不想叫他称心如意,凭什么他就可以随意摆弄她的命运,想在一起是他,想成亲是他,搅乱她的婚礼也是他,送她坐牢的人还是他。皇帝又怎样?在佳音眼里,他是她爱的人,而他,却不是真爱她的人,他利用她,把她蒙在鼓里,让佳音怎么甘心?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半月过去,佳音渐渐能起来走动,便依着记忆练习最简单的瑜伽姿势,一为健身,二为消磨时间。 没想到,第一个来看她的人是江逸远。 狱卒打开牢门,看江逸远轻裘绶带风度翩翩走进,佳音楞了一瞬,宛然笑道:“久违了,江公子。” 江逸远似乎也没想到,在如此糟糕的环境,空气弥漫难闻的怪味,牢房里又阴又冷,佳音坐在一堆稻草铺就的床铺上,衣裳脏成灰色,头发散乱,亦能笑如春花,好像她依旧是那个备受争议,又备受青睐,纯真天然的林佳音。 江逸远抱拳:“林姑娘。”一甩袍角,坐于佳音对面的木凳上。 佳音眯眼睇睨,道:“江公子今日又给我带好消息么?佳音洗耳恭听。” 江逸远轻咳一声:“我来,只是看看你。” 佳音作势低头,打量自己狼狈不堪的装束,耸耸肩:“你看到了,我现在的下场还教你满意罢?” “佳音,你何必……”江逸远轻叹一声:“我现在已释怀了,从前的事过去就过去,见你,纯粹是朋友的身份。” “那么,多谢你了。”佳音仍旧是淡淡的口气,好像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 江逸远便有些尴尬,顺手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但那粗糙的茶碗,浑浊的茶水令人生疑,他不敢喝,一只手沿着茶碗边沿轻轻转了几圈,方抬头道:“佳音,你还好么?有需要什么东西,我可以托人带进来。” “我在这里很好,很清静,没什么需要的东西。” 对于佳音的拒绝江逸远似乎已经习惯了,苦笑道:“你还是那么的难说话,从不肯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佳音诧异地瞥他一眼:“你有做过错事么,怎么我不知道?” “我父亲……我承认,我在父亲跟前是没提你说好话,甚至在许大人联络官员谏阻皇帝的时候,我添油加醋说动父亲在上书的折子上签名,毕竟,毕竟我妹妹的事因为你的影响迟迟没有下落,这对于我江家是个不小是损失,父亲也很生气,他……” “我理解,对静瑶小姐我很抱歉。” “其实,父亲现在也明白了,不怪你,圣上多年不曾选秀,事情明摆着他不愿充扩后宫,是我们不甘心而已。” “你父亲想明白了就好。” “佳音……我已知道你的事了,没想到,你竟然是平南侯家的大小姐……现在满朝文武都在议论,亦有人为你说情,尤其江南一带数十名官员突然齐齐上折子为你请命,或许过不了几天,你的事就会有转机。” 佳音冷笑:“皇帝不是受人威胁的人,恐怕那些官员所作所为适得其反,会激怒于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秀秀探监揭开迷雾 “那要看威胁他的筹码的什么。”江逸远认真道:“佳音,我觉得他不会杀你。” “是你父亲说的?” “是。” 佳音笑了笑:“或许,不过我已不在意了,他杀不杀我,听天由命罢。” 铁窗透进来的光线将佳音的侧脸蒙上一层淡淡光晕,似蒙着一层雾,看不清她真实的表情,但江逸远分明觉得佳音变了,和从前不一样,可又说不出那里不同从前。他怔怔地凝视她半晌,叹了一口气,起身道:“阿音,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江公子,尊夫人大家闺秀进退有节,且对你温柔体贴,她是个好妻子,值得人敬爱。”佳音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 江逸远默然,缓缓转身走出牢房。 香草和秀秀来的时候,佳音正在睡觉,被一阵哭声惊醒,翻身坐起,不耐地蹙眉:“你们哭什么,我又没死。” 香草越发地大哭失声,抱住她的腰身,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小姐,我好想您……许多天都睡不着觉,托了好些人仍旧找不到门路,今个亦是忍不住才来天牢外面张望,谁料想那狱官就教我们进来了,要知道这样不费事,我们早就来了……” 听香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佳音也不由心软,轻轻将她推开,仔细打量几眼,道:“果然瘦了许多,我在里面好好的,你放心罢。” 香草眼睛鼻尖红肿,眼泪成串地流,迭声地叫:“小姐,小姐,您有没有吃苦?”一面就要掀起佳音的衣服查看。 佳音忙推开她:“别动,我没受刑,身上都是跳蚤,仔细蹦出来。” 香草越发难受:“小姐,可怎么办呢,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呀?” 这边香草哭个没完没了,秀秀却闷声不吭跪在一旁,低头不敢看佳音。 佳音哄了香草半天,香草才止住泪,从地上提起一只篮子,道:“小姐,我给您做了狮子头,您吃吧。” 香草站起身,将篮子里的菜一样样摆到桌子上,又过来扶她起身。 佳音无奈,只得跟过去,一看,香草把她爱吃的几样菜都带来了,心下不觉感动,道:“难为你了。” 香草挤出笑脸:“早知道能轻易进来,我就多带些东西,原本是打算掏银子央求狱卒送进来呢。” 菜虽然都是佳音爱吃的,但不知为何,她只吃了几口,就觉得油腻恶心,又不忍辜负香草好意,将筷子放到一边,拉住香草的手道:“难为你来看我,先说会话,回头我再吃罢。” 香草满腹的话便找到了倒出来的机会,当下便细细地和佳音说她进天牢以后的事,大伙如何焦急难过的,又如何到处托人打听消息,市井里又有什么流言等等。 “张公子那边我也去求了,可不知为何,居然一直没找到他……” 见佳音脸一沉,香草讪讪地住嘴,又小声解释:“我也是急了,没法子才……” 她们说话的功夫,秀秀还一直低头跪着,佳音叹气:“香草,你先去外面,我和秀秀说几句话。” “是。” 待香草出去,佳音方对秀秀道:“现在我也不是你的主子了,你起来罢。” 秀秀抬脸,已是泪流满面,抽泣道:“大小姐,到什么时候,您都是主子,先前咱们在一起,虽以姐妹相称,可我心里,还是知道本份的。” 细想起从前,秀秀的确事事让着自己,处处以自己为先,便是两个人吵架,最后妥协的人都是秀秀,佳音就有些感概,可是,那“本份”两个字更教她心冷。 “秀秀,不管是在王婆家还是后来开婚介所自立,但凡我有的,也不少你一份,且不说我忘记从前的事,就算记得,但有一份共患难的情意在,我都会拿你当姐姐相待。”说到这里,佳音就动气:“可我没想到,我最亲的亲人竟会出卖我,便是你有苦衷,也该先告诉我知道事情真相,我真不敢相信你竟能瞒我骗我到最后,可是因为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秀秀瑟缩一下,鼓起勇气哀哀解释:“大小姐,先是因为张大学士救我出来,在王婆家我见到您,您还记得从前的事,只不过不认得我而已。到后来,您挨了一顿打,突然忘记从前,我更不敢提,一来,相信张大学士和张先生不会害您,二来,您忘记从前何尝不是好事?便是张先生也这么说,他说……他说有些事忘记比记得幸运。” 是啊,有些事忘记比记得幸运,可是,若那些记得的人拿她忘记的事作为筹码利用,对忘记的人来说又何谈幸运? “加上,我毕竟受张大学士大恩,自然听从他们的命令……到后来,日子越久,我就越不敢说了,尤其你进宫以后……” “上次你说老丁是怎么回事?” “老丁也是乌衣死士,亦是侯爷当初安插在京城的眼线,便是他在押送途中,用药毒死您的替身,那时候,大伙都怕只要您进京便是死路,毕竟谋逆造反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所以想尽法子瞒着您的身份。后来,老丁找到我,才与张先生联系上。” 原来如此,想起老丁和陈鞘在青楼里有过的对话,佳音不禁苦笑,老丁居然八面玲珑,周旋于各个势力之间,可谓人才。 佳音沉默半天,突然又问:“秀秀,你是不是喜欢张书林?” 秀秀惊慌失措,连连摇头:“不,我没有!” “那我问你,你做的那双鞋怎么穿到他的脚上,你不喜欢他,怎么可能不顾我们姐妹情意,宁愿出卖我,也要周全他?” 秀秀脸色失了血色,喃喃:“可是张先生他,他喜欢的人是你……” “先前我曾问过你,被你矢口否认了。我从宫里回家,一直浑浑噩噩的,倒没有考虑其他的事,不过现在想来,筹备婚礼的这些天你情绪一直不对,秀秀,我们姐妹一场,什么事你都不肯跟我说实话,究竟是为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秀秀探监揭开迷雾 被佳音目光灼灼紧逼着,秀秀咬牙,却终究哭出声:“是,我嫉妒你!我们年纪差不多,你出身显赫,我只是一个外宅的粗使小丫环,甚至没有资格服侍你。在江南侯府,你穿金戴银,出来进去前呼后拥,受所有人宠爱,根本不会注意躲在人群后面跪着的小丫头,那时候我有多羡慕你,你知道么?后来侯爷造反,大伙一起跟着你担惊受怕,终于到了王婆家,咱咱们该一样了罢?可是老天始终眷顾的是你,你比我坚强,比我能干,你开婚介所,又是一番天地,那些人照样喜欢你,就连张先生……张先生他父母因你致死,可最终,他还是喜欢你!而我呢,他甚至不曾正眼瞧过……” 秀秀大哭:“我嫉妒你,嫉妒的发狂,还要接受你的施舍,你有多风光我心里就有多难受,且不敢流露半点迹象出来,担怕张先生发现因此讨厌我!佳音,你说,凭什么一样样的人就是两样的命?!” 佳音震惊,从未想过秀秀心底里埋着这样的心事,是秀秀掩藏的深,还是她自以为是的忽略了很多细节? 秀秀说完心底的话,似泄劲力气捂脸抽噎,只是摇头:“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我的苦。姐妹?是,你当我姐妹,供我吃穿给我最好的,对于我却只有痛苦,你们这些人是天之骄子,永远不会懂我。”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佳音苦笑。 牢房里原本就阴森,秀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越发使这里显得凄凉,日暮黄昏,一照夕阳映进来缓缓移动,渐渐变成斜线归于暗寂。 佳音开口,掩不尽的疲惫:“秀秀,或许是我错了,糊里糊涂忽略了好多事好多人……你和香草回去罢,让我静一会。” 秀秀僵硬的身体动了动,拖动脚步朝牢房外走去,忽然,她又回转身,道:“阿音,其实,我嫉妒你也罢,恨你也罢,这些年,咱们相依为命……”她说不下去。 “咱们是亲人,我知道。”佳音点头。 秀秀黯淡的目光微微一亮,嘴唇哆嗦几下:“是……我们是亲人。”已经干涸的眼角又凝出一滴泪。 第二日,香草又来了,不止给佳音带来御寒的棉衣棉裙手笼,还带来一个人,潘金莲。 原来佳音和张书林成亲,当时大伙都忙得四脚朝天,待想起来给太原城送信,金莲启程已错过了婚期,赴京半路上听说佳音入了天牢,更急的不行,连夜赶路,至昨夜才到京城,一早便催促着香草过来了,好在天牢的狱官并没有为难她们,依旧顺顺当当地放行。 于是又是一番主仆想见分外伤感的场面,金莲连哭带说抱怨自己得知消息晚,在佳音最困难的时候没有帮上忙。 金莲比先前胖了,气色也好,佳音见着也放心,岔开话题问她太原城分店的事。 金莲就细细地说了一遍,从袖子里偷偷拿出一包碎银子塞给佳音,小声道:“时间紧,我手头只有这么多碎银子,回头再换一些送进来,小姐别担心银子不够,只管打点那些狱卒,少受点罪就好。” 昨日,香草已悄悄给过银子,但念及金莲的一片心意,佳音还是收下了,又问她家里的情形。 “小姐放心罢,如今分店生意好,便是大奶奶亦给我留几分脸面,官人对我也好。” 想佳音当初处处为自己想的周全,金莲感激在心,又道:“这半年分店的盈利我都带回来了,给香草收着,您将来出狱,若是不愿在京城住,不如去太原城罢,我也好就近照顾。” 佳音猜出金莲必是听说了什么,才把分店的收入交给香草,而不是给了秀秀,见她处事比从前更为圆滑,深感欣慰,道:“去太原城的事以后再说罢,还不知我能不能出去呢……” 金莲眼泪又下来了,哭道:“小姐心善人好,老天爷不会不开眼的,过几日您必能出狱,我和香草都商量好了,将来一起去太原城,我们好好伺候您……” 金莲一哭,香草也哭,拉着佳音的袖子哽咽道:“是啊,小姐,京城和您八字不合,咱们走的远远的,再不要回来了。” 佳音不置可否,只道:“金莲,我的事你帮不上忙,住几日,你就回去罢,别叫西门庆的家人说你的不是。” 听佳音竟是要撵她的意思,金莲越发哭的厉害,倔道:“我不走,我要等小姐出狱,一起走。” 佳音给香草使个眼色,香草会意,忍泪拉住金莲劝道:“你听小姐的话,怎么倔脾气又上来了?再者说,你若是和家人处理不好关系,小姐将来投奔谁去?这事要从长计议才好。” 这厢又说了一会家常话,香草和金莲方依依不舍的走了。 接着几日,张婆和赵大夫,巧儿和陆大哥亦来探望佳音,只是大伙都是普通百姓,于佳音的事无能为力,徒然欷歔罢了。 张书林和陈鞘一直没有出现,佳音亦没有太大的失望,该说的话已经说尽,再见面无非尴尬罢了。 天气越来越冷,牢里更如同冰窖一般,佳音把香草送来的棉衣穿在身上,还是忍不住发抖。而且她一日比一日慵懒,胃口也不好,当然她把这归结于牢房伙食太差的缘故。 也不知什么缘故,好些天香草秀秀金莲都没有来看她,佳音想过种种可能性,始终不得其解。 冷清了好些天,突然就来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探监,后连闵家和钱家的人都来看望佳音。婚介所被烧后,原本与钱家和闵家断了联络,但好歹是熟人,佳音偷偷问外面的消息,他们又不说,心里便有些狐疑。 更奇怪的是,竟有一些朝中大臣也来探监了,先前并未有过任何交集的人突然示好,说些含含糊糊的安慰话,佳音越发惊疑不定,只表面上虚与委蛇,等待最后的结果。 终于,佳音入狱一个月之后,陈之祺屈驾而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流水落花谁负了谁 铁门一响,佳音下意识地望过去,陈之祺,玉带轻裘,金冠束发,面如冠玉,依旧气度卓然。只是他一身短狐白色锦袍在肮脏的墙壁映衬下显得极为突兀,神色便有些暗郁。 因背着光,陈之祺看不清佳音的脸色,但她身影略微佝偻坐在一把简陋的凳子上,越发显得身材瘦小,且有一种楚楚可怜的瑟缩之态。 见到他,她并没有站起身,甚至对他的到来不做任何表示,只静静地看了一会,又转过脸,目光朝向半空中,很久,一动不动。 从不知道,到达她所在的地方是如此的艰难,每跨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心都跟着疼了,陈之祺恨自己终究放不下她,为什么明明说服自己千百次,仍旧会来? 然而,终于离她越来越近,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在离几步距离的时候,陈之祺脚步一顿,身体僵滞住。 佳音身上披着的玄色披风倏然灼伤陈之祺的眼睛,还记得,那是他们在品仙居喝茶,临走的时候,他亲手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没想到,她还留着它。 往事一幕幕如潮水将他淹没,她笑,她啧,她哭……她拼命搂住他的脖子,说:“陈之祺,你再不来,就见不到我了……” 陈之祺的心被谁攫住,他曾对她说:“阿音,从今往后,我再不教你吃一点点的苦……” 昔日的誓言犹在耳边,而最终,他食言了。 这大牢是天子之狱,关押过很多犯死罪的朝廷重臣,铜墙铁壁,插翅难飞,可现在,陈之祺却觉得自己被铁锁勾住脖颈,喘不上气。各种奇怪的气味混在一起钻进鼻子里,他想吐,吐不出来,五脏六腑翻涌,呕心厉胆一般。 他不能想象,是自己亲手将她关进这个潮湿肮脏的地方,他的阿音,曾是那么喜欢干净的人,喝水的杯子搽脸的毛巾都不肯将就,是如何在这个鬼地方待了一个月,心里定是将他恨的死死的。 且,她不是第一次进来…… 若死在押送京城途中的冯双双是个替身,那么她在十年前就经历过一次人间炼狱,亦是他朱笔一挥,御玺定论。 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倔强到极点始终有自己的主意,是他为了社稷江山,用尽手段想拉拢的女子,是他少年时期就订婚的未婚妻。以前她在他心里只是个名字是个符号, 不值一晒,谁能想到多年之后,她竟是他心头上的朱砂痣,抹不掉,去,则挖心的疼? 若说,江南一带数名大臣不召而至,名义上进京述职,其实不顾身家性命为她请命,若说,京城数千名百姓在皇城外呼喊明君圣德,为她求情,那些压力,尚不及他此刻见到她的压力万分之一。 陈之祺不明白,佳音哪里来的力量可以教那么多人折服,但他现在深知一点,他认输了。 她瘦小的身体,她颈后凌乱的发丝,她低垂的眸,她苍白的剪影,都教他心悸难耐,甚至她的沉默也似一把无声刺向他的武器,控诉他的无情与残忍。 灰尘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中虚虚沉浮,时间好似凝固住,陈之祺久久凝视佳音,一直没有说话。光阴千年万年不变,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这样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退一步天堑地壑,进一步,便是一生一世。 而她是他的妻,数年前就记载在皇家宗谱上,命中注定不可更改。 陈之祺未说一句话,转身走了,听着那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佳音抬头微微一笑,神情里露出一抹讥讽地笃定。 接着两天,狱卒的态度比先前更好,甚至有巴结狗腿的意思,也不知他们从那里弄来一个看上去颇为上等的火盆子放在佳音所住的牢房,烧的竟然的银碳,伙食也比从前好了许多,鱼肉不断,可惜佳音仍是没胃口,闻见油腥味就犯恶心。 圣旨终于到了,几个公公用难听的尖细嗓子将几句话念得阴阳顿挫:“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佳音本名冯双双,原系平南侯之女,虽其父谋逆,但念及其祖功勋显著,与先皇有救命之恩,冯家一脉功过相抵,既往不咎。冯双双贤淑良善品德兼备,流落民间之时多行善举受百姓拥戴,颇具乃祖之风,忠烈义胆朕深为感怀,特准其世袭平南侯尊荣,爵位一品,位列臣首,百官见轿跪拜,另,赐府邸一所,钦此,免跪谢恩!” 圣旨不乏对佳音真真假假溢美之词,却对乌木死士行刺之事只字不提,佳音便站着谢主隆恩,双手接过圣旨。 公公宣读完圣旨,满脸赔笑:“大小姐,圣上吩咐奴才们送您回府,您看看还有要收拾的,老奴一并为您拿着。” 佳音环顾住了一月的牢房,道:“这便走罢,有劳公公了。” 这厢出狱,前呼后拥众星拱月一般,佳音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褴褛的衣裳,不免哑然失笑。 出了天牢大门,不仅有一乘宫辇候着,且有几个宫女恭恭敬敬地施礼:“见过大小姐。” 佳音坐进宫辇,道:“回紫菱巷林宅罢。” 公公迟疑:“大小姐不去新府邸看看么?”见佳音不说话,忙吩咐抬辇的太监:“去紫菱巷,慢着点,别颠着大小姐。” 许是知道了消息,宫辇方至紫菱巷巷口,金莲和秀秀香草等人已经一起跑过来,扶住辇杆:“小姐!” 佳音出来,被她们围住,免不了喜极而泣的场面,连老莫都是眼泪巴巴的,一叠声喊:“小姐,您可回来了!” 先前宣读圣旨的公公见此情势,忙挤到佳音跟前,唱个喏,赔笑道:“小姐,明日老奴午时再来接您进宫。” 佳音点头:“你去罢。” 进寝室,屋子少了东西空荡荡的,佳音呆呆地站在屋子中间,一颗心也缺一块。当初她一气之下才叫香草八红木桌子和香炉还给张书林,现在想来自己做事太过,不止伤了张书林,自己心里更不好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受皇封平南侯见驾 被众人簇拥着回林宅,沐浴焚香,更衣梳妆,一通忙乱之后,佳音又被金莲香草拖着往饭厅去。 香草一叠声地说:“小姐,您在牢里受苦了,得好好补补,柳儿她们做了好些菜,都是您爱吃的……” 佳音出寝室,就见院子里秀秀和老莫拢起一个火堆,烟雾缭绕的,不禁一愣:“你们在做什么?” 秀秀回头,眼眶还是红的,低声道:“我们把你穿回来的衣裳都烧了,去去晦气。” 老莫也道:“从今往后大吉大利,小姐平安喜乐,再不要遭罪了!” 佳音回神,已见那玄色的披风被燎起的火舌吞没,转眼成灰,心下不由黯然,勉强一笑:“借你们吉言。”她微微叹口气,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好歹秀秀没有再称呼她大小姐,看样子已经释怀了,不然她真不知该如何如何面对她。 柳儿燕儿娟儿三个果然做了一桌子的菜,样样都是佳音最爱吃的,却不知为何,她只吃了几口,便有些腻味,只面对她们殷切的目光无法拒绝,硬着头皮又吃了几口,终究忍不住恶心,推开碗直奔饭厅外,不住的作呕。 秀秀金莲香草几个忙跟出来,又是担心又是焦急,一径地问:“是不是在牢里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可怎么好,教老莫请大夫来看看罢。” “还请什么大夫啊,我这不是来了么?”赵大夫在照壁后应声道,话音未落,已和张婆笑呵呵地进了内院。 见佳音脸色蜡黄,顿在墙角,他们不禁变了轻松的神色,三步两步上前扶住她:“阿音,怎么了,是不是受了凉气?” 张婆一面给佳音拍背,一面跺脚:“那牢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看看这才几天,摸上去一把骨头,怎瘦成这样了。”说着,语气就哽咽了。 佳音吐了几口,心里松快许多,扶着张婆的手站起身,勉强道:“没事,我就是胀得难受,想必是在牢里粗茶淡饭的,吃坏了胃口吧。” 几个人扶着她又进了饭厅,佳音闻见饭菜的味道,又想吐,柳儿娟儿燕儿赶紧七手八脚的将菜盘子都端出去,秀秀香草张婆围住她一叠声地嘘寒问暖,赵大夫凑不到跟前,急道:“你们让开啊,让我瞧瞧阿音到底怎么了!” 几个人这才回过神,闪身给赵大夫让路。赵大夫落座,先看佳音的气色,然后号脉,许久皱眉不语。 看出赵大夫神色凝重,象是颇费思量,秀秀金莲香草张婆都有些担心,催促道:“阿音(小姐)怎么了,您倒是说说啊。”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阿音说。”赵大夫收回手,沉下脸赶人。 佳音心下一动,朝秀秀几个使眼色示意:“你们出去罢,莫打扰赵大夫看病。” 待几个人疑惑的走了,饭厅里空下来,赵大夫却仍旧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半天不开口。佳音反倒笑了:“赵大夫,我是不是怀孕了?” 赵大夫欲言又止:“你……” “看来我猜的没错……”佳音的笑容含着一抹凄凉,点点头:“是他的。” 赵大夫越发惊疑:“阿音,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佳音站起身,走了两步,一双手搅在一起,犹豫:“我……我还没想好。”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她会嫁给陈之祺,肚子里的孩子亦是她和他所期盼的感情结晶,可是,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后来,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婚介所被烧,大臣跪谏,她和他分手,与张书林成亲,在婚礼上才明白自己所珍视,所维护的东西都是一场闹剧…… 弑君是死罪,即便不是她所授意,可乌木死士名义上毕竟受她管束。