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都在期待我的死讯》 第1章 《全修真界都在期待我的死讯》作者:麦瑟尔符【完结】 文案 谢瑾知道自己会重生,但没想到重生后,他变成了一个失忆且无能的废人… 昔日仇敌许歧送上门来,谢瑾无力招架,只能将他发展成自己的合作伙伴,一同完成重生的任务 但是重生这种事情,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 修真界视他为洪水猛兽,恨不得马上将他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头疼之际,许歧站了出来:“勿急,我自会解决。” 谢瑾的险境竟那么轻易地解决了? * “各位听说了嘛,那许家家主在谢瑾一出世就潜伏在他的身边,卧薪尝胆,当真是令人钦佩!” “我昨日见到他们搂搂抱……” “试探实力。” “嘴对嘴……” “偷走对方法力。” “那……” “嘘。” ————————————————————————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重生 复仇虐渣 正剧 群像 主角视角谢瑾互动许歧 一句话简介:sos!!! 立意:保持初心,不忘使命 第01章 边灵镇1 “滚!哪里来的江湖骗子!敢骗到我们沈家头上!” 一声怒吼,引得街上的人纷纷看了过去。 只见一位少年被两个壮汉扛起,向外一丢。 少年在空中飞了一条完美的弧线,紧接着重摔在地,于地翻滚两圈,当即一口鲜血凌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伤势惨重。 只可惜此番惨状却无一人上前帮忙,众人纷纷退避三舍,左右交头接耳起来。 “死了?” “看这样子,没死也命不久矣了!” “他怎么惹到沈家了?” “你没听见他们骂吗,江湖骗子,沈家最忌讳这个了!” “哦!我想起来了,沈家少爷之前不是快好转了了嘛,听说手指头都能动两下了!然后上门来一个江湖骗子,给沈少爷好一番治疗!你猜怎么着!这沈少爷!完全像一个死人了!” “可不是说这人还能喘气嘛!没死啊!” “非也非也!除了和活人一样能喘气,其余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听说近来身子都烂了,腐臭味都飘出院子了。” “我还记得那江湖骗子叫什么,谢瑾!就因为他,搞的沈家看姓谢的都不顺眼了,唉,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名字,只能被迫改了。” “老王老王,这姓也不差。不过这也怪不得人家下手那么重了,只能怪这孩子时运不济啊……!” 各位正交头接耳感叹着呢,突然有人惊异了一声,顺着声音所指方向看过去,便见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少年,此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稳稳落地。 真可谓是回光返照,活力四射! 谢瑾嘴角还挂着一抹未干的鲜血,挥挥手,笑脸盈盈地同各位打了一声招呼:“各位,下午好啊!” 话音未落,便听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抽气声,众人不约而同地又往后退了一步,与谢瑾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谢瑾一愣,下意识摸上自己脸上的疤,不解道:“各位……这是什么意思?” 似是看这位少年年纪不大,不忍让他伤心,有人又往前了几步。 不过可以看出来,前进得十分谨慎,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确定了和之前的位置差不了多少,反正不可能更前才为止。 谢瑾细细辨认起这些人的表情:紧张,犹豫,还带着恐惧。 前二者尚无所谓,谢瑾在意的是最后一项。 他重活过来不过前几日的事情,当即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边灵镇。 边灵镇地处偏僻,他又没有与此相关的记忆,且同背后之人确定过先前从未来过这里,心想反正无人认识自己,故而为了保险起见,只草草在脸上用刀划了一道长长的疤而已。 方才他之所以装死,是想等个好心人救他,可以顺其自然在闲聊中套些话出来。 可惜这镇没好心人,不过还好碎嘴够多,他耳力也够好。 方才的对话加上现在的神情,再加之当下被围得水泄不通,无法出去的境遇,谢瑾不安地想:莫不是认出我了? 不过很快他便放下了心,因为,有一人从人群外朝内,一边挥手驱赶,一边大声嚷嚷:“人没死就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再看戏堵着我做生意,我向你们收一人一文的过路费!” 人群中有人骂他:“穷疯了!” 当然还有其他的声音。 “这家伙丑死了!”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长这样就别出来吓人了。” 谢瑾听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原来不是被人认出来了,只不过是丑到了别人。 但这么想想,不免又有些忧伤了,以往他虽风评不太好,但总能靠着出众的长相吸引到那些不认识他的人,同他们搭讪来获取想要的信息,哪里遭受过有人见到他一脸嫌恶避之不及的对待。 刚这么想着,就有一盆冷水适时浇了上来,方才那人挥手赶走了人群,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又上前来赶他了:“你若没事,也给我滚远些!” 谢瑾作出一副恰当得体的笑容,道:“有事。” 第2章 那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再做鬼脸吓我,别怪老子不客气!” 一旁有人劝道:“孩子,别惹他了,没事就快走吧。” 谢瑾最会的便是看人脸色行事,眼前和他搭上话的这两位,一位对他厌恶不加掩饰,另一位则是恐惧万分,若是他强行拉着他们想问出些什么,定是无功而返,还惹出一堆不愉快。 谢瑾见好就收,与劝他那位道了声谢,便扭头离开了。 离开时留了一句:“我会回来的。” 无人知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他们只当他是一句孩子被骂不服气,为了找回面子的一句话,并没有更多在意。 街道很快恢复了原来谢瑾还未出现的模样,若是谢瑾再回头看一眼,便会发现这一幕实在太眼熟了! 谢瑾兜兜转转寻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刚坐下来,脑海中便响起了低沉的声音:【这个镇很奇怪。】 谢瑾实际是一个木头做的傀儡,被赋予自我意识,化为人形以去完成任务,与他交谈的便是制作他的人。 按理来说,两人属于创造和被创造的关系,谢瑾理应称呼他为一声主人,但谢瑾并不愿意,故而称呼他为背后之人。 他此次来边灵镇,倒不是为了完成他的任务,而是找回自己灵魂碎片,回想起自己遗失的记忆,记起自己前世的任务。 谢瑾一开始也疑惑。这任务告知分明就是一句话的事,他说他做,怎么还要兜转一大圈。 但背后之人一句话便让他泄气了:【凭你现在的实力,拿傀术骗只鸡都困难!】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谢瑾前世死的凄惨,木头身子葬生火海灰飞烟灭不说,魂魄被碎的七零八落,犹如豆腐渣! 背后之人苦苦寻找了八年之久,才堪堪找齐,能让他有个人形。 换句话来说,谢瑾现在不是易碎的小男孩,是略有功力的少年模样,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而那些没有找回来的魂魄,倒不是因为背后之人没用心找,而是这些魂魄不知什么原因附着到了一些人身上,并不好取。 背后之人早已为谢瑾规划好了路线,慷慨激昂道,用不了多久,他便会重回巅峰,再现往日辉煌! 可惜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本以为边灵镇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集镇,在普普通通的镇上找普普通通的人,再简单不过了。 没想到…… 背后之人下了定论:【若是我没有猜错,这镇上之人,都不是活人。】 这可真是令人悚然了。 谢瑾道:“方才和我说话的那位也不是吗?” 背后之人道:【就是因为他我才发现的,他我认识,还颇有交集…】 谢瑾道:“什么交集,说来听听。” 背后之人道:“先前在城中买包子忘记给钱了,他当街踹了我三脚……颇失面子!】 谢瑾:“……呵呵…这脾气当真是,一如既往地火爆,那你又是怎么确定他死了?” 背后之人道:【他踹我三脚,我气不过,伙同了一人想去逗他,那人拿着包子就跑,然后在他追上去后我再把钱付掉,本想把错怪在他脾气差上,然后借此骂他一顿,没想到…】 谢瑾道:“没想到?” 背后之人道:【他追出去的时候太急了,摔了一跤,把自己摔死了。】 谢瑾忍俊不禁:“节哀…。那他又为什么活过来?” 背后之人道:【这我尚且不清,要去好好调查一番,不过有一个好消息,便是这镇上的人在太阳落山后便会齐齐睡去,无论什么动静都吵不醒,你可以在那时候行动。】 那不就是回归尸体了嘛。 谢瑾来边灵镇要找的人名为沈洛,便是他们嘴里死的不能再死的活人,沈家少爷。 时间过得很快,同背后之人又了解了一些东西,目间日落黄昏,谢瑾站起身。 果真如背后之人所说,原来那条熙攘的街道此时空无一人,落寞沉寂。 天助我也! 如此想着,谢瑾熟门熟路来到了沈家大院门前,本想光明正大推门而入,却发现们被锁得死死的,他只好绕了一圈,顺着愈发浓郁的腐烂的臭味,在一堵围墙前停下脚步。 里面便是沈家少爷的住所了。 围墙不算高,旁边又刚好有一颗树,爬树是谢瑾的强项,翻进去不过分分钟的事。 谢瑾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树,正要踩上围墙之时,突然一声响亮的声音:“喂!你在那里干什么!” 谢瑾脚下一空,直直摔了下来。 方才那声音很快在他脑袋上方响起:“这家伙不会摔死了吧!” 谢瑾憋了憋,总算挤出一口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旁边另一个声音指责道:“都说了做事不要那么鲁莽,现在好了,怎么办!” 那人道:“带回青阳吧,按理来说这种高度落下来是摔不死的,应该是受到惊吓了,所以才不醒。” 听闻青阳两字,谢瑾立马睁开了眼睛。 一人欣喜道:“他醒了!” 谢瑾被人扶起来,那人关切地问道:“您还好吗?” 谢瑾道:“甚好,甚好,你们方才真是吓我一跳。” 一人皱眉看着他,道:“也不能全怪我们,你翻人家围墙做什么。” 谢瑾道:“我回家啊!” 第3章 那人明显不信:“回家?” 谢瑾道:“我在外面玩,忘了时间,父母为了惩罚我,早早锁了门,我进不去了,只好翻墙了。” 听上去倒还有些信服力,那人点了点头,道:“那我送你进去吧。” 谢瑾连连道谢,上下打量了他们两眼,依照背后之人描述,身着青白校服,腰间山水布囊,果真是青阳许氏之人。 谢瑾道:“敢问你们怎么称呼?” “青阳许氏,许久锡。” “青阳许氏,许步云。” 谢瑾本以为,他们说的送他进去,是帮他翻墙,没想到两人把他带到了前门,开始敲起了门,边敲边道:“我是青阳来的道士,路过此地,遇到你们家公子迷路于山中,将他带了过来,晚了些,莫要怪罪。” 一边信誓旦旦地同谢瑾保证道:“放心,他们绝对不会怪罪你。” 自然不会怪罪他,就算是这位仁兄敲破门了,也不会有人开的。 敲了半晌,正当许久锡疑惑为何无人开门之时,门开了。 探出来一个脑袋,直勾勾盯着谢瑾道:“少爷是吧,快进来吧!” 说着,迅速往后躲,仅留一条门缝,谢瑾立马接着这条门缝进了去。 许久锡也正想进去问问,他途经此地总觉不对,应当是有什么鬼怪未除,若真如此,刚好让他有机会大显身手。 哪知里面的人丝毫不懂客气,许久锡吃了一个闭门羹,他捂着刚和门板亲密接触的脸,抱怨道:“这家人怎么这样,我好歹帮了他们少爷一回,不请我进去坐坐也要专门同我道声感谢吧!” 他不知门后,谢瑾靠着门,看着脚下的木块,内心暴跳如雷。 他的能力当真差到如此了,差一点……差一点就露馅了! 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开门的那位仁兄迅速萎缩,最后变回了枯木原型,掉落在地。 门外许步云安抚许久锡道:“再走走,那么大的镇,总不会一个人都遇不到了。” 谢瑾心道:是真的无人了,就算到明早遇到了,也不会有人同你们说的。 但青阳人的事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谢瑾此次重生回来,不会再与青阳人有任何瓜葛! 他迈步向前,前往沈洛的住所。 便在此时,突然一声凌厉的尖叫响彻云霄。 那叫声一阵又一阵,在寂静空旷的城中不断萦绕。 谢瑾抬头便见空中两道银光,两位少年竟二话不说,直接御剑赶了过去! 那叫声是谁发出来的,为何又会如此凄惨,就像是知道城中有人,故意在召他们过去。 但召的究竟是他还是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第02章 边灵镇2 去? 亦或者不去? 思索片刻,谢瑾很快得出了答案——得去。因为,这声惨叫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原因很简单。 他重生一事无人得知,且只看,外貌平平,资质平庸,吃饱了撑了才会引他过去看戏。像这种奇难杂事,肯定是要找几个有修为的才能解决。 他们本是路过此地稍作停留,若是相安无事很快就会离开了。 但现下出了事,彻查到底也是有可能的! 其他门派尚且还好,可此为青阳,谢瑾直觉不妙。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可毕竟三人见都见过了,光明正大总觉不妥。所以去之前,谢瑾给自己搞了一个面罩。配上他那一袭黑衣,完美隐匿于黑暗中,颇为神秘。 谢瑾对此装扮倒是满意,背后之人却评价道:【不太妥。】 谢瑾道:“哪不妥?以往话本中的神秘大侠,都是这种装扮。” 谢瑾开了门就开始跑,耳边灌满了风声,背后之人的话也糊了,他边跑边问:“你说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 他莫约是重生后最窝囊的人了。 他人重生,不是带着原有记忆,避开原先万难再上顶峰,就是带着前世所有修为,从底层做起,扮猪吃老虎,再上顶峰。 到了他这,记忆丢了,修为没了,还是个给别人干活,干完活就得死的木头傀儡。 苦哉!苦哉! 好在谢瑾跑得足够快,刚到那地,便听见有人开始哆哆嗦嗦交代着事情的来龙去脉:“……鬼……我看到鬼了!她把我娘子给吓死了!” 借着月光,谢瑾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心中哎呦一声。 这不是就是白日里那个驱赶他的男人嘛! 一旁有一个粗布衣裳的女人瘫倒在地,就是她那位被吓死了的娘子了。 许步云安抚着男子:“别着急,待我们看看情况。” 许久锡上前,蹲下身探了一下女子的鼻息,道:“她尚有呼吸。” 许步云道:“应该只是吓晕过去了。” 接着,许久锡又探了探女子的脉搏,皱起眉:“没有脉搏。” 男子急切地问:“我娘子到底如何,有没有死!” 有呼吸但无脉搏真是少见。 两位少年对此事没有什么头绪,可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许久锡在自己的乾坤袖里面掏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他从中掏出一张符咒,递给身旁的的少年,道:“管她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无疑就是被邪祟给缠上了,贴个符咒驱走不就行了!许步云!准备好,列阵!” 第4章 许步云想想没有什么不妥,也从袖口掏出一张符纸。 若真要驱邪,那便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这女子本身就是个邪祟,被他们除掉了,这尚且无所谓。二就是这城中全是邪祟,他们这一个小小阵法根本那它们没办法。 没办法,那就只能搬救兵。 一想到半个青阳都可能赶来此地,谢瑾便头疼。 既然这样,那也不能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了。 谢瑾连忙三步并并两步走到了阵法正中间,来回几步,破坏了许步云刚画好的图案。 许久锡见状,恨不得把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破坏阵法的人给打一顿,他吼道:“喂!你干什么!” 谢瑾道:“你如此除邪,这邪很有可能与人同归于尽!” 许久锡道:“怎么可能!你知道我们是那里来的嘛!我们……” 话音未落,许步云拍了拍许久锡的肩膀,轻声道:“他说的却是没错,我们尚不清楚此邪祟的底细,若是普通的还好,像厉鬼那般附身的,真有可能与人同归于尽。” 许久锡听了这话,自知负不起这个责任,转了一圈手里的符咒,想来还是放回了乾坤袖中,心中还是略感不服,他“哼”了一声,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好办法?谢瑾早已和背后之人达成了一个美好的谎言,既能解决此突发之事,又能让两位少年不起疑心,安然离开词镇。 谢瑾背对着两位少年,颇有一番江湖散修的风范,微微颔首,意味深长道:“方法自然是有的。” “哦?”许久锡抱着胸,“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 那暴躁老板一听有方法,立马跳了过来,急切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的娘子!” 谢瑾刚要开口,一道陌生的声音轻飘飘插了进来:“我也有办法!也许比你这个更简单。” 所有人在内,包括谢瑾都顺着这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位黑衣带着面罩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那位男子环视一圈,目光在谢瑾身上落下。 两人皆沉默了片刻。 接着,黑衣男子仅露出的眼睛弯了起来,语气含笑:“我一直以为我的穿着很小众。“ 谢瑾:“……” 背后之人感慨道:【我去,这都能撞衫?】 谢瑾刚要开口,又被一波骂声堵了回去,原来是那暴躁老板原先的殷勤被一波又一波的人消磨殆尽了,终于不耐烦起来,道:“到底还要来几个人,你们到底有什么办法!你们到底是不是神仙,来耍我的是吧!” 背后之人道:【发挥一如既往地稳定。对了,提醒一句,此人来历不明,定没有那两个初出茅庐的小朋友那么好骗,让他先说方法,我来探探他的底细。】 谢瑾也是如此想的,他摆了一个你请的手势,道:“既然这位朋友那么迫不及待,就你先说吧。” 黑衣人也没有推辞,只道一句:“那么谦让?也罢,那我就不客气了。倒地的这位呢,其实根本就没死!” 背后之人喊道:【废物!和你一样装模作样之人!】 吵得谢瑾脑袋疼,他揉揉眉心:“一定要加后面那句吗?” “什么?” 谢瑾抬眼对上黑衣人的目光,才发觉自己竟不小心将脑内的传话说了出来,他立马道:“我觉得你说的对。” 毕竟他一开始也打算如此忽悠。 黑衣人受到了谢瑾的应同,语气更加有了底气,道:“受了惊吓后,会短暂性失魂,此时的脉搏是非常薄弱的,你们没有探出来,不说明没有。” 许久锡将信将疑:“怎么可能,我探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方才明明没有!” 他又蹲下探了一次,真实无误。 黑衣人笑道:“菜就多练。” 许久锡:“……要你管。” 暴躁老板此时才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我娘子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黑衣人道:“明早,太阳一出来就醒了。” 说完,他扭头看向暴躁老板,疑惑道,“她是你娘子?” 暴躁老板蹙眉看他,语气再次不善起来:“怎么了?” 黑衣人道:“没事,觉得有些眼熟,也许美人都长的差不多。” 事情也就如此荒谬地解决了。 谢瑾本打算踩着黑衣人的脚步离开,许久锡此时站出来提议道:“不如我们在这等到这位夫人醒过来再走吧,以免等会又出事了。” 黑衣人好似就在等这句话,许久锡刚说完,他立马扭头,赞同道:“好啊好啊。” 谢瑾本想拒绝,哪知这位黑衣人及其自来熟,招呼他道:“兄弟,你看坐着行不!” 夜已深,四人两两相对而坐。 无语间,许久锡上下打量了对面两人一眼,扭头和许步云耳语起来:“这是哪位门派的穿搭?” 他这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可在寂静的深夜还是过于响亮了。 黑衣人立马接上了话茬:“没有门派,这样穿看起来高深莫测,是吧兄弟。” 谢瑾满脑子都想着逃离这里,回归正轨,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是啊,是啊。” 也不知道这位黑衣仁兄怎么想的,拍着他的肩道:“没事的,兄弟,撞衫不可怕,像我,你无需自卑!你们是青阳门派的吧。” 许久锡道:“是的,家主近来心情不好,便把我们全赶出去历练了。” 第5章 “哦。”黑衣人道,“我听闻你们哪位家主,可是个厉害人物啊!仰慕已久了!” 如此一说,两位少年的话匣子也便打开了。 与此同时,谢瑾脑中的那位的话匣子,也开了。 背后之人道:【许歧啊,这你都忘记了?】 谢瑾的右眼猛地跳了一下。 谢瑾的右眼猛地跳了两下。 谢瑾赶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身旁的人用手肘戳了戳他,道:“你知道吗,青阳许氏的家主。” 谢瑾配合道:“自然是知道的,我也是十分仰慕他呢!” 黑衣人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满意:“是嘛,你很有品。” 说起这位青阳许氏的家主,谢瑾当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只不过说起这个名字,心中隐隐有些异样。 结合两位少年,以及背后之人的说话,谢瑾觉得这异样,应该称呼为忌惮。 他记得自己死于南山城中,烈火烧身,灰飞烟灭,魂魄具散。 而那场战役的领导者,便是许歧! 而后便是许歧通过这场战役,成功收获众人的认可,且在修真界获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从原本籍籍无名的小卒一跃成为了青阳许氏的家主! 这么一说,就说到了天亮。 太阳伴随着鸡鸣缓缓升起,地上那死了一夜的妇人总算有了动静,先是手指微微抖动了两下,而后喉咙发出一点□□,最后在许久锡和许步云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妇人道:“我没事,可以的。” 总算是坐出头了,谢瑾头一回觉得夜如此之长,脑袋昏昏沉沉的,来来回回全是“许歧”这两个字。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准备离开。 身后有人叫住他,黑衣人也站起身,看着他道:“兄弟,相见就是缘分,认识一下,怎么称呼你?” 谢瑾丢了一句:“无名无姓。” 一眨眼,眼前便没了人影。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也罢,来日方长。” 他伸出手一把摘掉了脸上的面罩…… 第03章 边灵镇3 一旁的两位少年还在同妇人打听女鬼之事。 他们先是正正经经地介绍了一下自己,随后步入正题:“听闻你是被鬼吓晕的,可否问一下,你昏过去之前可否看清了,它往哪里去了?” 妇人拍拍脑袋,道:“这我哪知道,还有什么鬼?谁说我是被鬼吓晕的?还有,这是哪里?” 话音刚落,两位少年面面相觑一眼。 一大早那暴躁老板就赶着上街去做买卖了,现在原因对不上,也不知道如何对证。 那妇人茫然看着周围,神情又是疲惫又是苦恼,又问了一遍:“这是哪里?” 这下,许久锡更懵了,道:“这不是你家吗?” 妇人道:“谁和你说这是我家了?你们到底是谁!什么青阳红阳的,看你们这衣服衣冠楚楚的样子,装给谁看!” 许步云道:“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妇人道:“和你们这种半夜偷人的禽兽有什么好说的!” 许久锡刚想反驳一句“是我们救了你”,但细细想来,他们除了在这蹲守看了她一夜以外,什么都没有做,话未出口,咽了下去。他虽是能忍,可刚想缓和情绪好好说,身后就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插了进来。 “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不如你同我说说,我来给你评评公道?” 妇人一听,就开始絮絮叨叨数落两位少年,满口胡诌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泥地里滚两圈出来都没有她道的脏。 那人点点头,顺着妇人的话道:“哦,怎么会如此!” 年轻人心气重,尽管许步云暗中拍了他好几下,许久锡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他冷哼一声,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道:“你还评价上了?!你以为你是谁……?” 谁? 许久锡眨了眨眼睛,觉得不对,又伸出手揉揉眼睛,还是不对! 那种酷似家主的脸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是谁?你要不猜猜看?” 许久锡刚要出口的一声“家主”,被许步云硬生生掐了回去,他吃痛的嚎起来。 许歧无事一般,目光继续转向妇人:“既然如此,我送您回去吧,你家在何处?” 说起自己的家,妇人脸色的神情顿时高傲起来,道:“沈府。” 沈府门口。 人群熙熙攘攘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又有人被扔出来了,而且相较于昨天,骂得更狠,扔得也更远。 人连血都没来的及吐,落地就趴着,一动不动。 “这回应该是真的死了,怎么天天都有人赶着去沈家找死。” “这装扮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当然眼熟了,这就是谢瑾。 他一迈腿就跑到了昨日爬的那颗树旁边,见四下无人,闻着那尸臭味心下冲动,便爬上了树,左右环顾,见院中也无人,心中激动,直接跳了下去。 没想到,一家仆正靠坐着墙闭目养神,谢瑾这一跳,好巧不巧,跳在了他面前。 家仆睁开眼睛,与谢瑾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僵硬,谢瑾这种最爱鬼扯的,此时也说不上话来了。 总之十分尴尬就对了。 接下来……接下来他就被四五人拖走,丢了出来…… 第6章 背后之人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心急,那两位少年功力尚浅,是发现不了那么多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许歧,他是不会来的。】 谢瑾:“当真?” 背后之人道:【他于南山城战役后便开始闭关了,此后再也没有出过青阳,近来也没有要出关的消息,听闻前不久沐阳的钱家主找他出山,被强硬拒绝了。】 “你不早说!” 闻言,谢瑾那悬了一晚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如昨日般亲切地打了一声招呼,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径直向前走。 这张脸唯一的便利就在于,无人会挡他的路。 谢瑾与背后之人沟通接下来的计划,道:“那我便继续晚上行动,我的现在的傀儡能撑到为我开门。” 背后之人道:【今晚若是还有什么其余的动静,别再上当了。】 根据背后之人一晚的研究,得出了一个结果,这边灵镇并不简单。 不仅仅有谢瑾,有青阳的修士,还有第三个人在捣鬼。 极有可能,便是昨晚见到的那位黑衣男子。 背后之人感慨道:【你便应该顺遂他的意,同他交换一下姓名,认识认识。】 谢瑾道没什么遗憾的,道:“就算知道他不简单,我也定不会同他认识的。” 背后之人道:【也不是认识,若是想知道一个人的底细,还是要多说话的好,这样我才能从中分析出他是个怎样的人。】 谢瑾道:“别说一句话,就是半句话,我也不会同他多说的!” 背后之人自知拗不过谢瑾,没同他继续下去,到时候遇见再另当别论罢了。 闲来无事,谢瑾便在街上逛了起来。 逛到沈府门口的时候,拥挤的人群慢慢散开,尽管谢瑾仍旧畅通无阻,但周围聚多来来回回的人告诉他,这里方才定然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好像是从沈府门口慢慢往外散的。 谢瑾慢慢停下脚步,看着沈家大门紧闭,并没有什么异常,就这距他最近的小贩问道:“这方才发生了什么?” “包子五文一个,所有馅料都一样,不降价。” 这声音好熟悉。 谢瑾扭过头,再次见到了那位暴躁老板,老板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并重语气加了一句:“你买不买。” 谢瑾:“……” 别说五文了,半文他都是拿不出的。 他是木头做的,不用吃不用喝,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自然身上是不会带一文钱的。 暴躁老板却道:“买了我就告诉你方才发生了什么。” 背后之人:【看来他今日生意不太好啊!】 谢瑾笑道:“好啊,你待我先找找,我不记得我把钱放哪了。”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真能掏到。但梦想总是美好的,谢瑾来来回回翻了一遍,得到的只有老板愈发不耐烦的神情,好似下一秒就要挥手赶人了。 好在生意比老板的骂声先来:“老板,来三个包子!” 老板道:“好!十文!” 谢瑾实在是掏不出东西,背后之人的冷水也泼了一遍又一遍,再三说明他也是个穷人,所以肯定没有给谢瑾衣服放钱。 于是他准备趁老板不注意跑了算了,便有一道声喊住了他:“好巧啊,沈少爷,你也来买包子?”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只砸谢瑾头上。 一旁有人听见了,好玩道:“沈少爷?你喊的是谁,不会是这个丑八怪吧!” 许久锡和许步云一人一个包子,还有一个许久锡要了个纸袋包住,拿在手上抛了两下,他咬了一口包子,囫囵道:“对啊,他不是沈府的少爷吗?”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大门。 这句话,听得周围人都笑起来,许久锡疑惑道:“笑什么?” 有人道:“他就是个江湖骗子,还沈家少爷,你是不知道那沈家少爷死了有多少年了!” 一旁有人反驳道:“三年!但人家没死,别乱说,小心被人听到来揍你!” “谁乱说了,这和死有什么区别?” 许久锡再抬头,哪里还有谢瑾的身影。 许久锡把包子给了许歧,接着说起了它们来此地的所有细节,包括遇到谢瑾爬树想进沈府,被他们撞见后说自己是沈家少爷,到方才被拆除羞愧而逃…… 说完,见许歧愣神,许久锡小心翼翼问道:“家主,你是真的吗?” 许歧抬脚给了他一脚:“你看像不像。” 这一脚不轻不重力道刚刚好,让许久锡不禁想起了在青阳苦学,每次上课不留神都会被踹一脚的日子,简直热泪盈眶。 许步云道:“照此来看,沈家府的确是有问题,家主,我们要不要潜入进去看看。” 许歧道:“自然。” 许久锡迫不及待道:“那我们快走吧!” 许歧拦住了许久锡,道:“你们来边灵镇的时候,可了解过它?” 此镇名为边灵镇是近几年才改的名字,原因无他,此镇边靠山,这山上有鬼,还是个女鬼,于是从“灵异鬼怪”中借了一个字,故得此名。 而这山上的女鬼,无影无踪,每有修士闻讯而来,皆是无功而返,所以人们又觉得这个所谓的女鬼,只不过是个让此镇更有底蕴的传说罢了,并不真。 第7章 许久锡道:“家主便是因为这个传说出山的?” 许歧道:“差不多,此女鬼是真实存在的,便于后山之上,你们的能力完全可以解决,就当作历练交给你们了,至于沈家府……其内尚且不明,待我先进去勘探勘探。” 谢瑾终于蹲到了一晚上,用昨日的方法开了门,进了沈家大院,一路畅通无阻。 沈家府不愧为有钱!一路过来,不是镶金的柱子,就是带银的门框,令人叹为观止。 沈少爷并不难找,他应当就是黑气的主要来源,只需要顺着一缕一缕黑气飘出来的方向走。 既然已经进了沈家府,谢瑾也不急匆匆地直接奔到沈少爷所在地方,他慢悠悠权当散步,偷偷观察起府中的其他人。 府中人左一个,右一个,倒在地上,死得彻底。 这府内府外都是一样的,并无活人。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喂,谁允许你乱走的?” 女子的声音,谢瑾扭头,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瞎了眼。 女人身上挂满了首饰,月光落在她身上,反光得厉害。 眯着眼睛,堪堪能认出她是昨日倒地的那位妇人。 谢瑾只怔愣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 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这个镇内,除了小部分本就住于其中的镇民外,大多都是修真界各地搬过来的。 你看似他们是在镇上相亲相爱的夫妻,实际八杆子打不着,也有可能今日夫妻,明日兄妹,身份多样。 背后之人道,自他死后,便有很多人想着复刻他的傀儡秘术,不得门道,就开始自创门路,学着把死人做活后骗过众人。 这个镇,应当就是某位杰出人士的一个作品。 说到底同他一样,傀儡而已。 知晓了不是活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谢瑾两眼一闭,独门绝招,倒地装死。 妇人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确定了谢瑾是否真的死了。 谢瑾耳边“叮叮当当”都是首饰碰撞的声音,震地耳鸣,模糊间,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妇人站起声,解释道:“方才他活过来了,我看看。” 叮当声远去,谢瑾耳目清醒其来,那男声听上去年纪不大,带着些少年变声的哑然,他道:“哪活了?别在这给我拖延时间,还是说你舍不得他?” 妇人道:“不是的,我没有。” 少年道:“那快跟我走。” “谢大人,你说的,是不是过了今晚,他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说的哪次有假?” 妇人和少年的声音渐渐远去,谢瑾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悄然往边上挪了挪。 地上横七竖八倒满了人,谢瑾没挪一会,便碰到了一人。于是,他伸脚将那人轻轻踢过了一点。 怪沉的,倒是费力。 这少年也是一袭黑衣,看上去和昨日的那人打扮有些像。 声音是可以伪装的不假,但身量也可以吗,或许是因为仰头看人的缘故,少年比昨日所见矮上不少,堪堪越过那妇人,身形消瘦,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 正思索间,有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那个……兄弟,我知道此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了,需要很长时间来思考,可是他们都走了,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来再慢慢思考,或者你可以把你的疑虑告诉我,我同你一起思考,人多力量大……” 嗯? 谢瑾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张蒙着面罩的脸:“是你?!” 黑衣人含笑道:“看来兄弟还记得我,真是没被白踢。” 说着,黑衣人抖抖腿。 谢瑾的下半身也跟着颠了一下。 方才他懒得推人,为了方便,直接把半半条腿压了上去。 谁知道这丫的是个活人,还特么那么巧,两人选择了同一个人地方装死…… 谢瑾把腿挪了下去,两人整顿一番,一前一后站了起来。 黑衣人先是认真地盯了谢瑾片刻,发自内心问:“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谢瑾道:“天生的。” 黑衣人又道:“那方才的事你怎么看?” 谢瑾道:“我站着看。” 黑衣人毫不在意,仍旧自来熟道:“我来此地也是为了彻查沈府,我们俩可以强强联合,互相帮忙。” “倒忙。” 谢瑾在心中无奈呐喊:我来彻查和你来彻查,所查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啊! 风太大,黑衣人没听清,道:“什么?” 谢瑾假笑道:“没什么,真是太感谢你了!” 黑衣人摆摆手道:“小事,那我们快跟上去吧!” 第04章 边灵镇4 在谢瑾的计划中,永远都是他一人独立处事,如今莫名其妙有一个人要同他结盟,暂感不适,走起路来都有些手足无措。 手足无措到走路都顺带着东张西望起来,随即头,直直撞上了前面黑衣人的背。 哦,不是背,是胸口…… 谢瑾抬头才发现,那黑衣人正直勾勾盯着他看,目光饶有兴致,谢瑾道:“怎么停下来了?你看我做什么?”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谢瑾,很认真地问道:“你平日里是这么走路的吗?” 谢瑾不解:“不是这么走路的?那我平日里怎么走的?” 第8章 黑衣人道:“同手同脚?” 怪不得!难怪刚刚总觉得不自在,原来当真是手足无措,走路都同手同脚起来了! 这种有失面子,虽然谢瑾一向是觉得面子没什么用的,也不要面子,不过在这黑衣人面前,他还是嘴硬维持了一下:“你懂什么,如此走路,轻巧,轻巧不易被人发现。” 黑衣人竟一副很理解他的模样:“原来如此,早说啊!” 于是两人莫名其妙同手同脚走了起来,不久后,踮到了那臭气最浓郁的地方。 刚到此地,谢瑾便在心中感慨起来:这沈家少爷得烂得多厉害,发酵的粪池也不过如此吧! 思及此,谢瑾扭头看向黑衣兄。 他虽闻得到臭味,但毕竟不是真的人,心中知晓这种情况若是真人遇到,胃里多半是翻江倒海,要干呕上两下了,谢瑾本想装模作样一下,但转眼看旁边那个黑衣人,神色淡定得仿若是丧失了嗅觉,便也懒得装了。 谢瑾左右环顾两眼,道:“那两人呢?” 黑衣人道:“多半是进屋了。” 谢瑾道:“我知道,我是想问,那两人干什么去了。” 说完才发觉,这句话同他方才说的,没什么差别。 若是他一人,可能会直接找个地方偷窥上他们一小会,偷鸡摸狗的事情他干的多,熟门熟路,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想暗示黑衣人,去主动找一个好好位置去偷看。 黑衣人悟对了谢瑾的意思,却悟错了谢瑾暗戳戳的方法,他倒是直接:“想知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大步流星,在谢瑾还没反应过来拉住他的时候,门已经被一把推开了。 “……” 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黑气破门而出,只见屋中黑气弥漫,依稀可见正中间摆着一个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人,黑气正是从他身上飘出来的,源源不断。 壮观! 好生壮观! 谢瑾不禁在心中感叹道:“前所未见!” 沈家小少爷在棺材中,散发出的腐烂尸臭味熏得人几乎无法呼吸,但胸口却还在平稳地上下起伏,面色十分平和,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令人不忍打扰。 他的旁边是一位衣着雍容华贵的女人,跪坐在棺材旁边,丝毫不顾形象地大哭:“阿洛!我的……我的阿洛!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尽管门大开,谢瑾和黑衣人毫不避讳地、明晃晃地站在门口,但那妇人丝毫没受到打扰,一眼都没有看过来,仍旧哭得肝肠寸断。 眼前这种衣着雍容华贵的女人,应当就是沈府妇人,沈少爷的母亲无疑了。 谢瑾皱眉道:“他在干什么?” 这句话,他是在心里和嘴上都说上了一遍,因为背后之人劝导他多和这位黑衣兄说说话,这样可以让他更好地判断来者何人。 黑衣人的回应比背后之人快得多,几乎谢瑾话音未落,那厢已经接上了:“哭灵。” 背后之人道:【既然他说了,那我就不说喽。】 谢瑾:“……” 俩人都压低着声音,女子的哭声太大,谢瑾为了听清黑衣兄说的是什么,往那处靠了靠,手碰手,黑衣人的声音却更几不可察,跟蚊子叫不相上下。 两人几乎就要脸贴嘴了,谢瑾不忍道:“其实你说话声略大些,也没事。” 黑衣人却不赞同:“隔墙有耳。” 谢瑾无奈,道:“踮脚有些累,你说快些。” 人是有魂魄的,死后一段时间,魂魄会在尸体左右周旋,最后看看自己生前的地方,和即将诀别的亲人们。 人死后,亲人们围着棺材痛哭流涕,这就是哭灵。这为了让那魂魄呆得再久一些,再久一些…… 实际只不过是活着的人倾诉悲伤,死去的人了解思念,阴差阳错而成罢了。 所以,往往哭灵被一些文人雅客形容成,人死后通往冥界的送别曲。 听此,谢瑾仍旧满心疑惑:这么说来,哭灵实际就是阴阳两隔的告别方式,没什么特殊意义,但他总觉得沈夫人的哭灵没有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黑衣兄画风一转:“但常人都不知道的是,哭灵的作用不仅告别那么简单。” 谢瑾道:“还有什么?” 人死后魂魄是很涣散的,有些飘出去了,有些还在体内呆着。 哭灵不断地喊对方名字,就是为了让死去的人快速记起自己,聚拢魂魄,完完整整地走。 还有便是,死后的躯壳是很吃香的,是孤魂野鬼最爱上身的东西,哭灵便可以让他们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上滚出去。 谢瑾有了些许眉目:“那她现在哭灵?” 黑衣兄快嘴道:“一是,倾诉衷肠,表达悲伤,二是,此人刚死,这具身体魂魄还未完全分离,三是此人体内有他人占据魂魄,在进行驱赶。” 黑衣兄每说一点,谢瑾便在心中否认掉一点,知道最后,谢瑾诧异地看过去。 谢瑾的手腕处有一根白色的丝带缠绕,此是他找寻魂魄的利器,自进门开始,手腕处的丝带便开始微微发热,他便心有预料。 他的魂魄碎片,确实于沈洛身上。 而且,还是吊着沈洛一口气,仍旧活着的关键所在! 不对! 黑衣人瞧见了谢瑾眼中一闪而过的差异,问道:“这位兄弟有什么好办法吗?” 第9章 谢瑾道:”好办法是没有,不过坏消息倒是有一个。” 黑衣人:“?” 借着门外照射进来的月光,谢瑾看清了沈夫人的脸,惊异过后便是突如其来的雪亮。 落入圈套了! 且此圈套并非针对他们两个,而是唯独针对他一个人! 谢瑾警惕地看向黑衣人:“你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他表面镇定,心中早已将背后之人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背后之人道:【你先不要自爆身份,说不定对方只是为了诈你,既然入了圈套,我们不妨陪他玩一会。】 黑衣人的语气竟还带着笑意:“认出我了?“ 谢瑾信誓旦旦道:“自然。” 听谢瑾如此一说,黑衣人语气里的笑意更甚,抬起手便要摘掉脸上的面罩。突然,沈夫人尖叫了一声,两人纷纷侧目看过去。 只见沈夫人站起身,一只手直指谢瑾,神色慌张:“谢瑾,你为什么又来了!” 而后,接上了一抹刺耳的笑声,沈夫人嘴角咧的又大又高,面部扭曲。 过了一会,笑声越来越高,带着破碎的凄厉,在空中盘绕,不绝如缕。 谢瑾觉得沈夫人那只手,配上那锐利的指甲,是恨不得戳进他的胸口。 沈夫人尖锐道:“谢瑾!都是你干的!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变成那样!你不得好死!” 闻此,身旁的黑衣人放下了摘面罩的手,面罩也没有从他的脸上离开,他同谢瑾一样看着沈夫人,而后淡淡道:“哭灵失败被反噬了,她疯了。” 沈夫人张牙舞爪地扑打上来,谢瑾还没来得及躲,便被黑衣人一把拽到了身后。 如此下意识的举动。 黑衣人似乎有意护着他,看来遇见当真不过是凑巧,谢瑾先前的疑虑消散了大半。 不过,来不及想那么多,趁着混乱,谢瑾三步并两步向前走去,来到了沈夫人方才的位置,居高临下看着躺着的那位小孩。 沈洛额头上有一块丑陋的疤痕,谢瑾两指并拢,轻轻抚上此,闭上眼睛, 不多时,他诧异地睁开,随后又快速闭上眼睛,就此来来回回数次。 沈洛体内,属于他的魂魄碎片,不愿意跟他走! 怎么回事?方法不对?还是? 正当他准备继续的时候,突然后领一紧,竟是直接被人提溜了出去。 提溜他的黑衣人道:“此地不宜久留。” 半晌后,两人同房顶站立。 此地是个好位置,刚好可以看清屋内的情形,只见沈夫人正于原地嘶吼呐喊,张牙舞爪。 黑衣人转过头,道:“此地倒是有意思,先是一座城全是死人,又是灵魂出窍玩弄傀儡戏法,兄弟你觉得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谢瑾的,谢瑾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黑衣人后一句话明摆着在试探他。 傀儡戏法祖师爷是谁? 是谢瑾。 而唯一能用傀儡戏法把他人玩弄地团团转的人是谁? 是谢瑾。 对,谢瑾是死了,但修真界那么多死而复生的事例,怎么就谢瑾活不了呢? 背后之人早说了,他就算已经死了八年了,这期间也并不平静,而修真界很多人仍旧在警惕他的回来。 谢瑾一早便看出来了,沈夫人并非真人,而是同她一样,内在有魂魄,外在是木偶化成的傀儡。 只不过相对于他来说,更加低级。 因为沈夫人的行为和意识,完完全全不属于自己,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她的出现,等于是告诉一个有阅历的修道之人——我,谢瑾所造! 很明显有人知道他要来此地,想扰乱他的计划。 早已一团乱麻了。 谢瑾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不摘你的面罩了?” 黑衣兄自然而然顺着台阶下去,道:“我本来以为你当真认出我了,现在想想有些得意忘形了。” 谢瑾肯定道:“我当真认出你了!” 黑衣兄挑眉,道:“哦?那你喊我名字,喊对了我就摘。” “……“沉默片刻,谢瑾突然道:“下面是什么?” 这次不是转移话题了,而是下面的确有东西。 只见,沈夫人的旁边,站着先前看到的黑衣男子,此时他的脸上没有遮挡。 额间的疤痕。 沈洛! 不是。 傀儡沈洛! 沈夫人冲上去抱着他的腿,却被他一脚无情地踢开,又不解恨,踹上了两脚。 随后在沈夫人痛苦的哭声中扬长而去。 谢瑾立马道:“跟上去看看!” 另一边。 “家主不是说!女鬼就在这山上吗?我们都逛了三圈了,别说女鬼了,就连个活动的东西都没见到过。” “前一句话就说明这山奇怪,后一句话更得小心谨慎。”许步云边走边摇动着青阳铃,“什么情况下,山上无一活物?” 许久锡道:“鬼怪。” 许步云道:“那什么情况下,我们竟对此毫无察觉?” 许久锡苦学多年,在青阳回回笔试第一,回答这种问题自然不在话下:“一是,这作乱的鬼怪被制服了,这里的环境还没来得及改变,二是,这鬼怪及其厉害,可以躲藏得令人完全找不到踪迹,三便是,我们的青阳铃对他不管作用,他非人化鬼而成,无怨无魂,傀儡?!这女鬼很有可能是傀儡!对!” 第10章 许久锡心中顿时雪亮,难怪家主莫名出山赶来这里了! 许久锡自小便在青阳练学,算是跟在许歧身边长大的,家主不太正经,时常同他们闹挺。但真正面对事情的时候,大多都是一副淡然无心,事不关己的态度,情绪稳定地不能再稳定了。 唯独一件事,每回在提到谢瑾与傀儡的那一章课,家主有些许激动。 莫非此地?同谢瑾有关? 正想着,山林中突然响起了幽幽怨怨的童谣声,听着让人汗毛直立。 两人不约而同放缓了脚步,许久锡低声道:“步云,小心谨慎。” 两人循着声音来处,慢慢向前。 第05章 边灵镇5 与此同时,同有两人到了山下。 童谣声一开始听着含糊不清,若有若无,谢瑾和黑衣兄循着逐渐深入,才终于听清。 童谣声十分地稚嫩,颂唱者应该还是个孩子,且是个女孩。 继续向前,边灵山上的树越来越密,黑压压一片,挡住了微弱的月光,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山上风很大,从耳边呼啸而过,间隙可以听见脚踩树叶的破碎声。 难道不是天时地利人和?!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谢瑾敢想敢做,在下一波风声贯耳之时,脚底一抹油,飞快地跑了。 此黑衣人不明身份,言语高深莫测,好似什么都懂,可那随随便便的态度又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弄巧成拙,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偏生背后之人劝谢瑾多与他交流,好让他能快点判断出他来者何人。 只道现在方方面面针对谢瑾的情形,再接触交流下去,究竟是背后之人先判断出来,还是谢瑾先暴露,就不好说了! 谢瑾评价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同他是一伙的。” 背后之人道:【话不能这么说,只不过从长计议,你现与他同处一方,若是你跑了,不明摆着说明你有问题,你们下次再遇见,岂不是不好交代?】 对此谢瑾倒是自信:“我前世好歹驰骋过修真界一段日子,轻易被他抓住岂不是很失面子?” 背后之人刚欲说话,便被谢瑾打断:“不需要你一遍遍重复我现如今功力尽失的事实。” 背后之人欲言又止,只能祝谢瑾好运。 沈洛走到了后面全然没有了影子,谢瑾找不到他,只好顺着童谣声往里面寻。 为了防止自己打草惊蛇,他特意放轻放慢了脚步,若不是夜视能力极好的人,根本不会发现他存在。 再且谢瑾不是人,无声无息,鬼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莫约临近山顶的时候,童谣声突然停了,四周顿时寂静。 谢瑾心道:看来是来对了地方,这小女孩莫约已经看到我了。 出声极有可能引来那黑衣兄,故而谢瑾特地询问了背后之人,接着在背后之人的提示下捏诀,准备将那小女孩引出来。 这时,身后有一把剑破空飞出,直直朝着他而来。 谢瑾连忙侧身,那把剑擦着他的发丝而过,只听“轰隆”一声,身后的大树砰然倒地。 实在惊险。 谢瑾心有余悸,警惕地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 刚迈出一条腿,忽然有一个人从谢瑾的背后重重扑了上来,谢瑾猝不及防,被那人死死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 “我抓住他了!” 谢瑾心中骂了一句脏话。 那人往谢瑾的脑后贴了一张符咒,大呼一口气:“不枉我们在此地蹲守了那么久,总算抓到了。” “好了,赶紧解决掉,我们快点去和家主汇合了。” 许步云一边说着,一边燃起了火符,漆黑的夜多了光亮,两人俯身,看清了谢瑾的脸。 许久锡自当是认出了他,不可置信地喊道:“怎么是你!?” 谢瑾从他们的谈话中捕捉到了两个字。 家主。 家主? 什么家主? 许歧? 许久锡见谢瑾没理他,拍拍他的背让他回神,问到:“你又出来乱玩了?” 许步云则皱眉看着谢瑾,阻止了许久锡扯符纸的动作,警诫道:“久锡,小心。” 如今鬼怪可以化形并不罕见,面前此人极有可能是鬼怪故意化作他们相熟的样子,来引诱他们上钩。 因此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许久锡点点头,在谢瑾身上又贴了几个检验符,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从谢瑾的身上离开,拍着谢瑾的背,安抚道:“你别害怕,是我们,我是许久锡,另一位是许步云,我们是来山上抓鬼的。” 谢瑾感觉到了背后被灼烧了一下,他这个木头身子,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痛意,看来许久锡还使用了傀儡检验符。 好在背后之人是花了大心思复活的谢瑾,并没有偷工减料,普通的符咒无法明面检验出他是傀儡,最多暗中给他带来一些伤害。 但这已算是极为不妙了。 背后之人同谢瑾说过,他死后,修真界所有的傀儡全都被烧杀,之后两年内,会傀儡秘术亦或者暗学傀儡秘术之人,也通通被抓起来,而后便再也无人尝试。 明确来说,傀儡早在六年前完全退出修真界。 六年并不短,甚至足以让人忘记一个人,一件事。 比如,如今除了古籍,很少有人会在日常中谈及谢瑾与傀儡。 第11章 而今许久锡对他使用了傀儡符,谢瑾不知是该赞扬这两孩子聪慧,竟想到了很多人早已遗忘忽略的因素,还是感慨那许歧多半是还忌惮他,连带着他带出来的孩子们也是如此。 而他们方才谈到了家主,看来许歧多半在赶来的路上。 总之,至此情况,于他而言并不乐观。 他应该快些让这两位少年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边灵镇…… 那两位少年已经谈论好他的去路。 先将他安全送回沈府再上山去抓女鬼。 许久锡正上手准备去扛谢瑾,谢瑾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 还未等许久锡反应过来,便听谢瑾问道:“你们是青阳许氏的吧!” 不管怎么样,他们怀疑此地也好,怀疑自己也好,只要不是肯定,能骗就骗。 两位少年对自己的家主有莫名的崇拜,那就以他们的家主入手。 谢瑾胡乱道:“我们府中闯进来一个黑衣人,我问他是谁,他说自己是青阳的家主,叫什么,许歧!对对对!” 接下来,谢瑾闭着眼睛,将前世把自己挫骨扬灰仇人许歧,从头到尾,里里外外,夸赞了一遍。 这一句又一句不光听得少年们连连点头附和称赞,背后之人也忍俊不禁道:【真不知道若是被许歧听到了你这番言论,他会是什么反应。】 谢瑾回:“就算被他听到了,也最多被他认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仰看者,而且你不是说,他现如今还在青阳,定然是不会听到的。” “暂且先别想着顾及他的感受,你倒是问问我说出这些话来心中有何不适。” 最后,谢瑾掷地有声道:“总而言之,那黑衣人,猥琐至极,一看便不是那伟岸的青阳家主。恰好这时候,我想到了你们,你们不是说自己是青阳许氏的嘛,所以便特地逃出来找你们,了解真伪。你们一定要和我回府,将那个伪装许歧的人给抓起来!” 言毕,谢瑾才终于抬头去看两位少年脸上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火光有些闪眼,两位少年的脸色并不太好。 谢瑾问背后之人道:“我是有哪句夸错了吗?” 背后之人道:【并没有,你夸的就连我都要开始崇拜许歧了。】 谢瑾开始重新琢磨起他们脸上的表情,疑惑道:“那为什么……” 话音未落,一只手搭上谢瑾的肩,举动甚是熟稔。 谢瑾余光扫到了对方身上同他一样的黑色布衣。 谢瑾:“……” 紧赶慢赶还是低估了这位仁兄的速度。 老话怎么说来着,最不想来的总是会来的,而且还会提前来。 然而,谢瑾此时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觉得气氛突然沉寂,是因为他方才以黑衣人的模样描述“假冒许歧”,双方都听进去了。 谢瑾破罐破摔,同黑衣兄商量道:“既然这样,那你就把面罩摘了吧。” 黑衣兄很爽快,伸手去扯面罩,道:“那边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式介绍一下。” 黑衣兄眉眼深刻,五官凌厉,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高岭之花不敢亵渎的即视感,但是,一对上谢瑾的谢瑾,他嘴角就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这便是另一种感觉了,谢瑾说不上来。 不过感觉,有些熟悉。 只听背后之人骂了一句:【我操!】 然后,身后的两位少年毕恭毕敬地行礼:“家主。” 谢瑾有些凌乱了:“家主?” 许歧点点头:“对,我就是你方才口中那位,天上地下不可一世的许家主。” 谢瑾:“……” 背后之人感慨道:【人生当真是处处是意外和惊喜。】 许歧期待地问道:“不知你现在见到我是什么心情,我倒是感到十分受宠若惊啊。” 谢瑾:“哈哈,我也是。” 这折磨人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两位少年同许歧汇报了一下他们所勘探到的情况,许歧很快便进入了状态,没有再拉着谢瑾打哈哈。 这也给了谢瑾一些可乘之机。 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吹灭了两位少年手中的火光,火光再起时,被夹在中间的谢瑾早已不知所终。 谢瑾来了一招狸猫换太子。 边灵山里面藏着的是女鬼也好,是那个伪装他的也好,总而言之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离开,故而在踏出边灵山之前肯定会搞出点动静引诱他们重新进入。 在和两位少年同许歧交谈的路上,谢瑾制作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然后招来了风,在一片漆黑下,神不知鬼不觉将傀儡放到自己的位置,营造出一个他一直都在的假象。 而火光再起之时,傀儡早已支撑不住化为木块,谢瑾也特意找了一块十分小的,目的就是他掉落无声无踪,许歧不会发现。 只是他显然低估了许歧。 火光刚起,许久锡便惊讶道:“那位仁兄呢?” 许歧笑笑:“跑了呗。” 许久锡疑惑:“跑?跑什么?。”乍然,他反应过来:“他有问题?” 许歧道:“希望吧。” 说着,他弯腰捡起了埋在落叶中的小木块,在手上揉搓两下,然后揣进了兜中。 另一边,谢瑾快速跑到了原先沈洛消失的地方。 刚站定没多久,熟悉的童谣声再次响起,谢瑾循声往里走,没过多久,眼前渐渐清明起来,看着面前的场景,谢瑾大吃一惊——这密不透风的丛林中竟然藏着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数不清的树桩。 第12章 看来此地经历了十分惨烈的砍伐活动。 更令人吃惊的是,那最中间的最大的树桩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她的的胸口处有一个洞,留出来的血凝固在血红色的衣裳上,随风而动,看起来十分瘆人,灰青色满是尸斑的小腿一换一晃,神情欢愉,嘴里悠悠地哼唱着那首童谣。 谢瑾终于可以听清她唱的是什么了。 阿洛……长风……少卿…… 背后之人道:【她的名字便是少卿。】 脑中话音刚落,少卿仿若感知到有人喊她名字一般,缓缓地转动脑袋,定在了谢瑾的身上。 她歪着脑袋,装作一副很可爱但胆小之人看了会吓死的表情:“长风?是你吗?” 第06章 边灵镇6 少卿虽没有直说她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谢瑾直觉肯定,肯定并不愉快,甚至少卿胸口那个大洞,可能就是长风做的恶。 不仅如此,到现在,那童谣中的少卿和阿洛都出现了,唯有长风,若不是在童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恍若失踪一般,根本无人正面或侧面提到过。 谢瑾心中隐隐约约猜测,这个长风,极有可能就是挂着他的名声将这边灵镇搅得天翻地覆的人。 思及此,谢瑾走到少卿面前,应了声:“好久不见。” 少卿听到后脸上难看的笑容越咧越开,脸庞上逐渐一股愤恨之情,说出来的话尖锐到几乎要刺穿耳膜:“我们明明前不久才见过!你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我!为什么!” 许久,谢瑾没有动作,只是微微笑着,少卿的表情却越来越扭曲,嘴角甚至沁出了一丝黑血。 谢瑾这才缓缓道:“在我看来,的确过了很久。” 少卿愣一了一下,所想似乎朝着谢瑾期待的去了,呆呆地问:“你也很想我吗?” 谢瑾目光朝着前方看去,刚要点头,那个一直藏匿着的人终于控制不住从后面蹦了出来,大声反驳道:“他在骗你!他根本就不会想你!” 正是阿洛。 傀儡阿洛。 谢瑾一早就发现了他,躲在树后,偷偷看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像阿洛这种傀儡虽有自我意识,但终究还是为任务所行动。 但有一个问题,谢瑾先前一直没有想明白,阿洛只有十岁,这种年纪的小孩能有什么执念。 傀儡中能置放的魂魄,大多都是私人执念过深魂魄消散不去,在成为傀儡完成任务后消失,其实也算是一种解脱。 但现在,谢瑾看着阿洛小心翼翼却又带着愤恨的眼神,大约知道了。 阿洛的执念,很多在这个女孩的身上,还有的,就是长风。 谢瑾不免多想了一下,长风是否也把自己干脆做成了傀儡。 沈洛这句话直接把少卿给惹恼了,她尖叫一声,一瞬就冲了过去,把沈洛扑倒在了地上,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你在胡说!长风哥哥怎么不会想我!” 少卿光靠蛮力掐着沈洛的脖子,自然不可能把沈洛怎么样,沈洛也恼了,抓着少卿的肩膀往外推,一边声嘶力竭地吼道:“我没有胡说,因为……”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谢瑾知道,沈洛被控制着,这句话无论他说几遍,多么想说,都不可能说出口。 少卿咬着牙,恶狠狠地叫了一身阿洛的名字:“沈洛。” 沈洛愣在原地。 少卿继续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不是长风。” “我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死不掉,变成了这幅丑样子。”少卿说着说着,不受控制地哭了出来,深陷下去的眼眶缓缓流下两行清泪,嘴里的话依旧没有停,“我上次看到他了,他说我可能是死的地方不太好,所以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洛咬牙切齿道:“他是想把你埋掉,他不想看见你的存在。”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谢瑾从他们的对话中大致捋了一下有关长风的信息。 长风的年龄与他们相差不了多少,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是少卿的哥哥,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少卿十分依赖喜欢这个哥哥。 谢瑾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动作,倒是不是他不想有,只不过两位小朋友幼稚的打斗实在令人很难插入调节,只好静静地看着,微微地笑着,听着他们嘴里蹦出来的信息。 十分有用。 谢瑾希望他们多打一会。 但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阿洛讥讽道:“你当真以为他对你有多好?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去请道士来把你灭掉!你知不知道,如果是道士把你灭掉,你会很疼很疼,你在下面也不会见到你的爹和娘!” 阿洛的声音越来越大:“要不是我,你早在昨天就彻底死掉了!” 原来,青阳许氏的目标应该是山上的少卿,故而所接触的大多数人本地人,都会有意识无意识地提到她。 而沈家寻找青阳许氏,应该也是应说这个,至于沈洛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之中的所谓的罪过也应该全部怪到女鬼的头上。 只不过不知怎么地,被沈洛给搅乱了。长风应该是后知后觉,故而青阳许氏两位少年赶到的时候,才会有人死死拦着不让他们进去,而先一步而来的许歧,进入的如此顺利。 至于为什么自己进不去。 谢瑾揉揉鼻子,或许是因为自己并不在计划中,怕被扰乱阵脚。 第13章 少卿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呆愣地扭头喊了一声正在思索的谢瑾,问道:“长风哥哥,真的是这样吗?” 还未等谢瑾回答,身后突然一声响亮的少年音:“闪开!!” 谢瑾闻言立马俯下身子,一把剑从头顶上方穿过,等到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阿洛的双手已经被剑砍断,变回了木偶。 变回木偶前,他抓紧最后的时间,压低声音警告少卿:“他们来杀你了,快点跑,再不跑,你就跑不掉了!” 少卿看着地上的木偶,半晌,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高声尖叫起来。不过她并没有听从沈洛的话,呆呆地跪坐在地上,没有动弹。 身后的少年邀功一般道:“家主,我的判断是不是越来越精准了,果真是木头人。” “继续努力。”一道清朗的声音回复。 谢瑾扭头,对上一张微微含着笑意的脸,但是看久了又会觉得有点冷,可能是长辈当久了以后自然而然染上的的一丝威严之气。 谢瑾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意这些。 他心中狂吼:为什么许歧会上来啊!!! 他早来晚来,都万万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啊! 背后之人憋笑道:【好在你刚刚一直在看戏,若是提前动手了,怕是瞒不住身份了。】 “……”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谢瑾尴尬的扬起嘴角,问好道:“好巧,又见面了。” “嗯,很巧。”许歧回了一声,看了一眼发狂的少卿,扭头看向许久锡,教导道,“你虽然判断成功了他是傀儡,但你却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许久锡还处于被夸奖的兴奋中,刚想出声介绍一下谢瑾,就被打了这么当头一棒,许步云这时候补充道:“忘记了用青阳铃留住他的魂魄,这样的话,他极有可能会卷土重来。“ 被这么一提醒,许久锡这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实在是太久没有碰到过傀儡了,过于激动,竟然一时间忘记了。”他担忧地看向许歧,问道,“那家主,现在应该……” 话说到一半,家主突然迈步离开,顺着看过去,一把抓住了正欲离开的谢瑾的后衣领,道:“你要去哪?” “……” 你不去管那眼前的女鬼和消失的傀儡,你盯着我去哪干什么! 谢瑾的脑子飞速一转,道:“你们接下来要处置那个女鬼的话,我站在这里不太好,我先下山等你们。” 谢瑾言语中句句没有害怕,却句句透露着害怕,声线颤抖地厉害,心道他都这副模样了,许歧总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他现在在许歧的眼里,还只不过是沈家的一个小小家仆而已。 “哦,这样啊。”许歧似懂非懂地点了两下头,道,“久锡,步云,你们两个过来,看着他。” 许歧安抚谢瑾道:“别担心,山下未必有这里安全。” 许久锡和许步云两个人听从走过来,像左右护法一样站在谢瑾的两边,许久锡还十分失望地看了一眼谢瑾,大致意识是“我以为你很厉害,没想到你其实胆子那么小。” 谢瑾:“……” 像阿洛这种高级傀儡被损毁,其实并不会死,只要逃得快,换一个躯壳照样可以行走自如,谢瑾不仅知道阿洛在哪里,甚至可以感觉到一点长风的存在。阿洛在山脚下被重造,刚有意识,就逃离了长风的控制,朝着山上飞速冲来。 谢瑾本是想趁着长风暴露抓紧去堵住他,现在却是寸步难行。 许歧刚转身,少卿笔直地站在他的身后,嘶哑着嗓音问道:“你是来杀我的,对吗?” “算不上。”许歧摇摇头,“因为你早就死了。” 身后寒风呼啸,吹起少卿血红色的衣摆,月光倾泻而下,刚好照在少卿的身上,天时地利人和,却唯独少了那份飘飘欲仙的感觉。谢瑾微微皱了一下眉,打量了许久,才知道为什么。 这件血红色的衣服是嫁衣,由于不合身的缘故,被生生撕去了下摆,露出了小半截灰青色的小腿,袖口过于宽大了,遮住了手,直直垂到了地上。少卿年纪虽小,但也是听得懂许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扭头看向一旁的谢瑾,问道:“长风哥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话音刚落,几道视线齐齐而来,谢瑾低下头,试图用沉默来回避,然而这一举动,却彻底激怒了少卿,她仰头凄厉尖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谢瑾飞速袭来。 她的个子太小了,所以速度尤其快,许歧没有拦住,两位少年见状,纷纷唤剑挡在了谢瑾面前,谢瑾佯装害怕地后退几步,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石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又恰身后是一个斜坡,谢瑾滚了下去,直到撞到了一棵树上,这才停了下来。 总算是跑出来了。 他是个木头身子,虽然能和人一样感觉到疼痛,但毕竟本质还是不一样的,所以尽管表面看上去伤痕累累,内在其实一点事都没有。谢瑾没有着急爬起来。他隐蔽在黑暗中,听着上面的混乱,只觉得还不够,手随地摸索了两下,拾了四五根木头棍子,手腕上的银针弹出,扎在木头上──若是以一个小人的模样来判断,大约是心口的位置。 小人很快便有了大致的人形,不用看也知道相貌十分丑陋,他们在听到谢瑾布置下的任务后飞速离开,只留下一个人在黑暗中潜伏的谢瑾。 第14章 保险起见,谢瑾又滚了一段距离,估摸着差不多了才缓缓起身,看见了朝上赶的沈洛,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走开!”沈洛怎么逃都越不过谢瑾,最后愤恨地一跺脚,打量了谢瑾几眼,随后威胁到:“我知道你不是长风。” 谢瑾耸肩:“我是不是长风,都无所谓,倒是你,是不是沈洛?” 说着,谢瑾伸出手,点在了沈洛额间的疤痕处,沈洛顿时动弹不得,茫然又慌张地看着谢瑾,谢瑾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保护少卿保护的很好,你的任务早就已经完成了。” “所以……” 谢瑾的手腕微微发热,随后白光乍现,两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树林中,不对,准确地来说,是三个人。 解决完少卿后,三个人便匆匆往下赶,就见一道白光,走在最前面的许歧突然加快脚步,身后的两位少年根本来不及跟上,就见自己的家主随着白光的消逝一起消失了。 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他们发现了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 许久锡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 许步云抬头看了一眼,树叶层叠成荫挡得住稀疏的月光,却挡不住阳光,他不可思议到:“ 若是估算下来的话,现在应当是辰时了。” 太阳被黑雾遮住了,严严实实…… 第07章 边灵镇7 谢瑾刚睁开眼睛,就听背后之人道:【他魂魄中的记忆已经被篡改过了。】 【所以才要进去看看,他们应当早就准备好幻境在等我了。】 谢瑾本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现在此举纯属无奈,小孩子最会玩的果然是捉迷藏和恶作剧,在这样下去毫无目标地找下去,他怕是身份暴露了记忆都找不回来。 谢瑾:【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的魂魄碎片,会附在着三个小孩的身上还不愿离开?】 是的,谢瑾的魂魄碎片不仅附在阿洛身上,连带着少卿以及长风的身上也有,也怪不得少卿这个还不懂爱恨情仇的年纪,就变成了一个厉鬼,也大约长风就是因为这样才掌握的傀术。 谢瑾知道了为何背后之人会说“这件事虽不是他做的,但却和他毫无关系。”这句话了。 若非没有谢瑾的魂魄离碎,这三个加起来和谢瑾差不多年纪的毛头小孩,定没有能力搞出如此这般的动静。 谢瑾双目清明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喊他回神:“快醒醒,我还没讲完!我还没讲完呢!” 可怜谢瑾刚回过神又被摇得头晕眼花,想说一句“在听”,出口又是七零八落,只能蹦出一句“哎呦”,简直欲哭无泪。 不过好在身后有人解救了他,不仅回答了小女孩,还把她扯着谢瑾两只手给拿了下来。 解脱后,谢瑾深吸了一口气,在内心道了一句好人一生平安,再次睁开眼睛,他看到了少卿茫然的脸庞。 谢瑾没猜错,果不其然,是幻境。 幻境中的少卿这时候还没有变成鬼,脸庞白里透着红,正茫然地看着他,看见他睁开眼睛了,疑惑地问:“阿哥,少卿话还没有说完呢,你为什么突然把眼睛闭上了。” 谢瑾道:“有虫子飞进眼睛了。” 少卿虽有些小脾气,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答案。接着,她扬了扬下巴看向了谢瑾身后,嘟着嘴道:“那你又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 闻言,谢瑾朝自己身后看去,整个人顿时定在了原地。 原来这个方才解救并被谢瑾暗暗感恩的人,不是别人,恰不巧,正是青阳许氏的家主,更不巧的是,这位家主大约是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而不是幻境中本就存在的人。 这便很棘手了。 两人目光相视,许歧眸光含笑。 谢瑾低头扶额。 许歧对少卿道:“我是这位阿哥的朋友,是他带我来的,一早便在这里了,只是你现在才发现而已。” 谢瑾只好顺着他的话,打起圆场:“是我带过来的,你看这位阿哥好看吗?” “好看。”小孩子没有什么很重的心思,说风就是风,说云就是云,少卿点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歧,还又把目光转到了谢瑾的身上,由衷道:“好看是好看,但是没有阿哥你漂亮!” “你很有眼光。” 谢瑾虽表面笑着着点头,心下却是猛地一惊,手在撇头的时候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疤没了。 疤没了! 要知道谢瑾如今这幅长相,和之前有七八分像,若不是他自己给自己划上了一道丑陋无比的疤痕,他还真不敢出门见人。 背后之人还劝他不必多此一举,他从前来无影去无踪,还总喜欢带着遮了大半张脸的兜帽,根本没有什么人真真切切见过他的长相。 话虽是这么说,但谢瑾还是不免慌张了一下。 这位将他粉身碎骨,碎尸万段的人,当真,没有见过他吗? 谢瑾目光瞥向许歧的时候,总能对上许歧刚好避开的眼神,好似在观察他。好在谢瑾心中的虽在连叫“大事不妙”,但面色仍是无常的,甚至还带着些温和的笑。 就这么看着,当真令人看不出破绽。 半响,许歧先出了声,问道:“方才我们说到了哪里?” 第15章 少卿本还在端详谢瑾的脸,早就把之前说的东西抛到了九霄云外,经这一提醒才想起来,拍了拍脑袋,又坐回了谢瑾的对面,端端正正,神色严肃到根本不像是个小女孩该有的表情,她喃喃自语了一会:“方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谢瑾本想来一句“若是记不起来就别说了”,毕竟他现在身在幻境之中,这些总是能通过各种途径知道的,现在少卿记不起来的愿意,可能是因为幻境的主人不想让某个人知道,故而只能以这种方式不断来拖延时间。但谢瑾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终于等到小女孩一拍脑袋,惊喜喊道:“我记起来了!” 而后,这声惊喜未落,果不其然被人快速接上:“少卿,你怎么乱跑来了这个地方?” 来者是阿洛。 令谢瑾没想到时候,阿洛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傀儡。 背后之人看到阿洛惊叹了一声:【若非我精通傀儡秘术,这般级别的傀儡根本无法辨别出来!】 少卿看见阿洛后整个又“活”了过来,笑意盈盈地道:“我在和这两位阿哥讲故事!” 阿洛警惕地看着了一眼许歧,对上谢瑾的目光,皱了皱眉,还是什么都没说,随后扭头柔声对少卿说:“长风喊你过去。” 听到“长风”这个名字,少卿顿时嘟囔起嘴,一撇脑袋,鼻孔出气,不满道:“他喊过过去,为什么不是他来,让你来?” 这语气听上去是万分的不情愿,但整个人越是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幅欲走不走的样子,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阿洛,似乎是在等接下来的话。 谢瑾心中已有了解,大约是少卿和长风之间有了些矛盾,长风派阿洛过来低头,这时候只要阿洛说一两句好听的话,少卿自然就乖乖地过去了,哪知阿洛却是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只楞楞地又重复了一遍:“他让我来喊你过去的。” 别说少卿听了要跺脚了,谢瑾听了都想出声帮他打个圆场。 少卿掷地有声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这声“为什么”好似最后的通牒,若是阿洛回答错误,她便就不会去了。阿洛那张板正至极的小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慌乱。就在谢瑾刚调整好心情等待阿洛是怎么回答把少卿骗过去后,便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几乎是顷刻间,谢瑾朝后一扑。 虽是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挂在了许歧的身上,但好歹捂住了他的嘴。 不知是不是这一扑来的太过突然,谢瑾挂了没到两秒,许歧突然整个人向后倒去,等到谢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了许歧的身上。 头顶上方,少卿气呼呼地一跺脚,骂道:“我看你被打了脑袋以后彻底变成了一个呆子了!连一句好听点的话都不会说!” 少卿骂完便重重踩着脚离开了。不久后,阿洛也匆匆离开了。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谢瑾从许歧的身上跳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许歧也从地上慢慢悠悠地站起来,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随后抬起头。 这间屋子总共就这么大,两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撞上。 许歧道:“这是什么地方?” “幻境。”好在谢瑾早就想好应该怎么回应了,继续道,“只不过这这和普通的幻境大不相同,你能否和幻境中的人接触或者交谈,要看其中人的意愿,像方才那般场景,他们已然身陷进自我的世界中了,若是强行横插一脚,就等于是破坏了某种既定轨迹,虽不清楚是什么后果,但总而言之,很难办。” 许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现在我们就一直在这里?” 谢瑾点点头,又摇摇头,十分严谨道:“你便在这里,我出去探探?” 自然,谢瑾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了,亦或者把许歧想的过于乖巧了,谢瑾的一人行计划终究还是泡汤了。 谢瑾心道:既来之则安之。 按时间来算,他们所在的这个幻境,应当是两年前的边灵镇,但镇中的布局,甚至于其中活死人的数量,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谢瑾带着许歧,晃着晃着又来到了沈家府,仍旧是于那买包子的小贩面前停下,谢瑾伸出了一根手指。 小贩满脸莫名其妙:“客官你这是要,来一个?” 谢瑾摇摇头。 小贩道:“一屉?” 谢瑾仍旧摇摇头。 小贩疑惑道:“那你这是要多少?” 谢瑾道:“我一分钱都没有,能不能在你这里白吃白喝?” 小贩:“……” 疯子。 半晌,谢瑾揉揉发疼的屁股,愤愤地咬了一口手上的包子,道:“这一脚算不上白挨,我现在有两个发现。” 背后之人悠悠道:【什么叫发现,你分明一早就看出来了。】 谢瑾反驳道:“懂不懂什么叫可信度。” 许歧手上握着一个包子,拿着思索了半晌又放了回去,挑了半边眉:“什么发现?” “这个味道的包子不好吃?”谢瑾在面前成山的包子堆里挑了一会,很快挑出了三两个送到了许歧的手里,“这个两个好吃,我刚尝过。” 谢瑾不好直接说自己的发现,先把先前同许久锡他们所说的和许歧复述了一遍,并十分大方地把功劳都推给了他们,最后才道:“至于我方才的两个发现,也不过是基于他们先前的判断所得出来的。” 第16章 “第一,你自当也看得出来,方才我在和小贩谈话的时候,他的胸口和喉咙是没有起伏的,我还特意凑他进了些,你可以看到我的头发也没有飘动,要不是你拉着我的袖子,会更明显些。总之,也就是说,他是个死人。” “第二,沈家府算得上是边灵镇有头有脸的人物之一,不过我有个问题,你先前听说过边灵镇吗?” 许歧的吃相很儒雅,虽说拿着的是包子,却给人一种在品味糕点的感觉,咽下去了才开始说话:“听说过,不过,边灵镇这个名字是三年前才改的,之前这里只算得上一个无名村庄。” 无名村庄…… 谢瑾心下雪亮:“那么第二便是,这个沈家府来的蹊跷。” “包子来喽!”反正是许歧付钱,谢瑾本着上辈子要他命,这辈子花他点钱的想法,丝毫没有客气,每个口味都要了一笼。老板恰好听到他们在谈论沈家府,便凑了上去:“你们说沈家府啊。” 谢瑾道:“是啊,我们两位是踏遍天下的游客,正奇怪呢,怎么突然路过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小镇,这镇上竟还有如此富贵的人家。” 谢瑾刚说完,老板神色一变,突然凑过来,小声道:“这件事可不能外传,听说他们是用他们儿子来换的这荣华富贵。” 原来,这如此富贵的沈家府,原本只不过是村中的一家穷苦百姓,但自从他们的儿子死后,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就变得富有起来了。 当然,这完整的是谢瑾自己推断出来的,很快,老板反应过来,拍了拍脑子,又用一句巧妙的话把刚刚说的给圆了回去。 这如此漏洞的百出的幻境,到底是为了让他做什么? 背后之人道:【之所以漏洞百出,并非是他刻意而为之,单单是因为他一个人支撑着这全镇,现如今,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与此同时,沈家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位鼻歪眼斜的男子高昂着下巴出来了,看了半天,谢瑾才发现他不是长的鼻歪眼斜,而是一双眼睛不喜欢正眼瞧人,便鼻孔对着,撇着嘴巴,看谁都是一幅不屑的模样。 看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的穿着,想必就是沈老爷了,而他旁边那位,仿若一个行走的首饰盒,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的别人眼睛疼,便是还没有疯的沈夫人了。 