陈之祺把她从天牢里放出来,是真的念及感情么?佳音不敢相信,最起码,他的本心并不纯粹,若她不是平南侯的长女,不是和他有过婚约的大小姐,且对江南一带的势力有所影响,陈之祺还会放过她么? 为帝王者,江山社稷第一,感情,不过是他闲来的消遣罢了。而佳音要的是一份纯粹的感情,不然,宁为玉碎。 不错,佳音恨,恨陈之祺的感情中参杂了太多的世故,她报他于琼瑶,而他,置她与沟渠。得知深爱的人,满心的算计权谋,立她为后,是想牵制江南一带的势力时,佳音的心就碎了。那一刻,她无比愤恨,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领质问:“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算什么,无非是个棋子,是他巩固江山的筹码。答案已知,何须再问,徒然自取其辱罢了。佳音终究不会问,只是心灰意冷,肝肠寸断而已,不过是,而已! 轻轻抚摸尚且平坦的肚子,佳音由不住泪盈于睫:可是,孩子,我又怎忍心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你?在这昭月朝,我众叛亲离伶仃一人,只有你,你是我唯一的血脉,是我生命的延续…… 佳音眸中的波涛骇浪渐渐平息,转过头,又恢复了泰然:“赵大夫,我怀孕的事不要对别人说,给我开几副安胎药罢,就告诉她们,我伤了胃口,需要调养。” 赵大夫神色复杂地看着佳音,许久,叹口气:“你这孩子,太倔了,那人肯放你出来,便是认错了,你又何苦呢?” 佳音涩然道:“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和他无关。” 赵大夫拿佳音没办法,不过还是欣慰她没有打胎的意思,当下提声叫香草送笔墨纸砚进来。 听赵大夫说佳音吃坏了胃口,柳儿娟儿进厨房另熬了一碗粥来,这次佳音顺顺当当地喝完了。 第二日中午,果然宫里派宫辇来接佳音,且仪仗皆全,紫菱巷好多街坊都来围观,争看昭月朝第一位封侯的媒婆。 那仪仗足足有半里长,前边宫辇已出了紫菱巷,后面还有无数宫女太监手持华盖,香扇,黄幛逶迤而行,声势极为浩大,便似游街一般,佳音坐在宫辇内辨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守得云开未必月明 穿内城,进皇城,宫辇从乾午门入皇宫,许多大臣分列城门两旁接迎平南侯,宫辇行过,百官皆拜,个个神色肃穆恭敬,仿佛不记得多月前,他们还在这里跪谏皇帝,要赶佳音出宫。 这一幕戏演的煞有介事,可见权势两字的威力,佳音却只觉好笑。 宫辇穿行皇宫,只听脚步窸窣,无一个人说话,佳音看不见外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宫辇终于停止,两个宫女扶她出来,抬眼,竟至圣德宫大殿外。 圣德宫是皇帝上朝议政召见百官的地方,佳音不懂自己因何到了此处,由不得她多想,宫女扶着她一步步往大殿里面走。 回首,百官皆跟在她身后进殿,无声无息分列两班,按官职高低站好。 再环顾四周,金碧辉煌的大殿竖着九根盘龙玉柱,龙飞云端张牙舞爪气势磅礴,脚下是厚重的地毯,往上看,金銮殿汉白玉丹墀中间龙凤呈祥,一座龙椅设立殿首,那庞大的装饰复杂金色灿灿的椅子泛着冷光,左右站立执礼官,垂眸低首神色庄重。 钟吕低鸣,嗡嗡声不绝于耳在大殿盘旋,“圣上驾到,跪地,迎!” 一阵丝绸的摩擦声,百官跪地接驾,佳音站在大殿正中怔楞瞬间,亦伏地拜倒。 陈之祺头戴冕冠,身穿窄袖洒金绣龙翟纹十二章衮服,脚踏罗靴从容入殿,坐于龙椅上,道:“众位爱卿,平身免礼。” 他不带丝毫感情,极为威严低沉的声音这空阔的大殿中响起,佳音忽而觉得陌生无比,默默起身后,忘记了礼仪,径直抬头看向丹墀之上,而他,亦不动声色地回望她。 今日,佳音身上颓废之气丝毫不见,她穿着御赐特制的命妇礼服,类似皇后的翟衣,大红织金绣朱雀月华裙,上罩霞帔,广袖轻舒,玉带束腰,为她纤柔的的体态增添几分雍容。但她仍旧梳着环鬓,只用珍珠点缀发间,耳侧留几缕发丝直直地垂下来,依旧是小女儿的娇态。可是陈之祺分明在她神色中感受到几分疏离,她的唇轻轻抿住,嘴角倔强地翘起,甚至她的眼眸都是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陈之祺恍然失神,他从未在佳音脸上看到过这种冷清的表情,任何时候,哪怕在生气,受了再大的冤枉,哭或者笑,看他的目光都是带着蛮不讲理的笃定,似乎知道任何时候他都会护着,让着她,宠着她,纵容着她为所欲为。 然而,经过了那么事之后,他的阿音终究长大了,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也会用戒备的,自卫的,疏远的目光看着他…… 或许皇帝沉默的太久,大殿中的百官都有些惶惑,面面相觑之后,小声交头接耳起来。执礼的官壮起胆子朝龙椅的方向挪动几步,小声提醒:“圣上……” “唔。”陈之祺收回神游的神志,道:“宣旨罢。” “是。”执礼官展开手中黄帛,站前一步,提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先皇在世,曾亲自文定平南侯,聘冯氏长女双双为子媳,定儿女婚约,曾将喜讯广布天下,举国尽知。朕登基九年,不忘先皇临危嘱咐,愿与冯氏双双履行当年之约,拟百年之好龙凤和谐,现特命礼部择一良辰吉日定为立后之日,亦是大婚佳期,各部按典制行准备大典礼仪,将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告天下,不得延误。钦此。” 执礼官读完圣旨,百官三跪九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天降喜讯,乃百姓社稷之福,臣等恭喜圣上。”又朝佳音拜:“恭喜大小姐。” 执礼官又拿出一个黄帛,读道:“皇室冯氏联姻,为国之大事,朕感念四海太平国家安定,大婚之日,当全民共祝,特赦天下,祈上天赐福,昌我昭月,万世安泰!” 在此起彼伏的恭贺声中,陈之祺目光炽热,灼灼看向佳音。他终于等到这一天,把昭月朝最尊荣的光环在百官面前双手送给她,不容许她退缩,亦不容许她不要,她是他的,以前,现在,将来,每一天都是他的皇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是谁,都没有机会没有资格都走他的所爱! 佳音终于展颜,朝陈之祺盈盈拜倒:“双双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之祺胸口一窒,怎么,她居然不高兴?他分明从佳音的语气里听出嘲讽之意。 佳音低头冷笑,这就是帝王,取予求,只下命令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他凭什么霸道地决定她的命运,他凭什么就笃定她还愿意嫁给他?四海安定国家太平,所谓婚约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图的不就是江南一带的安定太平么,却要以这种方式证明他的真心,他哪里有什么真心?! 从大殿退出来,佳音就被一群官员包围住,阿谀之语不绝于耳,她厌烦地蹙眉。突然,几个胡子花白的大臣拨开围住她的人,情绪激动扑通跪地,拜道:“大小姐,没想到微臣还能见到您,实乃老天有眼啊,若是老侯爷在世,看到今天,一定欣慰冯家终于有出头的一天啊!” 佳音心下一动,温声问:“你们是江南来的?” “是,微臣等人一听说大小姐入狱,就日夜兼程赶到京城,以述职的名义为大小姐求情,大小姐,今日能亲眼见着大小姐,微臣等人死也瞑目,到九泉对老侯爷终于有个交代了。” 佳音赶紧扶他们起身,道:“双双行事莽撞,连累诸位了。” “不连累,不连累。”几个老臣抹泪笑道:“当初我们都以为大小姐不在人世了,心里难受了好久,只怕没脸入土去见老侯爷,如今好了,心事已了,微臣明日就启程回江南,一把老骨头该退职享享清福,也不要赖在京城给圣上添堵了。” 几个江南老臣相视哈哈大笑,发自真诚的笑语让佳音感动不已:“再留几日可好,你们都是长辈,也教双双略尽地主之谊,好歹尽尽孝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守得云开未必月明 老臣们捏揄道:“不啦,不打扰你和圣上准备婚期,小两口先前闹意气,如今该好好相处相处,我们就不碍事啦。” 没想到这些曾经在战马上生死厮杀过的将军,到老,还是直爽无忌,佳音不禁红了脸,笑道:“那双双明日亲送诸位启程,什么时候,定个时辰罢。” 当下刚说好时辰在城外见,几个宫女就过来禀报:“大小姐,太后娘娘有请。” 于是诸臣纷纷告辞,佳音跟随宫女去了慈安宫。 第二次登入慈安宫的大殿,佳音环顾左右,宫女们眉眼中都带着好奇的笑意,与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甚至殿内的布置都看上去柔和许多,案几上的花瓶插着梅花,幽香徐徐,沁人心脾。 因笼着火盆子,大殿温暖如春,宫女们上前服侍她解下披风,一回头,太后已扶着贴身宫女走进殿内。佳音跪拜:“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低头看她,目光复杂而又无奈,道:“起身罢,赐座。” 宫女就搬来一只软凳放在主位下首,佳音谢恩之后欠身而坐,一时间无话。 良久,太后幽幽叹口气:“哀家没想到你竟会是平南侯的长女。” “是,佳音亦没想到。”在大臣面前,佳音自称双双,但她对那个名字实在不习惯,所以面对知情知底的太后,仍是用原先的名字自称。 “所谓造化弄人,一点没错,若是早知道你的身份,哀家也不会……” 听出太后有自责之意,佳音忙道:“太后为圣上声誉所想,即便责罚佳音亦没什么,何况佳音现在好好的,什么损伤都没有,所以,太后无须为以前的事烦恼。” 太后睇她一眼:“难道也不怪圣上么?” 佳音斟酌用句:“说起来,乌木死士是佳音的属下,他们行为过激佳音亦有责任,何况他们到底刺伤了圣上,佳音入狱罪有应得,现反而要谢圣上与太后不杀之恩,何敢责怪任何人。” 太后轻笑一声:“你说得轻巧,可知道你出狱别人奔走的劳苦?且不提鞘儿为了你在慈安宫跪了三天,又去勤和宫与圣上争吵,兄弟二人差点没打起来,便是书林他也连夜启程赶奔江南,说动那些旧臣上京为你求情,哀家真不明白他们一个个的都疯了一般,到底你哪里好?” 佳音这才知道她入狱以来,陈鞘和张书林为她所做的事。不感动不可能,可是这前前后后谁是谁非又如何来论断呢?对陈鞘她的确是从头至尾的愧疚,对张书林的感觉就十分复杂,她伤了他,可他何尝没有伤他,恩恩怨怨难以言说…… “哀家也看出来祺儿虽然气你最后竟答应书林求婚,且在婚礼上闹出那等事端,但他终究是放不下你,那天夜里他回来,一身是血,却跑到慈安宫来,将你们相识以来的前前后后过程都告诉了哀家,言语处处维护你,你半个不是他只字不提,只道自己做错了事,才导致后来的结局。你入狱之后,他更是寝食难安,既舍不下面子去看你,又狠不下心不去看你,只拿朝臣出气,你现在可以顺顺当当的嫁给他了,可知道他在背后付出的艰辛,唉,真是一对冤孽,让哀家说什么才好!” 太后的怨尤佳音听出来了,哪个做母亲的原意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一个女人乱了章法,何况儿子还是个皇帝?佳音听陈之祺为她寝食不安,心里不由酸涩,可一想到他的目的,又狠下心肠,起身道:“佳音少年莽撞,累及圣上,心里折实不安,请太后娘娘责罚。” “哀家罚你什么?”太后苦笑:“如今你的身份哀家已经知道了,先前是为祺儿不值,可现在哀家已无话可说了,先皇在世便为你们定下亲事,哀家难道还要棒打鸳鸯做个恶人不成?” “太后娘娘言重了,佳音惭愧。” “现在哀家操心他们兄弟三个……”至此,太后亦不得不放低姿态:“哀家只能期望你了,不管怎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一场误会教你应允了书林求婚,他们兄弟原先就心有芥蒂,想必现在更是如同仇敌一般,再加上鞘儿,可怎么收场才好呢。” 佳音沉吟一瞬,道:“佳音先前行为失检,现悔不当初,因此更不敢再与宁嘉王爷和张公子往来,以免惹出事端,不过太后娘娘若是信任佳音,佳音自当想法子让他们摈弃前嫌,以休旧好。” “你真的有法子?” “或许,现在佳音不敢保证。” “也罢,这事就交由你来办,哀家再信你一次。” “谢太后娘娘。” 静了半晌,太后突然道:“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难怪他们……”又收口,岔开话题:“日后你就是皇后了,乃一国之母,行事为人需谨慎,更要知道为人妻者的本份,只盼你和祺儿夫妻和谐,早日生下皇嗣,哀家就别无所求了。” 佳音心突地一跳,忙掩饰住情绪,低眸不语。心里还是有点愧疚,她瞒着已经怀孕的事实,欺骗一个盼孙子的老人家是不是有失厚道? 佳音正矛盾着,一个宫女轻轻走过来,禀报:“太后娘娘,圣上请大小姐去勤和宫。” 太后蹙眉:“他是担心哀家教训她呢。”言毕,自己也不禁好笑起来,对佳音道:“你去罢,省的他等不及亲自跑来要人。” 佳音施礼告退,见她走出大殿,太后问身边的宫女:“你们说,哀家是不是有点恶婆婆的意思,怎么冯小姐一直不敢抬头呢?” 宫女们笑:“太后娘娘最慈祥不过,冯小姐必是害羞,新媳妇初见婆婆都是这般的。” “哦,原来如此。”太后舒了一口气:“哀家盼着大婚的日子快些到,说不定到明年就可以抱上孙子了。” “太后娘娘金口玉言,那是一定的。” …… 此际佳音走过宫道,但凡宫女太监无不跪拜,她开始还不自在,慢慢的也就麻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守得云开未必月明 在这最讲究身份地位的地方,佳音终于有了一个正正当当瞩目的身份,却无喜悦之感。 勤和宫坐落后宫的最中心,地势最高,建筑最恢弘,气势最庄严,太监宫女最多,规矩最森严。 一声声通禀从大门外直传入内,佳音往勤和宫殿外一站,勤和宫太监总管杨公公就哈着腰迎上来,赔笑:“大小姐,圣上有请。”一面巴结:“您走好,小心台阶……” 佳音提裙,一步步朝殿内走去,绕过十八扇四合如意屏风,陈之祺站在殿正中束手而立,朝她微笑。 佳音跪地:“参见圣上。” 陈之祺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伸手,放缓语气:“平身。” 佳音站起身,先不看陈之祺,而是别开脸打量周围。她之前来过这里,当时是夜晚,那时候她满心的温情,反嫌大殿空寂清冷,现在看去倒也罢了,这地方和陈之祺很相配,一贯的霸道强势,甚至连香鼎里燃着的龙涎香都是帝王所特有的深藏不漏,气味暗幽……可是……却那么熟悉,给人安全感…… 佳音眼圈发涨,却干涩,她的眼泪早在那夜的大雨中流尽了。 陈之祺暗暗叹口气,他现在越发猜不透佳音的心思,明明两个人离得很近,却好像隔着重重迷障,比先前的距离还要遥远,还要疏离。或许,阿音还在为入狱一事恼火,可那时候他需要时间处理一些事情,更担心她再此期间做出比跟别人成亲更出格的事,不得不出此下策,而且,皇帝遇刺,终究要有个交代,他须做出个姿态给群臣一个交代。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所有障碍扫清,现在再没有任何事任何人阻挡他立她为后。 陈之祺朝佳音走去,忽而,她道:“陈之祺,你就不怕我为父报仇,杀了你么?” 陈之祺脚步顿住,佳音的声音冰冷,没有一点温度,她转过脸,用同样冰冷的目光注视他,又道:“或许你为了江山社稷,不惜以身殉国,宁愿落个千古明君永垂史传?” 陈之祺苦笑,她终究来讨还旧债了。他无视她戒备的神色,依旧走向她,容不得她抵抗,一展臂抱住她。 “阿音,你不会杀我……” 佳音身体一颤,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如初,每次都教她沉溺其中,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就这样想在他怀里依靠一辈子,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是一辈子。 他心脏跳动的节奏就在耳边,胸腔起伏,发出沉闷的嗡嗡声:“阿音,即使你真的放不下过去的事,气我,怨我,恨我,那么,就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你,别离开……” 佳音僵住,但很快挣扎起来,欲推开他:“住嘴!”她恨自己有一刻的心软。陈之祺总能说出教她无法抵抗的情话,让她丧失斗志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真的是他手心里的宝,然而,根本不是,从头至尾他布下天罗地网,将她玩弄股掌之间,她不想听,因为她已经不信他了! 陈之祺松手,佳音气鼓鼓的瞪着他:“你不信我真的会杀了你?!” 陈之祺嘴角勾起:“阿音,很久没看见你发脾气的样子,真好。” 佳音就要暴跳如雷了,这个人!这个人总有办法教她失控! 佳音定神,嗤地一笑,索性不再端着架子了,大刺刺地找了一把椅子落座,大刺刺地放言:“陈之祺,总之我不会嫁给您,不信你等着!” 陈之祺凤目一眯,仔细地看看佳音,待觉出她不像是开玩笑,脸便沉了下去:“阿音,你做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一点不行!” 佳音冷笑:“我们走着看。” 她漠然的表情激怒了他,上前两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面对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牙:“阿音,你最好别拿这件事要挟我。” 见陈之祺变脸,佳音终于有了几分快意:“你想拿我控制江南一带,我偏不会教你如意,陈之祺,就算你是皇帝又怎样,我不在乎,我的命你可以要,但婚事,你休想!” “你就这么恨我?” “是,你杀我亲人,灭我九族,瞒我骗我,你以为我还能顺你的意,嫁给你做个傀儡么?” 陈之祺松手,她神色中的恨意凛然,便似一支尖锐的剑,刺伤他的眼睛。陈之祺倏然闭眼,又睁开:“阿音,我是瞒你一些事,可我绝没有骗你,我待你的心意……” 佳音讥刺地笑:“天地可鉴,是不是?” “你不信我?” “是,我你不信你,以前信你是我蠢,以后不会了,绝不会!” 陈之祺的胸口似被重物重创,后退半步,摇头喃喃:“阿音,你怎么能,怎么能……” 佳音起身,目光咄咄逼人:“是,我能,在我得知所有真相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能!你敢说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一点私心,没有为了江山社稷算计我的心思?陈之祺,你敢不敢说真话?” 陈之祺颓然,是,他不敢,最初,是为了江山社稷接近佳音,这一点无可置疑,可是后来,后来…… “原本,我只想找找一个一心一意的人一起过日子,平民也罢,帝王也罢,只要他真心待我,我也真心待他……曾以为我找到了,可现在才知道我根本是一厢情愿,傻乎乎的被人利用,陈之祺,你好狠!” 佳音步步紧逼,越说越愤怒,几近语无伦次:“你娶我,根本不是喜欢我的缘故,只要是平南侯的长女,你都愿意娶,不是么?平南侯造反,原本是灭族的罪名,可你偏偏押送我回京,当初便是想拿我控制江南一带的余部势力罢,可惜,有人替我死了,你留着一份空头婚约迟迟不肯立后,故作姿态给江南官员留个安慰,陈之祺,你做事处处留着后路,或许,当初你根本高兴我死了才好,只可惜,我命大,没能如你的愿,你一定很失望罢?” 陈之祺怔怔地望着佳音,任凭那字字如刀将他伤得体无完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守得云开未必月明 “我们根本就是仇人,你立我为后?就不怕我祸乱朝纲,搅得天大大乱么?所以,我劝你趁早解除婚约,省的后悔!”佳音逼他,亦是逼自己,她不可能接受一份参杂太多利益的婚姻,正因为爱,她才会斤斤计较,要一份纯粹的感情,可是她始终不能对他狠下心肠,那么,就由他来结束一切罢。 陈之祺淡淡开口,仿佛说的是最平常不过的话:“阿音,我不在乎你如何报复我,祸乱朝纲也罢,天下大乱也罢,你任性胡为都可以,但,你必须在我身边,在我眼皮子底下折腾。” 佳音呆住。 “阿音,你觉得我昏庸无能,掌控不了朝纲么?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罢,总归有我收拾烂摊子。对了,你想不想知道那十名乌木死士的下场?他们现被关押着,若你不想他们被斩首,那么,就乖乖的嫁给我,做我皇后罢,不然他们绝对死的很难看。” 陈之祺用极平静的语气说完这些,不再看佳音一眼,转头走开,自顾自地坐于上首的龙椅上,从堆叠如山的折子里拿出一本,低头批阅。 佳音瞠目结舌,他居然拿乌木死士威胁她!这就是他的底线么?必须嫁给他?相处两年,佳音才第一次对发现陈之祺的的确确是个混蛋!他太黑了,太霸道了,太不可理喻了,简直人神共愤!即使是求婚,那一次不是罔顾她 的感觉,哪一次不是逼她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佳音满腔的怒火被堵住,发泄不出来,跌坐在椅子上愣了半天才回过味,拂袖出殿。 刚走到屏风转角处,陈之祺又慢悠悠地在她身后说道:“我送你的府邸已收拾好了,离皇城很近,你尽快搬过去住罢,进出皇宫也方便些。” 佳音忍住气:“为什么不直接叫我住进宫里,好日日受你的折磨?” “按体制,大婚前咱们本不该见面,不过那些俗礼到不必当真。”陈之祺沉吟:“你的提议也不错,明月宫还空着……” 佳音咬牙:“我哪也不去,就住紫菱巷,有本事你把我绑起来关起来,不然你休想控制我的自由!”说完,头也不回冲出大殿。 陈之祺手举奏折一动不动,许久,挥臂一扫,将龙案上的东西全摔在地上,犹自盯着佳音方才站得地方,一双凤目如同暴雨席卷过的原野,仓夷狼藉,透出无尽的凄凉。 杨公公听见动静,探头探脑的进来,被皇帝一声“滚”吓得又缩回脑袋,心里暗暗叫苦,这才好了两天,莫非那大小姐又闹腾出事来了?要命啊! 永泰公主在宫门口看见佳音所乘的宫辇,忙叫太监停辇,她走出来,佳音亦下了宫辇,朝她施礼:“公主。” 永泰忙扶起佳音:“再不敢受你的大礼了……” 见佳音神色忿忿的,永泰讪讪地问:“……若是有空去我府里坐坐罢。” 佳音不好拿永泰撒气,只得点头,两个人各自乘宫辇去了公主府。 此际已是初冬,永泰怕佳音冷,至寝殿又叫宫女再拢两个火盆子端进来,方才吩咐人招呼茶水点心。 佳音解下披风,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语,心里仍是对陈之祺所作所为抑郁不已,她就不明白那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发生这许多事,依然能粉饰太平装作和先前一样,难不成他真拿自己当玩偶了,想怎样摆布就怎样摆布? 永泰冷眼旁观,见佳音一会咬牙一会瞪眼,不免好笑,故意问:“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 “还不是那个混蛋!”佳音话一出口,立刻警觉那个混蛋是永泰的弟弟,不禁红了脸,犹自嘴硬道:“他太过份了,真拿自己当个霸王。” 永泰扑哧笑道:“他可不就是霸王么?连母后都对他没法子,你就莫计较了。” “可是总不能由他予取予求吧?”佳音认真地辩驳:“公主您评评理,他说关我就关我,说放我就放我,一句解释都没有,忽然下令礼部择定婚期,先前又一直瞒着我的身世,机关算尽逼我入瓮,分明是有所企图,教我如何能答应?” “肯为你算尽机关还不好么,最起码说明他在乎,你该高兴才对。若是有一天,再没有人关心你的来来去去,才是最可悲的事。” 永泰公主的语气怅惘,神色亦因伤感而显得黯淡许多,佳音便知道永泰必然是想起往事,不禁愧疚:“公主,我不该向你抱怨。” 永泰叹口气:“没关系,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无须生分。” 佳音终于忍不住问:“公主,你还年轻,这些年都没想过另外嫁人么?” “想,怎么没想过,可是……” 佳音追问:“可是什么?” “我贵为公主,欲觅良人那有容易的。现在朝中年龄相当的臣子不是家有原配就是人品平平,就算有合适的人选,人家也未必肯屈就我一个寡妇。”永泰黯然失神。 佳音愣了半晌,试探道:“公主,驸马他一定非常出色罢?” “是,他是当年的状元郎,少年新贵学识风度无人能及,最难得从未把我当公主看待,他只当我是一个妻子,是他的妻子……” 佳音喃喃:“是啊,我们要的不过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情意罢了,可老天总爱捉弄人。” “双双……” “您还是叫我阿音罢。” “阿音,若是你不做皇后,有什么打算?” 佳音笑道:“自然还是做媒婆了,亲自促成一对对新人,看他们成亲组建家庭,看他们获得幸福,真的很有成就感。” 公主失笑:“可你现在已经是平南侯了,身份尊贵非比寻常,岂可再做媒婆?” 佳音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平南侯的封号不过是个名义罢了,谁都不会不当真,再者说,就算我做了皇后也依旧要做个媒婆皇后,我可不想在那死气沉沉的皇宫中做吃等死,什么也不干。” 公主错愕:“你的想法的确与众不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往事如烟陈鞘释怀 佳音眼珠子忽而一转:“公主,不然我给你做媒罢,可好?” 见永泰久久不语,佳音一鼓作气说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公主尚且年轻,大好的年华不该用作伤感缅怀逝者,我想,便是驸马在天有灵亦不愿见您终身郁郁,真心爱您的人,更希望您得到幸福,希望有人替代他呵护您,爱您,给您一生喜乐。” 公主似有所动,张嘴欲说什么,又只是叹了一口气:“再说吧,造化弄人,岂能尽如人意。” 佳音被公主一句话触动心思,亦是喃喃:“是啊,造化弄人。” 公主打起精神,乜斜佳音一眼:“说你的事,你真不肯原谅皇弟?” 佳音黯然:“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他的行事方式实在让我难以苟同,以后便是嫁给他也免不了有所分歧。” 公主想了想,道:“你们的事我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看皇弟待你的确是用心的,若你是为了父母的仇怨不肯嫁他,我还能理解,可你说他的行事方式有问题,我就不明白了。” “公平地说,我父亲谋逆造反的确是杀头的死罪,历朝历代的例子放在那里,他杀我父母,理由十足,我无话可说,不过毕竟心里还是有芥蒂。” “阿音,道理你都明白,你又何苦耿耿于怀呢?” 佳音苦笑,低头不语。 “皇弟他和你定亲之后,从不曾有过取消婚约的打算,就算你父亲当时造反,许多大臣上折子谏言,他亦不为所动,这份情意,你也不感念么?” “他不取消婚约并不是因为我,江南一带的局势明摆在那里,便是我一个从不关心时局的人也看出来了,那婚约不过是一个权衡的筹码罢了,换另外一个女子,只要是平南侯长女,他仍然会娶她为后,而我凑巧,就是平南侯的长女。” 永泰摇头:“我不信,刚登基的时候,他留着那个婚约或许是有所目的,可这几年他已用得力的人取代了不少江南旧臣,逐渐掌握了江南兵权,可以说,江南已不足为患,凭几个平南侯旧部想兴风作浪怕是不容易。” 佳音反问:“那公主您说他不肯取消婚约是什么缘故?” “皇弟是我自幼看大的,最知道他的性子,看似无情,却最重情,他曾说过,若上天怜见,能教他遇见动心的女子,必以后位相待,所以才留着婚约做筏子,免得众臣有借口逼他选后。”公主微微一笑:“只是母后和我都没想到缘分天注定,教他动心的人依旧是平南侯长女。” 佳音呆住,折实不想到陈之祺是此种心思,她半信半疑,沉吟良久,到底不肯原谅陈之祺所作所为。 不管怎么说,婚姻原本是两个人的事,他先瞒真相,后屡屡单方面决定婚事,从不曾问过我的想法,他太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了。” 想起陈之祺第一次决定婚事是在封妃大典上,第二次是在婚介所被烧,她又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第三次就是今天,她众叛亲离,刚从天牢出来……三次都是在最意外最震惊的情况下,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每每教佳音措手不及,到现在,她折实提不起结婚的兴致了。 永泰自幼长在深宫,视皇家权威至上,自然猜不出佳音的心思,想了许久,只得拿其它闲话劝慰佳音,也不过是隔靴挠痒毫无作用罢了。 又说了一会闲话,佳音告辞,出公主府回紫菱巷。 正是傍晚时分,平常这时候,总有不少人回家路过,此际巷子却空荡荡的,各家各户紧闭门户,佳音略一思忖,便猜出几分缘由,从宫辇下来,也不管一群执仪仗的太监宫女,兀自踏上台阶敲响自家门户。 老莫象是一直在门 后面守着,立刻就开了门,佳音闪身进内,往内院走,听老莫在身后唠叨:“小姐,今日好些大臣派人来投名帖送礼,都被我推辞了,可心里总不踏实,您说他们再来可怎么办?” “明日你关紧门户,谁叫门都不要开。” 秀秀几个正在饭厅吃饭,起身迎道:“早知你回来,我们就该多等一会。” 佳音道:“你们吃你们的,我不饿,只喝一碗粥就好。” 吃过晚饭,佳音商量着送金莲回太原城。 现在佳音已经出狱,且被封了平南侯,金莲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当下高高兴兴地答应,回房和柳儿几个准备上路的东西去了。 翌日一早,果然又有人投帖子拜访,佳音腻味,起意要去竹园住几日避避清静,因此越发急着打发金莲先走,和香草等人张罗了一上午,吃过午饭,才急匆匆地赶出城去送几位江南老臣。 佳音没想到陈鞘也来了,昨日圣德宫文武百官皆在,两个人虽然打了照面因人多不曾说话,此际再做不认识的样子便有些说不过去。 下车看见陈鞘也在场,佳音不由讪讪的,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王爷。” 陈鞘不冷不热地抱拳:“平南侯不必客气。”那平南侯的封号明明就是个摆设,做不得数,且既便是一品大员的品级亦比不上王爷位尊,陈鞘一向不羁,因此他的态度别人都没觉出什么,只佳音心里愧疚,因为中秋节的事梗在心里头,越发不敢想从前一样随意。 其实中秋节的事因太后严令不许外传,所以清楚内情的人并不多,江南旧臣奉旨送行的几位京城官员皆以为他二人不认得,见场面冷清,忙说笑几句,方才把此事撂过不提 靠城墙侍卫戒严百姓避行,搭着十里黄幛,由此可见皇帝对江南旧臣十分重视,众官簇拥陈鞘和佳音在长棚内落座,举杯端酒为江南旧臣敬送行酒。 酒过三巡,大伙少了拘谨,场面渐渐热闹,尤其几位江南旧臣见着佳音有十二分的感概,话题绕着烈骑大将军的事迹说个不停,又感念冯家如今枝叶凋零,独留佳音一人孤苦无依,那意思竟是为佳音打抱不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往事如烟陈鞘释怀 其中有一位旧臣特别胆大,言语无忌,仗着几杯酒喝下肚,竟对佳音道:“大小姐,如今冯家只剩你一人,没个依靠,但你别怕,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你的娘家人,好歹咱们都是为朝廷出生入死过的,在江南还有些势力,你若是在宫里受气,就去江南,依旧做平南侯,一方之主当着也不必看谁的脸色。” 他这话说得十分难听,分明不给皇帝面子,在座的京官人人变色,只顾及他年迈老糊涂了不好较真。 其他几个江南旧臣却跟着纷纷地附和,佳音哭笑不得,应和也不是,不应和也不是,又感念几位老人千里跋涉救她出狱的心意,一时不知该作何表示。 这时,陈鞘不动声色地抬臂挡在佳音和旧臣中间,邪邪一笑:“各位,莫忘了我这小叔子还在场,你们诳我皇嫂逃婚,就不怕本王代圣上翻脸么?” 陈鞘一声“皇嫂”让佳音心突地一跳,抬头去看,他一双桃花眼却望着别处。几个京官亦反应过来,忙笑着圆场:“老将军们,几位都是战场厮杀的将军,素来豪爽不拘小节,怎么突然婆婆妈妈关心起小儿女的事来,圣上与平南侯婚期指日可待,教百姓知道几位老将军挑拨人家夫妻恩爱,岂不贻笑天下?” 几位旧臣回过味,不禁捋须笑道:“果然是老糊涂了,大家莫怪莫怪。”又朝佳音抱拳:“大小姐,咱们的心意你明白就好。” 佳音便举杯敬他们:“双双对叔公们的心意感念在心,不敢忘怀,只恨自己年幼无知,教几位叔公担心了,这杯酒,就聊表双双的孝心罢。” 她嘴甜如蜜教几位旧臣乐开怀,大笑与她碰杯共饮,又说了一会话,见时辰不早,众人送江南旧臣上马,方依依惜别。 一队人马卷尘而去,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几位京官收回目光,对陈鞘和佳音赔笑道:“王爷,大小姐,下官等人护送二位回府。” 佳音忙赔笑:“我来是雇的马车,现家仆在那边等着,就不劳动各位了,王爷先请,恕我失礼了。” 不想,陈鞘轻笑一声:“平南侯是在躲避本王么?” 佳音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暗骂陈鞘狷介,正不知如何回答,几个京官却有眼色,一个个拍着脑门做恍然大悟状:“下官糊涂,竟忘记还需进宫向圣上回禀今日之事,不敢耽搁,如此,下官先告辞了,恕罪恕罪。” 他们一个比一个避的快,纷纷上马扬鞭,等佳音回神,左右只剩她和陈鞘二人,不由尴尬,讪讪道:“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呵呵。” “就是风大。” “啊,是大,是大。”佳音突然就觉出自己傻的够呛,索性也不装了,跨下脸,抿唇垂目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等待陈鞘发难。 半天,陈鞘才说:“你如今也是平南侯了,择日便要与我大哥成亲,好歹也顾忌顾忌身份,怎么穷的连自家的马车都没有?” 佳音不及多想,顺势答道:“我住的宅子巴掌大,哪有地方搁置马车,倒是随用随雇还方便些。” “不是赐你府邸了么,为什么不住?” “我不习惯。” 陈鞘扬眉。 佳音耐心解释:“总觉得跟做梦一样,我突然就成了平南侯了,要端着架子装腔作势,那我还宁愿和从前一样。” 陈鞘一双桃花眼终于起了一丝微澜,如湖水荡漾,柔光水色泛起:“这话也就是你说,换别人一步登天,还不知张狂成什么样子。” 佳音嘀咕:“我又不是暴发户。” 陈鞘嘴角噙笑:“你向来是最爱钱的,有一点钱就折腾,买房子置地样样不落,显见你也是爱享受,和暴发户有什么区别?” 佳音终于恼了,对着他跺脚:“喂,你到底是想夸我还是损我?!” “我是说,你从来善待自己,不吃一点亏,不过却有一样好,便是有自知之明。” 他依然和从前一样,面对她,表情一贯的邪魅促狭,然而,他语气却鲜有的平和,佳音一时愣住,呆呆地问:“你不怪我了?” 陈鞘踱前几步,望着他修长笔直的背影,佳音才发现,他久已不穿绮丽如火的红袍了。此际,那一身冰蓝色袍服虽然依旧可以衬托他不羁的风姿,可是,更多了几分冷漠的淡然而少了亲和。 佳音心下怅惘不已,那个邪魅的,喜欢和她胡乱玩笑抬杠的陈鞘终究随着过去的岁月远去了…… “阿音,还记得么?我曾和你说过,若是有一天,你愿意转身,请给我一次机会。”陈鞘涩涩开口:“我一直想,终有一日你会知道真相,或许会离开大哥,或许会另外找一个人重新开始,那么,我希望那个人是我……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以为,你对我至少会有一点点的情意。” “我……”佳音不知该如何回答。关于转身的话张书林亦对他说过,但同样的话,陈鞘说出来,她却很少认真过,一直以为,他逢场作戏惯了,不过是一句而已,并未放在心上,然而,她无意间还是伤了他。 陈鞘并不需要佳音回答,依旧用平静但让人听着难受的声音说:“我以为,在你心里,至少有我一席之地……中秋夜宴,你拒绝接受大哥给你的翡翠玉簪,我承认,当时我甚至狂喜不禁,以为自己终究获得一次机会……”陈鞘苦笑摇头:“可是我错了,自那天起,我才知道,即便你转身,看见的人也永远都不会是我,咱们之间,不过是我的一场一厢情愿罢了。” “不,不是的,陈鞘,你听我说……” “阿音,别解释。你知不知道你最残忍的就是谁都不忍伤害,可你的暧昧不清最终却伤害了所有的人。”陈鞘克制着自己,努力用最冰冷的声音继续说道:“怪只怪我太自负,太自以为是,认为天下所有女人都逃脱不了我所谓的魅力,却没想到你偏偏就是个异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往事如烟陈鞘释怀 陈鞘缓缓转身:“阿音,在你弃大哥而去,选择张书林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你其实对我没有一点男女情份,便是张书林也不过是你逃避大哥的工具,你的心,其实很硬。” 佳音内疚之极,被自我厌恶的情绪攫住,低声喃喃:“是啊,我很自私,却一直以为自己做人成功而沾沾自喜,到最后辜负所有人。什么朋友,我根本没有资格做你们的朋友,张书林和你都被我骗了,我自己也被自己骗啦,你们讨厌我是应该的。” 陈鞘被佳音的灰败的脸色吓住,不由自主伸手,又生生地收手,捏拳在侧。他再也没有资格在她受伤的时候安慰她,伸手抹去她脸上的落寞了,从今往后,她是他的皇嫂,他是她的小叔,严守大礼不能逾越。所以,他才用那些无情的,甚至是刻薄的话在他们中间划开一条鸿沟,推开她,更多的是不给自己一丝一毫的痴心妄想的机会,从此陌路,他咬牙认了! 可他没有想贬低她的意思,如果可以,他宁愿把世上最甜蜜的恭维送给佳音,只为了那一瞬间灿烂微笑,他什么都可以舍得。然而,他终究不能…… 陈鞘苦笑着,整个心为了眼前的女子滴着血,一瞬间,他忘记了初衷,忘记了大哥,忘记了所谓的皇家体制。他本身昭月朝最不羁宁嘉王爷啊,为什么要遵守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而伤害最不愿伤害的人呢?! 陈鞘冲动地跨前一步,亟亟道:“阿音,我宁愿你还和从前一样,喜怒笑骂真实无忌,亦因为如此,我们兄弟三人才会被你所吸引……” “可是,可是我的无心为之却使你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佳音自责道。 陈鞘温声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了许多苦,说起来,真正错的是我们三人,先不该瞒着你的身世,后不该在你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反而给你施加过多的压力。哪个人又不自私呢?我们的确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便是你立意报复,亦不为过,更何况……你事先已经对我说清楚了,是我一直耿耿于怀,对张书林不忿不服在导致今天的心结。”他苦笑:“我自出生起,从不曾受过挫折,平生也只佩服大哥一人,却没想到,‘情’字一事根本容不得强求,是我好胜心太强,不肯相信自己不如张书林而已。” 佳音叹气:“你和他各有优点,根本没什么高低之分,只是我对张书林的感觉更亲切些,当他亲人一样,不过,成亲的事,我还是做错了。” 陈鞘顿了顿:“是,如今想来,无论你和大哥之间发生什么事,都不该拿别人做幌子,那件事,你的确做得过火,难怪大哥很生气,便是我也……不过,你别多心,大哥他送你进天牢,绝不是要罚你,而是因为他需要时间处理一些事务,怕有人对你不利,才出此下策。” 一直以为,陈之祺送她进天牢不止因为乌木等人行刺,且有惩罚她和张书林成亲的意思在,现被陈鞘说出缘由,佳音才知道陈之祺的用心。 如果陈之祺只为了利用她的身份控制江南一带势力,也不必对她的任性行为包容到如此地步啊?至今,他都没有因为那场没有结果的婚礼指责过她一句话,甚至连提都不提,现在连她认为的惩罚都不存在,那么,他的目的真正只为了江南么? 佳音糊涂了,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又摇头不敢相信。 陈鞘自然猜不出佳音心里在想什么,又道:“阿音,你和大哥之间……你是真心喜欢他对不对?从太原城回来,我就发现了,你看他的眼神和看我与张书林完全不一样,任是谁都能感觉到你已心属与他……大哥待你,更不用说,所以,这一次,希望你再莫辜负他一片心意。” 佳音动了动嘴唇,没有吭声。 “至于我,我已想通了。”陈鞘低低叹一声,又扬眉一笑,故作轻松道:“有你这样一个嫂子也挺不错的,起码比宫里的那些木头强,闲时我进宫,至少还有个人能拌嘴吵架,权当解闷了。” 陈鞘舌如莲花,终于教佳音内心的愧疚略少一些,她仓促地回应:“你送的小狗起名铜钱,我以后带进宫,你拿它解闷罢。” 陈鞘大笑:“也只有你能给狗起这么俗气的名字!” 陈鞘一舒胸怀的样子让佳音也笑了起来,似乎她和他之间的纠葛与说不清道不明凭生出的阴翳随着两人的笑声散去,很久了,佳音第一次觉得松了一口气。 深秋天空碧蓝,城外空气格外清爽,官道两旁红枫如火逶迤致远,落叶铺地,缓缓走来尽释前嫌的两个人。男子俊秀绝美风流倜傥,女子自然纯净天真娇美,如一对璧人一般,然而,他们终究做了朋友。 “陈鞘,以后别再针对张书林了,真的,你和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人很好。” “我有说过他不好么?” “那你们从前总是和不到一块,一说话就抬杠。” “我和你也抬杠……你以为,随便什么人我都愿意和他抬杠么?” “……你是说,你从未认真和他计较过?” “他那人,性子别扭,我不刺几句,他真以为大哥和母后欠他的,我打抱不平而已。” …… 原本金莲就是西门家的家仆一路护送来的,现都住在客栈,马车护卫都不缺,只得两日功夫就上了路,佳音再无牵挂,即刻吩咐诸人收拾行礼,准备搬去竹园。 这日,佳音叫秀秀去她房里,先说了几句闲话,突然问:“我自进了天牢就没见过张书林,也不知他的近况如何。” 秀秀一听张书林的名字立刻低头不语。 “现在我也想通了,过去的事就算了,你不必如此。” 秀秀半晌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怪我是应该的,可张先生真的有他的苦衷……” “我也没有怪他,现在想来,便是他利用我报复陈之祺,亦没有伤害到我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心有芥蒂又起冲突 秀秀猛地抬头:“你真这么想?” “是。” “他为你奔波千里,若是听到你这句话,也就值了。” 佳音微笑:“秀秀,你仍和他有联系么?” 秀秀忙解释:“我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启程去江南找人营救你,再就是他回来……” “秀秀,你不必和我解释,先前我就说过,你若是喜欢上谁,只管告诉我,我必高高兴兴的送你出嫁,现在这话仍旧算数。” 秀秀呆住。 “不过,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张书林他……” 秀秀的眼泪就下来了,摇头道:“他不会娶旁人的。” “那么秀秀你告诉我,撇开别的事不谈,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他?” 秀秀怔怔点头:“很久之前我就喜欢他,可是他心里只有你……”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滑出来,永远流不完似的。 世上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我喜欢的人就站在面前,可他透过我,看向另外的人。 佳音怅然:“秀秀,其实是我对不起你们,先是没有看出你的心意,然后利用张书林逃避陈之祺,又口口声声的指责你们……我是不是很自私?” 秀秀摇头:“没有,张先生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而我,我不过是个丫环,根本没有资格喜欢他,所以我一直不敢说。” 佳音推开秀秀的手,强迫她面对她,道:“秀秀,喜欢一个人和资格无关,不管你是丫环也好,千金大小姐也好,那份情意都是一样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为什么不去努力就自己放弃呢?” 秀秀哭道:“我不敢……” 佳音恨铁不成钢:“你不去试,怎知道结果?” 秀秀仍旧迟疑:“可是你,你们……” 佳音叹气:“我当他是哥哥,先前成亲亦是赌气的缘故多一些,现在都说明白了,你还有什么顾忌的?” 秀秀喃喃:“那又如何呢,他不会喜欢我的。” 佳音不想继续和她绕弯子,直接道:“秀秀,你想过没有,自己年纪也不小了,终究要嫁人?” “不,我不嫁人!”秀秀惊慌地抓住佳音的手。 “别说傻话。” “是真的,除了他,我谁都不愿嫁,还不如跟着你……”秀秀亟亟地掩嘴,才觉自己失言。 佳音终于逼出秀秀的实话,含笑反问:“除了他你谁都不愿嫁?” 秀秀讪讪松开佳音的手,喏喏道:“他身份尊贵,不会娶我的,是我痴心妄想。” 佳音思忖片刻,道:“秀秀,不如你搬去张宅住罢,他一个男人身边没女人照顾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你可愿意?” 秀秀蓦地睁大眼睛:“阿音……” “或者相处久了,他会慢慢注意到你,不过一切都是未知的,秀秀,我不敢保证将来会怎么样,但愿他能喜欢上你。” 秀秀点头,哽咽道:“我去,便是他一辈子不喜欢我,只要能陪在他身边,我都愿意。” 以佳音对张书林的了解,他亦是固执坚守的人,不然早就妻妾成群了。让秀秀搬去张宅,或许两个人日久生情也未可知,最起码,一来,张书林的生活有人照顾,二来,了却秀秀一片痴心。如此决定虽然是下下策,但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于是,佳音写了一封书信尽述托付之意,让老莫雇了一辆马车送秀秀去了张宅。 这事方才办完,下半晌陈之祺派的宫辇又来了。 见佳音进殿,陈之祺放下手中折子,笑意殷殷招手道:“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他鲜少的露出孩子气,亟亟地要献宝一般,佳音反倒不忍拒绝,犹豫一瞬,提裙走前。 陈之祺迫不及待地抓住她的手臂,往身边一带,笑道:“这次你必然高兴。”说着,就将案几上的一张图纸展开。 佳音低头凝神一看,那图纸上竟然是 “成人之媒”的建筑图样,再细看,除门脸和原先一样,其余内部结构各个区域功能分布更细致更讲究,占地面积也更为宽阔,而且还多出两间院子。 