两人虽衣着高调,但行动却是很低调,双双低着头,谁都没看一眼,互相靠着离开了谢瑾的视线。 周围的人都习惯了,没有一人看他们,顶多就是被刺到眼睛了,扭头闭一下。 谢瑾往后一仰,喊了一声:“啊,差不多了,吃饱了,吃撑了,我要走走消消食。” 随后领着许歧,跟上了沈家夫妇两人的脚步。 第08章 边灵镇8 那沈家夫妇走的过于小心谨慎了,谢瑾跟上去还没走上几步,就已经躲了不下十次。至此他总算是知道,为何沈家府外面这一条街都是小摊小贩——沈家夫妇每在一个摊位驻足,看似在欣赏摊位上的物品,实则有意无意在打量着周围。 最后一次,谢瑾藏无可藏,一扭头撞上了声后的许歧,干脆装模作样地拿起了最近一个摊位的东西,看也没看,递到许歧眼下:“你看这好看吗?” 他何须如此憋屈! 谢瑾叹气。 只为了等记忆回归后将前世没完成的任务结束,随后安安静静地死去。 谢瑾也并非没有疑惑过,这傀术只要存于世,有一人掌握,这听话的、好用的傀儡岂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么算下来,这任务也不是非他不可,为何这背后之人偏偏就好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甚至宁愿复活魂飞魄散的他,陪着他到处找飞落的魂魄碎片,也不愿在这八年间换个人选…… 沈家夫妇又要走远了,谢瑾刚准备放下东西离开,就被人拽住了胳膊:“公子,是不喜欢这个吗?那你看看这个!你绝对喜欢!” 说着,手里被强行塞了一个白色飘带,还在随风飘扬,谢瑾眨眨眼睛,一瞬间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 老板娘见谢瑾愣住了,介绍得更加起劲了,手舞足蹈:“看公子穿的一身黑,看着过于单调了,!若是搭配上这么一条白色飘带那当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气宇轩昂!迷倒万千少女啊!” “……” 竟是不小心撞上一家喜欢强买强卖的卖家,谢瑾看着自己被扣的死紧的手,看来若是不买下,别想着离开了。 “就这条吧。” 正难为间,许歧已经将钱放到了桌子上。 女人眸色一亮,赶忙把钱揣到怀中:“正好正好!” 等这一通操作下来,再扭头去看沈家夫妇,早就走的无影无踪了! 谢瑾也不急着追上去,恐打草惊蛇,便把许歧拽到了一个小巷中。 谢瑾把手上那飘带递过去,道:“我也用不上这个。” “你收着吧,确实很配你。”许歧没有接,眸光从谢瑾手腕处离开,对上谢瑾的眼睛,“是又有什么新发现了吗?” “这幻境里面天气真不错哈哈哈哈……新发现倒是没有。”谢瑾立马躲闪,仰头看天,“只不过,我们两个一起行动,实在过于容易被发现了。现在沈家夫妇两人出了府,我们可以分头行动,我跟着他们,你去府中探一下,适时再汇合。” 第17章 这分明是再好不过的计划,许歧却良久没有回答。 谢瑾微微垂眸,不肖想再次对上了许歧的目光。 谢瑾:“……” 他内心不免慌张起来:为何一直瞧着我看,难不成认出我了?不可能,如果认出来了,我现在就不是站在他面前的,是化成灰飘在他面前的! 谢瑾的眼神飘忽不定,最后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也不必担心,我们现在算得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幻境不破,我也是出不去的。” 良久,许歧才道:“这我倒不担心,我相信你,只不过,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谢瑾道:“何事?” 许歧道:“和公子相行了这么久,我们竟还未互相介绍过,在下青阳许氏许歧,不知公子是何人。” “……” “我是王大炮。” 一刻后,谢瑾顺利地找到了沈家夫妇。 他们在边灵山脚,沈老爷正在挖坑,另一边的沈夫人,怀里抱着一位一声不吭的孩童坐在一边,孩童看样子应该已经死了。 谢瑾躲在树后,正准备好好看看着怀里的孩子,是沈洛还是少卿,背后却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谢瑾。” 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听到有人如此干净利落喊他名字了。 谢瑾转过头,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面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如果不是他叫出了谢瑾的名字,看上去就像是一位闲散少年无意中路过了这片树林。 目光下移,少年的粗布衣裳上面有几点血渍,谢瑾皱了皱眉,道:“你杀了少卿?” 闻言,长风神色落寞了一瞬,道:“她早就该死了。” 须臾,他抬起头,恢复了那般无所谓的表情继续说:“我并非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之所以杀了她,也是为了她好,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她。” 谢瑾顺着长风的目光看过去,沈老爷和沈夫人正在急匆匆地埋人,突然,有一道身影冲上前,将沈老爷一脚踹瑾自己刚挖好的坑里,趁着沈夫人晃神的瞬间,又飞快从沈夫人的怀里夺过少卿。 “哎呦!”沈老爷捂着屁股,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出声骂人,一抬头,对上阿洛阴沉的脸,阿洛护着怀里的少卿,沙哑道:“你们在干什么?” 长风解释道:“他脾气不好,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也就少卿心善,愿意带着他一起,所以每次有人欺负少卿,都是他揍回去,就算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他还是一直护着她,本来我是想让他杀了少卿的,但在这件事上,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他,所以只能自己动手了。” 谢瑾收回目光,道:“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长风笑了起来,随后,拽着谢瑾的手,指向自己的额头,温声道:“执念这种东西,又乱又多,我很久之前觉得这是只有死人才会有的东西,现如今才知道,活人也有执念,相比于死人,更为痛苦罢了。” 背后之人突然道:【你身为傀主,在他们任务完成后,可以化了魂魄的执念。】 谢瑾道:“可他分明不是木头。” 话音刚落,长风的身影突然飘渺起来。 看着长风在眼前慢慢消散,突然有很多陌生的东西,涌入了谢瑾的脑海,此时,谢瑾才恍然发觉,长风此人,也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了…… “他们睡着了。”少卿昂着脑袋看着长风,眼眶红的吓人,带着哭腔,踮起脚尖拍了拍长风的背,“要睡好久好久,哥哥你别难过了。” 一对夫妇齐齐躺在地上,他们脖子处有深深的勒痕。长风抬起头,目间两条绳子挂在房梁之上,随风飘扬,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地名涌入了谢瑾的脑海——南山城。 面前这对夫妇是少卿的父母,他们从南山城逃命回来后发了疯,最后吊死在了自家的房梁顶上,而同他们一起前去长风的父母,甚至没能回来。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以身涉险进入一众修士们都不愿进入的南山城,乃是因为少卿天生有疾病,其父母花尽家财医治却无能为力,正愁眉之际,突然有一位中年男子找上门来,他自称是医师,可以免费给他们医治,只不过需要他们去南山城找一位草药。 死马当活马医,少卿父母思量了许久,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若是从前,南山城有一位罕见草药谢瑾自然没有什么疑问,但自从南山城战役后,此地只剩下吹之不散的尘霾,寸草不生。那男子忽悠他们去南山城,根本就是将他们送上死路! “唉,他们哪来这么狠毒的心,就抛下了这两孩子相依为命。”“那位医师呢?”“跑了,他们前往南山城的第二天,便看不见那位医师的踪影了。” 人群中稀稀拉拉的交谈声落入长风的耳中,他仰头看着那些人,十二岁的他在同龄人中已经算得上高的,但面对真正的大人,还是有些距离的。 他问道:“你们说的那位医师,是不是叫谢瑾?” 听到这句话,谢瑾顿感不妙。 落入陷阱了! 而到现在,再想抽身却已经来不及了,有关于长风的记忆无可避免地涌入脑海之中,面前的长风慢慢消散,谢瑾却能清楚地听到他的说话声。 “他说你早晚会来的,果真如此,所以自你进城开始我便一直在观察你,真是令我失望,传闻中翻云覆雨的傀主,如今却是个连自己的身份都要躲躲藏藏之人。不过好在你遇见了我,所以不必躲藏了,我将会替代你,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第18章 谢瑾叹一口气,无力靠着身后的树,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铃铛清脆摇动的声音,让他还能回点力气和长风说话:“所以,你杀了阿洛,杀了少卿,杀了这镇中的所有人,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替代我?” “不,是成为你,只有成为你,我才真正有能力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屠了整个镇?你已经做到了。” “不仅仅如此,我想让全镇的人,全都听命于我!他们死,只不过是死有余辜,还远远不够解我心头之恨!好了,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确实还有一件,进入这个幻境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人,你成为我后幻境自当消失,那那个人会如何?” “和幻境一起消失。” 周围的景物渐渐消失,沈家夫妇的身影和青阳许氏的那两位少年逐渐重叠,那两位少年自然也看到了他,惊喜地呼喊一声跑过来,他们方才联系不上家主,看着边灵镇这怪异景象自知无能为力,刚好沁源和沐阳的家主正在附近的南山城,他们便擅自做主向他们求助。 这两位现在在赶来的路上。 长风正向他做着最后的保证:“待我成为你后,定会续写你前世的辉煌,谢瑾这个名声,断不会就此衰落下去!” 长风彻底消失在了眼前,那两位少年也冲上来扶住了“谢瑾”,长风借着谢瑾的身子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反手扣住了他们的手,道:“少……那女鬼现在在何处?” 许久锡茫然地看着他,道:“什么女鬼?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里面发生了什么?” “家主呢?” 长风丝毫不想同他们废话,重复道:“先不管这个,那女鬼现在在何处。” “你抬头看看?” 话音刚落,长风的身后突然没有了支撑,若不是抓着两位少年的手腕,定是会摔得很难看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方才那说话声不是从他们嘴中出来的,他终于抬起头,看到了少卿。 很久没有见到这个小姑娘了,往日见到她的时候,总是笑着的,就算哭的两眼泛红,也会在对上目光的一瞬间,扬起嘴角。 但,如今见到她,她却没有任何表情了。 不远处,谢瑾抱着胸,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们。 背后之人道:【可惜我为你雕刻的如此精细的躯体就那么拱手让给他人了。】 谢瑾心胸甚是开阔,反安抚道:“不必唉声叹气,有这个人时间不如抓紧再雕刻一个,我现在也不太好露面,这两人的恩怨了解就交给他们吧,你先告诉我!沈洛在哪里?!” 女鬼…幻境…傀儡…还有谢瑾的魂魄碎片,将这些一一串联起来,谢瑾总算有了些眉目。 背后之人却道:【不看完吗?】 第09章 边灵镇9 这所有的一切,用一句话概括就是:这是个局。 无论是一开始入内的长风和少卿的父母,亦或者是后来的长风等人,包括谢瑾,都是这局中的一部分而已,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个局,谢瑾也不清楚。 谢瑾道:“他也是个可怜人。” 少卿天生体弱多病,父母死后,照顾她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长风的身上,街坊邻里都觉得两兄妹晦气,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济他们,长风只能一个人去山上挑了柴火,跑去很远的村庄卖,活干的累死累活,但卖得的钱却少的可怜,甚至一天也只够两人饱餐一顿。 终于有一日,两兄妹的生活迎来了转机,有一对夫妇愿意收养他们,这对夫妇便是沈洛的父母。 此时的沈洛父母,还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只不过是祖上三代农民的穷苦人家而已。 收养了他们不过半月,沈家夫妇的本性便暴露了,兄妹俩常常饥一顿饱一顿,两人更是强迫长风去为他们干一整日的农活,一开始沈洛还会为他们求情,最后遭受的却是一顿毒打,渐渐地,沈洛也不敢发声了,只能偷偷将自己的饭分给他们。 在一个寒冷的夜,少卿病重,被沈家夫妇给丢了出来。 沈老爷用外面的雪擦擦手,对长风道:“把她拖远一点扔掉,可别死在我家门口了,晦气死了!” 沈洛想出来看他们,却被沈老爷给一脚踹了回去:“看什么?晦气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给我滚回去和那婆娘一起收拾,快过年了被这破妮子搞得乱糟糟的!” 长风抱着少卿,刚准备回他们先前的家,却发现灯火通明——沈家夫妇早就背着他们,将那两间空屋子给卖了出去。最后他们于边灵山下的一个洞穴处落了脚。 少卿想吃东西,长风将身上的衣服尽数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保暖,一个人又跑向了镇上,求了好几户人家都没有人愿意开门,最后长风无计可施,强行冲进沈家夫妇的家中,抢了他们桌上的粥转身就跑,身后的沈老爷想去追,却被沈洛眼疾手快扑倒在地。 路边走过三两人,见长风在跑,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些。 长风不在意,他越跑越快,越跑越轻,寒风吹在他的身上,他已然没有了任何感觉,到最后,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在跑。 “砰!” 长风摔倒在地。 “啪——!” 盛着小米粥的碗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砸在了地上,裂开了,粥慢慢流出来,和雪混在了一起。 长风想要站起来,试了两下,却没由来地起了些困意,也可能是很久没吃饭了,没有力气了。 第19章 他就这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天空不止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大雪纷飞,盖住了他的命…… 然而这些仅仅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长风和少卿的死似乎是某个意料之内的结果。 谢瑾道:“应该就是那一夜,那冒充医师的人终于从暗处出来了,将我的魂魄碎片放置在了那两人的身上,这两个人这才活了过来。” 背后之人道:【方才长风的记忆中,你有窥得那人长什么样子吗?】 如此运筹帷幄之人,还掌握着傀儡秘术,背后之人简直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到底是谁了。 谢瑾道:“模样是记不清了,不过可知的是,他穿着一席红衣。” 背后之人了然:【应当是陈风意了。】 谢瑾疑惑:“陈风意?” 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砰!” “砰!” 谢瑾本欲离开,却没想到长风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使劲将两位还未反应过来的少年朝着他这里甩了过来,一左一右,封住了谢瑾的去路。 “我看到你了,你想往哪里跑?”长风动作极其迅速,一眨眼已经站到了谢瑾的面前。 身后的少卿似乎是想要冲过来阻止他,但长风一挥手,他们又一次进入了幻境,将少卿隔绝在了外面。 两位少年虽都被撞地不轻,但好赖求学于名门世家,从小到大受过的伤不必这个轻多少,很快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好队列,将谢瑾挡在了身后,道:“你快先跑,这里有我们。”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现如今又到了这幻境,谢瑾自然是不害怕这两位少年出什么事的,毕竟他们的家主也在其中,应当很快便可以赶到解救他们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下山找到沈洛。 在长风的记忆中,沈洛是他复仇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长风跟着陈风意学有所成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借住傀儡装神弄鬼吓唬了一下沈家夫妇,随后,他带上了兜帽,前往了沈家,并接着谢瑾的名号,和他们达成了一个约定。 沈老爷为了保命,直接扣住了沈洛的脑袋就往墙上砸,一下,两下,三下……丝毫不顾沈洛的痛苦的哭喊和沈夫人绝望的尖叫。 沈洛死后,未消散的魂魄被长风捕捉到做成了傀儡,第一个任务,便是屠了这镇上的所有人,而第二个任务,便是在这死镇中等人。 至于镇上的人为何变成活死人,想必要询问只路过一次面的陈风意了。 谢瑾下山走了没多久,便听到了交谈声。 “这是什么地方?” “小爷哪知道?” “不危险吧?” “看样子……小爷爷看不出来,应该挺危险的,不然也不会喊我们过来。” 近来南山城有了点动静,分明没有风,城中却刮着一轮又一轮的风暴,飞了八年的木屑大多都被吹了出去,逐渐浮现出这座城本来的模样。为了防止谢瑾蓄力回来,沐阳钱氏的钱亦澜和沁源谢氏的家主谢蕴早早守在了南山城,布好了防署。任谢瑾是有三头六臂,也别想出这南山城一步。 南山城距离边灵镇不算远,谢蕴赶过来只需要半日的功夫,本钱亦澜是要同他一道前来的,但出发前南山城内部又作了一下妖,钱亦澜只好先停留再观察一下。 谢蕴不敢一个人走,于是带上了自己门下的一个门生。 自己真该练练胆子了。 顺便带着自家的门生一起。 门生名叫谢三桂,是个胆小鬼,刚进边灵镇没多久,就已经叹过一回,嚎过一挥,哭过一回了,谢蕴本倒也没那么害怕,不过经谢三桂这一闹腾,每走一步他的心也跟着谢三桂的话一起颤抖一下。 谢三桂抬起手指着谢瑾,道:“那好像是个人。” “你看清楚点,别又碰到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 “我没看错,真是个人!?”谢三桂闭上眼睛,干脆视死如归地喊了一声,“喂,那边的人,你是人吗?是的话你就快点过来,我们有事要问你。” 谢瑾停下脚步,心道这两位真是十分有意思,他回道:“若我不是呢?” 谢三桂当真要害怕到喘不上气了,谢蕴替他回道:“不是的话,小爷就劳烦你快些离开吧,实在是抱歉打扰到你,我们自己走就好了。” 听到这话,谢瑾当真是忍俊不禁哭笑不得了,当即询问背后之人道:“这位就是沁源谢氏的家主?” 【是,也可以说不是。】 谢瑾道:“怎么说?” 原来,谢蕴在成为家主之前,可是一枚切切实实的纨绔子弟,最不喜的便是装神弄鬼之事,每日一有时间,便往莺巢燕垒跑,喜欢头别一朵雪白色的小花,极其风流不羁。此人能当上沁源谢氏这一大世家的大家主纯属运气好,沁源谢氏的原家主死的突然,他身为其唯一的孩子,茫然地被推了这个位置。 沁源谢氏毕竟是一个延续了近百年的家族,其中不乏一些资历比较深的长老,虽说谢蕴不学无术,但毕竟年纪还小,在可塑的年龄,现在拾起来也还是来得及的。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谢蕴上位后,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就干了一件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 谢瑾不可置信道:“他将沁源中所有有点资历的人,全部给请出去了?” 第20章 【是的,所有。】 这未免也太过于任性了吧。谢瑾不解道:“暂且不说这谢蕴所做地这件事的合理性,那些人不单单是他的长辈吧,也同为沁源谢氏的本家,就听谢蕴这一句话,都走了?” 【不仅走了,甚至在谢蕴知错后再来求他们,都没有人再回去。】 这未免也过于惨了。 背后之人叹一口气,似乎也觉得这纨绔之人不必再浪费口舌说下去,便转移了话题道:“他们好像是方才不慎一起进入了这幻境之中,不管管吗?“ 谢瑾无奈道:“这也要我管,那也要我管,我单单一个人哪里能顾及那么多事情。” 真以为他三头六臂无所不能了! 谢三桂见谢瑾要下山,刚想出声提醒他,却被谢蕴眼疾手快捂住了嘴:“你你还喊他,你要死啊!你不要命小爷还要命!” 两人进山不久,便看到了正与长风搏斗的许久锡和许步云,谢三桂是个没心眼的,没看到长风,听着谢蕴说是自己人便冲了过去,只是脸上的笑还没挂多久,彻底僵住了。 谢三桂整个人被长风拎住了后颈,提到了半空中。 谢三桂:“?” 随后,他僵硬地扭头,对上了脸上一道长疤痕的脸,脸色刷白,尖叫起来:“鬼啊!鬼啊!家主!救救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谢蕴匆忙和两位少年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急切地抬头去寻谢三桂在何处,顺便诶借着月光,看清了长风的脸,这是他进入边灵镇看到唯一一张脸,却令他后背发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哪管的着周遭是什么一幅紧张应战的氛围,扭头就跑。 边跑边喊:“这还打个屁啊,你们两个扛着,我现在就去搬救兵!” 两位少年不明所以,许久锡见谢蕴一幅后怕的模样,快速追了上去,问道:“谢家主,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什么发现?你是说你们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没在你们家主的书房见到过?谢瑾!那是谢瑾啊!” 许久锡登时才反应过来,他站定脚步想要再去确认一眼长风的长相,面前的谢蕴也在同一时刻突然停止了脚步。 谢三桂方才明明还被长风拎在手上大喊大叫,此时却一幅泰然自若的模样拦住了谢蕴,若无其事地问道:“家主,何故要抛下我?” 谢蕴遇到危险时候的反应要比寻常人快上不止一倍,许步云刚追过来,他就已经朝着反方向逃命了。 反方向是长风和他手里那位不知死活的谢三桂,右侧站着许久锡和许步云,谢蕴直接一个急转弯往左边逃去,却没想到,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两个人,彻底拦住了他的去路,看到来者其中一位的面容后,他的脸色霎那间如死灰般沉重。 “ 我的爹我的爷,我的大伯二舅爷,我滴妈,我的先祖奶奶,七舅姥爷,我滴儿,我滴娇,我滴心,我滴肝,我滴老天爷!“ 谢蕴一个后侧步躲到了许久锡和许步云的身后,若是被某人看到,定要大肆嘲笑他一番,但他现在可顾不得这么多了。 两个谢瑾! 但凡参与过那年南山城战役的,有幸见过谢瑾真容的人,面临这样的状况,定不会比他淡定到哪里去。 谢瑾见到谢蕴这一口气喘不过来下一秒就要倒过去的模样,忙摆手安抚道:“你先别慌,你先别急,我当真毫无恶意,其实我是来解决这堆烂摊子的。” 第10章 边灵镇10 长风为了成为“谢瑾”,甘愿舍弃自己的身体,其实原因有二,其一是他口中的为了变得强大,二便是有能力脱离和这镇上之人的关系。 若是没有长风的制衡,他们会从活死人变成走尸,这座镇彻底变成一个鬼镇,阴森之气堪比乱葬岗,幻境之中都已如此,那现实之中,大概方圆百里以内的修士,都能对此有所察觉。 至今为止,谢瑾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被像一个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 虽说他之前所猜测的长风的动机和目的并无错误,但他将目光放的太窄了,一直在三个孩子身上来回横跳,始终没有去想,他们哪来的能力去做这些事情。就算是因为有他的魂魄碎片,但这些魂魄碎片是从何而来,仅仅靠它们,便可以完成这一切了嘛? 谢瑾问道:“陈风意究竟为何人?” 背后之人答道:【他当真是个医师,只不过他医的不是活人,是死人。】 “如此一来,倒也是说的通了。”谢瑾道,“那我先前是否与他有过什么恩怨,又或者你与他有什么恩怨,他是怎么知道我会复活,算起来,他早从三年前就开始筹划此事了。” 【恩怨……这我倒不知从何而来的恩怨,总而言之,他每次出现于你而言都不算一桩好事。】 根本便不是一幢好事,本谢瑾来也悄然,去就算那青阳许氏的几位有所察觉,也定不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威胁,走的倒也算轻巧,而现在,谢瑾不太能确定,周边修士争相赶来,幻境一破,自己面对的会是何等景象,而自己又是否能活着走出边灵镇。 谢瑾能顺利找到沈洛,全靠许歧。 他一下山,活活变成了一个人型靶子,那些漫步目的嘶吼行走的走尸,直直冲着他而来。若是从前,谢瑾可能还左逃右避,最后找一处清净地方,看着这些昏头颠脑的走尸最后走向互相残杀的境地。只不过现在,当真没时间了,他随手将手上的木棍一扬,那些木刹那间变成一个又一个人。 第21章 若是细细看过去,那木棍所化成的傀儡中有几位的长相,与走尸群中几位的长相当可谓是一模一样,那几位傀儡的火气便也格外地大,混乱之间依稀还能听到他们的吼叫声。 “你他妈是什么东西!” 这幅场面,当真是精彩无比。 此时的沈家府,虽没有走尸的看守,却早已被怨气给包围,沈老爷和沈夫人替代了府门口的那两个石狮子,手脚踩地,无神地看向远方。 正在谢瑾思索如果进去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声音:“如此怨气堪比孩童,外强中干,并不难进。” 谢瑾扭头,便对上许歧的脸,心中一怔,随后叹气,往后退了一步,许歧从袖口掏出一个雪白色的铃铛,摇动了两下,那门口的雾气散开,露出其中的真面目—— 满地鲜血,尸横遍野,傀儡沈洛抱着自己的身子,定定地看着。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眼中第一次有了些光彩:“我想走了。” 他最后自己葬了自己,在这昏暗的幻境中,一颗开的还算繁茂的花树下,谢瑾站在一旁看着他,许歧好心和他解释道:“这花树具有静心的奇效,所以受到这里的影响不算大。” 谢瑾疑问:“他前不久分明还执拗无比,为何突然一下子就想通了?” 许歧道:“大约是因为有人来找过他了。” 许歧这话也不知道是否明里暗里在说“有人”是他,他只得装得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只要对方没有点名自己的身份,自己自然不能上递着自己的脑袋送给别人。他只好无辜地笑笑,问道:“那敢问许家主是否有什么见解?” 许歧从袖口处掏出铃铛,轻轻摇动两下,沈洛闻清脆之声,抬起头看向山上,许歧道:“见解倒是没什么,只不过我方才不巧,见到了他。” 许歧驱使着沈洛往山上走,谢瑾快步追上去,追问道:“见到?那你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许歧道: “记得。” 沈洛走的极快,许歧也追的极快,而谢瑾则上下左右东张西望,跟的不算太紧,他想着若那人真是陈风意,应该不会那么快离开,说不定躲在了某个暗处看着这一切。 谢瑾等了许歧半天,这“记得”后面都没跟上话,他只好继续问道:“记得什么?” 许歧轻笑一声:“不巧,又忘记了?” 背后之人适时感慨道:【这幅以欲说不说吊人胃口来引人入全套的手段,像是得了你的真传一般。】 谢瑾脑袋有些疼,道:“我现在当真是十分头大,总算是眼见这档子破事快结束了,你就别又莫名其妙蹦出来给我打马虎眼,用这种话套近乎,有话直说。” 【好吧,那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先听哪个?】 谢瑾道:“坏消息是什么?” 【我就先讲好消息吧,好消就是,我能感知到,你接下来的灵魂碎片位于南山城,且南山城近来的守卫不算严格,使点手段进去并不难。】 谢瑾:“……那坏消息又是什么?” 【坏消息便是,暂且先不说南山城你有没有机会进去,边灵镇你能不能顺利出去都是另一回事,沁源和沐阳的家主,还有大部分其他门派的修士都在往这里赶。】 谢瑾道:“这个我知道,他们现在大多已经到哪里了?” 【大多……已经在边灵镇了!】 谢瑾霎时间顶住脚步,站在原地,前面走着的许歧终于忍不了了,他回过头,轻轻拍了一下谢瑾的背,道:“跟紧些。” 他的动作在谢瑾看来有些亲昵了,一个门派的大家族,难道不是应该摆着一副高高在上,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模样,话都不应算得上多。 而许歧现在便站在谢瑾的面前,大有一副若是谢瑾不跟上来,准备拦腰抱住追着沈洛。 谢瑾没由来地回了一句:“我自己走便好!” 须臾,他偷偷询问背后之人:【我先前和许歧认识吗?】 背后之人道:【这我便不清楚了。】 许久锡和许步云示礼道:“家主。” 谢蕴简直急的要哭出来了,他从许久锡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在看清谢瑾身后站的是许歧后,又松了一口气,堪堪稳住了自己身为一个大门派家主的面子,咽了口口水,给足了自己勇气,道:“你别骗小爷。” 谢瑾:“……” 谢瑾左右环顾一圈,问道:“方才那追你们的 谢瑾见状,又射出一针,他才彻底安分下来,变成了木棍,谢蕴惊魂未定,两位少年也被如此吓得不轻,许久锡慌乱从袖口处掏出铃铛,刚要摇动,许步云眼疾手快拦住了他:“他还没有死!” 许久锡不可思议道:“魂魄都离体了,还算不上死,若是不抓紧,等会说不定变凶尸了!” 谢瑾拍拍许歧的肩,道一声:“等会帮个忙。”说完,他便高声吼了起来,“沈洛!” 许久锡疑惑:“他这是在干什么?” 说话间,他握住了手中的铃铛,警惕地看了一眼许歧,压低声音询问一旁的谢蕴:“谢家主,到底哪个才是谢瑾,方才所见那位还是我面前这位。” 谢蕴:“……你问我?” 许久锡:“不然呢?” 谢瑾继续喊道:“沈老爷和沈夫人,也就是你的阿爹阿娘,都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少卿也死了,长风也早就如愿了,你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第22章 这后来的幻境,不是长风所造了,而是独属于沈洛的执念。 突然,树叶的沙沙声响起,谢瑾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众人道:“听风声!我们追着风声上去,他们两个应该是打起来了!” 许久锡对谢瑾还留有警惕,装模作样地拉着许步云追上去,实则小声道:“我们当真是遇上了谢瑾,还是小心为妙,他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我们到时候跑出了他们的视线再思考对策。” 许步云安抚道:“家主在此,不必过于慌张。” 许久锡觉得真是孺子不可教也,道:“谢瑾都出现了,造一个家主出来迷惑我们的视线可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情,依我看,家主说不定现在还在青阳许氏喝茶晒太阳!” 许步云可怜地看了他一眼,很快,树林中响起一声惨叫,谢瑾拎着半路捡到的谢三桂赶过去的时候,长风和沈洛已经被抓到了,沈洛死死地掐着长风的脖子,神情扭曲。 许久锡捂着屁股,许步云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 许歧则一脸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见谢瑾来了,还往前走了两步,一副要迎他的举动,谢瑾疑惑地走过去,听见那两位小朋友在交谈。 “谁叫你连家主都认不出的?” “现在认出来了。” “你下次要怀疑家主的身份的话,你先去看他腰侧的那个布囊,丑的如此惊为天人的人,我敢信谢瑾就算是再厉害,也复刻不出来。” …… 谢瑾低头看了一眼许歧身侧的布囊,心中感慨:果真是丑的惊为天人。 布囊上面绣的应该是青阳山,根本看不出来,只能见一堆黑色毫无秩序地交叉在一起,再配上上面两团绿色的线,简直像极了两只毛毛虫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爬行,侧边用黑线歪歪扭扭绣着几团黑线,细细辨认,依稀可以知道这是“许歧”两字。再去看那两位少年腰间的,青阳许氏的山水白云简直像是画上去的,名字清逸秀丽。 长风被沈洛掐的紧,但又留着一口气,他要说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痛苦地往外蹦:“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阿洛不说话,便死死瞪着他。 许久锡是个耐不住的性子,两人都那么明晃晃地站在自己面前了,而家主和那谢瑾却没有丝毫动作,甚至谢瑾还有闲心坐了下来,随地捡着一个木棍摆玩着。 谢瑾道:“不急,可以听一会。”他指指旁边那位,道,“他马上就要醒了,魂魄刚归体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你们修的魂术,多多关照一下他。” 许久锡瞥向谢瑾,突然惊叫一声:“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谢瑾头也不抬:“你们家主借我的。” 许久锡内心中的惊讶难以言语,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尽数咽了下去,刚好谢三桂在这时候悠悠转醒了,他丢给许步云一个难以言喻的眼神,去照看谢三桂了。 长风和沈洛背后被谢瑾扎了针无法动弹,待谢瑾拿着许歧的剑雕刻完一个木偶后,他悠悠起身,两人对视一眼,许歧从袖口翻出铃铛,招魂无声,谢瑾只好目不转睛地看着长风。 见长风的目光慢慢变得呆滞,谢瑾丢出了手中的木偶,月光照在上面,照出了他的面庞——长风的脸。 他与空中化为人形,落地的时候是跪着的。 这个木偶让他不用再承受满城的怨气侵蚀,而这个有着他外貌的木偶,也可以最大程度上让他的记忆回归完整,也可以让他的本性回归。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许歧问道:“接下来呢,另外一个也要换个身子吗?” 谢瑾看向他们:“不必,要结束了。” 在谢瑾的控制下,长风抬起头,见到沈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他的双眸微颤两下,理智终于回归,谢瑾走上前和他说:“这里是他的执念地,他不愿走,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的父母已经死了。” 长风点点头。 第11章 边灵镇终 当年杀死沈洛的,是三个人,他的父母,和他以为的最好的朋友——长风。 沈洛将长风和少卿当作最好的朋友,故而在长风和少卿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后,沈洛求他的父母收养他们。之后沈洛的父母虽然待两人并不好,但至少沈洛对二人算得上是掏心掏肺: 他总将自己本就少的吃食分一半给他们,本就多的劳作也挤着时间帮长风一起完成。 父母答应他答应地爽快,孩子心性他没想那么多,没想到这却是长风真正灾难的开端。 长风活过来后早已失去了理智,哪里管沈洛出自什么心,要让他们一家不好过的开端就是先用沈洛开头,让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活生生地死在自己手里,最后沦为他人的傀儡。 多么令人悲痛的一件事! 在长风的控制下,沈洛杀了全镇。 由此所产生的滔天的怨气,不是两位孩子能承受得住的。 之后长风失了心智,活于自我欲望之下,而沈洛起了执念,身为傀儡他不敢多言,只好终日暗度陈仓,等待时机到来。 想明白后,谢瑾同背后之人道:“我始终不清楚,曲曲折折弯弯绕绕,是为了什么。” 背后之人:【本想替代你,后发现不成功,便另寻他路,引来你……】 长风在谢瑾的提示下,呆呆地看着沈洛,最后,轻启薄唇,道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第23章 乍然间,幻境破开,少卿伺机已久,一见到长风便扑上来,她嘴里还哼着那首童谣,学着长风杀他的样子,一直手掌穿着他的胸膛而过。 好在谢瑾的魂魄碎片还在他的身上,没有马上消失,留给他时间说完最后的话:“少卿……对不起……” 父母去的时候嘱托我要好好照顾你,我没做到,你我双双死而复生后我始终不清楚原因,日日担惊受怕睡不好觉,我想我活着都那么痛苦了,你会不会也如此,如此催眠下来,我终于鼓起勇气杀了你…… 只可惜说不出来了,长风最后变成了两截木偶。 少卿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那首童谣,双眼留下血泪,距离如此近,在场的所有人终于听清少卿哼的是什么了。 “阿洛阿洛为恶鬼,善人长风来斩杀,英雄抱得美人归,少卿笑得娇羞羞……” 这是根据他们最爱玩的游戏所改的童谣。 谢瑾两步走到沈洛的面前,现在那片属于他的魂魄总算是愿意回来了,他轻轻抬手,手指尖点到沈洛的额前:“现在愿意走了吗?” 有些魂魄流存于世的人被做成了傀儡,却不能被称作为永生。 他们往往会在做完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后,被尘世化,他们会开始回忆起过去的一点事情,一些在世时解决不掉的执念。 这些执念让他们痛苦,若是他们深陷其中,就算是傀主强行渡化也无济于事,沈洛就是例子之一,故而以魂魄做傀儡往往会选择一些无牵无挂的,又或者目标对象便是他们的执念,在任务结束后执念顺其解决。 谢瑾道:“他们两个并没有走,在附近等着你,你走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别被他们两个缠住了。” “他们”便是沈家父母。 沈洛道:“我去找过他们,他们和我说了好多好多话。” 可无论全貌以什么方式呈现,他们的语言多么令人心碎,他们的结局多么地痛苦悲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沈洛在他们的眼中,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一个玩具。 开心的时候给他一点好处,不开心了拳打脚踢作为发泄的工具。 沈洛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不想要那样的父母!所以我没有原谅他们!就算他们对我说了再多再多,再多再多对不起!我否不会原谅!” 沈洛的魂魄飘向天空。 最后他叹息一口气。 “我一句话都没说……” ——我从前很喜欢听这句话,觉得是爱,后来才知道,话说出口其实一文不值,尤其是酿成了祸害以后的道歉。 夜深了,很安静。 沈洛的哭腔飘了好一会…… 谢瑾叹了一口气,既是叹息这三位孩子,又感慨这事情终于解决了。 谢瑾拍拍脑袋,沈洛身上的魂魄碎片回归,脑中确实多了些有的没的。 背后之人问道:【你记起了什么?】 谢瑾轻笑一声,或许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和许歧还当真有些关系。” 谢瑾环顾四周,见许歧正在看他,他也不好就当着人家的面逃之夭夭,只好先沉下心,站到了许久锡的身边。 根据他对许歧的了解,此人若是认出他了,绝对没有那么沉得住气,应当是年岁久了,记不起自己的样貌了。 如此简直再好不过了! 谢瑾现在才有闲心去掰算自己死了多少年。 八年…… 许久锡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斟酌了许久,道:“你在笑什么?” “事情解决了,轻松罢了。”谢瑾并无拘束,坚信许歧目前没有认出自己,愈发坦然:“你也别老看我,你想问我点什么?” 许久锡道:“那个小孩解决了,剩下的这两个这么办?” 谢瑾耸肩:“有点累了,交给你们了!” 许久锡早已蓄势待发,在收到许歧递给他一个可以的眼神后,他立马拿出铃铛,一旁的许步云掏出了一个缚鬼袋,许久锡指挥道:“我来安抚她,你趁机上前去收服住。” 哪知许步云还没走两步,不知从哪飞过来一道白光,直直冲着少卿。 许久锡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白光乍开,刺眼无比,待两人回过头来再去看的时候,空荡一片,哪里还有少卿的声音,早就不见了! 许久锡惊吼一声:“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把她转移走了!” 谢瑾当真是委屈:“我可没有这个能力,何况她不是被转移了,她是被一箭直接灭了。” “箭?”许久锡冷静下来。 一旁蛰伏许久的谢蕴此时飞快蹦了起来:“一定是钱家主来了!” 许久锡这才缓了一口气,谢瑾笑道:“现在趁我有时间,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 许久锡立马拉住谢瑾的袖子,思索了半响才磕磕巴巴道:“你……当真是谢瑾?” “这……”谢瑾卡了壳。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白光飞射而来,这次不一样,是冲着谢瑾来的,刺眼的白光再次绽开,许久锡察觉到不对,拉着谢瑾的力道紧了几分,坚持不懈地追问:“你到底是不是谢瑾!” 他觉得自己拉着的那东西突然变轻了很多,等到白光消散,看过去,手上拉着的突然变成了一个木头棍子,而挡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家主! 谢瑾呢? 和那女鬼一样,被一箭射死了? 第24章 许久锡低头看着面前的大坑,惊魂未定,这若是一不小心踩空掉下去,屁股定然要疼上各几天。 不远处响起一道嘲讽声:“我就说为什么山下见不到一个人,原来都躲在这山上享清闲,真让我好生难找。欧呦呦,这不是许家主嘛,几年未见,当真是有些认不清了,钱某贸然出现,是不是一不小心打搅了你的好事?只不过我方才好像听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谢瑾?” 钱亦澜朝着许歧身后张望了一下,语气更加难听了:“哎呀,钱某本来是想射一箭打个招呼的,真没想到,实在是有些过于激动了,没有控制好力道。” 许歧道:“无妨。” 钱亦澜:“许家主不会生气吧。” 许歧:“不会。” 钱亦澜将自己的箭收了回去,佯装舒了一口气:“那便好,许家主的心胸真是宽宏大量到令钱某佩服。” 谢瑾躲在树后,拍拍胸脯,喘了一口气。 若是方才,他慢了那么一步,亦或者许歧慢了那么一步,以钱亦澜这力道,当真可能将他再次打的魂飞魄散。 此地不宜久留,向背后之人问清了去南山城的路,谢瑾扭头便走。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发生了如此一幕。 钱亦澜自以为自己再次射杀了谢瑾,在许歧面前耀武扬威了一遍又一遍,碍于几位下辈都在面前晃悠收拾残局,许歧始终没有发作,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将钱亦澜拉到了一旁。 刚出大家的视线,许歧按耐不住道:“我和你实话实说,你当真以为那一箭就能杀了他?” 钱亦澜:“?” “你以为南山城的守卫很森严?” 钱亦澜:“?” “我记得南山城有一边的是青阳许氏守着。” 钱亦澜:“?” “在我看来,他既然回来了,于你而言也算不上一件坏事,我记得你找她已经找了很多年了,何不趁着现在他回来了,说不定可以找到她。” “……” 这场聊天最后以钱亦澜的一声怒骂而结束,惊走了林间飞鸟无数,气得他连招呼都没打,丢下了他带来的一众修士,揪着许歧就快马加鞭地往南山城方向赶。 谢蕴在他们身后追了半天也没有追上,最后只好耷拉着脑袋跟着那群孩子们一起打扫边灵镇的满地狼藉。 谢瑾一段记忆刚回归不久,走起路来有些头重脚轻,他问道:“那钱亦澜和我有什么滔天的仇怨吗?” 背后之人道:【先不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想起了什么?】 谢瑾有些头疼。 良久,他道: “若是记忆无误的话,我好像当真认识青阳许氏的那位家主……” 第12章 镜中女1 彼时,谢瑾于修真界只不过是小有名气,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有关于许歧。 青阳。 “喂!哎呦!” 分明已经屏足了气,可真挤起人来,谢瑾还是没能胜得过一群人。 “小子,还得练!看来今日轮到我了!仙人!我家的猫上树了!下不来了!” 本和他同步向前的老爷爷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随后风一样地消失在了谢瑾的眼前,只留下谢瑾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等谢瑾再想起来抬头去看来者的样貌时,为时已晚,那人早就已经被人围的水泄不通,只能依稀看见一角随风飘舞的雪白色衣摆。 青阳许氏位于青阳山之上,青阳山高耸入云,不是常人可以上去的。所以,青阳许氏便于山脚下放置了一个竹篮,用来接收求助信件,每隔一周,便会有人下来取。 每一周取信的日子,都会有成群的人早早地等候在竹篮前,等到山上一有人下来,便蜂拥而前去抢人,得以快速解决掉手头的事情。 往往很多时候,竹篮里面空空如也,竹篮前确是人山人海。 这次下来的是一位少年,他被周围的大爷大妈左拉右扯,身形一晃一晃地,也不恼火,清朗的嗓音安抚道:“别急,一个个来,你是什么问题?” “你芳龄几岁啊!” “十七岁!” “有欢喜的人了吗?” 人群中顿时哄笑起来,少年支支吾吾了一会,跳过了这个问题,低头问一个孩子:“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入青阳许氏门派!请问有什么条件吗?” “这个……你得是本家弟子,青阳许氏不收外姓。” “我……我也可以姓许!” 周围顿时哄堂大笑起来,有人给他出馊主意:“我记得青阳许氏有一个外姓弟子,破格收的,下次他下来,你问问他是怎么办到的,说不定就成了。” 问话的是个青年,他被怎么一说,仿若醍醐灌顶,呆愣了点了两下脑袋,道:“有道理,仙人,那位破格收的名叫什么?他什么时候下来收信啊。” 少年道:“他名为许歧,好了,下一个!” 小孩依依不饶道:“那他什么时候下来收信啊,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 少年终于无奈道:“我便是许歧,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谢瑾听着一知半解,随手抓了一个人问道:“那这许歧不是本家弟子的话,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人摇摇头。 谢瑾又搭上了前面一个人肩,反反复复问了好几遍后,总算有一个人点了点头,道:“听闻好像是有人直接将他丢到了青阳的门口,回首去找那人也没有找到。” 第25章 一旁有人答话:“按理来说,我们这种普通人要爬上青阳山,如果不休息的话,至少得两天一夜,送他上去那人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定不是常人。” 闻言,谢瑾点点头。 刚准备继续问,突然自己的肩膀往下一沉,身后那人语气不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先来后到懂不懂,识相的乖乖回到你原先的位置,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被识破的谢瑾尴尬地笑了笑,心道:若真论先来后到,我昨天晚上就在这里守着了,理应也该是我第一个问。 谢瑾装傻道:“你在说什么啊,我刚刚就在这里啊!” 话音刚落,肩上的力道陡然增大,谢瑾整个人被提溜起来,悬于空中,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谢瑾还在嘴硬道:“你想干什么!仙人在这里呢!你真敢把我怎么样?”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 说完,谢瑾整个人被往后一甩,在空中飞了一刻,随后重重撞上了一棵树。 “轰隆——!” 那颗树刚好是一颗发育不良的,被这么一撞,直接断成了两截。 周围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许歧已经反应地很快了,却还是慢了一步,谢瑾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奄奄一息。 许歧快速封住了谢瑾身上的几处穴位,也只能是让他多活几分钟,他眉心高高蹙起,严肃道:“方才是谁认的你。” 谢瑾努力睁开眼睛,喘着粗气道:“仙……人……是你吗?” 许歧点点:“是我,方才是谁丢的你!” 人群中有人大喊道:“仙人,是这位!我们已经把他给围起来了!他跑不了!” 谢瑾有些激动道,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了许歧的手上,有些激动道:“我是,远道而来,特意来找你的,这是,我的,求助……请务必要,完成!” 说完,谢瑾闭上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许歧看着手上的信件,保证道:“放心,我一定会完成的。” 此时,人群突然爆发一阵惊呼。 许歧穿过人群到达呼声中心,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有人指着地上的那一根木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哆哆嗦嗦道:“他刚刚……就突然,变成了一根木头!就是他!就是害死那位孩子的那个人!” 许歧的眉心蹙地更高了,捏着信件的力道也更加用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太好玩了!” 青阳山林中的树上,谢瑾捧着腹笑得生疼,一仰身直接从树上摔了下来,仍然在笑,始终没有停下来,直到脑海中背后之人打断了他。 【别笑了,你如何能确定许歧就会信你的话,前往信中的地方。】 谢瑾摆摆手:“拜托,我都死的那么惨了,你听他保证得多么庄重,何况我还露出了些马脚,谢瑾派傀儡,只为打搅一封求助信的送出,你说这封信重不重要。” 【那他们自然会对傀儡有更多的警惕,届时你怎么办,若是换个面貌接近,多半会被察觉端倪。】 谢瑾无所谓道:“既然如此,就继续用现在这幅呗,只不过嘛……小改一下,总之我还是我。” 【那……】 谢瑾闭上眼睛,打断道:“哪来那么多意外,再不快些走,我就要被发现了。” 果真如谢瑾预料,他刚走不久,许歧就捏着手中的信件,飞速上山了。 谢瑾先一步到了信中写的地方,在他们的必经之路安定了下来。 彼时他正啃着从树上摘的果子,啃一口,吐一口。 背后之人道;【你也真是闲得慌。】 谢瑾道:“我看别人等人的时候,嘴里都得吃点东西。” 他是傀儡,木头做的,吃东西没有什么用,对他而言,也没有很特别的味道,当真是为了消遣。谢瑾抬头看天,问道:“你猜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 “小孩!” 树下有人喊了他一声。 是的,谢瑾换了一个躯壳,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 他懒洋洋地朝树下看了一眼,喊他的是一个身着明黄色外袍的少年,本以为是个不打紧的人物,谢瑾准备收回视线继续啃自己的苹果,却不想刚抬眼,便看到了他身后几位穿着青白色校服的男子。 与此同时,背后之人也在此刻介绍道:【这位是抚松苏氏的,苏清末。】 谢瑾这才认真地打量起这位少年。 这个时候,抚松苏氏在修真界算得上是排位第一的门派,而青阳许氏远在之后。而为什么苏清末不在自家门派好好学习,反而跑到青阳许氏求学了,这就说来话长了。 抚松苏氏一直以淡雅著称,尤其是现如今的家主苏源,更是将“淡”这个词做到了极致,整日里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就算了,还勒令他的儿子,也就是苏清末不允许学修仙道,准备让苏家从苏清末这一代开始,渐渐淡出修真界。这苏清末的性子和苏源简直大相径庭,父亲这么要求他,他自然是不肯的,在自家反抗许久无果后,便自己偷跑出去四处求学,听说沐阳钱氏和沁源谢氏以及一些其他的大大小小的门派都去过了, 至于经常换地方求学的缘故,也是为了防止他的父亲干涉。 苏清末此人天赋也算得上高,如此零零散散学下来,竟然也快到金丹期了,收到的夸赞和马屁多了,整个人也愈发高傲张扬起来,他的眉眼凌厉桀骜,更称得他整个人不可一世 第26章 谢瑾坐直了身子,问道:“什么事?” 苏清末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里面走,是不是能到农元村?” 谢瑾说话声音还带着些奶气,没什么威慑力,他反问道:“你们要去农元村干什么!” 苏清末扬了扬下巴:“自然是帮忙。” 谢瑾说话间打量了一下苏清末身后的青白衣们,最后在远处的一个树后发现了许歧,他他抬手指了指,问道:“他是谁,为什么站那么多?” 苏清末头也没回,有些恼了:“小孩,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倒是后面有两个青白衣往后看了一眼。 树后的那个人在谢瑾伸手的瞬间立马就缩了回去,飞速逃离了,哪里还能看见人影,故而所有人都觉得是谢瑾在逗他们玩,没有了问下去的耐心,苏清末招呼着众人离开。 谢瑾终于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哥哥们要去农元村吗?” 苏清末:“怎么,你要带路?” 谢瑾立马摇摇头:“我可不去那种地方,爹娘说了,农元村吃小孩,里面都是坏人,不让我过去,我是提醒你们的,千万不要过去,相信我爹娘,那里不是好地方!” 谢瑾此话一出,苏清末更笃定自己来对地方了,当即招呼着一众人往前走了。 【这里面没有许歧。】 谢瑾道:“他在后面,躲起来了。” 【你方才不应该特意暴露他的行踪的。】 谢瑾:“我故意的。” 这样才能知道,许歧究竟是不愿意同他们一道走,还是不能同他们一道走,如今看来应该是后者,而且想必是这项任务没有划到他的头上,他不甘心,一个人偷偷跟过来的。 谢瑾听背后之人讲过许歧于青阳许氏的处境。 由于不是本家弟子,身为一个名正不言顺的青阳门生,他在青阳许氏的地位很低,每日只能干点打杂的小活,几乎青阳许氏的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学的也是最基本的法术,再难一点的,也没人愿意教他,大多都是许歧自己从藏书阁翻书自己学的。 谢瑾心想:若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他还能好心带下路,可惜不是一起的,只能任由他们迷路了。 农元村说好找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确实能走到,说难找,就是其中要经过一个迷林,迷林里面的路就多了去了,纯看运气,当然还要看谢瑾的心情。 因为这迷林是他的。 谢瑾没回树上,他捡起方才被他扔在地上的苹果,擦了两下灰,没有继续吃下去,而是用树枝刨了一个坑,慢慢悠悠地把苹果埋了进去,靠在树下悠闲地晒起了太阳。 如他所想,许歧果然没过多久就来了。 还未等许歧开口,谢瑾“蹭”地一下站起身,丝毫没有掩饰的样子,道:“去农元村是吧,我给你带路吧。” 许歧不紧不慢地跟在谢瑾后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要等的人?” 谢瑾笑道:“我不知道。” 许歧显然没想到谢瑾会这么回答,楞了一瞬,刚想继续问,便被谢瑾抢了先:“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不带前面的人走,要带你走。” 谢瑾停下来,转过身,笑意盈盈地看着许歧:“你长得比前面那位好看,好看得多!我看着就喜欢。对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许歧,许诺的许,歧视的歧。” 谢瑾咂咂嘴:“不好听。” 许歧挠了脑袋,道:“其实还有字,我字为……” 话音未落,谢瑾突然惊叫一声,一转身,死死抱住了许歧的腰,可怜兮兮道:“前面,前面有好多好多人。” 许歧下意识绷了一下腰,低头对上谢瑾泪眼汪汪的双眼。 “什么人?” 谢瑾颤抖着嗓音道:“木头人,这里是……谢瑾的地盘。” 许歧抬起头,面前果然多了很多陌生人气势汹汹地看着他,来者不善。 谢瑾继续添油加醋,给自己抹□□:“前面的村子里出过很大一桩事,听说涉及到很重要的东西,所以谢瑾才会在这里阻止很多人进去,我奶奶就是想去农元村探亲,遇上了谢瑾,最后惨死在了这里。” “但我最近几次走这里都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我还以为是谢瑾已经走了,没想到会遇到他,怎么办啊!” 许歧听着谢瑾的话,握紧了拳头。 “你放心,我们会顺利出去的。” 第13章 镜中女2 这鬼东西的确就是谢瑾搞出来的,树林里面的残枝多,根本不用细找,谢瑾也不过是随手挥了一下,本意只是想弄出一两个人吓唬一下许歧,顺便看看他的实力究竟在什么高度,到时候帮起他来也能有个轻重。 没想到竟一不小心,搞出了如此声势浩大的动静。 谢瑾扶额,慢慢松开环抱着许歧的手,心道:这许歧如此僵硬,想必对他来说是棘手无比了。算了,到时候让这些木头人自相残杀一下,也剩不下几个。 那些木头人从黑雾中走出,缓慢逼近许歧,逐渐露出原本丑陋的面貌。 许歧倒吸一口冷气,将谢瑾死死护在身后,他在袖口中摸索一会,再拿出来的时候,手上紧紧握着一个雪白色的铃铛。 谢瑾眸色微动,问道:【他不是并不被青阳许氏看重吗?为何能修本家弟子才能修学的器物。】 第27章 【这莫约……】 背后之人沉默了片刻。 只见许歧轻摇动铃铛,走在最前面的木头人顿时散架,变成木棍掉落在地,紧接着,耳边响起了无数孩童嘻嘻哈哈的声音,像虫子一样钻入谢瑾的耳中,谢瑾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欲裂。 许歧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刚想扭头去看谢瑾如何了,就见一个小儿直直地倒在了他的脚边。 谢瑾倒下的最后一刻,还在想:糟糕,莫约他早就认出我了? 谢瑾一倒下,那些原本还算安分的傀儡就彻底不受控制了,一波又一波,迷雾之后根本看不清后面究竟有多少人,许歧为摇动铃铛,已经将自己大半的内力都灌输了进去,现在只有一些力气把谢瑾扶起来,靠着自己的双腿,再抬头的时候,一双手直直朝着他的眼睛而来,只相隔了两指左右。 许歧还来得及喘气,又是下一个。 直到许歧彻底筋疲力尽,突然,靠在他腿上的小孩突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朝着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木头人直直走去。 许歧不明就里,还是着急地伸手拉了他一把:“别乱走,那个地方危险。” 小孩一下子打掉了他的手,再一眨眼,那小孩已经不见了,还没来得及去想究竟怎么回事,手上突然传来一道极重的力道,将他紧紧握着的铃铛打到了地上。 雪白的铃铛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上了一些泥,许歧惊呼一声,刚想弯腰去捡,手却被人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是一双老虎靴。 那人来者不善:“谁允许你出来的?许林,未经允许私自出青阳许氏,会被怎么处罚?” 苏清末踩的用力,用蛮力抽出手极有可能脱臼,许歧只好将手往泥下压了些,一边着急道:“先不管这个,周围还有好多怪物,先解决掉他们,还有,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孩,他一个人走掉了,可能凶多吉少。” “你真当我是什么很好骗的人吗?”苏清末弯腰捡起许歧落在地上的铃铛,吹了一口气,观赏起来,“在哪偷得?会不会用?吵死了!” 不过也多亏了许歧的铃铛声,让他们可以顺利从这个迷林里面出来。 许林从向前跨了一步,从众人之中走出,他接过了苏清末手上的铃铛,细细端详了起来,皱起了眉头:“这铃铛……” 苏清末一向是不喜许歧的,在青阳许氏内还顾及着自己是外来求学的,没怎么对许歧发作,现如今在外,也没什么心思藏着掖着了,他脚上动作力道加大,在许歧的手上用力捻了两下,充耳不闻许歧的抽气声,心情愉悦,这才移开。 他撇过头:“这铃铛怎么了吗?” 许林不可思议地看了许歧一眼,道:“这铃铛成色极好,根本不是我们用的那一类。” “哦……” 苏清末这语调拉的又细又长,潜台词便是这一看就是偷得,不好的还看不上,偷得还是那种上品,许歧还没来得及解释,就一下子将他定死了,总之听得人十分不舒服。 “我啊看看。”苏清末抢过许林手中的铃铛,翻来覆去地看起来,掩盖不掉眼中的喜欢,“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这个铃铛?” 青阳许氏修铃,这在修真界当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稀奇,一来是先前从未有过修铃的先例,他们这算是开辟先河的存在,二来便是铃铛不像是弓和剑有如此显而易见的杀伤力,根本难以想象一个算得上是乐器的东西,能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之事。 和铃铛有关的,他这个外来求学的人是不能学习的,所以大多苏清末都只是在书上见过一二次,听说此铃铛可以御魂且与魂魄对话,十分神奇。如今也算是第一次见,小巧灵便,比他随身挎着的剑不知道要好多少,自当是有些爱不释手了。 许歧趁着苏清末发呆,就想着把他手上拿着的铃铛抢回来,却被苏清末眼疾手快一脚给踹了开。 许歧捂着胸口,语气倒是硬了几分,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伸出一只手:“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把东西还给我!” 苏清末不太想把东西还给他,众目睽睽下也不好意思占为己有,直接把他丢还给了许林:“既然是你们青阳许氏的东西,那就给你管着吧。” 铃铛在空中飞的时候,许歧飞身想在半路拦下,却为想到苏清末直接唤起了剑。 银光一闪,挡住了许歧的去路。 铃铛就那么稳稳地落在了许林了怀里,许林抬眸淡淡地看了许歧一眼,将铃铛收了起来,许歧争辩道:“那是我的东西!” “我还说是我的东西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我看青阳就算把这个铃铛给我,都不可能把它给你,哪里来那么大的脸,真把偷来的东西当自己的了。” 这许歧当真不好争辩。 他虽然挂着本家弟子的头衔,但在青阳学的都是一些基本功,干的活也都是一些打杂的,就算是家仆一般,根本没人看得起他,更不可能有什么长辈会送给他这么一个铃铛。 许歧偷偷看到了一些信件上的内容,本以为这次偷偷尾随他们出来,若是能在他们之前解决掉这件事,便可让青阳许氏的人不说全部,也不说一定,至少能让一些人对他稍微减弱一些废物不配呆在青阳许氏的刻板印象,也可以让他日后的路越来越顺畅。 如此铃铛没了,简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第28章 “哎呀,要我出手吗?” 谢瑾刚醒过来,便见这精彩的一幕,大大咧咧地往树后一靠,咂咂嘴,脑中又开始想要不要弄点什么东西吃吃。 背后之人总说他分明不是个人,却总要学个人样。 谢瑾反驳道:若是学不像人样,被人发现马脚,岂不是苦也。 但谢瑾学的总归不是什么像样的人样,他尤其喜欢爬树,坐在树枝上啃着东西,得意忘形的时候摔下去;还尤其喜欢混入一些爱说八卦的人之中,嗑着瓜子,听着十里八乡和他没关系的事情。 对此,谢瑾道:总之不管怎么说,他虽然没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但好歹上辈子没有成为傀儡之间是个人,或许自己还保留着一些为人时的习惯。 背后之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借着谢瑾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一幕,道:【方才你突然晕过去,害的我不得不出手救你,已经让人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 谢瑾一副悠闲地样子:“那你让他怎么办,你看上的这个人也太软弱吧,都不敢和那块黄金正面起冲突,就怎么被他们欺负,连武器都没有了,啧啧啧。” 软弱其实说不上,许歧已经冲上去抢许林怀里的铃铛了。 只不过人多势众,在加上方才独自面对那么多木头人,着实没有什么力气了。 眼见着许歧被苏清末一下撂翻在地,谢瑾叹了一口气,暗自喃喃道:“我主要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把你一把算了。” 他折下一根树枝,刺上一根银针,将那根树枝扔了过去。 那根树枝飞到了许林的怀中,突然涨大,许林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小人,从他的衣服中钻了出来,边钻还边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挤死我了!” 下来的时候,顺便把许林的外袍给脱了。 别说许林身上的铃铛了,许林的布囊,钱袋已经一些配饰、符咒什么的,统统都掉了下来,满地狼藉,周围的人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多说一句话。 许歧在众人呆愣的时候,将地上的铃铛捡起来。 苏清末反应尤其迅速,立马看向树枝飞来的地方,剑先出鞘,大喝一声:“谁!” 这时候的谢瑾,早就将自己成功隐藏在了迷林之中,苏清末剑朝着的方向,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农元村。 剑划开灌木丛,树枝掉落在地,灌木丛后出现了一张焦急的、苍老的人脸。 是一位老奶奶,她在看向苏清末的时候,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欣喜,不过很快,随着苏清末接下来的动作烟消云散。 苏清末身后的小孩看到那位老人后,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奶奶。” “诶——” 苏清末一手搭在了那孩子的身上,还未等苏清末问话,那孩子瞬间变成了一块木头,“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作孽啊!作孽啊!”老人快步上前,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留下来,抬起拐杖重重地敲在苏清末身上,“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孙儿,为什么!我作了什么孽啊!我打死你,打死你!” 方才那小孩确实是木头人无异,再加上他是从老人那人方向来的,老人这一番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屎盆子扣在他们头上的作法,让苏清末对老人的尊敬之心荡然无存,抓住老人的拐杖就将老人推倒在地,手上的剑指指指向老人,寒光凛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谢瑾。” 老人瞪着苏清末,气势丝毫未输:“你这是杀了我孙子,要杀了我吗?” 她语气不屑道:“我看你的装扮是个道人吧,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清末这个人心高气傲,别人夸他一两句,他能自己左脚踩右脚飞上天,但是说他一两句就不行了,他神色当即便冷了下来,身后还有少年不知所以,问道:“清末兄,这位老人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他就是谢瑾!” 许歧反驳道:“他不是谢瑾。” “狗屁!你知道个屁!” “你管我知道什么!谢瑾至少没你想的那么蠢!”许歧当真也懒得和苏清末争辩了,在老人面前比划起来,“你方才看到的那个,是他人做的木头人,不是你孙儿。你孙儿是不是那么高,很活泼很开朗。” “是是是。” 老人连连点头。 苏清末第二受不了的,便是别人在他面前把自己当空气。他心中憋着一肚子气,剑握在手上,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他目光凌厉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又想起了在抚松被父亲忽略的日子。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心念一转,收回了剑,换上了一副笑脸:“果真是我多想了,你们两个应当都不是谢瑾派来的,不过出门在外还是留个心眼比较好,许歧兄,你可别怪我。” 许歧一连问了老人好几个问题。 老人的孙子于五天前失踪,两人是意见不和争吵了一架,那孩子赌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老人本以为孙儿没什么地方去,很快就会回来的,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五天。 许歧算算日子,刚好是他收信的那一天,信上的内容许歧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农元村孩子失踪。而然这求助却不是源自于老人,想必是村中另有孩子失踪。 许歧问道:“那村中除了你孙儿,还有其他孩子失踪吗?” 第29章 “这我不清楚了。”老人拍拍脑袋,借着许歧的搀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深叹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歧身上的服饰:“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许歧道:“青阳那边的。” 老人喃喃了一会:“青阳啊,离这里好远的咧,怎么找过来的。” 苏清末抢答道:“有人给我投了求助信,你知道林南是谁吗?是这个村里的吗?就是他给我们投的求助信,我们只要找到他,问清楚情况,就能找到你孙儿了。” 老人虽然不喜苏清末,但听到他说能找到自己的孙儿,还是给他们指了路:“林南啊,他就住在村南边,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里面走,走到尽头,就是他们家了。” 苏清末道了声谢,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只留下了许歧,搀扶着老奶奶。 许歧道:“你家住哪,我先送你回去吧。” 将老人送到家后,许歧又给老人打了一桶水,年纪大了,方才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想必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干活了。打完了水,老人又拉着许歧闲聊了几句,这才放许歧离开。 老人道:“那林南,好久没有回来了,我也没听说他有个孩子,不过婚倒是挺早结了,应该是我年纪大了,消息不灵通了,他能投信投到你们青阳许氏,我想想也觉得正常。” 距离农元村最近的一个世家,是平顺百氏,只不过这是个小门派,一般百姓都不怎么信任他们,再近一点的,就是沐阳钱氏和青阳许氏,按理来说,沐阳钱氏应当更近一些。 但若是找沐阳钱氏求助,多半会把事情甩个平顺百氏,因为平顺百氏实际上是沐阳钱氏的依附门派,故而林南舍近求远,去找青阳许氏,当真不奇怪。 许歧回忆了一下那日的场景,问道:“那林南当真已经结婚生子了。” “对啊,他结婚那日我还去了,当真热闹,人可真多啊!”老人回忆着,又想到自己的孙儿,深叹了一口气,“我孙儿那日还吃了不少东西呢,当晚都撑得晕过去了。” 许歧若有所思,感慨道:“那林南还真有福气,那么年轻就娶妻生子。” “年纪也不小了。”老人笑道,“若是你找到我孙儿了,记得和他说一句,奶奶等他回家吃饭啊!一定要说奶奶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许歧点点头应了下来。 “不是吧不是吧,真的那么离谱?” 许歧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一扭头,便看见那个不大点的孩子,翘着二郎腿,有模有样地混在一堆中年女人之前,手上捧着一把瓜子,一脸震惊:“你是说,王二狗把他嫂子的丈夫睡了,我没听错吧!那可是两个男人啊!” “没有没有!哎呀!你这个小孩,怎么又过来了!这个不是你该听的东西!” 谢瑾弯着眉眼,别人挥手赶他也不恼,他歪歪脑袋,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的谢瑾,当即欣喜地喊出声来,指着许歧道:“我哥哥来接我了,不听了不听了,真没意思,先走了!” 谢瑾小跑朝着许歧而去,一下子环住了许歧的腰:“我就知道你回来接我,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玩啊?” 许歧道:“我已经找到村子了。” 谢瑾笑道:“我知道啊,找到了难道就不需要我了吗?我可是十分有用的哦!” 第14章 镜中女3 许歧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谢瑾却丝毫没有在意,继续道:“你还记得我哥哥吗?” “他说你会来的,让我在这里等你,带你过去。” 许歧将信将疑地看着谢瑾,谢瑾也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半响,许歧撇过头不再看谢瑾,道:“那你带路吧,我跟着你走。” 他本想等着谢瑾动了之后再跟上去的,哪成想谢瑾往他这里走了两步,抬手牵住了许歧的手,拉着许歧往南边走。 许歧其实不太喜欢和他人有肢体接触,因为在青阳许氏,由于身份的缘故,他从小到大都不被待见,有时候不小心磕碰到别人了,总是会落得一顿打。青阳许氏自诩清高,但里面的孩子却也免不了顽劣,那些人明面上待许歧友好,暗地里到处给他使绊子。 许歧看着只到他腰处的谢瑾,放下了想抽回手的念头,任由谢瑾拉着他往前走。 “就是这里了。”苏清末在一个木屋前停下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奇怪道,“怎么这附近就这么一间房子。” 身后的一众人也跟着看了一圈,都觉得奇怪,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因为许林已经上前去敲门了,敲了半天,除了里面响起一声算不上友好的回应以外,并没有人给他们开门。 苏清末皱起眉,加大音量:“再敲两下,不开门直接破开。” 此话刚出,门很快就开了,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神色不悦地看着他们:“做什么?” 谢瑾三两下爬上附近的一棵大树,特意给许歧留了一个位置,他拍拍自己身旁,道:“要不要上来一起看,看完了我们再过去。” 背后之人道:【你当真打算手把手带着他?】 “那不然呢?”谢瑾见许歧不愿意上来,干脆从树上跳了下来,这他可干得多了,就算再高几个枝杈,他跳下来也是稳稳落地、毫不费力,可就在快落地的那一刹那,下方突然多了一个人影,谢瑾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落入了那人影的怀抱中,背后之人说什么也没有听清。 第30章 许歧抱着谢瑾,慢慢把他放到地上,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教育到:“这次长记性了,下次不要胡乱爬树,一不小心掉下来可没人接着你了。” 竟是觉得谢瑾是不小心掉下来的。 他人的一片好心自然要接着,谢瑾环了许歧一下,笑道:“谢谢哥哥。” 许歧突然有些结巴了:“不……不用谢…” 如谢瑾所想,苏清末一行人果真被林南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一行人在门外逗留一阵,叽叽喳喳抱怨了一会,觉得应当是自己找错了地方,神色不悦地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谢瑾拉着许歧上前敲响了房门。 门一下子被拉开,出来一张满嘴络腮胡的大汉,语气不善:“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瑾摇头摆尾道:“这位呢,是路过此地的闲散道士,察觉到你着屋子里有些不对劲,所以特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有。”说完,林南就要关上门。 许歧眼疾手快制止住他,将门给拉开,大汉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谢瑾的几声“啧啧啧”给吸引过去了,谢瑾意味深长道:“叔叔,你这里最近死过人吧!” 林南顿时怔楞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道:“没有!你这个小鬼头,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瑾没理会他,自顾自说起来:“我先前路过这里,见过一位阿娘的,可是最近路过都没有看到她了,她是不是死了!阿叔我告诉你,她死的可不寻常!我找来的这位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可是赫赫有名的,青阳许氏的仙人,只要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谢瑾边说,边朝着许歧挤眉弄眼,许歧自然也是明白了谢瑾的意思,点点头:“是的,这里的确不干净,若是你不管不顾下去,极有可能遭遇不测。” 男子半信半疑,门打开了一些,又很快合上。 最后拒绝道:“我不需要你们任何帮助,我妻子的确是几天前病逝了,但我在这期间尽心尽力照顾他,就算她变成厉鬼,也不会害我。” 谢瑾对着门大喊:“那你千万不要后悔哦!” 随后他自信满满地对着许歧道:“我们就在门外等着,等一会他就会自己开门来求我们的。” 许歧问道:“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做贼心虚。”谢瑾席地而坐,在脑中飞速整理了一下措辞,道,“我和我哥哥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知道不少,这位叔叔可不是什么好人,我有时候路过这里,经常可以听到这里传来哭声。这里的大娘身体可好了,能扛着两捆柴下山的,怎么可能身体不好,我觉得肯定是被这位阿叔给打死的。” 许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谢瑾方才飞针,偷偷做了一个与他妻子一模一样地傀儡,那男人是普通人,自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很快,屋中爆发出一声尖叫。 不过门还是久久未开。 谢瑾所制造的那个傀儡没有什么攻击力,就是用来吓人的,他撑着脑袋,无聊地想:该不会是吓晕过去了吧。 他抬头,正好对上许歧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夸了一句:“哥哥,你真好看。” 话音刚落,突然有一道箭光袭来,直直朝着谢瑾而去,好在谢瑾反应够快,借着光线刺眼飞身逃离,还随手扬了一把灰于原地,混淆他人的视线。 “怎么回事?”谢瑾没跑多远,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只见一个紫衣少年信步而来,对着坐在地上的许歧伸出一只手,道:“站得起来吗?” 【沐阳钱氏,钱亦澜。】 钱亦澜在修真界也说得上是赫赫有名了,在十五岁时便早已结得金丹,一手箭术出神入化,年少起便开始游历各地,是目前世家弟子中最出名的一位。 谢瑾好玩道:“他怎么也在这里。” 这小小的农元村,竟一下子集齐三大家族的人,也真是有意思极了。 “看来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谢瑾看过去,便见许歧的脸色一阵紫一阵红,他“哈哈”两声,“不愧是钱亦澜,这都能发现我,看来是伪装不下去了。” 背后之人噎道:【让你一开始就用傀儡接近他,你非要用真身。】 “若是他有什么火眼金睛,一下子看出问题了不久得不偿失了?”谢瑾丝毫不在意,扭头朝着相反的地方走,“他蛮喜欢小孩子的,你看方才我与他的相处多融洽,若是我直接用真身,还没有进村呢,说不定就被他怀疑了。” 【你当真觉得他没有怀疑你吗?】 等谢瑾走回到村中的时候,已然变回了原本的少年的模样,正好遇到了闷头乱撞的苏清末等人,苏清末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上前:“这位朋友,你知道林南的家在哪吗?” “林南?”谢瑾装模作样思索了片刻,“你是说丢了孩子,死了老婆的那位林南?” 苏清末连连点头:“是是是。” 谢瑾抬手指了指,却见苏清末皱起了眉头,谢瑾立马解释道:“他这个人之前受过创伤,不相信任何人,你要多试几次,等人家对你敞开心扉了。” 苏清末脸色都变了,方才他不是没问过其他人,指的确实都是这个方向,他都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带着一众人转了十几个圈,现在告诉他他的想法都是错的,和直接打他的脸没有区别。 第31章 他咒骂道:“又不是谈伴侣,狗屁敞开心扉。” 谢瑾翻上衣服后面的兜帽,从胸口拿出一个面罩带了上去,扭头离开了。 *** 钱亦澜打开门,地上明晃晃一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正是那位络腮胡大汉。 许歧的脸上当即变得很难看。 钱亦澜上前,在林南的身侧发现了一个木棍,道:“果然是谢瑾。” 他毫不留情地指责起许歧:“你也真是蠢到家了,谢瑾就在自己身边都没有发现,不然也不至于酿成这种悲剧。” 钱亦澜说起人来一向毫不留情,许歧也不是那种甘愿落得下风的人:“就算我没有发现,也不见得他就有救了。” 钱亦澜冷哼一声:“这么说来,你是不懂装懂?你是哪个门派的?青阳许氏?还是什么?我看你连青阳许氏的布囊都没有,我不记得青阳许氏有什么附属门派了。” 青阳许氏极其看中自家的身份,故而每一个弟子,都会有一个绣着青阳山和自己名字的布囊,这种东西,许歧自然是没有的。 “哦,他是青阳许氏的一个家仆。” 苏清末抬脚跨进来,替许歧说到:“偷偷跑出来的,让你见笑了。” 苏清末去青阳许氏求学前,在沐阳也呆过几个月,和钱亦澜的关系并不太好。钱亦澜看到他,半分面子没有给:“哟,这不是那位著名的叛祖离宗兄嘛,你这是又找到新的家了?现在是青阳人了?我看你也没有布囊嘛。” 苏清末自动忽视钱亦澜不好听的语气,道:“我当下在青阳求学,此次孩童失踪案,便是我带队。” “……”钱亦澜冷“呵”一声,“要我夸你两句?真是臭石头把自己当金子,真像回事。” 苏清末回怼道:“我看你妹妹离家出走是看不惯你,说话那么难听。”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钱亦澜的痛点,他毫不留情地拔出身后的箭,二话不说朝着苏清末脚底射了过去。苏清末也不甘示弱,唤起自己的佩剑,对着钱亦澜挥过去。 两人就这么你一箭我一剑地打了起来。 动静可谓是震天地地大。 直到下方许歧高喊了一声:“停手!”两人这才安分下来。 苏清末是确实不敌钱亦澜,借着许歧这一声台阶下来,而钱亦澜,则是确实出现了值得他停手的东西,落地的时候还不呛苏清末一句:“还是那么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两人的打斗激烈十分,箭光乱舞,那些青阳门生早就识相地退了出去,只有许歧一人还留在屋内,左翻右翻想要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没成想一道箭光冲着他直直而来,他的脚下顿时被射出一个大坑,许歧当即惊叫一声,落了下去。 等苏清末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歧早就不见了,那个坑也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钱亦澜蹙起眉,轻声道:“谢瑾?” 这一声可被苏清末听得一清二楚,苏清末当即冲出门,对着许林道:“我们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谢瑾的老巢,快放信号弹禀报如涟兄!” 这地窖很深。 许歧浑浑噩噩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待脑中清醒了几分,点燃了一张火符。火光顿时照亮了整个地窖,地窖之中空空如也,只见得角落处有一个深棕色的大缸。 谢瑾早就来过此地,往里面放了一个木棍,木棍上面雕刻了两只眼睛,方便他看清洞穴内所发生的事情。 此刻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屋顶之上,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逐渐浮现出一种诡异阴森之气。谢瑾穿着一身黑,逐渐隐匿在黑暗之中。 苏清末几人兴奋不已,围着屋子在四周不停地转圈,寻找着进去的入口。 至于钱亦澜……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急急忙忙从后窗跳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谢瑾的眼前。 许歧眨眨眼睛,慢慢靠近那个大缸, 只见那个深棕色的大缸的身上开始出现空隙,慢慢分散开来,变高,变宽。很快 ,大缸站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全身都弯曲着的人形。 由于常年生活在黑暗中,他的眼睛已经退化,深陷眼眶,脸颊上左右两片赘肉垂下来,模样简直不能单纯用丑陋来形容了,埋在肉里的朝天鼻贪婪地吸了两口气,然后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又送上来什么好吃的了?” “瞧瞧啊!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我还没吃过这类品种呢,开胃了!” 第15章 镜中女4 此为地窖灵,其实按理来说,地窖灵属于不需要被驱除的一类鬼怪,他并不会害人,只是会住在地窖,然后把地窖里面的东西当做自己的贡品享用,从此以后便在自己选定的地窖住下来,有些时候还会赶走一些害人的恶鬼。 可是面前,地窖灵的双眼虽然已经被息肉给堵住,但还是精准地找到了许歧所在的的方位,他咧着嘴,话语中的喜悦听着令人不适:“瞧瞧啊,又进来了什么好东西啊!” 这个地窖灵,吃的不是菜! 是人! 许歧往后退了两步,他的手慢慢摸进袖口,握住了那个雪白色铃铛,刚摇动两下,却是脸色一变。 这地窖灵!不是鬼怪,而是人,真真正正的人! 是积年累月待于地窖之中,啃食着人肉,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第32章 谢瑾看得有趣:“你觉得他会怎么办。” 青阳许氏没有给他配仙剑,许歧赤身肉搏肯定是抵不过地窖灵的,这地窖灵又是个人,魂魄不能听命于许歧,丝毫没有其他攻击力,进来的地方又被谢瑾用障眼法堵死了,现在当真是进退两难。 “嗯,他竟然给自己弄了一个结界,真是有意思极了,不过他现在确实只有等苏家那小子找到他,然后救他一命了。” 谢瑾躺了下来,目光从地窖中出来,赏着月。 须臾,他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地窖内。 安静了没多久,又响起了地窖灵的声音:“孩子,快点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我快要饿死了!” 许歧设置的结界是隔音的,而现在,结界碎了,地窖灵的手只一寸,就要掐上许歧的脖子,而他身上的恶臭味,几乎要塞满许歧的鼻子,令人无法呼吸。 许歧抬起腿踹上去,却被那地窖灵眼疾手快抱住了腿,直接被拖着一起摔倒了地上。 地窖灵扒着他的缓缓爬了上来,许歧恶心地快要吐出来了,用力蹬腿想要把他从身上摔下去,而地窖灵却和狗皮膏药一般,许歧约甩他,他粘的越紧。 此时,袖口中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许歧目光顿时一亮,也顾不得他为什么会突然响起来了,立马撑起半个身子,从袖口中掏出铃铛,缓缓摇动起来。 地窖灵还以为许歧已经听天命了,奸笑了起来,还没笑两声,整个人突然被不受控制地拎起来,被重重地甩到了墙上,“哐当”一声,整个地窖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谢瑾扭头,便见到许歧惊异地看着他。 谢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冷冰冰问道:“还有什么吩咐嘛?” 许歧有关铃铛的仙术都是翻着古籍自学的,只见到过可以和魂魄对话,御魂作战,从未看到这个御魂可以直接将魂魄变成实体,进行控制。 他如同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不可思议道:“你是我……”他很快住了嘴,缓慢摇动铃铛和他对话。 谢瑾自然不知道他铃铛摇动的是什么,青阳铃虽然可以御魂,但能御的魂魄实际上限制极大,魂魄太老,找不到;魂魄太强有自我意识,不愿意,也不行;魂魄距离有些远,也不行。 谢瑾道:“你可以直接和我说话,我听得懂。” 他目光对上许歧眼睛的时候,发现许歧正在上下打量他,可能是在奇怪,为何他这个魂魄的实体是带着面罩和帽子的,只露出一双略凉的眼睛,看不清样貌。 那地窖灵唾骂了几声,又作死地冲了上来。 还没碰到谢瑾,就再次被谢瑾一脚踹到了土墙上,力道之大,他撞上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凹陷。 地窖灵这才知道害怕,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谢瑾扭头看向许歧:“他现在受到了惊吓,你聚集灵力于手掌处,给他一击,他便会灰飞烟灭。” 许歧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速战速决。” 那地窖灵缩在角落,惊吼一声:“不!别过来!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谁!” 许歧顿了顿脚步,地窖灵慧眼如炬,大声吼出了一个名字:“许予之!” 许歧看着他,心觉奇怪:“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予之是他的字,但除了他和青阳许氏的一些长辈,没有人知道。 地窖灵道:“因为……因为……当年把你送上青阳山的,就是我!” 地窖灵的手在背后不断摸索,许歧看出了他是在拖延时间找什么东西,立马快步上前,胸口处却突然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剑。 地窖灵洋洋得意道:“哈哈哈哈,我命不该绝,命不该绝!许予之!你千不该万不该见到我!下地狱去吧!” *** 五天前。 青阳许氏。 泉亭。 许歧在台阶前停下脚步,礼道:“家主。” 许家家主名为许如致,常年位于深山中研究青阳铃铛的压制和延伸,深受山水的熏陶,气质十分地淡雅清冷,却有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气来的气势。 他轻轻放下杯盏,道:“此次他们的外出游历,我是不准你去的。” 许歧却十分坚持道:“弟子想去。 ”许如致道:“我清楚你不愿放弃任何历练机会,但同样别人也需要,我将带队之事交付给了苏清末,你此次便呆在青阳闭关修炼吧。” 许歧道:“弟子可以和许师兄一起带队,弟子更大的意愿,是希望可以得到他们的接受,而并非完全自顾自地完善自己。” 许如致叹了一口气:“是为了青阳许氏的评选?” 许歧诚实道:“评选确实占了一部分。” 当年许如致留下许歧条件是,许歧要在十八岁之前,拿到至少一次,青阳许氏优秀弟子的明显。 而然十七年过去,许歧一次也没有得到过。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依旧未被评选上,许歧便会被逐出青阳许氏。 而相应的,他的功力也将被废干净。 若是从前,许如致可能就心软放许歧去了,但这次,强硬道:“不许去!” 许歧又坚持了几次,没想到直接将许如致惹恼了,许歧离开的时候,许如致在他背后,用全然不可商量的语气道:“若是你去了,这青阳许氏,你也不必留下来了!” 第33章 许歧握紧了拳头。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这青阳许氏他难道注定只能留到十八岁吗? 出了兰亭,许歧便看见了不远处的站着的许绪。 这是唯一一个,在青阳许氏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什么恶意的人。 许歧热情地朝他挥挥手,道:“兄弟,你在等我吗?” 许绪刚想打招呼,便被一人拦住了肩膀,苏清末的声音响起:“绪兄,今晚我们几个下山喝酒吧。” 许绪只好收回目光,道:“好。” 苏清末抬起头,自动忽视了许歧,道:“在看什么呢?” 许绪道:“没什么。” 许歧跑上前,和苏清末打了一声招呼:“苏兄,早上好!” 苏清末的恶意丝毫不掩饰,白了许歧一眼:“若是你不跑出来碍我的眼,我今早应该心情愉悦。” 说完,苏清末揽着许绪离开了,徒留许歧一人在原地。 许林走出,许歧再次绽开笑容,打招呼:“林兄,早上好!” 青阳山高耸入云,抬头看总能看到湛蓝的天空和耀眼的骄阳,许歧的脑中回荡着许如致的话。 晌午,许歧收了剑,便见一只鸟站在石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许歧朝他走过去,它也没有飞走,甚至朝着许歧跳进了两步,丝毫不怕生。 许歧看着觉得有趣,伸手抚摸着那只鸟,道:“兄弟,青阳山那么高,你是怎么飞上来的。” 许歧一个人自娱自乐、自言自语惯了,但也不是疯魔,自然知道鸟不会说话,回不了他,继续道:“你若是觉得我刚才的招式帅的,你就拍拍翅膀,若是觉得还需要练练的,你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那只鸟站在哪里一动不动,许歧自然知道结果,笑道:“你好赖给我点面子啊,说着就要去扯那只鸟的翅膀。” 身后传来声音,打断了许歧的动作:“不好好练功,和鸟玩起来了?” 许歧连忙起身,道:“绪兄。” 许绪没有和许歧废话,摊开手:“我是来拿东西的。” 许歧虽有些不情愿,还是把剑递到了许绪的手上,嘴上还在努力:“要不再借我两日,我回了青阳再还给你。” 许绪道:“这青阳许氏你是不想待下去了?” 想来苏清末应该是把他当笑话和许绪说了这件事,许歧解释道:“那位兄弟是希望我去的。” 许绪道:“你下山拿求助信,代表的青阳许氏,你可别自作多情了,家主不让你去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此地不宜久留。” “我……”许歧话还没说出口,许绪就风一般离开了。 许歧难得沉默,撑着脑袋坐在桌子上,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手腕上传来刺痛。 许歧抬起头,对上一个半歪着的鸟头。 小鸟见许歧看他了,立马张开翅膀,扑腾了两下,嘴里有模有样地“叽叽喳喳”了两声,许歧良久才反应过来,失笑道:“你这是在安慰我?” 小鸟:“唧唧。” 许歧突然想起什么,道:“接下来我要问你两个问题,你叫一声就是‘是’,叫两声就是‘不是’,你能听懂吗?” 小鸟:“唧。” 许歧:“好,你觉得那人是不是希望我去。” 小鸟:“唧。” 许歧:“我应该不听阻拦去吗?” 小鸟:“唧。” “好!”许歧笑起来,一锤定音,“今天就出发!” 小鸟拍拍翅膀表示开心。 许歧又和那只小鸟自言自语聊了半天,夕阳西下,天色也不早了,小鸟拍拍翅膀准备走了,许歧叫住了它:“你先别急着走啊!” 许歧进屋跑了一趟,掏出一个银牌子,挂在鸟脖子上,道:“感谢你陪我聊那么久,这个就送你了,你就挂着吧,还可以当名牌。” 鸟脖子差点断成两截。 许歧拍拍鸟头,接着道:“对了,待我向你主人道声谢,还有,你飞错地方了,从这里往左拐,是许林的屋子,那边可以听到更多有关青阳许氏的消息。” 谢瑾透过鸟眼,仔仔细细观察着许歧,突然发觉有些看不透面前此人。 入了夜,那只鸟总算是拖着那个银牌飞回来了。 银牌又大又重,鸟脖子都移位了半截,谢瑾只好重新雕刻了一只,放回了空中。他将银牌摊在手上,牌子上刻着“许予之”三个大字。 谢瑾左看看又看看,疑惑道:“他送我这个做什么?” 背后之人道:“这是他原来的名字,至于为什么送给你,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你与他聊得投机,他把你当朋友了?” 谢瑾:“?” 投机? 这个人喜欢听“唧唧”叫? 须臾,谢瑾站起身,将那个银牌放在胸口。 “算了,就当是见面礼吧,下次我也回他一个。” 路过一棵树,谢瑾轻轻一点,叮嘱道:“若是你在路上看到一群青白衣的人,记得将他们引进迷林,如果遇见了其他的,带走,越远越好。” 那棵树顿时化为人形,点点头:“明白。” 谢瑾路途中穿过一个村子,突然有一个老人瘫倒在了他的前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快救救我,我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我要饿死了。” 脑中的声音,只一眼就给出了答案:“食气鬼而已。” 第34章 谢瑾整张脸都在面具之下,露出一双冷的渗人的眼睛,正常人都不会作死拦他的路,鬼也不敢,他的的嘴角轻动了一下,道:“他这是在做什么?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要不要把他也做成傀儡。” 脑中的声音道:“不必,他日后或许还派的上用场。” 听此,谢瑾无视满地撒泼打滚的食气鬼,绕着他离开,食气鬼的眼神顿时变得陡立,站起了身子。 他喃喃道:“果真又失败了。” 往前走了几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古稀老人,食气再次蹒跚着上前,追着那个老人求救:“救救我吧,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 那把剑并没有如许歧所想那般插入他的胸口,却是突然翻转了一圈,直直插入了地窖灵的胸口。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混蛋!啊啊啊!!!” 地窖灵想去抓剑柄,却是徒劳无功,他惊恐地喊叫起来,逐渐被白光吞噬。 谢瑾弯腰捡起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剑,递交到许歧的手中,许歧不明所以,却还是伸手接过了剑。 谢瑾道:“这把剑没有主人,如今你击败了地窖灵,这把剑也就顺理成章归你了!” 此剑,便是后来青阳许氏家主许歧手上,那把赫赫有名的修成剑。 许歧看看剑,又看看谢瑾:“我该怎么称呼你?” 谢瑾道:“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我自己都忘记了怎么称呼自己,好了,我既然是你唤来解决地窖灵的,现在结束了,我也应该走了。” 许歧突然叫住他:“等等!”他摇了摇手里的铃铛。 谢瑾不知道他摇铃铛是为了命令他什么,只好自己猜,他摆摆手:“你就是用这东西命令我,该忘记的我也忘干净了,我真不会知道啊!” 许歧道:“不是,我让你将面罩和兜帽摘下来。” 谢瑾道:“这不是我的身子。” 许歧道:“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谢瑾弯起眉眼:“这有什么好看的?” 许歧又摇了两下铃铛,谢瑾心道:这个小朋友可真是又犟又有意思。 他在行踪同背后之人道:“他大抵是猜出来了我是谢瑾,所以偏生要看看我长什么样子,不过他还真以为我是他唤过来的,有意思极了!” 背后之人:【若真论年龄来算,你应当比他小上一两岁,还有,快走,别和他在这里兜圈子了,接下来重头戏要开始了。】 谢瑾:“话说我之前怎么死的你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算年龄应该加上我死着的日子,应当是比他大的。” 谢瑾的手放在的面罩之上,欲摘欲不摘,道:“想看?” 许歧摇了两下铃铛,谢瑾猜出了应当是命令他马上摘下来。 他的手捏住了面罩的边,面罩正慢慢脱离面庞,突然,白光乍现,许歧被强大的冲击力逼的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再看过去,只剩下半截烧焦的木棍。 与此同时,房顶上的谢瑾蓦然睁开眼睛,嘴角挂着笑,心中又和背后之人调侃起来。 “别拽着我!”一道不耐烦的少女音突然响了起来。 紧随其后的是钱亦澜的声音:“我不拽着你,等会一不留神你又要跑了!” 白光一瞬即逝,一男一女,穿着艳紫色的校服,许歧盯着他们腰间奇异的装饰看了一会。 女子注意到了许歧的目光,一下子甩开了钱亦澜握着的手,挂上了一副得体的笑容,礼道:“沐阳钱氏,钱晓七。” 此时的许歧,突然被手上的剑拉入一种空灵之地,自动无视了钱晓七的话,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喂喂喂!”钱亦澜的手在许歧的眼前晃动两下,对着站在一旁的钱晓七惊讶道:“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钱晓七喊了一声许歧:“这位道友,你还好吗?” 许歧缓过神来,有些抱歉道:“方才走神了。” 手上那把剑微微散光,许歧将它别在腰间,白光消失后,地窖中再次陷入漆黑,许歧燃起火符,看清了两人的面貌,同样,钱晓七也看清了许歧身上的衣服. 她笑脸盈盈:“你是青阳许氏的呀。” 许歧点点头,站起身,回礼道:“青阳许氏,许歧,多多指教。” 钱晓七笑道:“多多指教,不过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方才看到外面好几个青阳许氏的人,你怎么没和他们在一起?” 许歧道:“我是方才不小心掉进来的。”许歧知晓钱晓七这么问,是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故而抬头看向钱亦澜,“钱兄应当是看着我掉下去的。” 钱亦澜点点头:“是的。” 闻言,钱晓七直接给钱亦澜来了一脚:“看见人掉下去受难了你不管,跑来抓我,你信不信我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你名声狼藉!” 钱亦澜无所谓道:“这件事还不足以让我名声狼藉,倒是你,我亲爱的妹妹,你离家出走一个月,全修真界都知道了,你是出名了!” 钱晓七气的脸红一阵紫一阵,最后给了钱亦澜一脚,力道之大,钱亦澜差点给许歧跪下:“我为什么离家出走,你心里有数!” 许歧虽然远在青阳许氏,但是有关钱家两兄妹的传闻还是略有听闻,两位是龙凤胎,从小就闹腾,经常打架,外界传闻是不大和睦的,如今看来不过是兄妹之间的小打小闹。而最近则是听说钱家那位仙子不顾家中管束离家出走了,就连哥哥都没告诉,这可把钱亦澜急的上蹿下跳,这一个月都快把修真界掀翻了。 第35章 许歧之所以知道,就是因为钱亦澜前不久掀到了青阳。 许歧劝道:“好了,别吵了。” 钱晓七冷哼一声:“看在这位俊俏道友的份上,我就不和你生气了,但是,家我是不会回去的!绝对不会!”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身后突然想起了极不和谐的声音:“啧啧啧!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们沐阳怎么就如此特别,喜欢把家丑当着别人的面展示?” 钱晓七在看不惯苏清末这点上,和自己的哥哥难得站在了统一战线。 “要你管!” “闭嘴!” 许林也难得劝道:“苏兄,这沐阳的小仙子听闻是个泼妇,你可别……” “你说谁泼妇呢!” 许林:“传闻……” 许歧再次站出来,阻止了这即将爆发的战火,他道:“好了,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就快些各回各家吧。” “诶!”苏清末一迈步,挡在了他们进来的入口处,“这可是谢瑾的老巢,我已经禀报了家主,很快家主便会过来了。许歧,我方才不小心听说了一个坏消息,你违背家主意愿,私自出行,是要被逐出青阳许氏的!” “我们现在,一个都不许走!就在这里等家主来!你们两个可以滚了,这是我们青阳许氏的事情,你们两个要多远滚多远!” 钱亦澜翻了一个白眼,嘲讽道:“当真是一个喜欢给别人看家门的好狗!” 说完,他拽着苏清末的手就准备离开。 他推开苏清末,看到的不是出口,而是一面土墙,没有丝毫的缝隙的土墙。 “哎呦,那么着急走干什么!” 不知从哪里响起了一声极其妖媚的声音,钱亦澜面对的地方突然变成了一面镜子,镜子的中央变成了黑色的漩涡,其中走出了一个女子,她踩着铜镜,每一步都走得极其优雅,尽态极妍。 “喝杯茶再走吧。” 第16章 镜中女5 钱晓七的目光凝重起来,一字一句道:“镜中女?” 镜中女笑得极其诡异,所有人不忍打了一个寒颤。 镜中女一开始是没有形态的,是依附在镜子上的怨气,随着怨气的增长,她会在镜子中慢慢幻化出照镜子人的样貌,待时机成熟,便会杀死照镜子的人,但并不会取代他。 镜中女爱美,她不喜欢世界上有人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第一个照镜人消失后,她就拥有了在某个范围的所有镜子中穿梭的能力,靠着杀戮,吸食着那些人身上的怨气,最后走出束缚她的那面镜子。 许歧猜测,她应当就是造成孩童失踪的罪魁祸首了。 镜中女肤色极白,嘴唇却是艳丽的红,他画着浓烟无比的妆容,满脸魅惑的表情,穿着却是简朴至极的一声白色……道袍。 无论是长相还是穿搭,都不符合。 只见她挥挥手,宽大的白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中飞出一条银白色的细线,围着苏清末等一众人转了一个圈,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那线自动收紧,众人全都捆到了一起,末了,系了一个死结。 苏清末骂道:“他奶奶的,为什么挣脱不开!” 钱晓七解释道:“这是捆仙锁。” 捆仙锁,捆得就是他们这些有修为的,他们体内的灵力顷刻间化为一潭死水,动弹不得。苏清末左右张望了一下,又气恼道:“为何锁我不锁他?”他是非不分开口说道:“许歧,是不是你和这个鬼怪达成了什么协议!” 钱亦澜方才和苏清末站得太近了,现在就被捆在他的旁边,额头青筋暴起,忍耐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了:“闭嘴!” 镜中女本在盯着许歧看,被他们这边的吵闹声吸引了,看了过来,“呵呵”笑了起来:“实在是抱歉啊,我准备的东西不太充分,茶水只有一杯,所以委屈一下你们了。”说完,她扭头看向许歧,“喜欢喝什么茶?” 许歧方才呆愣了半响,是又通过袖口处的铃铛去找谢瑾的魂魄了,此时镜中女刚问完,他随口便道:“菊花茶。” 镜中女道:“没有。” 许歧道:“那便有什么上什么吧,我不挑。” 镜中女笑吟吟道:“那就喝菊花茶吧,我现在去准备。” 许歧:“……” 过了一会他才问:“不是没有吗?” 镜中女道:“我这里确实是没有,但别人家有,我去别人家借一点。” 镜中女说完,扭头款款离开了,消失在了镜子中。 许歧尝试了半天,面前却始终没有再出现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脑中却突然响起了声音:“晚上好啊!” 许歧激动道:“晚上好,你总算是出来了,你在这呆了很久了吧……你……”话音未落,耳边突然炸起一声惊雷,苏清末又开始嚷嚷起来:“绪兄你总算来了,快来给我们解绑!这许歧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逐出青阳许氏了,见不得我们好,和那个女鬼联合起来妄想置我们于死地,对了,家主呢?他不是说要过来吗?” 许绪面对苏清末一连珠炮的话,毫无表情,只道:“家主说他随后就到。” 随后皱起眉头,看向许歧:“他们是怎么回事?” 许歧礼道:“镜中女。” 许绪低头看向许歧腰间的剑:“哪里偷的?” 第36章 许歧道:“出行的意外所获。” 苏清末见没有人搭理他,直接炸开了,地窖中全是他的声音:“许绪!快给我们解绑!家主呢!家主什么时候来!” 许绪总算给了苏清末一个眼神,冷淡道:“你先前没学过吗?捆仙锁只有施法的人才能解绑,若是我强行破开,你们所有人将会功力全失。” 苏清末顿时哑言了。 许林闷闷道:“的确是这样的。” 钱亦澜早就闭上了眼睛,懒得去管,回了他一声:“切。” 苏清末嘴硬道:“我先前学过,只不过是,忘记了!” 话音未落,就有人轻轻抚摸上了他的脑袋,语调温柔:“哎呀,对我的客人温柔点,可不能那么吵吵嚷嚷的,吓到人家了怎么办。” 苏清末顿时感觉头皮发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好歹也是正统仙门出生,从小到大各类的妖魔鬼怪看得多了去了,害怕倒也说不上,只是感觉十分不自在。 镜中女的手逐渐游离到了他的脸上,眼神像一个慈母,但苏清末却从中看出了一些杀气。 苏清末躲了一下,道:“你想干嘛?!” 镜中女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手,她另一只手上拿着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菊花茶,已经泡好了,杯口飘着热气,递给许歧。 许歧接过了茶杯,吹了一口气,怕里面放了什么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赞叹道:“味道不错!” 他把茶杯递给了许绪,道:“绪兄,你也尝一口。” 许绪接过茶杯,没有任何动作。许歧是个极其会看眼色的人,见镜中女表情不对,又立马收回了杯子,道惋惜道:“看来还是我不够了解这位朋友,他不爱喝茶,我给忘了。” 茶杯就这么被许歧捧在手心里,拿过来多少,现在还是多少。镜中女对此并不在意,在她看来待客之道已经是行到了。 她一抬手,指着苏清末等人:“他们,莫名其妙闯入我的家中,按理来说我应该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 闻言,苏清末火了:“什么叫莫名其妙,分明就是你派人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 镜中女没有理他们,苏清末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整个人难受到扭曲。 镜中女继续道:“至于为什么我没有动手,也不是我突然善心大发,只是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们能帮我这个忙。” “我的孩子与我走失了了,我苦苦找了他数年之久,还是一无所获。” 镜中女有孩子,当真是闻所未闻之事,这种鬼怪能生出自己就已经是难事,去哪再搞一个孩子出来。 许歧看了一眼许绪,许绪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问道:“那孩子多大,多高,什么时候丢的,有没有什么显著特征?” 镜中女笔画起来:“大约那么高,三岁左右,耳后有一个梅花胎记,丢了大概有……十几年了。” 十几年!? 这上哪去找啊! 许绪却是点了点头,向镜中女保证一定能找到,耳后揽上了许歧的肩,道:“走吧。” 苏清末等人就被留在这里做人质,为了防止许歧答应了不干,半路逃跑,两人正要走的时候,苏清末又开口了。 这次叫的不是许歧,是许绪。 他道:“绪兄,你要不和我换一下吧。” 苏清末的意思十分的明显,让许林跟着许歧一起去找人,许绪留在这里当人质。虽说不管是许绪还是许林,苏清末日常都跟他们打好着关系,但他们两个却是不一样的,许绪跟着许歧,就是跟着,他不会和许林一样,跑到青阳许氏找人求救。 也有青阳的门生开口:“对啊,绪兄,苏兄快练成金丹了,找到人的概率更大几分。” 苏清末本自信满满地觉得许绪会答应,没想到许绪却摇了摇头,质疑他们的话:“找不找到的人和我有没有金丹有什么关系?” “多一些机会。” 许绪丢下一句:“就算是多一些机会,也不是给你的。” 许绪说完便快步离开,只听见身后的苏清末气急败坏地喊道:“许绪,你没有金丹什么忙都帮不上,你为什么不和林兄换,你是不是早就和那个破烂同流合污了,我看错你了!许绪,你给我回来!我告诉你……” 他们两个消失在了地窖中。 镜中女接上了苏清末的话,她在苏清末面前缓缓蹲下,和他平视:“告诉什么。” 苏清末哑了声。 镜中女嗤笑一声:“抚松苏氏,苏清末?” “我曾经和你的父亲苏源同门过一段日子,你的父亲言语不多,不争不抢,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令我颇为欣赏。我倒是从来没想到,这种人,教育出来的孩子竟然能成为你这般模样,真是令人惋惜。” *** 两人来到了一片丛林,许歧停下脚步,道:“接下来应该往哪里走?” 许绪:“不知道。” 许歧原地坐下,潇洒道:“既然都不知道,那就坐会聊会天吧。” 他把自己旁边的落叶拍的“哗哗”响,满眼期待地看着许绪,许绪没有坐到许歧想的位置,而是坐在了他的面对,两人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许歧道:“这里也没别人了,没必要如此生疏。” 许绪没有动作,许歧挪了两下屁股离他进了一点,他垂眸看到了许绪腰间的白色布囊,心念一动,道:“绪兄,你看反正现在这里没别人,不如你就把这个布囊送给我,到时候你回青阳挂个失,说不定就补给你了,若是到时候不补,我再还给你也不迟。” 第37章 许绪拿起腰边雪白的布囊:“你是说这个?” 许歧笑着:“正是。” 说完,这布囊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飞到了许歧的怀里,许歧拿起了那个布囊,先是掂量了两下,然后细细品味了起来。 辨认了那深青色的乱线许久,许歧才堪堪认出这是青阳山。山上的一点黑色的看起来像污渍的东西,是青阳许氏,下面那个蓝色的毛毛虫,是青阳山下面的湖。 背后之人吐槽过谢瑾的手艺,说是三岁孩子乱刺几针,都比他缝的好。 谢瑾无奈道:“若非他送了我一个银牌,我也不至于回礼。” 背后之人道;【对方也没期待你的回礼。】 谢瑾笑道:“下一个任务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当还是有关于许歧的,若我不同他打好关系,想必是很难进行。” 背后之人:【你倒是想的多。】 谢瑾:“这是有先见之明。” 许歧捧着谢瑾丢给他的布囊,饶是他从未拥有过青阳许氏的布囊,但也知道,这玩意不可能绣的那么劣质,他曾远远地赏过那个布囊。 山是山,水是水,青阳许氏是青阳许氏。 活灵活现。 不过,许歧还是收下了这个劣质的布囊,将它挂在了腰侧,道:“你自己缝的?” “许绪”“嗯”了一声,道:“不去找人?” 许歧笑起来:“找人这件事暂且不急,我想先和你认识一下,敢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朋友?” 第17章 镜中女6 许歧撑着下巴看着他,见“许绪”没有说话,他伸手捂住了“许绪”的嘴,道:“你先别说,让我来猜一下。” 他另一只手将“许绪”的一只手抓过来,捏了一下,觉得有趣:“你们傀儡的手,竟然辨不出真假?” 说着说着,他便发现了不对,“许绪”的双眼越来越涣散,看着前方,最后逐渐失焦,而许歧握着的那只手也逐渐变得僵硬。 许歧刚一放手,“许绪”怦然倒地,变成了一根木棍。 顺着“许绪”最后凝望的方向看去,一黑衣的男子靠着树,他摘去了脸上的黑色面具,拉下了头上的帷帽,朝着许歧走来。 两人对上目光,谢瑾勾起嘴角,握上了许歧的手:“你好,我是谢瑾。” 许歧看着他,呆愣了一会,好半天才说话:“你不是……” “我不是……?”谢瑾顺着许歧的话拉下去。 许歧问:“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瑾于他面对面坐下来,反问道:“你这是不打算回去救人了?”说完,他顺着许歧的手看下去,深叹了一口气,道,“我对你了无恶意,你时刻拿着剑我可就伤心了。” 谢瑾这些话术都是同背后之人学的,谢瑾自己觉得没什么感觉,倒是对许歧格外有用,眼见许歧的手渐渐远离了那把剑。 谢瑾这种人就是喜欢乘胜追击,他撑着下巴,头朝着许歧靠近了些,问道:“所以,你有没有给这把剑取名字?” 许歧低下头看了一眼,有些犹豫道:“这……” 谢瑾道:“你是不是怕青阳许氏给你收走?” “此物乃灵物,私自偷藏实属不济,我本就是一介……” 谢瑾及时打住他:“好了,停!”他脑中和背后之人说:“这就是青阳这种死板门派出来弟子嘛,刚有意识两句又变得无聊起来了。” 背后之人:【干正事。】 谢瑾站起身,对着许歧伸出手:“我们再在这里不分昼夜地聊下去,那群人就该遭殃了。” 天色刚微微亮,两人还没走一会,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呼唤,一扭头,是上次遇见的那位老奶奶。她腰间挎着厚重的行囊,拄上了拐杖,慢慢悠悠朝着许歧他们靠近。 谢瑾上前扶住了他。 老奶奶道:“我叫住你们是让你们别找了,我孙儿应该是去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哪了,我今日出发去寻他,说什么也要把他给带回来!” “那么着急吗?”许歧劝道,“天还黑着呢,要不再晚些,路上安全些。” 老奶奶坚决道:“不行,我孙儿跟着那人多待一分钟都要被带坏!” 此时谢瑾突然出声道:“还是别去了,我昨日见到你孙儿了。” 老奶奶一下子来了精神,抓住了谢瑾的袖子,满脸着急地问道:“看见我孙儿了,在哪里看见的?他到底去哪了那么久不回家?他现在在哪?为什么还不回来。” 谢瑾道:“落入了山上的陷阱,应该在路上了,您先回去,我和他再去帮你找找,今晚应该就能到家了。” “好好好……老奶奶连连点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转身准备回家,嘴里喃喃道,“今晚到家啊,我孙儿爱吃肉,我去给他做东坡肉吃,在杀一只鸡,炖鸡汤,补身子……” 她走到一半,转身叮嘱谢瑾道:“如果我孙儿还是不愿意回来,就和他说奶奶做了很多吃的等他,听到吃的他就愿意回来了。” 谢瑾也是方才从背后之人那边打听到老奶奶孙儿的去向。 背后之人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们家的身份也并不简单,这孩子名为百清归,是平顺百家的小儿子。平顺百家半路得道起家,如今在修真界依附于排名前三的沁源谢氏,也算是小有名气。老奶奶不愿孩子修仙道,多番阻止无果,直接自己的亲儿子断绝了关系,偷偷抱着自己的两个孙儿隐居在了这个无名小山庄。 第38章 只不过大儿子年岁长了,早知道这时,没陪老人多久,自己偷偷出走回了平顺百氏,由此老人的心中种下了一根刺,她愈发提防起百清归,害怕有一天他也回去。 谢瑾带着许歧回了林南的屋子。 谢瑾道:“你摇动一下铃铛。” 许歧虽不解,但还是照做,谢瑾继续道:“听到孩童声音了吗,在哪个方位?” “在你的右后方。” 百清归早就死了。 谢瑾丢出早就雕刻好的木头傀儡,同许歧说:“让他进这个木头里面,你能做到吗?” 许歧道:“我试试看。” 很快,木偶在他们面前慢慢变大,最后彻底变成人形,岔着腿坐在地上,两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们。 谢瑾弯下腰看他,道:“你奶奶喊你回家吃饭。” 孩童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下,开心得一跃而起,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子。 百清归的魂魄还没有复苏,还在迷茫之中,魂魄的记忆被谢瑾删减了一块,他回去以后便会和以前一样吃喝。 只要没有人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自己是个木头傀儡。 谢瑾抬头看向门外,门口突然多了一道陌生的身影,身后许歧作礼道:“家主。” 背后之人同他说了许如致快到了,谢瑾已然是争分夺秒了,没想到竟如此巧,还是碰了一个照面,谢瑾心中暗道:希望他没有看见方才的事情。 许如致没有理会许歧,眼神凌厉打量着谢瑾。 谢瑾学着许歧的模样给许如致作了一个辑:“许家主,久闻大名,平顺百氏,百清玄。” 百清玄,便是百清归的哥哥,许如致应该是没见过他的。沁源谢氏的校服是黑金,平顺百氏为了有自己的特色,将金线去掉了,全身黑,谢瑾当前的衣着正巧与他们的校服有几分相似。 良久,许如致才说话:“你们方才在这处做什么?”他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许林他们人呢?” 许歧刚要开口,便被谢瑾抢了先:“他们几人被镜中女控制住了,镜中女让我们出来替他找一个孩子,找到了才愿意放走他们,我们一路寻过来,发现此地便是人口拐卖贩子的老巢。” 许如致的脸色有些沉,却也没说什么,只道:“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就在你脚下。 话还没说出口,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面镜子,镜中女从其中走了出来,仪态依然是那么婀娜,只不是神色却令人感到恐惧,她目不转睛,死死盯着许如致,仿若两人之间有什么天大的仇恨。 半响,许如致喊出了一个名字:“江苑,果然是你。” 听到镜中女的第一时间,他便想到了这个名字。 许歧还没冲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一眨眼,面前的谢瑾突然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谢瑾道;“总算是费劲千辛万苦让这两人碰面了,累死我了!” 背后之人;【应当差不多了。】 谢瑾道:“那我现在的任务应当也算完成了吧,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背后之人道;【杀了许歧。】 谢瑾:“?” 背后之人道:【现如今他也算走上正道了,成为了我们垫脚石之一。】 谢瑾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往后仰去,却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坐在树上的,“砰”一声,直接从树上摔了下去,他揉揉自己生疼的屁股,道:“那现在许歧还未走上正道,任务应当不算完成。” 屋内,镜中女用尖锐的声音反驳了许如致的话:“我不知江苑,她早就死了!” 许如致又问:“我们的孩子呢?” “孩子!得亏你还记得我们的孩子!” 很多年前,青阳山上有两个门派,山顶为青阳许氏,修铃,半山腰为青阳江氏,修镜。 镜中女本名江苑,是青阳江氏的。 只不过这两个门派表面和谐,实际一直在明争暗斗,妄想独占这一方灵山。 江苑和许如致,却意外地相知,相爱了,他们偷偷诞下一子,只可惜那时候,青阳江氏被青阳许氏成功赶出了青阳山,彻底消失在修真界。 江苑没有受到怜惜,她与许如致定下约定,带着孩子离开了。 她带着孩子四处游历,偶尔也会惩凶除恶,但更多的时间是陪伴,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一直都是倒计时。 她无比珍惜。 但,孩子三岁的时候,突然失踪了。 江苑到处寻找无果,临死之前,和自己的灵器铜镜达成协议,死后将一部分的意识寄托在镜中,希望有一天许如致可以找到她,找到她失踪的孩子。 谢瑾道:“哦,那孩子就是许歧?” 他折下了身旁的一根树枝,心中又有了主意,很快便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孩冲进了屋子,他穿着青阳的校服,左耳后有一个十分明显的梅花胎记,手中捧着一块银牌,送到了许歧的手上。 自他进来以来,镜中女的目光便死死盯着他,看到他手上那枚银牌后,整个鬼更是控制不住颤抖了一下。 牌上,明明晃晃三个字“许予之”。 镜中女一下子冲到了许歧的面前,抢过了他手上的那块银牌,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轻轻抚摸着那块银牌,仿若一个珍宝一般。 “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第39章 许歧道:“我从小……”还未等许歧说完,镜中女抓着他的领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如致见许歧被镜中女控制了,唤出自己的佩剑,浮于上空,已是威胁,语气却还算平和:“他是我们门派的一位门生,江苑,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你只要不伤害我门下弟子,我会给你寻一个好归宿的。” “好归宿?”镜中女突然大笑起来,“你恨不得我去死吧。” “多少年了,你来找过我们娘俩吗?找过吗?你想起过我们娘俩吗!一月?一周?一日?一刻?一分都没有吧!什么往日的情分,我不是当年那个只相信你鬼话的小姑娘了!许如致!我不是了!我早就看清你这张道貌岸然的脸下面长着怎样一颗丑陋的心脏了!” 她扭头问许歧:“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要听现在,你从前,你从前叫什么名字!” 许歧道:“许……予之。” 江苑仰头笑了起来,笑声尖利,许歧颤抖了一下,江苑质问许如致道:“我也不知道你这个大家主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的誓言,是想要将天地万物都许诺给对方,孩子承载了我们的梦想,故而取名为予之,许予之。” 许如致愣在了原地:“你说什么?” 江苑突然伸手,捏住了许歧的左耳。 十分冰冷,许歧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江苑的手滑到许歧的耳后,手指尖在他的耳后揉搓了两下:“我记起来了,他耳后有梅花胎记,只不过被我隐去了,现在应该看得到了。” 她拉着许歧到了地窖中,地窖之中四处都是铜镜,很清楚便能看到耳后的胎记,那梅花,长得格外标志。 许歧揉搓了两下,力气很大,白皙的皮肤发红,那梅花印记更加鲜艳。 确确实实就是他身上长出来的。 许如致跟着下来了,苏清末见到了他,两眼直发光,喊道:“许家主!我们在这里,快把我们解开!” 江苑见许歧一言不发,安抚道:“孩子,别怕,无论怎么说,我都算是你母亲,不会加害你的。” 耳尖的苏清末听到后,直接笑出了声,刚好许如致替他们解开了捆仙锁,他整个人神气地不行,借机嘲讽许歧道:“原来你是鬼怪的孩子,怪不得我怎么看你都不顺眼!哈哈哈哈哈哈!” 江苑在苏清末的笑声的加持下,渐渐咧开了嘴角,许歧看出来了,她为数不多的理智正在丧失。 接着,那冰凉的手再次抚上了许歧的耳后,声音妖媚至极:“需要我为你讲解一下吗?这梅花印记的来源?” “青阳许氏孤傲高洁,以梅为象征,你知道吧,所以呢,每一个青阳许氏的家主位继承人,耳后都会有一个梅花印记,有些是天生的,有些是后印上去的。我的孩子,许予之,身为青阳许氏家主许如致的孩子,耳后天生便有梅花印记,是青阳许氏日后,当仁不让的继承人。” “苏清末,你觉得,苏源会把位置给你吗?” 苏清末被戳中的痛点,喊道:“那个老东西,他不给我能给谁,我是他唯一的孩子!日后的抚松苏氏的家主一定是我!” 他转而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什么青阳许氏当仁不让的继承人,我告诉你,要不了多久,他照样会因为绩效不合格被赶出青阳许氏,废除灵根,终生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废人!” 江苑笑着看向许如致:“什么时候,青阳许氏的继承要抚松插手了?许如致,别告诉我,那么久不见,你已经窝囊到这种地步了!” 许如致最受不了的,便是别人说他不行,他紧缩眉头,抬手捏了一下眉心,道:“当下看来,许歧不会被逐出青阳许氏,也的确是,日后家主之位的最好继承者。” “凭什么!” 苏清末不服道。“如涟兄那么努力,轻而易举就被一个梅花印记给踢下台了?凭什么?” 苏清末不是为他人打抱不平的性子,他这个人极其自私,是看不惯许歧如此轻而易举飞上枝头变凤凰,而他同许如涟,甚至不如许如涟,无论怎么努力,抚松…… “恩恩怨怨快些结束,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你们青阳的戏。”钱亦澜拉起弓,对准了江苑,“我管你以前是什么神仙,既然堕成了鬼怪,就该死!” 镜中女挨了钱亦澜很重一击,就在钱亦澜打算乘胜追击之事,却发现自己身旁突然少了些什么。 “钱晓七呢?!!” 苏清末幸灾乐祸道:“你妹妹啊,早跑了!” 钱亦澜一句废话没多说,追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许如致将自己和江苑拉进了一个结界之中,看过去一片漆黑,也听不清任何声音,众人随地坐了下来,家主在此地,他们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只不过,许歧的身份一下子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众人都相顾无言。 态度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许歧只能感受到他们不是如此排斥自己了。 过了一会,有人和苏清末聊道:“家主应当不会直接将她解决,到时候镜中女虚弱,苏兄你给她致命一击,如此一来,你的金丹也当练出了。” 苏清末受用点点头:“差不多,到时候你们就站在旁边看我是怎么练出金丹的。” 此时突然有人插了一嘴:“我记得许歧兄和苏兄好像差不多,也是差那么一个鬼怪的经验。” 第40章 许歧点点头:“是的。” 那人本意是想和许歧搭话,却不想说错了话,这下子可就难办了,这个机会到底是给苏清末还是给许歧。 就在他们眉眼交流的时候,苏清末突然搭上了许歧的肩,笑嘻嘻道:“从前也算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好兄弟哪有隔夜仇,日后也请多多指教啊!” 就在此时,结界慢慢消失了。 苏清末眼睛亮了起来。 第18章 镜中女7 众人见苏清末如此,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不知是谁开的头,后来纷纷应和上了苏清末,恭喜道:“既然如此,歧兄也不用整日担惊受怕会不会留在青阳了。” “何止,家主之位都是我歧兄的!” …… 此时,有人小声道:“那如涟兄呢?” 没有人理会他,随着黑雾渐渐散开,许如致早就不知道去向何方,不过看来镜中女应当是解决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团看不清样貌的黑气。 那团黑气飘忽不定,渐渐往许歧这里散来。 她的语调悲哀又尖锐:“快帮我!你知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我的命!” 许歧依照脑中谢瑾的警示,无视她的话,屏气凝神,那把剑慢慢飞于上空。镜中女对此也有所察觉,黑气不断翻腾,语气也更接近嘶吼。 那团黑气又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有关于许歧小时候的事情,许歧有些犹豫,有关于母亲的记忆早就烟消云散了,十几年间,就算有过想念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许歧都记不得了。 若非脑中谢瑾一语点醒他,他可能当真被蛊惑住了。 可就在他驱剑向前一刺的时候,身后苏清末突然高喊了他一声,道:“歧兄!他们!” 说着,苏清末急急忙忙朝着许歧跑过来,却在中途绊了一跤,朝着许歧扑过去,两手将他大力往旁边一推。自己早已准备多时的仙剑显露出来,直直进黑气肿。 苏清末倒地的瞬间,闭眼,心中默念口诀。 黑气中里冒出一声惨叫,乍然间荡开白光,无数清脆的破裂声响起,周围所有的铜镜在同一时间破裂,消失。紧接着,又是一道金光。 苏清末睁开眼睛,喜悦之情难以掩饰,几乎要狂吼起来。 金光从他的腹部开始汇聚,苏清末再次闭上眼睛,感觉到灵力逐渐充盈全身,满足——金丹!!! 他,苏清末!终于练成金丹了! 突然,腹部一紧,苏清末震惊地睁开眼睛,却看不见来人。 耳旁响起声音,轻蔑讥讽:“不好意思,来拿个东西” 苏清末顿时瞪大双眼,却一句话都喊出不出来。 谢瑾握紧手,刚结出的金丹顿时碎成粉末,迸发出的金光顿时消失,谢瑾道:“好了,祝你日后顺利啊。” 万籁俱寂,苏清末捂着腹部瘫倒在地。 许歧从地上站起来,左右张望,谢瑾已经消失不见了,那些门生上前围住了他,许歧道:“把他先送回抚松吧。” 若是往日,他这句话绝对没有任何的效力,反而会迎来一片唏嘘,如今,他们纷纷搀扶起了地上的苏清末。 许歧又道:“你们简单和苏家主交代一下,随后直接回青阳便好。” “收到。” 他们离开后,许歧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洞内的残局。 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双手合十,对着洞内拜了三下。 他刚一扭头,就见谢瑾靠在墙上,抱着胸,神色懒散:“早上好。” 许歧未语先笑。 *** “这位就是青阳家寻回的亲儿子?” “我之前就见过他啊!他不是就是那个,被收养的许歧嘛!!” “唉,我听说好像和之前江家有些关联。” …… 青阳许氏有耳后梅花印记的人必须继承家位这一说。 听说,青阳许氏的祖先一开始只不过是一位替有钱人看后花园的小家仆,那一院子的花,都是梅花。这位先祖很爱梅花,每日照看了五年,每年都尽心尽力,几乎日日夜夜与梅起居,正是这如此尽心尽力,令一同样爱梅的过路仙人感动不已,两人一见如故,成为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之后,祖先在这位知己的提点下得道飞升,多方寻找得一山,正是如今仙气飘飘的青阳山。而他与梅花的渊源并未就此,建立青阳许氏后,他一日出行,于梅花飘扬下寻得一女子结成道侣,生下一孩子而后有梅花胎记。 此人正是开辟青阳铃为修炼法器的许成规,只不过虽然他在道法上小有成绩,不过却是个断袖,一生无子。 之后第二个拥有梅花印记的,成功将青阳许氏的名字传扬了修真界,只不过也是个断袖……但之后却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耳后梅花印记的,必须担任家主。 后来又接连出了两个耳后梅花的,不过还好脱离了断袖这个诅咒,不过尽量还是要小心为妙。 故而许歧正式以本家弟子进入青阳族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断绝他是个断袖的可能性,许歧搬进了独间,被一下子教育了很多有关于这种的知识。 出来的那天,许歧的脑袋都是浑浑噩噩的。 他先是练了一会剑被迫自己清醒,没过多久,许绪来找他了,丢给他一个布囊:“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布囊,给你紧急加工缝制好了,你先前是叫许予之吧,家主说缝这三个字,也不知道有没有错,你自己看看。” 第41章 按照辈分来算的话,许绪现在应当算是他的堂兄,他接过那个布囊,道:“劳烦绪兄费心了。” 许绪在他面前坐下来:“先前不还勾肩搭背,如今怎么那么生疏了,看不上我了?” 许歧道:“并非,而是……” 许绪道:“算了,开个玩笑,你看了那个东西,一时间不想和男人接触也是情理之中,你快看看你这个布囊,有什么问题吗?” 许歧上下掂量了两下,道:“并没有。”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拿出了腰侧挂着那个,“只不过我已经有一个了,这个就不必了?” 许绪站起来,道:“有一个了,谁给你缝的。” 他伸长脖子看过去,只一眼,便傻了眼:“操……这是什么玩意?你自己缝的青阳布囊?怎么丑成这个样子?赶紧换了吧,别给青阳丢脸面。” 许歧半天没说话。 良久,他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还未等许绪开口,许歧一下子反应过来,刹那间便离开了许绪的视线,没一会的功夫,已经到了山下。山下早已人山人海围满了人,依稀可见一个白衣少年被围在其中。 许歧站在不远处,还可以听见周围人的讨论声,他没有着急过去,而是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眯起眼睛看过去。 “仙人,如果猪肾虚,那他的腰子还要补吗?” “杀了补你肾,下一个!” “仙人!孕妇打人算群殴嘛!” “你去问他要猪脑吃,补补!下一个!” “仙人!” …… 随着问题慢慢解决,许歧终于有机会看清来者的面貌了,只一眼便大吃一惊。 此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就连说话的方式也一模一样! “好了!还有谁有问题吗!时间不早了,下次再见!”此话刚落,那假许歧的怀中被放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求救信,人群慢慢散开,“许歧”抱着那堆信往回走。 到许歧躲着的地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语气抱怨道:“还不快出来接你的破信,累死我了!” 许歧道:“你怎么在这里?” “不欢迎我啊!”谢瑾笑道:“当然是来看你啊!对了,你那把剑取名字了吗?” 许歧道:“还没。” 谢瑾道:“它脾气倒是好,现在都没问你要一个。” 许歧拿到的仙剑是上品,是有灵性的,也是有脾气的,必须要给他取一个名字。 许歧道:“没想好。” 谢瑾故作思考了一会,突然打了个响指,道:“不如就叫修成吧,修成修成,祝你日后修为有人。” 闻言,许歧腰侧的那柄剑轻轻颤动了一下,许歧点头道:“那就叫这个名字吧。” 修成剑闹过很多次了,只不过许歧确实没有想到什么好听的名字,少年时候的许歧还不知道,之所以想不出名字,是知道有人会给它取,所以每次想名字的时候思绪永远不在取名上。 许歧点点头。 平日里他话不算少,但是每当遇到谢瑾,总是说不出口几句 好在谢瑾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直言道:“好了,这次来找你,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许歧道:“什么事?” 谢瑾道:“抚松苏氏的瘟疫,你知道吗?” 许歧还在思考这句的背后意思,谢瑾觉得已经点到的差不多了,转身摆摆手:“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到时候被人发现我和你在这里幽会,可真是令人说不清了。” 许歧下意识反驳道:“什么……?!” “我们抚松见!” “……幽会……” 谢瑾来找他,许歧不是没有想过。 两人在上次镜中女的地窖中分别的时候,谢瑾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你有什么梦想?” 许歧意气风发道:“我日后想成为青阳许氏的家主,若是不行,我会去自立门派,总之,我希望修真界能留下我的名字。” 惩恶扬善,在修真界扬名立万! 很虚幻的少年梦想。 先前许歧从不敢在他人面前说,因为一定会受到别人的嘲笑。 谢瑾却笑了起来,道:“我相信你。” 许歧抬起头,眸中有光。 “我还可以帮你。”谢瑾道:“下次要是有这种机会我一定告诉你。” “好了,再见!” 他们两个好像总是相见匆匆,说的最多的便是“再见”。 谢瑾拍了拍脑袋,叹了口气:“好了,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再见了,前面是不是就是南山城了?” 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躲避,直直对上了许歧的目光。 谢瑾内心惊呼:他不是还在南山城吗?若是我现在当做没看见,遁地离开,是不是可以化险为夷…… 背后之人:【我觉得恐怕不行。】 许歧弯起眉眼。 第19章 南山城1【倒v开始】 谢瑾鬼使神差地没有移开双眼。 他想, 既然他都已经到了南山城,就算被许歧抓到,那又如何, 南山城外黑雾弥漫, 内部汹涌翻腾, 情况显然已经到了危机之时,光凭他们几个名门家主,甚至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无能为力。 只有放他进入,才可解决。 最坏的情况不过就是身边多几个狗皮膏药,但既已经进了南山城,进了他的地盘, 他总有办法可以摆脱掉他们。 第42章 思及此,谢瑾几乎要抬脚朝许歧走过去了,对方却朝着左方轻瞥了一眼。 谢瑾止住脚步,紧接着, 他看到许歧轻启嘴唇,一开一合了两下。 很快, 谢瑾借了一团黑雾飘过, 隐匿在其中飞快地逃离了。 背后之人道:【你能辨认出他方才在说什么吗?】 谢瑾道:“西北, 南山城的西北门。” 南山城在以前是一个交通要塞,四面八方的游子们都会在此地歇脚,也有因为此地繁华而特意前来游玩的人,人多了门也就修多了,一共有四扇门。西北面迎着黄土地带, 偶尔会有风吹来沙尘,故而门是最小的, 也是最远的。 背后之人有些警惕道:“你不怕这是陷阱?” 谢瑾抬手一指:“这是东南门,你看他们的衣着,是沁源的,方才许歧站着地方,是东南大门,如此一来便可以确定,他们不是胡乱站的,而是根据各家最近的方位决定。” “西北从前只有抚松苏氏一家,而抚松苏氏早在八年前就灭门了,那边的防守应该是各家各派几个人过去,是最弱的,。而且他方才不是在和我说话,你没发现钱亦澜朝他那边跑过来了吗?他们应当是发现了那处的漏洞,只要我前往的足够快。” 虽然谢瑾从前来南山城的次数不算多,但这个地方好歹算是他的地盘,自然是熟门熟路。西北门的形势果真如他所料,只有一两个人站在门前,看样子甚至不是本家的,而是其他附属门派借来的。 实在是天助我也。 装模作样乃这件事谢瑾乃是无比擅长,在离开边灵镇的时候谢瑾就想到了,刻了一个钱亦澜的木雕,之所以刻他的而非许歧的,乃是许歧闭关八年有余,他瞧着都觉得陌生,更不要说这些附属门派的少年郎了。 相反,听闻钱亦澜可是张扬无比,跑遍了修真界上上下下所有地方,修真界中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何况围堵南山城就是他想出来的好主意。 若是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只有一个理由:找妹妹。 是的,钱亦澜的妹妹钱晓七在某次离家出走后,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无踪迹。一般这种情况,钱晓七多半是遭遇了不测已不在世上,但钱亦澜偏生不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是和他好声好气地说上两句,尸体若是有心也是可以毁地没有一丝蛛丝马迹的,他也不会信,而是告诉那些人,他与钱晓七乃是龙凤胎,有心灵感应,钱晓七肯定还活着。 屁,要是真有什么心灵感应,怎么不感应一下让钱晓七自己出来找他。 谢瑾刚走到门口,那两位门生毕恭毕敬道:“钱家主。” 谢瑾点点头,刚想开口,那两个少年却没有停下,朝着他的左手边微微侧身,又是一礼:“许家主。” 身后传来回应:“嗯,此地便由我和钱家主看管吧,你们去西南门补齐缺口。” “是。”两位少年得到指引就离开了。 此地很快只剩下谢瑾和许歧。 许歧的手轻轻搭上谢瑾的肩,一副十分熟稔语气道:“是你吧。” 他这句话说的十分朦胧,到底是谁,是谢瑾伪装的钱亦澜还是他认出了他就是谢瑾,亦或者是其他的意思。谢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浅笑两声,伸出手,一把推开了门。 南山城内黑气不断翻滚,蓄势待发,谢瑾这一开门,顷刻间喷涌而出,随后是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谢瑾和许歧卷入了其中。 南山城内部竟如此热闹,这倒是出乎谢瑾意料。 路边全是叫卖的小贩,街上人来人往,酒馆里的人都坐不下了,桌子搬到了外面,一群壮汉在街边拼酒,地上全是水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香味。 谢瑾下意识扭头,果不其然,许歧便在他的背后,正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他。 谢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果真是变回了自己原先的模样,这下当真不知道如何解释了,见许歧微微勾起嘴角,谢瑾也赔着一副笑脸,嘴角都快笑烂了,这才等到对方开口。 许歧道:“果真是你。” 谢瑾赔笑道:“是嘛,那真是好久不见哈哈哈哈哈。” “谢瑾……”许歧顿了顿,殊不知他若是后面这句话再晚点出来,谢瑾可以给他当场表演一个消失术,“……他的傀儡秘法从未外传,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谢瑾舒了一口气,道:“总有些残书破卷。” 许歧还想着问什么,突然有一个人拽住了谢瑾的胳膊,紧接着扑面而来一股热气,看不清来者样貌,他言语热情道:“公子,新鲜的包子要不要来上两个。” 闻言谢瑾眼睛顿时一亮,道:“什么味的什么味的?” 脑中却听背后之人重重叹了一口气:【真是记吃不记打。】 他虽有人形但本质来说是木头身子,吃下去的东西消化不掉,最后都得吐出来。谢瑾一开始吃包子是见大家都在吃,自己不吃是不合群了,怕被发现。后来习惯了,见到这东西便要买下啃两口。 吃多了也就觉出了些滋味。 谢瑾眼睛亮了一下,道:“都有什么味道的?” 小贩道:“我这里只有猪肉的,还要其他的你得跟我走,我娘子开了一处店铺就在不远处,那里的种类多啊!” 谢瑾听着他们的声音,总觉得有些眼熟,等雾气散去,看清那男子的脸,他顿时恍然大悟。 第43章 这丫的不是边灵镇那对卖包子的夫妇吗?怎么跑来南山城了? 谢瑾心存疑虑,但没有声张,跟在小贩的身后来到了包子店门口,虽然已经是午时了,包子店的生意依旧红火,老板娘闲来看了一眼小贩带来的谢瑾,顿时喜笑颜开:“哪里来的俊儿郎啊!” 在我脸上有那道疤痕的时候,您还骂我是丑八怪呢。 谢瑾笑着回她:“外面来的,姐姐,你们店所有口味的包子都给我来两个好吗。”接着他侧侧身,让一直躲在他身后的许歧显露出来,丝毫不客气道,“他付钱。” 这家店的服务当真是周到,谢瑾本想着站在原地等包子递过来,却没想到带他们过来的小贩却是挥了挥手,热情道:“你们先去找一个空位坐着,到时候我给你们端上来。” 既然别人都如此说了,谢瑾也不好拒绝他人的善意。包子铺和对面一家酒楼是就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他们便在近街的位置坐下,谢瑾一扭头,便可看到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在拼酒。 他们的衣着出奇的统一,看上去是校服,只不过谢瑾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哪个门派了。此时,许歧给谢瑾递过去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道:“平顺百氏。” 谢瑾脱口而出:“平顺百氏不是……” 许歧没有接上,平静地喝着抿了一口茶水,似乎是在等谢瑾继续说,谢瑾也适时住了嘴,恰好这时小贩来救场,他刚把三盘包子放下,便开始絮絮叨叨起来:“看你们的样子,应当也是仙人吧。” 谢瑾道:“仙人倒是说不上,略懂一二。” 小贩是个自来熟,与谢瑾闲聊了没两句就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略好奇道:“我也就是闲来无聊问问,没什么别的意思,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吗?我看来来往往的全都是身份不凡的仙人,还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若是真要出什么事,我和我娘子……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谢瑾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如今是几年几月?” 待小贩说完,谢瑾这才反应过来。 这南山城内部不单单是死而复生了,而且是活回去了,回到了南山城战役的前半年,此时还没有人知道南山城是谢瑾的地盘,只不过是怀疑,所以许多人前来寻找线索。 谢瑾斟酌半响,道:“应当是来得及的。” “那我得赶紧抓紧时间收拾起来了。”小贩一拍手,起身离开,走到一半突然折返,很郑重地对谢瑾道,“如此看来此地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仙人也快些离开为好。” 谢瑾点点头,与小贩道了别。 席间再次只剩下他于许歧,谢瑾埋头啃着包子,两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无话。 每次与许歧一起,谢瑾总觉得有那么一些不适,细细想来到不像是怕他认出自己身份的坐立难安,相反而是两人总是相顾无言,谢瑾又总想说些什么。 半响,又是许歧先开的口:“你方才说的也没错,平顺百氏确实八年前已经灭门了。” 平顺百氏作为沁源谢氏的附属门派,在南山城战役之前,并不出名,而它后来之所以名扬,是南山城战役,他们一整个门派的人,包括家主,都死在了这场战役里面,无一生还。 这是除开抚松,第二惨烈的门派了。 之后每个修士再谈起南山城战役,会先避开抚松那一个祸害苏清末,重点放于平顺百氏。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为何平顺百氏会在南山城战役中如此英勇,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寂寂无名,平平无奇,完全不必为这个战役做表率。 谢瑾只道他们本意是想要名垂青史,却没想到得到的结果竟然如此悲怆。 平顺百氏大多是半路得到的农夫组成,所以各个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十分豪迈粗鲁,他们起身喝酒的时候酒水四溅,路人纷纷对他们退避三尺,甚至挤到了许歧身后。如今他们起身离开了,也是桌椅歪七倒八。 谢瑾一眼便看见了其中个头最高的一个,道:“那位就是平顺百氏的家主吧,他叫什么名字?” 第20章 南山城2 谢瑾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并没有此人的存在, 此时处于这诡异的南山城中,竟不知为何,他与背后之人的联系中断了, 谢瑾只好询问许歧。 好在许歧闭关八年, 人也没有忘得一干二净, 只一眼便给出了答案,谢瑾收回视线,心中百转千回,道:“百清玄,岂非就是百清归的哥哥?” 许歧颔首:“嗯,若是我没记错,他此行来南山城。就是来找他妹妹百清归的。” 谢瑾忍不住纠正道:“百清归应是他弟弟。” 许歧疑惑地看过来:“百清归就是女子啊。” 此时没有第三人跳出来解答, 两人一来一回争着百清归究竟是男是女没有什么意义,谢瑾只好把这个疑虑咽在肚中,道:“另说,找他弟……妹妹为何要来南山城找?” 说完, 谢瑾便后悔了。 果不其然,许歧对上谢瑾的眼睛, 道:“听闻是与谢瑾有关。” 谢瑾“哈哈”而过:“想来也是。” 除了和他有关, 这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吗? 就算是有, 兜兜转转千百回,总是离不开他的。 许歧的目光从谢瑾的脸上移开,摆弄着手上的茶水,道:“话说回来,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你进入南山城,是为了什么?又或者说, 你知道些什么?” 第44章 谢瑾道:“的确。” 了了又十分郑重地补充道:“我知道些十分重要的事务。” 许歧来了兴趣,道:“说来听听。” 谢瑾目前只知道他来南山城是为了寻找自己丢失的魂魄。当真是不清楚为何南山城会死而复生,更不清楚他应该如何做,此时也完全是硬着头皮胡编乱造。 “听闻这南山城重生,背后另有主谋,可不是谢瑾,而是我们先前从未听说过的一人,名为钟山君!” 许歧饶有兴致:“钟山君又是何人?” 现编的,谢瑾自己都不清楚。他大手一挥继续道:“我们暂且先不说他是何等人,我只知他将南山城死而复生,可不是为了让谢瑾回来,而是为了让世人清楚一件事,正是此事,极为重要!” 谢瑾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略感汗流浃背。 许歧追问道:“何事如此重要。” 谢瑾干脆闭眼胡说八道:“是为了让谢瑾正名。” 许歧:“正名?” 事已至此,谢瑾干脆破罐子破摔:“正是,我知晓此事源于我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梦中谢瑾并非如传言一般丧心病狂,他是一个……” 这一住嘴,不仅仅是因为谢瑾无言评价自己,还因为自己那绑着绷带的手腕处开始微微发热起来——他的魂魄碎片就近出现了。 谢瑾抬起头,左右环顾。 突然,一模熟悉的明黄色闯入谢瑾的眼中,配上他脚上那一双惹人眼球的虎头靴,再熟悉不过了。 抚松苏氏先前一向是以高调著称的,故而家服也十分高调,取得是最为高贵的明黄色为家服主色,配的是百兽之王老虎作靴,头顶戴有一个金冠,刻了太阳。 意味着天地之霸主,总是便是十分张扬罢了。 苏源当上家主后,有意低调,故而把头顶的金冠给去了,靴上的老虎也收住了血盆大口,看着那么令人感到威慑了,但苏清末总是不太欢喜,苏源去世后便改回了原来。 来者正是苏清末。 谢瑾暗道:不好,他可是知道自己长相的。 他人来南山城或许是别有目的,但谢瑾能肯定,苏清末来南山城定是为了他而来的。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抚松苏氏经历了惨绝人寰的瘟疫后,里面的弟子死的死跑的跑,所剩无几,就连家主苏源都没能躲过,因病惨死。 苏清末撑起大任,带着几位随地捡来没人要的闲散修士,重新组建起了抚松。世人对此都是唏嘘不已,苏清末为了平息这些流言蜚语,也为了让世人肯定他的能力,肯定如今的抚松苏氏,便将主意打到了谢瑾身上。 只要他有能力将谢瑾的老巢找出来,然后端了,很快便可以在修真界站稳脚跟。 谢瑾正想着怎么找借口离开,便听到茶盏碰桌的声音,许歧道:“吃完了我们去别处逛逛吧,看看还有什么线索。” 在苏清末抬头看过来之前,谢瑾早已拉着许歧拐进了一个小巷中。 手腕处那温热的感觉一瞬即逝,自己的魂魄碎片现在到底在那个人身上也不好确定,谢瑾只好漫无目的地跟着许歧逛了起来。 小巷中没几个人,两人逛了没多久又回到了集市那条街,好巧不巧,谢瑾一抬眼便看见了苏清末明晃晃的背影,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谢瑾只能暗自祈祷他千万不要回头看。 好在许歧的脚步并不快,没过一会,他们之间便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经过一个小巷口时,成群结对的讨论声吸引了谢瑾。 “这是谁?” “从未见过,不过长得倒是好生俊俏,不会是哪家养的小白脸被发现了吧。” “操!我眼睛没瞎吧,这悬赏金多少?” …… 谢瑾刚想凑过去,不知从哪里刮起一阵大风,街上传来一堆人因东西飞走而大呼小叫的声音,谢瑾也没幸免于难,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片帕子,贴着他的脸,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那群人继续道:“左上角是他的名字吧,后面这个字怎么念的?” “谢瑾。” “嘶——谢瑾?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啊。” 人群的热情一下子又高涨了几分,谢瑾心道:这风起的真是时候。 若是他刚刚贸然闯进去,完全就是送上门给他们宰,就算侥幸逃脱也必闹得一通乱,与此同时也就坐定了谢瑾和这座城有关系,虽不知道这会导致什么后果,但总之不是好事。 “这风来的真是古怪。”许歧伸出手想要揭下附在谢瑾脸上的手帕,却被谢瑾死死拍住,此时万不可把自己的脸露出来,谢瑾道:“我自己来便好。” 许歧收回了手,看向了人群,他们还在激烈地讨论着告示栏贴着的通缉令,就算他身形欣长,此时画像前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他也看不太清,便提议道:“话说过了那么久了,我也多快忘了谢瑾的长相了,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闻言,谢瑾一把抓住了许歧的胳膊,却没成想抓错了人,那人一扭头,见谢瑾的样子,吓了一跳,语气不善道:“吓唬谁呢!” 他甚是不耐烦地把谢瑾脸上的帕子扯下来,想要看看此人究竟来者何人,却没想到手帕之下的谢瑾更是让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半响,他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唾骂一句:“操!” 第45章 一旁有人还以为是他发现了什么,转过头来问:“怎么了?”说完便看到他身旁的的谢瑾,“嘶”了一声,道:“兄弟,你这多久没洗脸了?” 那人觉得晦气,撇过头没在看他。 谢瑾弯腰去拾落在地上的手帕,翻过一面,这才发现上面全是还未干透的黑色墨水,怪不得死死贴在了他的脸上,不过倒是天助我也。 谢瑾去找许歧的时候,许歧已然看完了画像,从人群之中缓缓退出了。 他的视线在谢瑾的脸上定格了半响,随后笑了起来,道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倒也说得通。” 谢瑾微笑了一下,故作漫不经心道:“果真画像与印象中地不太像吧,我听闻谢瑾神出鬼没,几乎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他,就算是见过也都是带着兜帽和面罩,没有真正看过真容……不像,实属正常。” 许歧道:“倒也不是不像,而是我有一个发现,依照这画像来看,你和谢瑾,有七分像。”他下定论道,“你不是活人吧。”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瑾也只好点头:“是的。” 许歧继续道:“你是谢瑾做的?” 此话一出,谢瑾心中柳暗花明,立马应道:“是的。” 许歧眸底晦暗不明,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谢瑾显得很为难,许久道:“许家主难道忘记了吗,八年前可是你将他挫骨扬灰,魂飞魄散的,你应当也清楚他几乎没有重来的可能了。” 他特意用了“许家主”这个称呼,尽显生分,听上去他当真就是谢瑾的傀儡。 许歧还欲开口,便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所打断:“您好。”她慌乱地抓过谢瑾手上的帕子,鞠躬道歉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帕子是我弟弟方才恶作剧玩的,没想到突然起了一阵风,竟然飞到了你……脸上……实在是不好意思,若是不建议的话,我家就在这附近,我带你去清洗清洗吧!” 这姑娘也是满脸黑色墨水,看来也是中了这手帕的招数。谢瑾温和笑笑:“好啊。” 跟在姑娘身后,最后在一座豪华的酒楼前停了下来,好巧不巧,这酒楼就在谢瑾停留的包子铺对面。谢瑾道:“这酒楼,是你开的?” “是我爷爷开的。”姑娘领着他们进了后院,“你们先坐一会吧,我去井里打点水来。” 很快水就打来了,姑娘舀了一瓢递给谢瑾。谢瑾没急着洗脸,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姑娘道:“青灵,青青子衿的青,灵巧的灵。” 谢瑾夸赞道:“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谢瑾说他进去洗把脸,没必要两人黏在一起,叫人看上去也觉得奇怪,何况许歧家主当久了,总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谢瑾怕青灵同他待在一起拘束,便让许歧坐在外面等他。 此时,许歧突然进来,道:“还没洗完脸?” 许歧推门而入,外面的嘈杂声同他一起冲了进来,似乎有道不和谐的声音,谢瑾细细听起来,哪知青灵比他更早反应过来,喊了一声:“我弟弟!”,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谢瑾问道:“你把人家小孩弄哭了?” 许歧道:“这倒不是,苏清末来了。” 这当真是大事不妙。 第21章 南山城3 谢瑾和许歧匆匆赶到的时候, 酒楼门口早已乱成一团,四处围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谢瑾没工夫去细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偶尔闯入耳中的三言两语昭示着事情十分棘手。 他推开人群往里挤, 一边道:“对不起!让一下!对不起!让一下!” 起初还算是通畅,那些人虽不情愿,但好歹推得开,只不过越往里走人越多,都和谢瑾一样,挤破脑袋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趣的的戏码。人群实在是太吵了,吵得谢瑾有些头疼, 似乎是可以听清青灵和苏清末的声音,但到底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突然,听见身后有人中气十足地骂了一声:“往前走啊!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妈的不想看别挡着老子!” 许歧十分为难地道:“前面那黑脸,好像有病……” 那人踮脚抬头, 与刚好扭头的谢瑾对视上,嫌弃地撇开视线:“脑子有病管我什么事, 他有本事现在跳起来咬老子, 谁咬得过谁还不一定呢!” 谢瑾:“……” 说的好像是他。 许歧否认道:“不是脑子有病, 看上去好像是抚松的疫病,会传染。” 此时旁边有人恰好听到,略知一二,搭话道:“抚松疫病我倒是有所耳闻,传染力极高, 而且染上的基本都难逃一死。” 那人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谢瑾,有些怀疑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许歧又道:“道听途说, 尚不确定,只不过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 那人骂了一声晦气,想要转身离开,又舍不得人群中央的好戏,于是躲在了许歧身后,踮着脚努力伸长脖子,看那架势恨不得飞起来。 许歧这招虽然损,好在确实有用。很快,谢瑾有疾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对他都避之不及,主动与他隔开一段距离,谢瑾很顺利便来到了较前面的位置,苏清末和青灵的声音愈发清楚。 苏清末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样,语调上扬,音调很高,带着十分的不容拒绝:“我没兴趣和一个姑娘家争吵,快些把你身后的东西交给我!” 第46章 青灵激动地辩解道:“他不是东西,他是我弟弟!” 苏清末挑起半边眉,又一次细细打量了一下青灵,那道眼神充满了探究,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若是我没有数错,这句话你说了十一遍,在我印象里面,只有一个东西,一句话可以重复说那么多遍,因为嘛……他们想不出更多的话。” 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接下来的动作惹得周围的人群又掀起了一浪。 “我天,他起剑了!是不是准备要杀了他们姐弟俩!” “为什么啊!有没有人来给我解释解释!我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我也没有看懂!谁看懂了!” …… 人群议论纷纷半天,终于有人答了上来,虽然这声音听着好像距离他们比较远,不过都忙着看戏,没有在意。那声音道:“他觉得这姐弟俩是木头人。” 没管身边人乱七八糟的疑问,那人继续自顾自道:“此人是抚松苏氏家主苏源的长子,当今抚松苏氏的家主,苏清末。听闻抚松苏氏是被一种奇怪的疫病所灭族的,那疫病最后的症状与木头傀儡很像,对此,苏清末对所有和这两个词有关的东西都十分厌恶,所见必须灭亡。” 时间有限,虽说的不完全,但都听懂了七七八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人好奇地问:“对了,兄弟,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啊!” 