佳音纳闷:“这是什么?” “这间院子做厨房和店员的起居,这间院子是贵宾区域还有你办公休息的地方,可满意?” “我是问,谁画的这个?” “是我命工部出的建筑图纸,我把 ‘成人之媒’,还有旁边几家店铺都买了,所以婚介所的规模比原先大,已经开始动工了,你高兴么?” 佳音先是狂喜,抬头道:“自然是高兴。”待注视陈之祺一身黄袍,颇觉刺目,神色又渐渐恢复正常,淡淡道:“你不必如此刻意,其实,婚介所烧了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陈之祺却认真道:“阿音,我并不是想补偿你什么,只是想着,‘成人之媒’毕竟是你所在意的,但凡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心里亦是高兴。” 望着他凤眸中自己小小的倒影,佳音一阵心慌,掩饰地走到一边,故作出无所谓的样子,道:“随你,反正你是皇帝,天下都是你的,又何况一个小小的婚介所,你想建多少都行。”又突然冷笑:“其实我欠你的情不止一点,城外的竹园也是你设计卖给我的罢,白白沾了便宜我还没有谢你呢。” 陈之祺苦笑:“我就猜到瞒不住你,阿音,你非要曲解我的意思么?就不能心平气和的接受我的好意?” 佳音讥讽:“你的好意我领教太多,实不敢消受,敬谢了。” 陈之祺眸色一沉:“阿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没做一件事都有目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要我感恩戴德地嫁给你。” 陈之祺捏拳,胸口一起一伏,似在极力隐忍怒气,却仍旧忍不住气道:“不错,我做任何事都有目的,若你是说我想讨自己心爱的女子欢心,亦是一种罪过的话,那么我承认,我罪过滔天,无可饶恕了!” 佳音不由愣了一瞬,转而冷笑:“这话你对多少女人说过,要不要我再次谢主隆恩感激你另眼相待啊?!难道是我的错?从头至尾你将我哄得团团转,却一直要我信你,你自己说,我拿什么信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有芥蒂又起冲突 陈之祺终于遏制不住愤怒,一拳砸在案几上,厉声道:“阿音,你究竟在闹什么,在天牢待了一个月,你性子反倒越发地狷介了!” 佳音仰脸盯着他:“是啊,你可以再关我一次,扒皮抽筋直到磨去我的血性,省的我不识趣不知好歹。” 他额上迸出青筋,凤目中亦溅出火星子,恨不得把佳音焚烧成灰烬。这个女人一次次挑战他的极限,将他的心意踩在脚下践踏,不过是仗着,仗着他爱她而已! 他的心被挫败感攫住,难道是自己真的错了么?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始终无法抵偿所欠她的。她恨他,这个认知让陈之祺心灰意冷。 他颓然喃喃:“阿音,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过去的事,我已经说过无法改变,为什么你始终不肯释怀呢,我做的一切还不够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希望你信我一次而已,为什么你不肯?” 佳音被他的神色吓住,自认识到现在,哪怕亲眼见她和张书林成亲,他亦不曾流露出如此绝望的表情,好像最珍爱的至宝,不管如何挽留,都要离他而去般的绝望。 佳音心如刀割,她所爱的人终于被她伤害了,为什么没有感到报复之后的快意?她不是一直等待这一天么?让他承受和她一样的苦,一样的痛,一样的矛盾煎熬,可为什么她会为他心疼? 她无法忍受大殿窒息一般的气氛,终究还是心软了,低声道:“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 。” “你是皇帝,便是后宫三千亦无可厚非,不过曹芝蓉与我交好,她祖父曹大人年迈体弱,家中无人照应,你可不可放她回家去?” 佳音突然把话题转到无谓的事情上去,陈之祺半天都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他从未在意过那些秀女,因而没想到她们亦会是他的佳音之间的隔阂。 佳音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愿,又解释:“储秀宫有十余名秀女,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你……” “好,我答应你。”陈之祺脸色稍霁,甚至流露出一抹温情:“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我答应你,不止曹芝蓉,便是储秀宫所有秀女都放她们回家,阿音,你便是因为这些对我不满的,是不是,为何不早说?” 佳音错愕,陈之祺为何突然做出这般决定?她不自然地别开脸,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的确确对选秀一事耿耿于怀,莫昭仪等人的存在她尚能容忍,因为那毕竟是相识之前发生的事,可他们终究相识相爱了,那些秀女的存在不亚于鲸刺在喉,时时刻刻折磨她的神经。 是,她不够宽宏大量,不能做到不嫉妒,更不能容忍所爱的人妻妾成群。她极力掩藏的小心眼终于被他看穿了,佳音不仅没有感到拘束,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佳音没想到曹芝蓉的事居然会如此轻易解决,曹芝蓉必然是感谢她的,可另外的秀女就难说了,还有她们身后庞大的家族势力会不会恨她入骨呢? 而陈之祺真不在意那些家族的压力么? 陈之祺却似猜到了她顾忌什么,道:“你不必担心不相干的事。” 陈之祺和佳音各怀心思,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一时静默。 杨公公蹑手蹑脚地进殿,偷偷觑看两人表情,硬着头皮道:“圣上,礼部尚书魏大人求见。” 半晌,陈之祺摆摆手:“宣。” 一时,魏大人进来恭请圣安,跪地行礼,又朝佳音抱拳:“见过大小姐。” 当着外人,佳音不好摆脸色,强笑回礼:“魏大人。”她刚欲回避,就听陈之祺道:“你坐着,一起听听罢。”只得找了一把椅子落座。 原先许由仁的父亲许大人已被降职,魏大人方才做了礼部尚书,自然晓得面前这位大小姐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当下赔笑道:“大小姐,下官已着人画了大婚所穿的礼服,回头送到府上请您过目,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下官再着人去改。” 佳音没有吭声,魏大人尴尬,听陈之祺轻咳一声,他忙转身,躬身禀报:“圣上,婚期已经拟定好了,开春二月二十八是黄道吉日,可在年后事宗庙,行采纳告期之礼……” 却被陈之祺打断:“不准,日子太迟了,另择。” 魏大人不免为难,现已十月,离新年不过两月时间,皇帝大婚,礼仪繁琐,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两月办到,他欲解释,见皇帝神色不虞又不敢开口,只急出一身冷汗。 佳音悠悠道:“二月二十八日子不错,春暖花开,我看着还行。” 陈之祺眉宇一展:“那就这么定了,魏爱卿,辛苦你了。” 魏大人暗暗松一口气,欲跪地告退。 陈之祺突道:“大婚的日子既定,朕不欲另外再生枝节,储秀宫的秀女都送回家去罢,此事关系各士族的脸面,需有个正常的名目,免得那些秀女们返家遭人口舌,魏爱卿行事谨慎,此事就交由你来办。” 魏大人愣住:“圣上,无缘无故遣返秀女不和体制,历朝亦无此先例,是不是先和太后娘娘商议一下?” 陈之祺脸一沉:“朕已做出决定,无须和任何商量。” 魏大人只得躬身称“是”。 待魏大人走了,陈之祺似笑非笑地睨佳音一眼:“你不反对嫁给我了?” “我是看魏大人可怜,再者说,我有的选择么?能拖延一天是一天。” 笑容便僵在陈之祺脸上,半晌他冷哼一声:“你知道没得选择就好。” 佳音折实闹不明白眼前这个喜怒不定的男人是不是她当初所认识的陈之祺? 静了一会,佳音道:“我准备搬去竹园清静几日,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派人接我进宫了。” 陈之祺叹气:“也好,京城诸事繁杂,你去竹园好好将养将养身子,我派夜影送你去。” 佳音没想到陈之祺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反而奇怪,又问:“那我要是不回来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返京城新年新气象 陈之祺气急反笑:“随你,爱回来不回来,就不信你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佳音站起身道:“那我走了。” 陈之祺已疾步上前拦住她:“陪我用膳。” 佳音恨恨地挖他一眼:“谨遵圣谕。” 陈之祺不由分说搂着她的腰就往殿后走,忽而蹙眉:“怎么你胖了,天牢的伙食很好么?” 佳音心突地一跳,不自然地拨开他的手:“天冷,我穿的衣裳多。”又咬牙:“你关我进天牢吃苦很得意罢?” “胡说,那不是做给旁人看的么,所以今日特地教御厨做了几样补品给你将养身子,还命人送了好些去紫菱巷林宅,可惜你那地方实在太小,放不下许多东西……”陈之祺在佳音耳边絮絮地说些家常话,语气亲昵,仿佛他们之间从不曾有过隔阂,而是执手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佳音不由地恍惚起来,或许,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罢,一份温暖且平凡的爱。 佳音怀孕以后,胃口一直不大好,平常爱吃的油腻食物基本不动筷子,反倒喜欢吃些清淡的蔬菜。可陈之祺并不知她怀孕,命御厨做的膳食仍旧多荤少素,佳音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蹙眉说吃饱了。 陈之祺自然不信,又是劝又是哄,硬教她把半碗红枣血燕粥喝了,犹自纳闷:“怎么你连狮子头都不碰一下,是他们做的不好?”一面夹了一筷子放嘴里常常味道:“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啊?” 佳音心虚,语气亦软了几分:“我中午吃的饱,到这会还未消食呢。” 陈之祺才算罢休,自己匆匆地吃完一碗饭,拉佳音站起身:“走,我陪你散步去。” 傍晚风大,陈之祺命宫女拿一件银狐大氅来,亲自给佳音穿上,将她从头到脚包严实了,方才满意,自己亦披了一件披风,拉着佳音的手走出勤和宫。 这时,宫中开始上灯,一盏盏朱红宫灯点亮,象是洒落凡间的星子璀璨,将皇宫泅染成温馨的暖色。陈之祺一只手里亦提着一盏莲花琉璃灯,那点点的亮光映照脚下每一块地砖,每一寸陈之祺曾经走过的地方。 他执着她的手,走过长长的宫道,走过重重宫门,给她讲那一处是他年幼读书的地方,那一处是他烦恼时藏身的地方,那一处是他得知父皇为他定亲的地方,那一处是他登基加冕的地方,那一处是他第一次下旨整朝纲罚酷吏的地方…… 佳音静静的听,跟随他的脚步,跟随他成长的历程,仿佛看见一个牙牙学语的稚子一步步长大为无畏少年,为白衣翩然的男子,为气度卓然的帝王,迎面走来,朝她生动的微笑。 搬至竹园的确清静许多,陈之祺不止派夜影带一对侍卫充作竹园护卫,且命秋水春月亦跟了去伺候佳音。 婚介司宋公公亦隔三差五地来竹园禀报“成人之媒”修建的情况,至腊月初,“成人之媒”主体已修建完,且婚介所在外地又连开二十几家分店,前景可谓乐观。 佳音细细查看宋公公呈上的账目和邸报,这一年,京城的店铺虽然被烧了,可外地的分店收入却不少。不过她更欣喜婚介所的媒介方式显然已被大多数百姓接受,各地的邸报盛赞“成人之媒”开创历代婚介新气象,深受百姓推崇。 佳音自问,其实她并没有为各地的分店付诸多少心力,只是推广了一种比较人性化的媒介方式和经营理念,反而其他人,比如宋公公,比如各地官府,比如……陈之祺为“成人之媒”今日的成就做了更多。 看到邸报上的盛赞佳音不免惭愧,昔日她斗志昂扬,肆言要改变昭月朝的婚介方式,让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她至今没真正做到这点。 推开一扇窗户,清风凛冽,一枝梅花颤巍巍映入眼底,佳音心有所动,搬至竹园居住后第一次提出要回京看看。宋公公喜道:“每次老奴回宫,圣上都要再三问大小姐的近况,他知道您愿意回京定然高兴。” 香草收分店收入银两入库,方走进听风阁便听见宋公公这番话,忙道:“是啊,小姐早就该出去走动走动,这些日子,除了张妈妈的赵大夫您谁都不见,闷都闷坏了,何况京城里的张妈妈找大夫还有巧儿陆大哥定然也惦记您,挑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今日就回去?” 佳音啧她一眼:“是你自己闷罢,我在竹园住的还习惯,反倒不喜京城热闹。” 春月和秋水不禁笑道:“先前大小姐也是个热闹人,住在宫里的时候常常往外跑,圣上还为此头疼过,您现在突然转了性子,不知圣上听见了会说什么话。” 众人都笑开,话虽如此,佳音还是打叠气精神,命人张罗回京事宜。 佳音在竹园避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怀孕了,她除了张婆和赵大夫谁都不见,且平日起居也十分注意,恰是冬季,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古代衣裳又重重叠叠遮住她原本纤瘦的身子,所以至今春月秋水香草等人都没发觉她怀孕,只当经过一段时间修养,她略微胖了一点而已。 此番佳音回京,不欲惊动太多的人,因此只命夜影等人护卫,几辆马车悄悄地上路了。 佳音所乘的马车前后围得严严实实,里面亦铺着厚厚的棉毡子和软垫,且有香草准备的几个手炉暖着,一点都不冷,她舒舒服服地半靠在车里打盹,不一会就听香草叫她:“小姐,进城了。” 佳音将棉帘子掀开一条缝隙,果然见京城一跳宽阔的官道在眼前展开,官道两旁店铺林立,提着年货的路人熙熙攘攘地经过,偶尔有性急的孩子们燃放鞭炮声零星脆响,新年气息已然悄无声息的临近。 马车经过原先“成人之媒”的旧址停住,佳音扶着春月秋水的手下车,隔着街道挑眉展望,只见一栋雕栏碧瓦的建筑已初具雏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进皇宫母子护佳音 古代建筑大多是木制结构,几百名工匠们各司其职,正干的火热朝天,谁都没有注意到街道对面的佳音,反而是经过的一个路人认出她,叫道:“林姑娘。” 一声喊出来,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尴尬,挠挠头:“该,该称呼您为平南侯,不,皇后娘娘……”说着,便要下跪地意思。 佳音忙道:“大家都是街坊,不必如此。” 那人嘿嘿笑道:“姑娘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便喊起来:“林姑娘回来啦。” 街道上的人都看过来,不一会,好多人围住佳音说说笑笑,“成人之媒”干活的工匠们也停下手里的活计纷纷跑来。 佳音被人们簇拥着去了工地,抚摸着散发原木清香的廊柱,门窗,隔断屏风,楼梯扶手,听着工匠们说婚介所就快建好了,听着街坊们说自先前婚介所被烧了,如今大伙找人说媒都没处去……等等一些话,渐渐抚平她当初亲眼目睹婚介所被稍微灰烬的悲伤,这一刻,她觉得值了,她的婚介所终于重建,她的努力终于被认可,她所有的心血都得到了回报……还有什么比这些更令人感觉安慰的呢? 回到紫菱巷林宅,香草燕儿柳儿娟儿和老莫忙着洒扫屋子,佳音无处可站,正思忖着往哪里去才好,几个宫女嬷嬷已走入大门,赔笑施礼:“大小姐,宅子门户大开,奴婢们就进来了,请您莫怪。” 佳音找个浮灰少的地方站定,蹙眉道:“你们怎么来了?” “奴婢等人奉太后之命接大小姐进宫说话,你看……” 佳音就猜是夜影等人通风报信,陈之祺既打着太后的招牌行事,她也不好拒绝,提声和香草打声招呼,扶着春月秋水跟着宫女嬷嬷去了。 进宫后,佳音念及春月秋水两月多没回来,必然惦记相好的姐妹,便打发她们自行自事,自己乘软轿径直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 慈安宫大门口早有几个宫女候着,远远地看见她便迎上前,笑道:“太后娘娘一直念叨您呢,可算回来了。” 佳音不免诧异,太后如何就对她这般亲近了?她一面暗自嘀咕,一面往里走,宫门撩起帘子请她进殿,绕过挡风的十八扇屏风,陈鞘却坐在太后身边,母子正亲亲热热地说话。 听见脚步声,母子俩抬起头,佳音上前施礼:“太后娘娘金安,王爷金安。” 太后忙叫贴身宫女扶住佳音,道:“你在城外住了两个多月,气色倒比从前好,脸也圆润许多。” 佳音道:“是,城外空气好,双双又闲着无事,吃了睡睡了吃,胖的理所当然。” 太后扑哧笑道:“这孩子,难怪鞘儿方才还提及你说话有趣,果然是真的。” 宫女搬来一把软凳请佳音落座,她侧身朝陈鞘一瞥,见他含笑点头,便会意果然是陈鞘在太后面前说了她的好话。 佳音规规矩矩的,太后问一句她答一句,将两月来在竹园起居饮食说了一遍。太后看出她拘谨,道:“鞘儿是自家亲人,你莫太拘束,中秋家宴的事哀家已问过清楚了,他不过是瞎胡闹而已,并不是真心教你为难。” 佳音探寻地看看陈鞘。陈鞘轻咳一声:“是,我只是仗着咱们素日熟悉,胡闹罢了。” “鞘儿被哀家宠坏了,素来无忌,他也是气不过书林那孩子的缘故。” “母后,儿子听说皇嫂自幼在张家住过一段时间,与张书林有兄妹情份,想来当时皇嫂因为种种缘由不愿连累皇兄,所以才和张书林一起演了一场戏给大伙看,如今真相大白,您就莫为当日的事责怪皇嫂了。” 太后点头:“哀家也听你舅舅提起过,那时候双双只有五岁,而书林也才不到十岁而已,双双和书林又都是独子,因两家交好,是教他们以兄妹相称,也好日后相互照应着……” 那母子两一唱一和跟真的似的替佳音和张书林开脱,当事人反而成了不明真相的外人。佳音低眸默认,她亦知道,中秋夜之事必然又后话,皇家最忌讳的就是后宫丑闻,太后能主动帮她遮掩,已是最大的让步。 佳音就算对陈之祺尚有芥蒂,但她不能不感激太后的苦心,遂起身施礼:“是双双先前任性不懂事,已经知道错了,谢太后娘娘宽大,不罪之恩。” 太后叹口气:“你知道哀家的的苦心就好,从今往后,再不能由着性子胡来,要知道,大婚的日子就到了,你是一国之母,是后宫表率,一言一行天下人都看着呢。” 佳音几不可闻地道声“是”。 陈鞘忙圆场:“母后,皇嫂的性子是率意些,不过在皇兄眼里,她可是没有一点缺点,常说皇嫂天真自然全无扭捏之态,您要是非拿那些无谓的规矩拘束她,怕是皇兄都不答应。” 太后啧道:“难道哀家说错了?一国之母总该有个一国之母的样子,你皇兄待自己尚且严律,岂会由着旁人胡闹。” 陈鞘问:“母后,您可听过皇兄说皇嫂一句不是?” 太后怔忪片刻,苦笑:“罢了,哀家不说了,反正是白操心。” 陈鞘忍笑:“母后,您不白操心,盼了多年,皇兄终于立后,总归是好事罢。” 他一句话挑起太后另一样心事,立刻道:“现在你大哥的事总算定下来了,鞘儿你呢,什么时候成亲?” 陈鞘苦了脸:“母后,怎么好端端的又说起儿子来了?” “你赶紧把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打发走,哀家看着就心烦,正正经经的娶个王妃不好么?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整天胡闹,象什么样子。” 陈鞘桃花眼飘来飘去,嘟囔:“儿子哪有胡闹。” “哀家问你,中秋家宴你身边两个女人是谁?一看就是不正经姑娘,你也好意思领进宫来现眼,这些日子不得空,哀家还没好好审你呢!” 陈鞘尴尬地挠头,站起身朝太后连连作揖:“母后,皇嫂在跟前,您给儿子留点面子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论旧事两两情难掩 佳音忍俊不住,太后亦笑骂陈鞘:“你还知道要面子,早做什么去了。”又转头对佳音道:“婚介司不是归你管么?现成还有个‘成人之媒’快建好了,开张之前先帮哀家办件事,鞘儿就交给你,给他寻个厉害的王妃,就不信管不住他!” 太后此话等于默认佳音日后仍旧可以主持婚介所,佳音忙起身道:“是,双双定不负太后娘娘的托付。” 陈鞘终于站不住,道:“母后,您先歇着,儿子送皇嫂去勤和宫,想必皇兄已经等急了。” 说完,不等太后发话,直接向佳音伸手示意:“皇嫂,请。” 佳音含笑向太后告辞,与陈鞘一起出了慈安宫,方憋不住笑出声。 陈鞘气恼:“母后就见不得我过几天逍遥日子。” “话不能这么说,你年纪不小了,是该成亲安定下来。” “这回我名正言顺 的栽你手上了,阿音,你千万手下留情,不如想个法子帮我拖延拖延。” “我可不敢,刚刚才被太后训诫,若是跟着你胡闹,岂不自寻死路。” 陈鞘又是咬牙又是笑:“你有不胡闹的时候么,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做媒婆不说,又是坐牢,又是出尔反尔的悔婚,比起你,我算是老实的。” 佳音白他一眼:“我那是迫不得已,再者说,我做媒婆是干正事。” “好好,我说不过你,求你还不如去求大哥,就不信你不听他的。” “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两个人一面说一面走,快到勤和宫的时候,佳音突然止步,望着勤和宫大门外的抄手云廊处,问:“那是谁?” 陈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那边站着两个人正在说话,不以为意地说:“是皇姐,或许她知道你回来,专来在这里等你。” “公主我自然认得,我是问另一个人是谁?” 和永泰公主说话的人穿一身官服,年纪不大,相貌堂堂一身正气,他看向永泰公主的神色亲切中透出些许温情,但其人举止却十分严谨,始终和永泰保持两步距离,似刻意严守男女大防。而平时爽性永泰此时竟羞涩的低着头,手指勾着大红锦貂披风垂下的丝络缠来绕去,一付小儿女的娇态。 佳音还从未见过永泰如此矜持的样子,不由十分好奇。 陈鞘想必见惯此种场景,并不诧异,淡淡解释道:“哦,那人是皇姐的小叔子潘右臣,他和姐夫同年科举,姐夫是状元,他是探花,一门两及第,在当年传为美谈称颂一时。” 站在永泰公主身后的宫女先发现了陈鞘和佳音,忙出声提醒。永泰转头,朝佳音一笑,又对潘右臣说了一句什么,潘右臣远远朝陈鞘佳音抱拳示好,折身走了。 等永泰过来,陈鞘皱眉问:“那书呆子怎么来了?” 永泰没好气地啧他一眼:“他不是书呆子。”又和佳音解释:“右臣是工部侍郎,你的婚介所就是由他监督建造,是来向皇弟回禀施工进度的,恰好我在这里等你,就遇见了。” 陈鞘冷哼一声,不置一词。佳音忙向永泰赔笑:“劳动公主久候,实在是我的不是,这里风大,咱们不如进殿慢慢说话罢。” 守在勤和宫大门外的太监早看见他们几个,见他们朝这边走,忙提声通报。一声声通禀传进去,不等三人走至大殿门口,太监总管杨公公已笑吟吟地迎上前:“王爷,公主,大小姐,圣上有请。” 进殿,三人齐齐向陈之祺问安,陈之祺放下手里的折子,起身笑道:“你们怎么遇一块了?” 他不等人回答,几步走到佳音跟前,仔细看了看她,道:“怎么冷成这样,脸都冻红了。”见佳音欲解披风,忙拦住,提声叫宫女送手炉来,又道:“先暖会再说,你身子弱,过来怎么不乘软轿?” 这边陈鞘和永泰已解下披风交给宫女,见陈之祺只顾着对佳音嘘寒问暖,永泰故意作不满道:“我也冷,怎么不给我送手炉?” 