那人问出这句话,本意是想和这位见识渊博的套个近乎,认识认识,没想到那位人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哦,我刚从抚松游历回来,好巧不巧,染上了这个病。” “那还真是不巧哈哈……操!?” 他转头看过去,蓦然对上谢瑾一张黢黑的脸庞,又是连叫两声:“操,操,操……!” 抚松疫病虽然大多修道之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毕竟传播范围仅限于抚松,去的都死了,没去的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他看着谢瑾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默默鼓励自己好歹身为一个散修,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不可如此慌张。如此来回几番,确实是安定了一些,他问道:“我们方才没有接触吧。” 谢瑾微微笑道:“没有呢。” 散修缓了一口气,刚要道“那就好”,只听背后悠悠传过来道:“你没捂嘴啊!” 散修:“啊?” 他一扭头,背后一堆人大多清一色,捂着嘴,还有些也正急急忙忙捂着嘴,那人解释道:“后面有位好心兄弟,一早就告诉我们此人有异,早早预防极其重要!” 谢瑾脸上仍旧挂着得体的微笑,看着表情逐渐从惊异转为惊恐的散修,告诫道:“你也快点找东西把嘴捂上吧,这疾病也不知道怎么传播的,总之我那日只不过是路过抚松,什么人都没接触。” 散修大叫一声:“那你出来干什么,生病了就好好在抚松呆着啊!出来霍霍人干什么!” 苏清末十分享受被人群围着观赏的感觉,可逐渐地,他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不再落在他身上了,和青灵对峙的时候,余光扫了一眼人群,便见一个黑脸男子被围着,抢走了他的大部分关注。 罢了。他想:那就不拖延了,将这两个木头东西速速解决。 直到耳边落入一声“抚松疫病”,他警惕地侧目看过去。 谢瑾这边已经有人在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了,依照常识,生了病的人身体虚弱,卧病在床,能走已经算是天大的喜事,尤其是这种死亡极高的疫病。但谢瑾在他们面前,除了脸黑一点,能跑能跳,还笑得那么开心,怎么看也不像是生了病的将死之人。 对此谢瑾只道:“不是每种病都一样,何况我一向乐观对待生活,快乐生活能让人活得更久。” 此时,有人提议道:“话说抚松疫病,这抚松如今的家主不久在我们眼前嘛,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我们把他喊过来问问!不就一目了然此人究竟是不是个骗子了!” 有人大着胆子喊了一声:“苏家主!” 苏清末看了过去,那人再接再厉:“抚松的苏家主!” 这喊得苏清末十分受用,嘴角都不直觉上扬了几分,但还是故作漫不经心地高傲模样回道:“如何?” “这个骗子说他得了抚松疫病,劳烦你来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闻言,苏清末眯起眼睛,眸光有些危险地打量着谢瑾:“抚松疫病?” 他随手抓了两个人丢到青灵姐弟面前,嘱咐道:“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言罢,他慢条斯理地走到了谢瑾的面前,好玩道,“请问你哪处地方生病了?我看看。” 见谢瑾眨着眼睛看着他,苏清末补充道:“看过了我才能确认你是不是得了抚松疫病啊,何况,我有抚松疫病的解药,只不过极为珍贵,我要确定了才好把药给你。” 他说的极为诚恳,一旁有人还以为谢瑾是生病的部位不太对,难以启齿才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劝道:“没事的,给苏家主看看,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本谢瑾所处的空间活动区域很大,要想逃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可那些人一听苏清末有解药,统统不顾死地围了上来,甚至谢瑾一转身,就能碰上旁边人的胳膊。 怎么逃…… 谢瑾故作害羞道:“旁边就是酒楼,我们进楼上的客栈,我单独给你看,吾今年刚满十八,还未娶妻,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我……” 第47章 闻言,苏清末嗤笑一声:“抚松疫病最先的症状就是手部红疹,你这手如此白净,黑着个脸就说自己是抚松疫病,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同他们是一伙的吧!” 谢瑾装作没听懂:“你说什么?他们是谁?” 苏清末道:“这我倒是不太关心了,我现在蛮想知道你是谁的?年芳十八,让我猜猜看……谢瑾?” 未想到苏清末竟如此直击要点,但转念一想,苏清末现在看谁应当都是谢瑾,此言多半是在诈他,谢瑾面不改色道:“谢瑾又是谁?” “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苏清末冲人群喊道,“谁给我拿一盆水给这位黑脸兄洗把脸!” 谢瑾方才闹得厉害,人群中多的是想要看他笑话的人,很快,一盆水就被人传了过来,谢瑾还在面无波澜地和苏清末打舌战的时候,一盆凉水毫无征兆地迎面而来,他整个人顿时变成了一只落汤鸡,顺着脸颊落下黑水。 刚要伸手捂脸,苏清末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两只手,眸色暗沉,道:“给他擦脸,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长着一副什么嘴脸!” 此时,人群中响起一阵爆鸣:“跑了!跑了!” 苏清末却全然不顾,笑道:“真把我当傻子耍?声东击西这个套路玩一次就够了!我现在更好奇你是个什么东西!” 谢瑾的脸上被盖上一个帕子,没有想象中那般使劲揉搓,此人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是对待一件珍品,轻轻擦拭了两下,将脸上的水擦干净以后,手便停在了他的脸上,牢牢盖住他的脸。 谢瑾耳边响起许歧的声音:“苏家主,好久不见。” 苏清末狐疑地看了一眼许歧,一是一开始确实没有认出他,二是也就半年没见,此人高了他将近半个头,气势还狠狠压着他,当然他嘴上不会输:“许歧?好久不见,修了什么禁忌之道,怎么老成这个样子?” 好久没有人直呼许歧名讳了。此时的许歧还不是什么许家主,而苏清末是抚松的家主,算起来,地位比许歧高了不止一阶。 苏清末开始赶人了:“好了,我也没工夫和你许久,你手上这个人呢,是我先发现的,你快点给我滚,你若是敢抢我功劳,我告给许如涟,你日后别想在青阳待下去!” 许歧现在在苏清末眼中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周围人也都不清楚他来者何人,这便不用端着青阳家主的架子了,他问道:“你猜我来此地是做什么呢?” 苏清末挥挥手,不耐烦道:“我管你是来做什么的,滚开!” 谢瑾感觉到一阵失重,竟是被人一把抱了起来,防止掉下去,他干脆也死死抱住了许歧,听见许歧说出小孩子一样的话:“我就是来抢东西的,有本事你告,我不怕你!” 谢瑾忍俊不禁,在他记忆中,十六岁鲜活的许歧确实有可能说出这种话,只不过他太害怕自己未来因为自己年少轻狂的言语而有所闪失,总喜欢憋在心里,三思而后行是一直奉行的座右铭。而现在的许歧,说出这种话,真是……有些好玩了,再加上没有后顾之忧,他的语气,实在是欠揍。 这两种别样的组合在谢瑾脑中挥之不去,终究是没有忍住,谢瑾垂下头,低低笑了两声。 似乎是有气隔着手帕温到了许歧手上,许歧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他很轻松地打掉了苏清末气急败坏挥上来的拳头,和苏清末说了声道别。 现在的苏清末哪里能过八年后的许歧,还没追一会,就被许歧轻松甩掉了。 人群中会出现什么声音,他这个抚松新任家主也不过如此,甚至连青阳许氏一个叫不上名字的门生都敌不过,思及此,苏清末满腔的怒火简直要喷涌而出,右手握拳,用尽全力砸向了面前的墙。 墙轰然倒塌,差点砸到路边的人,那人骂骂咧咧道:“神经病。” 苏清末目光阴翳地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那人不认识苏清末,不服道:“我说你是神经……” 苏清末最烦别人骂他,佩剑出鞘,直直刺入那人的胸口,却没想到,此等竟然是意外之喜,那人没有被一剑穿心后,竟没有留下一滴血,而是迅速变小,最后变成了一个木偶“啪嗒”落地。 苏清末弯腰捡起地上的木偶仔细观察,心中逐渐燃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此时,巷子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苏清末警惕地看过去,便见一个男子朝他缓步走来,姿态翩翩,与他面前站定,轻喊一声:“苏家主。” 苏清末勾起嘴角,道:“来得正好,怀安,我有事找你帮忙。” 怀安笑道:“刚巧,我正也有事想找苏家主帮忙。” 另一边,许歧抱着谢瑾飞了将近半个城才落地,依照谢瑾的要求,两人又回到了起初青灵带他们来的那个院中,谢瑾落地先是跳了两下,活动了一下身子,感慨道:“这苏清末还是有些实力的,竟然追那么紧,甩了那么久才甩掉。” 他脸上的墨水被尽数擦干净,也许是被帕子闷久了的缘故,脸上有些红晕。 青灵听见后院有动静,连忙出来查看,见到熟悉的衣服松了口气,朝他们走来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谢瑾见到青灵,招招手道:“你们还好吧。” 青灵看清谢瑾的脸,怔了片刻,随即笑道:“还好,多谢你们帮我们,遇到这种人,我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对了,公子,你长得可真好看。” 第48章 谢瑾:“谢谢,你过来一下,你身上有些异样,所以才会被他盯上,我给你清除一下,日后就不怕了。” 青灵听话地走过去,谢瑾的手指轻轻点上她的额心…… 谢瑾心中顿时响起警钟:不对!!!!! 第22章 南山城4 先前被谢瑾感知到的魂魄碎片就在青灵身上。若是依照原先没有被谢瑾干涉的轨迹, 青灵和她弟弟多半是难逃一死的,或许南山城的变故便是在这时候悄然萌芽,最后遭遇灭城之灾的。 谢瑾本以为青灵的执念便于此, 故而才会不顾被苏清末发现的下场, 挺身捣乱救下青灵姐弟。只要青灵执念化解, 自己的魂魄碎片回归,这座城说不定便也因此消散了。 但事实或许没有谢瑾想的那么简单。 他找错方向了,先前弟弟的死或许并不足以让她产生执念,又或许之后还会突发变故,他的弟弟被他人救下了。自己终究是太着急了,应当在多观察一会的。 谢瑾心中叹一口气,放下手, 温和笑道:“好了。” 青灵抬手摸了摸微微发痒的额头,回应了谢瑾一个灿烂的笑容:“真是太谢谢公子了,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谢瑾道:“我姓王,王大炮。” 青灵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刚要开口,便被身后一连串咳嗽声给打断, 她担忧地扭头, 去接来人, 焦急道:“爷爷,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休息嘛!” 来者是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他身形高大,却因为年老,腰背佝偻, 看上去比青灵高不了多少。 老人咳嗽声后,慢悠悠抬起头, 对上谢瑾的视线,谢瑾当即点点头表示尊敬,老人眯起眼睛,笑道:“不打紧,我在里面一个人无聊,听见有客人来了,出来看看。” 谢瑾立马介绍道:“我姓王,名大炮,我身后这位姓……” 许歧立马接上:“姓许,许诺的许。” 老人脸上挂着慈祥的笑,点点头,爷孙俩都是热情好客的人。在青灵的搀扶下,老人从角落翻找出一个长凳,放到谢瑾面前,道:“别站着,坐下坐下。” 老人则是拉着青灵在他们对面坐下,他的目光一直在谢瑾身上没有离开过,谢瑾刚一坐下,就听老人问道:“敢问王公子年方几何?家住哪里?所事何业?” 青灵无奈打断:“爷爷!” 老人蹙着眉,似是不悦:“这种总要知道的,不能因为你喜欢就不管不顾了,不然爷爷以后怎么放心。” 青灵立马挽起老人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道:“好了,我知道爷爷是为了我好,爷爷长命百岁,不,千岁!一直陪着我呢!哪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人道:“我又不是王八,哪能活那么久啊。”话虽是这么说,但他的语气却十分软,老人抬手拍了拍青灵的脑袋,眼神宠溺。 爷孙俩这一幕当真是融融,谢瑾快速回答了一下老人方才问的问题,老人满意地点点头,两人又一问一答了一句,老人嘴角笑意更深,被青灵哄着,打算起身回去了。 许歧一直在在旁默不作声,老人眼中又只有谢瑾,起身准备走的时候才注意到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他片刻,道:“这位我先前从来没见过,是……”他年纪大了,经过提醒才记起来方才这人做过介绍。 似是不好意思,他没急着回去,和许歧说起话来:“这位长得也俊,不过不俏了,年纪不小了吧,婚配了没有?” 许歧道:“没有。” 老人立马殷勤起来:“我故友恰有一个的姑娘也还未婚配,改日介绍你们俩认识认识。” 许歧未言,轻微颔首算是默认,老人满脸笑意,总算是愿意回屋休息了。 老人一走,气氛顿时沉寂下来,谢瑾低头,重新回味了一下老人方才说的话,心念一转。他们两个自进了南山城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这定然是不行的,依他看来,所进南山城遇到的所有事情和人都不会是巧合,或许只要顺着他们的想法,便能窥得一些光明。 思及此,他抬头,对上许歧的眼睛:“我有一个好主意。” 许歧:“是什么?” 好主意自然就是,让许歧和老人口中那个故友的姑娘见上一面。谢瑾本以为许歧会欣然同意,却没想到他沉默了许久,最后丢出两个字:“不要。” 当真是丢出来的,根本不需要去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他极其不情愿去干这种事情。 谢瑾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 无论他是个多么成功,多么完美的傀儡,归根到底他的本质不过是个有魂魄的木头,更别说现在还是缺斤少两的魂魄,所以谢瑾一直有个习惯,同别人说话时总要看着对方的表情,方便助他更好地揣摩对方的情绪。饶是自他说出那个自以为不错的想法后便不敢看许歧,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许歧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于他看来会顾全大局甘愿牺牲自我的名门家主,到底为何不太愿意? 许是觉得就算是这样,也不过是多知道一个人,完全是浪费时间,又或者方才老人的那句话也不过是客套客套,真要上赶着同意,让许歧和那姑娘见面,倒显得许歧像是没人要一般。家主做了那么些年,总归是要点面子的。 如此想来,这个主意也不是特别好了。谢瑾继续低头沉思,只听脑袋顶上许歧低声道:“那位姑娘,不是个活人。” 第49章 “哦?”这倒是未曾设想。谢瑾不是修道之人,辨认是人还是木头不过一眼,但辨认人或鬼却比不上许歧,许歧说是那自然就是了。 不过这个是与不是还有一个悖论,谢瑾斟酌了一番用词,道:“能否看出她死了几日了吗?” 许歧道:“莫约半年样子。” 之所以这么问,是为了确定青灵是否南山城死而复生之一,还是本就没有死,一直处于南山城之中八年之久伺机而动。这半年,指的自然是八年前的半年。 谢瑾回忆了一下青灵的模样和动作,越想越惊异,因为她早已不是个活人,但表情却与活人一样丰富,身上也没有尸斑,动作也并不僵硬。 谢瑾好奇道:“那她算是什么类型的鬼怪?” 许歧道:“恨忧桑。” 谢瑾所知道的鬼怪,不过是走尸,厉鬼之类众所周知的类型,这类品种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刚要细细问这个究竟是什么一种类型,便见青灵抹着额间的汗,急急忙忙朝着他们跑过来。 她甚是抱歉道:“真是久等了,爷爷突然腰酸了,为他捶背耽搁了一会,你们饿嘛,我带你们去酒楼吃顿饭吧。” 如此好意不好推辞,谢瑾自然是大方应下了,青灵吩咐后厨给他们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谢瑾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将肚子里面的墨水都倒了出来,来来回回夸奖了好几遍色香味俱全。已经过了午间了,下午酒楼的客人不算太多,谢瑾和青灵客套几句后,青灵便也坐上了桌,同谢瑾聊起了天。 谈起方才老人的举动,青灵甚是抱歉道:“我爷爷近来病了,老人总是这样,希望孩子过得好,他觉得他要是哪一日病死了就没人照顾我了,所以就希望我快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他可以安心。” 的确。谢瑾道:“那你父母呢,怎么没见到他们?” 闻言,青灵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楚,她道:“我父母于我幼年就去世了,我从小就是爷爷带大的。” 谢瑾道:“真是抱歉,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了。” 青灵立马摆手:“这倒没事,这么多年总是有人会问一两句,早就习惯了。对了,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我爷爷会把你认成是我的良人嘛?” 好奇自然是好奇的,只不过谢瑾还没来得及问,青灵就自己说出来了。谢瑾道:“为何?” 青灵直言道:“你与我一位朋友长得很像。” 谢瑾心道:不会是从前的自己吧,从前自己虽鲜少来南山城,但也并非未来过,说不定确实有过一两面交情。谢瑾边想边问:“是谁。”却没想到青灵报出了另一个名字。 青灵:“百清归。” 百清归?谢瑾当真是要昏头了。但转念一想,也许是他借着百清归样貌做的好事,毕竟他先前总是喜欢这么干。 谢瑾咳嗽两声,继续问道:“那你弟弟……不会是捡来的吧。” 青灵点点头,两指放唇边吹了声口哨,不一会便有一个小短腿哼哧哼哧地跑过来了,谢瑾只肖一眼,恍然大悟。这也难怪苏清末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了,这小家伙的行为动作,完完全全就是木头傀儡的刻板解释。 第一,需要指令才能有所行为,没有自己的思想,第二行为极其刻板僵硬,看上去就如同牵线木偶一般。 他颠颠撞撞地朝着谢瑾跑过来,由于速度太快了,脚下动作不稳,直直摔在了地上。这一摔原本并不要紧,只是地上不知为何有陶瓷碎片,小孩的的膝盖直直跪了上去。 寻常低阶木偶碰到这种小伤倒也勉勉强强能撑住人形,但这小家伙真是低阶中的低阶,还没来得及哭嚎一声,迅速变回了原型,连一点让人反应的机会也没有。 青灵不可置信,尖叫一声,立马跑过去:“怎么会这样!” 见到这一幕,谢瑾倒是顿时恍然大悟。这孩子上一世并没有被他人救下,就是被苏清末杀了。谢瑾和许歧来到了南山城,即使改变了原来的轨迹,却不能改变既定的历史。所以这个孩子才会死的如此突兀,这座城的死而复生,根本不是想让他们改变什么,而是想让他们看见什么! 但为什么不直接放到他们眼前给他们演一遍,而是要让他们参与其中,谢瑾是这么想的。比如有人告诉你一件事,你若与他并不相熟,不知他的目的为何,多半会觉得他是假的,就算有真,也不知道何真何假。而当你切身去更改一件事,却事与愿违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便会疑惑,往往,带着疑惑去解答问题,比直接知道答案效果更好。 青灵的弟弟死于非命,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简单说了几句后便带着她弟弟的木偶离开,虽如此,但也体贴,知道谢瑾和许歧是外来且有长住的打算,离开的时候喊了小二给他们安排房间。 青灵的酒楼很大,二楼三楼都是客栈,近来来南山城的修士许多,客栈几乎都是满的,谢瑾本想开两间房的,见状也只好作罢被带进了仅剩的一间房。 小二热情道:“你们算是运气好了,方才一位客人刚退的房,早一会晚一会可能都住不上。” 谢瑾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嘛。”小二乐乐呵呵推开房门,刚见到屋中的模样,脸色一变,,还未等谢瑾探头看进去,立即眼疾手快关上了房门,打着哈哈道,“哎呀,我给忘记了!这屋子刚退是要找人去收拾的,里面乱成那副鬼样可不敢让客人住进去,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会,我去喊人来收拾!” 第50章 言罢,这小二转身跑远。谢瑾和许歧面面相觑,谢瑾道:“这里面得乱成什么样子?” “看看不就知道了。”许歧说着走上前,一把推开了房门。谢瑾当然也是这么想的,转念一想或许许歧另有打算,所以特地问了一下。门开的不算大,一条脑袋大小的缝,谢瑾探头看过去,大为震惊。 方才他还在想房间究竟乱成什么样子才让店小二如此难以启齿,甚至于不敢让他们看到,总让人不免怀疑其中藏有不得已告知他们的秘密,但如今看来,他那番举动也是情有可原。 房间内摆饰并不乱,整齐地看上去像是没有人住过一般,但房中央却拉了一条奇大无比的横幅,横幅上面雪白的字迹歪歪扭扭地写着 ——百清归到此一游,恭祝下一位住者必死无疑!! “死”字是鲜红色的,相较于其他字大出整整一圈。 难怪。一般人看到这种多半会觉得晦气,定是不会住房的,还极有可能大嘴巴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他们酒楼的生意说不定会因为这个恶作剧诅咒折损不少生意。 不过谢瑾的关注点并不在此,而是那个名字。百清归。 看来就在不久,他在酒楼与这位神秘的少女擦肩而过。谢瑾立马靠在二楼的围栏上张望起来,下面哪里能见到女子的身影,到处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拼酒的豪迈之举。 许歧重新关上门,陪着谢瑾一起张望起来。很快店小二就匆匆忙忙赶上来了,他身后跟了三两个,在许歧和谢瑾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一股脑冲了进去,关上门。 店小二赔礼保证道:“客官稍等,很快就好。” 谢瑾道:“没事。”他余光撇到店小二身后还站着一名男子,谢瑾不免多看了两眼,原因无他,这男子的气质实在是另类,站在店小二身侧不言不语,有种超脱凡尘之淡然的气质。 等店小二说完话,他才开口:“当真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吗?” 店小二道:“当真没有了,我骗你做什么?最后一间房间已经给这两位公子了,你也先别急,等等看看还有没有人退房。” “淡然”看了一眼谢瑾,垂下眸:“真是可惜,那便罢了,不住也不打紧,你把你们酒楼老板喊出来吧。” 听此,店小二有些急了:“你不是说不打紧嘛,怎么还要喊我们老板!” “淡然”当真是无比淡然,丝毫没有受到店小二的影响,说出来的话温和有礼:“你或许没听说过我,我名为怀安,是一名医师,你们酒楼老板特地请我过来为人治病的。” 闻言,店小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实在是揪不出什么不可信的地方,于是招招手道:“那你跟我来!” 怀安点点头,刚要迈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将手上的包裹递给谢瑾,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的行囊,里面是一些衣物等不打紧的东西,给人看病总不好带着这些过去,能否劳烦你帮我先照看一下。” 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谢瑾便接下了,怀安郑重道谢道:“真是劳烦你了。” 拆一个横幅不是什么难事,很快里面的人就出来了,谢瑾和许歧总算是可以进去了。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翻找一下房间的东西,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翻找期间,谢瑾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一个问题还没问完,便道:“这恨忧桑到底是什么一种鬼怪?” 许歧解答道:“这类鬼怪极为罕见,其生前情感被人辜负,执念颇深,死后被有心之人利用这一特点,后期炼化而成。” 看来不是自然形成的鬼怪,怪不得形似真人,教人看不出来。 但谢瑾不免又升起一个疑惑:“一般来说,有人炼鬼怪都是窥于他们的杀伤力,,这恨忧桑看上去既不凶神恶煞,力气也平平无奇,炼就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许歧道:“以假乱真。” 谢瑾怔愣片刻,道:“傀儡?” 许歧点头:“正是。” 恨忧桑这类鬼怪何时出现的无法考究,不过正式被修真界确定记载,却是在谢瑾离世之后了。起因是一位妇人发现自己离世不久的丈夫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说话方式都同之前无异,看上去他的死就像是一场梦境。不过还是过于害怕,便就近请了仙人来看看。 这种情况与傀儡实在是过于相似了,故而闻讯而来的是钱亦澜,但试探一番后,并没有什么发现,钱亦澜便开始询问前因后果。以钱亦澜的说话方式,和架着刀在别人脖子上逼迫无异了,那妇人一慌张,就把自己杀死丈夫只为和小情人远走高飞这件事说了出来,没想到前一秒刚说出口,后一秒那原本本分分在外屋做饭的男人突然暴起,拿着一根木棍就冲了进来,活生生把那夫人给敲死了。 尽管钱亦澜就在一旁,但还是没能拦住。于是乎这才发现他是鬼怪,男人从之前的人形彻底变成了鬼怪的模样,力道甚至比寻常鬼怪还要大,他的额头有一个大洞,是被人活生生敲死的。 故而,这类鬼怪最大的特性便出来了,他虽是被人辜负感情,却不愿相信,伪人许是怀念这段感情,又或许是想知道究竟是为了,一旦知道了对方是有意而为之,便会以同样的方法十倍百倍还回去。 谢瑾若有所思,心道:依照这个说话,那么青灵目前是处于伪人的状态,她此时正潜伏在杀害自己的人的身边,而这个人,又是谁呢? 第51章 多半就是百清归了。谢瑾回忆起青灵说起百清归时候的神情,并不自然,像是在刻意隐藏着什么东西。看来只要找到百清归,大多事情便可迎刃而解了。 正想着办法,突然有一个问题横空出现在脑海中,他便直接问了出来:“我听闻你于青阳闭关八年之久,怎么知道地那么详细?” 许歧好笑道:“他火气大,满修真界跑骂了一遍,不然确实没什么机会传到我的耳朵里。” 谢瑾道:“原来如此。” 许歧道:“嗯,这么说来,我也有一个问题,先前没来得及问,据我所知,傀儡都是有任务的,待你任务完成之后,你会如何?” 谢瑾道:“我会死。” 谈话间,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怀安的声音:“我来取东西。” 许歧前去开门,谢瑾则在原地没有动弹,脑子回忆着许歧方才的表情,还未来得及细品,脑中突然响起“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谢瑾道:“你总算是出来了。” 背后之人道:【这南山城别有屏障,攻破它属实困难,我借助了一些外力,所以只有一点时间,你进来至此有什么疑惑嘛,速战速决。】 谢瑾道:“倒是赶巧,刚好有一个,这百清归究竟是男是女?” 背后之人简洁道:【男。】 说完这句,背后之人便没了声音,无论谢瑾怎么喊都了无音讯,看来借助的这个外力也不堪重任。背后之人堪称小灵通,消息一般不会有误,而与他记忆中,百清归确实是男子。 此时,有人轻轻喊了他一声:“公子。” 谢瑾抬起头,对上怀安的目光。 心中顿时一紧。 男子?? 第23章 南山城5 怀安微微笑着, 道:“我是来取东西的,没有打扰到公子你吧。” “没有没有。”谢瑾摆手,东西就放在对门的桌上, 谢瑾的面前。许歧关上门走过来, 邀请道, “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再走?” 在进屋后不久,许歧觉得这屋中并无异样,也没有什么危险和特殊的东西,便开始坐下来摆弄茶具了。怀安到时,第一泡茶已经泡好了,随着蒸汽飘出来的茶香气沁人心脾。 怀安便坐了下来,道:“正有此意, 这茶清香,想必味道不差。” 许歧纠正道:“差是略差些,泡的太急,火候未到。” 他说着, 倒了两杯出来,一杯推到怀安面前, 另一杯递到谢瑾面前。谢瑾捧着茶, 尝试和怀安搭话:“怀先生, 我这么喊你没事吧。” 怀安道:“无妨,那我该如何称呼公子你?” 谢瑾道:“我姓王,叫我大炮就行。” 谢瑾本想借此和他拉近距离,但这称呼听上去不太妥当是一回事,属实是不太好听, 尤其是从怀安嘴里喊出来总让人觉得怪怪的,他便没有顺遂谢瑾的意, 道:“王公子,请问你想问我些什么问题。” 谢瑾道:“我是有些好奇,你既为医师,师出何门?” 谢瑾刚死而复生那会,背后之人就给了他一个医师的身份,方便他招摇撞骗,对此,谢瑾还是颇有了解,修真界医师鲜少,它不同于医生,只会看病,更主要的是,医师还会驱魔驱鬼,颇受尊敬。 而医师之所以少,是因为寻常人家都请不起这种医师,大部分医师也都看不上为普通人家看病,觉得此举是在拉低自己的身价,他们总是自诩清高,闭关隐居,所以鲜少能见到,收徒更是要看缘分,医师技艺往往是单传,找的是有缘分且天赋极高的弟子,故而往往有些时候,有些医师终其一生都收不到徒弟。 谢瑾如此问,就是想知道怀安究竟是伪装的,还是当真一名医师,因为照例来说,青灵这种小城小贩,是根本没有人脉和能力请到医师的。 怀安却回答地十分顺畅:“钟山陈氏,师出于第一代宗师,陈风意。” 闻言,谢瑾心中一惊。陈风意,他在边灵镇听背后之人提到过这个名字,此人的确是个医师没有错,但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陈风意不医活人,他医的是死人! 而师出此门……那么这怀安定当是继承了陈风意的医术,医的肯定也不会是活人。 回想起青灵爷爷方才的模样,虽岁年入膏肓已病重,但好歹算是鲜活,怎么能说是死人呢,那他医的人是谁?不会是青灵吧,岂非他就是将青灵变成恨忧桑的罪魁祸首? 疑问实在是太多了,谢瑾心中还在纠结应当怎么问时,许歧已经开口了:“陈医师?我先前有听说过,不过倒是没有听说过他还有徒弟。” 怀安尴尬地笑了笑:“这便很难说了,我的确是师出于他没有错,不过这是我父母替我求来的一个机会,他本人并不愿意。我与他之间还有一个约定,便是下了山后再不得回去,也不得与他师徒相称。不过既然你们问我师出何门,他毕竟教了我那么些年,我总不能说我是自学成才,毕竟我对他曾愿意收我为徒还是心存感激的。” 谢瑾不知他这番话里含真量究竟是多少,不过也足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了——怀安便是怀安,并不是百清归假扮的。 不过由此便又衍生出一个问题。谢瑾和许歧是外来的闯入者,不知不觉改变了一些事情发展的进程,也就是说若是他和许歧不在,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件屋子,理应是应该开给怀安的。 第52章 那么百清归留下的诅咒,也是给怀安看的才对。 可百清归又为什么会认识怀安,还是说谢瑾目前所推理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巧合,根本是无从解释啊……谢瑾捏捏眉心,宽慰怀安一句:“他虽不愿认你,不过有你这份心也够了。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问。” 怀安道:“你都说出来,便是一定要问的,既然如此,说吧。” 谢瑾也就毫不客气了:“他病得如何?” 用的是“他”,也可以理解为“她”。怀安道:“老人家只是年纪大了,病痛相继袭来,大问题是没有的,只不过需要时间调理身体,我开了药给他们,至于能不能调理好,还能活多久,就要看造化了。” 谢瑾道:“但愿能早日康复。” 怀安笑道:“是啊,但愿能早日康复。” 谢瑾道:“对了,怀先生,那你今天住哪里?” 怀安道:“本想在这酒楼开一间房休息一晚再走的,如今没了房,就不多做停留了,快些赶路也好。” 谢瑾道:“坏先生那么急是要去做什么?” 怀安道:“回家。我刚下山,这几日一直在路上,还没回家看看,我父母近几日应该收到了我的书信,准备好接我了,我也要快些,不能让他们等太久。对了,不知这位该怎么称呼,我杯中的茶水也空了许久了,劳烦公子给我也倒上一些,说的略有些口感,还有,你这茶跑的确实不错,改日一定要教教我怎么泡出来的。” 许歧这才注意到,立马怀安倒上茶水,道:“多谢夸奖。” 怀安抿了一口茶,道:“也不是夸奖,实话实说罢了,对了,方便问一下两人是什么关系吗?” 闻言,谢瑾抬头看了一眼许歧。 怀安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好奇罢了,我见这位公子一直盯着你看,觉得你们俩关系很好。” 谢瑾笑着:“是嘛。” 谢瑾随口扯了一个关系搪塞了过去,与怀安又随口闲聊几句,怀安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口茶,待许歧刚要给他重新倒上,他摆摆手道:“不必了,耽搁了那么久,我也要走了。” 谢瑾起身将怀安送到门口,道别后关上房门,屋内安静了下来。谢瑾坐回到桌前,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 许歧自然也是察觉出来了,道:“他认识你。” 谢瑾指指自己:“认识我?可我并不知道他。” 许歧道:“若是他不认识你,那么只有另一种说法了,他在特意接近你。” 谢瑾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许歧道:“一看就看出来了。” 细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哪有在不认识别人的情况下,就把自己随身的包裹给别人代为看管,只是怀安一副气宇非凡不染世俗的模样,让谢瑾觉得他是真需要他的帮忙,所以没往这方面想。 谢瑾又疑惑:“他为何要特意接近我?” 他疑惑,且有些悚然。 许歧斟酌道:“或许是因为,你长得有些像谢瑾。” 这可是过于悚然了! 不过既然没有当面撕破脸皮,对方也是全程温和谦恭的模样,那就算不上什么大事,就算在意,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谢瑾只好不去想它,他提议道:“晚些时间我们再去后院看看吧,一个小姑娘刚刚没了弟弟,还忙里忙外干那么多活,总是累的。” 许歧道:“好。” 晚些时间,天已昏昏暗,夕阳透过层层枯叶枝杈,在地上洒下一道金海。谢瑾同许歧面对面坐着,两人前句不搭后句地聊了一会天,谢瑾一直在捋进南山城之后发生的事情,偶尔试探一下背后之人有没有活过来。 思绪一直神游世外,谢瑾是被门外的喧闹声吵回神的。 “这百清归,到底躲那里去了!正让老子一通好找,要是我找到他,看我不打断他一条腿,以后还能跑那里去!” “家主别动怒,这小子一定就在南山城出不去的。” “对啊,苏家主不是说今晚就能见分晓了嘛!” …… 是百清玄等人,谢瑾没想到这群家伙住的也是这家酒楼,好巧不巧,听开门声,还恰好在他们隔壁。谢瑾隔着木墙,偷听他的对话,知晓到百清归已经露出了马脚,今晚百清玄在南山城有一场抓捕计划。 谢瑾当即拍板道:“待他们离开了,我们偷偷跟过去!” 许歧道:“好!”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百清玄等人刚离开不久,谢瑾和许歧刚要后脚跟上去,店小二就找了上来,神情焦急,好半天都说不清一句话。 谢瑾安抚道:“别急,别急,慢慢来!” 在谢瑾的安抚下,店小二这才逐渐捋直舌头,道:“我们老板她有事找你帮忙,请王公子你快些过去,十万火急!” 闻言,谢瑾和许歧对视一眼。 谢瑾只好道:“不如我先去哪里看看,你先过去,我待会就过来。” 许歧虽脸上不太情愿,但为了大局考虑,还是点头同意了,毕竟这是难得的机会。两人分道扬镳后,谢瑾被店小二带来了后院,店小二把他送到门口就没有跟着进去,谢瑾刚踏进院子,背后的门被“砰”地一下关上。 此时恰好刮起一阵风,谢瑾额间的碎发飞扬,他只好眯起眼睛观察周围的环境。 第53章 往前走了一会,青灵急急忙忙上来了,抱歉道:“我爷爷出了些事情,他想见见你,我是在是没有办法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谢瑾道:“没事。” 他隐约觉得,青灵有些不对劲。 先前没多久和怀安聊过,青灵爷爷的情况不算太差,开了药调理,但没想到恶化地如此之快,还没走多久,青灵爷爷就剧烈咳嗽起来,到现在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靠着一口气吊着。 这些都是青灵絮絮叨叨说的,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人总是会在悲伤的时候开始追忆过去,青灵也不例外,她道:“我小时候因为没有爸爸妈妈,总是被同龄的孩子嘲笑打骂,爷爷把他们全部赶走了,可惜追他们追的太急了,摔在了地上,养了好久。小时候客栈还没有那么大,总是吃不饱饭,爷爷碗里的明明也不多,但总会分一大半给我……我也真不知道,没想过,要是爷爷真的那一天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 谢瑾手足无措地安慰道:“别急,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儿。” 通往爷爷房门的这条路其实不是很长,或许是因为青灵一直在说他和她爷爷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故事,这条路被会议中的时光拉的很长很长。 爷爷的屋子位于角落,有些昏暗,谢瑾心道:若是青灵爷爷有所好转了,一定要劝她换个屋子,此地偏阴,太阳照不到,久而久之,身体自然好不了。 开了门,里面的情形倒不是谢瑾料想地那般,爷爷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相反,青灵的爷爷正背对着门坐着,一开门就看到一个孤寂落寞的背影。 常人看了第一反应便是,有些诡异了。 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位老人是青灵朝夕相处的爷爷的缘故,青灵对此并没有什么察觉,而是焦急地小跑过去,语气嗔怪道:“爷爷!不是让你在床上好好躺着了吗,你坐着这是干什么!怎么一点都不听我……” 谢瑾瞪大眼睛,刚想上前,却发现面前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无论怎么努力,他都过不去。 青灵最后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爷爷抬起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屋内点了两根蜡烛灯光昏暗,依稀可以看清老人的手青筋暴起,用了很大的力气。 青灵这下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低头看了一眼那满是岁月痕迹的苍老的手,不知所措。 谢瑾有些急了,用力拍打着面前无形的屏幕,喊道:“青灵,动脚!将他踹倒!” 青灵却充耳不闻,她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的是:为什么? 紧接着,老人喉间响起一声诡异的笑容,手上一用力,青灵的脑袋竟深深被他折断了!血液飞溅,满地都是,甚至飞溅到了谢瑾的脚边,谢瑾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至此,屏障总算是消失了,谢瑾走了过去。 青灵的头身已经分离,他的脑袋被落在地上,死不瞑目,嘴里终于用尽全力说出了两个字,似是呢喃,却带着无尽的悲哀:“爷爷……” 这声实在是凄惨无比,让人不忍心再看下去,青灵可能至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爷爷会突然对他下杀手。 而方才那道屏障的出现,就说明这是八年前南山城真实发生的事情,是属于青灵的结局,所以谢瑾不能进行干涉,只能眼睁睁看着青灵被他爷爷活生生掐断脑袋而死。 此时他也反应过来,他上套了! 他立马转过身,就看到门口一位白衣男子,风吹起他的衣摆,仙气飘飘。 是怀安。 此时两位四目相对,谢瑾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道:“你想干什么?” 怀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若是我没有判断失误的话,你就是谢瑾吧。” 于南山城,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背后之人音讯全无,他制造傀儡的能力也被剥夺,这就是为何他会乖乖跟着许歧没有任何逃跑动作的原因,现下许歧不在,谢瑾能做的只有拖延,希望寄托在许歧快些发现不对,他道:“你想做什么?!” 怀安朝着谢瑾走去,步步紧逼,脸上却仍旧温和无比春风满面:“这不好直说啊,不过,趁现在还有些时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第24章 南山城6 谢瑾自然是不愿意听得, 他都快命丧于此了,哪有闲心听故事! 他撒腿就打算跑,却被怀安一把拽住。 门外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还有些零星的人声, 细细听上去, 是“快来,跟上队伍。”“谢瑾在这里!”“不能让他跑了!”之类的话。 透过被怀安挡了大半的门向外看去,外面已然亮了不少。 谢瑾一眼就看见了树下,苏清末的身影,他抱着胸,神情倨傲,与谢瑾对视上的一瞬间, 勾起嘴角轻蔑地笑了笑。 谢瑾心中大惊,立马开始思考应如何是好。 怀安道:“这里已经被团团围住了,纵使你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出去。不如你好好静下心来, 听我讲完这个故事罢了。” “今日讲学的人是谁?” “好像是苏清末。” “诶……为什么是他啊,他讲的都好无聊啊!” “对对对, 他讲的那些我几百年前就学过了, 真不想再听一遍。” “睡觉算了。” “不……不是的!”突然有一道声音冲出来打断了他们, 一扭头,只见苏清末怀间紧紧捧着一卷书,辩解道,“我这次讲的是,灵兽的分类!一点都不无聊!” 第54章 这是他在他爹书房里面翻了三个时辰, 潜心研究了三天才写出的讲学内容,先前从来没有其他人讲过, 他自觉得有趣无比。 本以为说出来了,别人会对他改观,没想到得到的仍旧是是唏嘘声一片。 “我父亲丢给我的启蒙第一本书上面便讲了这个。” “倒背如流,没意思,不过,苏清末,不会你之前从来都没有看过吧!” 他此话可是狠狠戳到了苏清末的心坎,他急的面红耳赤,直跺脚道:“我看过!我……我先前就看过!这次将这个只不过是温习!温习你懂不懂!” “狗屁!你父亲从来不会让你看这些书,他才不让你学这种东西呢!你就别努力了,顺着你父亲,退出修真界吧,反正以后家主位也不是你的。” 他们说的没错,苏清末自小便对修习展露出了强烈的好奇心,奈何父亲分明身为一个大门派的家主,却明令禁止他学习。从小到大,苏清末都被关在自己的院子中,不允许接触任何有关修道的东西,他只能靠着母亲接济的一本书,从早翻到晚。 一本修真界的世家分布,这是十几年前的老本,他熟记于心。 直到十二岁,苏清末大哭大闹五天有余,绝食将近七日,母亲心疼,苦口婆心总算是劝服了父亲,苏清末走出了院门,来到了自家的学堂。 是的,自家,他第一次踏入。 彼时,那些和他同岁的人,学识皆远超于他。 苏清末进入学堂的第一次,那讲学老师乐乐呵呵地介绍他是家主的孩子,相信那过去十几年,早已学有所成! 把苏清末捧到了天上去。 可是家主的孩子,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不会…… 苏清末自来到学堂那日开始,便一直在别人的嘲笑声中度日,他告诫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东西,努力学习,终有一日可以超过他们的。可那些嘲笑越发不遮掩,也越发刺人,实在是难以忽略。 听着他们爆发出的嘲笑,苏清末急了,爆了粗口:“放你妈的狗屁,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让你……” “让你什么……”苏源恰好路过,转来一瞧,便见到了这一幕,神色顿时严峻下来。 苏源其实经常陪伴苏清末,三天两头便会去他房中教他研读四书五经,诗书礼乐,一家也会经常外出游玩,其乐融融。 尽管如此,苏清末对于他的父亲,更多的是畏惧,和陌生。 苏清末没想到,一句没有出口的威胁,苏源再次把他关在了院中,再也不允许他去学堂。 道歉没有用,求情也没有用。 苏清末一个人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撑着下巴,虫鸣叫的他心烦,他又不能翻草丛把他们一一揪出来。 恰好一只黄鹂飞到了树杈上,抖抖翅膀,正准备仰头高歌,一块石子冲着他径直飞来。 “治不了他们我还治不了你了!”苏清末叉着腰,洋洋得意。 他眨眨眼睛,树下突然多了一抹明黄,苏源把受了惊吓的黄鹂捧在手心,石子掉落在他的头顶,苏源表情严肃道:“清末,书都白读了吗?” “书上写不可虐生杀生。”苏清末理直气壮,“我只是赶它走而已,我有什么错。” 苏源放飞了那黄鹂,道:“虐生之人,往往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压抑和不满,杀生之人,理由更多,有些时候,我们不能从根本谈问题,每个人的难言之隐道成一团,岂不是都合情合理?” “它从未招惹你,行此恶之人,没有理由说自己无辜。若你不想听,进门捂耳便可。” 苏清末争辩道:“这是我的院子!” 苏源抬头,看着那精致的鸟巢,这是还在苏清末小时候,他与他着手制作的:“也是他的。” 苏清末挽起袖子,气冲冲上前:“马上就不是了!” 结局可想而知,苏清末的禁闭时间无限延长,他被父亲关在院内,大力捶打着门,对父亲的那点尊敬撒的一干二净:“什么叫为我好!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为我好!为什么家主之位不能给我,为什么!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学堂下了课,他们选择从苏清末的门口路过。 一阵嬉笑打闹,苏清末丧心病狂的吼叫显得可笑。 苏清末总算安静下来,一片树叶落到头顶,气的他和树叶隔空打了一架。 掌声响起,苏清末抬头看去。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穿着一席红衣,冷漠又妖艳。 苏清末看着面前莫名出现的人,觉得高深莫测难以捉摸,他警惕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红衣男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你父亲还真是绝情,那么好一个苗子,甘心就这么浪费了,一事无成地从世家走出去,以后可混不下去。” “你是谁?”苏清末恍惚间觉得面前此人,可以给他他想要的东西,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需要我干什么?” 红衣男子道:“我带你去沐阳钱氏求学。” 此时的苏清末15岁。 沐阳的求学最后被苏源搅浑了,不过好在苏清末本身也在里面混不下去了,一扭头又去了其他门派。他到处兜转,这里学一点,那里学一点。 好在苏清末并不愚笨,三年的功夫,学完了别人十年的进度。 堪比天才。 那么多年过去,苏清末也逐渐变成了他最讨厌的样子,因为他发现,只有强者才会蔑视别人。 第55章 他打心眼里觉得,他是强者,足够强。 苏清末学有所成重回抚松那天,正值抚松爆发疹疫,苏源已经染上,两人没有见面,隔着一个屏障。 苏清末半跪在地,没有半分诚意,讲述着他一路进来的所见所闻:“一路过来尸横遍野,得病百姓无家可归,流落街头,易叔近日已经离开了抚松,想必是已经对此地失望,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病重,苏源的声音十分虚弱:“你想干嘛?” 几年过去,这个他从小看到他的孩子,他觉得陌生,无比陌生。 苏清末毫不避讳,郑重道:“我自然是想要你的,家主之位。” 苏源被气到了,咳嗽不停:“你不应该参局!” “事已至此,早就没有回头路了。”苏清末完全不在乎局不局,“既然如此,那你更应该把家主之位给我,只要你说一声同意,疹疫这件事我会着手解决的,你儿闯荡多年,认识一个不错的医师,相信他定能把握。” 苏源低着头,沉声道:“陈风意。” 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苏清末却应声道:“是的,就是他。” 这话像是一根刺,直接扎了苏源的心上,喘不过一口气,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这是他儒雅一辈子都没有过的失态,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家主位我不会给你,抚松灭了就灭了,有多远滚多远。” 苏清末轻蔑了笑笑:“父亲,你好狠的心。” 说完,他转身就走,门口有人在等他,苏清末轻飘飘留下一句话:“这条路,是我要走的,同样,也是你逼我走的。” “走吧。”他对着陈风意说,走到门口,苏清末站住脚步,补上了一句,“即日起,抚松苏氏家主苏源病逝,家主之位,由苏源之子,苏清末继承。” 苏源气急攻心,当即一口鲜血凌云,他指着苏清末,半晌说不上话:“你……你……你!” 苏清末又道:“再多说一句,其实,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你看中的那心腹,我们俩现在,相差的只有皮囊。” 苏源被气的又是一口血,他浑身上下的灵力都在溃散,再也撑不住了,那些红疹破开出血,明黄色的外袍逐渐被染红。 苏源,病逝。 故事至此结束。怀安强调道:“君无戏言,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欺骗你一分。” 谢瑾也是头一次听道这个故事,在心中消化了一下,道:“你同我讲这个故事一定是有目的的,不过能否直说,我尚还有些迷茫。” 怀安道:“自然,首先,苏家主自小便努力,只不过没有一个好父亲,其次,苏家主天赋异禀,他的未来前途无限,此事虽略施计谋害了一条人命,但罪不在他。” 谢瑾顿时明白了:“罪过在我?” 怀安道:“是的。若非你东躲西藏,苏家主也不至于出此下策,我告诉你这些,也只不过是让你死的明白一些。” 谢瑾道:“既然如此,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 怀安道:“说。” 谢瑾道:“你是如何操控这个老人家杀了这位姑娘的!” 怀安道:“这个自然简单,活人不好控制,死人就很容易了,这老人家本就已经苟延残喘无力回天了,活着也是一种痛苦,说起来,我也算干了一件好事。” 谢瑾意味深长地点着头:“嗷~~你都听到了吧。” 话音刚落,原本在地上倒地不动的青灵一瞬间站了起来,她的身体逐渐发紫发青,她僵硬着四肢,在地上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了那颗被活生生折下来的脑袋,将它重新安回了自己的头上。 青灵发出一身低低的嘶吼,令人听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怀安有些慌乱,刚想要回头出去,门却突然被关上,青灵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瞪着怀安。 “砰砰砰——!” 苏清末就在门外,一脚接一脚地踹,威胁道:“谢瑾,我劝你别耍什么小动作!” 木门早已经年久失修,自是经不起苏清末这么踹的,只听一声“啪嗒”,一片木板飞到谢瑾的脚边,门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第25章 南山城7 “钱家主!你别为难我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 谢蕴自觉惭愧,短短九个时辰内,他已经哭了八回了。第一回, 是他从边灵镇像牛一样, 日夜不停歇地被赶来南山城外, 累哭的。第二回,是钱亦澜见到他就是一脚把他踹哭的。第三回,是钱亦澜让他孤身一人去南山城扩散的迷雾中探探,吓哭的……现在是第八回,钱亦澜想让他在外看守南山城,自己闯进去,被如此压力给压哭的。 钱亦澜:“谢蕴!你当家主当了几年了?” 谢蕴低头, 掰了一会手指,哆哆嗦嗦道:“八……八年有余了……” 钱亦澜闻言,当即就是一脚过去:“你有点出息行不行!那么大的家主,手下管着那么多人, 我让你看个南山城而已,怎么就叫为难你了?!” 谢蕴低头, 不好意思看他, 小声嘀咕:“看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看的, 管我也不是很敢管。” 钱亦澜:“……” 谢蕴说的的确是实话。他管不住沁源那群整天吃喝玩乐,跑出去打山鸡掏鸟窝的小朋友,于是给沁源建起了高高的围墙,围墙近百米之高,耗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 就连鸟飞过去都得爬坡,别说那群小朋友了。 第56章 钱亦澜道:“那谁同你一起看?”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谢三桂立马低下了头, 道:“别看我,我只不过是同家主一起出来历练的,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门生,管不起沁源的事务!” 钱亦澜:“……” 谢蕴带出来的门生简直同他一模一样,一样窝囊。 钱亦澜不过是皱了皱眉,那孩子就快要吓哭了,抱着谢蕴,两人一起瑟瑟发抖。 钱亦澜头都大了,摁摁眉心:“也不知道许歧那家伙跑哪去了,否则我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他最好不是回他那个破青阳醉生梦死了,否则我削平了青阳山!” 听上去不像是假话,谢蕴打了一个寒战,他刚想去看钱亦澜脸上的表情,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清了。 南山城的迷雾不知不觉已经漫到了他们身边,将他们团团包围住了,钱亦澜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蕴是个废物没错,但为何去哪处都少不了谢蕴,是因为他饱读古籍,对什么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他道:“好像是城门自己开了。里面的雾散了出来。”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了不属于他们的声音。 “包子!新鲜的包子诶!” “求求你,行行好吧,给我一些碎钱,我娘子快不行了……” “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别错过喽!” 钱亦澜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只见眼前渐渐清明,看到的不仅仅是钱亦澜紧锁的眉头,还有这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谢蕴不可置信道:“城门开了,把我们迎进去了!” 他扭头,看到身后一样满脸诧异的众修士。 钱亦澜倒是接受得快,挥挥衣袖道:“如此也好,省得我同你争个三天三夜 ,此地有何危险?”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灵已经是听不懂人话了,一心只想把杀了爷爷,并操纵自己爷爷杀了自己的怀安杀死,毫不顾外面即将破门而入的苏清末,追着怀安满屋子乱窜。 怀安一开始在谢瑾看来的确说得上是风度翩翩,果真人逃命的时候可以舍弃所有,包括自己的脸面,他的衣角被青灵扯地七零八落,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抬起的脚底黢黑,原本束地端正的头发其实也歪向了一边,脸上的汗珠也不是是急的还是跑的,嘴不受控制地大喊:“苏清末!你快点!我要死在这里了!” “砰!” 又是一脚,一块木片落在了谢瑾的另一脚侧。 此时的门洞已经够大了,苏清末蹲下身,把头从洞中伸了进去准备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刚好于站在门口的谢瑾对视上。 谢瑾刚想咧开嘴笑笑,同他道声“你好”,便见对方怒目圆视瞪着他。 气氛诡异了片刻,谢瑾思考着礼貌待人,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你好。” “谢瑾!”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不过前者温和有礼,如好友多日不见,后者则是暴怒万分,恨不得把对方拆吃入腹。谢瑾印象中他与苏清末扯不上半毛钱关系,无非便是他这狼藉的名声,是个人听了都会随大流唾弃一声,但无冤无仇,到不至于此。 莫非?抚松那场疫病是他造成的? 想罢,他摇摇头。倒不是否认自己没干过这种事,毕竟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人总是会变的,现在的他不好去揣测过去的他会不会做,摇头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停止想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当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如何逃出去。 谢瑾可以确定,他的闯入只能改变原定的轨迹,而不能改变原来的结局。 他前世便是死于南山城之中,虽说是半年之后,但保不齐这座城的记忆便停留在他死为止,他根本无法做到置身事外,必须得逃出去! 苏清末看清了里面的形势,讥笑里面的鬼怪实在低级,正准备退出去再接再力踹门,却没想到头顶上方谢瑾叫住了他:“苏清末,我想有些事情你可能不清楚。”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苏清末此人极其高傲,且拒绝他人的全部否定,此话定会让他留下来,且抬起头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果真! 就是这样! 谢瑾当即便在苏清末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瞬间一脚踹了上去。苏清末的后脑和坚硬的木门种种撞上,整个人都晕了,谢瑾迅速将门锁给打开。 天助他也!门是向外推的,谢瑾为了防止苏清末反应过快,推门也尤其用力,苏清末整个人挂在那个洞门口。 模样定当十分滑稽,是属于苏清末反应后过来定会让谢瑾没有好下场的的后果。 苏清末一向好面子,周围围满了他带来的人,自然是目睹了他这一糗状。 谢瑾出门的那刻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了只有天上能跑,于是在众人的团团包紧下,他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树,并一路到了最顶端,搞得众人瞠目结舌,一时间没有了动作。 有人疑惑道:“这当真是谢瑾没认错吗?” “苏家主见过,他说是就是了,也许是在隐藏实力,又或者别有用心!” 就因为这句“别有用心”,众人只能盯着谢瑾的每一步动作,不敢上前,谢瑾就如此顺利地踩着枝杈,逐步距离屋顶越来越近。枝杈逐渐变细,谢瑾走的也愈发小心翼翼。 第57章 正在此时,树剧烈地摇晃起来,谢瑾差点没站稳摔下去。他向下看去,原来是怀安借着谢瑾打开的门也逃了出来,学着谢瑾朝树上爬。可惜他不会爬树,只能抱着树干挠。 这棵树粗壮,他如此挠本无伤大雅,可重点在于,青灵追了出来,他总不好抱着树装树懒,两人就那么绕着树跑起了圈,青灵气急了对着树便是邦邦两拳,树这才摇晃地如此剧烈。 周围的人都是苏清末胡乱招来的一些散修,对这种场景没有什么判断力,平日里又被苏清末训斥地一无是处,这下都只会站在一旁傻站着,等着苏清末一个人把自己从门上拔下来,然后下达指令。 随路途坎坷,但谢瑾终于还是到了枝杈末端,此时本朝天的枝杈早已被他压得不成样子,却刚好勾到屋顶,只需轻轻跨上一脚。本以为先前如此顺遂 ,此时也定然如此。 可谢瑾忘了一句话:乐极生悲。 他那脚的确踩在屋瓦之上,只不过另一只脚却刹那间悬了空,还未来得及伸出,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下落。此为三楼,离地十米,人倒是摔不死,但他一个木头之身,粉身碎骨也不为过了! 谢瑾闭上眼睛。 不过,却不同意料之中撞向坚实的地面,倒像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谢瑾觉得有些熟悉,只听那人道:“这算不算英雄救美,晚地正正好好。” “许歧?” “许歧!!!!” 两声又是同时响起,许歧把谢瑾慢慢放下来,谢瑾刚一睁开眼 ,对上的又是苏清末那几近扭曲的脸,谢瑾默默撇开目光,不去看他。 苏清末气急败坏道:“许歧,你到底要捣什么乱!” 许歧一背手,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道:“你觉得我要捣什么乱,就是什么乱。” 苏清末抬手指着他:“你!” 随后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什么,大笑了起来,道:“我也是真是鬼迷日眼了才觉得你是许歧,谢瑾在这里,他什么做不出来,想骗过我?不可能!!” 许歧半不解地看着他:“苏家主?” 是个人都知道,谢瑾的傀儡秘术就算再鬼斧神工,也不可能造得出许歧这般高修为的人,就算造了,也是破绽百出,一眼定真假。 谢瑾道:“他方才脑袋撞了门。” 许歧了然点头,道:“难道苏家主说话都有些神神叨叨了。颇失一家之主的风范。” 他们这一字一句都忘苏清末心坎上戳,苏清末自然是受不了,话不多说直接动手,一把剑朝着许歧直直飞过来,许歧抽出修成剑,一击还了回去。 苏清末的太谷剑就那么在空中滚了几圈,最后直直插到了墙上。 苏清末的脸看上去更五光十色了,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被青灵追得团团转的怀安,谢瑾仿佛都等看到苏清末头上冒烟了,苏清末吼道:“你们都站着看戏吗?有这么好看吗?!快解决掉这个女鬼!都站着干嘛!!!” 随后,他扭头看过来,既是不愿相信方才自己的剑被许歧直接打了出去,又不愿怀疑自己的判断,只好咬着牙道:“既然你说你是许歧,有什么证据吗?” 许歧晃了晃腰间的丑包,其余的青阳香包可以复刻,许歧这个可谓是独一无二,确实可以作为身份的象征。 苏清末嫌恶地撇开脸:“这东西一偷就偷来了,算不上证据。” 世人谁不知道许歧把这个香包看得比命还重要,上一次丢了差点没有同钱亦澜一起把修真界翻一遍,好在找到得快,若真是偷来的,想必真许歧早就先一步把这个假的打成木头渣子了。 谢瑾轻声喊了一声许歧,道:“别再同他纠缠了,我们快走吧。” 许歧道:“走不出去,外面全是人。” 谢瑾:“苏清末带了多少人?那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本还在疑惑,区区一个苏清末,至多再加一个百清玄等人,不至于出不去。许歧下一句便给了答案:“钱亦澜进来了,外面全是他的人,这里算是最安全的了。” 原来如此。 说着,许歧从怀中拿出了青阳铃,道:“不知道这个足不足以证明我的身份?” 谢瑾感觉到了两道精光投射而来。 第26章 南山城8 苏清末伸出手:“你把它给我看看, 我一验便知。” 一边说着,一边还走上前了两步。 苏清末手始终没有缩回来,谢瑾甚至可以察觉到苏清末隐隐的压制, 像是但凡许歧伸手把那铃铛一递, 苏清末便会完全控制不住地夺过, 随后狂笑起来。 谢瑾刚想提醒许歧,他们这么做,可能就是冲着他的铃铛去的,但晚了一步。 只见,许歧正如谢瑾假想那般,十分大方地把铃铛递了过去,道:“那你好好看看, 是真是假,看完了记得还给我。” 苏清末顿时,双眼通红,几乎是一把, 用力地薅过铃铛,双手捧着, 小心翼翼地, 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喘着粗气, 几乎不能呼吸了,颤抖着语气道:“终于……!终于……!” 许歧道:“终于什么?苏家主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这东西你往日在青阳求学的时候不是天天都看见吗?” 苏清末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竭力压制住自己上翘的嘴角,背手, 将铃铛背到了自己的腰后,清清嗓子道:“不对。” 第58章 许歧道:“哦?哪不对?” 苏清末道:“我印象中, 青阳铃不是这个样子的。” 许歧顺着他的话问道:“那苏家主印象中,是什么样子的?” 苏清末没想到许歧既不恼地反驳他的言论,也没有冲上来想要把青阳铃夺回去的意思,想法还颇为和善地与他聊天,可这如何回答,竟是有些聊不下去了,他磕磕绊绊起来:“我……我印象中……这青阳铃……” 刚起了一个头,身后一声巨响,后院门竟是被人一下子炸开了! 谢瑾怔楞的瞬间,被许歧一把揽过,带到了他的身前,直直对上了苏清末的眼神,谢瑾下意识回应了苏清末一个微笑。他反应过来,道:“是钱亦澜来了?” 看清来人,许歧紧扣着谢瑾的手缓缓放松下来,道:“不是,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谁无关紧要?!” 冲进来的了一群黑衣人,为首的便是百清玄,平顺百氏从前是农夫,身材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一起进来,院子都觉着黑了半分。 百清玄看见苏清末,语气并不好听,道:“你让老子在外面等谢瑾,多久了,谢瑾呢?!” 若是从前,苏源还在世的抚松苏氏,百清玄是断然不敢同苏清末如此讲话的。 但现在,落魄到一个手掌数得过来的抚松苏氏的人数,和一个三脚猫功夫,惹得半个修真界都厌弃的苏清末,至多平和的时候做做样子,说些好听的,真急了傻子才管他是谁! 闻言,苏清末一抬手,指着谢瑾:“他就是谢瑾,他在这里!” 许歧的身高相较于百清玄等人而言,毫不逊色,甚至超过半分,谢瑾被许歧挡着,严严实实,再加上百清玄站的位置不对,看到的便是苏清末指着许歧说他是谢瑾。 百清玄一道鹰眼过去,语气不善道:“便是你方才说我无关紧要?” 许歧镇定自若道:“正是。” 百清玄道:“你可知我是谁吗?” 许歧道:“平顺百氏家主,百清玄。 又是极其祥和的一问一答,百清玄原本蓄势待发的情绪都有些被浇灭的趋势,他问道:“你不害怕吗?” 许歧反问:“害怕什么?” 百清玄道:“若非不是你知道我弟弟的行踪,我在知道你是谢瑾的那一瞬间,你便不在存活在这世上了,你不害怕?” 许歧又问:“害怕什么?” 百清玄逐渐锁起眉头,道:“与你这种人废口舌真是毫无意义,我劝你立马告诉我,百清归现在在哪里!” 许歧疑惑道:“你都说与我这种人费口舌毫无意义了,还问我这个做什么?”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百清玄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青筋暴起,已是在极大地压制自己,许歧仍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再看苏清末那边,早已游神去研究手上的青阳铃了。怀安那边,则是鸡飞狗跳一片,一人躲,一鬼追,七八人在后面跟着跑,好生热闹,谁都追不上谁。只不过怀安倒是有力气往这里瞥几眼。 距许歧所说,南山城内核现在极其不稳定,钱亦澜已经成功带人进来了,既然如此,是否有望联系上背后之人。 谢瑾屏气凝神,在脑中喊了半天。 无人回应。 看来是想多了。 谢瑾长叹一口气,正要放弃之时,脑中突然响起了气喘吁吁的声音:【你喊我有什么事?】 谢瑾道:“我这里现在一片混乱,问题也很多,我尽量精简同你讲,其一,百清玄要找的百清归,他的失踪十分同我有关,其二……” 谢瑾还未来得及问完,背后之人立马掐断道:【与你无关!】 这其二其三其四自然也出不来了,背后之人又断了音讯,谢瑾只好作罢。 不过既这件事与他无关,那肯定无论如何绞尽脑汁都是想不起来的,此时苏清末突然大喊一声,道:“还同他废话做什么!快杀了他!” 这一声,极其凌厉,有破音之势,刺得人耳朵疼。谢瑾被这一声成功打断了思路,同时有了意外之喜,他看了一眼苏清末几近扭曲的脸庞,心中顿时雪亮! 他从许歧身后探出头,道:“我知道百清归在哪!” 百清玄看向他,道:“在哪?” 谢瑾道:“你抬头看,就在你面前!” 百清玄抬起头,只看见苏清末怔楞的脸庞,还有满院的鸡飞狗跳,他低下头,脸上多了一份愠怒:“你是在耍老子吗?在哪里?” 谢瑾抬起手,给百清玄指了明路:“岂不就是他吗?” 他指的,正是苏清末! 而此时,苏清末脸上,攀上了一副笑意。与先前那副洋洋得意高傲自大的欠揍表情截然不同,这幅笑容,比哭还难看,只有上扬的嘴角,弯起的眉眼,眼中却了无笑意。 怎么说,就像是一个不会笑的人,在努力学习他人的微笑那般,太过于刻意了,浮于表面而非从于内心。 “苏清末”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谢瑾道:“其实你也没有装得很认真,一开始难道不就是打算让我认出来吗?” “苏清末”嘴角列的更开了,也更丑了。 百清归是他用心所雕刻的傀儡,再加上他本就有魂魄充于体内,拥有自我意识,几乎很难可以分辨出他是人是傀儡,就连谢瑾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他只想着他们的到来改变了这座城原先所有的轨迹,而忘记了去看看,苏清末是否真的,就是一开始所见到的苏清末。 第59章 很明显不是,苏清末那骄傲自大的个性,是不可能容忍谢瑾踩他一脚后,现如今还安然站在这里的,也不可能容忍青灵就那么追着怀安跑。 苏清末素来雷厉风行,脾气暴躁,做事根本不可能先想,手永远比脑子快。所以若是真的苏清末,早就在许歧还没有来之前,谢瑾和青灵便已经被一剑刺死了,哪里能如此拖延时间! 再者,百清玄认错人,有苏清末混淆指认的因素存在。而且就算百清玄认错了人,苏清末也定会在第一时间指出,与他说话的不是谢瑾,站着发呆的这位才是!而非在那么明显的情况下,胡乱煽风点火,让百清玄对许歧下手。 百清玄顿时瞪大了眼睛,道:“你敢耍老……” 此话还没说完,他竟然慢慢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与此同时,那跟着怀安满院子乱跑的修士们,也逐渐消失了,只剩下了青灵和怀安。 “苏清末”挥了挥手,只听见“刺啦”一声,那破败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探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和半个佝偻的身子,对着青灵挥挥手道:“灵儿,在外面跑什么呢!快进来,给爷爷捶捶背,爷爷躺久了,这背啊,感觉不得劲啊!” 青灵逐渐变得正常起来,她像是看不到院中的苏清末和怀安,还有谢瑾等人,眼中只有她和他爷爷,甜甜地笑着回应:“好嘞爷爷!” 至于面前的苏清末,他的个头慢慢缩小,直到谢瑾的胸口,变成了一副少年模样,只不过这少年,扎着女子的发髻,穿着女子的裙子,若非谢瑾清楚他的性别,当真会觉得眼前这位,是一位相貌英气的女子。 百清归笑眯眯道:“我还是喜欢这幅样子,不知道哥哥还认不认得出我,好久不见啊!” 谢瑾也笑眯眯回应他:“好久不见。” 百清归扫了一眼谢瑾身旁的人,立马换上了一副嫌恶的嘴脸道:“这垃圾怎么还跟着哥哥你,真是活脱脱一个狗皮膏药,现在这城是我的地盘了,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丢出去。” 许歧白了他一眼,道:“得先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百清归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丢你吗?只要哥哥同意了,我不仅要把你丢出去,还要把你碎尸万段!哥哥之前怎么死的,我统统都要让你受一遍!” 许歧道:“那你哥哥不同意呢?” 百清归道:“怎么可能!你这个白眼狼,那么对他,他肯定恨死你了!还有那个钱亦澜,你们俩都躲不了!统统都得被我折磨至死!” 许歧道:“你知道个屁。” 眼见火药味都快要燃到他这来了,谢瑾赶忙插到两人中间,制止住他们,道:“好了,现不谈谁死不死的问题,我们从长计议,慢慢说,清归,你说现在这座城,是你的地盘?” 百清归抱着胸,点点头:“当然。” 谢瑾心中万分好奇,问道:“那这座城,是如何变成现在这 第27章 南山城9 百清归眨眨眼, 没有直说,而是一把拉住谢瑾的手,带着他往屋里面走。 他们走向的方向, 正是那间破烂的屋子。谢瑾不由得猜测道:“你既然假扮苏清末, 那青灵是不是便是钱晓七?” 百清归道:“不是的, 青灵就是青灵,晓七就是晓七,她们不一样的。” 许歧在身后补充道:“他之所以能假扮苏清末,是因为苏清末的魂魄早就消失在修真界了,这样利用他的躯壳无论怎么为所欲为,都不会遭到反噬。” 谢瑾心中暗道:“难怪修真界那么多年,只能听闻假扮谢瑾这个名声的, 没有真的连样貌做到相像的。” 就连长风,以他的名声为非作歹了那么多年,如此精通傀儡秘术的人,也是设计将他骗上门后, 妄想彻底取而代之他。 但他也并非小气之人,若是真想用他的脸去干些什么, 烧点纸钱什么的, 同他商量一下, 他也乐得接受。 毕竟活着,真的很难。 思及此,他默不作声地瞟了一眼许歧,觉到些奇怪,因为以往这一瞟总能被人抓个正着, 今天却意外地没有,谢瑾发现许歧正专注地盯着一个地方看, 顺着看过去,谢瑾看到了自己与百清归相牵的手。 几乎是下意识的,谢瑾悄无声息地甩开了手。 这一下动作很轻,但百清归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刚想说话,便被谢瑾的一声惊呼打断。 这破败的房间内,早已没有了青灵和她爷爷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烟雾弥漫中,一个短小肥大的身躯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走近看,却是一个瘦骨嶙峋,满脸横纹,但却依稀可见年轻时是一个美人模样的老婆婆。 而之所以说远观看上去十分肥大,是因为,这位老婆婆的肚子高高隆起,看上去就像是怀胎十月了一样。 谢瑾心中隐隐出现一些不好的猜测,左右环顾一圈,见各位都没有说话,还是把话咽回了肚中,回归自己为何进来的本源,问道:“这位老婆婆,是和这座城有什么关系吗?” 闻言,百清归诧异地看了谢瑾一眼:“你没有认出来吗?” 谢瑾:“?” 他扭头看向许歧。现在这个情况背后之人毫无用处,谢瑾下意识的询问求助对象自然而然变成了许歧。 许歧正要说话,百清归就深叹了一口气:“这是晓七。” 谢瑾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眼:“这是钱晓七?” 第60章 世人皆知,钱晓七失踪那年不过二十一二,就算至今,也最多三十,若是遇到了某些意外灵力流失,那也不可能……变成如今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啊! 谢瑾方才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只不过实在是难以说服自己。 毕竟在他记忆中的钱晓七,一直保持着二十几岁的玲珑,着实难以往老人方面联想,还是如此一个大腹便便,老态龙钟的老婆婆。谢瑾问道:“那她的肚子?” 百清归警惕地看了一眼许歧,言于喉中始终未出口,看来是忌惮许歧。半响,他出声道:“哥哥,他一定要在这里吗?” 这句话浅听上去是想让许歧回避的意思,但细细斟酌却可以品出一丝杀意。毕竟这座城在百清归的控制中,以百清归对许歧的态度,自然是不可能大度放他出去,而让许歧出门躲着,以许歧目前的功力,不过是换个地方听。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窃听之人扼杀于摇篮之中。 许歧抱着胸,反问道:“要我走?” 百清归扯着嘴角:“不然呢?” 说着,许歧转身:“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说完。” 许歧刚准备离开,身前便有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谢瑾道:“你留在这。”接着,他盯着百清归的眼睛反问道,“他一定要走吗?” 百清归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哥哥,你没想过,我们护的好好的南山城,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溃盘吗,为什么城中所有人会在一夜之间功力全失,为什么城中的所有傀儡,全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们无处可去的魂魄又刚好燃烧成了阴火,让我们根本无力招架,险些葬身火海!” 百清归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平静,却又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言语间直指许歧。 谢瑾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一路上,从路人口中,到某本史书中记载,至今百清归嘴中言说,南山城战役的最大始作俑者,就是他身旁这位,因南山城战役一战成名的许歧。 但…… 谢瑾还是看了一眼许歧,沉思了良久,终于下了决心,道:“他呆在这里,无事的。”说罢,他又补了一句,“毕竟这座城现在全权,在你的掌控之中,不是吗?” 话音刚落,床上的老婆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尽管谢瑾知道她就是钱晓七,还是不能接受,姑且还是称呼她为老婆婆吧。谢瑾奇怪道:“她还活着?” 百清归闻声,连忙上前去察看,伸手抚上老婆婆的额头,回答谢瑾的话:“差点就死了,不过还好。” 谢瑾捏了一下自己微微发烫的手腕,总算是确定了一件事——这南山城死而复生,虽然是在他死的时候发生的,但其中并不缺少他的参与。 他的魂魄四处漂泊,很大一部分,飞回了南山城。 活了青灵,救了钱晓七,还有……若是背后之人没有算错,这南山城应当是有三篇他的魂魄碎片的,但谢瑾方才握着百清归的手,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魂魄不在他身上。 这便更加让人匪夷所思了。 首先,百清归自己说的,城中的所有傀儡,全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那为何他却相安无事?再加上魂魄燃起的阴火,阴火对有修为的人危害极大,对傀儡来说就是致命地存在,寸步难行,谢瑾便是被这阴火烧成的灰烬,魂飞魄散,百清归又是怎么有能力逃出来的? 于是,趁着百清归的关注点暂且不在他和许歧身上,谢瑾往许歧那边靠近了一些,两人手贴手站在一起,谢瑾伸手拍了拍许歧的背,压低声音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引开。” 许歧身形怔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来,同低声道:“有,不过……” 搞不清楚许歧的笑意从何而来,总觉得是个损招,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谢瑾立马接上:“有办法就快些使用出来,拖不得拖不得!” 突然,低声中一声高调插进来,谢瑾下意识一抖,只见百清归神色凝重地看着他们:“你们两个方才在说什么?” 谢瑾适时岔开话题,指着老婆婆道:“它的嘴里,怎么在冒烟?” 乍然间,四周突然陷入漆黑,而唯一的光亮处,竟然是那老婆婆的肚子,且看其中,有雾气在翻涌奔腾,荧光若隐若现,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此时谢瑾的脑中响起了久违的声音:【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谢瑾道:“很难评价。” 背后之人道:【很难评价是如何评价。】 谢瑾道:“你可知这百清归是从何而来?” 背后之人道:【百清归?他死了好多年了,问这个做什么?】 谢瑾道:“你不知他还活着?” 背后之人惊异道:【抚松瘟疫的时候,他就死了,百清玄和苏清末还以找他的名号入侵南山城,大肆搜查。不过你说百清归还活着,细想也不是很意外,按理来说他是个傀儡,没完成任务之前,就算躯壳死了,魂魄也仍旧在世,也许是你后来又给他重塑了躯壳所以他至今还活着。】 背后之人疑惑道:【你遇见他了?】 谢瑾道:“这座城便是他复活的。” 闻言,脑中安静了片刻,背后之人不可思议道:【神人啊!我想了那么多人选,唯独没有想到他!难怪这南山城始终不如我预料那般运作!】 第61章 “……” 背后之人提醒道:【你可以想想你当时塑造他的时候,给他布置的任务。】 再问下去,背后之人又不知所踪了。 让谢瑾想当时给百清归布置的任务,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谢瑾几乎要绞尽脑汁了,依照他当时的性格,也许就是随口说了一个能让他一直活下的任务。 一直活下去? 对啊!谢瑾心中顿时雪亮。 任务就是,一直活下去!或许和实际有些出路,可能是一直快乐活下去,一直幸福活下去之类的,但大体不会偏离太多。 想到之后,懊恼也便随之而来。 一直活下去?这任务要怎么完成? 也就是说他把百清归变成了一个千年老王八,无论如何也死不掉的那种。若是要解决百清归,只能等待背后之人回来,再询问他破解之道。 故而以目前的形势,只能看许歧能否顺利将他引开了。 突然,谢瑾眼前闪了一下,光是从老婆婆肚中出现的,谢瑾看过去,只见里面的黑雾翻滚地更加厉害了,而且不断有闪光袭来,多看几眼眼睛就要瞎掉了,谢瑾只好撇开视线。 百清归盯着老婆婆的肚子,眉头越皱越深,最后骂道:“操!” 接着,百清归在谢瑾满怀期待的目送下,飞速离开了屋子。 离开间,他重新化作了苏清末的模样。 第28章 南山城10 百清归虽离开匆忙, 却仍是没忘记提防他们两个,临走时,他在老婆婆的床前弄了一层迷雾, 来遮挡视线。只可惜他自以为万事大吉, 却很显然低估了许歧的实力。 或许于他记忆中, 从前的许歧面对此情形,确实无能为力。 许歧挥挥袖子,那层迷雾很快散了开来,不过他却没着急上前,而是停下了脚步,低着头,若有所思。 谢瑾向前两步停下来, 驻足看他,问道:“出什么问题了吗?” 许歧道:“这迷雾,十分熟悉。” 熟悉,自然是熟悉。谢瑾直言道:“我们进南山城之时, 南山城也是迷雾重重。”说起迷雾,他扭头看向老婆婆最终缓缓吐出的烟雾, 有些难以置信道, “这迷雾, 不会就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吧!” 这个说法,当真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不过一路走过来,所发生或遇见的许多事,都与所想的方向截然不同,愈发诡秘起来。所以现在往离谱地方向想, 说不定反而可以误打误撞、茅塞顿开。 故此,谢瑾所思所想也是更加胆大妄为起来, 他嘀咕转了一圈眼珠,指着老婆婆的肚子,道:“她这肚子,烟雾弥漫,忽明忽暗,其中……”谢瑾凑近看了一眼,竟意外有了其他的发现,他道,“许歧,你快来看,这老婆婆的肚子里,好像有东西,这是,人?” 闻言,许歧也暂且不管这迷雾究竟哪里熟悉了,凑上来同谢瑾一起观察起来。 这肚子看着真不像一个肚子,尽管外面有衣服包裹着,但里面透出来的金光却是穿透了衣服,大致可以清晰地看清里面的样子,于上方翻滚晦暗晦明的就是雾,于下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有些人样的小黑点在行走,而那小黑点走走停停,时不时还会从他的方位之中射出几道白光,打散上方的雾,不过黑雾很快便会重新笼罩,长此以往反反复复。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谢瑾心中隐隐约约有了判断,但首先,他要先确定一件事,他道:“这当真是钱晓七?” 谢瑾既希望许歧点头,又期盼许歧摇头。 因为若面前躺着的这位婆婆真是钱晓七,那么一切顺下来,就都说得通了。只不过,谢瑾虽然忘记了不少事情,但他心中却想,钱晓七断然不要变成这幅模样。 许歧道:“当真。” 谢瑾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 许歧又道:“她肚中的,应当是她的金丹。”许歧说话中一直看着谢瑾的表情,见状不对,先断了自己打算说的话,道,“谢瑾。” 谢瑾“啊”了一声。 许歧道:“你有什么看法?” 谢瑾低头斟酌了一下说辞,罢了,道:“傀儡秘术中,有一个叫做移花接木的术法……” 此术法便是在某地利用傀儡和环境制作一个真假参半的场景,投射或接入某地,参照的便是草木的嫁接之法,此术法悄无声息,进入幻境的人往往察觉不到自己进入的幻境,此为骗人的极好术法之一,乃是谢瑾闲来无聊所研究出来的。 不过,如此花里胡哨的术法,自然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长久维持尚且不易,且于实战中,除了骗人再无其他用处,性价比实在不高,所以移花接木的流传范围并不广,甚至于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 移花接木秘术一出,许多事情的眉目顷刻间清晰了起来。 比如钱晓七的肚子,和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还有南山城究竟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以上所有的疑惑,统统有了答案。 谢瑾感叹道:“这百清归,当真是能力出众。” 方才百清归说道,南山城覆灭之时,所有的傀儡都变成了原本的木头状,其中所居的魂魄自然而然也便没有了归处,太多没有归处的魂魄聚集在一起,燃起了阴火。 阴火并不能让他们消亡,只不过是,这些漂泊无依的魂魄,它们无处释放的执念和怨气,碰撞于一起,从而导致阴火的燃烧。至于这火是怎么灭的,这些魂魄后来又去了哪里,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 第62章 钱晓七祭一人之力,摆平了所有的亡魂,平息了这场大火,此时人早已奄奄一息,而恰好谢瑾漂泊的魂魄碎片发现了她,成功救了她一命,吊住了她一口气。 而这口气,便是关键所在,它足以让钱晓七于百清归说上一些话。这些话,依照谢瑾猜测,大致就是“看不得南山城就那么消失了”、“希望有办法可以复活南山城”云云。钱晓七对此可能是临死前的留恋与不舍,而百清归则是真将这些话给听了进去,并且付诸于行动之中。 在之后,钱晓七虚弱到彻底说不出一句话,如同沈洛一般,成为了只能呼吸的活死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在这期间,百清归开始执行起所谓——他与钱晓七的梦想。 分析到此,谢瑾暂时停了下来,道:“说到这里,我有一个问题,这百清归和钱晓七,关系怎么样。” 这要追溯到很久之前的故事了,许歧想了想,道:“除开我先前从不知道百清归是个男子以外,自我认识钱晓七开始,他们两便是成双结对做事了。” 谢瑾道:“那关系应该是特别好了。” 许歧快速捕捉到了谢瑾话中的深意,道:“还有什么额外的发现?” 这倒说不上,谢瑾摆摆手道:“没有,只不过是觉得奇怪,既然他们两个关系那么好,应当是惺惺相惜的,百清归怎么会舍得将钱晓七……糟蹋成这副模样。” 百清归实现梦想的第一步,是先收拾南山城。 谢瑾死后,南山城到处都是亡魂亡灵、傀儡碎屑,修真人士一旦进去了,无论修为多么高深,多多少少会被反噬,故而探清了其中没有遗漏后,便将南山城抛到了一边,不再去管。 在收拾南山城的过程中,百清归找到了变成恨忧桑的青灵,将青灵安顿好,南山城大致收拾好后,他便开始了第二步。 这第二步,便是用钱晓七体内的金丹,来容纳这成千上百的魂魄,此大耗灵力,成功将钱晓七变成了如今这幅不堪入目的模样。 然后便是第三步,开始准备“移花接木”,百清归依照自己的记忆,将城中的人和建筑,慢慢地雕刻复原。 在钱晓七的金丹中,建立了一座新的南山城。 这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后,便是将钱晓七体内的南山城幻影,转投到已经消失的南山城之上,由此便会给人一种南山城死而复生的错觉。 其实他们自进城来,遇到的所有一切人和事,都是假的,都只不过是百清归回忆中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罢了。 谢瑾不知作何想法,作何评价。 人有一梦固然是好的,前进的目标,成长的激励,对美好的寄托,但梦的存在本应立于自身之上,过分追求,丧失自我至丧心病狂。 百清归所追逐的,早就变成了执念。 执念,让他早就不再为自己而活。 所以她忘记了钱晓七是一个很爱美丽的姑娘,毫无顾忌地将她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所以他忘记了青灵很爱她的爷爷,在这个编织出来的幻境中,也要让她受一次失去亲人的苦楚。 如此一同分析下来,当真是令人又恼又悲,许歧拍了拍谢瑾的背,道:“好了,兄弟,别难过了,我们先想想别的,比如,眼前的事情应该怎么解决。” 谢瑾摇摇头:“也不全是难过,只是想着想着,我突然发现,我忘记了一件事。” 说罢,他伸出手,食指点向钱晓七的额心。 半晌,他重新睁开眼睛,仍旧是一切照旧,事情如常。谢瑾对上许歧期待的眼神,还是决定缓解一下气氛,于是哈哈道:“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许歧一向很给谢瑾面子,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坏消息是什么?” 谢瑾也是早有心理准备,事情肯定不会如他期盼的那样那么快就结束了,谢瑾叹气道:“我们或许还要和百清归耗上一些时间。” 许歧其实也早就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并没有什么表情,继续问道:“那好消息呢?” 谢瑾道:“就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哦不是,一个人。” 谢瑾也是恍然一瞬才想起来。 怀安! 将他们成功带进来的人,谢瑾竟然一时间没有想起他,实在是不应该! 方才他还记得,百清归让所有人都消失了,百清玄、追他的那群蹩脚功夫修士,而其中,唯独怀安没有消失,这就说明,怀安与谢瑾一样,都是外来者。 刚刚谢瑾道破百清归的假身份时,怀安脸上也没有出现什什么异样的表情,说明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两人的结盟,并非欺瞒得来,而是蓄谋。 既是蓄谋,那一定有鬼! 故怀安此人,定有问题! 闻言,许歧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突然笑了起来。 谢瑾莫名其妙:“你笑什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许歧笑意更深了,从中还能看到几丝狡黠,他道:“不是,你说的没错。” 谢瑾更莫名其妙了,道:“你到底笑什么?” 许歧道:“我笑,自然是因为我开心。” 谢瑾道:“突然开心什么?” 许歧正了正身子,道:“你方才说了那么多,把我想说的都说了,一句话都插不进去,现如今总算是有我的用武之地了,我自然是开心了。” 第63章 谢瑾不管他为什么有用武之地开心了,也不管他为什么开心,只能听进去“用武之地”四个字,立马问道:“这么说来,你是知道怀安在现在在哪里?” 许歧颔首:“自然。”谢瑾刚要叫他快点说,许歧突然来了个转折,“但是……” “?” 谢瑾道:“但是什么?” 许歧道:“有条件,需要交换,刚好,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谢瑾没有多想,大度挥手:“有什么想问的,快些问。” 在谢瑾的注视下,许歧张张嘴,只道出两个字。 谢瑾。 第29章 南山城11 谢瑾怔楞了片刻。 他没想到许歧会问这个。 安静了一会, 谢瑾当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要不要真的回答许歧。许歧道出那两个字后,也没有直接说问题, 而是静静地等待谢瑾的下一句话。 谢瑾权衡利弊了许久, “不是”这个词还是占据了上风, 还是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个问题还是……日后再说吧,你怎么知道怀安在哪的。” 许歧先是回答了谢瑾的问题,道:“方才我将青阳铃给了百清归,并未收回,方才百清归出去的时候,将青阳铃给了怀安, 我能感知到青阳铃在哪里。” 谢瑾连忙问道:“那你能通过青阳铃,偷听到什么吗,他们说话之类的,或者看到什么, 他现在在干什么?” 许歧道:“不能。” “哦。” 许歧继续道:“不过并不着急,或许我们晚去一些, 还能多看到一些东西。” 谢瑾道:“半路截胡。” “嗯。不过, ”许歧直言道:“我现在的重点不是同你商量对策, 而是目前来说,我们并不着急赶过去,有时间,所以,你懂吧。” 谢瑾扶额, 他知道的,他躲不过了。 他不是没想过与许歧正式相见的场景, 或你逃我追,或兵戈相向,两人谁都看不惯谁,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的场景也是可能的,唯独没有现在这般。 如此平和淡定,两个人之间,就差一个回答。 那说出来会怎么样? 说不定什么和平都是浮云,许歧实际上早已卧薪尝胆许久,只要谢瑾一回答,当场翻脸,哪里管得了这南山城现在怎么样怎么样,直接将他捉拿归案。 那样的话,谢瑾将永远痛苦地漂泊于世间,无归无依。 心中犹豫不决间,许歧突然脚步一慌,朝着谢瑾的方向倒了下来。 谢瑾虽是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但无奈于事发突然,力气没有跟上行动,他扶着许歧,向后踉跄了几步,终是没有站稳,最后只能认命,以一个伤害最小的姿势倒了下去,许歧则是压在了他的身上。 谢瑾当时认为,十七八岁的身子灵巧,方便行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现在,谢瑾才发现不好之处。 谢瑾伸出手,想要把许歧推下去,却根本找不到使劲的地方,方才他倒得舒服,也是成功让许歧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像条被子一样盖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呼吸打在谢瑾的耳边,十分平稳。 谢瑾拍了许歧几下,没有反应,无奈喊道:“许歧,喂喂!醒醒!许歧,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喂……” 此时,谢瑾正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时,百清归回来了。 门被一下子推开,谢瑾抬眼,便看到了百清归低垂紧锁的眉眼。百清归道:“看来是我来得不巧了,方才听哥哥叫的那么大声,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 谢瑾被看得有些臊,道:“帮个忙,把他从我身上移开。” 百清归虽是不情不愿,却还是听了谢瑾的话,助了谢瑾一力,许歧一翻身倒在了地上,谢瑾总算得以脱身,他起身跪坐在许歧身旁,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毫无异样。 谢瑾正疑惑,一旁的百清归冷冷开口道:“南山城不食生人魂魄,他昏倒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谢瑾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南山城真的可以吞噬生人魂魄,早在许歧进来便命丧黄泉了。谢瑾心道自己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百清归从哪里看出来的。 谢瑾道:“我知道,我只是想问你,他怎么了?” 百清归一个眼神都没给许歧,风云轻淡道:“谁知道,可能是死了吧。” 百清归巴不得许歧出点事,最好死掉,不要打扰到他们最好,找他帮忙自然是不可能的。谢瑾暂且也顾不上其他的,先搞清楚许歧到底怎么了为上,谢瑾还是将手放到了许歧的额头,准备再次勘探他的魂魄。 他功力尚且没有完全回归,不能一下子探测到,只能靠许歧近了一些。百清归见不得谢瑾对许歧如此上心,在一旁吹起了风凉话:“哥哥,说不定我说的没错,他真死了呢,你也知道,修道的人,很容易走火入魔的,一一下子就命丧黄泉了。” “他给你喂了什么迷魂药,哥哥你对他那么上心,他都杀了你一次了,你忘记了吗?” …… 谢瑾对什么人都没什么情绪,也是难得觉得一个人有些烦。 上一个还是苏清末,谢瑾二话不说掏走了他刚结的金丹。 谢瑾微微皱眉,刚要出声让百清归闭嘴,身下的许歧总算有了动静,谢瑾低下头,对上许歧刚睁开的眼睛。 第64章 许歧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脑袋,道:“我方才昏过去了?” 谢瑾道:“显而易见。” 许歧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确定道:“有发生什么吗?” 谢瑾道:“有。” 许歧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忙不迭问道:“发生了什么?” 谢瑾侧身,放百清归整个身影出来,道:“他回来了。” “……”百清归摆着一副臭脸,撇过头,也不鬼扯什么了,朝着钱晓七走去,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真是可惜。” 许歧似乎松了一口气,他重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染上的灰尘,低声道:“我感应到青阳铃有了动静,我们马上便可以出发了。” 谢瑾道:“你方才便是因为这个晕过去的吗?” 许歧道:“不是。” 谢瑾道:“那是因为什么。” …… 许歧晕倒地过于突然,百清归回来的又太快,被散去的迷雾根本没来得及被复原。百清归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无事发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钱亦澜不是个好对付的,百清归花了大心思才展示把他骗过去,不过,过会等他反应过来,定是一场更加惊天动地的反应,他留不了太久,只能奉劝谢瑾和许歧,不要背着他偷偷做些不切实现的小动作。 百清归似笑非笑道:“哥哥,我离开了那么久,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不如就干脆和许歧说清楚吧,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死还能干点活,少动点脑。于是,谢瑾点点头:“有的。” 百清归道:“是什么?” 谢瑾道:“我是谢瑾。” 百清归:“我当然知道。” 谢瑾补充道:“如假包换的谢瑾。” 百清归根本想不到谢瑾这两句话压根不是对着他说的,自然而然曲解了他的意思,道:“哥哥,为什么突然想到打感情牌了,不过嘛,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一件事吧。” 谢瑾说话最后一句话,已是心如死灰,看都不敢看许歧,听到百清归那么说,这才抬起头。 百清归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青灵去哪里了嘛,那我便告诉你吧,她早就死了。”说罢,他又补充道,“我这么说也不甚准确,应该来说,她早就消亡,方才她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了,应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等待离开了。” 谢瑾听着,总觉有些熟悉。 消亡,任务,离开…… 青灵不是恨忧桑嘛,怎么这别去的方式,怎么听都像是傀儡。 而且既然早就消亡了,证明青灵的执念早已了解,那又是为什么,谢瑾于她身上的魂魄始终无法收回不愿离开,现在谢瑾又应该去哪里找她。 始终难解。 如此想着,谢瑾的手指突然被人碰了一下,两根手指磨搓上来,慢慢悠悠的,一下一下,倒是慢慢讲谢瑾心中那混乱到有些恼怒地情绪给抚平了。 百清归“啧”了一声,道:“告诉你了也无妨,反正这城很快就要恢复原样了,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了。” 说完,他又“啧”一声,钱晓七肚中那忽明忽暗的光又一下下闪了起来,百清归再次拂袖离开。 他此番赶回来,就是为了防止谢瑾和许歧在这里闹出什么幺蛾子,就算是得到的下场更加棘手,也要确定意外不会发生。 谢瑾目送着百清归离开,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谢瑾道:“我有些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百清归了。” 时间差不多了,谢瑾跟着许歧,两人一起前往怀安的藏身之处。他们于一口井前停下,井大约到他们小腿那么高,只能容纳一人的宽度,谢瑾探头朝里看了看,深不见底,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他随地捡起一根枝杈向里面丢去,听见“啪”一声清脆的落地的声,可以确定,这是一口枯井。 既然如此,谢瑾也不扭捏了,直接往里一跳。 落了地,豁然开朗,没有谢瑾想象地那般行走困难,连腰都不能直起来,此地别有洞天,是青砖瓦砌成的地下房屋,极大,极壮观,至少可以容纳四五十人的那种。 谢瑾直觉,此地绝不普通。 谢瑾本想等一下许歧,可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很长的距离,越往里走,烛火便越多越密,四周更加明亮起来。 随后,谢瑾听到了念咒声。 他赫然抬头,循声看去,便看到怀安跪坐在地上,手上拿着许歧的青阳铃,一下一下地摇动着,嘴中念念有词。 谢瑾反反复复看了几眼,才终于发觉为何总觉得那地方有些刺眼。 原来,在怀安的四周,有一个法阵将他包裹了起来,此法阵是用鲜血画的! 红得夺目。 而他的身边,躺着一位身着金黄色外袍的男子,他双目紧闭,安安静静,谢瑾眯起眼睛看过去,又是一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清末。 而且不是谁伪装的苏清末,正是那个死了很多年的,抚松苏氏家主,苏清末! 他如此站在这里有些过于明显了,刚想藏身,突然听到了怀安一声欣喜的欢呼。 只见,那个本应该死了很久很久,甚至就在方才还是个死人的苏清末,此时,竟然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与谢瑾对上目光。 第65章 第30章 南山城12 这是一个极其诡怪的秘术——聚魂咒。 顾名思义便是将许多残碎的魂魄给聚集起来, 在一个躯壳中融合重组,最后成功将那人复活。谢瑾还是第一次见到此项秘术,原因无他, 便是此项秘术的极其容易失败, 鲜少有人敢尝试, 但稍有不慎,魂魄便会在躯壳中爆炸,至此,导致那人再无复活的可能。 而现如今,这个聚魂咒,竟然在苏清末的身上成功了! 谢瑾有些愕然,与苏清末定定地对视了一会, 许久没有移开视线,他或许有些同为重生之人惺惺相惜的错觉,但苏清末定然是没有的,他睁开眼不久, 刚从重生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很快便反应过来, 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谢瑾, 几乎是下意识的, 抬手挥舞过去。 谢瑾想,如果苏清末有一把剑的话,那现在自己早已被一剑穿心了。 他想的的确没错,下一秒,苏清末满脸疑惑地问道:“我的剑呢?!” 怀安心平气和道:“你的那把剑早就废在抚松了。” 苏清末一想到这个就火大, 但还是压了怒火道:“我是说……” 怀安打断道:“另一把被偷走了。” 苏清末道:“偷走了?你知道在哪为什么不帮我取回来?我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剑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聚魂咒不是一个上的了台面的秘术, 它所复活的无论是普通的人,还是曾得道过的修士,都会无一例外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这种介于人鬼之间的东西,其所有能力自然也是介于两者之间,像如今苏清末所说,他现在应该至多只有驱使一把剑的能力,而这把剑,现在尚不在这处。 怀安道:“既然没有剑,我们现在去取不就好了!” 苏清末道:“去取,去哪里取?我们现在不是先应该杀了谢瑾吗?” 怀安左顾右盼,谢瑾便也跟着左右环顾了一圈,刚好看到许歧踩着自己方才的路线缓步而来,再回过头去看怀安时,他好似松了一口气,只是劝说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快走吧!” 苏清末却是不愿意,他从前便憎恶谢瑾,先前一直想尽办法都无可奈何,现如今一重生便遇到了,于他看来便是老天赐给他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他一把甩开了怀安拉着他的手,道:“你没有办法吗?” 许歧于谢瑾身后站定,礼道:“苏家主,好久不见。” 这声“苏家主”,相对于之前,当真是掉价严重。 苏清末不只是没有听出来,还是丝毫不在意,他微微扬了扬下巴,往日那副高傲仍旧不减:“这不是许歧嘛,当真是好久不见啊。”说完,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许歧,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讥笑了起来,“看你这身装束,是在青阳混不下去了吧。” 许歧的穿着的确不是正统的校服,以低调为主,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家族纹。苏清末虽然复活了,但他的记忆仍旧停留在他死的那日,这多年间,青阳许氏的服饰经历了多次改良,早就不复当初,所以苏清末那么看,也并无奇怪,毕竟他从来见不得人好。 苏清末仰着头,向许歧抛出橄榄枝:“不过倒也没事,现如今我回来了,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要重振抚松苏氏,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可以给你一个加入抚松的机会,仅此一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说完,苏清末转头死死盯着许歧的眼睛,希望从中可以看到一丝的动容。 然而并没有。 相反,他看到了无奈,不解和无所谓。 总而言之,都是一些让他感到不爽的情绪。 “算了!”怒火几乎要从胸腔中喷薄而出,苏清末大喊一声,“抚松苏氏容不下你这种废物!怀安,快,现在就杀了他们!” 怀安拽他:“清末,别闹了,来不及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了“砰砰砰”的巨响。 苏清末这才有些慌了神,问道:“谁来了?!” 怀安:“尚且不清楚,不过还是先走为妙。” 谢瑾自然也是看清了情况,现在苏清末的实力废得同他不相上下,说不定还不如他,而怀安定然是抵不过许歧的,两两之间的差距悬殊显而易见。再加之苏清末和怀安不知道在忌惮何人,着急离开。谢瑾和许歧对视一眼,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已经和许歧坦白了,谢瑾也不和从前一样遮遮掩掩,大方道:“苏家主既认出了我,做什么着急离开?” 头顶上方的“砰砰砰”声愈来愈响,让人觉得几乎下一秒,就要破开一个大洞。 苏清末虽不知到底来者何人,也不知道为何怀安那么急着带着他快些离开,但直觉告诉他,并非善事,必须听怀安的,此时他前谢瑾后许歧,两面夹击,根本无处可跑,额间青筋暴起,跳了两下,虽处境被动,但他的言语仍旧不输,恶狠狠威胁道:“谢瑾,我今天这是放过你,我劝你好自为之,别得寸进尺!” 谢瑾道:“我自然不会辜负苏家主的好意,只不过有两个问题想问苏家主。” 苏清末闭上眼睛,似乎回答问题是一件很让他痛苦的事情,片刻后才言简意赅道:“说。” 谢瑾先是打了一个预防针:“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苏家主可能会不太高兴,希望苏家主见谅。”接着,谢瑾道,“苏家主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离世的嘛,又是因何原因?” 第66章 用“死”字过于难听了,谢瑾最后仍旧选择了较为书面的“离世”,但苏清末脸色还是不太好,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最后彻底黑了下来。 谢瑾也知道苏清末回答的可能性很小,但这个问题必须得问。 据许歧所说,《仙史》所记载的,苏清末的死因是死于南山城战役,落入火海寻找谢瑾,壮烈牺牲,但这一路下来,许多细节都在说苏清末明显死于南山城战役以前。 倘若苏清末当真葬身在那场火海之中,为何他的尸体却是完完整整地于青灵酒楼的地下密室之中?而之前许歧所说,百清归之所以可以假扮苏清末,是因为苏清末的魂魄早已消失,一场阴火,还不如足以能做到如此程度,其中定然是有外力的介入。 南山城覆灭后,倘若苏清末还在世,定会出来耀武扬威一般,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英勇无人知晓,巴不得把“苏清末”这三个字刻在每个人的心里,让大家每日晨起第一件事不是感叹今日天色如何,而是夸耀苏清末真是个英勇的伟人。 所以结局只有一个,南山城那个跳下火海的苏清末是假的,障人眼法而已,真正的苏清末,早就死了。 半响,苏清末冷“哼”一声,道:“这与你有何干系?” 同苏清末讲道理自然是半毛钱用处没有,谢瑾干脆耍起了无赖:“有没有干系暂且不管,不过你要是不同我讲,我就不放你走,你仔细听,上面的人是不是要破开这顶了。” 这顶应当是砌了很多层,谢瑾早听到了砖瓦破裂的声音,却迟迟没见破开。 苏清末嘴硬道:“谁知道是不是冲你来的!” 此话也是给了谢瑾一个提醒,他在修真界也称得上第一通缉犯,见到他不可能跟没看见一样相安无事,那人尽管是冲着苏清末和怀安来的,谁知道会不会在看到他后,将他一起提携着打包带走,甚至干脆直接换一个目标。 不过,这虽然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下场,但谢瑾却没觉得一点慌张,反而十分安然地问了一嘴许歧:“你知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此时怀安突然高声道:“我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朝他看过去。 许歧答完了谢瑾的话:“来的人应当是钱家主和谢家主。” 这句话一出,在场慌得不得了的人,只剩下怀安一个人,苏清末顿时轻松了下来,还不忘安抚一下怀安道:“我还以为是谁呢,一看就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别慌,他们两个同我关系好着呢,定是站在我们这里。” 许歧朝怀安摊开一只手,道:“东西用完了,可以还给我了吗?” 怀安将手上紧紧握着的青阳铃递还给了许歧,许歧道:“你若是不同他讲明白,只怕你多年的努力,还没有开始便白费了,对了,你方才说你知道什么?” 谢瑾给怀安开了一个头:“是与陈风意有关吗?” 闻言,怀安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了谢瑾一眼,点点头道:“正是。” 陈风意这个名字,谢瑾边灵镇时,背后之人的嘴中听说过一次。能把三个孩子当做棋子的人,定不是个善茬,南山城来来回回曲曲折折,谢瑾始终觉得背后有人在推澜助波。 而后,很快又从怀安嘴里听到了这个名字,谢瑾心中已经隐隐约约种下了一些猜想。 这个推澜助波的人,不是他目前所见的任何一个,大概率便是从未露过面的陈风意。 苏清末突然面目狰狞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推开了谢瑾,转到怀安面前,两只手死死扣住他的肩,吼道:“你再说一遍,谁?谁杀了我?!” 看来,苏清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怀安的肩膀被苏清末扣死紧,面色难看:“清末,无论如何,你现在已经活过来了。” 苏清末道:“他为什么要杀了我?你说话!我是死了对吗?你说话啊!我金丹呢?金丹还在,我剑呢?我剑呢?你为什么不说话。” 怀安疼的说话都断断续续起来:“你……你先松开我。” 怀安能医不能武,身子骨弱的很,被苏清末那么一扣一捏,不仅觉得肩膀疼,脑袋也疼,磕了两声才道:“你的确是死了没错,但是你现在已经活过来了,我们暂且先不议这件事了,至于你的剑,被人偷走了,现如今在雾藏山,你不是要振兴抚松苏氏嘛,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先上路吧,至于接下来的,我路上再同你慢慢说,好不好?” 谢瑾被苏清末错不及防一推,往后退了几步,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谢瑾刚要站定,又被许歧抱起,往后退了几步。 只听上方一声巨响,伴随着砖瓦破裂声和落地声,头顶终于是被人破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堆飞扬的尘土,谢瑾的眼睛被人用手捂了了起来,整个人又被带着往后走了几步。 谢瑾刚要出声的“你其实不用扶我的”话咽了下去,道:“他们跑了。” “嗯” 谢瑾颇为可惜:“好吧,虽然没问出什么,但至少知道了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算一无所知。还有,我现在能看东西了吗?” 话音刚落,便有一声磅礴的声音响起:“许歧,给我滚出来!” 一旁有人道:“钱家主,说不定许家主也不在这里。” 来者正是钱亦澜。 钱亦澜骂道:“闭上你的破嘴,许歧,给我滚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给我滚出来好好解释解释!” 第67章 谢瑾道:“我们要不要也逃?” 许歧道:“不用。” 说着,他松开了附在眼睛上的手,尘埃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大约可以看清不远处站着黑压压的一片热闹,为首的一位一边朝前走,一边大吼大叫,声音越来越近。 直至走出来,成功与谢瑾对上眼神。 这期间谢瑾总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相应地慌张一下,做出一些应对措施,但许歧不动如山地站在他的身后,他竟觉得格外地安心,相应地,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钱亦澜上下打量了谢瑾两眼,冷笑一声,转而对许歧道:“许家主,你身前这位,是谢瑾。” 许歧淡然道:“我知道。” 钱亦澜又重复了一遍:“或许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你身前的这位,是谢瑾。” 许歧仍旧毫不在意道:“那又怎样?” 谢蕴在一旁打圆场道:“许家主,钱家主的意思是,你应该站在我们这里来。” 许歧道:“我喜欢站在哪里就是哪里,怎么,钱家主喜欢安排人的毛病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改掉?” 谢蕴在一旁听得直冒冷汗,抹了一遍又一遍额头。怎么多年,两人一见面就掐的毛病也是没有改掉,他是生怕两个人真的打起来,加也加不入,劝也劝不了。 于是,谢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闭眼,高喊一声,此举也是成功让钱亦澜把下一句讽刺给咽了下去,满脸不解地看着他:“你这时候发什么疯?” 谢蕴连忙道:“我们不是进来找人的嘛,先别吵架了,找人要紧,找人要紧啊!”他转而扭头,直接帮钱亦澜问了,“谢瑾,那个……钱姑娘,你把她藏在哪里了?” 钱亦澜:“同他费什么话,你问他他就会说吗?” 他边说,边取出了身后背着的弓箭,拉开。 谢瑾:“?” 如果他是钱亦澜的妹妹,也一定会选择离家出走。 好在后面还是说开了,钱亦澜放下了弓箭,将信将疑地跟着谢瑾前往了钱晓七所在的地方,虽说不清楚带着钱亦澜来看钱晓七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谢瑾觉得,钱亦澜应该得知道。 进门前,谢瑾道:“钱家主,请务必不要做出什么来。” 钱亦澜抱着胸道,等着门开,道:“只要你不耍什么花招,我自然不会做什么。” 谢瑾刚要推门,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钱亦澜蹙眉:“怎么了?” 许歧道:“门被人用结界堵上了。” 闻言,钱亦澜推开谢瑾,上前踹了几脚,每踹一脚,他的神情就变化几分,直到后面,他冲着门大声喊了起来:“钱晓七,我知道你在你们,你给我开门!” 一道轻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愿给你开门,你又何苦为难他呢。” 只见百清归负手而立,钱亦澜恼怒道:“你他妈是什么东西,我是他哥……” 百清归打断道:“她早就不认你了!” 钱亦澜气急败坏道:“你他妈把嘴给我闭上!” 门上那个破洞还在,谢瑾蹲下身朝着那破洞望过去,可以看见钱晓七躺着的地方,多出了一道夺目的金光,谢瑾顿时有了想法,他站起身,把许歧拉到一边,道:“你试试看能不能探测到一缕钱晓七的魂魄,一缕,不一丝就好!” 许歧掏出铃铛摇了两下,这两下,还当真有了收获, 钱晓七的大部分魂识和精力都被调用来运转这座城了,谢瑾那魂魄碎片也被利用其中,一旦收回了,那么这座城变回将他们一同吞噬覆灭,故而谢瑾之前不敢轻举妄动。方才谢瑾看到了钱晓七冒出金光,想必是有感应到钱亦澜来了,做出的回应,这么说来,钱晓七并非是完全处于百清归的控制中,定有一部分的魂魄是自由的。 这部分魂魄,便是被谢瑾顶替掉的一部分。 既像是巧合,又像是注定。 谢瑾一拍手道:“好!我们要进去看看!” 进魂窥探这部分的记忆,从中找出突破口,化解钱晓七的心结,让这游魂回归本位,谢瑾自然而然收回魂魄,钱晓七的魂魄完整后这个在她滋养下复活的南山城,去留便可交给他定夺了。 进魂魄前,谢瑾看了一眼钱亦澜,问道:“他知道这座城来自于钱晓七吗?” 得到的答案却是出乎预料,许歧道:“他知道。” 得到谢瑾求知的眼神,许歧继续道:“这座城其实不是最近才活过来的,它早在三年前,就死而复生过一次,我和钱亦澜进去探过一次,结果他几乎翻遍了南山城,最后都没有发现她。” 谢瑾道:“然后他生气了。” 钱亦澜和钱晓七是龙凤胎,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钱晓七的存在,而且还是活着的存在,找不到人她自然脾气大发。 “对。”许歧道,“这家伙一怒之下,一箭冲天,把这里面所有的人都变成了灰。” 当真惨烈。 恢复这座城仅仅凭借钱晓七的能力,其实很艰难,就是死撑着,掰着手指数着死期,钱亦澜这一箭,直接把钱晓七送到了终点。 他们两个不喊自来闯进这座不欢迎他们的南山城,紧接着就毁掉了这座城,然后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的。 三年前? 第68章 谢瑾脑中有了猜测道:“你们被困在了那里?” 许歧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谢瑾的猜想:“不只是我们。” 还有少卿和长风的父母。 谢瑾想的没错,以钱亦澜的性格,就算是怀安求着他来,他也会先去南山城再谈,那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他之所以愿意先来走一遭,是因为从前听说过。 还带着些许愧对。 破灭后的南山城就像是一个黑漆漆的牢笼,把六人困在其中,他们数着自己的死亡日期,一日又一日。 到最后都忘记了时间这个概念。 长风父亲抬头看了一眼天,语气中竟是沧桑:“这天什么时候能亮。” 许歧对于死亡没有丝毫畏惧,陪着他一起望天,有时还能找出一些漂浮在空中的灰烬,告诉他们这是星星。 星星过后就是白天。 可是他们终将死在黑暗。 黑色,才是活着的颜色。 许歧和钱亦澜打趣道:“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们两个一起死,真是有趣。” 钱亦澜沉着脸,他不是没有做过尝试,但是这座城好像十分熟悉沐阳箭术,深不见底的阴霾吞没了他所有的努力。 有一日晚上,许歧躺在楼顶赏着自己构想出来的月亮,听到了钱亦澜在和别人对话,不是长风和少卿的父母,是一个无形的人。 钱晓七。 闻闲叫停许歧,他听得有些发懵,道:“他知道?” 许歧道:“我一开始也以为他一无所知,后面才发现这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这么做是为了让钱晓七回青阳。” 谢瑾道,:“所以毁了她创造的一切。” 这个结论是正确的,钱亦澜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不认可的东西,就不配有存在的必要。 许歧和钱亦澜不吃不喝撑十天错错有余,但余下四个只不过是普通人,他们自己带的食物早就已经吃完。 许歧和钱亦澜带的也一口没动,尽数给了他们。 不过。 很不够。 原先他们四个还会慌张,还会哭喊,依靠着不断地互相安慰,到后来,他们饿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站都站不起来了,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人在濒死的时候,会丧失意志,回归本性,亦或者兽性。很快,他们开始喝起了自己的血,吃起了自己的肉,拿着狩猎刀一片片剔下来,血淋淋的,往自己的嘴里塞,僵硬地咀嚼着,血混着口水从嘴角留下,他们咧开嘴角,笑得心满意足。 长风的父母活生生地把自己吃死了,少卿的父母还留有一些神志,但也只是在吃自己肉的情况下,在长风父母死了以后,他们像是饿狼一般扑上去,将他们吃抹了一个干净。 许歧难得皱眉,道:“我和钱亦澜那日去城边探测了,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样子了,没拦住。” 吃完了长风父母,少卿父母摸着肚子,仍旧觉得不满足,他们扭头,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许歧和钱亦澜,两眼放光。 说着就要扑上来。 人到了这种地步,除了还有一口气,已经和那些走尸鬼怪无异了,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钱亦澜拧着眉,沉默了一番,抽出弓,拉开,对准了他们。 在刺向他们的时候,乍然出现一道白光,把他们包裹住,带离了城中。 再回首,就是蓝天白云之中那昏无天日的南山城。 听完这个故事后,谢瑾也是吃惊不已,他沉思了片刻,下定决心道:“把他也带上吧。” “他?” 谢瑾道:“钱亦澜,带魂魄便好了,否则钱晓七是不会让他进去的。” 许歧道:“当真?” 谢瑾道:“虽说他可能帮倒忙,但我觉得,除开帮倒忙这个缺点,他或许也能有些其他贡献。” 许歧道:“好吧,带他。” 钱亦澜是个动口又动手的,这边他刚同百清归吵完,不得尽兴,抽出弓箭准备以德服人,突然觉着浑身上下一股抽离的感觉,随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突然倒了下去,而自己眼前一黑,被带入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谢蕴大喊道:“钱家主,你怎么了!别丢下我一个人啊!醒醒!醒醒啊!” 再一回头,谢瑾许歧统统不知所踪了,偌大的地方只有他、钱亦澜带来的钱家的修士们,还有自己带来的一个谢三桂。 谢蕴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些钱家弟子,道:“现在你们家主不知道去哪了,我说的话你们会听吗?” 有人回复道:“我们家主不让我们乱听你讲话。” 谢蕴扭头同谢三桂道:“我快碎了,你看的出来吗?” 他同百清归商量道:“我们俩就和平共处,聊聊天等他们回来吧。” 百清归笑道:“好啊,聊什么呢?” 第31章 抚松1 谢瑾也是第一次进人魂识, 不太确定自己以身进去后,真正出现在魂识场景会是怎样一副形态。或是幻影旁观了了,又或许好一些, 可以参与其中, 甚至可以改变一些东西。 毕竟他们现在所处并非真实的过去, 是记忆中的过去,而记忆,是可以被更改的。 他们落地于一片一望无际的荒漠中。 谢瑾被许歧拥在怀里,落地的姿势还说得上是优雅,至少是两脚着地,而不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只不过刚落地, 便是一阵风袭来,风中卷着细沙,谢瑾的眼睛刚睁开便被迷住了,嘴里也满是, 看也看不清,说也说不清。 第69章 谢瑾想, 此地不是抚松, 便是在去抚松的途中。 抚松位于西北地段, 此地地形复杂,管辖范围中,一半是平地荒漠,风沙四起,另一半则是山地树林, 苍郁繁茂。 抚松起家有那么一个故事,传说抚松第一任家主, 名为苏启,苏启一开始只不过是一个每日往返荒漠,给人带路来维持生计的普通人,一个再普通的不过的一天,苏启发现一人晕倒于荒漠之中,奄奄一息,自然不能弃之不顾,于是便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家中养,以下便是老生常谈。 就是这一遇,改变了苏启的人生。 那人看着平平无奇,实际却是一个得道的仙人,他之所以晕倒于荒漠之中,是因为在此地修炼过于投入,一时间失了分寸,险些走火入魔。 为了感谢苏启,仙人传授了不少仙术予他,并教他如何修炼云云,还赠送了不少的古籍,抚松苏氏因此有了姓名,为了纪念,家服便是金黄色,那仙人的坐骑是老虎,靴子便是虎头靴,称呼自己也是天选之人。 许歧设了一个结界,暂时挡住了风沙。谢瑾揉干净了眼睛里的沙,吐清了嘴里的沙,席地而坐,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他们应当处于沙漠的中央位置,一望过去,全是金灿灿的沙海,还有几座被风侵蚀地不成样子的石头,风一起,便看不清什么东西了。抚松苏氏建在沙漠和树林交接处,如此方便行走管辖,谢瑾估测了一下,下意识觉得此地距离抚松,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 许歧在乾坤袖中翻找了一会,递给了谢瑾一块帕子,道:“我们现如今,应该是在抚松苏氏的边界。” 竟然是比谢瑾猜想的还要远一些。谢瑾接过许歧递过来的帕子,胡乱擦了一下脸,道:“我们坐在这里不要动,等人来就好了,对了,刚想起来,钱亦澜现在在哪里?” 既然把他带进来了,总不能任由他像个冤魂,到处飘着看热闹。 许歧撑着脑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木棍,在沙地里一笔一划写起了字,毫不在意道:“不如就让他这么飘着,省得他到时候添乱。” 谢瑾低头,道:“这样不太好吧。” 许歧道:“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是怕他出去以后为难你,大可不用担心。有我在他没办法把你怎么样。” 谢瑾道:“这个我倒真不害怕,我说的不太好是,你现在手上拿着的,好像是我带进来装钱亦澜魂魄的容器。” …… 许歧写完后,将木棍递给了谢瑾,像一个小孩展示自己的得意大作一般,迫不及待道:“兄弟,你看我写得如何?”说完,便撑着脑袋开始自顾自欣赏了起来。 谢瑾探头过来,字是好字,一笔一划,端正中又带着肆意,谢瑾脑中浮现出一个词:“字如其人”。他评价道:“写得很不错!” 只不过……谢瑾只能识几个相对简单的字,比如“上下左右”“你我他”之类的,他左看右看一会,只觉得很眼熟,但确实叫不上来,也不知道许歧写的是什么,心中却是好奇。 许歧写的是两个字,谢瑾猜测,应当是一个人的名字,写他的名字谢瑾觉得不至于,应当是自己的。 如此一想谢瑾也是大有信心,刚要再夸一遍,一眨眼,沙面上的字突然糊了。谢瑾疑惑道:“怎么回事?这里又没有风,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吗?” 地下没有什么东西,也不是沙子太细太软塌下来的问题,捣鬼的是钱亦澜,他虽然是魂魄形态,却是能看能听也能飘来飘去,本来被莫名其妙带进来就烦躁,飘了半天,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听到,光看他们两人坐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毫无营养的东西,还有许歧写的那两个破字,钱亦澜都不想说。 钱亦澜一有形态,人都还未站定,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有没有人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完,许歧笑了一声,钱亦澜瞪目看过去,许歧捂着嘴,像是在打量一个新鲜事物一般看着他,令钱亦澜很奇怪,许歧摆摆手道:“你继续!” 钱亦澜继续:“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现在又是做什么!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虽然声音很大,语气很冲,给人一种若是无人答话,下一秒就要掀了这里,或者同归于尽的感觉,谢瑾捏了一下鼻尖,心中庆幸还好自己现在是个六分的废人,能力不够,钱亦澜这番操作并没有什么实在的威慑力。,道:“小朋友,先冷静一下,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钱亦澜先是觉得谢瑾这番话像是在哄小孩,转而捕捉到了“小朋友”这三个字,接着才终于注意到一个极其、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他现在是站着的。 是的! 为什么和坐着的谢瑾是平视? 钱亦澜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短腿? 谢瑾也觉得好玩,但为不刺激到钱亦澜,还是憋住了笑,换上一副无奈但尽力的表情,扶额解释道:“钱家主,你现在的模样……大约是你七八岁的样子,原谅我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钱亦澜顿时感觉有一口老血堵在了自己的胸口,喘不过气。 谢瑾知道钱亦澜需要时间去接受,故而没有说话,气氛沉默了许久,直到钱亦澜深吸一口气,谢瑾才道:“只不过,还有一件事。” 第70章 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钱亦澜警觉地看着他,道:“什么事?” 谢瑾有些不好意思道:“钱家主也知道,我能力有限,能维持住你现在这个形态已经算是极限了,至于能维持多长时间,这个问题我暂且也不知道,所以,钱家主最好还是心平气和一些。” 钱亦澜满脸问号。 许歧解释道:“意思就是,钱家主若是再乱发脾气,极有可能被打回原形,继续做你的荒野幽魂。” 谢瑾应和点头:“是这样的,但我也可以在帮钱家主复原,所以钱家主最好也不要乱跑。” 钱亦澜满脸黑线,半响才咬牙切齿挤出一句:“你们两个究竟想干什么?” 一声招呼不打擅自将他带进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又把他搞成了七八岁孩子的模样,七八岁的孩子能干什么?这么高,这么小,何况他的配弓也没有被带进来,虽说带着一些功力,但这个小身躯也施展不了几分,现在说他是个废人也不为过,钱亦澜只觉得格外憋屈。 他虽脾气不好,风评也不好,修真界对他的评价都是,上辈子吃了火药,这辈子一点就爆。不过好歹身为一家之主,也不全然是一个是非不分之人,他们已经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自然也不会更他们对着干。总算是压制住内心的怒火,他盘腿而坐,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谁先说?” 谢瑾花了一刻钟,和钱亦澜粗略了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见钱亦澜的脸色愈来愈黑,和那烧了十几年没有洗过的锅底别无二致了。说到现处之地是钱晓七的魂识后,钱亦澜再也忍不住了,伸出手喊停了谢瑾:“停!” 谢瑾住嘴,看着钱亦澜:“钱家主有什么疑问吗?” 钱亦澜低头,揉了揉眉心,道:“你是说你见到了钱晓七?” 谢瑾道:“是。” 钱亦澜:“她人呢?死了没?” 此话满是嘲讽,钱亦澜觉得谢瑾既然见到了钱晓七,那么她一定是活着的,所以才会那么说。见谢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下意识加大了嗓门:“我问你话呢,死了没?” 许歧接上:“死了。这个回答钱家主满意吗?” 钱亦澜立马扭头骂过去:“你胡说!” 谢瑾本还想回答一个半死不活,虽然听上去一样难听,但好歹没有一锤定音,肯定是要好受一些的,他知晓钱亦澜嘴硬,其实内心是极其在意他妹妹的,希望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不会发疯。 不过谢瑾还是低估了钱亦澜,他并没有发疯,只是根本不相信这个说法。 然而在这种事情上争辩了无意义,三人都没有继续下去,半晌,钱亦澜问道:“既然这里是她的魂识,那我们进来做什么?来救她的?她有什么好救的,我先前同她讲了多少遍,一句话都不听,落得如今这副下场是她应得的!对了,你们既说这里是她的魂识,那她人呢?我怎么没看到?这里是哪里?抚松荒漠。她来这里做什么?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来这里!真是没事找死!” 钱亦澜的声音愈来愈高,谢瑾连忙安抚道:“钱家主,钱家主,冷静,先冷静。” 钱亦澜道:“冷静?我现在很冷静!没有人比我冷静!” 谢瑾道:“好好好。” 他一边说,一边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头,原来是外面不止何时黑了下来。正是这黑天,谢瑾才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亮起的隐隐约约的火光,终于是看到了人了。 先前他还在疑惑,此地虽然是荒漠,但实际也是十分重要的交通要塞,不然抚松家主先前也不会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做起带路的声音,怎么那么久了都没有看到一个人经过。 谢瑾站起身,不确定他们的方向是否朝着他们这处,所以保险起见,还是主动找过去问问。 钱亦澜小小的一个,谢瑾下意识伸手去牵他,准备带着他走,却被钱亦澜毫不留情一掌拍开,厌恶道:“别碰我,滚开。” 说完,脑袋上便被人用力弹了一下,许歧的手干脆直接扣在了钱亦澜的头上,道:“他自己不会走吗,牵他干什么?” 钱亦澜捂着头,骂道:“许歧!你他妈把你的脏手挪开!” 许歧非但没拿开,还十分恶趣味地拍了拍钱亦澜的脑袋,教育道:“小朋友,不要说脏话。” 谢瑾道:“怕他不会走,等会走丢了就不好了。” 说完,许歧对着谢瑾摊开手掌。 谢瑾以为许歧要给他什么东西,伸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奇怪道:“什么?” 许歧道:“兄弟。” 谢瑾抬头,面露不解。 一是不解许歧这个行为的意味,二是不解为何许歧要称呼他为,“兄弟”。 许歧道:“我也不太会走,没什么方向感,带个路,等会走散了就不好了。” 原来许歧没什么方向感,谢瑾了然,也没多想,牵了许歧的手就往火光处进发,至于钱亦澜,自然不可能是一个人独立走,他被许歧擒着脑袋带着走。 先前钱亦澜叨扰了许歧不少次,许歧那时候没有什么动作,现如今总算是得以报复回来了。 钱亦澜边走边骂,后来发现这两货跟聋子一样,也就噤了声,但面上还是一副嘴斜鼻子歪怒火冲天的模样。 走了近了些,谢瑾也看得清楚了不少,他们所遇见的人群应该是从这里经过的商队,旁边站着不少身上挂满货物的骆驼,而这群人则是围着火堆坐成一圈,大肆饮着酒,聊着天,丝毫没有注意到谢瑾他们的靠近。 第71章 “少喝点,这沙漠不是一天就能走完的。” “怎么不能走完,我们明日起来赶赶路,大不了明晚不睡了,这个破沙漠我来过很多回了,只要我们不停歇,速度够快,一天一夜绝对可以走完了!再说,要是不一口气走完,你敢再多待一天吗?” “哎,要不是那个小妞,我们今晚便要日夜无休地赶路了,那能有时间那么痛快!来,干一杯!喝完!不许撒出来!” “话说回来,那小妞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能行吗?我觉得我这个体格给她一拳感觉她都够呛,别说那么大一个妖怪了,那妖怪一个拳头,感觉比我人都要大一圈了。” “她不是说自己是修仙的嘛,她说行就是行,不过老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女的说自己修仙的,哈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 “别说她了,反正她已经替我们把那妖怪给引走了,安全了就好,喝酒喝酒!喝完了!再给我拿一罐!” 有人起身准备去骆驼身上卸酒,扭头就装在了谢瑾的身上,捂着头,骂骂咧咧道:“哪个狗娘养的挡路,没看到老子要去拿酒吗?” 谢瑾先是道了一声歉,道:“我们也是路过此地,无意中听到你们方才说的什么妖怪,所以来请问一下。” 那人定住,上下打量了一眼谢瑾,了然道:“你们也是修仙的吧。” 谢瑾竖起大拇指:“慧眼如炬!” 那人看了一眼钱亦澜,不甚在意,嘀咕道:“怎么现在小孩子都拿出来了,修仙的是没人了吗?” 钱亦澜耳尖,眼神阴鸷地看着他道:“你再说一遍?” 那人“哈哈一笑”,只觉得钱亦澜在做鬼脸,伸手摸摸他的头道:“夸你可爱,哈哈哈,那个妖怪在哪我不知道,不过我记得那小妞是往那边走了,你们可以去看看。” 几人心中都有猜测他们嘴里的那小妞是何人也,谢瑾和许歧相视一眼,谢瑾又打听了一嘴:“你见过那妖怪长什么样子吗?” 那人挠挠头,回忆了一下,比了一个大圆:“这么大!”踮起脚尖,伸出手:“这么高!”然后继续描述道:“通体都是黑的,上面有零碎的金色半条,像一条粗黑的蟒蛇,但是长着四条嘴,总之就是非常吓人就对了。” 钱亦澜蹙起眉:“潜沙兽。” 那人道:“原来是叫这个名字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们这里都喊他莽兽,不过我觉得还是莽兽更好听一些。” 谢瑾道:“我也觉得。还有一个问题,便是你们经常路过这里会遇到这个吗?” 那人摇摇头:“我这条路走了十几年了,也是最近一两次才遇到这个妖怪,哎,也是运气不好,本来走沙漠又热有渴就烦,现在还要提心吊胆小心妖怪,不然性命都没了,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啊……” 谢瑾道:“过了今晚应该就没事了。” 那人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瑾道:“没有了。” 那人挥挥手,示意谢瑾让道:“那你靠边,挡道了,我要去拿酒。” 话音刚落,就有人不满的喊道:“酒要喝完了!酒呢!你去哪里拿的!我是让你拿酒不是让你现场做酒,怎么那么慢!” 那人连忙道:“来了来了。” 谢瑾和许歧面面相觑,许歧道:“那鬼怪是个棘手的,我们要快些赶过去了。” 许歧说棘手,那便是真棘手了,事不宜迟,现在出发。 许歧道:“我们要走快一些了。” 谢瑾道:“定是要快的。” 许歧道:“你不问一下我为何说要走快一些吗?” 那自然是去找钱晓七,但许歧既然问了,谢瑾也还是顺着道:“那为何?” 许歧道:“你有没有发现少了什么东西。” 谢瑾这才反应过来,左看看右看看,甚至还跑到许歧身后看了一眼,不可置信道:“钱亦澜呢?” 许歧道:“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第32章 抚松2 那商队的人十分热情, 知道谢瑾和许歧要去除鬼怪,怕他们路上太黑看不清,特意从火堆里抽了一根长木, 给谢瑾当火把照明用。 也不知道钱亦澜跑哪里去了, 一路上谢瑾左顾右盼, 根本没有发现他的身影。若是让钱家主消失在了这缕魂识,那岂不是他要成为修真界的罪人了! 钱亦澜又总是四处宣传,谢瑾是谋害钱晓七的罪魁祸首,这下两兄妹都栽在他手上了,他岂不是要变成沐阳钱氏的众矢之的!就算许歧说没事,但谢瑾还是十分担忧,道:“他不会是走着走着变回游魂了吧。” 许歧安抚道:“没有, 我一路探过来,并没有发现他的魂魄,这荒漠那么大,应当与我们走的是一个方向, 但非一条路,不必太过于担心。” 荒漠无物, 四处皆为路, 谢瑾也只能祈祷快些找到钱亦澜, 一边加快了脚步。 光走也是无聊,谢瑾提议道:“不如你同我讲一下,那个什么潜沙兽,是个什么东西吧,为何一提你们都变了脸色。” 潜沙兽, 顾名思义便是潜行在沙漠之中的怪物,它有着像蛇一样的身躯, 长着四个宽大的脚掌,所以无论是沙中还是沙上,皆来去自如,此妖兽嗜血食肉,但沙漠中除了他这个活物,鲜少还有其他的,所以会吃人。且它吃人并非像野兽一样生吞,而是先噬魂,再吸血,再啃肉,最后吞骨。 第72章 故而一旦他有了食人的想法,根本不可能从它手上逃脱。 不过好在,潜沙兽喜玩,在遇到猎物之前会同他来来回回逗乐不少时间,在别人看来是尽力抗争的过程,与他看来不过是你追我逃的趣味游戏罢了。 这也难过钱亦澜如此着急了,还没有等谢瑾问完,便自顾自找了过去。 介绍完潜沙兽,许歧却道:“不过,我记得潜沙兽和钱晓七并没有关系,击杀他的人,是苏清末。” 这一整片沙漠都是潜沙兽的地盘,他来去自如且行踪诡异,击杀它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许多门派弟子都会慕名而来,若是运气好遇到了成功击杀了,便可在修真界扬一番名,只不过大多都是无功而返。而苏清末因为处于自己门派的管辖范围内,听传闻说是日日夜夜蹲守,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是被他给等来了。 就是因为这一次伟大的击杀,苏清末成功在修真界拥有了一批忠实的拥簇者,整个人也因此更加得意忘形、骄傲自大起来。 谢瑾推测道:“导致这种结果发生只有两个原因,一就是,钱晓七遇上的并不是我们所想的潜沙兽,而是普通的妖兽,真的潜沙兽当真是被苏清末击杀的;二便是,苏清末抢了钱晓七的功劳,虽然这样说别人不太好,但我觉得,苏清末此人是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莫约走了三刻钟,谢瑾总算在漆黑又寂静的荒漠听到了别样的声响。 再往前走几步,便看到一个三人高的凶兽,蛇身四掌,身上的鳞片散着零星的金光,缝隙中留出腥臭恶心的浓水,而它的一侧,钱晓七拿着剑,身手灵活左右跳动,正想法设法跳到妖兽的胸口,想把剑插进他的体内以来了解它。 一人一兽这样缠斗应当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钱晓七的额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钱晓七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谢瑾和许歧,分心提醒他们道:“两位,这里危险!快些离开,或者站远一些看也是可以的,千万小心,他是会伤人的。” “你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稚嫩的怒喝响起,其中还夹杂着气喘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人小腿短的缘故,钱亦澜要比他们先一步出发,却晚他们一步到。 钱晓七又提醒钱亦澜:“小朋友,千万要站远一点!”提醒过后,钱晓七还是不太放心,又关注谢瑾道,“可以麻烦你们看一下这位小朋友吗?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站远一些看,最好是……” “砰!” “咳咳咳……!” 一个没注意间,那潜沙兽一掌落下来,差点把钱晓七踩成肉饼,沙尘飞扬,呛的钱晓七除了咳嗽说不出一句话,几乎直不起腰,只见那妖兽又缓缓抬起了掌,对准钱晓七的脑袋,踩了下去。 谢瑾和钱亦澜同时喊道:“小心!” 许歧唤出修成剑,破空而出,直直刺向那妖兽。那妖兽的鳞片出乎意料的坚硬,剑只是让他所踩的方向发生了偏转,落在了钱晓七的身侧,而它并没有分毫的受伤。 钱亦澜大喊起来:“钱晓七!” 钱晓七下意识道了一声谢,,终于缓过来,手放在胸口,心有余悸,她也终于发觉过来,来者并不普通。潜沙兽的身形笨重,原定的转动速度很慢,钱晓七跳到了另一边,问道:“你们认识我?” 钱晓七的名字虽然在钱亦澜大肆的宣传下于修真界十分出名,但钱家有一个规矩,女子应学琴棋书画,修身养性,不好抛头露面,所以见过钱晓七长什么样子的人少之又少,掰掰手指便能数清楚。 钱亦澜见怎么说钱晓七都不听,准备上前亲手把她给拽回来,谢瑾见状,立马拦住了他,指责道:“你那么小一个,准备上去添乱还是找死啊?” 钱亦澜急的要跳起来了,道:“那她呢?是准备让我气死吗?这是找死!找死!” “这的确也不是个事。”谢瑾道,“我帮你劝劝吧。”他转头对着钱晓七喊道,“钱姑娘,这凶兽诡怪的很,还是不要同它纠缠了,先休整一下,反正它在这里又不会跑。” 钱晓七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不行,今日若是放过他了,明日他就要去祸害别人了。” 钱亦澜:“你先管管你自己吧!找死!” 钱晓七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很乐观对钱亦澜道:“我已经同他打斗了一个时辰之久了,它马上就要筋疲力尽了,等它筋疲力尽之时我就可以杀死它了!” 钱亦澜“呸”了一声:“它要真那么好杀,哪里轮得到你!” 钱晓七信心满满道:“小朋友,你要相信姐姐。” 钱亦澜:“砰砰砰!你给我住手,快点离开这里!我现在以……唔,唔唔!” 好在谢瑾眼疾手快捂住了钱亦澜的嘴,不然他就要自我暴露了,谢瑾低声道:“你想被你妹妹发现嘲笑你吗?” 钱亦澜:“……” 变成小孩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劝不过,那就加入,玩魂魄这件事,许歧称第二,除了谢瑾没有人敢称第一,谢瑾一挥手,让许歧快些上去帮忙,有了许歧的加入,这场缠斗看上去轻松了很多。 只不过看样子,这潜沙兽刀枪不入,根本拿他无济于事。 为了防止被误伤,也害怕给他们添乱,谢瑾拉着钱亦澜站远了一些,只剩下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钱亦澜变成小孩子,谢瑾也无所畏惧了,拽着钱亦澜聊起了天:“你知不知道这潜魂兽最后是谁杀死的。” 第73章 钱亦澜的目光根本没有离开过钱晓七的位置,他冷冷道:“苏清末。” 许歧方才没说,谢瑾也没想起来问,既然钱亦澜知道这回事,那问他应该是差不多的,谢瑾道:“苏清末那个性格,他一定说了他是如何击杀潜沙兽的,你还记得吗?” 钱亦澜道:“一剑穿心。” 谢瑾看了一眼潜沙兽坚硬如铁的鳞片,胸口处还特意细细看了一下,并没有缺漏,谢瑾不解道:“这怎么可能,这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刺穿。” 钱亦澜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假的。” 谢瑾:“?” 若是苏清末在这里,钱亦澜肯定会当场凌迟他,还是千刀万剐的那种。 钱亦澜也是才反应过来,道:“根本就不是他杀的!所以他说的一剑刺穿胸口,都是谎话,所以我让她快些跑,因为根本没有办法可以把这个东西给杀死!他们两个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许歧实际上也没有正面与凶□□锋,只是跟在钱晓七的身后,在她无能为力、无暇顾及的时候祝她一臂之力,让她得以脱离陷阱。 因为若是这潜沙兽真的与他们玩到筋疲力尽了,便是他吃人的开始,但愿它精力充沛。 钱晓七一边与潜沙兽缠斗,一边不停地说谢谢,到了后面,她累得几乎说不出话了,也没有空回钱亦澜的劝告了,只能来来回回重复移动。 钱晓七小声嘀咕道:“它怎么还没有累趴下。” 话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那凶兽一下子瘫倒在地,,钱晓七缓了一口气,上去查看,潜沙兽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在场的所有人却是心头一紧,心中暗道不好! 钱晓七心中大喜,丝毫不管潜沙兽身上多恶心,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准备于它的心口刺上一剑,置他于死地。 钱亦澜挣扎开谢瑾的束缚,冲上前,想要把钱晓七抓下来,边喊道:“钱晓七,给我下来,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给我滚下来!” 钱晓七刚站定,转身对钱亦澜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丝毫不知危险即将降临,道:“没事的,姐姐干完正事就下来。” 突然,潜沙兽发出一声低低地吼叫,身上开始沁出粘稠的油水。 大事不妙! 第33章 抚松3 “钱晓七!” 钱亦澜正扑腾着想要爬上去, 却被许歧一把拎了起来,朝谢瑾那处一丢,叮嘱道:“兄弟, 带着他跑远点。” 谢瑾死死抱着钱亦澜不撒手, 道:“绝对有多远跑多远。”刚要转身, 他又想起什么,飞速问了一句:“那你到时候你怎么找到我?” 许歧道:“我自有办法。” 谢瑾不知道许歧有的是什么办法,但既然许歧说有,便没有差错,钱亦澜在谢瑾怀中不断挣扎,大喊大叫,谢瑾充耳不闻, 用尽力气将他环抱住,撒腿就跑。 跑远时,钱亦澜大喊了一句:“钱晓七,你最好给我活着!” 谢瑾道:“你就闭嘴吧!” 钱亦澜恼道:“你们早知道对抗它十分危险, 为什么还放任她去,那时候就应该将她直接带走!带走!现在好了,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办!谢瑾,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你就是故意的吧,让她陷入如此险境!快让我回去,她就算是死,我也要看着她死!” 钱亦澜的话是一个字也不能听,谢瑾很为难道:“钱家主, 我说句不好听的,你既然那么盼着你妹妹死, 为什么还要管她做什么呢?” 风沙打在钱亦澜脸上,他几乎睁不开眼,又不愿意扭头对着谢瑾,就那么死撑着,咬牙道:“谁说我盼着她死的!还有,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谢瑾脚步速度仍旧不减,道:“你自己嘴里说的,把你送回去。” 钱亦澜:“我那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送回去?送哪里?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谢瑾,你最好听我的,钱晓七就是死我也要看着她死!不然等我出去了……” 谢瑾道:“你放心好了,钱晓七不会死的。” 钱亦澜沉默了一瞬,努着嘴道:“她死不死的,关我什么事!” 钱晓七若是因这件事而死,那之后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了。所以尽管这件事十分危险,谢瑾和许歧还是没有插手,何况他们也想知道,如此棘手的凶兽。究竟是谁解决的,当真是苏清末吗? 钱晓七尝试了好几次,那凶兽的鳞片坚硬如铁,剑都弯了几分,鳞片仍旧毫发无损,她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心中也明了自己听来的解决方法无济于事。 许歧御剑于她身边停下,劝说道:“这凶兽诡怪地很,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等后我再同你解释为什么。” 钱晓七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正要抬脚上剑,却发现自己被粘在了潜沙兽的背上,无论怎么用力,都抬不动腿。 与此同时,潜沙兽发出一身低吼,整个身体小幅度颤抖起来。钱晓七左摇右晃,差点倒下去,在许歧的搀扶下勉强站住身形,苦笑一声道:“看来我哥哥说的没错,我什么都干不好,你别管我了,快点走吧。” 许歧皱起眉:“别听你哥的,他的嘴没什么好话。” 说着,他从袖口掏出铃铛,若是事情偏离他和谢瑾的猜想,无人来救场,他就只能先一步将钱晓七的魂魄给唤出来,以免被潜沙兽吸食。若是他没有猜错,潜沙兽应当是对无魂的□□不感兴趣,到时候再将钱晓七的魂魄归位,万事大吉。 第74章 哪知,许歧料想错了。只见那潜沙兽不知何时扭转了方向,脑袋便在许歧的正下方,它缓缓抬起头,吐出了血红色的舌头,许歧正要躲开,却发现整个人都动不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潜沙兽的动作。 他的魂魄被控制住了! 这么多些日子不停奔波从未休息,许歧本就有些乏累,再加之那么多年潜心修炼,修真界几乎无人敌他,掉以轻心了,完全没有想到若是潜沙兽冲着他来,他应当如何应对。 钱晓七喊他:“你还好吗?喂喂!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有些模糊了,就连视线都慢慢模糊了。 突然,有一人不知从哪飞来,一脚踹在潜沙兽的身上,潜沙兽庞大的身躯竟不敌这一脚,直接朝着旁边翻去,钱晓七也顺着倒下去,就在即将被压住的前一秒,她被人从潜沙兽身上拽了下来,丢到了一边。 那人道:“你就在这里坐着,等会我来骂你。” 钱晓七一脸疑惑,眨眨眼睛看他,周围一片漆黑,那人的衣着也是全身黑,带着兜帽和面罩,看不清长相,但钱晓七还是根据声音认出了他,试探道:“谢公子?” 谢瑾:“嗯哼?” 谢瑾趁着潜沙兽还没有反应过来逃走,迅速翻身而上,把许歧从剑上踹了下来,一把抓住潜沙兽吐出来冲着天的舌头,用力向外一拉,潜沙兽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谢瑾抓着许歧落下来的剑,手起剑落,那血红色的舌头掉落在地,潜沙兽欣长的身体一直,再也不动了。 他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子洗洗手,道:“总算是把你这个不听话的东西给解决了。” 许歧的魂魄刚刚被吸走了一般,现在刚归位,整个人还昏沉着,谢瑾一手架起许歧,另一手拿着他的剑,走到钱晓七面前,道:“你现在能自己走吗?” 钱晓七的鞋子没了,但并不妨碍,她立马站起来跳了一下,展示给谢瑾看:“能走。” 谢瑾道:“那你在前面带路,我跟着你走。” 他们不知,刚走没多久,在旁边一直潜伏的苏清末跑了上来。潜沙兽死后,坚硬的鳞片全部软了下来,他御剑朝着潜沙兽的胸口一刺,并未拔出,如此将它拉回了抚松。 钱晓七在前面带路,谢瑾背着昏睡的许歧跟在后面,钱晓七问道:“谢公子怎么会来抚松?也是冲着潜沙兽来的吗?” 谢瑾道:“嗯,只不过这东西太狡猾了,一见到就逃走了,怎么追都追不到,今天能解决还真是多亏了钱姑娘你。” 钱晓七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还差点……咦,你背着的好像是青阳的,若是我没有记错这个校服的话。” 荒漠并非荒无人烟无人居住,在中间地带,有一个很小的村庄,作为跨荒人的停留,晚上还会亮起灯火便于迷路的人找到,距离他们方才击杀潜沙兽的地方并不远,没走一会便到了,有了火光,钱晓七也终于看清了许歧的穿着。 谢瑾道:“我知道,青阳许氏,许歧。” 刚进村庄没多久,便又一个女孩出来接他们了,她看都没有看谢瑾和许歧一眼,直直朝着钱晓七走去,一眼就看到了她没穿鞋子的脚,担心道:“没出什么事吧。” 钱晓七笑着拉着她的手道:“我要是不好还能站在你面前吗?” 女孩跳着揽住钱晓七的箭,道:“那钱大英雄今天进展如何,有没有一举拿下那渗人的凶兽!” 谢瑾道:“自然有。” 女孩这才注意到他们,“啧”了一声:“谢大傀主,你吓死我了,你就不能把你的面罩脱下来吗?” 谢瑾面罩下的眼睛弯了起来:“你不觉得如此隐蔽多了吗?除了你们,没有人认得出我哈哈哈。” 女孩拉着钱晓七进屋子:“没错,看着就让人觉得你不对劲,晓七,斩杀凶兽那么大的壮举,一定耗费了不少精力,肯定饿了,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钱晓七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是谢……” 谢瑾点点头:“好好犒劳,钱姑娘帮了很大忙!” 女孩尖叫道:“太厉害了,晓七!我今晚就给你写话本子!” 谢瑾打断道:“好了,给我一间屋子,这位朋友可禁不住你们那么吵。” 女孩道:“这是谁?” 谢瑾道:“许歧。” 女孩道:“你背着他过来的?” 谢瑾道:“不然呢?” 女孩不可思议道:“你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先前我昏过去了,你也是站在旁边把我踹醒,让我自己站起来自己走的!” 谢瑾揉揉眉心:“……你们情况不一样。” 女孩道:“好吧,屋子在那里,你自己扶着他进去吧,我要给钱晓七做好吃的了,我知道你不会吃的。” 谢瑾背着许歧进屋了:“我也没指望你帮忙。” 谢瑾关了门,凶兽除掉的时间比他预想的时间要快不少,所以安置好许歧后,谢瑾没有走,坐在一旁和背后之人聊天,等着许歧醒过来。 背后之人说的话谢瑾都不爱听,但无可奈何,他不能对此表现什么情绪,只能“嗯嗯哦哦”应付几句,表示日后这些事情会去处理的,结束交流以后,谢瑾闭目养神。 他睡不着,虽然闭着眼睛,但对外部所发生的一切都十分地敏感,所以许歧抱住他的一瞬间,谢瑾立马睁开了眼睛。 第75章 见到是许歧,才松懈了下来。 谢瑾道:“醒了?” 无人回应,谢瑾这才发现,许歧没有醒。 许歧抱了谢瑾好一会才松开了手,道:“我学会爬树了!” 谢瑾:“?” 许歧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爬一个!” 谢瑾:“?” 说罢,许歧就要冲出去,谢瑾连忙拦住了他,一把把他摁在床上,过了许久,许歧才安静下来,谢瑾伸手抚了一下他的额头,恍然大悟,略感疑惑:“许久不见,怎么有梦游症了?” 谢瑾特意从外面问钱晓七她们借了烛火,拿进照着许歧的脸细看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怎么还,老了不少?” 次日醒过来的时候,谢瑾已经离开了。 许歧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好久没有休息过了,醒来后感觉精气神回来了不少,捂着脑袋出了门,便看到钱晓七在和一个女孩聊天,那女孩额外愤怒,将桌子拍得“砰砰砰”响,气愤道:“我真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厚颜无耻的人!” 许歧细细端详了那个女孩,她与百清归有七分像,应当是女装的百清归了。 百清归也注意到了许歧的目光,稍微敛了一些气焰,看过来,道:“你总算是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钱晓七哄道:“好了,你别生气了,谢公子都没说什么,这件事也不是我的功劳,没事的。” 百清归的火气被这么一说,蹭地一下又高了:“谢公子都说了,功劳都给你!给你你懂不懂,声名远扬!扬名立万!名垂青史!你懂不懂!你哥哥到时候都得跪下来说,‘对不起,晓七,我再也不小看你了’,你懂不懂!” 钱晓七扶额:“你别说了,我哥说不出那种话的,太恶心了。” 百清归道:“你没听过你怎么知道他说不出?人都是有两面性的。” 钱晓七头都疼了,连忙道:“好,停!我们不说这个了!他说得出我还听不下去。对了,许家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谢公子方才说你快醒了,所以先走了。” 许歧心中隐隐有猜测,但还是问了一嘴:“谢公子?” 钱晓七道:“是谢公子救了你,也是他解决了那个凶兽。” 百清归道:“你要是想找他,出门左拐去追,说不定还能追到说句谢谢。” 许歧道:“谢谢提醒。”说罢就要出门。 钱晓七喊住他,道:“对了,许公子,我记得,昨日你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位公子和一个孩子,你还记得吗?” 钱晓七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个孩子实在是让他印象深刻。 许歧道:“我记得,我现在正要去找他们。” 闻言,钱晓七站起身,道:“那你等一会,我同你一起去吧,他们两个应该受到了惊吓,若是出了些事情,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解决。” 百清归站起身举手道:“三个人!” 钱晓七抱歉地看着许歧:“许公子。” 许歧道:“那好,我在门外等你们,你们收拾好了我们再出发。” 钱晓七扬起笑容:“好的,很快,不需要太久!” 许歧站在门外,朝着远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确定他已经离开了,叹了一口气,往日他总觉得谢瑾来无影去无踪是因为两人身份不同,立场不同的缘故,故而每次一看到他,便会找过去,因为他觉得只要他不在意什么身份立场,就没什么的。 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所以在知道救他的是谢瑾后,许歧并没有找过去的想法。 再说,现在他们处于魂识之后,先前进来的时候他与谢瑾做过约定,非必要不要出手,顺其自然发展。 一刻后,钱晓七和百清归出了门。 钱晓七道:“我们出发吧!” 第34章 抚松4 谢瑾本打算带着钱亦澜去商队那边坐一个晚上, 等许歧来找他们,但钱亦澜实在是执拗,坚持要回去, 一放下来就扭头往回跑, 谢瑾去追, 抓住了以后抱着他朝反方向跑,钱亦澜假装安分下来,一逮住机会又跑了。两人来来回回你追我赶了一晚上,皆是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的木头架子快散开了。 钱亦澜苦不堪言:“停,我不跑了好吧!” 谢瑾道:“你现在跑了我也不拦你了。” 钱亦澜:“……”半晌, 他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没由来地说了一句,“她是我妹妹。” 谢瑾没听懂,道:“什么?” 钱亦澜道:“她如何, 我是有资格去管的,何况她还那么小, 又知道什么?我要是早知道她这个时候在抚松, 我……”说着说着, 钱亦澜握紧了拳头。 谢瑾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两个也就差了几分钟吧。” 钱亦澜:“那我也是他哥哥,她的事我自然要管的,你看我要是不管它,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你先前说的, 她死了,当真?” 谢瑾道:“你想听委婉一点的, 还是直白一些的。” 若是先前,谢瑾绝对不会想到某一天,会和钱亦澜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面对面聊天,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没有这个机会,钱亦澜每次一见到他,就恨不得直接用身后背着的那把弓箭将他灰飞烟灭了罢,虽记忆缺失,但谢瑾也记得自己并非是传言中说的那般冷酷无情,不苟言笑,而是恰恰相反,他酷爱与人攀谈,有时无聊,还会特意去人堆之中转上一圈找人说说话。 第76章 修真界的人对他的敌意所来,大多都是听多了不知从哪散布的危言耸听,随大流而起,若真要找一个对他恨意入骨头,恨不得见面就将他碎尸万段的,只有钱亦澜一个人能称得上了。 想到这里,谢瑾终于想起了先前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我记得,你们沐阳每位本家弟子在十四岁的时候都会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配弓,为何我没见钱晓七配带?” 钱亦澜低头沉默了一会,道:“她……她有,我没给她。” 