陈鞘亦捏揄:“皇姐,我走了大半天路,脚都冻麻了,唉,早知道不该听阿音的走路过来。” 佳音立刻红了脸,推开陈之祺:“我还好。”到底解开披风,躲到一边去了。 陈之祺瞪陈鞘和永泰一眼,转身跟在佳音身后接过她的披风,一面吩咐人上茶。 永泰和陈鞘相视而笑,各自找了一把椅子落座,听陈之祺对佳音道:“竹园那边肯定更冷,现在已是腊月,不如就住在京城罢,后日就是小年,听说民间有祭灶仪式,需要什么,我派人替你准备。” 宫女送来手炉,佳音捂在怀里,的确舒服许多,倒不好给陈之祺脸色看,含笑道:“那些俗礼不管也罢,我们往年也只是随便做几个菜供拜灶王爷,无须麻烦宫里的人。” 陈之祺急问:“那你还要回竹园?” “不去了,城外的确太冷了,我受不得。” 陈之祺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有闲心照顾别的。他一回头,永泰和陈鞘已是笑的不行,手里端着茶盏磕得咯咯乱响,只不敢再出言戏弄罢了。 这回,陈之祺亦发觉自己的确太过紧张,不免赫然。自佳音出城去竹园已两个月,知道她心里还为先前的事怨怼,所以他一直没有去竹园看望过一次,便是不敢逼她太紧的意思。此际佳音好容易主动回来,他仍是患得患失,想想自己一个皇帝竟到了如此可怜的地步,心里亦不禁唏嘘,谁教当年自己就下了那样一道圣旨呢?冯家满门获罪,只剩佳音一人生还,她恨他理所当然,而他能做的,唯有期盼相处日久,他用心补偿所亏欠她的,让她真正接受他罢。 见佳音神色淡淡的,并无久别重建的喜悦,陈之祺只得按捺住自己的心思,打起精神敷衍永泰和陈鞘,三人说了一会闲话,永泰和陈鞘很有眼色地告辞了。 大殿只剩陈之祺和佳音两个,方才还嫌人多,不得空说话,可此际反而找不出话来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论旧事两两情难掩 陈之祺讪讪地一笑:“你象是比先前胖了,气色也好……” 佳音却不欲就此话题谈下去,含笑问:“方才我在外面见着公主和一位官员说话,听陈鞘说那人是公主的小叔子。” “唔,你说的是潘右臣。” “公主寡居多年没有再嫁,是因为夫家不准么?” “那倒不是……是皇姐自己不愿改嫁他人,她与过世的驸马间谍情深,至今不能忘怀,这些年她深居简出,越发孤僻了。” 佳音偏头想了想:“我倒觉得公主性子随和,待人友好。且她好像和潘大人相处的不错,说了好一会话呢。” “你想说什么?” “公主尚且年轻,你和太后就没劝过她重新找一位驸马么?” “自然是劝过,可她不听。”陈之祺顿了顿,试探道:“你想给皇姐做媒?” 佳音道:“那要皇姐愿意才行,人生短短百年,用几十年时间怀念短短一年,未免太过凄凉了,若你和太后真心为公主好,就该为她打算打算。” 陈之祺低眸想了一会,叹口气:“罢了,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皇姐她嫁去潘家,只一年驸马就过世了,真正相处时间久的人反而是小叔子潘右臣。他们都是失去了最亲的亲人,那段伤心日子里互相扶持互相安慰,便有情愫暗生,亦是正常,我和母后原本不反对,可是那潘右臣折实迂腐,对皇姐反而疏远了,好似避嫌一般,渐渐地,皇姐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灰了心,后来就叫我在皇宫外另修葺一所公主府,搬出夫家独居了。自那以后,谁都不敢在皇姐跟前提改嫁的事。”他苦笑:“阿音,你若是有法子说服皇姐,就不愧昭月朝第一媒婆之称,便是我和母后都会感激你。” 佳音笑道:“我未必有那本事,且试试罢,便是事情做成了,我不要谁感谢,只求公主能找到幸福,也是做媒婆的本份。” 两人难得平心静气不吵架不赌气,陈之祺脉脉望着佳音,半晌无语。 佳音被他看的羞红了脸,啧道:“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阿音,你尚且愿意为别人着想,那我们自己呢?你是否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回到从前,回到相情相许,我与你对月盟誓的时候?” 佳音渐渐褪了笑意,低眸淡淡道:“大婚的日子不是定了么?你还担心什么?” 陈之祺急切地跨前一步,半蹲在佳音跟前:“阿音,你知道我要的不仅仅是婚姻,更希望你能原谅我,信我,爱我……” 他欲抓住佳音的手,却被她不落痕迹地躲开,却仍是不甘心,继续道:“我们曾盟誓,两不相负,明月为证,阿音,你忘了么?” 佳音站起身:“这话你问过我一次,那天,我却应约了张书林求婚。”她走前几步,不敢看身后的他:“陈之祺,这些日子你都不曾为那天的事责怪我一句,我已经负过你一次,你真不在乎?” 陈之祺面前一空,几分失落涌上心头,他缓缓站起身,望着佳音的背影,听她终于提及那不堪的中秋之夜,是他不愿想起的一夜。要说心里没有半点芥蒂,不可能,还清清楚楚记得她字字如刀,刺在他胸口,那种挖心掏肺的疼,至今不能忘记。事后很多天,他都处于一种迟钝麻木地境地,他上朝,和大臣议事,批阅奏折,从表面上看不出和平时有任何不同,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一具失去感知的躯壳,佳音的绝情重重的伤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选择逃避,不去想,不去思考任何事。 直到,那一天,他听陈鞘说起,佳音要和张书林成亲的消息。于是,结痂的伤口被揭开,才知道并未痊愈,鲜血淋漓,方才喷薄而出。他可以容忍来自于佳音的任何伤害,唯有不能接受她嫁给别人,曾以为可以,然而终究是不能……那一刻,他恨不得杀了她也杀了张书林,她终于背叛了他,背叛了他曾付诸于她的情深意重! 那泼天的恨与泼天的嫉妒止于宸鞘一句话:“大哥,你不觉得阿音近日所作所为太过于蹊跷么?” 理智倏然就回来了,人常说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一点没错。他极力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思考佳音的反常行为,才后知后觉。陈之祺细细深想,她出狱时的悲切,明安园的情愫暗绕,她重病时的呓语,封妃大典之后的对月盟誓,点点滴滴,佳音何尝是在演戏? 陈之祺自问眼明耳聪,还分辨得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那么,她突然转变行事作风,唯有一个可能,便是某些事脱离了他的掌控……或许,就是他最怕,最担心的那件事。 幸而他清醒的早,幸而他及时阻止了那场本不该存在的婚礼,然而,他最担心的事也在那天晚上发生了。面对佳音的疾言质问,他找不到任何为自己开脱的话,因为,原本他的确如她所说,他的确步步算计,想利用她做筹码控制江南。但那只是开初而已,谁能想到他爱上了她? 陈之祺并不后悔自己登基之初,下令诛杀平南侯满门的命令,自古为帝王者最容不得逆臣贼子,他只是后悔,后悔遇见佳音之后,自己曾有过的算计,而恰恰是那本以为不关大局的算计,成了他和佳音之间的致命伤。 设身处地地想想,佳音的绝情并不为过,换做他,或许会用更决绝的方式了结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他毕竟是她的杀父仇人。 所以,陈之祺是真的不怪佳音,且怜惜她亦被张书林利用,作为报复他的棋子。 佳音重情重义,一夜之间,获悉身边所有人伪善的面具,他能体会她的悲伤,因为,当目睹她用剑横在脖颈上,用仇视的目光扫过他时,他的悲伤一点不比她少。 此刻,佳音主动提及最忌讳的话题,陈之祺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或许这就代表她终于不在对他戒备提防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论旧事两两情难掩 陈之祺在心里斟词酌句,却又觉得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有漏洞,正思忖间,佳音已回头,盯住他的眼睛道:“我要你说实话。” “是,我在乎,曾经很在乎,可是,比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我更愿意忽略它,阿音,我最在意的人是你,将来或许我们之间还会有分歧,但那都不重要,因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陈之祺凤目如深邃的湖,却又清澈见底,他的眸底包容她小小倒影,让人沉溺,不知不觉就受了他的蛊惑,仿佛,就这样互相凝视,转眼就皓发白首,一辈子触手可及。 在一起,他不止一次对她说,佳音次次沉醉不知归,在自己又要感慨之前,她慌乱的错开眼睛:“我知道了,你不介意就好。” 不知不觉,又是日暮时分,几个宫女蹑手蹑脚地进殿,点亮烛火,太监总管杨公公躬身禀报道:“圣上,该用晚膳了,奴才叫人准备了大小姐爱吃的几样菜,不知大小姐还想吃什么特别的,奴才再教人去做。” 陈之祺便问佳音:“阿音?” “我想吃点清淡的。” “那就拣青笋豆腐另做几样菜,对了,再熬一碗血燕粥送来。” “是。”杨公公应命教人去准备。 吃饭的时候,陈之祺见佳音饭量比从前大了许多,不禁笑道:“看来御厨今日用心了,传旨,赏!” 杨公公喜眉笑眼地命令宫女传话去了,又趁着皇帝高兴,插言道:“大小姐这次回来比先前胖了,越发地端庄气派,先前老奴险些没认出来。” 陈之祺正为佳音夹菜,闻言放下手里的筷箸,仔细地看了佳音几眼,笑道:“是胖了,怎么竹园新雇了好厨子么?” 佳音不动声色地回答:“是。”又道:“你也吃,累了一天了,别光顾着给我夹菜。” 陈之祺听出佳音关心他,自然高兴,果然就多吃了一碗饭。又劝佳音:“你方从城外回来,想必宅子里还没收拾好,不如就歇在宫里罢?” 杨公公亦跟着帮腔:“是啊,大小姐,圣上吩咐明月宫伺候的太监宫女都不许撤换,且天天洒扫,家具摆设都是老样子,您住着也方便。” 佳音点点头:“那好,就住一晚。” 陈之祺立刻喜不自胜,提声吩咐:“把朕藏着的那套茶具拿来沏茶,对了,要红蕊铁观音。” 至大殿,佳音顺手拿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翻看,陈之祺见她一付拒人千里的样子,只得挨着另一把椅子落座,叫杨公公把案几上的折子都搬过来,两人一个看书,一个批奏折,互不打扰。 殿内只听纸页反动的声音,杨公公只急的挠头,就不明白皇帝盼了又盼,如今人就在跟前,怎么又没话可说了? 宫女送茶进来,杨公公忙接过来,亲自送到佳音和陈之祺座位中间的茶几上,赔笑:“圣上,大小姐,先喝几口茶罢,方才吃了饭,静坐不动仔细积食。” 佳音抬眸,瞟一眼茶几上的茶具,目光就不动了。 陈之祺放下奏折亲自布茶,百鹤沐浴,观音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关公巡城,韩信点兵,吕啜甘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和佳音当初一模一样不差半分,一面含笑道:“我练习好久,泡出的茶味终于和你的一样,说起来,该称你一声师傅才对。” 一只青花瓷釉色茶杯递过来,佳音接住,茶香暗幽,茶色淡黄,折射出烛光红影,一波一波的荡开。她小口轻啜,茶香在口里散开,一盏茶很快见底,却迟迟不放手,手指沿着茶杯口一圈一圈的划动。 陈之祺也不催她,只含笑问道:“我沏茶的功夫可过关?” 佳音怔怔回答:“还好……”她一直盯着手里的茶盏,似要透过薄薄的瓷胎看透什么,良久,终于一翻手,杯子两个小字清晰映入眼底:佳音。这两个字是她当日在明安园写在纸上,连同画好的茶具形状交给陈之祺。 另一只茶盏亦被陈之祺翻过来,和她手里的茶盏贴在一起,杯底写着:之期。 “这套茶具只做了两套,一套在我这里珍藏,另一套送给你做乔迁之喜。兴许是这套茶具样子的确新颖实用,皇家瓷窑的师傅又私自做了几套没有字的送给了旁人,你不会生气罢?” 佳音仔细回想起来,在莫昭仪的那里看见的那套茶具和现在手里拿的一模一样,当时懵了,并没有来得及细看莫昭仪那套茶具的杯底究竟有没有字,现在听陈之祺一解释,才知自己竟是自己错怪了他。 见佳音不说话,陈之祺只当她气恼,又解释:“瓷窑的师傅的确胆大妄为,我已责罚他了,不过那几套茶具已经送出去,再要大张旗鼓的收回来,反倒不值。” 佳音回过神,掩饰地笑了笑:“茶具原本就是给人用的,多做几套也没什么,我并没有生气。” 陈之祺点头道:“我就怕你多心,若是在别处看见了,指不定心里埋怨我。”又指着杯底的字笑道:“不过,瓷窑师傅还没胆大到糊涂的地步,幸而其它茶具上没有这四个字,阿音,如今‘佳音之期’已定,我们终于应验了当初之约。” 佳音仓促地将茶盏往茶几上一放:“我累了,先回明月宫,你也早点歇息罢。” 陈之祺眸色在烛火下明明暗暗闪烁不定,终究没再说什么,只道:“我送你过去。” 他击掌叫人,亲自给佳音系好披风,杨公公亦伺候他披了一件半旧的短狐大氅,一行人提着琉璃宫灯,簇拥他们往明月宫而去。 果然,明月宫和从前一样,所有布置未变,原先宫女太监也都还在,见着佳音问安伺候一切如故。 佳音原本担心陈之祺借机留在明月宫不肯走,可怎生是好,却不想,他送佳音进寝室,便道:“你歇着罢,明日下朝我在来看你。”说完,竟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煮酒煎蟹不提过往 这次回宫,陈之祺待佳音宠溺依然,只是两个人之间少了昔日的亲近之感,他每一言每一行都似刻意拘束着,再不如从前一般随意。 想想佳音又觉得好笑起来,自己不正盼着如此么?为何又觉得失落? 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她仔细看了很久,因为怀孕,她的脸颊比从前圆润,肌肤亦更白皙,吹弹指破般水嫩,眼神亦多了恬淡平和而少了几分好胜心气,这样的她脱胎换骨一般,在陈之祺眼里,是否觉得陌生呢? 手缓缓移至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隔着层层叠叠繁复累赘的衣裙,没有能看出她怀孕,她要不要告诉陈之祺呢,在他发现之前? 翌日,天气阴翳,象是要下雪的样子,不等陈之祺下朝,永泰公主就派人来接佳音,说是公主府的梅花开了,约她品酒赏梅。 公主府就在皇宫外不远处,坐着宫辇不一会功夫就到了,佳音跟着宫女往花园去,远远地就闻见梅花幽香暗浮,绕过一溜宫墙,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梅林如散开的花海,袅袅如烟,清雅如雾,绯红绽开。 小径通幽,花落成雨,好一处赏花问梅的清雅之地,面对美景,佳音暗暗赞叹。 估计是怕天阴下雪,寒风凛冽,所以酒宴设在花园深处雅室内,一排轩窗打开也观景,室内笼着火盆倒也不冷,又有红泥小炉烹山泉,紫蟹黄慢火煎。永泰公主梳流云髻,着银狐墨绿披风,款款笑迎佳音:“可算是来了,酒已温热,就等你了。” 佳音越过她的肩膀,从轩窗往里看,见室内还坐着三个人,周大人和周夫人朝佳音微笑,另一个人居然是青衣书生,张书林。 自三月前在婚礼上一别,再未见过,虽听闻他为了她四处奔走,远赴江南,佳音亦从未想过要感谢他。 甚至,她故意回避去想张书林,回避去想那个没有结果的婚礼。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是仍旧当他是朋友,还是当他的哥哥,更或许,当他是两两相负的天涯沦落人? 待所有的过往一切沉淀,才知道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张书林。 因为她,张书林失去父母双亲,一夜之间成为孤儿,他心里有恨理所当然,即便利用她来报复陈之祺,亦不为过,毕竟,张家为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而且,她也并不是完全无辜,最起码,那场婚礼,是她主动提出来的,虽然那时候她的的确确是想嫁给他,可是,最终的目的却是为了逃避陈之祺,所以说,她欠他的更多一些。 让秀秀去张府,张书林未曾做过任何表示,亦没有将秀秀送回来,佳音一直猜不透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是真的愿意接受秀秀,还是无所谓,或者大家公子多一个侍女少一个侍女原本就无区别,他根本不在乎她的用心良苦? 或许,张书林并不愿见到佳音,此刻,他的脸绷的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而易见,他并没想到佳音回来。 佳音脑子里各种念头闪现,正犹豫着,周夫人已起身走出来,笑吟吟地拉住佳音的手:“这孩子,才几日未见,怎么不认得我们了?” 佳音赔笑:“周夫人一向可好,佳音给您请安了。” 周夫人忙扶住她:“可不敢当,你如今是平南侯,品级比我家老头子还高,该我向你行礼才对。” 佳音低头:“虚名而已,佳音不敢妄自尊大。” 听佳音一再自称原来的名字,仿佛并不愿人叫她双双,周夫人和永泰公主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拉着佳音往亭子走,一面笑道:“听永泰说花园的梅花开了,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和你一起一起喝酒赏梅,其她闺秀是不屑于作此不合规矩的事呢。” 佳音谦笑:“哪里,佳音是俗人,焚琴煮鹤还行,若论赏梅,却是个外行。” 周夫人扑哧笑道:“瞧这张小嘴,谦虚的也忒过了,难怪永泰说你最善调侃。” 这厢说说笑笑进了雅室,佳音心绪稍定,总算是从容许多。周大人起身,朝她抱拳:“大小姐。” 佳音敛衽回礼:“周大人客气,实在不敢当,请叫我阿音就好。”余光瞥见张书林亦站起身,便又朝他施礼。 张书林淡淡道:“双儿,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佳音身体一僵,仔细分辨张书林又不象是捏揄,除了称呼和先前不一样,语气倒还正常,她迟疑一瞬,方才抬头答话:“还好,你呢?” 张书林浅笑:“也好。” 两个人皆客客气气,可分明中间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近旁的人又都知道底细,一时间气氛便有些尴尬。 周夫人最先回神,将张书林推了一把:“傻乎乎地站着做什么,还不请大小姐坐着?” 永泰亦回过味,忙笑着招呼:“是啊,都是自家人,就莫客气了,随便坐罢。”她说完,才觉自己言语唐突,不免讪讪的,好在谁都没有在意“自家人”几个字,围着桌子分头落座。 宫女们就上前伺候斟酒布菜,将蒸好的螃蟹分在盘子里端上来。 永泰笑着招呼众人,端起黄酒道:“今个赏梅倒在其次,不过是我借个名头教大家聚一聚散散心,书林,赶紧给舅舅舅母端酒啊?” 周大人周夫人接过张书林递来的酒,大伙一起举杯,只有佳音万分为难,她现怀着身孕,本不该喝酒,可是永泰公主设的这顿赏梅酒宴分明是有目的的。若她不喝,折了永泰公主的面子,亦是给张书林难看,一时佳音犹豫,勉强端起面前酒盏和众人相碰,只浅抿一口就放下了。 永泰公主果然不满:“佳音,听宁嘉说你是能喝的,怎么今日只喝这么一小口?”便转头吩咐宫女给佳音添酒。 佳音越发为难,不止酒不能喝,便是盘子里的螃蟹也教她发愁不已。蟹黄性凉,孕妇不宜多食,可这话怎么出口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煮酒煎蟹不提过往 周夫人就坐在佳音旁边,见她蹙眉作难的样子,心下不禁一动,试探道:“阿音,比起我上次见到的时候,你好像胖了许多,怎么城外的饮食比京城还好么?” 佳音故作镇定:“是,我在竹园闭门不出甚少走动,的确是胖了。” 只是她脸颊浮起的浅绯色逃不过周夫人的法眼,当下拦住永泰又端起的酒杯,笑道:“永泰,阿音就算了,她先前坐牢恐是伤了身子,就少喝几杯罢。” 有舅母拦着,永泰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和周大人张书林举杯。席间说说笑笑,几杯酒喝完,几人兴致渐起,言谈间轻松许多,一个个唱词论赋说古道今倒也热闹。 永泰和周大人周夫人亦没忘记设宴的动机,酒过半巡,三个人找借口要折几支梅花插瓶,放下酒盏,领着几个宫女入梅林深处去了,席间登时冷清下来。 长久的沉默让佳音十分尴尬,她鼓起勇气:“你……” 张书林也开口“你……” 相视一眼,张书林温声问:“你冷么?” 佳音摇头,终于道:“对不起。” 张书林低低地叹气:“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双儿,到底,你不肯原谅我……” 佳音别开脸:“我不是冯双双。”只一瞬,她又回头凝视张书林:“不过,我愿意叫你书林哥哥。” 张书林一双黑眸波光微闪:“那就好。”他眼角涩的发疼,他的双儿终于长大了,要离他而去,他不能挽留,也说不出祝福的话。 佳音点点头:“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其实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更多一些。你一直对我很好,这世上,若有人让我毫不设防,也只有你,以前是,将来仍旧是。” 张书林的脸上忽而就漾出含着些许苦意的微笑:“谢谢你这么说。” 他的微笑在冬日阳光下飘渺不定,带着一丝凄凉之感,让佳音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张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阿音,过些日子,我准备离开京城,以后就不能照顾你了……”顿了顿,张书林自嘲一晒:“有他在,其实也不用我操心。” 佳音心一沉,急问:“你打算去哪?” “行程还没有定,到时候再说罢,现在我无事一身轻,闲着也是闲着,四处游历还可以长长见识,走到哪算哪罢。” “你不打算回来了?” “或许,等走累了还会回来,这里毕竟是我自幼生活的地方。” 佳音愣了半天,笑道:“京城的确太闷了,你出去走走也好,能不能带上秀秀一起去?” 张书林为难:“出门风餐露宿的,她一个姑娘家……” 佳音自然知道张书林不愿带着秀秀的原因,立刻打断他:“原本我就是要派个人去各地‘成人之媒’分店巡视经营情况,秀秀熟悉各地分店账目,是最合适的人选,只考虑她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不方便,既然跟着你,我就放心了。” 张书林思忖半晌,无奈点头:“好罢。” 佳音松了一口气,毕竟张书林是她在昭月朝唯一的亲人,有秀秀跟着,不愁知道张书林的行迹,但凡路上有什么意外,各地的婚介所分店还可以照应。而且,出门在外,张书林和秀秀相互照应,指不定会发生点什么,若有个结果,好歹也算是成全了秀秀一片痴心。 明知道佳音的用心,他才要避开,却不想还是进了她的圈套,张书林暗自苦笑,道:“阿音……其实,他人还不错,对你也好,我相信,他会给你幸福的,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想开些。” 佳音点头:“你也一样,要幸福。” 张书林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趁机遮住浮出眼角的泪光,再放下酒杯,就笑的风淡云轻:“嗯,我知道。” 永泰公主和周大人周夫人返回,见佳音和张书林再不似先前别扭,心里自然高兴,尤其周大人终于了结一桩心事,他不由高兴地多喝了几杯酒,至尽兴方才向永泰告辞。 