谢瑾看出来,钱亦澜一开始是想说“她不配”,想必这就是为什么钱亦澜没有将配弓给她的愿意,但很快,钱亦澜抬起头道:“其实沐阳的女子是不允许配弓的,她的那把弓是我偷偷打制,家父家母都不知道,我想若是她愿意和我回去,我便会把弓作为她十八岁的生辰礼送给她。” 谢瑾还想问些什么,突然,有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那里有人!是他们嘛?终于找到了!” 谢瑾扭头,便见到许歧带着两位女孩朝着他们走过来,对上许歧的目光,两人皆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百清归拽着钱晓七的手先行一步,越过许歧跑上前,看清谢瑾的脸后,顿时停下脚步,略有些不可置信。 她微长着嘴,一个“谢”字在嗓子眼堵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来,谢瑾自然也认出来了,她是百清归。 谢瑾自然知道百清归也认出了他,毕竟这个时候两人十分相熟,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先前不久,百清归才于魂识之中的谢瑾见过一面。 挣扎了许久,百清归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将目光转到了坐在地上的钱亦澜身上,好奇道:“你说的那个小孩,是不是就是他?长得怎么那么凶,喂,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钱亦澜凶道:“你说谁是小孩?” 百清归一脸莫名其妙,只觉得他是小孩子装成熟闹脾气的表现,眨眨眼睛,好玩道:“这里五个人,除了你,还有其他小孩子嘛?” 钱亦澜一把拍掉她要摸上来的手:“别碰我!” 百清归脸上的笑容滞了一瞬,收回手,抱着胸和钱晓七抱怨道:“这小孩脾气怎么那么大。” 谢瑾站起身,移到许歧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目见无事,问道:“那凶兽解决了?” 许歧道:“解决了。” 谢瑾好奇道:“如何解决的。” 许歧那时候昏地差不多了,不过还依稀记得一点,正要答话,身后路过两位沙漠带路人,牵着各自的骆驼攀谈,声音很大,落到谢瑾的耳中。 “今日开始,总算是安心下来了。” “可不是嘛,多亏了苏家那位,要不是他日夜蹲守斩杀那凶兽,我每日提心吊胆行走于沙漠之中,都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庆功宴在哪举办,我们俩去凑个热闹。” “好似是漠北村。” “不远,我们明日正巧要路过那地,也算缘分。” …… 百清归自然也听到了,她当即叉着腰,喊住他们:“喂!你们站住!” 两位带路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百清归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其中一位道:“我们聊什么,与你有何干系吗?” 百清归理不直气也壮,道:“自然是有的!我来告诉你们,你们方才说的那个斩杀凶兽的大功臣,根本不是那个什么狗屁苏清末!” 钱晓七上去拽他:“清归……” 百清归道:“别拦我,我今天就要和他们说明白了!” 两人交头接耳道:“不会是遇到神经病了吧。” “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要不还是听他们讲完吧,这些人看着像疯子,若是我们直接走了,指不定把我们怎么样呢。” 事实结果摆在那里,凶兽的尸体是苏清末带走的,凶兽胸口处的剑也是苏清末的,他们空带着一张嘴,自是没有人信的,就算过路的那两人被百清归所道得连连点头,连连应和,甚至跟着一起夸赞,模样也是极其虚伪的,身在此处,心早已不知跑到十万八千里处了,百清归说他们能走之后,更是半秒不留,撒腿就跑,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两骆便没有了踪影。 百清归道:“下次不要让我再看见他们两个!” 钱亦澜看了一出好戏,好半天没有说话,一说话便是一副欠揍的语气,他问钱晓七:“真是你杀的那凶兽?” 钱晓七话还未出口便被许歧打断:“不是她难不成是你杀的?” 钱亦澜道:“许歧,我没问你!” 谢瑾拦在两人中间,道:“好了,都别吵这件事了,是我杀的可以了嘛?我们先打住,清归,你也别生气了,都给我忘记这件事。” 要是真拿这件事吵起来,各有各的吵法,不知要吵到猴年马月,谢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事情统统揽到自己身上,他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地,竟然碰上了真相,故而众人都没有说话,集体沉默下来,除了钱亦澜仍旧不服气,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钱晓七见氛围不对,浅笑着坐下来,从胸口处掏出一张折了几番的白纸,慢慢摊开,钱亦澜立马凑了上去,伸长脖子去看上面的字,边看边问:“你写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小朋友虽然嘴臭,但钱晓七并不厌烦他,她抚开纸张,指着上面的字问道:“你识字吗?” 第77章 钱亦澜:“……”为了证明自己识字,他顺着念了下来:“沐阳边界镜中女,沁源边界食气鬼,抚松边界潜沙兽,抚松……你写这些干什么?” 百清归道:“她要做英雄呗。” 只可惜镜中女之时被她哥哥抓住了,食气鬼还未来得及赶过去,便已经解决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沾到边的潜沙兽,还被不知从哪里来的苏清末抢了功劳。 百清归说的的确没错,但是被这么乍一说出来,还是觉得羞耻,立马转移了话题,指着钱亦澜还没读的下一个道:“接下来是无魂镇,我们接下来要出发去那里。” 许歧喃喃道:“无魂镇?” 钱晓七忙问:“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许歧道:“先前听说过,但是时间太长了,有些忘记了,让我好好想一想。” 钱晓七理解,道:“没事的,不急。” 百清归提议道:“既然说不急,那么我们去看看苏清末到底举办的是什么庆功宴吧,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脸!” 钱晓七本是不愿去的,但是钱亦澜也说要去看看,几人便举手投票,最后四比一决定出发去苏清末举办庆功宴的地方看上一眼,在前往无魂镇,钱晓七对无魂镇的了解也只是听说而已,刚好给许歧一些回想的时间。 苏清末举办庆功宴的地方很远,漠北村,荒中之荒的地方,大概是因为苏源低调,禁止他大肆宣扬,所以苏清末才会选那么一个地方。 夜深,谢瑾拿出几根木头点上火,几人围着火堆坐在一起。 百清归,钱亦澜和谢瑾都是木头人,不需要吃东西,许歧功力深,十几天不吃东西也没事,一行人里面只有钱晓七带了干粮,她掏出一个白馒头,问了一圈都无人要吃,放在火边烤热了些,掰了一些分给了旁边坐着的钱亦澜,道:“小朋友,长途跋涉了那么久,还是要吃点东西的。” 钱晓七分不清人与傀儡,钱亦澜第一反应是皱眉,想要好好给他科普一下此类知识,并再损她一嘴,随后便被谢瑾拍了一下脑袋,谢瑾道:“吃点,没事。” 钱亦澜把原本要说的话憋了回去,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有些发硬的馒头,撇撇嘴道:“你在外面就吃这个?这有什么好吃的,谁要吃这种破东西。” 钱亦澜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接过馒头,慢慢吃了起来。 这个馒头不知道放了多久了,本身就有些发硬了,火烤了之后更又烫又硬,勉强能当成吃的,但当真难以下咽,钱亦澜抱着啃了半天,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看着他。 他抬起头,语气不善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钱晓七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他,问道:“小朋友,能不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问名字这种事情谢瑾熟,几乎没有停留,他立马就接上了:“他叫王大炮。” 钱亦澜:“?” 钱晓七:“?” 谢瑾道:“很好听的名字,不是吗?大炮?对吧,许歧你说呢,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许歧点头:“很好听。” 钱亦澜翻了一个白眼,道:“难听死了,还有,你要是再拍我的头,我要你好看。” 钱晓七问道:“他当真叫大炮?” 谢瑾肯定地点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 钱晓七点点头,转过头,又向钱亦澜确认了一遍:“你当真叫那个名字。” 钱亦澜很想摇头,但最后还是很郑重地点了一下脑袋,咬着牙道:“是的。” 百清归疑惑道:“晓七,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有一个问题。”钱晓七道:“我倒是觉得你有几分熟悉。” 钱亦澜抬头看着钱晓七,钱晓七也看向他道:“我就是觉得挺巧的,这小孩和我哥小时候长得有些像,就连脾气都有七八成像,我还以为是我哥特地变成小孩要来抓我回去,看来是我多虑了,我哥那种人……掀翻天是有可能的,变成小孩是万万不可能的。” 钱亦澜:“……” 百清归拍拍胸脯,道:“晓七,你放心好了,钱亦澜要是来了,我直接一巴掌把他拍回沐阳钱氏,他都是沐阳钱氏的家主了,不管沐阳,管到你这个离家出走的人身上了,真是本末倒置。” 钱亦澜善意的提醒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你是他的妹妹,所以他才要管你?” 第35章 抚松5 一行人停下来闲聊时, 总是聊着聊着便会有一两人不愉快,各有各的心思皆不言说,便干脆不作停留, 连夜赶路。 到达漠北村的时候, 已是次日晌午。 老远便听见鞭炮齐鸣, 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谢瑾道:“苏清末此算是第一次出那么大一个风头,阵仗大一些也于情于理,只不过这地实在是太偏了吧。” 原以为漠北村很近,当时百清归提议要去的时候,也没有人做阻拦, 哪知道这一走就是一夜之久。 百清归翻了一个白眼,道:“这风头是他出的吗,我们快进去,我倒要看看这个不要脸的人到底长什么不要脸的样子!最好别被我看到他, 不然他……” 钱晓七劝道:“清归,你是个姑娘家。” 钱亦澜陪了一个白眼, 阴阳道:“您可真厉害。” 百清归道:“姑娘家怎么了……你方才是不是在骂我?” 第78章 钱亦澜扬起一个稚嫩的笑容, 道:“哪有, 夸你。” 三人走在前面,一个赛一个走的快,到后来争先恐后地跑了起来,谢瑾和许歧肩并肩跟在后面,皆无言, 不过谢瑾倒也觉得气氛较往日而言,要好上许多, 因为今日这般无言是当真无言而已,而不是不知从何而言。 又走了一段,许歧低低道:“你还记得方才钱晓七那事件纸上写了些什么吗?” 谢瑾道:“镜中女,无魂镇,食气兽还有……” 许歧道:“我方才想起来了。” 许歧言到一半便停了,谢瑾只好道:“你说,我在听。” 许歧这才继续道:“一开始我是冲着潜沙兽去的,并不知无魂镇,无魂镇是后来无意间入的,也只是浅尝辄止,所以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他一开始并不叫无魂镇,而是叫……” 谢瑾立马接上:“漠北村!” 许歧点了点头。 并不奇怪,无魂镇这个名字是后来人取的,流传广泛,魂识中的记忆做出了相应的更改,所以那事件纸上写的便是无魂镇,就像镜中女,一开始无人知是这个鬼怪在捣乱,只知道不断有孩子失踪之事诡秘,才前去勘察。 谢瑾忙问:“既然你进过无魂镇,那里面是何种情况,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一些吗?一些就好!” 许歧无奈摆手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进的是无魂镇,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于我记忆中,和普通的镇没什么区别,至于后来,我倒是听闻抚松疫病便是从这个镇开始爆发的。” 莫不是苏清末搞得鬼?刚起这个念头,便听见一声凌厉的呵斥,还带着些高傲的嘲讽:“喂!站住!呦呦呦!来者何人呀,让我好好看看。” 苏清末双手环抱着胸,半倚靠在用木桩搭起来的村门架上,村门本就狭小,被他那么一堵,只有钱亦澜缩缩身子可以勉强进去。如果抛开他那满是油腻表情的脸,这姿势看起来还真是潇洒肆意。 “你是谁?”百清归不认识他,扭头又问:“他是谁?” 苏清末脸色黑了一瞬,心中劝说自己要大度,很快缓和过来,道:“这位道友,从前你可以不认识我,因为我还未来得及崭露头角,但从今往后,你可得把我的名字牢牢刻在你心里。” 百清归:“……” 往日见到苏清末这种得意忘形的嘴脸,钱亦澜是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揍一顿,现在无能为力,只能把眼白翻上天,道:“他就是你之前说,一见到就要把他碎尸万段的苏清末。” 苏清末自然是听见了,饶有兴致道:“碎尸万段?我们有什么仇怨吗?” 百清归:“哦。” 见百清归一脸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苏清末有些恼了,不知不觉站直了身子,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他握了一下拳:“要比试吗?” 钱亦澜抱起胸,准备看看百清归到底有几把刷子。 他当家主那么多年,识人无数,见到百清归的第一眼,印象便不是太好,尤其是见他在钱晓七身边那一副殷勤的模样,更觉得此人有诈。 钱晓七离家出走不愿回来,极可能就是收到此人的蛊惑。 尤其是现在,听到苏清末说比试的时候,百清归有些忌惮地向后看了一眼,神情似是不愿意。钱亦澜心中嗤笑,话说的那么好听,怎么到了时候却不愿意了呢,光说不做鬼把戏,他早晚要在钱晓七的面前拆穿百清归的真面目。正要出声,突然插入一声打断了他。 只见一位男子缓缓走过来,他身着一件血红色的外袍,因为有了少卿的前车之鉴,谢瑾看这件外袍第一眼,便确定了这是一件婚袍,男子肤色煞白,红色婚袍衬得他肤色更白,乍一看像是大病初愈一般,让人觉得恹恹的,他说话也慢悠悠的,但听着倒很却并不有气无力。 他道:“清末,谁来了?” 苏清末对那人十分敬重,立马站直了身子,力道:“陈医师。” 谢瑾心中一惊。 陈风意?! 首次见到陈风意的真容,谢瑾不免又多打量了两下,恰对陈风意看过来的目光,他微微眯起眼睛,扬起唇角,给人一种温文尔雅如沐春风之感。 陈风意很快扭过头问道:“来客人了为何不让他们进来?” 苏清末瞥他们一眼:“不请自来的人,赶出去就好了。” 陈风意却道:“来者都是客,让他们进来吧。” 进去的时候,钱晓七特意叮嘱百清归:“进去了一定要安分,我都说了无所谓的,我们只吃一顿饭,吃完了就赶去无魂镇好不好。” 百清归道:“知道了知道了!” 钱晓七又去叮嘱钱亦澜:“还有你这个小朋友,也不要闹出什么岔子!” 钱亦澜敷衍地点着头,心里却在盘算如何让百清归路出马脚。 陈风意很是周到,给他们找了一个当地的村民带路,村中是有客栈的,他们便在其中休息。钱晓七下一个目的地是无魂镇,但无魂镇在哪她却是不知道的,所以便向那村民打听道:“近来附近有什么村庄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那村民摸摸下巴,思考了一会,道:“怪事?什么是怪事?” 钱晓七道:“就是和平常不一样的事情。” 村民“哦哦”两声,道:“没有。” 第79章 钱晓七只好作罢,村民朝钱晓七摊开一个手掌,钱晓七有些莫名地看着他,村民自然道:“带路费。” 钱晓七:“带路费?” 分明是陈风意请人专门来为他们带路,怎么到了地方还要付带路费?不过钱晓七倒不是不愿意付,只是出走那么久了,她从沐阳带出来的钱早就已经用完了,没有闲余了,实在囊中羞涩。 那村民见钱晓七许久不拿出来,有些不耐烦了:“快点,近日农收,我还要赶着去田里!” 钱亦澜见不惯别人凶他妹妹,立马道:“又不是我们请你给我们带路的,谁请的你问谁要。” 村民:“好,带路费另谈。” 钱晓七松了一口气。 村民的手仍旧没有收回去,相反,勾了一下,道:“询事费。” 钱晓七:“什么?” 村民:“你方才问我,近来发生了什么怪事。” 钱晓七:“这也要收钱啊,可你明明什么都没说。” 村民:“我只是不知道而已。” 这明摆着便是冲着她薅,钱晓七清楚,不给钱是没完没了了,只好认命道:“好了,我给。” 可是掏了半天,一文都拿不出来, 钱亦澜:“你身上没有钱?” 沐阳先前是从商的,一直以来都是修真界最富的家族啊!而他这个在沐阳养尊处优被所有人捧着的妹妹,在外面竟然一文钱都掏不出来? 许歧这边已经把钱拿出来了,道:“我借你一些吧。” 钱晓七有自己的骄傲,不太喜欢她人的施舍,故而许歧说的是借,而不是直接帮她付了。这算是解了钱晓七的燃眉之急,她接过许歧递来的钱,转而交付到村民手上。 村民眼尖,看见了钱晓七手腕处露出来的一点猩红,问道:“你手上这是什么?” 钱亦澜看过去,随后立马抓过钱晓七的手臂,二话不说撩开了她的袖子——只见大片红色血点,布满整个手臂,倒不说触目惊心,只不过看着令人十分难受。 钱晓七立马抽回手,将袖子给放了下来,盖得严严实实:“一些皮肤病而已。” 村民有些忌惮:“不会传染吧。” 钱晓七忙摆手:“不会不会,我身边这位朋友同我呆了那么久,都没有什么问题。” 村民道:“那就好。” 他转头离开,刚走没几步又回过头道:“方才找我给你们带路的那位,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是个医师,你去找他看看病吧,说不准传染给谁了,白白净净的姑娘长一身红疙瘩,咦,真是造孽!” 钱晓七低下头。 林间小院。 苏清末于院中练剑,那剑气便是无论如何都使不出来,他聚灵力于掌心,不到中途便溃散而终,反反复复数次都是这种结果,到最后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剑都握不稳了,直接落在了地上。 陈风意从屋中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将茶盏放在石桌上,道:“心静则成,心不静则溃。” 苏清末道:“我心已经够静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剑,可地上的剑突然变得无比重,怎么都拿不起来,他有些崩溃了,道:“你给我吃的药到底有没有用!” 陈风意慢慢悠悠抿了一口茶,道:“若是没有用的话,你怎么可能御剑,你是忘记了吗?” 自然是没有忘记,两年前,被谢瑾挖走的那颗金丹。 苏清末握紧了拳头,咬牙道:“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风意道:“你心不静,你想问我些什么,直言便罢。” 苏清末一屁股坐在陈风意的对面:“你明知我不喜他们,为何还要让他们进来?你知不知……” 陈风意道:“我自然知道你的成果是从别人手里偷过来的,所以心中惶恐,不敢直面,我说的没错吧。” 苏清末:“屁!” 陈风意:“我选中了你便是你,不会更改,等我试验成功那日,便是你登上家主之位那日,我承诺你的,不会是假的,不过……” 苏清末立马道:“不过什么?” 陈风意:“若是想要某件事永远不露出马脚,我们所能做的,只有让别人不要说话,而让一个人永远闭嘴的方法,你应该知道吧。”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点苏清末自然清楚,可他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害人也非没有过,但此事涉及到沐阳和青阳的人,本就难以下手是一回事,再加上若是未成家主,先与两家结仇,日后的路定然是坎坷无比,苏清末有些犹豫,但接下来陈风意的一句话让他解开了心结。 陈风意道:“擅自闯入,遭遇不测,与你何干?” 第36章 抚松6 本是计划只在漠北村只呆上一日便离开, 但陈风意盛情邀请,钱晓七又不是一个会拒绝的人,谢瑾和许歧自然是顺着钱晓七的, 百清归也想呆在这里, 所以任凭钱亦澜跳上天说要离开, 都没有人搭理他。 这村要比想象中大上许多,这几日钱晓七自然也没有闲着,四处游走打听有关无魂镇的事情,她一人走不完也问不完,百清归便揽下了一半的村子,两人相互配合,更轻松也更高效。 钱亦澜则十分自由, 偶尔跟着钱晓七走,劝她早日离开,偶尔跟着百清归走,观察她的不对劲之处。 谢瑾和许歧两道都不与一起, 两人有时结伴一起四处闲逛,有时便坐在院中饮茶闲聊, 等着钱晓七他们回来, 然后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论, 除非钱晓七主动抛上话题,谢瑾和许歧才会答话一两句。 第80章 今日,钱晓七回来的十分早。 谢瑾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给他们递上一杯许歧刚沏好的茶水,见钱晓七脸色不太好, 便关切地询问了一句:“今日进展如何,问到什么了吗?” 钱晓七叹了一口气:“没有。” 村民都很淳朴, 除了潜沙兽也没有遇到过别人鬼怪,一概不知,对于钱晓七所说的怪事的理解,除开每个人身上都长了奇怪的红点,就是这家的门窗坏了,那家的屋顶破了,钱晓七是个善心肠,别人提出的请求不会拒绝,能帮就帮。 钱亦澜今日是跟着百清归的,两人是后脚到的,钱亦澜刚站定,便冲了上来,一把拉起了钱晓七的手,眉眼凝重,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钱晓七一直把手藏在袖中,只若隐若现露出半截,谢瑾现在才发现,钱晓七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一户人家的母猪今日要生了,没人帮忙。” “……” 钱亦澜神色复杂:“所以你去接生了?” 钱晓七有些羞愧地点点头。 时间太匆忙了,接生完以后又有别家马不停蹄地赶来找她帮忙,钱晓七根本没来得及洗手。钱亦澜“你”了半天,也没有下句,他这个妹妹,在沐阳何曾被人如此使唤过! 钱晓七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甩了钱亦澜抓着她的手,跑到旁边的井边舀了一瓢水,把手给洗干净了。 百清归走到她的旁边,心知钱晓七那边没什么进展,便没有问,直言道:“我那边也是一事无成。” 钱晓七甩干了手上的水,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得自己找,我们今日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晨走吧。对了,许公子,我刚想起来,你先前说听说过无魂镇,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许歧摇摇头。 百清归却提议道:“不如我们在这再呆上两天吧。” 钱晓七:“为何?” 百清归:“这附近方圆十里就这一个村子,若是边走边找,不知道要走到天涯海角才能看到人,还不一定能问到,我倒是觉得苏清末极有可能知道有关无魂镇的事情,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也是那里,他现在没有离开,我们自然也无需着急。” 百清归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虽说大多都是猜测,但听得也相当有理有据,根据前几次的推测,无论是镜中女还是潜沙兽,其中都有苏清末的参与,他的目标是同钱晓七一样的——在修真界扬名,所以下一个目标是无魂镇也并不无可能。 钱晓七低头斟酌,钱亦澜拽着她的袖子道:“别听她的,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走就走,我们现在就走!” 钱晓七:“那我们怎么知道苏清末在想什么?若是他那日悄无声息离开了,我们也不知他去那里了?” 百清归拍拍胸脯:“这个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探查的时候发现他住所在哪里,我会时刻关注他的。” 钱亦澜道:“钱晓七!” 谢瑾看出钱晓七有话要说,便很识相地去把钱亦澜拉到身边,钱亦澜不愿意,最后是被许歧拖走的,为了清静,也为了钱晓七可以好好思考,所以谢瑾还特意封了钱亦澜的嘴。 几人都离开后,只剩下钱晓七和百清归两人。 百清归弯着眼睛,她似乎是想笑,但嘴角却没扬起来,看上去怪怪的,她安慰道:“别担心了,苏清末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好了!” 钱晓七:“清归。” 百清归:“怎么了。” 钱晓七:“我一直有一个问题,虽然我总告诉自己,妄图猜想别人是不好的,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为何要那么帮我?”是为了什么吗? 百清归:“你觉得若是我说,因为你值得,你会信吗?” 又是深夜,钱晓七依照习惯早早上床歇息。 谢瑾无需休息,许是从前的习惯使然,一入夜,便喜欢爬上屋顶看风景,钱亦澜觉得他奇怪,也跟着一起爬上去,后发现谢瑾当真是无趣到极点。 他看着满片漆黑的夜,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许歧无中生有道:“够黑,也算是难得一见。” 谢瑾也说不上有什么好看的,既然许歧那么解答,他也觉得合情合理,点头道:“所言极是。” 钱亦澜翻了一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们,谢瑾发了一会呆,他想,先前应当都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坐着,所以回神后发现身旁还坐着两人的时候,略感诧异,突然想到些什么,问道:“你不用睡觉的嘛?” 钱亦澜现在是木头之躯,自是无需睡觉,所以谢瑾问的对象自然是许歧。 许歧道:“几天不睡也无伤大雅。” 谢瑾有些担忧:“要不你现在闭眼眯上一会,养精蓄锐。” 许歧道:“当真无妨。” 钱亦澜也在一旁道:“别劝他睡觉了!” 谢瑾扭头,直觉许歧不愿去睡觉是有其原因的,好奇道:“为何。” 钱亦澜刚想说话,突然看见下面有一人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此人正是百清归,他迅速噤了声,朝后靠了靠,以免被百清归发现。 百清归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轻着脚步离开了。 钱亦澜刚要追上去,却被谢瑾拦住了去路,眼见百清归就要消失在自己面前了,突然,寂静的夜中,一声“吱呀”的开门声格外清晰。 钱晓七竟没睡,踩着百清归的步子悄悄追了上去。 第81章 谢瑾他们这才后脚跟上去,他们不知,所有的举动皆被一人看的清清楚楚。 【发生了什么?】 谢瑾倚着树,闭着眼睛,一只脚于空中悬晃:【没什么,好像是百清归要行动了。】 【你最近为何总是闭着眼睛?】 谢瑾是傀儡,所能看到的一切背后之人自然也能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但背后之人不知道,谢瑾可以通过一些灵力阻拦背后之人的视线,但此举不能用太长时间,所以近来谢瑾的确有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眼养性。 谢瑾道;【近来不知为何,总觉得特别累。】 【许是魂魄长了,有空回来换一副身子。】 谢瑾道:【下一副身子模样多大。】 【若是我没记错,你现在用的是十八九岁的身子,下一副应当是二十三四,年龄跨越大一些也无妨。】 谢瑾想,许歧现在应当也不过十七八九的年纪,他揉揉眉心道:【这倒是不急,许家那小子好像也闯进来了,要管吗?】 【陈风意的目标不是他,不管也无伤大雅,不过……】 谢瑾:【不过什么?】 【我倒是不清楚陈风意究竟打算做什么,你先前是和我说,村中几乎所有人的身上都有血红色的疹子,看来他是打算用钱家那小姑娘当养料,不过若是那小姑娘不够格,许家那小子多半也要遭遇。】 谢瑾:【你觉得够不够。】 【应当是足够的……】 听到这句话,谢瑾刚直起的身子又靠了下去,道:“那我便不管了,随他们去吧。” 话虽是这么说,但在背后之人看不到也感知不到的时候,树下的一个小木头逐渐膨胀,成为一个人形,模样是幼童时期的谢瑾,只有这样,这个小小傀儡才会有自己的意思。 成型后,它飞速朝着钱晓七他们的方向赶过去。 夜已经很深了,百清归到的时候,看到陈风意所在的院子灯火通明,陈风意坐在石凳上,烛火衬得他的脸色更加地白皙,也更加地病态,见到百清归,他微微一笑,邀请她入座。 百清归不情不愿地走到陈风意面前,却没有坐下来,她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无魂镇在哪了吗?” 陈风意:“先坐,我们慢慢聊。” 百清归仍旧是倔强地没有坐下来,执拗道:“无魂镇在哪?” 陈风意道:“有句古话说得好,不是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说为何我定要让你前来这里看上一看呢?这么多日你也应该想明白了吧。” 百清归登时瞪大眼睛:“我以为……” 陈风意仍旧是浅浅笑着:“你以为什么?” 沉默半响,百清归道:“你那药剂,究竟有没有用?” “什么药剂?” 突然,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百清归听后却是浑身一激灵,她下意识想要找地方躲起来,但为时已晚,眼睁睁地看着钱晓七从黑暗中走出来,直视着她的目光。 钱晓七不是那种喜欢藏着掖着的性格,她总是有话直说,有事敢作敢当,这是他哥哥从小便教他的,哥哥说:晓七,若是有件事你一直搞不明白,那一定不是你的问题。 钱晓七那时候会问为什么,钱亦澜也道不明白,长大后她自然而然就知道了:每个人所思所想都不一样,不明白也于情于理,所以一定要第一时间问,事情发生便解决,这样才能使伤害最小化。 小时候钱晓七和钱亦澜一闹矛盾,钱晓七总是别扭,钱亦澜来道歉也只会说对不起,这样的情况,两人就算和好了,问题也一直存在,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七天就得打上一架,若非母亲从中调解,兄妹俩现在应当是相看两厌,水深火热的相处状态。 钱母教钱亦澜,道歉一定要知道自己错在哪,告诉钱晓七,一定要豁达一些,凡事别憋在心里,要说开。 钱晓七是学会了,钱亦澜学废了。 不过还好,兄妹俩有一个懂了便行。 后来钱晓七离家,豁达的性格也让她因此结交了不少好友,她从不计较一些小事,也从不拘泥于一些小事,有事便会大大方方说出来,喜欢也说,不喜欢也说。 她是真心将百清归当朋友,所以在听到百清归那句话后,什么都没想,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只想要问个清楚。 钱晓七心中隐隐约约有猜测,她与百清归相识的这几日,所有饭菜茶水都是百清归亲力亲为,药剂极有可能是对她下的,也极有可能下在了菜中。 百清归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有说话。 陈风意倒是没什么其他表情,对着钱晓七招招手,道:“别站着了,来坐,你也快坐下来,今晚人很多,我准备了很多位置呢。” 说完,他又扭头看向树林:“还有你,足够坐下了。” 谢瑾和许歧刚准备出去,却在那一个“你”字上停了下来,他们之有三人,陈风意发现的应当不是他们,那还有谁? 谢瑾低头,却发现了方才一直站在自己旁边的钱亦澜不见了! 不会是听了陈风意的话,走出去了吧! 谢瑾立马抬起头,旁边不远处的树叶“窸窸窣窣”了一会,从中走出来了一个人,穿着清白校服,眉眼带着少年的英气,谢瑾立马扭头看向身侧。 许歧仍旧在自己身旁,他朝那处看了一眼,道:“除开照镜子,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我自己。” 第82章 第37章 抚松7 许歧站定, 陈风意脸上的笑意更甚,寒暄道:“许家离这里可有一段距离。” 许歧礼道:“在下是为了潜沙兽而来。” 陈风意:“没有其他理由了,既然你们都到齐了, 那么各自介绍一下自己吧。” 几人之间, 唯有陈风意坐着, 优哉游哉喝着茶,像极了长辈与小辈的一场茶话会,气氛莫名地和谐,又带着一股诡异的僵持。 无人知道陈风意接下来要做什么,直觉告诉他们情况并不妙,故而无人敢轻举妄动。 最后还是钱晓七打破了沉默,对着身边的百清归和许歧作辑道:“钱晓七。” 许歧:“青阳许氏, 许歧。” 百清归:“百清归。” 陈风意:“呵呵。” 这声“呵呵”意味不明,百清归抖了一下,看了过去。 陈风意:“我说的自我介绍,可没说允许用化名。你说是不是, 百清轩。” 钱晓七:“百清轩?” 她上下打量了百清归两眼,朝她那处迈了一步, 本要伸出扣住百清归肩膀的手举到一半又垂了下来, 问道:“你不是说百清轩遭遇不测, 已经死了吗?” 百清归蓦地垂下脑袋,不敢直视钱晓七的眼睛,低声喊了一句:“姑娘。” 百清归的奶奶死后,他理所应当被接进了平顺百氏。 哥哥叫百清玄,故而他改了名, 叫清轩。 百清轩。 他与钱晓七先前是见过的。 谢瑾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番景象,百清归是他所做的傀儡, 故而百清归的所作所为,只要他想,便可以知道。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热闹的街头横冲直撞,只见一个手推车径直撞来,好在推车主人反应及时,迅速转了位置,平安无事,那书生模样的人就没那么好的结果了,他刹不住车,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 那推着推车的人十分不满,道:“走路不看路?” 那名书生忙站起,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有些急事。” 那名推车的人不愿意放他,拦住了他的去路,周围有小贩提醒道:“这是平顺百氏的百清轩,你快放了他吧,小心以后有人来找你麻烦。” 推车的放了他,见他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疑惑道:“真是平顺百家?那边可都是五大三出的壮汉啊,这……” 这看起来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要倒的文弱书生,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平顺的。 “别说不是,还真是。”那人乐呵呵,“还是本家弟子,听说平顺百家的家主对这件事头疼得不行。” “头疼什么?” “你看这位,长得和女子一样,身形也柔柔弱弱的,能堪什么大任,听说自从接入百家开始,便一直拒绝修炼,要弃武从文,可不头疼。” 百清归到了百府的门口,站直了身子,舒了一口气,敲响了门,里面很快传来回应: “少爷,老爷说你没想明白之前,是不会放你进去的。” “这……”百清轩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半天说不出话,叹一口气道,“既然来都来了,就放我进去看看吧。” 门依然没开 “少爷你想明白了?” “这……我觉得无论我走那条路,只要我愿意并且不后悔,就是合适的路。”百清轩又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了回声。 百清轩姗姗离去。 谢瑾以为百清轩放弃了,没想到他绕着围墙走了半天,在一处比较低的围墙边停下来,然后伸出两只手攀了上去。 很明显是第一次,这么低的围墙,谢瑾一跃就出去了,如履平地来去自如,而百清轩双手扒着墙檐,腿在空中蹬了好几下,没有任何进展。 他在墙上挂了半天,谢瑾都觉得手疼,他依旧没有放弃。 就是搬个凳子过来踩着,都能越过去了,这人真是半点没有动静。 “喂!你在干什么!”是个女声,谢瑾直觉道那个声音的来源是钱晓七。 百清轩被掀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女声愤愤不平道:“我看你长得斯斯文文,怎么做这般偷鸡摸狗之事。” 百清轩连忙辩解:“不是的姑娘!这是我家。” 说到后面声音弱了下去,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信服力,自己家哪有爬墙才能进去的道理。 没想到面前的少女竟然真的相信了,她朝百清轩眨眨眼睛,道:“你也是逃出来的是嘛。” 百清轩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是被赶出来的。”又觉得这么说真的过于丢脸,被赶出来了还要爬墙回去,百清轩解释道:“其实我是来告诉我母亲一声的,他以为是我于父亲闹掰了不愿回去,怕她难过。” 钱晓七点点头:“要我帮你一把嘛?” 本来这件事让一个姑娘看到就十分尴尬了,断不可再让她帮一把,百清轩脸皮薄,连忙推辞道:“我可以的,不必麻烦姑娘,不必不必!” 钱晓七也没坚持,问道:“你知道平顺百氏在哪嘛?” “这……”百清轩一说谎话就舌头打结,捋了半天,指了指背后的围墙道:“里……里面就是,敢问姑娘,姑娘是来干什么的。” 面前钱晓七穿的并不是沐阳的校服,而是自己的常服,她笑起来:“求学。” 第83章 “求,求学?”百清轩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门口的方向,道“正门就在那处,你从那里进,我爬墙就好了。” 姑娘走远了,百清轩对着他背影喊道:“姑娘小心不要踩到那棵树下泥土!那边有一个蚂蚁洞。” 被这么一打扰,百清轩总算是开窍了,从旁边找了张板凳,踩着越了进去,他没有去找母亲,而是先去了前厅看看钱晓七有没有通过他父亲的测试。 钱晓七毕竟是从大门派沐阳出来的,没理由通不过,再见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平顺的家服。 百清轩有礼道:“恭喜姑娘。” 平顺百氏内部不大,可钱晓七毕竟是第一次来,她挥挥手问道:“你们家的练武场在哪?带我去一下。” 路上,钱晓七看着百清轩斯斯文文,活像个小白脸的样子,和主堂上见到的那个眉眼凶悍的的家主实在难以联系到一起,于是问道:“你是本家弟子嘛?” 百清轩道:“是。” 其实百清轩对自家练武场也不熟悉,他开门一看一片繁花茂盛,连忙关了门,道:“不是这处,不是这处。” 钱晓七见他这一做错事就手忙脚乱的样子,十分好笑,打趣道:“自家练武场怎么都不认得?” 谢瑾觉得自己脸颊发烫,不是,是百清轩,他搓搓手:“我其实不大喜欢这种打打杀杀,我喜欢读书!”说起读书,他顿时两眼放光,“我总是能从书中看到更多的人生百态,姑娘读过话本嘛?” 钱晓七:“是那种男欢女爱的?” 百清轩:“我不写那种,我喜欢写英雄故事。” 钱晓七笑道:“改日有空可以拿给我看看。” 百清轩低下头:“其实我写的并不是很好,他们总说我写出来的一点都不真实。” 谢瑾一开始以为百清轩只是谦虚,后来发现他写的话本真的一点都不真实,毕竟只是个一天到晚埋在书堆里面的书呆子,和别人多说两句话都要结巴一下,真要瞧见了那种打斗,怕不是双腿都要哆嗦,还要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阻两下。 百清轩之后去见了母亲,他母亲一看见他就哭的昏天黑地求着百家主把他留下来,百家主拗不过妻子,只好点头。 百清轩知道他爹不想看到他,所以偷偷去练武场看钱晓七的时候,都会特意避开他在的时间,钱晓七也十分用功,一般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一整天都泡在练武场上,进步飞快。他就坐在练武场的看台上,拿着笔和本子,一会抬头看看,一会低下头写写。 钱晓七看过来的时候,他会十分捧场地赞赏道:“姑娘真厉害。” 不知不觉,写着钱晓七的本子换了一本又一本,钱晓七偶尔会上来看看,连连夸他写的好。 百清轩道:“若是以后我写的有关姑娘的本子发售了,姑娘一定要来捧场。” 钱晓七道:“那就多写点,我一定买几百本回去发着玩,给别人好好看看!”那个别人好像是在特意强调某人,百清轩没有听出来。 百清轩一下子便有了动力,握紧了拳头:“好!” 钱晓七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百清轩有些不知所措,等她停下来,忙问道:“姑娘,你笑什么?” 钱晓七解释道:“你别多想,我只是开心罢了。” 百清轩:“为什么开心?” 钱晓七:“因为先前我一说起和这些有关的东西,总会有人说我不切实际,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钱晓七来平顺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也接到了任务,要去雾藏山除走尸,那时候的雾藏山还没有名字,只不过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山。 这种地方出走尸十分平常,所以沁源不会有人管,会把事情扔给下面的附属门派,钱晓七走的时候就带了一把剑。 门口,百清轩拦住了她,磕磕巴巴道:“姑娘可以带我一起去嘛?” 几具走尸而已,钱晓七甚至都没有放在心上,谢瑾想若不是沐阳不给她出路,她也不至于投身于一个小小的门派,钱晓七叮嘱了几句,百清轩连连点头,他上山来看看什么是真实的打斗,然后把话本里面的钱晓七写得更加栩栩如生。 那些走尸并不难对付,只有三两具,感觉更像是有人随意丢到这山上的,钱晓七几剑下去尽数倒地,她向前看去,山林中响起了掌声,钱亦澜从树后面走了出来,由衷地感叹道:“妹妹越来越厉害了!” 钱亦澜每走进一步,钱晓七就往后退一步,僵持不下。 钱亦澜终还是停下脚步,眉头紧锁:“钱晓七!” 百清轩站在钱晓七后面,疑惑:“这是?” “我哥。”钱晓七解释一句,直视着钱亦澜的眼睛,语气十分坚持:“哥,我不回去。” 钱亦澜:“钱晓七!别闹了!” “哥!我回去能练剑嘛?”钱晓七道,“我不喜欢刺绣,不喜欢写诗,不喜欢琴棋书画,更不喜欢做饭!” 钱亦澜道:“今天不管怎么说,你都得回去!” 钱晓七扭头看了百清轩一眼,小声道:“你能跑吗?” 百清轩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钱晓七丢下一句:“跟上我!”便飞快地跑了起来,百清轩紧随其后。 钱晓七跑得飞快,百清归跟丢了,钱亦澜也跟丢了,最后百清轩回府的路上,见到钱亦澜骂骂咧咧地从府中出来,见到他的时候,还十分不善地瞪了他一眼。 第84章 百清轩在百府等了钱晓七好几日都没有回来,去问父亲,父亲说钱晓七的名字被钱亦澜划掉了,不再是百府的弟子了,不会再回来了。 父亲还说:“日后,不会再招收女子了。” 百清轩问:“为什么?” 父亲道:“麻烦,再说,我觉得钱家主说的对,女子过于任性,不堪大任。” 百清轩反驳道:“不是的,我是男子,我也不堪大任!” 百家主叹气。 再遇见钱晓七,是在去投搞的路上,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黑衣人拉了进去,百清轩满脸惊恐地看着她,却见那黑衣人一把摘下了脸上的面罩,露出笑脸。 “胆子那么小?是我。” 百清归:“姑娘。” 钱晓七:“我这次来,是和你道个别,我要去别的地方了。” 百清归眨眨眼睛,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姑娘以后还会回来吗?” “不一定。”钱晓七道:“我想闯,四处走,说不定以后会回来,但很有可能一不小心,我死在了哪个地方,再也回不来了,不过也没有关系,这是我选的路。”她的眸光愈来愈亮。 百清轩忙道:“姑娘可不能想这种,要避谶!” 见百清轩一副神情紧张的模样,钱晓七道:“知道啦!我哥连听都不愿意听,也就在你这里可以发发牢骚了。” 百清轩道:“姑娘,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呆在家安安全全不好吗,为什么要四处游走寻找危险?” “很简单,我闯天涯,是想成名,就像我爹一样,我是沐阳钱氏的,你如果去打听一下沐阳钱氏的话,第一个听到的就是我爹的名字,第二个就是我哥,其实我哥很厉害的,但我一直觉得他不过没有我厉害,因为他的男的,无论是什么风头,我爹都会把他的名字放出来。我的名字呢,就会被遮住,因为我爹说了,女孩子那么凶,对以后影响不好,嫁不出去。”钱晓七看着远方,“为什么那些话本里都是男的呢?我觉得我一样可以出名,不输那些男的。” 小时候钱晓七和钱亦澜是一起练武的,钱亦澜总是比不过钱晓七,钱晓七聪慧,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到了后来,男女有别的年纪,两人便要走各自的路了。 钱晓七再也不被允许学武,修法,就算她再天资聪颖,也要去学女子应该学的琴棋书画。 钱晓七那时候便一直在想:为什么呢? 她不愿意被拘束,不愿意走别人给她规定的路。 “姑娘!”百清轩激动地喊了一声,钱晓七看过来,他道,“以后我写话本了,第一个写的就是姑娘的!” “好!” 钱晓七冲他挥挥手,两人正式道别。 百清轩后面又去了几次练武场,却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便不再前往,一个人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整理着从前的笔迹,偶尔一个人看着看着就入了神,喃喃道:“我写的究竟好不好呢?” 他去投过几次稿,无一例外全部被否决了。 后来他又闭关重修,不断地重写,不断地整理,看了不下上百本的书籍,每次失败后都会暗自鼓励。 鼓励的那句话是:“姑娘说了!我写的很好看!” 钱晓七的夸奖和百清轩的一样,百清轩肯定是看不出钱晓七剑法的厉害之处,他能做的只有鼓励,两人都觉得各自的为了愿望努力的样子很厉害。 可是不管跑多少次,只有失败,不断地失败。 心灰意冷…… 百清轩一个人走到河边,把那几百页纸全都撕碎了扔下去:“真的写得很差!” 这些画面转的太快,谢瑾粗略扫过百清轩的笔记,写得不能说差,可能是百清轩整个人都是文绉绉的,写出来的东自然也是无比文绉绉,还很喜欢用点诗词歌赋,没有点文化水平的人根本看不懂。 有人捞起那些碎纸,喊话道:“不要乱扔啊,我还要喝水的!” 百清轩方才恼怒地失去了控制,这下回过神,马上鞠躬道歉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谢瑾一看,心跳都漏了一拍。 此人正是陈风意。 有些碎纸还没有浸水,陈风意捡起几张拼起来,百清轩想要去抢:“写得不好,不要!” 陈风意笑笑,如沐春风,若是谢瑾之前没见过他,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十分温文尔雅的男子,他道:“我觉得写得很好啊。” 自钱晓七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这么说过,百清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真……真的嘛?” 陈风意指给百清轩看:“千真万确,你看着剑入鞘,你把他比喻的如此生动形象,令我赞叹不已。” 剑破风而行,仅仅一剑,就如千军万马奔腾一般,恰中了那句诗词…… 这个谢瑾看过,单拿出来看感觉还行,后面那句诗词昂长乏味,看着十分令人头脑发昏,不过谢瑾并不觉得陈风意此番夸奖是真心实意的,只听他接着道:“不过,我觉得还差点味道。” 百清轩重重垂下头,有些丧气:“就是差点味道,我把控不住。” 陈风意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把控住,你愿不愿意尝试一下?” 百清轩已经被自我折磨地十分痛苦了,一听别人说有法子,他毫不犹豫点头同意了:“我愿意!” 第85章 陈风意哈哈哈笑了起来:“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嘛?” 百清轩这才反应过来:“请问是什么?” 陈风意递过来一个瓶子,道:“你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可能因为父母,身上有些灵力,你喝下这瓶药水,你的能力就会与你的父亲齐平,甚至高于,到时候你可以亲自去试试看,到底那是怎样一副场面。” 百清轩拿着那瓶药水,叫住了欲离开的陈风意,他虽然话本写得不好,但是好歹看了不少,他抬起头,道:“请问,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 陈风意道:“不太想要什么,看看你能给我什么?” 思索片刻后,百清轩打开那瓶子,一饮而尽。 周身经脉顿时活络,身体都变得轻盈,百清轩心中惊叹这瓶药竟然有如此用处,他想着钱晓七之前的模样,试着轻轻一跃,一下子就飞到了树上,然后再一跃,毫发无损地回到地面,内心大喜,冲回了平顺百氏,问父亲要到了第一件差事。 百家主本就头疼他这个儿子,见如今百清轩突然开窍,大喜过望,见了百清轩的剑法,更是喜出望外。 翻了最近丢过来的几件差事,让百清轩自己选。 百清轩不清楚这个药效可以有多长时间,想着多积累一些,于是道:“我想都尝试一下。” 百家主笑得合不拢嘴:“行行行!” 百家主想给百清轩塞几个人,百清轩一个都没要,拿着父亲丢给他的那把剑出了门。丢给他的差事十分简单,胜在多和烦,百清轩很赶时间,一做完一件事就立马赶往下一个地方,几乎不做停留,闲暇时间他也不再看书写笔记了,他开始练剑。 谢瑾就看着他从一开始握剑姿势都不对,到后来的熟能生巧。 时间改变的不仅如此,百清归的性情也有了极大的改变,他遇人遇事不再畏畏缩缩、犹豫不决,越来越直接、越来越果断。 百家上下所有人人无一不欢喜,越来越多的人夸赞他,只不过唯一令人头疼的是,百清轩不知为何,喜欢上了女装。 他人的夸赞就变成了:“你家那个小姑娘,真厉害诶!” 弄得百家都不知道如何回复,说百清轩其实是个男子吧,男扮女装实在丢面,点头接下吧,但事又不是那个事,着实令人头疼。 偏偏劝了百清轩好多次,都被严厉拒绝了。 百清玄身为大哥,找他谈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硬的软的都试过了,偏偏百清轩软硬不吃,他揉着眉心道:“清轩啊,你到底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打算一辈子做个女子吗?” 百清轩无所谓道:“这有何不可,对了,哥哥,你近来在是不是有一个差事要出远门去办。” 百清玄:“即日便启程,你问这个做什么?” 百清轩请求道:“让给我呗,我还从未出过远门,让我尝试一下。” 百清玄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最后还是没有拗过百清轩,应了下来,将差事的信纸给她他。百清轩坚持不要带任何人,要一个人前往,百清玄嘱咐了半天,才放了他。 差事的地点在雾藏山。 雾藏山原本是一个乱葬岗,十几年来怪事接连不断,期间有安分过几年,便有不信邪之人在下面搭建了村庄,定居下来。 抛开住在乱葬岗附近,这里算得上是有山有水,气候宜人的好地方,故而那几年,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等之后再起怪事的时候,村庄的规模已经很大了,搬离不是一件容易事,便凑合住了下来。 雾藏山位于沁源、沐阳的交界处,所有一旦有怪事,信纸便是两地各送上几分,坐等人来帮忙。 一开始还有不少有名望的人前来,到后来这里的怪事发生的实在太频繁了,而且影响什么的也不大,沐阳和沁源也没什么人管了,转手教给下面的附属门派。 对此,村民们颇有怨言,但也不好说什么。 百清轩到的时候,村民原本扬起的嘴角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一下子僵了起来,气氛十分尴尬。 百清轩介绍道:“平顺百氏……”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起来:“不是说这次来的会是个靠谱的人吗?怎么还是个女的?又是作秀给我们看!” “看上去还没有之前那个娘们像样。” “平顺百氏是什么门派,听都没听说过。” “散了散了,继续写信,我就不信了!” …… 百清轩丝毫不在意,道:“只要你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自然能顺利解决。” 人群中有人质疑:“你?” 百清轩把手背在身后,朝发声那处投去目光,反问道:“难不成靠你?” 人群中有人嬉笑起来。 百清轩倒是从未想到能山中见到钱晓七,彼时钱晓七要比一年前看到的高一些,黑一些,她拿着那时候平顺批给她的一把剑,与山中的凶尸搏斗。 凶尸数量比百清轩想象中的多上不少,许是这几年过于松懈了,无人管辖,任由他们凶化导致的,钱晓七一敌十几,略感吃力。 她一人是可以的,只不过要耗费较长的时间。 百清轩一上山,便有不少凶尸朝她围了上来。 钱晓七:“小心!” 百清轩抽出剑,与钱晓七一起将山上的凶尸解决感觉,凶尸尽数消灭,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的腥臭味,钱晓七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着百清轩笑了笑,感谢道:“谢谢你来帮我,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第86章 百清轩思考了一会,道:“我叫百清归。” 钱晓七:“这个名字好熟悉,我先前认识一个朋友,他叫百清轩。” 百清轩道:“他是我哥哥。” 钱晓七惊讶道:“先前从未听他讲过。” 百清轩便编造了一个先前自己被锁在家中不让出门,类似于钱晓七处境的故事,听得钱晓七颇为感慨,惺惺相惜,两人一拍即合。 钱晓七又问:“那你哥哥近来可好?” 百清轩低头:“他死了。” 钱晓七:“死了?!” 那个柔弱的书生,连墙都爬不上去的百清轩,可不早就死在了漫漫长河之中嘛。百清轩紧紧攥着手,重重点了一下头。 这在钱晓七看来却是过于悲伤不愿回忆的表现,便没有再提。 百清轩问钱晓七接下来什么打算,钱晓七如实说明,百清轩也想跟着前往,两人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又都是女子,钱晓七便没有拒绝。 两人携手一起解决了不少怪事,关系也越来越好,一开始总有人质疑她们两个女子不能够,到后来也是连连夸赞。 百清轩自豪道:“女子如何,照样可以。” 钱晓七笑道:“好了,不要太骄傲了。” 百清轩道:“就是很厉害啊,对了,我哥哥先前和我讲过,要给你写英雄话本,他之前教过我的,现在他不在了,话本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本以为事情会越来越好,却没想到某天晚上,钱亦澜打上了门来。 今时的钱亦澜比往日更加暴躁,也比往日更加难甩,钱晓七刚和一个凶兽打完,身上还带着伤,跑跑歇歇一天一夜,这才躲开了钱亦澜的抓捕。 钱亦澜最后那句话喊得又大声又无情:“钱晓七!别做你的英雄梦了!” 也是在那日,陈风意再次找上了门来,钱晓七蜷缩在山洞中,发着高烧,身上的伤口又破开了,血流不止,百清轩无可奈何。 陈风意道:“我有药物可以医治好她,只需一晚,她便可康复痊愈,药我可以给你,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就是,将钱晓七带到漠北村。 百清轩那时没有多想,直接便同意了下来,后来尽管回想起来不对劲,但见钱晓七没什么异样,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 陈风意站起身,进过钱晓七身侧,道:“钱姑娘近来没发现自己身上长了些什么东西吗?” 百清轩连忙解释道:“我没想害姑娘你!我只是想要帮你!” 钱晓七满脸莫名其妙,她下意识地撩开袖子,发现自己的手腕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和之前看到村民手上长得是一样的,触目惊心。 再回过头想去找陈风意,已经消失不见了。 钱晓七想顺着他方才离开的方向去追,却被人一把拦住,苏清末满脸笑意地看着他,问道:“钱姑娘,想去哪里呢?” 第38章 抚松8 百清轩自从被道出身份, 再也不见洒脱开朗,自信强大之貌,仿若一下子被打回了初见时候的模样, 一副唯诺柔弱, 任谁都能欺负上两下的模样。 她手足无措地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 钱晓七揉揉眉心, 无奈道:“清……轩,我没有责怪你。” 百清轩仍旧道:“姑娘,对不起!” 钱晓七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有些事情说清楚了,便无所谓了,若非百清那日救她,钱晓七或许在那晚之后, 就向钱亦澜妥协了。 妥协她的弱小,妥协她的无能为力,妥协她所谓的梦想的确不切实际。 所以,钱晓七抬起手, 拍了拍百清轩的肩膀,反问道:“对不起在哪里呢?” 百清轩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她, 刚要说话, 又被钱晓七打断:“能不能句话说, 总之,不要再说对不起,我觉得没什么好说……” 闻言,百清轩瞬间变了脸色,还未等钱晓七说完, 快速朝前两步,伸出手一把推开钱晓七, 大喊道:“姑娘!小心!” 钱晓七被百清轩那么一推,朝旁边踉跄了两下,堪堪站住脚步,定睛一看,差点吃惊地喊出声,一旁站着的许歧默不作声地将钱晓七向后拉了一点。 苏清末面目狰狞,一只手直直插入百清轩的下腹,在其中摸索了一会,恍然大悟,转而换上一副厌嫌的神情,抽出手,抬起腿重重朝着百清轩的肚子便是一脚。 百清轩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自从喝下那瓶药之后,他的功力与日俱增,再加上每日的勤学苦练,推开钱晓七后再躲避这一击,对他来说丝毫没有难度。 可偏偏为什么? 在站住脚步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抽离了,无力感接踵而来,他连一条腿都抬不起,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苏清末一掌穿过他的腹部。 并不疼痛。 落地的那刻,他听见苏清末厌嫌道:“他妈的,原来是个木头东西。” 钱晓七喊:“百清轩!” 苏清末看着落在地上的木头人,抬脚踩上去,精致的木头小人顿时被踩扁,碎裂开来,苏清末低声,咬牙切齿道:“怪不得我的功力进步一直不大,原来是个结不出金丹的木头,陈风意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原来百清轩日以继夜的努力,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第87章 谢瑾刚同许歧讲完脑中所看到的场景,便目见这一幕,立马下了定论:“苏清末是想要取钱晓七的金丹,作为己用!” 一人一生只能练出一颗金丹,往常来说,一修道之人若是失去了金丹,定是逐日颓废,渐走下坡,但苏清末此人野心勃勃,就算失了金丹,也不能打击他的野心,相反走向了极端。 许歧难得没有回应,谢瑾转头看去,见许歧目视前方,目不转睛,十分入神,顺着看过去,发现他看的竟是自己。 谢瑾忍俊不禁,伸手在许歧面前挥了挥,打趣道:“追忆逝去的年华?” 许歧不由得失笑道:“第一次从第三视角看到自己,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谢瑾随口胡诌了几个形容词,无一都是夸赞的,见许歧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这才停下来,岔开了话题道:“有件事可能需要许大家主帮个忙。” 许歧道:“何事?” 谢瑾道:“你有没有发现,少了个人。” 许歧被谢瑾发配去找钱亦澜了,他刚离开没多久,谢瑾也站起了身,侧了侧身子,朝着漆黑一片的丛林深处望去,笑道:“好了,别躲着了,出来聊聊天。”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 谢瑾仍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过了一会,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有一个黑影从上方一跃而下,稳稳落地,朝着谢瑾走过来。 此人身着黑衣,脸上带着黑色面罩,完美隐秘在黑夜之中,踩地无声,若是不仔细,朝你走来甚至都难以发觉。 谢瑾自然清楚面前的黑衣人是何人,他于自己面前站定,谢瑾一时间有些语塞,竟不知道如何称呼他,哪知对面的人先一步说话了。 “晚上好。” 主要是……谢瑾低下头看着他,同他商量道:“我叫你小朋友没事吧。” 小谢瑾:“……随你。” 谢瑾问道:“你为何以这幅样子来找我?” 小谢瑾严肃道:“这个我日后有机会再同你解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来找你,是有一事找你帮忙。” 谢瑾指指自己:“我。”他有些失笑,心想这个小朋友不明情况,过于高估日后的自己了,刚要解释自己重生后功力尽失的事,还未来得及开口,小谢瑾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 “……” 不远处刚要对钱晓七下手的苏清末听到了哭声,立马警惕了起来,循声扭头,喝道:“谁!” 他将百清归身上所有的功力全部转移干净了,现在分神御剑也尚且能撑住,谢瑾便是这样被苏清末用仙剑逼了出来,出来前,谢瑾盯着罪魁祸首小谢瑾,他收住了哭声,调皮地冲谢瑾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将许歧带出这个镇,到时候我会在村门口接应你的。” 你既能来接我,为何不自己亲自上阵? 走出来时,谢瑾还在心里盘算有几分胜算。 刚醒来时,制作一只傀儡都十分勉强,后收回了沈洛等人身上的魂魄碎片,做出来的傀儡虽然略假,但好歹能跑能跳一会时间,现在……钱亦澜也算得上吧,期间倒也没有如他所想变回原形,应当是功力又回来了一些。 人总是在略感慌张的时候响起许多事情,思及钱亦澜,谢瑾这才想到他身为钱亦澜的傀主,是可以通过他的眼睛看东西的,这样不便知道他在哪里了嘛! 然而视线转过去,却是一片漆黑。 谢瑾便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苏清末的审视了。 钱晓七:“许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 钱晓七和苏清末都不知道谢瑾长什么样子,钱晓七先前问谢瑾怎么称呼,谢瑾想反正自己跟在许歧身边,便也含糊其辞说自己姓许,而在一旁的小许歧却是皱着眉,质疑道:“许……公子?” 谢瑾又是极其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打算多说什么。 多出来一个人,苏清末上下打量了谢瑾一眼,谢瑾身上并没有什么灵力波动,故而苏清末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他刚收回了剑,转而那树林里又响起了小儿哭声。 比方才所听更加响亮,更加凄厉。 苏清末:“怎么回事?” 谢瑾道:“我也不清楚,不过……” 苏清末追问:“不过什么?” 谢瑾道:“方才有个孩童突然跑出来,对着我大哭大叫,你的剑一飞过来,他便变成了……” 苏清末道:“变成了什么?” 谢瑾道:“木头。” 苏清末:“当真?” 谢瑾道:“我骗你做什么?” 苏清末低声喃喃了一句,声音很小,谢瑾却听得一清二楚,因为他呢喃的正是他的名字——谢瑾。现如今能让苏清末短暂转移注意力的,便只有谢瑾了。 说话间,苏清末的视线已经转到了方才的树林,好似只要一直盯着看,总会看出些端倪,在这期间谢瑾慢慢挪步,挪到了许歧的旁边。 钱晓七问道:“你们两个都在这里,那……那个小朋友呢?” 她问的是钱亦澜。 谢瑾安抚道:“不用担心,他很好。”说完又补了一句:“应当睡得很香。” 钱晓七安心下来。 许歧一脸茫然,等他们说完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谢瑾扭头,盯着他的眼睛,道:“还记得我吗?” 第88章 许歧点头。 谢瑾道:“那好,一会我做什么都不要问,最好也不要说话,只管跟着我走,只要跟着我走便好了。” 许歧点头。 谢瑾嘱咐钱晓七:“你要记得跟紧他。” 只是短暂地转移苏清末注意力,这样就算逃走了,也定会被追上来,要想再逃走便难了,所以谢瑾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静地等着苏清末探查完树林,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目光对视,苏清末似乎有些惊讶。 像是在惊讶他们为何没有跑走。 苏清末道:“耍我?” 里面没有小孩,也没有木头玩偶,更没有谢瑾。 苏清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待他又往前几步,谢瑾暗道:“起!” 突然间,苏清末身边长起了密密麻麻的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瞬间将苏清末给牢牢包围起来,愈来愈多,直至最后连苏清末的头顶都看不到,叫声都淹没在人群的熙攘之中。 “就是现在!”谢瑾当即拽着许歧,叫上钱晓七,道:“跑!” 然而,刚跑两步,便跑不动了,谢瑾怎么拽许歧都拽不动。 难不成是不想他带着跑,要自己走? 谢瑾扭头,便见许歧成一个“大”字,一只手被谢瑾抓着,另一只手则是被钱晓七死死扣着,动弹不得。 月光洒下,打在钱晓七的脸上,原先只遍布手上的猩红血点,竟不知何时蔓延到了脸上,密密麻麻,看着令人作呕,钱晓七松开了抓着许歧的手,朝前走了两步,快速伸手,一把掐住了许歧的脖子,将他高高举了起来,可惧的脸上爬上一抹嘲讽的笑容,如此熟悉。 她说话却是看着谢瑾说的:“傀儡之术而已,谢瑾,你看我玩的如何呢?” 苏清末! 第39章 抚松9 钱晓七死死掐着许歧的脖子, 许歧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脸颊通红,面目狰狞, 且苏清末有意控制力道, 虽然难受, 却不至于置许歧于死地。 方才谢瑾制造那些吵吵嚷嚷的小人只不过是为了打乱苏清末的思绪,令他烦躁不已,从而打乱他的行事。现如今自己离不开此地,那些叽叽喳喳的叫声一股脑钻进自己耳中,真是令人头疼不已,他的思绪算是彻底混乱了。 谢瑾低头揉揉眉心,不禁想到了一个词:自作孽不可活。 他深吸几口气, 似有挣扎,须臾,那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周围顿时冷清下来, 苏清末便踩着那些碎木头走了过来,他背着手, 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与此同时, 钱晓七也顺势放下了许歧, 许歧刚一落地,便弓着背剧烈咳嗽起来。再看钱晓七,此刻眼神迷离,意识早已魂游千里,不知所踪。 苏清末上下打量着谢瑾, 不仅是记住他的长相了,更是牢牢将之刻在了心底。 苏清末行事一向冲动, 此时却能平和地和谢瑾对立而站,背后定有陈风意的指点,见他不说话,谢瑾便率先开了口:“想同我交换什么?” 苏清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抱胸道:“傀儡之术。” 傀儡之术只有谢瑾同背后之人知晓,从未外传,因为此秘术过于诡秘,故而修真界常有人好奇探索,却总以失败告终亦或者不得精髓。 真正的傀儡之术不是直接剥夺他人的意识控制他人,而是下意识渗透,并不会剥夺傀儡的意识,如此才足够真实,可以骗过他人。 苏清末得了人是不愿意放走的,但或许是因为陈风意指示,虽脸上不情不愿,但还是把人给了谢瑾。 怕苏清末留后手,谢瑾并没走寻常路,走了一段路后,谢瑾将还未恢复意识的钱晓七打晕,避免苏清末再次控制她,紧接着往回走,到了原先的地方。 苏清末已经离开了,他定然不会想到谢瑾会重返故地。 谢瑾将钱晓七安放在床上,自己也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来,长舒一口气,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旁边的许歧,紧抿薄唇,一言不发。 方才便是他一直背着钱晓七来回走,额间的碎发已经湿了,许歧道:“我可以说话了吗?” 谢瑾刚想问许歧怎么一句话不说,听许歧这么说,这才想起来自己不久前叮嘱他不要说话,只管跟着自己走就好,没想到他当真如此听话,一路上真就一言不发跟着他走。 谢瑾道:“你说吧。” 许歧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 谢瑾疑惑道:“为何这么问?” 少年许歧直言道:“感觉到了,便直接问了,我这般是不是冒昧了?” 谢瑾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感觉到我有心事的。”谢瑾指着自己的脸,“难不成我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少年许歧道:“不是。” 谢瑾追问道:“那你如何知道的?” 少年许歧道:“便是感觉。” 感觉这种东西玄乎其实,怎么探究都是探不出来的,若是平常这时候,谢瑾问到这里就停下来了,但偏偏今日格外有兴致,尤其是看着面前略感手足无措、强装镇定的少年版许歧。 谢瑾道:“对啊,便是问你如何感觉到的。” 见许歧半天答不上话,谢瑾笑了起来。 哪知许歧突然道:“笑声。” 谢瑾止住笑,疑惑地看着他,许歧继续道:“你笑起来比先前内敛许多。” 第89章 我之前笑起来到底是有多豪迈? 谢瑾道:“我们也有许久不见了。” 许歧道:“一年略多。” 桌上有茶盏,不过这个年纪的许歧还不会斟茶,尽管桌上有茶盏也无动于衷,至多是看了两眼,谢瑾下意识想去拿茶杯喝水,这才意识到,转而换了动作,朝着许歧摊开手掌:“铃铛还在你身边吗?” 许歧道:“在的。” 雪白的铃铛放在谢瑾的手掌之上,许歧刚要收回手,却被谢瑾一把抓了回来,把铃铛塞回了许歧手里,许歧手抖了一下,谢瑾调笑道:“我又不吃了你。” 许歧道:“不是……” 谢瑾指了指一旁坐着的钱晓七,问道:“你有没有学过,用青阳铃将她的魂魄引出来。” 许歧诚实道:“没有,不是没学过,是青阳铃不能够引生人魂魄。” “哦。” 谢瑾撑着下巴思考,气氛陷入沉寂之中,许歧继续解释道:“青阳许氏虽然修青阳铃,但实际主修还是剑,因为在正式场合,铃铛几乎没有杀伤力,只能同寻找魂魄亦或者同鬼怪进行交流……” 谢瑾忽然道:“不如我教你吧。” 许歧:“啊?” 谢瑾道:“方才学到的,只不过我没用过青阳铃,只能告知一些写在书上的死知识,能不能学会,亦或者能学多少,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后来的许歧多年专研青阳铃的修炼,编写了不下十本书籍,都是心得体会,精简好学,谢瑾方才同背后之人取得了联系,刚好背后之人手边有一本,可以同他读上一下,谢瑾只管复述便好。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的天渐渐亮了起来,许歧打了一个哈欠。 谢瑾停了下来:“困了?” 许歧道:“赶路来的抚松,莫约有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了,不过不打紧,方才你说的我试了一下,大致有七八分的把握可以将她的魂魄引出来。” 谢瑾打断了背后之人在脑海中的絮叨,夸赞道:“悟性很高啊!” 许歧很少被人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问道:“那要不要……” 谢瑾道:“不用,我只是问你会不会而已,你既然会了便好,接下来你自己一个人走我也就放心了。” 闻言,许歧怔楞了一下。 谢瑾又笑起来,指指自己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同你记忆中十分不同。” 许歧点点头,不明白谢瑾说这句话的意思。 谢瑾道:“这个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并非你印象中的谢瑾,但我不会害你,你要根据我说的做,走到村门口,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他应当会同你说清楚的。” 许歧本还犹豫,见谢瑾如此说,便也没多说什么,照着谢瑾所说出了门。 谢瑾送许歧到门口,目送他离开后回归原位坐了下来,背后之人道:“她一时半会应当醒不过来。” 谢瑾道:“我知道,但许歧不是赶过去了吗?” 钱亦澜并非是逃走的,而是落入了一个幻境之中,若是不管不顾,极有可能于幻境中消散,背后之人道:“若是我没有预估错误的话,就算是许家主,进入其中也照样摆脱不了变成游魂。” 也就是说,现在那个幻境之中,是两个游魂面对面。 谢瑾:“……你为何不早说。” 背后之人道:“我一直在劝你啊。” 谢瑾道:“那如何确保我进去以后不会同他们一个下场?” 背后之人道:“你本来就是一个游魂,进去之后随便找一个木头当身子便好了。”傀儡之术竟被他说的如此潦草,谢瑾扶额。 为何魂识之中会出现幻境?为何唯独钱亦澜被吸进去了? 临走时,谢瑾扭头看了躺在床上的钱晓七一眼,确认道:“你确定这几天她不会醒过来,苏清末和那个陈风意也不会做出什么幺蛾子嘛?” 背后之人道:“自然。” 谢瑾不知,他刚进入幻境没多久,躺在床上的钱晓七便悠悠转醒了,她扶额看了一眼四周陌生的环境,先前的记忆慢慢回笼。休息了一会后,她下床出门去找谢瑾他们。 刚走没多久,便有人叫住了她:“喂!” 钱晓七扭头,那人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钱晓七道:“怎么了?” 那人定睛看了好几眼,确定了是先前一直帮助他们的钱姑娘,这才微微放下心,但仍旧保持着一段距离,道:“你脸上……” 钱晓七顺势摸向了自己的脸,满手的坑坑洼洼,再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原先只止步于手腕上的红疹竟已经蔓延到了整只手,想必脸上也没有幸免。 她只好安抚道:“不碍事的。” 那人安心了一些,道:“我家的屋顶破了一个洞,可以劳烦钱姑娘帮忙修缮一下吗?” 钱晓七大方道:“无碍,这就来。” 进入了幻境,谢瑾第一时间便是和背后之人通话,见还通得上,松了一口气,道:“我应该去哪里找他们?” 背后之人道:“钱家主应当去找钱晓七了,至于许家主……你站在原地停上一段时间,然后再试探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他。” “哦。” 谢瑾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钱晓七先前有没有染上抚松疫病。” 导致钱晓七身上脸上长满血红色疹子的,便是鼎鼎有名的抚松疫病。 第90章 背后之人道:“没有。” 谢瑾照背后之人所说,站在原地守株待兔,许歧还未等到,便听到一声小孩的哭声,还有一声鬼怪的嘶吼声,还未等谢瑾反应过来,上方突然飞过一人,一把普通的剑被她耍出了花,那走尸被迫无奈放下手中的孩子,终是不敌钱晓七,最后被一招毙命。 英姿飒爽的女侠之风。 谢瑾眼睛亮了亮,立马将早就准备好的木头小人摆了出来,挥挥手,很快,两个游魂找到了归宿,木头小人肉眼可见地变大。 只可惜谢瑾还是高估了他的功力,变出来了两个小豆丁。 谢瑾是蹲着的,此时三人面面相觑,神色都不大美丽,谢瑾无奈道:“凑合凑合。” 此时,头顶上方有声音响起:“傀儡之术?” 谢瑾抬起头,对上钱晓七的目光。 钱晓七往后退了一步,十分友好道:“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只是想问一下,你方才用的,是不是傀儡之术。” 谢瑾道:“是。” 只见钱晓七朝着谢瑾作了一个辑,恭恭敬敬道:“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谢瑾道:“什么忙?” 钱晓七道:“劳烦做一个我出来。” 第40章 抚松10 谢瑾抬头, 对上钱晓七灼灼的目光,他猜测钱晓七此举是为了骗过钱亦澜,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为何?” 钱晓七也不扭捏, 直言道:“为了骗人。” 话音刚落, 便有两道目光投到了钱亦澜身上, 钱亦澜神色复杂地看着钱晓七,似是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钱晓七看过来,扬起笑容道:“小朋友,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骗人是不好的行为?” 谢瑾本以为钱亦澜会点头,亦或者和从前一样, 教育起钱晓七,但今日却格外不同,半晌,他道:“与其花心思骗人, 我觉得你更应该找他去说清楚。” 钱晓七:“若是真能说清楚我也不会骗他了。不过,小朋友, 你说的很对, 骗人是不好的行为, 不要和我学。”她抬手摸了一下钱亦澜的脑袋,目光转向谢瑾,感谢道:“劳烦了。” 谢瑾为钱晓七做的傀儡,形像神不像,只可远观, 一旦走进看,一眼就识破了。不过钱晓七倒是十分满意, 照着谢瑾的指示给傀儡布置了任务,紧接着又是一拱手:“实在感谢。” 期间,钱亦澜一直紧抿着唇不说话,直到钱晓七走远了,才开口道:“难怪。” 钱亦澜抬起一直低着的头,与谢瑾对视,道:“先前你也是这么帮她的吧。” 先前钱亦澜每每听到有关于钱晓七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却总闻其声,不见其人,空手而归,钱亦澜道:“若是我没有记错,我在青阳下了套,成功抓住了这个扰人视线的傀儡,不久后便会前往抚松。” 谢瑾早就不记得自己先前有没有帮过钱晓七,只是今日遇见,她求了,谢瑾便也出手助力了,竟没想到误打误撞,与从前的轨迹相接了。 谢瑾不知,恰恰因为这件事,钱亦澜打定了谢瑾有害钱晓七之心,因此加入了讨伐谢瑾的队伍。 无言片刻,谢瑾道:“暂且不说这个,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气氛又沉默了片刻,钱亦澜忽然道:“说这些也没有用。” 谢瑾:“啊?” 钱亦澜道:“说了便可以知道如何出去吗?” 谢瑾道:“不会。” 钱亦澜道:“那我为何要说?” 钱亦澜早已从地上站了起来,与谢瑾平视,许歧出声道:“你若有什么话,直说不好吗?” 钱亦澜握了握拳,道:“我方才说,很快,我便会抓住那个傀儡,前往抚松,你觉得你这次做出的这个傀儡,能撑上多久?她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抚松除走尸?” 谢瑾了然:“你是说,你要帮她?” 钱亦澜撇过头,道:“我帮她做什么?我是要看看,她背着我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三人很快便决定顺着钱晓七离开的方向寻过去,走了半天,还未看到钱晓七,便听到一声清亮的女声:“钱晓七!” 钱晓七转过身,疑惑又带着一些期待地扭头,看见是百清归,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便换上了笑容:“是你啊。” 百清归道:“对啊,我接下来要去抚松除走尸,你也是吗?” 不远处,钱亦澜看了百清归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逐渐亮了起来,道:“她是百清归吧。” 见谢瑾点头,钱亦澜请求道,“能不能将我的魂魄,放在她的身上。” 两人再见后叙了一会旧,钱晓七同百清归聊了一会百清轩,似是颇有遗憾。 钱晓七道:“他先前还说要为我写话本的。” 百清归立马拍着胸脯道:“话本这东西,我也会写!” 钱晓七被百清归这幅模样逗笑了,捧腹笑了一会道,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我做不成英雄了。” “为何!” 钱晓七抬头望天:“人总是会累的……抚松的走尸除完,我打算回沐阳了。” “那你回去以后……” “找个好人嫁了吧,相夫教子。” 或许是因为受到百清归的影响,钱亦澜总觉心情复杂,不可言说。 夜晚,百清归翻来覆去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了桌前。他从袖中掏出了纸和笔,那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研墨都生疏了许多,刚开始写的两个字歪歪扭扭,钱亦澜辨认了半天才认出来。 第91章 谢瑾和许歧并没有跟着钱晓七,而是一直停在原地。谢瑾可以借着百清归的眼睛看发生了什么,许歧却不行,谢瑾本打算一边看一边给许歧复述,哪想背后之人突然跳出来说他有办法,两人便照着背后之人所说,面对面坐着,十指相扣。 有意思的是,一定牵住要左边那绑了绷带的手才能看到,换了右边就不行了。 突然,脑中传来钱亦澜的通音:“他写的是什么鬼?” 谢瑾定睛一看,一看再看:“……你妹妹的英勇事迹。” 钱亦澜:“……” 还未吐槽出声,百清归突然站起来,将手上的笔用力一扔,砸在镜子上,镜子顿时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你还能写出什么!?” 百清归写不出什么了,激烈的打斗他明明亲身经历过了,墨水滴下来,白色的宣纸染上了污点,想写也写不了了。 百清归把它揉成一团,丢到了角落。 罢了,早晚有一天可以写出来的,百清归自暴自弃起来,爬回了床上,闭上眼睛,强制让自己睡着。 一日一夜的行路,两人终于到了抚松那传言有走尸的小村庄,钱晓七和百清归两人方圆几里走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发现,本可以离开了,但钱晓七还是不放心,决定多呆几日看看情况。 钱亦澜借用百清归的身子,不止一次明里暗里劝钱晓七快点离开,后来次数越来越频繁,钱晓七察觉到了端倪,疑惑道:“清归,你最近怎么那么奇怪。” 钱亦澜心中“咯噔”一下:“有吗?”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村中居住的第三日晚上,一声小孩的哭喊声响起,村中顿时慌乱起来,钱晓七蓄势待发几日,第一时间便冲了出去,村外走尸成群,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少有的悄悄撩起帘子查看外面的情况,心惊胆战。 本以为是一场大战,而然在百清归匆匆忙忙赶出去后,只见满地的走尸狼藉,腥臭味弥漫于空气之中,令人不禁皱起眉,再看钱晓七,茫然地站在走尸群中间。 钱亦澜敏锐地注意到,钱晓七,竟是一滴汗都没有出! 而百清归自然是没有也不会发现这一不对劲,立马拍手喝彩道:“晓七!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今晚就要给你写话本!你是大英雄!” 那原先被走尸包围的小孩也跑过来,一把抱着了钱晓七:“姐姐是大英雄!” 随后一个哭哭啼啼的妇女开跑过来,拉过孩子,对着钱晓七又是鞠躬又是道谢,搞得钱晓七十分不好意思,竟一时间把疑惑也抛之脑后。 谢瑾听到钱亦澜骂道:“这个蠢货!” 第二日,百清归一大早便敲响了钱晓七的房门,钱晓七刚开门,便听到百清归焦急道:“快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有一老者迎上来,一下子把百清归撞到了旁边,握上钱晓七的手,笑嘻嘻道:“着急走什么,你就是昨日替我们除害的大英雄吧!” 钱晓七略感不知所措。 老者很快说明了来意,为了感谢钱晓七挺身而出,今日村中打算为她举行庆功宴。你一句夸赞,我一句感谢,钱晓七哪里经历过如此这般众星捧月的场面,被哄得不知所云,终是点头答应了晚上的庆功宴。 晚上,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村最中央有一片大空地,原先是用来晒稻的,今日被摆上了一张大桌子,上面放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事物,桌边围满了人,大都在谈论着钱晓七的事迹。 其中最积极的当属百清归了。 正因如此,钱亦澜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百清归了,只好回归谢瑾给她做的木头身子,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敲响了钱晓七的房门。 钱晓七见到他,还有些奇怪,道:“小朋友,怎么了?” 钱亦澜直入正题:“你现在就跟着我走!” 钱晓七被钱亦澜拽着往前走,边走边问:“小朋友,到底怎么了?” 两人还未走几步,路便被挡住了,只见昨日还和颜悦色夸她的村长今日板着一张脸,挡住了她的去路,他旁边站着一个极其高挑的男子,神色更加严峻,令人看一眼便心生怯意。 钱晓七站住脚步,有些不确定道:“哥?” 钱亦澜抱胸看着她:“哥?你还好意思叫我哥?” 小钱亦澜被钱晓七往后一拉,挡在了身后,小钱亦澜第一次从别人眼中看见自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他一直觉得自己面对钱晓七脸色和语气足够好了。 钱亦澜道:“钱晓七,你要不要和我说说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钱晓七满脸疑问地看着他:“哥,你在说什么?” 钱亦澜想起来了。 那日他匆忙赶到抚松,便是听闻钱晓七要举办庆功宴这回事,这一举办便是将村中人储存过冬的大半粮食给花费了,而这举办的原因,也没有多么厉害,不过就是几个低阶走尸而已。 沐阳钱氏关心民生,与民同乐,就连府邸都不像其他家族一样,不是隔绝尘世就是封闭自我高高在上,整个沐阳便是一个整体。 钱亦澜刚处理完钱晓七的傀儡,本就带着气,听到这个更是气上加气,觉得钱晓七当真是想当英雄想疯了,竟开始搞起了如此不切实际的东西。 钱亦澜当时被气昏了头,直接抹黑钱晓七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她没来的时候村子里平平无奇,一来就有走尸前来作怪。” 第92章 此话一出,便有人站出来附和:“我也觉得奇怪!” 当时百清归维护他道:“若是晓七真想要害你们,直接放完走尸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为什么还要出来救你们!你们动脑子好好想想!” 钱亦澜笑笑:“自然是想要落得好名声,所以放了走尸,再除掉他。” 百清归气地说话都不利索了:“那有了名声了,姑娘为什么不快点离开!” 钱亦澜:“有了庆功宴才能让这个名声更大,不是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钱晓七最后吼出声道:“都给我闭嘴!” 钱亦澜嘲讽道:“气急败坏了?” 钱晓七当时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钱亦澜,似乎是想要喊他“哥”,最后哽咽了几下,什么都没说出声。她不打算踏这趟浑水了,准备转身离开,钱亦澜眼疾手快拦住了她。 之后……之后他们两个不知为何就打了起来。 再之后,他们两个的关系便彻底跌入了谷底,后来的每次见面,都十分不愉快,犹如仇敌一般分外眼红。 现如今,小钱亦澜突然想要改变一点什么,还未等钱亦澜出声,他先一步站了出来,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庆功宴是……” “轰——” 谢瑾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他收回视线,刚准备看向许歧,眼前突然陷入一片漆黑,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向下坠去,随后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耳边许歧道:“出幻境了。” 谢瑾有些担忧道:“钱亦澜还活着吗?” 第41章 抚松11 虽然是于魂识的幻境之中, 但钱亦澜射的那箭可不是幻境,是实打实的。 钱亦澜总不能把自己给一箭射死了吧! 尽管谢瑾早有准备,在箭来的前一秒将钱亦澜的魂魄从木头身子中分离了出来, 但仍旧不能确定钱亦澜究竟有没有成功逃走, 但凡他犹豫了哪怕半秒, 都可能灰飞烟灭! 钱晓七之死的锅还没从他身上摘掉,这又背上了钱亦澜的,他若真成了沐阳灭门的罪人,想必沐阳门下的弟子是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南山城的。 谢瑾扶额,刚一落地,便想开口让许歧搜寻一下钱亦澜的魂魄,却发现他们此刻处于吵嚷之地, 好不热闹。 谢瑾随便扒了一个人,问:“发生了什么?” 那人手举火把,满脸愤慨:“灭妖女!” 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钱晓七站在一个高台, 被五花大绑于一个长杆之上,下身堆满了柴火, 周围围满了人, 无一不举着火把。 谢瑾吃惊道:“你们这是要烧死她?!” 那人理所应当道:“她将我们半个村子的人都快害死了!!!!” 谢瑾知晓缘由, 连忙询问背后之人:“你不是说钱晓七没有感染过抚松疫病嘛,为何她魂识中的记忆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背后之人也犯了难:【我也不知啊!】 谢瑾直觉不对,左右环顾起来,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的树林中,露出一模红色的衣角——陈风意!刹那间, 谢瑾心中雪亮,他早该想到的, 他们既能进这段魂识一探究竟,也一定有别的人可以进来。他们不愿插手太多,想让魂识中的记忆尽量以原样推进,以便可以找出钱晓七的郁结从而开解,别人定不会顺遂他们所愿! 谢瑾突然道:“我知晓那幻境为何会出现了!” 一开始的魂识便已经不是以原貌呈现了!真假参半! 谢瑾本来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把钱晓七给救下来,现在却不急了。这些人手上的火把不知道举了多久了,都快烧到手上了,也强拿着没有丢到那火堆之上,嘴上嚎叫的口号一遍落于一遍的气势,明显便是等在等人下指令,那人多半就是陈风意。 谢瑾脑中浮现出苏清末趾高气昂的身影,他不过是陈风意的靶子而已。 救下钱晓七这件事或早或晚,现在谢瑾首先要做的,便是将钱晓七所经历的所有来龙去脉给捋清楚。 背后有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谢瑾面上还是一副“我该如何是好”的为难表情,私下的手却不安分,游到了许歧的手上,抓住,捏了两下。 许歧回捏了他一下。 谢瑾突然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转头看向对方,而是神色同样凝重又担忧地望向前方。 两人的手在一起牢牢牵了半天,思绪不知不觉都飞远了,良久,谢瑾才反应过来,牵错手了……难怪什么都听不到。周围挤满了拿着火把的人,谢瑾略觉燥热,快速顺着人群的推攘与许歧换了一个方位,重新牵上了手。 谢瑾道:“你听得到吗?” 许歧:“听得到。” 谢瑾:“方才牵了半天没有声音,你怎么都不说话?” 许歧:“我说话了。” 谢瑾:“说什么了?” “……” 谢瑾想许歧多半是叫了他许多次,这个问题问起来还好,回答上总觉得怪怪的,所以谢瑾没有探究下去,很快回归正题,他同许歧粗略讲了一下他的发现,随后问道:“青阳铃能不能重现这记忆原本的样貌。” 许歧道:“是可以的,只不过,若是我们一开始便可以直接看到她记忆原本的样貌,便不必大费周章进来了,是她不愿意给我们看。” 第93章 也是。 “不过。”许歧话锋一转,“我们先前所入的幻境,便是原先记忆的一部分,还是游魂之时,窥得了一些……大多,不尽如人意。” 一人离家,拿着连三品都算不上的仙剑,闯南走北降妖除魔,道路之艰难可想而知。失败在所难免,但每次成功之后等待她的便是气势汹汹杀过来的兄长。 钱晓七闯荡修真界那么久,有难必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现在许多人谈起钱晓七,仍旧还是那句话——钱亦澜那个离家出走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的家妹。 任谁都不会愿意将这种东西给别人看。 谢瑾叹了一口气,略感惋惜,抬头去看钱晓七的时候,手又被许歧轻轻捏了一下,许歧的声音传来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谢瑾道:“有吧,容我再想一下。” 谢瑾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紧了不少,许歧道:“或许你不知晓,你不在的这八年间,我将青阳铃开发到了另一个境界。” 这个谢瑾其实是知晓的,毕竟一路走来,有关于许歧的传闻随便拽过来一个人都能说上一两句,相关的书籍更是数不胜数,随便翻开一本,便一目了然了。但还是第一次从许歧嘴里听到有关的东西,谢瑾也不扰兴致,“哦”了一声,好奇道:“何等境界?” 许歧道:“若是……” 谢瑾正准备洗耳恭听,身后突然有人一下子撞开了他们牵着的手,朝着钱晓七的方向冲过去,边跑边喊:“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 …… 抚松疫病谢瑾略有些印象,它会让人满身起红疹,一开始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得病的人还是生龙活虎,所以让人丝毫没有防范意识,但是他的传染力极强,常人只要接触到得病之人,不肖几日也会浑身长满红疹,等到真正发病那日,已经来不及了。得病之人仿佛一夜之间被吸光了精气,浑身无力,形同走尸。 若是没有苏清末那日的演示,谢瑾当真会觉得抚松疫病是病,根本不会想到他实际上是傀儡秘术的一种——他人所试验出来的,极其不入流的一种分支。 后面的人人一股脑往前冲,谢瑾和许歧不知不觉被挤到了最后,谢瑾也终于看清了全貌。 这里的所有人,脖子上,手腕上,脸上,多多少少都长出了红疹。 谢瑾道:“许予之。”对上许歧有些震惊的目光,谢瑾微微笑起来,道,“你放才说,将青阳铃修到了另一种境界,想必这种境界,能够保我们安然出去吧。” 许歧点头:“只要你想,我们现在便可以出去。” “现在还不能出去,”谢瑾安心地笑笑,道:“那我便不慌了。” 谢瑾说完,便消失在了许歧的眼前,许歧下意识想要抓住谢瑾的手,离开此魂识是他们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此魂识早已不受控了,若是无法破解心结,极有可能将他们吞噬其中,陪伴着魂识主人一日复一日重来,直到将记忆修整到满意为止,但那日,遥遥无期。 也就是说,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但许歧还是很快垂下了手,任由谢瑾离开了。 钱晓七意识恍惚间,听到了钱亦澜的声音。 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了。 可能她快死了,人死之前,生前的事情总会在脑海中走马观花一遍,许多先前在意,也统统都无所谓了。在她记忆中,钱亦澜一直都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钱亦澜从小风评不太好,那是因为钱晓七小时候十分调皮,常常惹祸,钱亦澜怕钱晓七受罚,一旦有人问责,统统往自己身上揽。脾气暴躁不好惹是因为看不惯别人欺负钱晓七,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教训那些人一顿。至于不学无术,是因为钱家男女分开教学,钱晓七对女工什么的都不感兴趣,怕别人发现,便顶了钱亦澜的位置去上课。 兄妹俩那时候长得很像,身高也差不多,头发一束几乎难以察觉。 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兄妹俩不仅家父抓住了,还因此被关了紧闭,好像哥哥就是从那件事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一直支持他的哥哥,再也不允许她碰那些修道的东西了,说出来的话也和父亲母亲一样死板,让人一点都不想听。 记得有一日,钱晓七偷了哥哥的委托,上山除走尸,这对钱晓七来说难度不大,但她一直在山上呆着,迟迟没有离开,终于等到钱亦澜来了,她满脸自豪地拍着胸脯道:“哥哥,你……” 话还没有说话,便被钱亦澜打断:“钱晓七,你又不听话了是吧!” 钱晓七:“哥?” 钱亦澜一把夺走了钱晓七手上的仙剑,道:“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钱晓七正色道:“哥哥,我便是我自己,我乐意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不喜欢画画,不喜欢插花,更不喜欢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喜欢拿着剑……等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弓,我就拿着弓,四处斩妖除魔,行侠仗义,做一个万人敬仰的大英雄!” 钱亦澜骂道:“你真是话本看多了!” 以前的钱亦澜分明会说:“那样子超级厉害,哥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等到你成为英雄的那一天,哥把全修真界都贴满横幅,告诉他们,钱晓七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第94章 可现在,钱亦澜却告诉她:“钱晓七,你是个女孩子。” “还有,沐阳不会给女子配弓,就算你是本家弟子,也不会。” “……” 从那以后,兄妹俩便日渐疏远了。 变换成别人的魂魄风险很大,谢瑾不确定自己能够坚持多久,也不确定钱晓七会不会认出来,破绽什么的谢瑾已经不在意了,现在能做的便是引导钱晓七走出来。 钱晓七最大的心结,终是在钱亦澜身上。 钱晓七有气无力喊了一声:“哥?” 谢瑾立马回:“哥在呢。” 钱晓七道:“你说的对,我一个女孩子,不应该去……” 谢瑾立马打断道:“不,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阻拦你,更不应该用性别来约束你……” 钱晓七突然抬起头道:“你不是我哥。” 第42章 抚松终 或许是试探。 自己功力虽大不如前, 变换成他人魂魄不能说是十全十美毫无破绽,但至少谈不上漏洞百出,现如今钱晓七这番虚弱, 应付她肯定是足够了。谢瑾很快镇定下来, 无视钱晓七的话, 学着钱亦澜的口吻,继续道:“以前是哥的问题,哥相信你,以后一定支持你,要是别人敢……” 钱晓七突然整个人抽搐起来,谢瑾话还未说完,赶忙上前一步关照她。钱晓七整个人都向下垂去, 从前的活力四射被满身的倦怠感所替代,整个人一副颓丧的模样,谢瑾如鲠在喉,想说什么, 却不知道说什么。 “啪嗒”两声,谢瑾低下头, 见两滴血泪落在柴木之上, 炸开了花, 钱晓七有气无力道:“别说了……” 又有好多事情从脑海中走过,大多都是她离家之后的事情了。 她看到,她到了某个地方,那地的人嫌她是个女子,无能为力, 请她快些离开;她看到,某次, 她替人解决了难事,得到的却不是一句夸奖,而是“女孩子家家整日打打杀杀,不好!”;她看到,她解决鬼怪,美声却落到了后来的某位世家弟子的头上,只因为他是男子,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出力定当要大于她这个女子。她看到,她游走修真界各地,做了许多努力,却始终听不到自己的姓名… 钱晓七道:“哥,或许你说得对,如果我不是你妹妹,而是你弟弟,就好了,或许我现在早就成为了,那个,名扬千里的人,和你一样。钳制住我的,不是性别,是世人的偏见,一开始我觉得,偏见是可以被改正的,可是,世人那么多,我这个本就被偏见的人,又怎么会有能力去改变呢?” 谢瑾哑然,他上前几步,道:“先下来吧。” 抚松疫病会让人的皮肤变得十分脆弱,那些人丝毫对钱晓七没有怜香惜玉,与麻绳接触的地方早已血肉模糊。说着,谢瑾开始找绳结的地方,废了些力气才把绳结解开,钱晓七无力向前倒去,谢瑾正要去接她,却被不知何人一下子撞开。 谢瑾朝旁边踉跄了好几步,这才发现,周围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那人喊道:“钱晓七!” 钱晓七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应,听上去更像是□□,百清归抱着她,喊道:“钱晓七,你给我振作起来!你不是要当英雄吗?英雄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钱晓七无了声息。 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谢瑾朝前走了两步,又向后退了两步,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行动,都是在原地踏步,无论如何都进不了钱晓七身。 他被困住了,谢瑾喊了几声,竟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也不知道嘴一张一合究竟喊出了什么,满世界都只剩下面前百清归和她那歇斯底里的吼叫。 他分明对任何都提不起很强烈的情绪,此刻也应当如此,同往常一样,静下来,然后开始去寻求另一个出路,但却不知为何,没由来地慌张。 他想去找一个人,但又不知道是谁。 谢瑾扶额:“你这又是为何呢?” 百清归看过来,神情狰狞复杂,问道:“你不是先前说过,要同我们一路的吗!” 谢瑾实话实说:“我忘记了。” 百清归笑了:“好好好,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忘记了,只有我记得!对吧!你,先前说,要成为名扬千里的大英雄,南山城便是你的起点,你永远的归宿!而你,你先前说,只要你在,南山城就会一直在,我们的梦想也早晚有一天会实现的!你们现在,一个告诉我要放弃了,一个告诉我忘记了?” 钱晓七眼睫颤了颤。 直至最后,她心灰意冷,是南山城收留了她。城中的所有人都认识她,夸赞她,她做不成梦想中那个名扬修真界的大英雄,但成为了城中家喻户晓的英雄,这让她重拾了信心。 可不久后,城灭了…… 百清归声音突然沉下去:“放弃和忘记,都那么容易吗?” 八年,八年有余,他从未想过放弃二字,无论是钱晓七的的梦想,还是曾经共患难的回忆,他也一直没有忘却。他翻遍古籍,无计可施之事,甚至堕落到去求了那人,百清归苦苦策划那么久,这才让那一片死寂的南山城逐日回现往日之余晖,眼下马上就要成功了。 一个说算了,一个说过去了。 怎么可以! 百清归道:“你方才问我为何,我便告诉你!有些路,一旦开始走了,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南山城门之所以大开,让外界修士得以闯入,不是因为我功力不足抵挡不住了,更不是因为南山城要消失了,而是我需要他们!” 第95章 南山城死而复生,但究其本,仍旧是死的,若是想让它真正活过来,便需要哪些修士们的魂魄! 百清归继续道:“就连你方才喊得那个人,也不例外。” 谢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一直在喊的,是许歧的名字。 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谢瑾对着百清归喊道:“就算南山城真的回归原样了,那个所谓的原样当真是你记忆中的样子吗?当真是你想要的样子吗?” “你闭嘴!”百清归捂住耳朵,他逐渐从男相转为女相,又从女相变为男相,头发忽而披下,忽而高高束起,整个人如同幻影一般飘忽不定,他冲着谢瑾吼,“你不是很厉害吗?很厉害为什么死了那么久,很厉害为什么连南山城都护不住,既然你都不行,那我来好了!但为什么我做了你又说不好!那都死了算了!我就不应该求那人让你回来!你死了算了!” 谢瑾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百清归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说漏嘴了,连忙正色道:“什么都没说。” 谢瑾道:“你求了谁?” 百清归撇过头,避开谢瑾的视线:“好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你就坐着,和我一起在这里看南山城复活吧!” 谢蕴千方百计与百清归找话题,又是哭钱家主为何突然倒地不起,徒留他一人处世悲伤,又是哭当家主何等之劳累,想要早日找到下家接盘,提前隐退。 本以为万事顺利,而然这些所有都只不过是是谢蕴的一厢情愿。 他的鼻尖有些湿润,谢蕴抬起头,不可思议道:“谢三桂,是不是下雨了?” 谢三桂道:“家主别站着了,这个雨马上就要变大了,到时候淋成落汤鸡,你这个身子,若是感染了风寒,十天半个月别想下床了!不对……” 他的脑子忽然转了过来:“这里?怎么会下雨啊!” 话音刚落,昏暗的天突然一亮,紧接着劈下一道惊雷,吓得谢三桂抖了一抖,忙看向谢蕴,声音颤抖道:“家主……” 谢蕴自己也被吓得不轻,只能不断摆手来安抚自己的心情,一遍不停道:“别慌,别慌。” “砰砰砰!” “砰砰砰!” 谢蕴道:“谁?” 这南山城,百清归要进来自然不需要敲门,对亡魂怨灵来说,门什么的都是摆设,就算是真的想吓人,敲两下门恶趣味一下,也不可能那么有力。 门后传来回音:“谢家主,我们来找钱家主!” 哦。 沐阳钱氏的。 不对! 沐阳钱氏的! 谢蕴拽着谢三桂,两人合力把地上的钱亦澜给拖到了最近的椅子上,谢蕴应付了门外的人几句,让他们不要着急,然后摸着下巴打量着钱亦澜,思索着应该怎么办。 这时,钱亦澜的眼睛缓缓睁开。 一睁眼,便看到谢蕴泪流满脸的脸,声音颤抖不止:“钱家主,你总算是醒了!许家主呢?还有他旁边的那位,怎么没看到他们?诶?许家主!你也出来了!” 钱亦澜一下子站起来,忙调转身子去看许歧,见谢瑾不在,脸色古怪了几分,道:“你一个人?” 许歧脸色也不好看:“钱家主看不出来?” 钱亦澜:“呵。” 谢蕴一脸莫名其妙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道:“发生了什么?” 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了了,谢蕴忙回应道:“钱家主让你们滚外面等着!” 钱亦澜道:“谁说的?!” 谢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又喊:“好了好了,别出去了,我来开门,我来开门!三桂,你离得近,快去给他们把门开开,恭迎他们进来。” 钱亦澜又道:“让他们滚出去!” 谢蕴:“?” 谢蕴:“……钱家主,你这让我很难办啊!” 钱亦澜这才意识到自己气的有些语无伦次了,忙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许歧便在这时候插话道:“青阳的人进来了几个?” 门外有少年音亮起:“家主!我们都进来啦!” 随后跟上了一声接一声的“家主”。 少年们第一次面对如此场景,不晓得都多危险,一个个意气风发,声音听上去不仅没有害怕,甚至还有隐隐的期待,许歧有些忍俊不禁,但仍旧正色道:“你们几人一定要走在一起,不能分开了。” 门外少年道:“是!家主!” 钱亦澜也道:“许家主说的话你们听见了吗?走在一起,不能分开!” “听见了!” 谢蕴也想下嘱咐,这才想起来为了方便起见,自己就带了谢三桂一个人,忙对着他招招手道:“你过来,跟我呆在一起,不要分开了。” 空气十分凝固,谢蕴在心中斟酌了许久才道:“究竟怎么了?” 钱亦澜冷声道:“谢瑾回来了。” 谢蕴:“哦,谢瑾回来了……谢瑾?!” 门外突然慌乱起来,听见有人尖叫几声,钱亦澜忙喊道:“外面什么情况?” “家主!有人莫名其妙倒下去!” 许歧道:“久锡在不在?” “在?” “带领其他人稳住这些倒下去的人的魂魄!” 如此平静了一会,外面又开始混乱起来了,许久锡慌乱·道:“家主!我们这里也有人倒下去了!人手不够了!” 第96章 钱亦澜沉默了很久,忽然道:“许歧!你有办法让我回去的是吧!” 许歧道:“没有,若是有的话,我早就进去了。” 钱亦澜咬牙切齿道:“谢瑾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我们现在全都死在这里了,同他陪葬了你开心了吗?” 许歧看向他,反问道:“钱家主非要没事找事吗?” 门外的慌乱声越来越大,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门外已经没有活人可以慌乱起来了。许歧手上紧紧握着铃铛,额头冒起细密的汗珠。 半晌,脑中突然响起了声音:“兄弟?” 一开始谢瑾喊许歧许家主,后来是朋友,再后来听许歧喊他兄弟喊多了,自然也变成了兄弟这两个字。 谢瑾道:“真的是你?你如何与我通音上的?算了来不及说这个了,你们那边是不是许多人的魂魄已经离体了?我现在有一个办法,不过需要钱亦澜的帮助,劳烦不管它同不同意,都给我把他的魂魄拽出来!” 许歧扭头看向钱亦澜,道:“有个忙。” 钱亦澜道:“我去。” 半晌后,南山城上空的半边阴霾逐渐消失,一道光照射进来逐渐蔓延,周围都亮了起来。 谢三桂抬头,不可思议道:“家主!” 钱亦澜悠悠转醒,谢蕴赶忙迎上去看他的状况,钱亦澜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半晌才言简意赅道:“去开门。” 门外,那些离体的魂魄逐渐归位,有些茫然,见到谢蕴先是一礼:“谢家主。” 钱亦澜冰冷道:“南山城的幻境已经破了,让他们都回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谢蕴扭头看他的时候,发现钱亦澜的脸上有两道反光,没好意思问,摸了摸鼻子,扭头再看,钱亦澜已经不见了,谢蕴摸了摸鼻子,和众人面面相觑,道:“你们先别回去了。” 和我留下来一起收拾烂摊子。 许歧是在城外找到谢瑾的,谢瑾坐在河边的一个石头上,看见许歧,未言先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许歧道:“我不仅知道你在这里,我还知道你在此地坐着不动是在等我。” 谢瑾道:“没错,等你一起去一个地方。” 许歧挑了挑眉。 谢瑾诚实道:“我一个人搞不定,需要别人帮忙,你目前来说是最好的人选。” 许歧道:“我们去哪?” 谢瑾道:“苏清末在哪我们就去哪。” 雾藏山。 第43章 雾藏山1 谢瑾和许歧并未着急直达雾藏山, 而是在临近的沁源集市停下了脚步。 谢瑾喜欢有事做事,许歧道:“他们进去了多半是同那些贸然闯入的人一样,出不来, 我们对雾藏山的了解不深, 再打听打听, 更加保险。” 谢瑾了然,他们在路上走了半晌,许歧这人做事深思熟悉,找人更是精挑细选,一晃半条街过去了,谢瑾被满街的东西晃得眼花缭乱,许歧也没有搭上一个人的讪。 眼看着这一条街快走完了, 谢瑾心道要不随便抓一人问,大不了问不出就换下一个,突然,原本乱中有序的人群一下失去了秩序, 三两个人像是看到了凶尸一样,满脸惊恐地往回跑, 谢瑾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都迎面撞上了好几个人了。 最后, 谢瑾一把揪过那连人带车撞过来,一句道歉都没来得及说的中年男子,好奇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年男子惊恐未定,竟是连车都不打算要了,转了个方向就想跑:“没时间了, 这些都送你了。” 谢瑾看了一眼满车的胭脂水粉,发髻簪花。 倒也不必…… 谢瑾二话不说, 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又拽了回来:“你和我说清楚,说清楚了我就放你走。” 那人欲哭无泪:“求你了!” 谢瑾有样学样:“我也求你了!” 许歧安抚那人道:“你先缓缓。” 那人道:“那个疯女人,逃出来了!啊!就就就就就……就是她!!!快放我走!!!!!!” 谢瑾心想,什么疯女人,威慑力如此之大,一抬头,对上一张又白又红的纸人脸,那张脸看见谢瑾,灿烂一笑,脸上的粉刷刷刷往下掉,谢瑾只觉得视线都模糊了,手一抖,那中年男子总算得以挣脱,竟一下子蹿出了几里之外,嘴里嚷嚷着:“祝你好运!!” 周围早已人走摊空,距离最近的人,便是那些躲在阁楼上,开了一条窗缝偷偷看戏的。 那疯女人上下仔细端详了谢瑾许久,笑得更加灿烂了,对着谢瑾张开双臂,许歧眼疾手快揪着谢瑾的衣领往后拽,那女人结结实实扑了个空,脚下没站稳,往前扑腾下来,竟是一把抱住了许歧。 许歧:“……” 谢瑾见许歧整张脸都僵硬了,一副吃瘪的模样,险些笑出声,只不过笑声还未出,便被女人一欣喜若狂的喊声给打断,转而变成惊愕。 “瑾儿!” 经此事过后,谢瑾总算知道为何那些人对这这疯女人避之不及了,实在是够疯,她逮到一个人后就可劲地折磨,倒不是那种打骂之类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折磨。若他逮住的是谢瑾,谢瑾说不定真能捂着脸照做,只可惜他逮住的是许歧。在那女人像一个老母亲一样满脸慈祥地看着许歧,温声细语地说出:“瑾儿,喊娘。” 第97章 不久后,魂魄离体,倒地不起。 谢瑾略感失望,道:“我倒觉得这位阿娘很有来头,他方才喊的好像是我的名字,我先前难不成同她有什么渊源吗?” 突然有人插话道:“喊得可不是你的名字,是她儿子的名字。” 谢瑾抬头一看,一乐:“你不是跑了吗?” 那中年男子弯腰拉车,道:“我东西还在这里呢,这可是我全部的家当。” 谢瑾道:“你不是说送我了吗?” 那中年男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要脸的人,啐了一声,道:“自作多情。” 说罢转头就要走。 谢瑾赶忙拦住他,道:“算我自作多情,瞧你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我问你件事。” 那中年男子粗略地解释了一下,这疯女人是因为她儿子死了疯的,至于怎么死的没人知道,但疯女人坚信她的儿子没有死,还活着,每次逃出来都会在路上随便找一个人当儿子,实在屈辱。 若是不从,那疯女人便撒泼打滚使劲浑身解数,若是敢上手打她,疯的就更厉害了,先前她抓了一个壮汉,那壮汉竟是半分不敌她,被她以“敢打娘”这个理由,摁在地上揍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帮忙。 谢瑾忍俊不禁。 那中年男子道:“她打那壮汉当真像母亲打孩子一样,仍有余力,不是我们不想帮……” 谢瑾道:“我懂,怕她连着你们一起揍了。” 这件事过后,那壮汉觉得挂不住面子,连夜搬离了这座镇。镇上的百姓对这疯女人也更恐惧了几分,生怕被她抓到之后颜面尽失,慢慢地,就演变了现在的样子。 谢瑾又问:“那这疯女人从哪里来?” 中年男子摆手道:“实在不知,只知道她消失是被人关起来了,出现便是逃出来了,至于关在哪里,谁关的,我们一概不知。” 也是神秘,谢瑾本还想追问她孩子姓甚名甚,想必也是一无所知,便没有说出口,此插曲便也翻篇过去了,刚准备放走中年男子,谢瑾忽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快走几步拦住了他的去路,道:“还有一个问题。” 中年男子道:“那疯女人的事我也就知道那么多。” 谢瑾道:“不是这个,你对此地熟悉吗?” 中年男子闻言,忽然拍起了胸脯,满脸自信:“我前半生都在这里,就算是让我闭着眼睛走,我都能找到回家的路,你们是外来的吧,找我带路?这个数。” 他在谢瑾面前伸出两根手指。 许歧飞快交了钱,那人心道遇到两个人傻钱多的,将钱小心翼翼地塞到自己的胸口,道:“你们想去哪里,沁源赫赫有名的水仙池?还是美女如云的沉香楼?” 谢瑾道:“都不是。” 许歧道:“雾藏山。” 中年男子一下子变了脸色,谢瑾早料到了,眼疾手快将他伸手掏钱的手摁了回去,无赖道:“我们不是让你带我们进去,只要带到附近就好了,路上你就和我们讲讲有关于雾藏山的事。” 中年男子满脸抗拒。 许歧道:“到了地方,我们再给你加一倍带路费。”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中年男子总算是答应了下来。 雾藏山一开始无名,本是背靠沁源一座在普通不过的山,后不知哪一天忽起迷雾,此迷雾诡秘,十人上去至少有九人在失踪,至于出来的那人,也非侥幸逃脱找到了出口,而是仅剩一具尸骨,难辨是谁。 听闻此尸骨十分惊悚,丢了脑袋,手和脚也都没了,手臂上和腿上的肉被活生生剔下来,只剩下血淋淋的骨头,五脏六腑被被挖了个空,剩下一句空壳,看了一眼便要做上几天几夜噩梦的程度。 如此骇人?谢瑾道:“你见过?” 中年男子不太愿意回忆:“我那日去看热闹,远远……真的就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而已,老天保佑冤魂千万不要缠上我!好了,道了,你们再走一里就能到雾藏山脚了。” 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浑浊了。雾藏山的迷雾与南山城的迷雾大有不同,南山城迷雾十分厚重一层,像一个罩子一般,紧紧包裹着南山城,而雾藏山的迷雾便十分散漫,且十分具有迷惑性,若是不特地注意,不知不觉便会走路其中,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团团包裹,出不去了。 许歧照承诺付了中年男子双倍的带路费,中年男子十分郑重的接下,心中挣扎了一会,开口道:“你们能不能给我做个承诺。” 谢瑾:“什么承诺?” 中年男子道:“我不是咒你们,就是假如、如果,若是你们真的在里面遭遇了不测,变成了亡魂,千万不要怪我,不要缠上我,我上有一个古稀老人要养,下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谢瑾笑道:“放心吧。” 道了别,谢瑾和许歧朝着迷雾深处走进,果然同谢瑾所想的一样,越往里走,迷雾愈浓,到最后只能堪堪看清周身一米的事物。 许歧停下脚步,伸手抚了一下雾气。雾气好似被他拖起来了,很快又回到原样。 谢瑾道:“有什么发现?” 许歧道:“你还记不记得,先前百清归为了防止我们靠近钱晓七所设的迷雾。” 许歧那么一说,谢瑾顿时想起来了,也伸手抚了一下迷雾,道:“是同一种,你先前拂袖便散去了,现在有没有办法把这些雾给清除。” 第98章 许歧摇摇头:“先前只不过是小部分,而雾藏山的雾,不仅满山包裹,方圆一里以内也全是,我仅能保证我们能看清一米以内的事物。” 谢瑾这才恍然,他们早已被迷雾包围,彻底不止东南西北了。 谢瑾道:“无妨,只要我们一直往前走,总能找到路的。” 突然,上方传来一声破空声。 谢瑾撇头一躲,那东西打在了身后的树上,随后“啪嗒”一声掉落在地,谢瑾低头看去,竟是一个眼珠子大些的小石头。谢瑾道:“我看见你了,出来。” 自然是看不见的,谢瑾此言是诈他。 回应他的是清脆的少年音,他自也不会相信谢瑾的鬼话,懒洋洋道:“不信,有本事你过来抓我。” 本来是看不见的,不过谢瑾以前总喜欢在黑夜行动,听声辨位什么的最拿手了,只要那人敢回复,基本就等于赤裸裸站在谢瑾面前。 很过多久,躺在树干上假寐的少年被谢瑾一把拽了下来。 少年站稳脚步,看着谢瑾,不怒反笑:“太粗鲁了吧。” 谢瑾摆手:“没有办法,你这树干太脆弱了,若是我上树和你打招呼,我们两个多半都要狼狈地摔下来,摔下来受伤,和被我拽下来万事大吉,你选哪个。” 少年挠了挠下巴,似乎真的有在思考,最后道:“我还是选择摔下来。” 他“哈哈”两声:“因为有人作伴,喜哉喜哉!” 谢瑾:“你有些恶趣味了,敢问怎么称呼?” 少年道:“我姓戚,你叫我小七就好了。” 谢瑾道:“好的小七,只不过我有个朋友,名字与你同音,如此称呼多少会有些混淆,我给你换个称呼吧,你名什么?” 小七道:“名啊,还是七,你想怎么叫,七哥,七爷,七少,这些我都可以。” 谢瑾揉揉眉心,还是第一次对上如此少年,一旁许歧道:“七七。” 谢瑾一拍手:“我便喊你七七了。” 戚七撇撇嘴,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转了话题道:“我听见你们方才说,一直往前走就有路了,别多想了,根本走不出去的。” 谢瑾道:“你怎么知道。” 戚七道:“因为我在这里迷路了半个月了啊,什么方法都试过了。” 谢瑾眯眼看他:“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迷路的人。” 戚七奇怪道:“为什么人要一样,我偏要像那些人一样,大声哭嚎,满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才能说自己在这里迷路了半个月吗?” 第44章 雾藏山2 戚七摊开手, 无奈道:“其实我也很着急,很想出去啊。” 少年看上去就像是来这里游玩的,满脸写着惬意, 当真是看不出有半分的着急。 算了, 就当他是那种习惯以轻松模样示人的少年郎。谢瑾拍了拍戚七的背, 道:“既然如此,我们送你出去吧。” 戚七一愣:“送我出去?” 谢瑾与许歧对视一眼,见许歧微微颔首,谢瑾安然看向戚七,道:“我们一路过来都做了标记,放心好了,一定能安全地把你送出去。” 戚七“哦”了一声, 道:“那就带路吧。” 许歧在前面带路,谢瑾和戚七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并肩而行,少年好奇心强, 一路都在问问题,谢瑾也是颇有耐心为他一一解答。 戚七道:“你们你从哪里来的?” 谢瑾如实道:“南山城。” 戚七道:“南山城是什么地方?” 谢瑾道:“便是一座极为普通的城。” 戚七意味深长道:“哦, 一座普通的城, 但是你们看上去并不普通。” 谢瑾道:“普通的修道之人而已。” 戚七忽然道:“抚松苏氏?” 谢瑾道:“青阳许氏。” 戚七顿时没了兴致, 道:“没听过。” 听语气,戚七对青阳许氏并不感兴趣,谢瑾便也不担心他继续刨根问底下去了,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少年忽然道:“那你们有没有听过抚松苏氏?” 谢瑾道:“听过。” 戚七道:“它现如今如何?” 半晌, 谢瑾才道:“他早在八年前便消失在修真界了。” 闻言,戚七低头沉思起来, 没再说话。戚七不问,谢瑾也不主动攀谈,用余光打量起这位少年。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比谢瑾矮上半个头,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妖却不媚,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给人一种一切尽在凡事把握之感。 山上的?花精? 谢瑾不知不觉分了神,一时忘记看路,刚好许歧转过身,一头撞上进了许歧怀里,头晕眼花,许歧扶住他,抬头对戚七道:“到了。” 戚七站在一旁,摆着“非礼勿视”的动作,道:“咦——” 谢瑾想应当是魂魄碎片回归的缘故,这个年龄段的木头身子容纳魂魄已经有些吃力了,看来从雾藏山回去后,要去找背后之人换个身子。想来他复活那么久,竟还没与背后之人见过面。 谢瑾稳住身子,见戚七仍旧站在原地未动,好心指路道:“这里雾气稀薄,已经是走出了雾藏山地带了,你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很快便能看到距离沁源最近的村子了,对了,你是沁源人吧,应当认路,到了村子就……” 戚七打断道:“不是。” 第99章 谢瑾话到口中转了一个弯:“……总之,到了村子以后,你找人问路就好了。” 戚七:“嗯。” 仍旧没有动作。 谢瑾道:“还有问题吗?” 戚七道:“有,我才想起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们为何来雾藏山?” 谢瑾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戚七点头,似是接受了,转身准备离开之际顿了一下,扭头告诫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进去了,我听闻雾藏山可是十分危险啊。” 分明是一本正经告诫的话,从戚七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一点分量。 说罢,戚七转身拜拜手:“算了,就算我和你们说的再清楚,你们也不会听我的,走了走了,后会有期!” 目送着戚七的背影消失,谢瑾和许歧这才又踏进了雾藏山的迷雾之中。两人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迷雾中不分白天黑夜,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谢瑾觉得有些累了,找了一棵树坐了下来,许歧则是在他旁边站着。 许歧道:“至多再走一天的样子。” 一路上,许歧都做了标记,以此来防止他们一条道来来回回走。 谢瑾道:“那岂不是这座山都要被我们逛遍了?” 许歧道:“差不多,我推测雾藏山迷雾的入口,通向的是雾藏山的内部。” 谢瑾突发奇想道:“这样的话,若是我们就在此地开始挖洞,是不是早晚也能挖到。” 许歧道:“不无可能,但不现实。” 谢瑾道:“好吧,我知道不太现实,我也就是开个玩笑。谁!” 方才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个动静,听上去不太像是风或者小动物所发出的,更像是人。谢瑾站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过去,拨开灌木丛,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灌木丛后,躺着一个血淋淋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给他们带路的那位中年男子。 他不是没有进雾藏山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疑问还没说出口,便听到了交谈之声,一道戾气十足的声音:“自然是该死,路都带不明白,一天一夜了,还没找到进去的路口!他分明就是在耍我们!” 是苏清末。 怀安说话依旧是温声细语的:“说不定他真的不知道。” 苏清末道:“我分明看见他给谢瑾他们带路,怎么他们就能带进去,我就带不进去!” 没想到是因为他们……谢瑾又看一眼了地上的中年男子。 那边,怀安安抚道:“说不定他们同我们一样,也迷失在这里了。” 苏清末道:“屁!哎呦!操!谁偷袭老子,给我站出来,别让我找到你!” 谢瑾心中冉起不好的预感,迷雾障目,看不清苏清末那里发生了什么,若是想要看清,多半是要面面相觑了,虽说他们此行有寻他们的目的,但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见面了为好。 为了防止苏清末寻过来,谢瑾还是拉着许歧躲到了角落。 往日来说,有急事在身,苏清末至多骂两句此时也就不了了之了,也许是因为用邪术复活的缘故,聚魂咒虽然将所有魂魄重组变成了一个新的魂魄,却没有除去魂魄的怨气,苏清末身上戾气很重,他重重踹了两脚就近的树,“轰隆”一声,树竟是直接断成了两节,尽管这样,苏清末仍旧没有解气,接着又踹向了旁边的树。 怀安直到劝不住,站在一旁任由他发疯,苏清末边踹边吼:“还不出来!还不出来是吧!” 苏清末此番,大有一种要把雾藏山整个翻过来,势必要找到那人才肯罢休的架势。 谢瑾心想要不做一个傀儡骗过去,刚捡起地上的木柜,就听见清亮的少年音响起:“是我。” 少年处于变声期,声音十分有辨识度,是戚七。 他们不是把他送出去了吗?这孩子怎么又不知死活地跑回来了?跑回来也就罢了,还不知死活地惹上了苏清末。 木棍倒也不是毫无用处,谢瑾将他做成了小傀儡,小傀儡迈着小短腿,朝着苏清末所处的地方“腾腾”跑过去,谢瑾则于原地坐了下来,许歧站在他的面前,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谢瑾道:“你要看吗?” 许歧道:“不看也无妨。” 话虽是那么说,但许歧的身体还是十分诚实的,他与谢瑾面对而坐,谢瑾没有多说什么,朝着许歧伸出一只手,摊开,许歧将自己的手盖了上去,两人十指相扣。 戚七面对着苏清末,仍旧是那副满脸无所谓的模样,苏清末二话不说,冲上前两步,一把掐住了戚七的脖子,厉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戚七面不改色,疑惑道:“我为何要知道你是谁?你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吗?” 他说的每句话都在苏清末的雷点上蹦,苏清末面目狰狞,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准备直接将他掐死,不过在此之前,苏清末还是告诉他:“我同你说我是谁,你给我好好记住,我乃苏清末,抚松苏氏的家主!” 戚七方才还是一派轻松的模样,如今紧锁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苏清末。 苏清末很满意这种打量,“哈哈”大笑起来,道:“现在知道了吧,只可惜……” 忽然,不止哪里刮来的狂风,竟一下子把未成型的木头小人给掀了一个跟头,随即视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风之大,小人翻了一个接一个跟头,怎么都站不起来。 第100章 发生了什么谢瑾一概不知,只听见苏清末怒骂最后爆了一句粗口。风声过后,万籁俱寂,谢瑾赶紧又做了一个木头小人。 只可惜,木头小人努力前进的途中,遭遇了不测,它被人一脚踩了上去,碎成了好几块。 戚七道:“咦——” 谢瑾松开和许歧十指相扣的手,站起身,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戚七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谢瑾道:“什么事?” 戚七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同我一个亲人朋友一起进来的,总不能我出去了,他被困在里面了吧,如此太不仗义了。” 这也能忘记? 谢瑾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戚七摆手道:“我不知道,走散了,所以进来找他。” 听眼前这位少年如此一本正经地说着假话,谢瑾也不知如何回复了,半晌,他揉了揉眉心,道:“这样吧,你的亲人朋友我们来帮你找,我们先把你送出去,如何?” 还未等戚七回应,许歧紧锁眉头,道:“送不出去了。” 谢瑾:“啊?” 许歧肃然道:“我们一路过来所做的标记,全都被人给破坏了。” 第45章 雾藏山3 说罢, 谢瑾的目光转向了戚七,下意识地,他觉得标记的消失与戚七脱不了干系。 戚七神色如常, 叹息一声:“是嘛, 那真是太可惜了, 出不去了。”说罢,他停顿一会,抱起胸,道,“我跟着你们走,不建议吧。” 谢瑾本还在想如何劝说少年跟着他们一起走,没料想少年竟自己提了出来, 当下不假思索道:“不建议。” 许歧自也没什么意见,三人在原地修整了一会,重踏征途。 路上,谢瑾向戚七打听与他走散的那位朋友:“你那位朋友何时与你走散的?” 戚七道:“四五天前。” 谢瑾道:“是男是女?” 戚七道:“男。” 谢瑾道:“大约多高?你还记得走散时他穿的什么服饰吗?长相有无什么显著的特征吗?能否详细描述一下。” 戚七低头沉思了一会, 再抬起头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笑了起来, 道:“我又不是瞎子, 跟着你们走,若是遇见了一眼就认出来了,所以,你问的是不是有些多了?” 竟是没有上当。 谢瑾道:“你有没有想过,走散那么多天, 他运气不如你,已是遭遇了不测呢?” 许是当真将所想的那位朋友同谢瑾的猜测联想到了一起, 戚七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严肃,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谢瑾的眼睛,反问道:“那我偏觉得他还活着呢?” 谢瑾道:“好吧。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会进雾藏山?” 戚七转了一下眼珠子,道:“我要是说,我们是莫名其妙闯进来的,你信吗?” 自然是不会信的。谢瑾正色道:“进雾藏山的路,每隔几百步便会有一个警戒牌,为得就是防止有人不明所以闯入而命丧黄泉。” 戚七恍然大悟:“那是警示牌啊,我还以为是欢迎进入哈哈哈哈哈!” 谢瑾:“你笑什么?” 戚七停下来,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有意思,什么莫名其妙闯入,还有命丧黄泉,哈哈哈哈哈哈,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些人不是不能出去,而是不想出去?” 许歧却道:“此地有许多亡魂怨灵。” 戚七道:“亡魂怨灵又能代表什么?就代表他们的死是因为此地危险?他们唯一的过错,单单因为贸然闯入而全然没有其他?我说,你们把人心想得太美好了吧。” 谢瑾顺着戚七所言,问:“那你是不能出去,还是不想出去?” 戚七抬手指了指自己:“我?不能也不想。” 三人又走了一段,戚七突然停了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我与他便是在这里走散的。” 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原地不动,道理虽是这么一个道理,但谢瑾还是十分认真地在戚七所指的地方转了一圈,竟没想到有了意外的发现,在一颗灌木丛的后方,有一个两人宽的洞,朝里望去,深不见底。 许歧丢了一张火折子进去,火光一直往下坠,越来越小,最后变成星点消失在视线之中。 谢瑾猜测道:“你朋友很有可能是掉下去了。” 戚七摸着下巴,略有所思:“我当时的确听到他喊了一声……好吧。” 少年人总是很冲动,谢瑾还在琢磨“好吧”的意思,一眨眼,戚七便已消失在了眼前。 竟是直接跳进了洞里! 朝下看去早已没了身影。 谢瑾和许歧面面相觑一眼,谢瑾道:“我先,还是你先?” 起初,谢瑾一直觉得,雾藏山的入口虽然隐秘,至少是气派诡秘的,但凡找到了,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个入口,没想到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洞口。 若非因戚七之事误打误撞,饶是路过个十次八次,谢瑾都不会发现这里。 洞口虽小,但内在却别有洞天。 刚一落地,眼前还未清明,便有一群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新来了两个人。” “好久没有看到有人从这里掉下来了,让我仔细瞧瞧,怪俊咧。” ……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走上前来,他少了一条手臂,身上的衣服破烂无比,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青紫色的淤血,分明是一副凄惨无比的模样,脸上却挂着一副凶悍的表情,好似来寻仇的。 第101章 他在谢瑾面前停下,语气凶狠道:“新来的?知道规矩吗?” 他说话间,周围的人群传来稀稀拉拉的笑声,他当即扭头吼了一声:“笑什么笑!” 他分明一副凶样,看起来威慑力十足,但一声结束,人群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无人理会他,谢瑾听到了“真倒霉啊”“完了”“装什么装”“你们猜谁先死”这些话,络腮胡显然被搞得气急败坏了,但却没有再冲人群吼话,只不过看向谢瑾的表情又狰狞了几分,似乎是想以此恐吓谢瑾,而然效果却恰恰相反,看起来反而多了一丝好笑。 身后许歧淡淡接话:“什么规矩?” 络腮胡一字一句道:“和,我,赌。” 谢瑾反问:“若是不赌呢?” 闻言,络腮胡眸光一亮:“你们不想同我赌,是吧?” 谢瑾刚想回答“是的”,旁边有人好心喊话提醒他们:“你们三个必须赌一场,如果你们拒绝了,就得替他死!” “是啊是啊!他巴不得你快点拒绝呢,可千万不要上当了。” “两位俊郎不要担心,此人逢赌便输,要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络腮胡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却只是瞪着谢瑾,一直憋着没说话,直到最后那人的话出,他才终于绷不住了,崩溃地吼过去:“都给我闭嘴!” 他这句话犹如一颗石子落入水面,短暂地激起了一片涟漪,之后该什么样仍旧是什么样,没有人理会他。更有甚者直接嘲讽道:“呦呦呦,就你嗓门大!” 络腮胡眼圈发红,攥紧拳头,想冲上去将那些人揍一顿,但还是忍住了,他转回脑袋,又问了一遍谢瑾:“赌不赌?” 谢瑾道:“怎么赌。” 络腮胡转过身,道:“跟我走。” 第46章 雾藏山4 地下城十分繁华, 街道两边一拍烛火,从街头到街尾,灯火通明, 街上人头攒动, 熙熙攘攘, 大多都是跟在谢瑾身后,准备看热闹的。 络腮胡走在前带路,每一步脚步都格外沉重,带这些视死如归的气势,谢瑾本想同他套个近乎,打听一下这座城的大致状况,但一加快脚步同他肩并, 络腮胡便也会加快脚步,且始终目不斜视,不愿为谢瑾创造一点交流的机会。 如此两次,周围的人也看出了不对劲, 冲谢瑾喊道:“别管他了,他是不会理你的, 他就这样!” 想想也是情有可原, 他们两人之间即将要赌一把你死我活的局, 谢瑾作为他的对手,络腮胡不愿与他交流实属正常。 谢瑾没再努力,只跟在他身后,摸了摸下巴,思索着什么, 一路无语。 在谢瑾看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总能想到一个办法钻个漏洞,实现双赢。 但他一个人想属实不现实,该如何同络腮胡交流上? 旁边人多眼杂,谢瑾放缓了脚步,身后许歧撞上来的同时,他伸手勾住了许歧的手指,触碰的瞬间,许歧僵了一下,谢瑾下意识笑了一下,好似是遇到了什么十分开心的事情。 络腮胡转身,便对上了如此一副笑脸,面色顿时更加阴沉了,几乎是咬着牙说的,一字一句:“到。了。” 络腮胡身后是一片空地,谢瑾探头看了一眼,道:“就在这里?” 络腮胡没理会谢瑾,转身向前几步,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在空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和某人说话。 谢瑾有些茫然地扭头问身后的人群:“他这是在做什么?” 很快有人回他道:“在和暮主说话,祈求暮主保佑,你也赶紧上去磕两个头,若是暮主护你,就算输了也大有活下去的可能!” 暮主又是何人?谢瑾追问:“那我要说什么?必须要跪吗?” 有人建议道:“就求宫殿升起。” 很快有人反驳:“求点实际的好不好,根本不可能!” 有人道:“反正死都快死了,求点不切实际地怎么了?” 谢瑾道:“那我就求宫殿升起吧。”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紧接着,人群激动起来,有人甚至跳了起来,不可思议地喊道:“神了神了!” 谢瑾跟着众人往后退,再扭头看过去,只见从地下缓缓升起了一座宫殿,“轰隆”一声,宫殿定住,屋顶上的泥土从屋檐下滑落,飞扬的泥沙慢慢散去,谢瑾这才看清这座宫殿的原貌。 金壁红瓦,奢华无比。 惊叹的不止是谢瑾,身后的许多人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幅场面,啧啧称奇,而有些呆在这里时间长的,曾经有幸见过的,则尽量沉稳自己的情绪,回答着身边人不断抛出的问题。 再去看络腮胡,他震惊地眼球几欲夺眶而出,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嘴角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络腮胡朝着谢瑾一步步走来,昂首挺胸,他对谢瑾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道:“你先请。” 众人看谢瑾的目光带上了怜悯,有人安慰道:“没关系的,说不定呢?” 那些人也不知宫殿他们十分也能同进,在外踌躇着等待邀请,踏上宫殿的台阶,只有谢瑾他们三人,三人之间与人群有了一段相当长的距离,如此天时地利人和,谢瑾直接道:“我有一个主意,可以让我们两个都活下去,到时……” 第102章 络腮胡竟是根本不愿意听,直接打断道:“与我又有何干?” 他走到殿门口,门顺应打开,殿内空空如也,只有中间一张桌子,是用纯金打造的,络腮胡的眼睛亮了两,走到桌子的一头,拿起了上面骰壶,摇了两下,打开一看,嘴角的笑容更深。 络腮胡挺直腰杆,胸有成竹道:“开始吧。” “等等啊!” 这时,从殿内走出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她走到长桌的正中间站定,款款笑道:“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络腮胡拍桌道:“观众和裁判!” 女郎笑道:“正是。” 以往络腮胡恨不得那烦人的观众和恶心的裁判统统消失,可今日,他兴致大发,他大手一挥,道:“让殿外的人都进来看!” 他今日就要让他们知道,他的厉害!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我今日可以赌几把?” 女郎温声道:“你想赌几把都是可以的。” 很快,殿门打开,外面的站着的人一窝蜂挤进来看热闹,女郎直接站在了长桌之间,简单介绍起规则:“我们呢,先摇骰子,然后猜对方的数,最接近的便获胜,是想要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 原来比的不是手气,谢瑾方才随手摇了两下骰壶,点数都小的出奇。谢瑾道:“都可。” 听到规则后,人群议论纷纷起来,络腮胡楞了一下,显然也是没想到规则会突然改变,不过一想到自己今日是天选之子,便无所谓了,道:“十局六胜,如何?省得说我欺负新人哈哈哈哈!现在便开始吧,我猜对面是六。” 说完,络腮胡随手摇了一下,自信道:“我不看,你来猜。” 谢瑾随口道:“十二。” 骰壶里面一共有两个骰子,最大的数便是十二了,同样几率最小的也便是十二,如此自暴自弃的猜法逗得络腮胡哈哈大笑起来,他随手掀开骰壶,并未第一时间低头去看,而是将视线放在了谢瑾手上。 谢瑾也掀开骰壶,一个“三”一个“二”,数字是五,只差了“一”。 络腮胡刚准备庆祝,女郎却道:“很遗憾,您输了。” 络腮胡震惊地低下头看自己的点数,两个“六”,正正好好“十二”,他不信邪,立马扣上又摇了一下,谢瑾此时也刚扣上,刚晃一下,络腮胡已经开始猜了:“四!” 谢瑾:“十一。” 两人同时掀开骰壶,便又听见女郎抱歉地看向络腮胡,道:“很遗憾,你输了。” 络腮胡震惊不已,看向女郎,质问道:“我不是天选之子吗?” 女郎则是疑惑地看向络腮胡:“什么天选之子?” 络腮胡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我将宫殿唤了出来,我是天选之子,有暮主的护佑,为何会连输两局!?” 站在上面地女郎被着一掌震了一下,险些没站稳摔下去,倒也没生气,仍旧浅笑着,反问他:“谁同你说的,宫殿是你唤出来?” 络腮胡一愣,语塞起来。 女郎点到为止,问道:“这才玩了两把,要休息吗?” 络腮胡道:“休息!” 周围人群一片唏嘘,络腮胡面红耳赤,问道:“吵死了,能不能让他们都滚出去。” 女郎道:“休息可以,但人是你请进来的,再请出去就不礼貌了哦?” 谢瑾插话道:“既然是休息,那有没有专门休息的地方?” 女郎道:“有的,请随我来。” 谢瑾他们和络腮胡被分别被带到了不同的屋中休息,刚进屋,谢瑾便开始左右翻找起来,但能翻找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屋中仅有两本《赌法秘籍》和一张纯金的椅子。 谢瑾感叹道:“这暮主当真是有钱。” 许歧敲了两下椅子,这椅子不仅是纯金打造的,还是实心的,他并未坐下,而是围着椅子走了一圈,仔细观察了一下,道:“我有一个问题,那位少年先一步我们跳入洞中,但方才听那群人说,已经好久无人从这洞中掉下来了。” 谢瑾也想过这个问题,或许这少年本就是地下城中的一员,存在便是引诱迷路的人进入地下城,所以当地的人见惯不怪,便没有把他当人。 许歧却道:“依我看来,这位少年不仅仅是地下城中的一员那么简单。” 这时,门突然被人敲响了,门刚一打开,络腮胡直接跪在了地上:“求求你们了,你们先前同我说的,都活下去的办法,教教我吧!” 谢瑾先前与许歧牵手通音,知晓了如今青阳许氏的魂术不仅可以同死人魂沟通,若是活人同意,也可以同活人魂进行单方面的交流。规则上只说了输了如何,赢了如何,并未说平了如何,他们便可以钻此漏洞,十局之中,各胜五局各输五局。 谢瑾道:“猜点数前是可以看自己的点数的,介时我会告诉你我的点数。” 络腮胡听后,仍心有疑虑道:“我该如何相信你?” 休息时间到了,女郎进来让他们准备准备该出去继续了,谢瑾应了一声,络腮胡纠结了一会,道:“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前五局先让我赢。” 谢瑾爽快点头同意,许歧用青阳铃顺利和络腮胡的魂魄取得联系,三人一齐出去。 路上,许歧破天荒地主动握住了谢瑾的手,谢瑾听到他道:“你不怕他不按照你说的做吗?” 第103章 谢瑾也想过这个问题,道:“先相信他。” 谢瑾如实报出自己的数字,络腮胡确有诚信,余下七局,五胜二败,最后一局,谢瑾看了一眼骰子,是“七”,他如实报“七”,络腮胡张张嘴,正准备说一个离谱的数字,站在台中间的女郎打断了他,她笑吟吟地望了四周一圈,道:“最后一局了呢。” 人群早在讨论了,最后一局,极为关键,络腮胡赢了,便活下去,若是输了,那该怎么办。 没有规矩说平了应该如何。 女郎道:“我起初忘记说了,若是平局了呢,一起死哦!” 络腮胡突然暴怒:“哪有中途插规则的!” 女郎看向他,嘴角虽然是勾着的,但眼神却犀利无比,道:“您有意见嘛?” 此话犹如一盆凉水,浇灭了络腮胡的怒火,此女郎外表光鲜靓丽,实际有着一个狠毒无比的蛇蝎心肠,他是亲眼见过的,不敢惹,梗了梗脖子,道:“七。” 谢瑾也是没想到有半路插规则这一遭,他随便猜了一个数字,很快便听到女郎笑吟吟地对络腮胡说:“恭喜你,你赢了!” 接着,她又扭头对着谢瑾说:“很遗憾,你输了。” 络腮胡一下子跳了起来,高举双手,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大喊:“我赢了!我赢了!我终于赢了一次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到了吧!我赢了!” 人群被他这疯样吓得一下子散开,女郎笑着解释:“不用担心,他只是第一次赢,太激动了,没有疯,你们可以出去了,顺便把他带出去。” 说着,女郎轻盈地跳下桌子,人群自动给她劈开一条道,她走到门口,就在开门的瞬间,一道白光破风而来,一箭刺穿了女郎的胸口。 门口的苏清末抱着胸道:“我就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妖魔鬼怪都聚在这里了。”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小声道:“他方才,是杀了女郎吗?” 苏清末耳尖,听到后大声道:“什么破女郎,她就是一个小花精,是鬼怪,话说回来,我替你们除了鬼怪,你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感谢我?” 此时,一道熟悉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欢迎哦。” 众人循声看去,竟是刚刚被苏清末一剑刺死的女郎,从人群中缓缓走出,苏清末见状便要再次御剑,女郎却道:“先别着急,听我说完,你一定很感兴趣哦。” 苏清末抱胸看她:“哦?” 怀安突然出声道:“别被她蛊惑了。” 苏清末道:“我自有分寸。” 女郎抬手,直指谢瑾:“这两位方才在我们这里一不小心赌输了,我们这里有一个规矩,便是新来的要和输家赌一场。” 苏清末看过来,谢瑾也不知道作何回应,总不能像个傻子一样站着不动,便朝他挥了挥手,喜提一个白眼,苏清末道:“我若是不愿意呢?” 女郎道:“若是不愿意,便会死哦!” 苏清末嘲讽道:“就凭你?” 女郎道:“自然不是我。” 苏清末道:“那是谁?他能把我怎么样?” 女郎道:“你心中应该有答案吧,暂先不说输家,我们说赢家,赢了之后,我会为你奉上你想要的清风剑,这个奖励如何呢?” 怀安拽了拽苏清末道:“清末,他们阴险狡诈,我们还是……” 女郎打断道:“意下如何呢?” 苏清末朝着谢瑾的方向扬扬下巴,道:“那他们输了呢?” 女郎道:“我们是很公平的。” 苏清末道:“赌。” 第47章 雾藏山5 谢瑾没有选择的机会, 又回到了金桌之前,女郎轻轻一跃,再次跳到了桌上, 妖娆身姿, 媚态十足, 却不显刻意,台下的一些男子眼睛都快钉在他身上了,细细听还有不少吞咽口水的声音。 女郎毫不在意,道:“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谢瑾道:“等等。” 女郎道:“你请说。” 谢瑾道:“我方才听到,他若赌赢了,有奖,那我能否争取一下, 我若是赌赢了,是否也能有奖呢?” 对谢瑾来说,若单论生论死,输赢都是无所谓的, 实际对苏清末来说也同样如此,都是死过一次的人, 再险峻的场面也经历过了, 现如今单单一句话, 对常人来说可能后怕无穷、拼尽全力,而对他们而言,根本起不到什么威慑力。 女郎浅浅一笑:“你想要什么呢?” 谢瑾道:“能否荣幸见一面暮主呢?”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唏嘘不已,就连那个发疯在人群中手舞足蹈的络腮胡, 一时间都停了动作,不解地看向谢瑾, 人群中有人欲言又止。谢瑾只好道:“不行吗?” “这个。”女郎抱歉一笑道:“我要先问一下。” 谢瑾道:“好吧。” 女郎说了一句“失陪”,便跳下台,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人群之中神色各异,有些惊讶日日所见的女郎竟然是妖怪,难怪都长得差不多,还有些在惊讶谢瑾竟然会提出要见暮主的这个请求,故而待女郎一离开,人群便蜂拥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如此机会只能错过,谢瑾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挑选了一个模样年轻的,看上去话多活泼的,对上他的目光,便开口询问道:“话说回来,我一直疑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第104章 不得不说谢瑾还是很会挑人的,青年接话的速度无比迅速:“赌场啊!都赌过一把了,你还疑惑什么?” 谢瑾道:“单单只是赌城吗?” “砰砰砰!” 一道震天动地的敲击声,众人纷纷循声看过去,只见苏清末抱着胸,神情不悦:“是不是有些吵闹了?” 谢瑾知道,苏清末心中的攀比心开始作祟不满了,但他板着一副来者必死无疑的脸,谁敢靠近他。 苏清末单单站在那里,无人敢靠近,也无人同他说话,但他此话一出,便不乏那些就爱跟人对着干的站出来反驳道:“我们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清末眯眼在人群中睨视了一圈,语气危险道:“你知道我是谁嘛?” 那人道:“你是暮主吗?” 苏清末道:“抚松苏氏家主,苏清末。” “没听过。” “这是什么门派?” “很厉害吗?” …… 往日的辉煌或许只不过是记忆的编造,苏清末无论重复多少遍,神情多么严峻,语气多么凝重,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同他顶嘴之人见周围人都不认识他,自然也是大胆、不加遮拦起来:“听上去也没有多厉害,你装什么啊!” 苏清末忍无可忍,吼道:“闭嘴。” 一把剑凌空升起,将那说闲话的人一剑穿心,那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的剑,人群迅速散开,他无力跪下来,倒地不起。 仅仅一瞬间,见众人看他的神情都带上了恐慌,苏清末的嘴角勾了起来,此时,突然出现了三个女郎,其中两个一言不发,面色不改,将那死人给拖了出去,余下一个则是站上了金桌,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微笑着看着谢瑾道:“不好意思,公子,你要另外想一个奖励了。” 这时,许歧突然勾上了谢瑾的手指,传音道:“怀安不见了。” 以往苏清末捣乱,怀安虽不会行动阻止,但总会站在旁边,忧心忡忡地劝上一两句,如今却没有了声音。谢瑾随口应了女郎一句:“他不愿意见我吗?” 他看过去,怀安果然已经不在了。 女郎道:“不是,暮主说,无论是你输还是赢,都会见到他的,所以这不能算是奖励,这才请你另外想一个。” 谢瑾道:“什么都行吗?” 女郎点头:“什么都行。” 谢瑾佯装思考了一会,道:“我现在还没与想好,等我赢了以后再提吧。” 女郎点点头,歪了歪脑袋,目光看向了谢瑾和许歧牵着的手,道:“两位这是在做什么?” 语气中不止有告诫,还夹杂着一些暧昧,谢瑾显然没有听出来,刚想松开手说没干什么,但转念一下觉得有些太过刻意了,便也没有松手,相反,许歧的手竟是又移上来了一些,握得更紧了些,道:“岂不是显而易见?” 苏清末拍了拍桌子,不耐烦道:“可以开始了吗?” 女郎道:“好了,那便……” 苏清末打断道:“等等!” 女郎道:“你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末道:“两个人对一个人,不太公平吧。” 谢瑾还在和许歧谈论如何顺理成章地出去找怀安,苏清末直接便丢了一个助攻,故而顺理成章地,许歧退入人群,在谢瑾和苏清末堵的期间,偷偷隐匿其中,消失其中。 谢瑾其实很清楚,既然暮主开出了他赢了可以提任何条件这个奖励,那么,这场赌局,他注定是赢不了的。 谢瑾能做的,便是尽量拖延时间。连输四把后,他看了一眼骰壶中的数字,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周围不断有人劝他要不干脆放弃算了,都已经四连败了,剩下六局都赢的几率几乎为零,耗到最后观众都没了耐心,苏清末反倒是摆着一副笑脸,没有半分不悦。 甚至还询问谢瑾:“需不需要我再多给你些时间?” 谢瑾道:“那真是太感谢了。” 只不过意料之外的是,正当谢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脑中突然想起了背后之人的声音:【你现在是不是到了进了雾藏山的地下城了?】 谢瑾道:“是的。” 背后之人道:【有没有遇到熟悉的人?】 谢瑾刚想报苏清末和怀安的名字,突然轰隆一声,那个纯金打造的门竟直接被人给炸开了,紧接着,谢蕴痛心疾首道:“钱家主,这些都是钱啊!” 苏清末本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一见到钱亦澜和谢蕴,顿时变了脸色,站直了身子,道:“时间到了,我猜对面是七,如何,是我赢吗?” 谢蕴环视了一圈,一眼便发现了金桌之前的谢瑾,他先是惊叹了一下金桌的奢华,随后朝着谢瑾挥挥手:“谢傀主,你早就到了啊!” 不知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喊他了,谢瑾恍然一瞬,当真是陌生又亲切。 苏清末催促他:“快点!”随后他又扭头问道,“赌局是不是应当有一个时间设置,如此他长久不说不动,是不是应该直接判定他弃权!” 女郎道:“是的,恭喜你。” 苏清末激动地脸都红了,一掌拍桌,一手伸出,道:“我的剑!快给我!我的剑!” 女郎道:“请随我来。” 钱亦澜自然发现了即将逃走的苏清末,二话不说拉起弓,一道白光过去,一声闷响,白光竟偏转了方向,朝着宫殿的一旁射去,直直朝着人群而去。 第105章 清脆一声,一把剑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苏清末竟是连自己的剑都舍弃不要了! 谢瑾皱起眉。 钱亦澜射向人群中的那箭,掀起的范围略大,几乎那一片的人都遭殃了,但只有零散的几人变成焦黑的模样倒下来了,其余的统统化为了灰烬,落在地上,飘散在空中。 谢瑾进入城中后并未细看,只不过粗略地扫了一眼,围在自己身边的都是些人,故而谢瑾也没有过多的怀疑,而这些只不过是障眼法。 人群中大多都是傀儡! 此时,许歧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地下别有洞天。” 谢瑾第一反应是:“你为何也能在脑中与我交流?”随后才步入正轨,“刚好,我也发现了不对之处,你是如何进去的?我们来找你?” 许歧:“我们?” 谢瑾道:“钱家主和谢家主也找进来了。” 许歧道:“先别来!” 他说完便没有声音,谢瑾喊了几声,回应的不是许歧,而是背后之人:【什么事情那么着急?】 谢瑾没由来地问道:“你是许歧吗?” 背后之人:【啊?何出此言?】 谢瑾道:“罢了,这个雾藏山是什么情况,你清楚吗?” 背后之人道:【我虽是饱读四书五经,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我知道的都是浮于明面的事物,雾藏山层层包裹掩埋其中,我真是不太清楚。】 谢瑾:“……” 女郎不知何时出现,道:“好了,你输了,不过刚好,新来了两个人,你要不要同他们赌一把?” 钱亦澜走过来,道:“赌什么?” 女郎指了指金桌,道:“你先前应该是见过的,赌这个,不过看上去,你们好像是一道的,要赌嘛?” 谢瑾直接道:“不赌了。” 女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当真?这可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谢瑾道:“不必了,带我去见暮主。” 钱亦澜皱眉看向谢瑾:“讲清楚发生了什么!” 谢瑾粗略地同钱亦澜说了一下,钱亦澜的眉头愈皱愈深,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谢蕴点点头,举起手,提议道:“方才你说我们是一道的,那惩罚能否也一道进行?” 女郎有些不解:“你们想好了?” 谢蕴偷偷瞄了一眼钱亦澜,挺直了腰背道:“自然。” 女郎笑道:“那好吧。” 话音刚落,女郎便消失在了眼前,紧接着,地面剧烈颤抖起来,谢瑾率先安抚他们道:“不要担心,是这个屋子在往下陷。” 谢蕴疑惑道:“为什么地下会有花精?” 谢瑾道:“为什么?” 钱亦澜道:“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一个小妖……” 谢蕴道:“不是的,这个太奇怪了,花妖本来就少,几千颗树开几万朵花才能出来一个两个,而且他们在地下没有阳光照耀是根本不能生存的,除非……” 谢瑾道:“除非什么?” 谢蕴道:“除非有更强大的妖怪愿意用精气供养他们,不过花妖除了好看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的用处,最多就是多结几个果子,所以不会有妖怪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谢瑾陷入沉思,半晌,他问道:“你觉得若是真有妖怪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会是什么妖怪?” 钱亦澜觉得他们讨论的实在是太偏了,毫无帮助,待地面一平稳,便迫不及待上前拉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便有一个人钻了进来,后面还有更多的人就这条缝往里挤,好在钱亦澜力气大,一脚踹飞了一个用力关上了金门。 谢蕴惊呼一声:“门不是刚刚被你炸了嘛,什么时候又有的,我操!我操!你别过来!” 进来的那两个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褴褛只勉强遮住了重要部位,身上全是伤痕,有凝固的,有新鲜的,一进来就大喊:“给我吃,给我吃。” 一眼便相中了看上去最弱小的谢蕴,追着他跑。 钱亦澜很快上前,一人一脚将他们踹在地上,那些人本就瘦弱,被钱亦澜一踹,倒地不起了,胸腹不断起伏,□□呢喃着什么。 谢蕴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钱亦澜道:“能说话吗?” 第48章 雾藏山6 “我错了!我再也不赌了!我不赌了!求求你们, 大人有大量,放我出去吧!” 钱亦澜喊了几声后,突然有人“腾”一下从地上跳起来, 冲过来一把抱住钱亦澜的大腿, 发疯般狂叫起来, 钱亦澜甩了两下腿,那人在空中飞了两次,竟仍旧牢牢的攀附在钱亦澜的腿上。 钱亦澜道:“谢蕴!” 谢蕴一下子便明白钱亦澜的意图了,上前扒拉了两下那疯子,竟也不动,只好俯身劝道:“这位仁兄,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先松开,我们好好聊好嘛?” 方才应当是进来了三个人,谢瑾环顾一圈,又细细数了一下地上躺着的人, 加上钱亦澜脚上那位,竟一共有四个人, 多了一个! 或许是自己刚才看错了。 那三位眼睛半睁不闭、姿态各异地趴在地上, 衣衫皆褴褛不堪, 好似先前遭受了非人一般的虐待,谢瑾挑选了其中衣着最得体的一位,在他身旁蹲坐下来,轻声问道:“你还能说话吗?” 那人本是趴在地上的,听到谢瑾的声音后, 艰难地转了一圈,呈现一个“大”字趴在地上, 道:“能说一点。” 第106章 语气中虽透露着一丝倦意,但仍旧带着那熟悉的不羁,谢瑾道:“你怎么在这里?” 戚七道:“我跳下来就到这里了。” 难不成那洞穴通往的不止一个地方? 谢瑾重新打量了一下戚七,少年的衣角被人扯烂,一块破布挂在腰侧半掉不掉,左腿的裤脚已经消失了,露出洁白的皮肤,上面一道刺眼的疤痕,已经开始结痂了,痂上沁着几丝血,谢瑾关切道:“你还好吗?” 戚七躺累了,半坐起身,道:“不太好呢,这下面可真是恐怖如斯。” 原来,雾藏山地下城一共有两层,谢瑾先前到的只是第一层,那层大多是一些傀儡,还有一些新迷路进来的人,傀儡会引导那些人接触赌博,其实按理来说,谢瑾不会那么快下来,因为他一定会接连赢上好几句,紧接着,赌瘾就会变大,欲望也会随之变大,主动要求来到第二层。 第二层的人可没有上面那么随和,他们早就赌红了眼睛,被接踵而来的失败和成功冲昏了头脑,满脑子都是利益。方才闯进来的几位,便是即将要把自己的命赌进去的人。 谢瑾道:“那他们接下来?” 戚七道:“应该是回到赌场继续赌,如果赢了呢,万事大吉。” 谢瑾道:“输了呢?” 戚七道:“输了就可以出去啊!” 的确是可以出去了,只不过是被抽筋扒皮,没了性命地丢出去。 谢瑾问道:“没有其他出去的可能了吗?” 戚七思考了一会,道:“好像的确没有,不过依我看来,若是一条规矩不存在,便是因为根本用不上,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没有人想出去?” 那人的哀求声还在继续,谢蕴有些头疼,他好脾气了那么久,竟也有想要一拳揍上去的想法。 谢蕴揉揉眉心道:“好了,我当真无能为力。” 以往钱家主定是动用武力将这位朋友弄下去了,而如今最多只是甩了两下腿,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没有任何其他动作。钱亦澜从南山城出来后便变得有些奇怪了,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谢蕴不敢多问,他抬头,发现谢瑾竟在同其中一个人平和地交流,便喊道:“谢傀主,你能否过来帮个忙?” 谢瑾扭头,见谢蕴朝他挥着手。 谢蕴道:“能否让你身边这位小兄弟过来劝一下这位!” 戚七很配合地回他:“好劝地很,你告诉他,若是再这样,你现在就得死,他肯定……你瞧,这不就下来了哈哈哈哈,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威胁还是很有效果的,谢蕴道:“谢了。” 谢瑾看着戚七的眼睛,道:“有,你找到你朋友了吗?” 戚七很可惜地摇摇头:“并没有,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地方,说不定我朋友就在那里,诶,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另一位呢,也走散了?那正好,看来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戚七很自然地将许歧失踪所在和他朋友失踪所在归为了同一个原因,同一个地方,谢瑾并没有否认,刚好这时钱亦澜和谢蕴两人走过来,谢瑾站起身,钱亦澜便蹙眉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戚七道:“聊天。” 谢瑾道:“聊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 钱亦澜道:“那这些人怎么办?”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来来的钟声,“咚——咚——咚——”,厚重悠长,细细数一数,一共有十二下。 那些人在地上瘫软无力地人,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开门出去了,转眼间,只剩下他们四人了。 还未等钱亦澜发问,戚七便率先解释道:“哦,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原来这赌场有一个规则,便是一场赌局以十二个时辰为期限,每过十二个时辰,无论是正在赌的局,亦或者是之前还未完成的赌约,全部清零,重新开始。 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重获新生那样,也是重陷地狱的开始。 怪不得戚七方才说他们说不定不愿意出去,原来是因为赌场上有如此一个规矩,那么他们方才躺着,大概率不是受到了折磨没有力气了,而是在养精蓄锐,等待下一场的开始。 谢蕴道:“方才那个人还嚷嚷着让我们救他出去呢,现如今……” 戚七接上:“现如今跑的比谁都快是吧,哈哈哈,那是因为,人啊,只有在生命的尽头,才会幡然醒悟,其余时间呢,永远是私欲为上。” 钱亦澜道:“好了,所以接下来怎么走?” 一开门,便是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各种味道交杂在一起,汗臭味,血腥气,还有腐臭味,说不上是哪个味道更大一些。外面的场景比谢瑾想象的还要混乱数倍,大多数人都是缺胳膊少腿的状态。 谢瑾走着走着,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喊道:“赌不赌!我赌我一只眼睛!我要你身上这件衣服!” 那人已经是衣不蔽体了,谢瑾撇开目光,还未回应,便有一道声音回他:“我赌我赌!