周夫人临走,拉着佳音到一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按说,圣上和书林两个人都是外甥,我不该偏袒谁,可书林那孩子性子内向,更教人心疼一些。他对你……唉,罢了,现在你和圣上的婚事既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盼你能在中间周旋,教他们摈弃前嫌才好。” 佳音低声道:“若有机会,我自然会劝解,夫人放心罢。” 周夫人点点头,突然说了一句:“再过一月,你的肚子瞒不住人了,趁早告诉圣上罢,他虽然宠着你,可也不是没有底线的。” 说完,不等佳音有所反应,周夫人便催促周大人和张书林:“快下雪了,咱们走罢。” 这厢张书林也向永泰告辞,朝佳音抱拳:“保重。” 佳音道:“快过年了,先别急着出门,好歹让我和秀秀交代完分店的事再走也不迟。” 张书林点点头:“好。” 永泰和佳音送客出花园,被周大人再三拦住,方才止步,两个人一起去了寝殿。 寝殿比雅室更暖和,宫女们伺候永泰和佳音解下披风,送茶水糕点上来,两人闲话几句,永泰使个眼色教宫女都退出去,方才对佳音道:“昨夜皇弟派人送了一封信来……”话说半句,脸便红了。 佳音脑子一转,便大略猜出教永泰害羞的缘故,心里暗自嘀咕陈之祺的性子也忒急了,只当着永泰的面不敢抱怨,反而越发谨慎,试探道:“公主,不知圣上在信里说的什么?” “皇弟也是担心你闲着无事又要回竹园去……”永泰公主故作镇定:“所以,我就当帮他一回,豁出去了。” 佳音故作糊涂:“公主要豁出去做什么呀?” 永泰的脸越来越红,凝出汁子一般,慌慌张张地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才觉得烫,“呀”地声放下,抬头对上佳音似笑非笑促狭的表情,不禁又羞又恼,啧道:“你还装,你们不是商量好了么,非要我主动说出来才行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登门做媒重操旧业 见佳音仍旧含笑不语,永泰无奈道:“守寡这些年,一个人孤灯凄寒,我的苦楚又能和谁去说,便是在母后和皇弟面前,亦怕他们担心,我和泪往肚子里咽。阿音,前面你也问过我,想不想另外嫁人……我想,怎能不想呢……驸马去世这么多年,我无一日不想着他,可是,毕竟相处时间太短了,他的影子在回忆里越来越淡,有时候,我甚至记不清他的模样,我真怕啊,怕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完了……老天为什么对我如此刻薄呢……我不明白,好容易有个人能了解我的苦楚,但偏又是驸马的弟弟……” 见永泰眼眸浮出泪意,佳音亦是为她难过,忙主动接过话题:“公主,您的事我记在心上呢,昨日我也见到潘大人了,你们站在一起才貌相当便似一对玉人一般,任谁都能看出潘大人对您独有情钟,只消有个合适的人捅开窗户纸而已,我已和圣上请命,要做个现成的媒婆呢。” 永泰苦笑:“辛苦你了……只怕事情不你想的那么简单。” “为何?” “他那人最古板不过,因我是他的嫂子,这些年相处下来绝不逾矩一步,现在也不会答应的。” 佳音问:“听说他也一直不曾娶亲,上面还有高堂二老,就不催促么?” 永泰苦笑“怎么不催,两位老人气不过,已搬至乡下的庄子去住,说眼见不见为净。” 佳音沉吟片刻,道:“且试试罢,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不过公主,这事还要你自己拿定主意,推波助澜才行。” 公主忙问:“如何推波助澜?” 佳音便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永泰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但仍旧疑惑:“这主意能行么?” 佳音笑道:“我看行,只要潘大人真心喜欢公主,定会有所举动。” 永泰公主沉吟半晌,点头:“嗯,就听你的。” 说完话,佳音告辞,才发现外面下雪了,鹅毛般的雪片子挥挥洒洒,已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天气越发阴冷,春月秋水伺候佳音披上披风,永泰不放心,又叫宫女取了一定自己的雪貂帽给佳音带上,千叮咛万嘱咐送她出门。 佳音将公主劝回去,这厢出了公主府,佳音却要会紫菱巷去,春月秋水登时急了,劝道:“咱们出来的时候,圣上还未曾下朝,这会定在明月宫等着呢,您便是要回紫菱巷,应该和圣上亲自说一声。” 佳音就吩咐秋水:“那你先回宫禀报一声,明日就是小年了,我至少要回家看看香草她们准备的如何……”想了想,又道:“就和他说,天气冷,叫他多穿件衣裳,莫着了凉才好,过两天我再进宫请安,教他放心罢。” 得着佳音这句话,秋水不禁松了一口气,喜道:“是,小姐路上小心,奴婢恭送小姐。” 佳音乘着宫辇出皇城,到底嫌太过招摇了,另外教春月雇了一辆马车,换乘上去,方才回了紫菱巷林宅。 佳音回林宅,香草她们已经将屋子收拾整齐干净了,几个人忙着置办年货准备过年,闲话不提。 在第二天,公主府传出消息,永泰公主雪夜赏梅,受了风寒,卧床不起了。连着几日,登门探病的朝臣女眷不胜其数,太医院的御医们也纷纷出入公主府,公主的病情却一直不见起色,或许因为天气阴寒,反而越发地重了,便下令不见外客,前去探病的人才少了。 过完小年,不等路上的积雪化了,佳音便抽了一天空子,去潘府拜访潘大人。 平南侯登门,潘家不敢怠慢,得到家奴禀报后,潘右臣亲自至大门口迎接佳音,他一丝不苟的穿一身孔雀蓝官服,毕恭毕敬地施礼:“大小姐登门,令寒舍蓬荜生辉,下官荣幸之至。” 佳音暗暗皱眉:这人,果然是个书呆子。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和潘右臣寒暄:“不敢不敢,潘大人客气了,佳音不约而至,实过唐突,大人不计较就好。”这番话说完,她心下好笑,再耐不住性子,径直往门里走:“大人,天气冷,咱们进屋再说话罢。” 潘右臣赶紧上前领路。 至客厅,潘右臣命家奴又搬了两个火盆子进来,吩咐斟茶送水,又命丫环拿手炉给佳音捂着。 佳音冷眼旁观,见潘右臣也不是一味地木讷,才略为永泰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人懂得关心别人。 可毕竟,佳音第一次和潘右臣打交道,相互摸不清脾气,言语客气来客气去,场面上的话说完了,便冷了场。 眼见潘右臣恪守官场品级,又顾忌男女有别,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话不敢多说,头不敢抬,一双眼盯着脚底下的青砖,象是要数清上面有几条纹路,佳音心里又开始叹气:果然这差事不好办。 “潘大人,令尊令堂大人不在家么?” “家父家母去了城外庄子住,已有半年了,下官不知道大小姐会来……” “佳音是晚辈,本该早些日子拜见他们,可惜了。不过就快到新年了,想必以后还有机会,不知两位老人喜欢什么,佳音下次来的时候,也好有个准备。” “家父家母并无特殊的喜好,大小姐客气了,而且,他们过年可能不回来。” “哦?为什么?”佳音故意问:“喜庆之日一家团圆不好么?庄子上怪冷清的,也不是我说你,潘大人,为人子以孝为大,你该接他们回来才是。” 潘右臣脸色便有些尴尬:“大小姐说的是……” 见潘右臣一付老实模样,佳音倒不好逼他了,转开话题:“潘大人,佳音出身市井,从前呢,我就是个媒婆,现在亦是御封的宫媒,掌管内廷婚介司,说起来,我平南侯的职位是虚,宫媒知之才是实,你可知道?” 潘右臣不知佳音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只顺着她道:“是,下官略有所闻。” “我得着圣旨,少不得也要关心关心朝中大臣的婚配情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佳音语气一顿,仔细看看潘右臣的反应,又道:“听说潘大人已年过二十有六,还不曾娶妻,就连圣上也念叨好几次。自古男女婚配关乎国家根本,俗话又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于情于理,潘大人自然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是不是?” 潘右臣迟疑半天,才低声道:“是。” “或许潘大人饱读诗书,眼光高,才耽搁了婚期也是有的。”佳音笑道:“潘大人别怪我出言莽撞,佳音之前出入市井,不习惯和人绕弯子说虚话。不妨和潘大人直说罢, 我已在圣上面前立下军令状,要为你选一门合适的亲事呢,想那满朝文武只有你至今单身一人,我既然管着婚介司,少不得要成全几对佳偶,省的别人说我得个虚名不管事呢。” 潘右臣身体一僵,苦笑推诿:“谢大小姐关心,不过下官目前尚无成亲的意思,辜负大小姐一片好心,惭愧惭愧。” “潘大人,令兄已过世多年,你再无兄弟姐妹,令尊令堂一定盼着你早日成亲,家中也热闹些,且人都说你是个孝子,为何却在这件事上固执,伤了两位老人的心呢?便是令兄在天有灵,亦会对你所作所为失望的。”佳音不管潘右臣的反应,继续道:“我始终相信一个道理,人生在世,不止要对得起别人,更要对得起自己。还有一句话,缘分天注定,躲是躲不开的,一个人在世上生存,未免太孤独了,上天造男人的时候,在身上取一根肋骨,便是他今生所爱,大人摸摸自己的胸口,可觉得那里空荡荡的?” 见潘右臣下意识抬手摸在胸口处,佳音微微一笑:“所以,这世上,定有一个女子是你终身伴侣,大人,你可以虚度年华忍受孤苦,却不知道,你的逃避恰恰伤害了别人,你等得起,人家也等得起么?女子最好的年华不过短短几年,你就忍心?” 潘右臣似有所动,张张嘴,又闭上。 “大人想过没有,所谓世俗看法其实都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无形桎楛,打破它其实是一念之间,人应该为自己而活着,有些事你不试,怎知道就不行呢?” 潘右臣神色复杂:“可是……” “令兄亦愿意看到他的亲人幸福,死者已矣,来者可追,潘大人,你仔细想想罢。”佳音说完,站起身:“今个来,原本是要做媒的,既然大人还在犹豫,就算了,什么时候大人想通了都可以来找我,佳音先告辞了。” 佳音穿上披风,走到客厅门口,又回头对身后犹自茫然的潘右臣道:“大人,千万别做后悔的事,要知道,人生短暂,没有回头路可走。” 潘右臣木怔怔地止住脚步,泥雕一般站在客厅中间,竟忘记亲自送佳音出府。 佳音心有顾忌,不好去张宅,只得将秀秀叫回来一起盘点各地分店的账目。 这日,大伙都聚在佳音房里说话,香草柳儿在火盆子里埋了几个芋头,不一会,满屋的醇香,秀秀赶紧拿火钳子夹出来,笑道:“阿音,还记得么,从前咱们在王婆偷偷烤芋头,被她发现好一顿骂。” 佳音懒洋洋地半靠在榻上,从秀秀手里接过烤好的芋头,烫的双手颠来倒去嘴里直吸溜,一面笑:“可不怎地,那时候日子苦,能吃上芋头都不错了,我挣的第一份钱便带你去吃包子,你还说我败家呢,也不知现在王婆和王富贵如何了。” “他们还能如何,吵吵闹闹老样子呗,对了,前个我在路上见着张妈妈,听她说王富贵到底买了一个丫头收进房里,被王婆足足骂了三天,鸡飞狗跳的,那才叫一个热闹。” 佳音奇道:“王富贵竟有那胆子,怎么张妈妈来的时候没和我说?” “一点小事而已,哪里值得张妈妈当正经事和你说。对了,阿音,今年过年,不知圣上可传旨叫你进宫?” “还没有,听说宫里过年礼仪十分繁复,祭祖祭庙一堆规矩,估计不会教我进宫的,再者,我们大婚之前本不能见面,先前我进宫几次,已经是逾矩了。” 香草就笑:“小姐几天不进宫,圣上就派春月秋水再三再四地来催,还讲什么规矩啊,奴婢就奇怪,先前圣上在咱们这里一本正经的,怎么现在婚期定了反倒沉不住气。” 佳音碎道:“他现在就不正经么?”话说完,自己先红了脸,一时讪讪的无语。 秀秀忙笑着接话:“既然如此,除夕之夜都去张宅罢,大伙凑在一起也热闹些,省的我在那边惦记你们。” 佳音犹豫:“这不好罢……” “阿音,你不是叫张先生哥哥么,便是一家人,过年一家人就该一起团聚,谁能说什么。” 见秀秀心平气和,显见心结已经解开,佳音不禁动心:“是张书林叫你来劝我的?” “是,他说过完年就要走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再能见面,你也快大婚了,他从老宅子里拿回几样东西要给你做嫁妆呢,想让你先过过目,看看是否中意。” “秀秀,张书林他……你和他……”佳音斟酌欲问,又怕戳到秀秀的伤心处,不禁犹豫。 秀秀却毫不在意,淡淡笑道:“能给他做个端茶送水的丫鬟,我便心满意足了,别的,我不敢奢求。” 佳音暗暗叹气,这厢香草和柳儿几个也劝她:“小姐,去罢,大过年的,秀秀姑娘在张宅,您在这边,两不照面怪冷清的。” “也好,到时候大伙一起守岁,香草,你叫老莫采办些吃食送过去,张宅那些家仆操心不到这些,省的累着秀秀。” 香草高兴地答应,几个人又说起其他的。 秀秀问:“阿音,听张先生说,永泰公主病重了,你有没有去看望她?” 佳音抿唇一笑:“去了,她的确病得重,太医院的御医们会诊几次,都没法子了,唉,我去的时候,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怪可怜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见佳音虽然叹气,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轻松,甚至带着笑意,秀秀不禁纳闷:“张先生很为此焦虑呢,只说他表姐红颜命薄,怕是熬不出年头了,他还犹豫要推后启离京上路的日程呢,怎么阿音你不担心永泰公主?” 佳音掩饰的轻咳一声:“我当然担心,不过担心的不是永泰公主的身子,而是……”突然问:“秀秀,张书林这两天还去了哪里?” “嗯,就去了他几个叔伯家,还有朝中几位长辈家,再有,就是进了一次宫。” “他有没有去潘府?” “去了。” “回来说什么没有?” “回来唉声叹气的,倒没说什么。” 佳音沉吟半晌,喃喃:“莫非还不够狠?” 秀秀和香草几个都不明白她嘀咕什么,连声追问,佳音却不说了,另外拿话岔开。 离新年的日子越来越近,陈之祺果然忙的不可开交,顾不上派人接佳音进宫。佳音乐得清闲,趁天气好的日子便去看望巧儿和她干儿子猫儿,再者去看望张婆和赵大夫。 张婆和赵大夫已搬出青衣巷,在外城临街的地段新买了一所宅子,前面几间房打通用作医馆,后面两进院落住人,环境比从前好了许多,进出十分方便。 佳音怀孕一直瞒着人,只有赵大夫和张婆知道,他们皆不放心,佳音却不过他们的好意,只得隔三差五过来号脉喝养胎汤。 赵大夫和张婆都催着佳音将实情告诉陈之祺,佳音却觉得愈来愈难开口,也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愿说。 从腊月二十八开始,香草几个便开始张罗炸果子,蒸年糕,煮肉腌鱼,做了好些吃食教老莫源源不断地送去张宅,还要老莫叮咛张宅那些家仆张灯结彩买鞭炮挂灯笼,一时人仰马翻的,年气十足。 至除夕这天,香草燕儿柳儿娟儿早早催促佳音起床,在卧室烘了几个火盆子,将洗澡水抬进来。佳音惯例不让她们服侍,关上门,自己洗个澡,穿上衣裳方才叫她们进来。 趁柳儿她们抬水出去的功夫,香草凑在佳音跟前期期艾艾地问:“小姐,你……你是不是……是不是有喜了?” 佳音一愣,手捏梳子半天不语。 香草脸涨的通红,又想追问,又不敢,正犹豫间,听佳音呆呆地说:“连你都看出来了……” 香草蓦地睁大眼睛:“小姐,是真的么,你真的有喜了?” 佳音点点头,香草绞着两只手不知该如何表达惊动的情绪,只一叠声地唠叨:“哎呀,怎么不早说呢,该给您补补身子啊,都是奴婢大意了,可怎么办,怎么办……小姐,您坐着别动,想要什么吃什么就说,要不要叫赵大夫来给您号号脉?” 佳音道:“赵大夫早就号过脉了。” 香草又想起问:“孩子几个月了?” “四个月。” “难怪您胖了一圈,衣裳都快遮不住了。” 佳音见香草咧着嘴不停地笑,不免奇怪:“香草,你不觉得我未婚怀孕有悖礼法么?” “那有什么,反正您就快和圣上成亲了,对了,圣上还不知道吗?” “嗯。” 香草跺脚叹气:“现在连我都看出来了,圣上若知道您瞒他这么久,还不知会怎样发怒呢,小姐您糊涂!” 佳音淡淡道:“我从天牢出来才知道自己怀孕。” 笑容从香草脸上缓缓褪去,她偷偷觑看佳音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还生他的气?” “这不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若是我死在天牢,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肚子里有过他的孩子。” “不会的,圣上不会那样待您!”香草亟亟地替陈之祺分辨:“说实话,小姐被夜影带走的时候,我也曾恨圣上无情,可现在倒不那么想了,自打你认识圣上以后,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我都看在眼里,圣上他分明是护着小姐的。再想想您再三再四地拒绝他,又和张先生险些成亲,可圣上仍旧能待您如初,从您从天牢出来到现在,圣上哪一件事没有顺你 的意?小姐,您常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怎么就不能原谅他一次呢?” “那你说,冯家的事就算了?” 香草踌躇片刻,道:“我没读过书,不懂大道理,不过我想当初的事不能全怪圣上,毕竟……毕竟是冯家先背叛朝廷,圣上毕竟是皇帝啊,那种情况下,您让他怎么办?任人谋逆篡位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百姓陷入水火?” “可是……” “小姐,您既然忘记从前的事,又何必苦苦追究圣上的错处呢?只要他真心待您好,过去的就叫它过去罢!” 佳音被触动,长久以来的心结因香草几句朴素的话豁然开朗,是啊,过去的事,她不曾经历,又何必计较呢?她毕竟不是冯双双。冯双双已经死了,国仇家恨亦该随着她的消失而消失,而林佳音不用替代谁复仇,更不用替代谁活着。 香草不认得几个字,想道理反而直接,而她是把简单的事越弄越复杂了,所谓当局者迷就是如此,一旦牵扯感情问题,任是谁都患得患失罢? 吃过早饭,香草燕儿几个收拾妥当,将做好各类的吃食装进食盒,叫老莫搬到雇来的马车上,便喊着佳音出门去张宅。 却不想有人不约而至。潘右臣满头大汗匆匆入内,推开拦阻的老莫,抱拳朝佳音连连作揖:“请小姐帮帮下官。” 佳音见潘右臣衣帽歪斜,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便明白几分,只故作诧异:“潘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有话慢慢说。”潘家的两个小厮这时才慌慌张张地追进来,见院内情形,不敢出声,默默垂首站在一边。香草几个亦莫名其妙,缩在佳音身后好奇地打量潘右臣。 潘右臣却顾不得别的,只一味地道:“请大小姐屈尊随下官走一趟,下官有急事相求,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佳音却依旧不紧不慢:“潘大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您进屋慢慢说罢。”说完,扭身进了客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潘右臣似觉出自己的确唐突了,虽无奈,也只得跟在佳音身后进客厅。香草燕儿慢吞吞的添水送茶,他急的冒火却没法子,神色就渐渐露出哀楚的惶然。 佳音看在眼里,不免觉得他可怜,又恼他呆板到现在才来,所以也不催促香草,待她呈上茶水,方才摆摆手:“你们先下去。” 香草燕儿敛衽推出去,佳音瞥一眼潘右臣,问:“大人,今日是除夕,你不在家呆着,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茶杯里冒出的雾气似迷伤了潘右臣的眼睛,他眸光水色一闪,站起身,直直地朝佳音拜下去:“大小姐,下官糊涂,悔不该没有听您的劝诫啊,如今永泰她,她怕是活不成了……”他声音渐渐哽咽,捂住脸说不下去。 佳音忙起身扶他,一面道:“大人,你可不是糊涂了么?永泰公主病重,就该请太医去号脉,我能做什么?” 潘右臣固执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的喃喃:“先前的确是下官错了,原以为,下官只要默默守在她 身边就足够,可是……可是,她现在病重无救,下官对不起她……永泰的命太苦了,跟我大哥只过了一年的好日子,下官一直想,她是嫂子,不敢有妄念,明知道她辛苦,却不敢逾矩半步,这么多年,就看着她一个人,一个人……”潘右臣突然仰起脸,两行清泪洒落:“大小姐,请大小姐为下官说媒,下官愿娶永泰,即使她只能活一天,下官就和她做一天的夫妻,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书呆子说出的誓言虽然呆,其情意却真真切切,佳音叹息一声:“潘大人,原来你的意中人是永泰公主,难怪这些年你们一个不嫁一个不娶,你呀,真真是固执的叫人可怜可叹!” “是,下官迂腐。” “现在你就不怕世人的议论么?” “永泰都快死了,我还顾忌什么?!”潘右臣悲愤至极,忘记礼仪,一拳捶在自己的胸口,悲声道:“我只恨自己 醒悟的太迟,才害她孤苦多年,现在起,我绝不负她,是生是死我都要陪着,天人永隔,我偏不信天人永隔!” 一个书呆子被自己的计谋逼出隐藏的真情,佳音却无成就感,她只感叹,清苦多年,永泰终于熬出头了。 佳音扶起潘右臣,点头道:“我这便和大人走一趟公主府,想必公主知晓你肯求亲,心里一高兴,病就好了呢。”说着,她提声叫香草准备马车。 潘右臣说出心里的话,神色反而更呆傻了,抽干了血脉一样,行尸走肉般跟着佳音出门,被小厮搀扶上马,一行人去了公主府。 公主的寝殿外面一堆人,有朝官命妇,有太医院的太医,还有宁嘉王爷陈鞘。 天气冷,原本大伙都缩头缩脑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闲话,远远见佳音和潘右臣来了,皆散开,极力在脸上挤出几分悲色。陈鞘迎上前,将佳音请到一边,咬牙切齿的恨恨道:“你还教不教人过年了?!” 佳音瞪他一眼:“要怪就怪那书呆子,我好心倒没好报了,当我爱管你们家的闲事一般。” 陈鞘碰了一鼻子灰,苦笑抱拳:“行了,大小姐,也就你能想出这馊主意,赶紧收拾摊子罢,你回头看看,潘右臣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 “那我先进去了,你拦住潘右臣,千万别露馅。” “是,遵旨。” 陈鞘袍袖一甩,挤进安慰潘右臣的人堆里装模作样的劝慰几句,回头又朝佳音做个鬼脸。 佳音忍住笑,闪身进了寝殿内室。果然就见永泰满脸不耐烦地躺在雕花垂璎的床上发呆,一见她,兴奋地直起身子:“阿音,如何了?” “恭喜公主,佳音代潘大人向您提亲来了。”又故意皱眉:“可惜赶得及,潘大人未曾准备什么礼物,连生辰八字礼帖都没有……” 永泰只听“恭喜”二字已然喜极而泣,大颗的眼泪涌出来,恍恍惚惚的也没听清佳音说什么。 佳音慌道:“公主……” 永泰只是摇头,被佳音拉着手安慰几句,方才道:“阿音,我终于等到了。” “是,公主,您等到了。”佳音也为永泰高兴。旁边的宫女纷纷跪地:“恭喜公主。” “赶紧起来。”永泰一张脸粉中透红,比锦被上绣的牡丹还要艳丽,她低声问佳音:“现在怎么办?” “啊,您喜气洋洋精神抖擞的样子可不能被潘大人看见,等会把太医开的药丸子吃了,药性发出来,再叫潘大人进来,你千万要气息奄奄地和他告别,他当面求婚比我这个媒婆抵用多了,人逢喜事精神自然就慢慢好了,潘大人也定然高兴,唉,您是没瞧见他方才去我那里,一付心如死灰欲随您而去哦样子,可怜,可怜……” 佳音一付悲天悯人的样子叫永泰扑哧笑出声,将她额头一点:“鬼精鬼精的,也就你能想出着法子。” “今日除夕,快别磨蹭了,让殿外头的那伙人都松口气罢。”佳音便催促宫女取药丸子。 永泰服下药丸,只半刻功夫,脸色蜡黄头冒虚汗,说话也没力气了,佳音才请潘右臣。 眼见着潘右臣跌跌撞撞地进了寝殿,大伙皆松了一口气,裹着披风寒暄告辞,片刻,殿外的人走得干干净净。佳音临走的时候,叮咛宫女:“一会潘大人出来,记得提醒他去庄子上给两位老人报喜去,待到初五我就去潘府拜访,一应的三媒六聘见着两位老人再做商量。还有宫里太后娘娘那边,也记得派人禀报一声,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 “是。”宫女应命。 陈鞘斜睨佳音:“你倒是仔细。” 佳音深沉地回答:“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是第一位,身为媒婆责任重大,你高居庙堂,永远不会懂成人之美的乐趣。” 陈鞘大笑。 回到林宅已过晌午,佳音吃过饭惯例也歇午觉,等睡起来才去了内城张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除夕夜家人共团圆 秀秀望眼欲穿地等了大半天,时不时催促丹青到大门外张望,这厢一听佳音来了,忙不迭跑出去接应。 佳音和香草几个站在边上,老莫和张宅的家仆卸后面马车上的东西,秀秀走过去笑道:“阿音,你也不嫌冷,那些东西教他们弄罢,赶紧随我进屋去。” 便跟着秀秀进内宅客厅,佳音问:“张书林呢?” “他进宫去了,想必一会就回来。”秀秀亲自伺候佳音解下披风,扶她在软椅上坐了,搬个脚踏给她垫脚,又张罗沏茶点心端,又让香草燕儿几个随便坐,笑道:“在这里就和在家一样,大伙别拘谨。”见香草要帮忙,拦道:“你赶紧歇着罢,我来就可以了。” 香草只得听她的,笑道:“秀秀姑娘越发地能干了,这要是不知道的人来,还以为您是当家的呢。” 秀秀正给火盆子里添银碳,也不知是火烤还是别的,一时脸涨的通红,拿着火钳子将银碳戳来戳去,只闷头不语。 佳音推香草一把,使个眼色过去,香草失言,不免懊悔,讪讪地道:“我去外面看看他们把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秀秀将火钳子搁在火盆子里,直起身子,道:“还是我去罢,你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身子一扭,出了客厅。 秀秀一走,香草跺脚不迭:“我可是傻了,这下怎么好?” 佳音道:“不打紧,平常你们就爱玩笑,秀秀不会在意的。”话虽如此,犹忍不住蹙眉:“一会当着张书林的面,你可千万不敢胡说了。” “我再不敢了。”香草一味地自怨自艾,片刻,秀秀又进来,笑吟吟地说道:“香草,那麻花果子是你炸的罢,又酥又脆,我尝了几口,比以前越发做的好了。” 见秀秀没事人似的,香草暗松一口气,赔笑:“也有炸糊的,好容易才挑出一盘好的,难为你夸奖。” 秀秀笑睨她一眼:“我刚还嘀咕呢,也不知糟蹋了多少东西才得了这一盘,你竟不打自招了。” 几个人不由地笑开。 香草才知上当,上去就作势掐秀秀:“姑娘现在和小姐一样坏,转给人下套子!” 秀秀一面笑一面躲,藏在佳音身后讨饶:“这蹄子不敢惹,牙尖嘴利的,只有她欺负人的份,阿音,你赶紧拉住她!” “你们的烂账我可不管,不然她连我都敢掐。”佳音赶紧撇清。 这番一闹,方才将方才的尴尬遮掩过去,秀秀也大方了许多。 说了一会话,燕儿娟儿柳儿去厨房做年夜饭,佳音和香草看秀秀给张书林做的新袍服,只见薄的,厚的,夹的,棉的一大叠,针线细密蕴藏一个女子所有温情,秀秀道:“张先生说出门在外不宜奢华,所以我只做能用普通面料给他做袍子,这些衣裳够穿一年的,若三两年不回来,就不够了。” 她笑容中含着淡淡的忧郁,亦是对将来的事没有把握的口气。佳音也不能给她保证什么,只能劝一句:“秀秀,出门在外,你不仅要照顾好张书林,更要照顾好自己,你们又不是着急办事,遇见风景好的地方不妨歇歇脚,若是累了就回来罢,总归京城还有你们的家。” 秀秀点点头:“我知道。” 佳音犹豫一瞬,又道:“张书林是个固执脾气,或许一时半会的转过弯,不过我相信他最终会知道你的好,秀秀,你心地善良,性格温柔,就是太懦弱自卑了些……既然认定一个人,还是应该主动争取的,莫一味地等待辜负好年华。” 香草亦道:“是啊,小姐说的没错,平常我在婚介所给人做媒,也有性子绵软的的女方,见男方几次都害羞不做表示,到最后白白耽搁了一段好姻缘,让旁人看着都替她可惜。” “对,该出手时就出手,秀秀,我相信你一定会把张书林拿下!”佳音攥拳,一本正经地给秀秀加油。 秀秀鼓起斗志,道:“是,我记下了,两位媒婆!” 晚饭之前,张书林才回来,进客厅见着佳音寒暄几句,方才解下披风,佳音见他难得用玉簪子束发,穿一件绛色锦袍,束玉带配玉饰,竟有陈鞘的几分倜傥风姿,不禁笑道:“太后娘娘怎么没有留你用饭,难不成嫌你穿的太花哨了不成?” 张书林苦笑:“今日宫里都是大红大绿的,我也得应个景,就这样太后还嫌我穿的太朴素了,没戴金冠呢。” 佳音哈哈笑道:“金玉满堂也不错,我倒真想看看你戴金冠的样子。” 张书林无奈瞪她一眼,接过秀秀递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突然道:“这会宫里正设宴请群臣贺岁,估计要闹到半夜去,明个一早还要率百官祭祖,他怕是不得空出来,估计明日忙完了,才会派人接你进宫,你切莫抱怨。” 佳音啧他一眼:“我知道,不要你在中间做好人调停。”心里到底一松,看来张书林已经能够接受陈之祺了。佳音其实最介意张书林的想法,毕竟当他哥哥一般,她和所有新娘一样,出嫁的时候,还是希望得到亲人的认可祝福。 佳音问:“怎么你没留在宫里参加贺岁晚宴?” “我并无官职,无所谓那些场面,再说,咱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守岁么,或许以后再没机会了,明年新年我肯定不在京城。” 佳音啧道:“那你就回来呗。” “明年你就出嫁了,我回来也不能和你一起胡闹。”张书林摇头,笑道:“我已叫人把客房收拾好了,到后半夜你老老实实地去睡觉,你身子不好,熬一整夜病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佳音点点头:“我是熬不住,到子时,等她们放完鞭炮就去睡。” 这时燕儿进客厅请他们:“小姐,张先生,请去饭厅吃年夜饭罢。” 几个人围着佳音落座,连丹青都听张书林吩咐,亦坐在末位相陪,大伙说说笑笑举杯共庆新年大吉。 燕儿几个做了一桌子菜,香味俱佳,且因为是除夕,秀秀提前叫家仆从库里取出成套的白玉餐具,就连喝酒的酒盏亦是精致异常,令大伙赞不绝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除夕夜之祺翻醋海 张书林和秀秀的行期已定在初六,佳音亲自给张书林斟满酒杯,端起来敬他:“想必没机会为你设送行酒宴了,这杯酒借花献佛,权当是替你送行罢。”说着,语气有些伤感。 张书林笑道:“好端端的,怎么又伤感起来了,只不过出门几日而已,别大张旗鼓的,好像我不回来似的。” 佳音等他喝完了,又斟满:“我是舍不得秀秀,当我舍不得你么?总之我把她交给你了,回头你待她不好,我可不饶。” 张书林自然明白佳音的意思,犹豫起来:“阿音。” 佳音眼角一扫,瞥见秀秀紧张地捏着衣角,便笑着催促张书林:“快喝了罢,就算我求你一次,婚介所分店各处开着,有远有近,估计你们一年是走不完的,秀秀替我做事,你是我哥哥,总不能不管她罢?” 张书林这才没说什么,痛痛快快地喝了第二杯酒。他自然也要和佳音碰杯:“阿音,既然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受了,以前种种是我对不起你……” 佳音啧道:“过去的事情不提。” “好,不提,你就快大婚了,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张书林到底不愿亲眼看着佳音嫁给别人,只是把不甘深埋在心,至此离别之际,终于忍不住流露出来:“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写信给我,我好歹是你娘家哥哥,定然赶回来为你讨个公道。” “嗯。”佳音举杯和他相碰,鼻子里闻见一股酒味就堵得慌,又为难这杯酒不喝不合适,张书林突然伸手:“给我,我替你喝。” 佳音诧异地看他一眼。 张书林了然一笑:“千万当心身子,回头和他商量一下罢,把婚期提前,别弄到最后不可收拾。” 听张书林的话锋,竟是知道她怀有身孕,佳音不禁红了脸,嗫吁:“我……” 张书林冷哼:“他在别的事上精明,偏偏在该精明的事上糊涂,亏得有人说他明君睿智,简直是笑话。” 佳音慌道:“难不成,别人也知道了?” 张书林摇摇头,忽而抿唇一笑:“阿音,说实在话,你把人折腾的团团转,估计大伙都提心吊胆的担怕大婚之前你又闹出什么事,反而都傻了似的,宫里那么多人,竟没有人看出来。” 佳音松了一口气。 除过香草,秀秀和燕儿几个都没听出张书林和佳音打什么禅机,一时面面相觑:“阿音,你又做什么了?” 佳音赶紧支吾:“没什么,我饿了,吃饭罢。”又问张书林:“秀秀说你给我准备了嫁妆,是什么?” 张书林淡淡一笑:“便是从前你送回来的那几样东西。” 佳音一愣,对张书林的固执无话可说,心里反而踏实许多。张书林始终把她当做冯双双,可她并不是,张书林心心念念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已经随着冯双双的死亡消失,佳音不想再追究张书林爱的人究竟是谁,所谓亏欠就一直欠着吧,谁都不提,才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这些话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对于古代人来说,灵魂穿越和鬼附体一样,佳音不想被人看做异类。 大伙说说笑笑吃过年夜饭,又回客厅,张宅早早地关了门,只留丹青伺候,剩下的人全在外院门房喝酒耍乐,整个内院从外面看,只见大红纱灯挂满,不见一个人影。 客厅里又是另一番场面,秀秀和燕儿几个围着桌子打马吊,佳音和张书林各自斜靠软椅对坐下棋还算安静。可秀秀和燕儿娟儿柳儿围着桌子打马吊,丹青给她们端茶送水,见有人胡乱出牌赶紧提点几句,亦有参与的乐趣,几个人哗啦啦的翻牌,争吵谁输了,谁赢了,碎银子琳琳琅琅脆响,时不时又哄堂大笑,加上远处时断时续的鞭炮声,十分有新年的热闹气息。 陈之祺轻裘锦袍,携一身寒气踏进客厅,便看到这幅其乐融融,一家人聚首共渡除夕的温馨景象。 热烘烘的屋子卷起一股风,所有人都看向门口,皆愣住,只有佳音手拈一枚棋子对着棋盘苦思冥想。 张书林最先反应过来,轻咳一声,站起身:“圣上。” 佳音闻声抬头,怔楞一刻,手里的棋子掉在棋盘上一阵脆响。众人这时都回过神,皆跪地:“参见圣上。” 佳音犹自懊恼一盘棋局被打乱了,转头蹙眉道:“你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陈之祺登时胸口翻腾,阴沉着脸踏前几步,目光冷然逼视佳音:“我来接你进宫。” 佳音犹自茫然:“现在几时了?” “快子时了。”陈之祺不耐地环视左右,又问佳音:“你的披风呢?穿上它,跟我走。” 见皇帝不在皇宫守岁,半夜突然登门给佳音摆脸色看,大伙皆惊疑不定,一个个跪在地上,不得皇帝命令,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香草硬着头皮站起来,给佳音找披风。 张书林大约猜到陈之祺为何生气,不免担心此种情况下陈之祺给佳音气受,犹豫一瞬,抱拳:“今日除夕,阿音原本以为您没工夫见她,这才和大伙一起过来守岁,圣上不妨喝口热茶,稍微等等她。” 陈之祺前几日曾想过在除夕夜派人接佳音进宫,因事务繁忙竟耽搁了。其实,潜意识里,他更希望佳音主动在除夕夜进宫,每次都是他求她,但这毕竟是他们可以共渡的第一个除夕夜,总想着,佳音能摒弃前嫌,能为他低头一次,最起码可以证明她的心里至少念着他,在意他。 可是,直到除夕宴会结束,仍没有得到佳音进宫的消息,他心中失望难以言说,到最后,却仍旧替她开脱,毕竟宴会结束很晚,一早天不亮又要率群臣祭祖,阿音或许担心他太累,才没有来罢? 如此一想,他更迫切地想见到她,在这千家万户团员的日子,他对她的思念一刻重于一刻,即将过去的一年坎坷跌宕,好容易一切都过去了,她即将是他的新娘,所以只想和所爱的人在除夕夜数着沙漏,,倾心携手,惟愿新年地久天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除夕夜之祺翻醋海 却不想,陈之祺不顾凄夜寒风,带着满心满意的期盼骑马出宫,赶到紫菱巷林宅竟吃了个闭门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直接转道内城张宅,敲开大门,不理那些酒气冲天目瞪口呆的张家家仆,径直闯内院,进客厅,果然就看到佳音,她正和张书林头对头态度安然地下棋,连他进屋都没觉察! 便似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陈之祺这一刻冷的发抖,心里又酸又苦又涩又气百味呈杂,当着众人面却不好发作,他极力抑制的怒火终于被张书林激发出来,凭什么,张书林凭什么替佳音说话?他是她的什么人? 陈之祺凤目中风起云涌,森然逼视张书林:“ 我和阿音的事不劳驾你费心!” 张书林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反被陈之祺误解,当下苦笑一声,后退。 佳音亦是错愕,下意识地啧道:“陈之祺,你来了便来了,做什么和书林哥哥发脾气?” 她一句“书林哥哥”给陈之祺令陈之祺彻底失去耐性,他沉着脸不说话,径直从香草手里夺过披风,粗粗地给佳音披上,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众人大惊,香草急道:“圣上,您慢些!” 张书林跟上一步,伸手欲拦,又收回来叫丹青:“去前面派辆马车给佳音。” 丹青得令,赶紧窜出去张罗。 佳音被陈之祺攥着手腕拉出客厅,一身热气突然遭遇篝夜寒风,不由打个冷战,加上嫌陈之祺给张书林难堪,心里越发不高兴,道:“你做什么。” 陈之祺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五指要嵌进骨头里一般,狠狠地拖拽一下,将她环在怀里,不由分说拥着走出内院。 张家的家仆见此情景更不敢吭一声,眼睁睁地看着他携裹佳音出了大门。一群侍卫一直在外面等着,赶忙牵马过来。 见陈之祺的意思竟要和她共骑一马,佳音慌了,又踢又打拼命地挣扎起来。陈之祺只当佳音不愿和他一起走,挨了几拳,虽然没什么,可心里的疼比身上的疼更难受,动作便愈发粗鲁,硬硬地抱住她往马上放。 佳音急的虚汗都冒出来了,到了此种境地不得不服软,小声央求道:“风太大,我冷。” 陈之祺不由地手一松,虽然仍旧抱着她,但至少不用蛮力相逼了。正僵持间,丹青匆匆跑来,赔笑道:“大小姐,夜里冷,不如坐马车回宫罢。” 果然,张宅的家仆就赶着马车从侧门出来了。陈之祺极不愿欠张书林的人情,但这种时候,又没别的法子,只得退让一步,闷声不吭扶佳音上马车,心里面更堵得慌。 他无处发泄,反手牵过侍卫递上的缰绳,认蹬上马,扬鞭狠狠地甩下,坐下跨骑猛地吃疼,仰蹄长嘶,闪电一般地窜出去,众侍卫赶紧催马跟上,只听他在前面怒喝:“护着大小姐!”侍卫们默契地分开两路,留下几个人环互马车周围,其余追陈之祺去了。 佳音听前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好半天才缓过劲,靠在车壁上手抚肚子,不禁一阵阵后怕。 在朱雀门换乘软轿进皇宫,恰在子夜,鞭炮声四处响起,烟花冲天,倏然绽放,此起彼伏,天空缤纷灿烂,又静静地归于沉寂,叫人怅然不已。 佳音下了轿子,仰头看了好一会烟火,提裙往勤和殿里面走。杨公公忐忑地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赔笑:“大小姐,您慢点,仔细台阶,圣上在大殿呢,您……您……”被佳音斜睨一眼,方才讪讪地住了嘴,眼睁睁地看着佳音进殿,不由双手一合:“阿弥陀佛,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事才好,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想必太监们都不没胆子触皇帝的霉头,竟无人敢进殿点灯,大殿只两有只纱灯泅出橘色的光晕。陈之祺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他的表情,佳音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迟疑地停住脚步,小声道:“陈……之祺,要不然你先睡会,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见他眸子森光微微一闪,倏然之间,佳音直觉眼前的黑影是潜伏在丛林里兽,一瞬间就会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 佳音捏住裙角,想退出大殿,但也不知为何,她现在却没了以前的胆子,一双腿已然不受自己的控制,被钉住一般,动也不能动,良久,她张张嘴,涩声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张书林……” 一股厉风席卷而来,不容佳音有所反应,她的手腕已被陈之祺抓住,他的脸逼前,凤目喷火咄咄而来,声音却又是极淡的,不带一点感情起伏:“阿音,我在你心里,可有一点点的位置?” 佳音说不出话。 “那么,你喜欢他比喜欢我多,是不是气我不该拆散你们?” 佳音的手腕被他钻的死紧,她忍疼蹙眉,身体后退。 可是陈之祺容不得她退缩,固执地追问:“你恨我么?” 佳音仍旧不知该如何回答。 沉寂的大殿响起他赫赫苦笑声,那声音凄然又带着狠意,他突然就松了手,佳音失去平衡,后退踉跄几步终究跌倒在地上,待抬头头,却见陈之祺迈大步朝大殿门口走,那背影决然而又无情。佳音突然就觉得惊慌无比,好像什么东西在心口抽离而去,空荡荡无法自处,她失声问:“你去哪里?” 陈之祺脚步一顿,微微侧脸又别开,声音冰冷没有一点温度:“你现在还不是朕的皇后,朕去哪里你无权过问。”佳音失神,木怔怔地看着他走出大殿。 外面此起彼伏的问安声传进来,她清晰地听见他说:“摆驾瑞福宫。” “是。” 瑞福宫是莫昭仪所在的宫殿,好半天,佳音才反应过来陈之祺的命令是什么意思,陈之祺……他居然说要去瑞福宫。认识这么久,也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陈之祺从来都是在她面前回避提及三位妃子,好像她们根本不存在似的,在佳音的潜意识里,亦从不曾觉的莫昭仪潘昭仪方顺容是陈之祺的妻子,现在亲耳听他说出来,才确确实实地感觉一颗心被活活地撕开一般的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心力憔悴佳音服软 佳音茫然地撑起身子,踉跄几步,被抛弃了一般六神无主。长久以来,她任性习惯了,无论如何他都会包容,可是这一次,他终究要弃她而去! “不……”佳音喃喃摇头,空荡荡的大殿响起回音,什么东西自黑暗的深处钻出来要把她吞没,她步步后退,转头迅疾地奔出去。 一乘御辇被太监宫女们簇拥着远远离开,佳音疯了一样急追,大声地喊:“陈之祺,你回来,不要去……” 即便用尽地全身的力气,那声音发出来却那么小,喉咙被卡住了一般,她的心都要碎了,却没人能看见。几个太监宫女跑过来拉住她,佳音拼命地挣扎厮打,那些太监不敢伤她,又不敢放开她,一群人急的满头大汗。杨公公在一旁急的跳脚,又央求:“大小姐,奴才求您了,圣上他毕竟是皇帝,您不能闹得太不象话了,好歹给圣上留几分颜面吧!” 佳音喉咙格格地作响,说不出来一个字,被那么多人拉着,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心里越发跟火烧一样,憋愤到了极点,她不管陈之祺是什么皇帝,只知道他是她爱的人,他怎么能,怎么可以这样伤她?! 眼见佳音的身体往地上坠落,杨公公吓得连声喊:“快抱住大小姐!” 几个宫女半抱半搀,一起把佳音送至勤和宫寝殿,或许方才闹得太过,佳音泄尽的所有的力气,任由宫女们摆布,她像一个破碎失心的布偶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杨公公跟进寝殿,又是催促宫女们点上灯,又是要她们端水过来伺候佳音喝,待大伙都定下神,才发现躺在床上的佳音放在肚子上的手死死地攥着,她脸色煞白满头是汗,全身都在发抖。 一个宫女突然尖叫一声,杨公公唬了一跳,骂道:“作死的蹄子,你喊什么?” 宫女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着佳音:“血!” 杨公公定睛一看,亦是慌了,手脚发颤跌声道:“哎呀,快去请太医来!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啊,快起请太医,请圣上!” 寝殿里乱成一团,太监宫女们惊慌失措跑进跑出,去请太医皇帝的太监飞奔出殿,剩下的人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气的杨公公直骂,但他也不知如何是好,急的满头大汗转圈圈。 只有佳音安静躺着,似乎那些人的忙乱和她无关,只是用牙齿咬住下唇,不喊疼也不出声,她盯着帐顶的承尘眼睛都不眨一下,任宫女们给她搽汗,围着呼喊。 太医虽然来得很快,可大伙都觉得熬了很久,杨公公一把将太医推到佳音跟前,喊道:“快看看大小姐怎么了!” 太医急忙给佳音把脉,眉头越皱越紧,等他松开佳音的手,所有人都围住他,太医尚来不及说话,门口有人喊:“圣上驾到!” 陈之祺的神色没有了离开时的冷漠,他脚步匆匆跨进寝殿,径直走到床前,只一看见佳音衣裙上沾的血迹就变了脸,急问:“出了什么事?” 众人都不敢说话,一直沉默的佳音突然抓住他的手:“之祺,我疼……”她脸上流露出恐惧和惊慌,嘴唇哆嗦着,再发不出声音,只是求助地看着他。 虽然想到女人每月的月事也会如此,可陈之祺还是觉得心被佳音捏住了,紧缩在一起,急声道:“太医!” 太医赶忙跪地:“圣上。” “阿音她?” “圣上……”太医一脸的为难,欲言又止,陈之祺摆手,叫众人退下,方才道:“你但说无妨。” “是,圣上,大小姐她,她已有身孕四个多月……” “什么?”陈之祺似没明白。 “大小姐已有身孕四个月,许是行动不注意,冲撞了……”太医战战兢兢地回话,心下忐忑,又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脸色,壮着胆子继续道:“此际胎像不稳,所以才……” 手被捏得越来越紧,陈之祺茫然转头:“阿音……” 腹部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佳音的眼角滚出一滴泪:“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 陈之祺眼睛登时淬出丝丝红线,他大口的喘气,要用怎样的克制力才能不叫自己朝她发火啊!又倏然别过脸,逼视太医厉声道:“即刻开药方,若阿音和孩子出半点差错,朕要你颈上人头!” 太医抖了一下:“是,微臣这就开药方。” “来人!” 杨公公和太监宫女们应声进殿,偷偷觑看皇帝神色,不免胆战心惊,一个个低头跪地。 “伺候大小姐。”陈之祺直身而起,他的手却仍被佳音攥着,身体一顿,便那样站了好半晌,终而长叹一声,又坐回床边,温声安慰她:“我不走,只出去盯着太医开方子,你别怕。” 佳音可怜巴巴地喏喏道:“你别生气。” 很长时间,佳音对他都没有好脸色,便是两个人说话她句句咄咄逼人,不将他逼到死角不罢休,那一身的硬骨叫他头疼不已。可现在,她象一个无助孩子一般在他面前服软,陈之祺却更不好受,苦笑一声:“我不气,方才我也没有去瑞福宫,只在外面走走罢了……阿音,你真狠……” 要是她出事,要是这个孩子保不住,要是保不住…… 她怀孕四个月却一直瞒着他,陈之祺心里的愤懑无法言说,若不是今天闹了一场,她还准备瞒他到什么时候?他恨不得将佳音提起来狠狠地质问,可是现在却不能够,他只能忍着,憋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挡慌张才不至于爆发。 虽然他的态度语气都很平和,然而佳音还是从他额上爆出的青筋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她瑟缩一下,松开了手。 陈之祺在大殿和太医细细地问询一遍,得知滑胎迹象并不严重,方松了一口气,疲惫地摆摆手,叫太医领着杨公公取药去了。 他在大殿坐了很久,实在不愿去见佳音。到现在才知道佳音的心有多硬,她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呵,她怎可以?!且那样云淡风轻的要求推后婚期,是不是等孩子出世之后他才有权利知道?甚或者,她根本不想成亲,带着孩子一起离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心力憔悴佳音服软 除夕之夜好似漫长的没有尽头,勤和殿到处都弥漫着草药味道,陈之祺满心苦涩独守长夜,终于到了祭祖的时辰,他换上绣龙翟纹十二章黑色衮袍戴冕冠,率领百官祭祖。庄严的大乐声中,执金吾的兵士和旗手卫列甲缓行,鼓声三遍,皇帝入祖庙祭祖,又于圣德宫举行大朝会接受百官朝贺,没有人发现皇帝端肃的神色中的一抹黯然。 新年初一,惯例皇帝回内宫,要去慈安宫向太后贺岁,亦接受诸位嫔妃的大礼贺拜,可今年却没有。陈之祺走出圣德宫,先问杨公公佳音如何了。杨公公就禀报:“大小姐今早又喝了一次药,太医说胎像已经稳定,不妨事了。太后娘娘现在勤和宫,莫昭仪潘昭仪方顺容也去探望大小姐了。” 陈之祺微微蹙眉。见皇帝神色不虞,杨公公赶紧道:“太后娘娘并未叫三位主子进寝殿。” 陈之祺点点头:“去叫春月和秋水两人去勤和宫伺候,还有……叫夜影去紫菱巷接那几个丫头,叫她们把阿音平常用惯的东西都带来,对了,还有一只狗。” “是。” 皇帝回勤和宫,莫昭仪潘昭仪方顺容迎上来:“拜见圣上,恭喜圣上。” “平身。” 莫昭仪潘昭仪起身后殷勤地接过他解下的披风,一径地赔笑:“圣上,臣妾已安排御厨单做一些理由孕妇的膳食,只是不知大小姐还喜欢吃什么,想去问,又担心打扰大小姐。” 陈之祺淡淡地“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只叫杨公公过来,吩咐道:“去看看阿音这会如何了。” “是。” 莫昭仪又道:“圣上,臣妾擅自做主,从宫里调派几个宫女去外城紫菱巷伺候大小姐……” 陈之祺一抬手:“她就住在勤和宫,哪都不去。” 莫昭仪急道:“可是……” “朕说话你听不懂么?” 被陈之祺冰冷的目光一扫,莫昭仪不由低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方顺容自然看出皇帝并不欲她们在这里久留,含笑道:“两位姐姐,圣上忙了一早,该歇歇了,咱们先告退,回头再来探望大小姐吧。” 莫昭仪和潘昭仪虽有不甘,也只得顺着方顺容的话向陈之祺施礼告退。 三个人出殿,到了没人的地方,莫昭仪不免气愤道:“孩子还没生出来呢,就这般阵势,竟是没我们说话的余地了!” 潘昭仪冷笑一声:“未婚先孕,脸面都不要了,亏得圣上拿她当宝一样护着,也不怕丢人现眼。” 方顺容低眸听她二人抒发怨气,半晌,轻轻地笑了一声:“两位姐姐,我劝你们长长眼罢,便是没有大小姐,圣上就会多眷顾我们么?你们若还看不开,那些秀女的例子就摆着,但有一日圣上赶我们出宫,也不是没有可能。” 莫昭仪和潘昭仪霎时变脸,惊道:“那些秀女怎么能和我们比?!” “可我们就能和大小姐相提并论?在圣上心里,怕是没有任何人能有大小姐的位置重,我们若是安分一点,或可以在宫中有一席之地,若不然……两位姐姐,你们仔细想想罢。” 莫昭仪和潘昭仪失声,脸色灰败再说不出话来。 片刻,杨公公进殿禀报:“圣上,大小姐这会正和太后娘娘说话,奴才看着大小姐气色还好,太医也说不妨事了。” 陈之祺点点头,被伺候着换上一件便袍,杨公公只当他要往后面去,却不想,陈之祺抬脚进了碧纱橱,杨公公忙吩咐宫女跟进去点上安息香。 陈之祺躺在榻上方合上眼,就听外面纷纷跪拜太后的声音,不得已又起身出来:“母后。” 太后此刻一脸的喜气,笑道:“今个辛苦你了。” “儿子还好。” 太后突然蹙眉:“你和双双也太胡闹了,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哀家,昨晚上幸亏没事,不然哀家饶不了你!” 陈之祺低头道:“是。” “你也真是的,平常都顺着她,偏这会又不肯让她几句,她怀着孕,你当是玩的么?” 陈之祺苦笑:“是,母后说的对。” “婚期不能再拖了,你让礼部尽快择个吉日出来,待双双身子将养好了,让她仍旧住在明月宫,一应六礼皆在宫中操办,不得出半点差错。” “是,一切依母后所说。” 太后轻叹一口气,放软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道:“祺儿,母后也知道这些日子,你的确不顺心,可你既然喜欢她,就该知道她就是个硬脾气,再者说,先前也是咱们亏欠她冯家,换了别人,也未必就能忘记那些仇怨,现在她又怀着你第一个孩子,实在不敢再折腾了。” “嗯。” 太后摆摆手:“你歇着罢,哀家先回去了。”太后走了几步,又回头:“日子长了,双双会想开的,祺儿,你且忍忍罢。” “儿子恭送母后。” 因陈之祺登基多年尚无子嗣,所以虽然不曾大婚,佳音怀孕的消息还是教那些忧心忡忡的朝臣们松了一口长气,亦是新年第一大喜讯,一时宫中喜气洋洋的。 太后对佳音的态度突然就好转起来,日日来勤和宫嘘寒问暖,无论衣食起居皆亲自过问,并让太医天天诊脉调养,所以几日过后,佳音的胎像逐渐稳定,只卧床修养,仍旧住在勤和宫。 春月和秋水调配过来,加上香草和燕儿几个也被接进来伺候,太监宫女们将佳音菩萨般的供起来,个个后脑勺都长着眼色,殷勤之极,但怕她有个闪失。 所有人都围着佳音打转,陈之祺却一反常态地没了动静,他既不去看望佳音,也不歇宿在寝殿,只在大殿里起居,夜里就睡在碧纱橱,竟似闹起的意气似的,连太后都劝不动。 初五一大早,陈鞘至勤和宫探望佳音,说了一会话出来到大殿见者陈之祺,笑道:“皇兄,阿音她嫌御医开的药苦呢,非说不如找大夫开的药方好,你说说,这不是小瞧咱们皇家的太医院么?” 陈之祺低头看书,不理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诉衷情终解相思意 “皇兄,不知道礼部定好日子没有,要是拖得太久怕不好,到时候阿音身子太重,待大婚庆典走完过场,还不累坏了?” …… “也不知阿音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陈之祺把手里的书重重在案几上一敲,冷哼道:“她是你嫂子,阿音长阿音短的,是你叫的吗?” 陈鞘摸摸鼻子,嘀咕一声:“这不是还没大婚么,阿音都不计较……“被陈之祺狠狠地挖了一眼,他不情不愿地撇撇嘴:“是,叫皇嫂。” 陈之祺重新拿起书,心烦意乱半个字都看不进去,到底没忍住,装作不在意地问了陈鞘一句:“她提起我没有?” “哎呀!”陈鞘突然撩袍往外走,慌张道:“和你说话,都忘了,今个后半晌皇嫂还要去潘府……” 陈之祺惊得站起身:“她去潘府做什么?” “你忘了,皇嫂要和潘右臣一家来宫里求婚,原本我说就在这里等潘家的人就行,可皇嫂不听劝,说潘右臣是个书呆子,担心他不清楚规矩,非要亲自过去盯着他们准备采纳用的礼物呢。” 陈之祺额上的青筋爆出:“她不要命了!”手里的书狠狠砸在地上,终于按捺不住,一撂袍角疾步往后面走。 大殿里剩下陈鞘邪邪地一笑:“大哥,你虽然赢得我,可滋味也不好受罢。”他大摇大摆地出了勤和殿,去慈安宫的路上直笑了一路。 且说陈之祺怒气冲冲地闯进寝殿,将众人唬了一跳,春月看皇帝脸色不对,赶紧摆摆手,一群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佳音却跟没事人似的,依旧半靠在床上,看也不看陈之祺一眼,依旧盯着手里的书。 陈之祺步履生风,霎时就走到床边,一把将书扫到一边,他胸口一起一伏,咬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佳音缓缓抬头,用极平静地目光睨他一眼:“这话问的蹊跷,一直都是你想怎样我就怎样,我有说话的余地么。” 陈之祺凤目一缩,居高临下俯视着佳音,可是他却被无能为力的疲惫感攫住:“你是什么意思?” 佳音轻笑一声:“你教我进宫我进来了,你不让我嫁给张书林,我也没嫁给他,你要我坐牢,我也乖乖的去了,剩下就是大婚,我样样如你的意,圣上为何还不满?” “阿,阿音。”陈之祺怔愣半晌,艰难地开口:“阿音,你不愿嫁给我?” 佳音讥讽道:“我怎么敢不嫁,乌木死士还关在大牢里,等待大婚之日赦免死罪呢。” 陈之祺目光一沉:“原来如此……”心里掩不尽的失望,却又故意笑了几声:“也好,我说过,只要在我眼皮子底下,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大不了,教他们来要我的命罢,随你。” 佳音愤怒地逼视他,心里堵了一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气,她脸色也变了,几乎和身上月白色夹袄一个颜色,半晌才一字一句地说:“陈之祺,要是我想报仇,那天就不会阻拦仓木等人刺杀你,别忘记,我肚子里还有你的龙种,我就是再狠,也不会教唆人杀死自己孩子的父亲!”她说完,大口大口的喘气,似不堪重负一般,虚弱地摆手:“我不想再和你争辩。” 陈之祺说完气话,早就懊悔自己不该沉不住气,再见佳音痛苦的样子登时慌了,俯身抱住她:“阿音,你没事罢,我叫太医来!”他提声欲叫人,被佳音挥手拦住,她冷笑:“我好的很,不需要你假惺惺的。” 陈之祺终究是被气红了眼圈,瞪着佳音嘶声吼道:“我对你假惺惺?!阿音,你自己摸摸良心问问自己,自打咱们认识,我何时对你不起?是,我承认当年杀了你全家,可你站在我的立场想想,我不下那样的命令,难不成等着你父亲灭我皇族?阿音,你公平点好不好,为什么你待别人都可以大度,到我跟前就不行呢!我做了这么多,哪一样不是为了保护你,哪一样不是为了咱们的将来着想?如果我觉得江山比你重要,先前又何必隐瞒你的身份?”他的情绪激动,一掌击在胸口:“阿音,如果可以,我但愿你永远不知道真相,那么,你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仇视我!” 佳音被他攥住手腕动弹不得,只下意识地抗拒着,手背突然一凉,一滴接着一滴,不由怔住。她停止了挣扎,好半天,都没有勇气抬头面对陈之祺。那尚存温度的泪水教佳音震撼莫名,难以相信,陈之祺居然哭了,怎么可能?! “阿音,我便是帝王又如何,只不过担负的责任比普通人更多一些而已。”陈之祺涩声道:“或许有些事我的确做得过头,可是,我不后悔,身为帝王,我有我的迫不得已,亦是我必须担负的责任,或许你会嫌我太自私,试图利用你达到控制江南的目的,可我不自私,江山会如何?百姓又会如何?” 佳音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回答陈之祺。 “这么多年,我唯一庆幸的就是认识了你,可是连老天都要惩罚我,我只不过想要一份两情相悦感情而已,为什么偏偏你会是冯家的人,我不明白,认识你到底是幸还是不幸。”陈之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缓缓坐在床边,揽住佳音,将下巴埋在她的发间,闭上眼,仿若喃喃呓语:“阿音,你愿意嫁给我么?一直以来,我不敢问你,因为我怕你说出我不能接受的答案,开始是因为我的身份,后来是因为张书林,再后来,发生那么的事,我更不敢问……”他的患得患失谁能明白?阿音和宫里的女人不一样,她是旷野里的风,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约束,风无形,但有缝隙,她就会从他的指缝中溜走,所以他只能一次次的逼迫她,将她牢牢攥在掌心,不给她选择的机会,饶是如此,他仍旧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 “可我现在想问了,阿音,我怕将来有一天,你会不告而别,我相信你能做出来,不是么?怀孕四个月,你都不告诉我,阿音,你就那么恨我,讨厌我么?” 他的话一声一声搅乱了她的心智,陈之祺,霸道到可恶地步的陈之祺,他竟然用如此仓皇的语气表露心迹。佳音心软如水,她爱这个男子呵,为什么会逼他到这一步? 佳音缓缓抬头仰望面前的男子,他鲜少这样喜怒露于形色,一双凤目蕴藏着悲伤,佳音为之动容亦为之心疼。他的眉宇间亦有了沟壑,再不见初识时候的那种淡然的笃定,几日不见,他嘴唇干裂眼圈暗沉,这都是因为她。 佳音忍不住伸手抚摸陈之祺脸庞残留的泪痕,哽咽道:“是你不愿见到我,这几日,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陈之祺!” 陈之祺呆愣一瞬:“阿音,你还惦记我?” “是,我想你,明明就知道你和我隔着一道墙,可是我还是想你,想的发疯,陈之祺,我有身孕呵,你怎么那么狠心不理我!”佳音哭出声来。 原来,他的阿音和他一样,相思入骨,却倔强地不肯承认,原来,他的不安亦是她的不安,原来,他的阿音还爱他…… 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从心口溢出来,陈之祺用尽全身力气要把她嵌进骨髓一般:“阿音……”他一叠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你愿意嫁给我,对么?” 佳音反手抱住他,死命地点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大结局 帝后大婚普天共庆 毫无预兆的,陈之祺吻住她的嘴唇,辗转吸吮,要把多月来的煎熬全部讨回来一般,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索取她的气息。 寝殿拢着火盆子,银碳荜拨作响,将殿内烘烤的温暖如春。久久,陈之祺松开手臂,低喘诅咒:“该死的。”他倏然站起身,匆匆道:“我去叫太医来看看你。”不容佳音阻止,便走了出去。 佳音闷了半晌,忽然就反应过来,不由羞红了脸,身子一滑溜进被子里蒙住头,到底还是忍不住,吃吃地笑出声。 果然太医就被宫女带进来,为佳音号过脉,赔笑道:“大小姐,您身子才将养好,千万不敢劳神,微臣再开几副安胎药,您按时服用,大约五六日之后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佳音一听急了:“要那么久,今日我还有事要出去呢!” “不许!”陈之祺刚一进殿就听见佳音这句话,不禁沉下脸摆手叫太医出去。陈之祺在床边坐下,见佳音嘟嘴不高兴,他无奈地摇摇头:“阿音,你听太医的话。” 佳音啧道:“可我已经答应潘右臣了,若今天不去潘府,以后我还怎么给旁人做媒啊。” 陈之祺耐心劝道:“你身子哪里经得住颠簸,便是母后知道你要亲自去潘府,也绝不会答应。” 佳音为难:“可是……” 陈之祺道:“你的‘成人之媒’不是还有个张妈妈么,不如让她替你去,我在叫礼部和婚介司的人跟着,你尽管安生躺着罢,一会就在这里行采纳之礼,母后和潘家的人一起过来就是。” 佳音想了想,只得点头答应:“那你吩咐杨公公准备一下,好歹潘家的人来了也有一碗茶喝。” 陈之祺突然扑哧一笑:“要是百姓知道我的勤和殿成了你做媒的地方,还不知会怎么想,罢了,就由着你胡闹罢!” 佳音却仍旧愁眉苦脸的:“还有张书林和秀秀明天就要走了,我不能出去送他们,如何是好。” 陈之祺咬牙:“他走他的,又不是不回来了,到底是你身子要紧还是他要紧!” 见陈之祺脸色突然就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佳音眼珠子转了转,试探道:“之祺,你是不是在吃醋?” “胡说!”陈之祺轻咳一声,终究赫然,不自在地别开脸,搪塞道:“我是担心你的身子。” “哦。”佳音故意郁郁地叹气:“秀秀和我亲如姐妹,要是我不去送行,她一定很失望,更何况她这次出京是要为我办事的,还有好些话我都没来得及叮咛她,还有婚介司的令牌也在我这里,没有令牌,各地的官府定然不会配合她处理事务,唉。” 佳音唠唠叨叨地发愁,陈之祺终于松了口:“罢了,母后也说要给张书林设践行酒,明日叫他和秀秀一起来勤和宫一趟,你该满意了罢。” 佳音粲然一笑:“谢谢你。” 很久都没看到佳音发自内心的笑颜了,她澄明的,不沾世俗烟火气息的纯净笑脸教陈之祺痴迷不已,一只手由不住抚上去,温声道:“阿音,老天终究待我不薄,有了你,我再无所求。” 佳音亦是感概,经历种种,他们终于能够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庆幸的呢? 下半晌,潘家的人进宫,果然就在勤和宫举行了采纳仪式,因永泰名义上大病初愈,不好露面,只有太后和陈之祺陈鞘出面接受潘家的提亲,两家原本就是亲家,相互间知根知底的,看得出来,太后和潘家二老对潘右臣和永泰的婚事十分满意。 因大伙怕累着佳音,只在寝殿陪她说笑一会,便去了勤和宫大殿。有礼部和婚介司的人周旋,张婆即便初次进宫参与这么大的场面,亦顺顺当当地走完过场,叫两家人皆大欢喜。 永泰和潘右臣苦恋多年终于有了个完美结局,太后十分高兴,反而不嫌张婆出身市井,和她说了好一会家常话。 张婆这次进宫,最要紧地就是探望佳音的情况,背过别人,拉着香草和燕儿仔细问了一遍,得知佳音怀孕的消息透露出来,太后和皇帝都对她呵护备至,亦放下心,欢欢喜喜地回家和赵大夫报信去了。 是夜,陈之祺就歇在勤和殿寝宫。 一盏琉璃烛灯倾泻满室温馨,纱帐内,陈之祺温存纠缠好一会,终于被佳音轻轻地推了一下:“小心孩子……” 陈之祺身子一僵,半晌将佳音褪去一半的亵衣掩上,搂住她闷声苦笑:“他来的真不是时候,怎么偏偏就怀上了呢?” 佳音推他:“你不想要他?” “不是,我嫉妒他,这要熬到什么时候啊!” 佳音羞红了脸,埋在他怀里头都不敢抬。 陈之祺连连叹气,又笑:“听说有一种法子可以不让女人怀孕,等你生下他,咱们就召太医来问问。” 觉出怀里的人一抖一抖的,陈之祺轻轻松开手,才发现佳音笑的不可开交,陈之祺气恼道:“你那里知道我的苦处,忍了这么久,好容易你愿意理我了,又不能。” 佳音故意道:“不是还有莫昭仪她们么,你去瑞福宫呀。” 陈之祺又是气又是笑:“偏被你抓住把柄了,我也是说说而已,哪里就真的找她们了!”又磨牙:“还没和你算账呢,怎么我一个不是,你就翻脸,要嫁给张书林了?” 佳音自知理亏,嘟囔一句:“还不是被你逼的,当初浑浑噩噩的听见你说那句话,我就懵了,谁能料到你那么阴险呢。” 陈之祺哑然失笑“我阴险?阿音,你想想,你一句句话刀子似的捅在我心口上,就不残忍?再者说,我是怕母后伤着你。” 佳音故意叹口气:“嫁给你有什么好,指不定那一天脑袋都没了,还不如……” 话未说完,就被陈之祺用嘴唇堵住,他温柔细腻地吻着她,宠爱不够,怜惜不够,亲昵不够,好一会才哑声道:“不许再说气话。” “嗯。” “阿音,我们曾经对月盟誓,生死偰阔,两不相负,还记得么?” 佳音沉默很久,她的沉默并未让陈之祺失望,反而更紧的抱住她,低叹:“阿音,我们在一起,永世不分开。” 佳音眼底涌上泪水,她想说说她根本不是冯双双,而是真的林佳音,想说她来自另一个时空,来自二十一世纪,她生长在残缺不全的家庭,有一个缺乏父爱的父亲,一份孤独的生活…… 佳音这些日子更有一份矛盾的心情在里头。陈之祺对她隐瞒很多事情,造成了两人之间的纠葛,那么她心里不可告人的来历更压的她喘不过气。 来昭玥朝时间越久,她越明白自己回不去了,自己已经融入现在的生活中,她爱的人,她的亲人,她的朋友都在这里…… 佳音抬头脉脉凝视陈之祺,穿过他深邃幽暗的眼底审视自己的影子……一个身着古代服装,眼神热烈的女子。 在他目光下,她渐渐地放松,一切都不重要了,不管她从何处来,最终,她的归宿就在这里,面对爱她的和她爱的人唯有说: “没有你在身边,我再不会幸福,那段时间,我和死了一样,一点知觉都没有,就知道,我这辈子注定逃不开你了。” 在一起,不分开。 寻寻觅觅,穿越两个时空,佳音终于得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幸福,她的良人就在身边,他对她说:“阿音,我爱你。” “我也是。” 建安八年正月十六,皇帝临轩命使,百官朝集依仗就位,命使臣至明月宫行纳彩大典,免冯氏双双跪拜,接皇家雁好之礼。 正月十八,皇帝使者至明月宫宣读制书问名,送币篚之礼。 后连日行结吉纳征告期等礼仪,正月二十八,宫中举行册后大典,立冯氏双双为佳音皇后,受宝册,受翡翠玉凤,佳音皇后受百官稽拜。 正月二十九,宫廷张灯结彩鼓乐齐奏,皇帝大婚,着衮冕,率百官亲自前往明月宫迎接佳音皇后,行婚礼大典。 帝后成礼之日,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同一日,京城“成人之媒”婚介所重新开张,顾客盈门,热闹非凡。 佳音皇后亲自做媒,促成永泰公主和潘右臣的婚姻,一时宫廷官宦氏族皆以求得皇后亲自做媒为荣。 昭玥朝上自达官贵族,下至市井百姓都知道佳音皇后其实是“成人之媒”的幕后掌柜,“成人之媒”生意越做越大,在各地开有分号,成全无数佳偶,她由一个丫环至媒婆至官媒至宫媒至平南侯至皇后,和建安帝的爱情故事在朝野坊间传为美谈,帝后鹣鲽情深,是昭玥朝每个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张书林在三年之后回转京城,仍旧在市井书院做了教书先生,他是昭玥朝第一位娶平民百姓为妻的贵族子弟,亦是佳音皇后亲自为他做媒,秀秀终于守得云开见明月。 宁嘉王爷宸鞘依旧身边常伴美姬,一派风流倜傥的样子,眼看他就要至而立之年,还不曾有娶正妃收心敛性的意思,太后对此忧心不已,命皇后亲自出面为宁嘉王爷择一良配。 唉,媒婆的道路任重而道远啊,佳音头疼地感叹…… 陈之祺说:“对宁嘉就要下狠招。” 佳音眼珠子一转,道:“我有一个主意。”便凑在陈之祺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陈之祺挑眉,宠溺地揉揉她的头顶,道:“不错,这招够他受的,也就你能想出来。” 佳音得意地大笑。 正在宁嘉王府听曲喝酒的陈鞘抬起微醺迷离的桃花眼,不知为何,他突然打了个寒颤,后背一阵阵的渗凉…… ———————————————————— the end(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