但我不要你的眼睛,你把你老婆送给我玩玩!” 那人竟丝毫没有犹豫,扭头就走:“好!” 谢蕴瞠目结舌,“你你我我”了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戚七则在一边补充道:“他们一家人都在这里,两个孩子已经被他赌出去了,现在只剩一个老婆了,先前好几次都差点送出去,不过好在十二个时辰时限到了,而现在才刚开始就赌,啧啧啧!” 第107章 钱亦澜唾弃道:“究竟是谁建的这个地方?” 戚七好玩道:“或许是我吧。” 谢瑾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你们知道清风剑是谁的吗?” 说完,气氛沉默了一瞬。 钱亦澜是不知道,谢蕴则是在思考回忆,戚七大约是根本不了解,茫然的样子。 半晌,谢蕴一拍脑袋:“易硕!” 钱亦澜好像有些印象了:“易硕?” 谢蕴连忙道:“就是那个,先前抚松家主的一把手,不是苏清末,是他爹的一把手,我记得先前抚松家主好像是打算把抚松交给他管理的,后来被苏清末逐出沁源了。” 戚七第一次听到这种,觉得有趣,问道:“那再后来呢?” 谢蕴又回忆了片刻,道:“好像听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了眼睛,性情大变,开始作恶起来了,再后来……再后来就没了音讯,至于他的剑,我记得是被苏清末拿走了,因为那是抚松家主的传位剑。” 谢瑾边听边想。 难不成此地便是出自易硕的手笔?暮主便是易硕? 戚七“哦”了一声,随后停下脚步,道:“到了。” 谢瑾抬眸,只见面前有两个洞穴,皆是黑布隆冬,绵延悠长,光站在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走进去了,才能知道里面有什么。 谢蕴好奇道:“谢傀主,你为何要在两个洞门口个转一圈?” 谢瑾微微皱起的眉很快舒展开,他道:“我在思考走那条道。” 钱亦澜道:“我们刚好四个人,两两各走一条路不就好了。” 谢蕴举手:“我同意,那我和……” 他刚要说和钱家主一道,钱亦澜直接打断他,指着戚七道:“我和他一起。” 戚七指着自己,笑道:“我?” 谢蕴道:“他?” 谢瑾道:“我同他一起吧,你和谢蕴。” 谢蕴点头:“对啊对啊。” 钱亦澜道:“就按我说的分,谢瑾跟你走,这位朋友跟我走,对了,你怎么称呼?” 戚七抱着脑袋道:“戚七,唉,看来我很受欢迎啊……” 没人扭得过钱亦澜,最后还是按照钱亦澜说的,两个两个组了队,其他人都无所谓,只有谢蕴满脸悲伤,刚踏进山洞,谢瑾想起来什么,又扭头出去,叫回了钱亦澜,道:“钱家主,劳烦给一个火符。” 钱亦澜道:“这个谢家主身上有。” 谢蕴道:“是的是的。” 他连忙掏出火符点燃,谢瑾看谢蕴的眼神带了些惊喜,然而下一句,谢蕴朝他泼了冷水:“谢傀主,我这次出门忘记带佩剑了,身上只带了火符,你可以护我吧。” 谢瑾:“你连佩剑都能忘记?” 或许他应该惊讶,谢蕴竟然还有佩剑。 谢蕴道:“我们家先前也不主修剑,所以我没有这个习惯,其实我刚出门就想起来了,但是……反正雾藏山在沁源,我又跟着钱家主一起走,所以就懒得回去拿了……谢傀主,你可以护我吧……” 这个山洞很长,走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尽头。 谢瑾突然停了下来。 谢蕴刚要问话,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一下次吹灭了他手上的火符,刹那间,周遭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谢蕴脸色有些不好,道:“怎么办,我就带了一张。” 这下,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谢瑾之所以停下,是因为他绑着绷带的手腕热了一下,这意味着,他的魂魄碎片就在附近,如今许歧不在,火光又被特意熄灭,谢瑾无法探知那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能叮嘱谢蕴站在原地不要动,他则是摸出了腰侧的木块,在附近转了一圈。 手腕处的越来越热,谢瑾将木头丢在地上,随后很快,木头慢慢变大,谢瑾面前多出了一个高大的男子。 说实话,他也不能肯定此举会成功。 没有许歧的牵引,他只能大约估测那魂魄在哪,然后将木块丢出去,其余的全看魂魄的意愿,若是它愿意,那么他就会顺理成章变成傀儡,若是他不愿意…… 好在成功了。 谢瑾道:“如何称呼?” 对面很久没有说过人话了,先是“嗯嗯啊啊”适应了一会,随后嘶哑低沉道:“在下姓易名硕,字清风。” 谢蕴还是不敢乖乖呆在原地,刚一寻过来,便听到这句话,震惊道:“易硕?” 易硕道:“嗯。” 他停顿一会,继续道:“劳烦你们接下来同我说话,闭上眼睛。” 谢蕴疑惑道:“为何?” 易硕坚持道:“总之,先听我的。” 第49章 雾藏山7 山洞之中黑地伸手不见五指, 闭不闭眼区别都不大,但谢瑾还是听了易硕的话,闭上了双眼, 顺便伸手拍了一下谢蕴的肩, 嘱咐道:“闭眼。” 谢蕴抖了一下, 道:“哦哦哦!我闭上了!然后呢?” 谢瑾也问:“然后呢?” 易硕道:“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谢瑾道:“什么事?” 易硕道:“毁了这里。” 短短的四个字,语气中却竟是哀凉。谢瑾却道:“先等一下。”说完,他抬手,凭直觉触到易硕的额心,很快眉头皱起来。他之所以能发现易硕,是因为易硕身上携带着他的魂魄碎片。易硕的魂魄缥缈,带上了他的魂魄碎片这才没有消散, 此等情况谢瑾应当是很容易收回魂魄碎片的,但谢瑾并未选择那么做,他仅仅是想要借此探一下易硕的记忆。 第108章 魂魄记忆被锁,无法强行窥探。 想来, 若是谢瑾接下来问“为什么”,易硕也是根本答不上来的。谢瑾想了想, 道:“您想我如何做?” 易硕道:“跟我走。” 路上, 谢蕴紧紧抓着谢瑾的衣摆, 什么都看不见,一路都走的心惊胆战,好几次踩到脚下凸起的石子,差点拉着谢瑾一起摔了个狗吃屎。 路面并不崎岖,主要还是因为谢蕴过于紧张了, 谢瑾安抚道:“只是看不见而已。” 谢蕴颤抖着声音建议道:“这里应该很安全吧,要不我就待在这里不动了, 你们去吧。” 想了想,这也是个不错的建议,谢瑾同意了。 谢蕴如释重负,大舒了一口气,找了一个安全的角落蹲下来。 又走了一会,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仍旧是那副血腥混乱的赌博场面,原来易硕并没有带着他们往前走,相反是往回到了他们来时的地方。 谢瑾道:“怎么回来了?” 易硕道:“你看得见?” 是的,谢瑾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总不能真任由自己跟盲人一样,他钻了一个漏洞,做了一个木头傀儡别在腰侧,充当自己的眼睛。 谢瑾侧了侧身子,腰侧的木头傀儡对准易硕。 易硕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道袍,整个人站得挺拔笔直,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与此地的混乱当真是格格不入。他确如谢蕴所说,眼睛上紧紧绑着一条丝带。 谢瑾想:会不会他让我闭上眼睛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看不见,所以见不得别人能看见? 易硕低下头,面朝谢瑾,谢瑾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看得见,他指指自己的耳朵道:“我听得见。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你既把我带回了这里,难道是想让我同他们赌?” 易硕道:“嗯。” 赌又怎么能毁了这里? 话音刚落,谢瑾的手腕突然一紧,一道熟悉的声音道:“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谢瑾侧身。 果不其然,是怀安。 易硕的眉头微微皱起,道:“你是谁?” 怀安没有理会他,同谢瑾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易硕听后,喃喃自语起来:“我是什么人?” 怀安看着谢瑾紧闭双眼,疑惑道:“你为何闭着眼睛?” 谢瑾摆手无奈道:“是他让我闭眼的。” 怀安道:“别相信他!” 易硕却突然激动起来:“一定要闭上眼睛!” 两个人平日里都淡漠如菊,温文尔雅的人,此刻互相间竟隐隐燃起了火药味,若是从前谢瑾定是不会管的,或许可能还会拿着瓜子磕着,看看接下来究竟会如何发展,但眼下争吵的中心便是他,怎么办? 他突然想,若是许歧在的话就好了。 可是许歧现如今在什么地方? 突然,他看到了不远处,有个人一手拿着刀,一手捧着另一个人的一节胳膊,看样子,是准备割下他手上的肉。 谢瑾迅速转移了话题:“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血腥味?” 两人听到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纷纷怔愣了片刻,谢瑾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径直往前走去,在那把利刃刺上去的前一秒,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 那两人都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他。 谢瑾笑道:“先别急着惩罚,你们赌的是什么,带我一个呗。” 拿刀的那人道:“带你可以,但是上一局的胜负已经定了,我们要先……” 谢瑾打断道:“我用我的命,赌你们上一局的惩罚作废,如何?” 命并不是值钱的东西,但是若是真的赌赢了一条命,在这个赌场的名声便会大起来,名声可是个无价之宝啊,拿刀的那人弯弯眼睛,笑道:“可以啊!” 谢瑾问道:“你赌什么?” 拿刀的那人道:“你都赌上自己的命了,我不奉陪,不太好吧。” 谢瑾道:“我不要你的命。” 拿刀的那人疑惑地看着他,谢瑾继续道:“我要你发誓,此生不再赌。” 拿刀的那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问了别的话:“你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你是个瞎子?” 谢瑾将错就错:“是的。” 拿刀的人又笑起来,豪爽道:“好,若是我输了,此生不会再碰赌!” 谢瑾又一次站到了赌桌前,怀安走过来,蹙眉看他,谢瑾回应他一个笑容,两人谁也没说什么。每个赌桌都有不同的规矩,拿刀的人丢了刀,和谢瑾说起他的规矩。 说完,便开始了。 谢瑾并不紧张,过程中,同对面的人闲聊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道:“我进来好久了,都快忘记了,让我想想啊,进来砍柴,迷路了。” 有一个相熟的人路过他,听到了这句话,立马反驳道:“屁,他是个小偷,偷了东西被发现了没地方躲,就跑进这里来了,然后迷路了落进这里了哈哈哈哈哈!” 那人被戳穿以后气急败坏,马上把戳穿他的人的老底也兜了出来:“总比你好,想把自己的女儿丢在这里让她等死,结果反倒自己进来了。” 怀安道:“你输了。” 那人回过神看向桌面:“谁输了?我?!我怎么可能输?”他瞪向谢瑾:“你不是个瞎子吗?” 第109章 谢瑾道:“可能是运气好吧。” 那人不服气道:“没事,还有两把,你方才同我聊天是故意让我分神的吧,接下来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你了,我就不信还能输了。” 谢瑾笑了一下。 接下来两把,都是谢瑾赢。 那人有些不可思议,瞪着谢瑾,指着谢瑾:“你肯定作弊了!” 谢瑾耸肩道:“记得履行承诺。” 此地混乱无比,谢瑾左顾右盼寻找下一个目标,接下来几把,谢瑾无一例外地都赢下了。 怀安跟在他的身旁,道:“你是怎么赢的?” 谢瑾道:“耍了一些小手段。”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洞穴入口,易硕人就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面朝着赌场,眉头却深深蹙着,好似对谢瑾方才的举动很不满。 谢瑾回过头,道:“你方才为何说他不是个好人?” 怀安道:“他杀了我父母。” 谢瑾不可思议地看向怀安,怀安咬牙切齿,攥紧拳头,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他,杀了我父母!对了,既然你如此会赌,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谢瑾道:“什么忙?” 怀安道:“我要赌出一个人。” 谢瑾道:“苏清末?” 怀安道:“正是。” 竟丝毫不遮掩,谢瑾抱起胸,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同意帮你?” 怀安道:“因为我知道,你对此地颇有疑问,而这些疑问,目前来说,只有我会为你解答。” 雾藏山上有一个村庄,便是怀安老家所在,他从小在若果林跟着陈风意学习医术,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去了,终于在他十八岁那年,陈风意答应放他离开了,只可惜那时候雾藏山已经被迷雾层层包裹,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凭借着小时候的记忆闯入了迷路,总算找到了村庄,他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里面的所有人,全都死了!且十分诡异,他们面颊凹陷,皮肤全是褶皱,一眼便能看出,是被鬼怪吸食了精气所导致。 怀安说着说着,握紧了拳头:“后来我便回了若果林,询问师父,他竟说他早已知晓此事,甚至参与了此时,不然我根本无法在其中来去自如。” 他抬头对着谢瑾的目光:“我知道你之后一定会去找陈风意,我现在先告诉你,他在若果林等你。好,继续,我求他告诉我是谁杀害了我的父母,他却同我说,要我去找苏清末,他说其他任何人进入雾藏山最多只能活着出来,只有苏清末能将此事完美解决,至于你问我怎么解决,我也不知道。” 谢瑾有些震惊,他本以为怀安与苏清末关系很好。 但细细想来,也对,怀安的年纪,实际也就比许久锡他们大不了多少,苏清末在修真界捣乱的时候,怀安还在老老实实跟着陈风意学医,两人在此之前说不定连面都没见过。 怀安继续道:“我想,苏清末应当也不知道如何解决,他应当也不会去解决这种事情,所以我想,这件事的矛头应当就是他。” 谢瑾不知怀安说的是真是假,但语气听上去,当真是无比之诚恳。 思索良久,谢瑾还是选择相信他。 “我赢了,记得你的赌约。”又轻松赢下一句,谢瑾离开赌桌,扭头扬长而去,询问怀安道,“那你知道苏清末现如今在何处?我应该同谁赌?” 怀安道:“你先将眼睛睁开,看着我。” * 钱亦澜同戚七没走多久便停下了脚步。 戚七道:“到了?怎么停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只手落了下来,牢牢扣住了他的肩膀,钱亦澜阴沉道:“你是谁?” 钱亦澜的力道很大,若是换做常人,定要开始痛苦地哀嚎了,可反观戚七,却是面不改色,甚至脸上浮现出了调笑之色,他道:“我是谁,不是一开始介绍过了吗?” 钱亦澜拧眉,警告他道:“别同我嘻嘻哈哈,我脾气可不太好,你识相点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戚七挑眉看他,丝毫不畏惧:“是嘛,一样一样,我脾气也不太好呢。” 第50章 雾藏山8 赌了数十次, 谢瑾的名声便已经传了开,那些没与他赌过的开始有意识地躲着他,连问了好几个, 都碰了壁, 那些人调侃着他应该换一个筹码, 但换了筹码,又都瞧不上,摆摆手离开了。 谢瑾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走与赌场之间。 “靠,今天什么狗屎运气,我们俩个又是平局?” “怎么回事?这还玩个屁啊!” “没意思没意思。” 谢瑾背手离开,深藏功与名。 谢瑾没散多久,正思量着许歧究竟去了哪里, 便冲出来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道:“我与你来。” 谢瑾笑着应下了。 怀安小声告诫他:“这位我认识,他的赌技出神入化,而且有着一双火眼金睛, 你若与他赌的时候手脚不干净,十有八九会被他发现, 到时候……” 怀安坚持要谢瑾睁开眼睛, 谢瑾并未同意, 先前的约定只差临门一脚,戛然而止,后续谁也没有继续下去,两人之间维持着一个很诡异的和谐氛围。 那人走到桌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谢瑾, 道:“你看得见骰子吗?” 谢瑾诚实道:“看不见。” 那人问:“那你怎么跟我赌?” 第110章 谢瑾道:“感觉,还有一点运气。” 那人意味深长道:“哦——运气啊, 那便一局定胜负,如何?” 谢瑾没有拒绝。 摇动骰壶间,谢瑾的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他腰间用来窥探的傀儡竟是莫名其妙失灵了!对面那人勾唇笑了笑,神色自如,他摇了一下骰壶,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谢瑾派出去的迷你傀儡,也在顷刻间被弹飞出去,那人道:“唉,我运气素来也是不错的。” 两人玩的是比大的规则。谢瑾还没来得及派出新傀儡,时间已经到了,两人同时掀开骰壶,身边的怀安照常报结果,他淡淡道:“你输了。” 旁边的人群唏嘘不已。 有人道:“那他岂不是要死了?” “他们直接就开始了,还没有谈清赌约,说不定对面那位耍赖呢?” 谢瑾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只不过对面那人先一步他开了口,道:“他的赌约岂不一直都是那个?我想无需谈得如此清楚,你说是吗?” 谢瑾叹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个死法呢?” 那人似是有备而来,谢瑾刚问完,他便悠悠开口道:“此地朝北,左边的巢穴,有一只百年玄兽,也不是非死不可,只要你有能力斩杀他。” 有人唏嘘道:“话说得好听,那百年玄兽吞了多少人了,这个瞎子怎么可能杀死他!” 谢瑾则是按照那人给出的方位寻了过去,先是看到了站如尊佛的易硕,然后向左边,这……这岂非便是钱亦澜和戚七进的洞穴嘛! 如此一来,谢瑾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以钱亦澜的性子,想必那玄兽早已不在人世了。 众人簇拥着他来到洞穴门口,最后进去的只有三人,他,怀安,以及易硕。易硕并不是主动跟进来的,而是谢瑾动用了傀主的权利,强行让他迈开腿走进来的。 易硕拧起了眉,很不满这个不受控制的自己,怀安表情也并不好,撇开头没去看易硕。 易硕先一步开口道:“为何?” 谢瑾道:“劳烦你带个路。” 易硕道:“你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便好了。” 谢瑾道:“我看不见。” 易硕道:“我也……” 谢瑾却道:“不,你能看见。” 易硕的表情僵了一下。 谢瑾本就对易硕十分能看见存疑,如此漆黑的环境,谢蕴看不见走得如此坎坷,而他却步伐稳定,故而谢瑾在赌场之中四处穿梭,表面是在扰乱赌城,暗地里有意无意观察着易硕。 易硕虽站在原地不动,但每次看过去,总能正对上他的脸,若是易硕没有眼罩,那定是四目相对。 一个盲人,听声辨认并不容易,尤其是这嘈杂的赌城,能如此精确地捕捉到谢瑾在何处,定不可能看不见。 谢瑾并没有和易硕争辩他十分能看见这件事,而是让出了一条道,容易硕往前,随后道:“我们会在你身后跟着你的。” 易硕也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走了起来。 谢瑾跟怀安走在他的身后。 没走多久,他们便碰到了往回走的钱亦澜。 谢瑾左看右看,确定了只有他一人后问道:“那个小朋友呢?” 钱亦澜面色阴沉,反问道:“什么小朋友,你难道看不出他不是人吗?” 谢瑾道:“看出来了,只不过没见过这种类型的鬼怪,钱家主知道吗?” 或许那位小朋友便是赌场那群人嘴中凶恶的玄兽。 百年玄兽,化为人形并不难。 钱亦澜看清了谢瑾身后跟着的人,眉头皱了皱:“谢蕴人呢?” 谢瑾道:“他还在那个洞穴里。” 钱亦澜几乎不用想,一下子就就知道了为何,骂了一句:“这个废物!”说罢,他打量了一眼最前面的易硕,又问,“你们这又是要去做什么?” 谢瑾花了一些时间和钱亦澜讲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钱亦澜脸色变了又变,精彩万分,也无比清晰,谢瑾也是这才反应过来,道:“你点火了?” 洞穴内一下子灯火通明。 谢瑾这才发现,洞穴内的两遍,竟都是烛台,此时烛台上的火诡异地自燃起来,一路燃道了洞穴的尽头,好似在欢迎他们前去。 谢瑾道:“怎么回事?” 易硕此时突然发声道:“这里的烛火都是通的,只要第一个亮了,后面一排都会接连亮起来。” 钱亦澜道:“那是有人在洞门口点燃烛台。” 易硕却道:“不是这样的。” 谢瑾下意识觉得不妙,恰好此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慌忙道:“你现在在何处?!” 谢瑾几乎是在他出声后立马发声,问道:“你现在在何处?” 许歧道:“我暂且先去处理了一些事,刚准备去找你,突然起了火,你现在在哪里?” 什么事?谢瑾道:“起火?” 原来他们刚走没多久,赌场上有一人突然发了疯,直接拿着火把准备烧了这个地方,外面纷乱一片,有人拦他,有人骂他,也不乏人怂恿他,总之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火燃起来了,逐渐蔓延起来了,赌场之中有木头傀儡维持着秩序,被卷进去后,火势更加控制不住了。 谢瑾耸了耸肩,道:“放心,我不在其中。” 第111章 许歧道:“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谢瑾报了大致的方位,两人之间的联系很快又断了。 钱亦澜不明情况,继续问:“不是这又是那样?你倒是说话啊!” 谢瑾拦在他们俩之间,道:“你问了他也说不出。” 易硕的魂魄是一个空壳,徒有其表,全靠谢瑾的魂魄绑着吊着形,很明显是有人刻意而为之,至于目的,谢瑾并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就是,易硕说什么便是什么,没有多余的思考,更不会欺骗他人。 至于为何坚持自己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还让别人也闭着眼睛做事。 谢瑾也不清楚为何。 总之,谢瑾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钱亦澜道:“前面我去过了,死路一条。” 谢瑾道:“现在不是了。” 果不其然,谢瑾猜的没错,这条烛光大道的尽头,是一座比方才还要奢华成千上百倍的宫殿,若是谢蕴在,定是要惊叹良久了,怀安的眼睛也亮了亮,原本站在最后的他越过了所有人,径直走上前去。 此时,背后响起了一道笑声,苏清末竟是从那条道走了出来,他拍了拍手道:“怀安,感谢我吧!哟,这里这么多人,真是热闹啊!” 看来所谓的火不是什么疯子放的,而是出自苏清末之手。 苏清末的确被允诺了可以带走清风剑,只不过条件之后还有一道条件,他被带到赌场要求继续堵,赌赢了才能获得清风剑,实在麻烦,他此生最烦的就是麻烦。 输了几场更是怨念汹汹。 恰在此时,刚好看到谢瑾,还有他死过一次都不会忘记的人——易硕。苏清末很快和怀安达成共识,派怀安过去交涉,他则混迹在人群中等待,看看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果不其然,洞穴,玄兽。 清风剑最喜天地灵气,定是在那处了! 待怀安进去后,他正准备起身,恰有不识相的人拦住他不让走,坚持让他完成赌约,这可真是撞到火药口了,苏清末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烧了那个赌场。 没想到这一烧,还烧出了意外之喜。 一条烛光大道忽现眼前,竟是如此误打误撞! 苏清末不免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一见到人,就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自己的一系列骚操作,听得众人皆是一愣,随后,响起了掌声。 苏清末挥挥手道;“倒也不必鼓掌。” 一道不羁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副清亮的少年音,却满是嘲讽:“不必鼓掌,那你要什么?要我夸奖你吗?” 少年坐于鎏金房顶之上,翘着二郎腿,仍旧维持着鼓掌的姿势,他好笑地扫视了一下下面站着人,目及易硕的时候楞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随后长叹一口气,直接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踩了两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易硕跟前,抱起胸,细细端详起来。 苏清末非要上前去找不痛快,他厌嫌地看看了一眼戚七,道:“又是你?” “是我,如何?”戚七瞥了一眼苏清末,道:“要我同你叙旧,说一声好久不见了嘛?” 说罢,他从易硕身前离开,走到了谢瑾之前,问道:“是你将他变成这幅样子的?” 谢瑾还没来得及回答,身旁的钱亦澜突然从背后拉开了弓,对准的并不是戚七,也不是苏清末,而是怀安。原来是怀安一心想进入宫殿,刚走进,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便被突然冲出的玄兽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 这种玄兽乍一看像大门口看门的石狮,头上一圈蓬松的毛发,只不过通体青黑色,因为卧在池中,身上湿漉漉的,看上去并不喜庆,也不雄武,相反有些恶心。 怀安几欲呕吐,他是个学医之人,没有巨大无比的力气,全身上下除了几根淬毒的银针外再无利器,此时他的双手被牢牢压着,银针根本试不出来,这玄兽在他身上嗅了一阵,猛然张开了血盆大口。钱亦澜拉起弓,灵力逐渐聚成白光箭,一松手,白光箭破空飞出,直直朝着那凶兽之口而去。 可那凶兽反应竟极其迅速,一转身,屁股后那一圈坚硬无比的鳞片竟直接将白光箭打散,略带得意扬扬地低吼了一声,怀安在地上求救道:“苏清末,救我!” 苏清末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他立马看向易硕道:“我的剑呢?” 回应他的却是戚七。 戚七好玩道:“什么叫你的剑?” 苏清末道:“清风剑!” 戚七道:“什么时候清风剑是你的剑了?” 苏清末不满道:“你是什么东西?” 钱亦澜上前去帮怀安了,谢瑾看了一眼易硕,又看了一眼戚七,道:“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个宫殿是你的吧,还有外面和上面那个赌城,都是你吧。” 戚七道:“自然,不过你猜出来的有些晚。” 苏清末懒得理会戚七,逼问易硕道:“别站着不说话,你以为你很清高吗?识相的话,快告诉我清风剑在哪里!快点!我没那么有耐心!” 仍旧是戚七答得他:“在宫殿之内,不过,能不能取出来,就看你了。” 话音未落,苏清末已扭头冲向宫殿之中。 谢瑾继续刚才的话,道:“早有猜测,只不过不想那么早给人下定论。” 戚七道:“那我该夸你一句谨慎?” 第112章 谢瑾道:“倒也不必。” 戚七道:“我也没想着夸你,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若不早些给人下定论,只会活在自己所谓的善意之中,然后被他人耍得团团转。” 谢瑾笑了一下。戚七又道:“如何,赌得愉快吗?” 此时,久久不动的易硕突然移了一下身子,面朝着戚朝暮,他张了张嘴,僵硬地发声:“戚。朝。暮。” 登时,戚朝暮怔愣在原地。 第51章 雾藏山9【倒v结束】 还没愣神多久, 易硕刹那间消失在了眼前,戚朝暮下意识想去抓住他,却落得空, 朝他飞去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凶兽张开血盆大口, 正欲将怀安吞入腹中。 易硕的行动迅速,夹带着一丝僵硬,他右手空握,是拿剑的姿势,能看出他极会舞剑,尽管手上无剑,但一举一动干净利落, 潇洒肆意。戚朝暮愣在原地看了一会,恍然间想起了什么,突然朝着宫殿处跑去,而然就在宫殿门打开的一刹那, 易硕的手被玄兽一口咬住。 只听“咔嚓”一声,那截手臂被玄兽咬断, 掉落下来, 易硕也在瞬间失去形态, 变回了木头,随之被玄兽一脚踩碎,稀烂无比。 “嘎吱——” 宫殿门被戚朝暮推开,正缓缓朝内移动。 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 谢瑾下意识捂住鼻子,朝里望去, 里面并没有他所想地那般奢华,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装潢, 朴素至极,一眼了了,但与众不同的是,正对着大门摆放着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无比板正,只不过微微低着头,看不清样貌。 但谢瑾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易硕。 苏清末自然也认出了,还细细端详了两眼,确认了那就是易硕无误,仰头笑了起来,戚朝暮扭头,眯着眼睛,盯着苏清末,神色危险。 苏清末不知是没有看出来,还是根本不把戚朝暮放在眼里,自顾自道:“看来真是我高估你了,原来早就死了,哈哈哈哈哈哈,落得如此下场也真是活该!” 谢瑾道:“不,他没有死。” 而然苏清末从不听别人的话,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易硕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处,胸膛毫无起伏,再加之屋中飘出来的一股恶臭味,这些种种,无一例外都在陈述着他死亡的事实。 苏清末笑够了,终于停下来,他目向怀安,得亏于易硕,怀安才有机会从玄兽的脚掌下逃脱出来,十分狼狈地在地上手脚着地爬了一会,很不体面地站了起来。 钱亦澜观察易硕与玄兽打斗的针对点,成功发现了玄兽的弱点,趁着玄兽还未反应过来,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白光乍现后,玄兽重重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戚朝暮的脸色极其难看,尤其是看到玄兽被钱亦澜一招毙命,一命呜呼的时候,不过很快,他神色恢复如常,他一步步从宫殿的台阶上下来,显而易见他所向的那人是怀安,怀安自然不傻,立马朝着苏清末那处跌跌撞撞跑起来,戚朝暮动作猛然间迅速起来,怀安还没走上几步,便被戚朝暮从后抓住脖颈。 戚朝暮的个子没有怀安高,身形也没有怀安壮,但他竟擒这怀安的脖颈,直接将他举离了地面,怀安双手抓着戚朝暮的手,毫无还手之力。 一开始他还有力气挣扎一下,渐渐地没了动静,面颊也开始逐渐凹陷下去,一个“救”字都说不出来。 苏清末扭头喊道:“你们怎么站着不动?上去救他啊!快救他啊!你们知不知道抓住他的是个什么东西,他是食气鬼!他在吸食他的命气啊!” 戚朝暮好玩道:“既然说要救他,你怎么站着不动?” 谢瑾道:“食气鬼?” 身后一声惊呼:“食气鬼!!!” 钱亦澜皱眉道:“你怎么乱跑过来了?” 谢蕴感慨道:“那个洞穴突然榻了,好在多亏了许家主路过,把我顺利救出来了,不过怎么回事?外面全是烟味,还有一丝骨头香气,说起来这趟几乎没有做修整,到时候回去以后我找人给你们做点沁源美食补补……” 谢蕴一紧张话就特别多,谢瑾朝谢蕴身后看了一眼,打断道:“停,你说许家主救你出来的,那他现在人呢?” 谢蕴朝后望了一眼,也有些不可思议:“咦,他分明方才还跟在我身后。” 谢瑾刚想继续问,便见谢蕴有些犹豫地指了指怀安的方向,道:“他看起来当真要没命了,真的不救一下吗?” 救是肯定要救的,只不过不知道如何救而已,而且谢瑾断定戚朝暮不会让怀安死得那么快,或者说是死得那么简单,现在此举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还是先将戚朝暮来来者何人搞清楚吧。谢瑾道:“为何你方才听到食气鬼,如此激动?” 谢蕴道:“因为食气鬼,早在八年前,便被修真界的人赶尽杀绝了!” 钱亦澜当时并没有参与,不过确实听过这件事,他皱眉:“食气鬼的弱点是什么?” 谢蕴道:“食气鬼跟人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弱点,只要你不被他们碰到吸□□气就好了。” 谢瑾道:“难怪他们死得那么容易。” 食气鬼就是吞噬活人的精气而存活的鬼怪,在修真界被划分城危害必除鬼怪的榜首,八年前苏清末开头,带领众人开启食气鬼绞杀行动,之后食气鬼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113章 无人上前,戚朝暮觉得无聊,随手将怀安往旁边一丢。怀安在地上滚了数圈,腹部硌到了一块石头,咳嗽一声,这才有了些生息,苏清末上前扶他,可怀安两条腿毫无力气,怎么摆直都会软下去,坐也坐不起来,整个人像棉花一样,最后只能呈“大”字躺在地上,微弱地喘气。 戚朝暮抱胸大步走到怀安之前,低头俯视他:“这个玄兽,早在五年前便已经受了重伤再也没有出来过,现如今究竟为何出来,想必你要比我清楚得多吧。” 正是好机会,钱亦澜再次拉弓,凝箭,谢瑾刚出手阻止,箭已经离弦,直朝着戚朝暮而去。 怀安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那是他应得的!他该死!他杀了我父母!那是我父母啊!他们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啊!!” 怀安是个十分孝顺的人,从前在孟春堂,只要没有什么特别繁琐的事情,他一个月内总要抽出一两天回去探亲,他所谓的梦想也只是可以陪伴父母安安稳稳度过余生,每当说起家庭,怀安总是两眼放光。他道:“娶个妻子,生个孩子,生活平淡快乐!” 对此,其他人听到了总是要笑他没有志向,顺带调侃几句陈风意,陈风意却笑笑,很是包容,道:“如果梦想也要分个高低贵贱的话,所有人都逐流而上,岂不是乱了套。” 戚朝暮道:“要是没有他!你早就被那妖兽吞下去了!你真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力,能让那妖兽听命与你嘛!!!” 怀安突然颤抖起来,竟是泪流满面了,他想抬手抹眼泪,却根本没有力气,十分气愤地想要去捶打地面,竟也像拍棉花那样,软绵绵的。 戚朝暮很满意怀安这幅模样,他背着手,狰狞的表情逐渐恢复成往日那般嘻嘻哈哈的样子,他看向谢瑾,道:“看了一处好戏,如何?” 谢瑾诚实道:“略知一二。” 戚朝暮道:“一二也够了,我在此地等你很久了,帮我一个忙。” 突然,地面震动了一下,原来竟是苏清末趁着戚朝暮和怀安说话,偷偷来到了宫殿之上,把刚刚关上的宫门再次推开了。他推门力道很大,门被彻底打开,里面的一切一眼看尽。 谢瑾看见了易硕周围,满地腐烂的果子。 看来易硕并没有腐烂,那恶心的臭味是那些烂果子传出的。 易硕坐得端正笔直,一只手扶在座椅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把蓝灰色的剑,撑在地面上,戚朝暮并没有什么动作,而是眼睁睁看着苏清末一脸笑容地冲过去,苏清末没靠近几步,便被一阵风裹挟着吹了出来。 谢蕴眯起眼睛,细细端详了一下,道:“是坐化尸!” 一般来说,坐化尸只有寺庙里有,一般是看破了红尘,无心尘世杂念之人所变。 谢瑾对钱亦澜的话存有疑,道:“尸体?” 被那么一问,谢蕴有些不确定起来,道:“或许是鬼?但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也没有腐烂的迹象,不是装的就是坐化尸了,一般来说坐化尸尸变的可能性很小,不太可能是鬼吧。” 苏清末哪里管得着是什么东西,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紧紧差一步之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的! 他迅速站了起来,准备冲了进去。 谢瑾身旁无缘无故起了一场风,一人飞速而去,直接把苏清末给丢了出来。 苏清末滚到了怀安的身边。 戚朝暮有些慌乱,愤怒道:“你他妈又是个什么东西?” 苏清末重重砸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怀安看不惯他的嘴脸,奋力抓起地上的土就朝他扬了过去:“我是个什么东西?你他妈又是个什么东西?” 戚朝暮眼眸猩红,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他们成为这个样子,难道不是自作自受哈哈哈!” 怀安的手指深深嵌入泥土里,抠起一块就朝戚朝暮的方向扔过去,戚朝暮完全没有躲,用脸接下了这捧泥土,手在下面接着落下来的残渣。 身后便是宫殿的台阶,若是不接下,土便会飞到台阶之上,他不愿意让这宫殿被污染。 他走下台阶,把这些泥土丢回地面。 怀安瞪眼,看这一幕觉得十分好笑,又觉得恶心,他歇斯底里道:“就你配有珍视的人活着,其他人不配是嘛?我父母还有清末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置于死地!我和我说,他们做错了什么啊!” 清末? 苏清末? 戚朝暮走过去,将怀安的脸踩在脚下:“做错了什么?你问我他们做错了什么?” 少年笑意肆虐,无尽疯狂,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我变成七十岁老人寻求帮助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袖手旁观的?还是怎么驱赶我的?说我不正常,说我有问题,让我赶紧滚出去别害了他们?这些不都是他们做出来的吗?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受害者遇到这些该有多无助啊!” 他的目光压迫,充满戾气:“说来好玩,就连求助的文书,都是我自己的写的,寄过去以后呢?谁来了?谁来了啊?我等了一年够多了吧,那一年里面谁帮助过我?我捡着别人的剩菜剩饭别人都嫌弃桶脏!他们心有多恶啊!你怎么不问问他们做错了什么?” 怀安被戚朝暮踩着,半张脸陷进泥里,再次开口,糊着一嘴的泥,模模糊糊,边吐边骂:“他们凭什么帮你啊,是人都想活下去!” 第114章 戚朝暮脚下的力道更重了,怀安整张脸都陷了进去,呜呜咽咽不知道在说什么,戚朝暮蹲下来,把他的头从泥里拔出来,掐着他的脖子,道:“问题就是,我就是在考验人的心有多恶啊。” 一年之长,戚朝暮根本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关心,他的标准从别人来救他,降到别人不来赶他,再降到给他一杯水就行,最后降到允许他吃剩菜剩饭就行。 一降再降,原本的希冀不断落空,从高空坠落粉身碎骨,这些人也是,一夜之间化为白骨。 后来戚朝暮就建了这座赌城,既然做不到向善,那就把他们的丑恶全部激发出来! 他要看着这些人被欲望驱使,自相残杀,甚至自我残虐!! 每每他看见这些人,想的是:真恶心。 戚朝暮已然被怀安刺激地在失控的边缘了,保不准等会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刚准备拉弓,被谢瑾拦下来:“他不会杀他的,目前还不需要插手。” 谢蕴也在一旁劝说道:“对对对,还是不要乱插手,不然我们多半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怀安被这种无脑的理由恶心到了,力道已经耗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一旁的苏清末开始说起理来:“凭什么要帮你,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是我我也不帮你,呸!” 戚朝暮明显被惹火了,一开始或许还是和怀安玩玩,他现在直接掐紧了怀安的脖子,怀安说不出话来,憋的面红耳赤,戚朝暮冷森道:“有理?” 谢瑾大致听明白了。 其实两人说的都没有错,只不过角度不同。 站在怀安这种旁人的角度看待,会觉得这种做法十分偏执且无理,凭什么别人一定要救你,人家不想救你想要活下去难道有错吗?自己的命是自己的,别人的命是别人的,两者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站在戚朝暮的这个角度便是另一种看法了,一个落魄的人渴望别人的帮助,别人却对他冷眼相待拳打脚踢,着实令人寒心。这些压迫到了极点,统统爆发出来,施暴对象便是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戚朝暮的手微微放松,怀安立马吼道:“那清末呢!清末有什么错?” 戚朝暮道:“你是说五年前和你一起来的人?他多年前莫名其妙跑来这里,举剑就是要杀我,到处散播谣言惹得我不得安生。不仅如此,还胆大包天,冲我头上来挑衅我,很明显啊,我脾气不是很好的。” 第52章 雾藏山10【入v三合一】 其实, 戚朝暮本性并不坏。 食气族喜聚群而居,遇到危险也不会分开,再加上他们弱点颇多, 这就导致灭族他们这件事变得格外简单——只需要找到他们的窝点, 将窝一端, 来来回回几次,食气鬼便所剩寥寥无几了。 而戚朝暮,因为被族群赶了出去,故而活了下来。 .身为食气鬼,他需要靠吞食活人的精气来活下去,理应是对于人类的生命毫无感情,只要遇到了顺眼的人, 一口把他吸个干净,活个百八十年。 但是戚朝暮不是这样想的,他觉得自己的命是命,人命也是命, 何必追求于自己的长生而视人命为草芥。 、 被赶出去后,无鬼再分给他气, 他只能自食其力。 为了活下去, 他蹲在别人的门口等着吃别人死前的最后一口气。 可每每听到那些人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戚朝暮又于心不忍。 谢瑾觉得戚朝暮这个鬼,当得真的是太过于憋屈。 有好几次戚朝暮蹲在别人的门口被发现,那些人二话不说,拿起扫把打在他身上赶跑他,戚朝暮没有反抗, 也没有力气反抗,几乎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逃走的。 戚朝暮一直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的生命要建立在别人的生命上。 正是因为彼竭我盈这一法则,食气一族才会人人诛之。 . 刚灭族那几年,戚朝暮四处逃窜,他不能回去,也不敢、不想去伤害别人。 逐渐地,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戚朝暮一下子瘫倒在地,双眼模糊,脑袋空白。 他靠在树边,很轻,很小声地告诉自己的:“我快要死了……”可是他不想死啊…… 就是如此矛盾,他既希望自己活下去,又不想残害他人的寿命。 将死时刻,他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同于自己以前的想法,他想如果现在面前出现一个人,他肯定要吸一口的,为了活下去,就一口,一小口,真的只需要一小口,只要,可以活下去就好。 朦胧之间,面前站出了一个人。 戚朝暮想,也许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既然是幻觉,他便私心地吸了一口。 也只是能维持他活下去的量。 他真的活下来了。 他面前站着的人是易硕。 易硕身着仙风道骨一身白衣,脸上却带着煞风景的黑色眼罩,他蹲下来,扶起面前的戚朝暮,一下子感觉自己苍老了十岁,他并没有在意,带着戚朝暮进了一个地下洞穴。 那便是后来戚朝暮安家的地方。 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妖兽的洞穴。易硕把戚朝暮安顿好,坐在了他的身边安静地打坐。戚朝暮过了好久才醒过来,他看见身边坐着的人,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戚朝暮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看不见吗?” 易硕不动如山,道:“看得见。” 第115章 戚朝暮回想着自己昏过去之前发生的画面,抿着嘴,看着面前男人的样貌,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三十?”易硕的声音平静又凝重,“我自己也不清楚。” 戚朝暮看不出他的年龄,记忆中他好像吸食了这个男人的精气,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不是太多吧,戚朝暮的心稍稍平静下来。待他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又开始紧张起来:“要不我们赶紧走吧。” 易硕沉声道:“为何?” 戚朝暮四处环顾,道:“这里是一个妖兽的洞穴,那个妖兽会吃人的。” 戚朝暮倒是不怕,面前这个带着眼罩的瞎眼男人,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要被妖兽活吞了。他对面前这个莫名救了他一命的人,既有些感激又有些愧疚。 陷入一片沉寂,易硕没有再回答他,戚朝暮锲而不舍道:“我们快走吧。” 易硕道:“正上方就是出口,你可以直接出去。” 戚朝暮听出他并没有出去的打算,讷讷地问道:“那你呢?” 易硕用行动回应了他,他想要打坐。 戚朝暮道:“你不害怕嘛?” 易硕道:“不怕。” 戚朝暮目光下移,看见了易硕身侧的一把剑,他认得这种剑,只有要来杀他的人才会佩戴。他一下子就呆住了,出于本能,戚朝暮疯狂跑了起来。本来那妖兽在睡觉,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闯进了他的洞穴,戚朝暮这一跑,不知道东南西北,直接撞到了妖兽的身上,那妖兽长啸一声。醒了。 被妖兽吃了他可以破开出来,被易硕抓到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这一点戚朝暮可是十分明白的,他站在原地,等着那妖兽张开大嘴一口把他吞下去。 他看到了妖兽尖锐的獠牙,深红色,充满恶臭味的血盆大口,闭上了眼睛。 . 原先预想的温热黏腻并没有出现,他睁开眼睛,见那妖兽的牙齿被一剑消平了,特别委屈地跑到了角落里躲了起来。 那把剑飞了回去,见到易硕站在他的身后,周身上下冷冰冰的:“为何不躲?” 我要是躲了的话,接下来不就是你来杀了我吗?此时的戚朝暮脸上还没有后来的疯狂,无论是内外都是一副纯真少年地天真模样,他舔舔嘴唇,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易硕转身往回走,冷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对啊,若是他想要杀他,早在自己吸他精气的时候就一剑上来了,何必留到现在。想明白的戚朝暮屁颠屁颠跟了上去,少年一贯好奇驱使他问道:“你的眼睛是瞎了嘛?” 易硕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和悲伤:“没有。” 戚朝暮道:“那你为什么把眼睛蒙上?受伤了?” 易硕道:“也没有,我自己蒙上的,不想看见一些东西。”后来戚朝暮才知道,易硕不想看到的是人,是自己。 戚朝暮自小便是独自一人东奔西走,难得遇到一个人陪他一起,他异常地开心。易硕虽然话少,但是他话多啊,并且戚朝暮的每一个问题,易硕都十分认真地在回答,那段时间是戚朝暮最开心的时候。 两人在洞穴里面住下来,戚朝暮去外面捡果子给易硕吃,也会去附近的村子投点剩菜剩饭。他肯定易硕一定不知道他是食气鬼这件事,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和易硕一起吃,装作自己也是个人的样子。 戚朝暮啃了一口果子,下一秒就吐了出来:“呸呸呸!苦死啦!” 易硕咬下一口,一脸淡定地吃着果子。 “你的一定是甜的!”戚朝暮一把抢过易硕的果子,“呸呸呸!也是苦的!这么苦你怎么吃得下去的啊!” 易硕很淡地一笑,道:“我觉得还好。” 戚朝暮否认:“不!很苦!我得再去摘两个!一定是这个果树有问题!” 易硕道:“今日不必再去了,我吃饱了。” 戚朝暮不信:“半个果子你就吃饱了?我知道我摘得不好吃,所以要去重新摘,你不能骗我!” 易硕道:“真的吃饱了,我不走动,消耗不了多少体力,所以不必吃的太多。” 人类的事情戚朝暮也不懂,姑且就当是真的。他摘了得有七八个果子,都是红彤彤的,看上去很甜的样子,他不信邪,抓起那些果子来一个个试。 “呸!” “呸呸!” “呸呸呸!” …… 到了最后一个果子,他的整张嘴都是苦的了,他生气地咬下一口,刚要吐出来,感觉到嘴里弥漫起一丝清甜,他赶紧把那果子递过去,怕易硕感觉不到,他还很用力地在他的眼罩下晃了两下:“甜的!这个甜的!很甜!” 易硕的声音比初见柔缓了许多:“你吃吧。” 戚朝暮直接把果子塞到了易硕的嘴里,道:“我不饿!你吃!” 易硕乖乖地吃着他给的果子,戚朝暮心情大好,见地上都只被咬了一口圆滚滚的果子,他用手滚来滚去玩了起来,玩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撑着脑袋看着一动不动打坐的易硕,突如其来的难过,问道:“你什么时候会走。” 他和易硕总归不是一路人,就连品种都不是一个,他被族人赶出来了四处流浪无家可归,易硕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个情况,就算是,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他漫无目的地缩在这洞穴里面,不吃不睡地乱闹。 第116章 半响,易硕道:“不走。” 戚朝暮一下子又开心起来,继续扒拉地上的果子玩,两人如此呆了两三年。本以为一直如此平静,却不料想某一天突然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苏清末。 十八岁的苏清末来此地是为了斩杀百年妖兽的,那妖兽的獠牙刚长出来,正是牙痒准备吃人的时候,苏清末对于他来说完全是送上门来的美食。戚朝暮听到动静跑了过去,苏清末在那丑陋妖兽的嘴边来回挣扎。 差点被咬住,又十分惊险地挣脱。 戚朝暮上去救他,那苏清末却是眼睛一亮:“你是食气鬼?!” 那妖兽是杀不死的,戚朝暮飞扑过去给了那妖兽一脚,那妖兽吃痛往后一仰,他欲带着苏清末赶紧跑,根本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苏清末却直接把把手中的剑对准了他,眼里是说不出的疯狂:“杀不了妖兽,杀你也可以,逃亡多年的食气鬼被我断绝,肯定可以掀起一波浪潮!” “你是不是……!”前面是苏清末的剑,后面是猛兽,戚朝暮进退两难,还是选择了妖兽。 食气鬼的能力是和寿命挂钩的,戚朝暮自知自己活不了几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从妖兽的肚子里面破出来。 正在此时,妖兽突然把他吐了出来。竟是易硕一剑刺中了它的腹部,戚朝暮无力倒在一边,疯狂的呕吐。 那妖兽的嘴实在是!太臭了! 易硕虽然蒙着眼睛,行动却十分敏捷迅速,踩在剑上对着妖兽的要害来回刺了几下,那妖兽立马倒在池塘里面,陷入了重度昏睡。 苏清末见此情形,立马唤起了自己的剑,想要给那妖兽致命一击。易硕在空中打翻了他的剑,那把剑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苏清末怒火冲天,气急败坏道:“你在干什么!” 易硕从剑上跳下来,那把剑回归剑鞘,他淡淡道:“此妖兽不能杀,他是用来镇山的,你若是杀了他,这座山便会塌掉。” 这把剑本来就是在家中的武器阁乱拿的,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差,拿到一把品级如此差的剑,轻轻一碰就断成了两截。 苏清末来的时候没有做足功课,只听说此地一个百年妖兽,想着若是杀了他,自己就可在修真界有些名头了。这点他当然不承认,他恶狠狠地看着那蒙着眼罩之人,觉得有些熟悉,在脑中搜略一番后,讥讽一笑,道:“易少侠还是真是爱多管闲事。” 易硕自然也认得苏清末,森然道:“苏公子还是不要太意气用事,自视过高。” 苏清末扯起嘴角,不屑道:“想必自视过高,自作清高的,是你这个被赶出我们苏家的人吧。” “……” 易硕身着白衣,脸上带着突兀的黑色眼罩,腰间别着一把墨蓝色的剑。他走起路来丝毫没有障碍,直直穿过人群,背影沉默又忧郁。 人群顿时喧闹起来,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指指点点起来。 “那个蒙眼少侠是瞎子?” “你说那个啊,那个是易少侠。” “叫什么少侠啊,才不是什么少侠。” “我听说他不是瞎子,他说他怕光?” “有病?” “多半是吧,诶,你为什么说他不是什么少侠?” …… 此时的易硕,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心灰意冷。 * · 易硕出于抚松苏氏,苏绵玉的心腹。抚松苏氏的许多事物,苏绵玉不想管,便统统丢之于他,易硕毫无怨言,揽之于怀。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那时的易硕,并没有带上眼罩。 易硕在抚松一带名誉十分之高,众人皆称“有一易硕,可美万家。”可把人捧得越高,他摔下来就越疼。 易硕的父母感染了瘟疫,全身发红疹,直到全身通红而死。这一瘟疫闹得人心惶惶,整城皆乱,此时苏清末站了出来,声称烧死最先感染瘟疫之人,便可让全城人的病都好起来。 易硕与苏清末对峙:“你觉得你所言真的有用吗?” 苏清末道:“无用也用罢。” 苏清末的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只不过是为了拢人心,涨人气而已,烧死两个人根本不会让瘟疫消失,但却可以让他名声大涨,至于之后,问陈风意要解药,暗中解了他们的疫病就好了。 这样也不会有人怀疑那瘟疫是他特地带来的。 实在是两全其美! 易硕的父母清高,得了疫病后也每日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自己深受其害还总劝别人想开点,众人早就看不惯了,所以几乎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易硕的话此时也已经失去了作用,所有人都将以前对他的赞美踩在了脚下。 于是,易硕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母,被绑在木头上,底下还是一堆草垛,火光燃了起来,他的父母被熊熊烈火吞噬,他想上前救他们,却被人墙堵在了外面。 他的母亲此时已经病得很重了,在烈火中,用尽全力抬头,张张嘴,艰难地和他做口型 “别恨。” 易硕拉下了眼罩,不愿去看这一幕,他转身离开了人群。 人群里有人喊道:“成灰了!” “我的病怎么还没好?” “是不是烧的人不够多!还要烧几个有病的!” 第117章 “是你对不对,我记得你是很早之前就染上的了!” 苏清末告诉易硕,这是一个世外高人告诉他的办法,而且有且只有这个办法。 易硕觉得是苏清末急于出头,就算是死马,也要当活马医好。可无论怎么劝说,苏清末终究是听不进去的,不仅是苏清末,所有人都听不进去。 眼睁睁看着父母被烧死。 易硕不愿意再说话,和苏绵玉告辞,离开了抚松。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摘下那眼罩。 那火光太刺眼了。 做了那么多事情,解决了那么多困难,到头来,还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说完。 后来易硕持剑游历四方,看惯世间丑态后,内心更加感到悲凉。 有一段时间,他勤恳地帮助村中的人解决走尸,那些走尸进攻猛烈,单凭他一个人难以招架住,周围还有一群人围着说要欣赏他的飒爽英姿,易硕吼他们快些回去,他们偏不。后来一个不留神,被钻了空子,有一人被走尸掏心而死。 那些逃回去的人就宣扬是易硕不让他们学习剑法,故意为之。 一时间,易硕成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易硕只想:可笑。 笑这些人心思龌龊。 笑自己过于天真。 后来遇见了戚朝暮,他也不到处走了,那个洞穴里面热闹又安静,很合他的意。 戚朝暮问道:“为什么你没瞎,还要带着眼罩。” 易硕道:“不想看见一些东西。”我看清了世间的丑恶,自然觉得光亮没什么用,只是把那些丑恶照得更丑,难以直视罢了。 苏清末走后,戚朝暮小声地询问道:“要不要换一个地方?” 易硕道:“不必。” 苏清末的离开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将他们藏身于洞穴之事宣扬了出去,易硕的丑名还有戚朝暮的身份,导致经常会有人慕名前来与他们打一架。 就算戚朝暮已经把这个洞口隐藏的无比隐秘了,那些人无论如何都能找到并进来。 戚朝暮愧疚地低头:“是我连累你了。” 易硕则道:“是我连累你。” 谢瑾来这里的时候,戚朝暮已经奄奄一息了,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从山上摘了一堆的果子,一个个尝过去,选到甜的就递给易硕吃。 他不愿意吸易硕的气,也不愿意去吸外面的人的气。 这几年他也很开心,死了也没什么。 他都已经选好死在哪个地方了,就准备死在那妖兽的肚子里算了。 易硕坐在石头上问道:“我还能活几年?” 戚朝暮吸吸鼻子,很浅很浅的气息,他道:“很多很多年。” 易硕道:“分你一半。” 戚朝暮以为易硕不知道,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他吸吸鼻子,确实很想吸一口,可是自己这么一口下去,易硕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易硕可以活多久。 戚朝暮道:“我不吸活人的。”很久以前为了私心吸了一小口,只有一小口,后来他碰都没有碰过! 易硕道:“我快死了。” 戚朝暮的神色慌张起来:“你可以活很久很久!” 谢瑾的记忆中,易硕问他:“你可以让我死了,但活着吗?” 谢瑾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要告诉你一句话,什么丑恶明亮,只不过是你内心的他们过于美好,你难以接受那个事实而已。” 易硕叹了一口气:“就当是我难以接受吧。” 戚朝暮这次,就算昏迷,也用很坚持的意念告诉自己,不要吸! 易硕轻轻喊了他一声:“朝暮……” 戚朝暮一泄气,谢瑾的针扎上去,他接下来的想法完全遵从本能,难以自制,他又活了下来。而易硕,维持着那个打坐的姿势,和从前一样,一动不动。 戚朝暮摘了很多果子,很多很多果子,他把林中的所有果子都摘了下来,在洞穴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把甜的果子递过去,笑容灿烂道:“这个!特别甜!” 易硕不回。 戚朝暮坚持道:“真的,特别特别甜!你别不信,尝一口就知道了!” 回答他的是虫鸣,而不是那个熟悉的冷漠淡然,却又异常温和的声音。 戚朝暮蹲在易硕面前,偷偷掀起了他的眼罩,以往他这么做,易硕都会制止住他,打他两下屁股。可是这次,戚朝暮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的眼睛,是闭上的,睫毛很长。 戚朝暮把眼罩放下去,恢复原样,呆呆地坐在易硕的旁边,喃喃道:“眼睛很好看的。” 他又想起易硕为什么带上眼罩的原因了。 那日易硕和谢瑾的对话,他偷偷地全部都听见了。 因为人心很坏很坏是嘛? 他在那如山的果子里面,一个一个咬过去,挑选分类摆在了易硕的面前,道:“这一堆是很甜很甜的,这一堆是一般甜的,这一堆没有什么味道,还有这一堆,特别特别苦,如果你不饿,最好不要去吃它!” 戚朝暮走了,他要去看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易硕说的那个村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一年中,戚朝暮变了很多很多,他在人群的打骂中摸爬滚打,那乖巧天真的性格被磨灭了,世界上好人很多,他遇到了易硕,却找不到下一个了,也许是运气太差了。 第118章 戚朝暮一脚踩在怀安身上,道:“我给了他们一年的时间,没有一个人把握住了机会啊!” 怀安满嘴都是血,他道:“你那算什么机会!” “我觉得就是机会吧。”戚朝暮嗤笑道,“所以你要来干什么?杀死我?还是让我感受一下失去珍贵东西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大笑起来,说出来的话确是咬牙切齿:“他已经死了,还是我杀的,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对我来说够不够生不如死!” 戚朝暮还是对于易硕的死亡原因耿耿于怀,明明应该死的是他! 就算易硕真的命不久矣了,也不应该是被他吞噬掉了最后一口气而亡。为什么人死之前总要留着一口气,因为这是他们对于世界的留恋,而戚朝暮,把易硕的留恋当成了自己活下去的寿命。 戚朝暮看向谢瑾:“我当真十分介怀啊。为什么啊!” 这件事并不是谢瑾所为,而是从前控制他身体的那人所做,谢瑾的头有些疼,他拍拍脑袋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些人会左右别人的想法,而有些人则需要顺从别人的想法。易硕他本就是将死之人,无论这口气给不给你,他离死亡的距离都不远。但是你不一样,你可以因此活下去。” 道理戚朝暮都懂啊! 戚朝暮嘿然一笑:“你知道我介怀的是什么的吗?” 他真的难以理解,难以理解那种曲曲折折、弯弯绕绕,不能接受为什么是自己要了他的命,为什么到头来,自己还是一个人… 戚朝暮脸上的微笑,温和而又疯狂:“有人告诉我说,有一种办法能让他活过来,便是等你,你会有办法。” 怪不得戚朝暮身为赌场之主,却一直流连在外,拿着弹弓打人并不是因为好玩,而是借此来试探来者的实力,也可能判断出来者是否有欺骗他。 谢瑾指指自己:“我?” 戚朝暮把怀安踢到一边,不再去理会。他的瞳孔瞬间变成了血红色。五年前他一下子吸食了全村人的精气,这些精气足够他活个几百年了,他现在不需要这几百年的寿命了,全部调用了起来。 刚好苏清末此时被风卷了出来,滚到了戚朝暮的身边,戚朝暮双手发光,仅一眨眼的功夫,他扣住苏清末的脑袋,将他一把拎起来,举到谢瑾的面前。 狠戾无比的动作中,两个光点一闪而过。 怀安拼尽全力,将藏着的银针射出,然而戚朝暮完全不在意,银针扎在他的身上,他也只是淡定地用另一只手拔出那根细长的银针朝旁边随意一丢。 他的动作在空中有一瞬间的停滞,也只是瞬间而已。 怀安一愣,戚朝暮竟不惜用自己百年的寿命化去了那剧毒,根本就是孤掷一注,完全丧失了理智! 这样下去,就算他是否能让易硕活过来,他都活不下去了! 如此想着,戚朝暮再次如飞剑般袭来,他凝聚着白光的手即将触碰到怀安的那一刻,却被人用灵力震开了他,谢瑾抬头,发现许歧来了。 与此同时,修成剑也出鞘,寒光闪闪地与戚朝暮缠斗起来。 许歧带谢瑾跳到了另一处地方,戚朝暮来回跳转躲开修成剑的追击,他不去理会怀安,而是朝着谢瑾所在的方向,飞扑上来。 钱亦澜拉起弓,对准戚朝暮。 他的身法当真极快,不仅躲开了修成剑,就连钱亦澜射出的箭,也尽数躲开。戚朝暮睨视一眼,侧身躲开,跳到了谢瑾的身侧,许歧唤回修成剑,剑柄握于手心,只身与戚朝暮缠斗起来。 怀安满脸是血,昏倒在一旁。 戚朝暮吼道:“我只是求你帮个忙!” 许歧道:“很抱歉,这个忙他帮不了!” 戚朝暮抓着苏清末不好打斗,只能将苏清末丢了下去,苏清末刚一落地,立马强撑着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怀安,满脸憎恶,莫约是清楚了什么,但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去教训怀安,先跑为上。 刚一撒腿,便看到了面前堵着的谢瑾,他吼道:“滚开!” 许歧方才匆忙和谢瑾说了两句话,一,是要解决掉戚朝暮;二,是苏清末必须死。现许歧和钱亦澜对上了戚朝暮,谢瑾只好去找苏清末,顺带让谢蕴去照看一下怀安。他的表情并不似往日那般柔和,整个人拦在苏清末身前,道:“你暂且是安全的,你将事情说清楚的话,我便立马放你走。” 苏清末疯了一般冲着谢瑾咆哮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 他真是要疯了! 分明每件事都在他的把握之中,为什么,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失控了呢?! 苏清末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 谢瑾深知苏清末介怀为何,精准打击道:“或许你同我说,我能帮你。” 苏清末抬头看他,两行血泪,只问:“我想名扬修真界,你如何帮我。” 谢瑾道:“你早已名扬了。” 只不过是臭名远扬。 苏清末嗤笑一声,他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谢瑾,忽然间想明白了什么,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觉得你能因此逃得过去吗?” 谢瑾道:“什么?” 苏清末指了指自己,道:“我!之所以能活过来,不是因为我有能力!也不是因为我遇到了什么好人!我现在才知道,我只不过是嫁衣!是他活过来的嫁衣!!” 第119章 谢瑾顺着苏清末所指的方向看去。 大开的殿门,易硕仍旧维持着五年前的打坐姿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谢瑾明白了,聚魂咒的风险太大,而替魂咒的风险便会小上许多,苏清末的魂魄重组成功了,终究不是他自己的,替换给别人也能使他人活过来。 而苏清末的替换对象,便是易硕。 至于为什么,尚不得知,却情有可原——苏清末的金丹和佩剑,都是从易硕那处抢来的。 苏清末却不服,他跪在地上,用力捶打地面:“分明我那么努力,凭什么!?为什么?!”他猛然抬起头,双目通红,盯着宫殿之内的易硕,道,“那好!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你也别想好过!” 说罢,他竟直接撞开了谢瑾,朝着殿内冲进去。 谢蕴突然喊道:“你怎么坐起来了!” 原来是怀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他竟然还有力气!怀安没有回应谢蕴,而是对谢瑾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谢瑾紧跟苏清末身后,戚朝暮也闻声追了过来,却被许歧一剑打至远方。苏清末三步并两步跨上台阶,这次没有那恶心的风把他丢出去,他无比顺利地来到了易硕跟前,一把抓过了他手里的剑,寒光出鞘。 戚朝暮吼道:“住手!” 然而,剑光一转,那把剑刺向了苏清末的胸口。 苏清末拔出剑,将他插回原位,没有力气塞到易硕手中摆回原样了,硬着头皮往回走,直直撞上了谢瑾。 他一把抓住谢瑾的手,放在自己头上,咬着牙道:“不用我教你吧!快!” 谢瑾于苏清末和易硕身上的魂魄碎片,竟是这么收回的。 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悠远的记忆。 易硕仰头,有些无力地看天,这才想起来他现在于山洞之中,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他叹气一声:“可以让我死了,但活着吗?” 竟有一道声音回了他:“可以呀!” 是一个黑衣蒙面人。 于是,易硕身死魂未灭。 为什么他要让自己变成一个活死人? 难不成是早早预料到了会发生如今的事情,所以特意而为之。魂魄消散,苏清末瘫软下去,身体迅速出现尸斑,散发出浓重的臭味。 他早就死了八年了! 谢瑾心念百转,立马扭头对着半空中的许予之挥挥手,大喊道:“许家主!你们青阳那个铃铛,能否借我用一下!” 许歧道:“喊我什么?” 现在还纠结这个?谢瑾立马改口:“兄弟!” 许歧空出身子,二话不说,从袖口抽出那白色的铃铛,丢了下来。谢瑾抬手,稳稳接住,上方是利剑破空之声,戚朝暮空手挡剑,那些寿命被他化为护身的结界,他分毫未伤。 谢瑾跑进了宫殿,戚朝暮余光扫到,嘶吼一声俯身而下,谢瑾拿着铃铛,摇动起来。 戚朝暮落地,见谢瑾没有对易硕下手,表情缓和几分,语气却仍旧狠厉:“你想干什么?!” 而然回应他的并不是谢瑾,易硕一贯冷冰冰穿透过来,戚朝暮浑身僵硬了起来,愣愣的抬起头,简直不可置信:“朝暮。” 总算有一件事如意了,谢瑾松了一口气,易硕醒过来了。 戚朝暮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幕,面前的易硕不再是打坐了,他的两条腿放了下来,从那木椅上走了下来。这五年间培养的嚣张跋扈刹那间全部消失了,他突然变回了从前,在看到事物习惯性不知所措起来。 那个眼神,那个表情,终于是这张脸应该存在的样子了。 戚朝暮握着的拳松起又重新握紧,他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你饿吗?我去给你摘果子。” 易硕没有回应,他朝戚朝暮走来,缓缓伸出手放在了他的头上:“朝暮,你做坏事了?” “我……”戚朝暮哑了声音,用力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我帮你把那些坏人统统,统统清除了!” 这应该是好事吧! 这不是坏事吧! 他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易硕给他回答,听见头顶上方的人叹了一口气,他立刻紧张起来:“他们很坏,所以我……” 易硕叹了一口气道:“有什么区别呢?” 你这样和他们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戚朝暮自然读懂了戚朝暮的言外之意,红了眼眶,道:“他们是坏人!” 他回想起很多年前,苏清末戳破了他的身份,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自己一样不知所措,他低着头小声道:“我是食气鬼。” 易硕道:“我知道。” 戚朝暮又慌张地解释道:“我不杀人的,我只吃那些将死之人的气,他们本来,本来就要死了。”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弱。 易硕道:“你很好。” 戚朝暮明明是鬼,明明是那种彼竭我盈的鬼怪,却不遵从于自己的本心,怜惜每一条性命,与那些为了自己的寿命,自己的利益,大言不惭地说着瞎话,根本不在乎别人如何的人不同。 易硕带上眼罩,宁愿只见黑暗,也不愿见光亮中的污点。 易硕轻声道:“朝暮。” 戚朝暮听出他语气里面的失望了,他慌慌乱乱,抓了抓头发,攥紧了衣摆,想要马上脱离这个话题,他道:“你饿吗?你饿吗?你真的不饿吗?你回我一句,我去你给摘果子,最甜最甜的那种,这几年我把原先那些树都拔了,种的树长出来的果子特别特别甜!你想吃的对吧,想吃我去给你摘一点。” 第120章 易硕道:“我不饿,我不会饿,我已经死了。” 戚朝暮低着头,不愿意相信,他想转头朝外走,却被易硕拉住了袖子,戚朝暮的声音颤颤巍巍,道:“那么久了,怎么会不饿?怎么会死,明明还能说话……” 他伸手去探易硕的鼻息,语气很轻,似乎是想要告诉自己,却又不愿意去相信:“真的……” 他扭头看着谢瑾,好像疯了,狂笑起来:“会活下去的!” 谢瑾近在咫尺,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锁住谢瑾的喉咙,把他的气吸过来以后给易硕,易硕就可以活下去了,于此同时,他要付出自己全部的寿命。 值了! 他伸出手,刚要去掐谢瑾的脖子,却无力地垂了下来,他低下头,自己的胸膛上,是一把剑,顺着剑身往前看,剑柄是墨蓝色的。 是易硕的剑。 易硕摘下了自己的眼罩。 原来,就算没有眼罩,他的眼睛也是闭着的。 这样想着,易硕睁开了眼睛,两人四目相对。戚朝暮的胸口很疼,疼的他龇牙咧嘴,见易硕睁开了眼睛,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狰狞,他最后还是笑了出来。 他想:这个笑容,应该很美好的。 易硕第一次睁开眼睛看他,应该……不会觉得他很坏吧。 易硕只说了一句话:“我接受了。” 他接受了世间的本就有的丑恶明暗,那是本来就有的,同时存在的,并且难以改变的。 戚朝暮跪了下来,刚才的缠斗他消耗过多,如今又被致命一击,已经没有了力气,他很轻很轻地,和以前一样,告诉自己:“我要死了……” 这次他不想活下去了,是真的,一点都不想了。 他艰难的抬头,易硕突然也跪了下来,两人头抵着头,戚朝暮问他:“你真的不饿吗?” 易硕没有回应,他的魂魄本就稀薄,现在已经完全消散了,就算是唤,都唤不回来了,戚朝暮一遍又一遍问他,不知疲倦,直到最后,完全说不出一句话,他也闭上了眼睛。 食气鬼死后,会慢慢消散。 那星星点点的光芒在空中漂浮起来,易硕没有了支撑,倒在地上。 谢瑾上前扶起易硕,感慨一声:“都太固执。” 宫殿内金碧辉煌,却不止只有一张木椅和人,角落里,有好几堆黑漆漆的,散发着恶臭的东西。 那是戚朝暮挑出来的,他觉得很甜的果子。 怀安讲这些尽收眼底,震惊之后,忽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死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种坏人,他早晚得死哈哈哈哈哈哈!” 笑完,怀安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善得不是地方罢。 许歧走过来,顺着谢瑾的意思把易硕背起来,道:“你准备怎么做?” 谢瑾道:“给他找一个果子最甜的树下,葬了。” ·此时,突然地震山摇起来。 谢瑾道:“怎么了?” 谢蕴神色慌张道:“快出去!这里要塌了!” 第53章 雾藏山终 谢蕴左顾右盼, 一边开始慌忙找路,一边道:“此山是那玄兽镇的,那玄兽死了, 这山边算是塌了一半, 其余的都是戚朝暮在顶着, 现如今他也死了,这山马上要塌了!” 怀安已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说话有气无力,但就是突然有很多想说的。 他躺在地上,无力道:“宫殿之上,那凸出的,顶着的泥土, 可以破开,到达地面。” “外面的雾气散了,看得见。” “里面的人都死了,不必管。” “我也快死了, 罢了,埋在这也不错。” ……… 谢蕴有些慌忙道:“要不我背着你吧, 我虽然没什么用处, 但是背人还是背得动的。不对, 那食气鬼都死了,吸食你的气应当要还回来了,你不会是…装的吧…” “何必自谦?” 怀安突然大喘一口气,把谢蕴给吓了一跳,缓过来后, 他抬眼,眼珠缓慢地移动, 最后目光在谢瑾身上停了下来,他喊道:“谢瑾。” 谢瑾看向他。 他继续道:“我要死了。” 谢瑾仍旧是看着他,他似是想往前走两步,却始终没有动弹。 怀安喃喃道:“罢了,你终究是个木头人,我又何必为难试探你。” 他又喘了一口气。 “对了,我身上有你的魂魄碎片,这是最后一片吧,快些吧,时间来不及了,这里马上就要塌下来了。” 谢蕴担忧道:“我还是先把你背出去再说吧。” 怀安坚持不必,谢瑾走上前,手指轻触怀安的额心。 - 微风缓缓,竹叶飘飘。 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 怀安时年八岁,今日是他上山学医的第二年,昨日总算是把那比十个他都高的医书全部背完了,今日开始,师父陈风意就要教他真功夫了。 他进入若果山两年之久,见师父的面两只手掰掰都能数清楚。 今日之前,他莫约已经有将近两月没有同师父见过面了。 有些忘记他的样貌了,只记得师父老是穿着一身的红袍,他曾无知地询问师父是不是没有衣服穿,怎么总是穿着这一件,不会发臭吗? 陈风意笑笑,他年仅三十,面上却早已有了六七十老人的慈祥,他告诉怀安:“这是喜袍。” 第121章 怀安道;“喜袍不是只有成亲才会穿吗?” 陈风意笑而不语。 后来怀安大致知道了,陈风意有一位爱而不得的女子,两人仅差一步便要成亲了,却被其他人给搅黄了去,陈风意放不下,日日穿着那喜袍。 时时刻刻都在成亲,时时刻刻准备与她爱的人成亲。 怀安又问:“那你爱的那个女子,为什么最后没有和你成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怀安年纪小,好奇心强,什么都想问上一些,每次与陈风意的见面,鲜少问那些同医书有关的问题,相反其余那种有的没的,统统问了一遍。 陈风意好就好在这里,他不会严厉告诉怀安偏题了,也不会骂怀安不学无术,而是会尽量满足怀安的好奇心,有问必答。 怀安今日准备了好些个问题,但他在屋前的石桌上坐了许久,将昨日刚背完的《内经》又回顾了一半,却迟迟没有见到陈风意的身影。 师父很少迟到。 突然,不远处的后院“轰隆”一声,一下将快睡过去的怀安震醒了。 怀安在原地缓了一会,紧接着又是一声,他起身,决定去后院看看情况。 后院是禁地,师父平日里不让他踏足。 但今日……后面都爆炸了,他总能去看看吧。 但这一看,变成了怀安终生无法解答的疑惑。 只见后院的地上躺着一堆人,排列整齐,面无表情,乍一看还以为是某种特意的修炼,因为他们的身上并没有尸体的腐臭味,也没有什么伤口,甚至面色除了苍白外,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怀安试探了几人,通过他们的气息判断、肯定,这些人早就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很多年了。 至少有三年! 为什么院中那么多死人?很快他镇定下来,告诉自己,师父是医师,这些死人应当是他各地特地搜罗过来,研究学习的,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个孩子,坐在死人堆之中,一动不动。 其余人都是躺着的,只有那孩子坐着一动不动,十分显眼。 那孩子小小一个,看上去莫约只有五六岁,光看背影,并不能判断是死是活,怀安略有些激动,小跑过去,刚要看清那孩子的面容,便有一道极其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了过来。 “怀安,你在做什么?” 是师父。 怀安立马站定,对着陈风意一鞠躬,礼貌道:“师父。” 陈风意语气仍旧冰冷:“嗯。” 怀安抬头去看陈风意去,确实倒吸一口冷气。陈风意的衣服上,甚至是脸上,全都是血,而且这个血闻上去并不新鲜,像是那种粘稠的死人血,闻着腥气很重,还带着臭味,逐渐侵蚀怀安的鼻子,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怀安直言道:“师父,你身上怎么全是血?” 陈风意道:“方才在解刨人体,不小心沾到的。” 怀安有些狐疑。 这看上去并不像是沾到的,更像是血液喷溅,躲避不及时。 或许与众不同? 他刚准备好学地问一问,便见陈风意十分严肃道:“好了,现如今轮到我来问你了,谁允许你进来的?” 怀安解释道:“我听到了爆炸之声。” 陈风意道:“我是不是说过,此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踏足?” 怀安没见过如此严肃的陈风意,突然预感不妙,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师父,下次不会了。” 陈风意道:“没有下次了。” 怀安道:“徒儿知道了。” 陈风意道:“医书背完了?” 怀安道:“是。” 陈风意道:“今日便下山吧。” 怀安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知晓陈风意是不打算教他了,准备直接赶他下山了,他不止为何,最后越想越憋屈,没有绷住,哭了出来。 此时,一道声音响起:“陈医师,怎么惹到这位小朋友了?” 谢蕴,年方十四。 少年长相有些阴柔,乍一看像个女子,但言语实在风流。 谢瑾有些不可思议:谢蕴竟与陈风意相熟? 而且岂非一般熟悉,交情至深! 陈风意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谢蕴道:“小爷今日不是主动来的,是被迫被迫!家父生病了,让我过来找你拿一些药回去服用。”他撇过头去看怀安,吹了个口哨,“嘿,小孩,别哭了,小爷带你出去玩?” 陈风意道:“什么症状?你把他带下去吧。” 谢蕴道:“头疼。怎么,喊我带下去,就这一个徒弟还不要了?” 陈风意揉揉眉心:“犯错了。” 谢蕴摆摆手:“什么错?犯错了道歉不就行了,是吧,小孩,和你师父说一声对不起!咦,我好像知道什么错了,小孩,听我的,离你旁边那个小朋友远一点,对,远一点,再远一点,算了,你到我这里来,别回头看他!” 怀安逃似地远离了那个坐着的小孩,跑到了谢蕴的身边。 谢瑾总觉得这个小孩的背影十分地熟悉,但在脑海中搜罗了半天,却始终找不到对应的名字。 谢蕴低头问怀安:“你方才看清他的脸了吗?” 怀安诚实道:“我还没来得及看。” 谢蕴便帮怀安给陈风意求情道:“他既然都没看见,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他还是个小孩,也不记事。” 第122章 怀安为拜入陈风意,再若果林山下跪了两天两夜,这才得以成功,万万不能因为自己这一时好奇断送这两年以来的努力,他立马顺着谢蕴所说,跪下来,冲陈风意重重磕了两个头,求道:“师父,我真的没看清他的脸,原谅我吧,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陈风意最后还是心软了,没有赶走怀安。 看来闯入此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坐在那处的孩子。 谢瑾想,若是怀安动作快一些看到了那孩子的真面目,想必定是待不下去了。 后来的回忆之中,怀安肉眼可见地收敛了许多,有问也也要在心中揣摩数次,确定了陈风意不会介怀,这才敢说出口,再后来,便愈发沉默,更喜欢自己一个躲在暗处钻研。 这些便像走马观花一般,一瞬即逝,回忆再慢下来,便是怀安出山的那日。 十几年过去了,陈风意仍旧维持着那副三十几岁的容貌,只不过怀安与他站在一起,已经是一般高了,两人撇开衣着打扮,论气质当真是一模一样。 怀安礼道:“师父,我明日便要下山了。” 陈风意道:“一路顺风。” 之后两人又聊了许多,只不过,他们两人所聊,跟谜语一般,许多话都是心知肚明,只说一半了了。 谢瑾听着,越发清楚一件事,他一定要去若果林走一遭! 最后怀安与陈风意正式道别,谢瑾也从回忆之中脱离出来。 谢蕴问道:“发生了什么?” 钱亦澜皱眉走过来,他方才刚将上面的顶打穿,怀安没有骗他们,一束光亮照射进来,此地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山摇动地更加剧烈,钱亦澜不仅催促道:“好了吗?” 谢瑾道:“还有一个问题。” 怀安仿若知道谢瑾要问什么,直接道:“此地向南,若果山在南方…但若果山是会移动的,行踪不定,你能否……能否找到它,就要看运气了,不过我相信……” 话音未落,怀安头朝旁边一撇。 咽气了… 谢蕴叹息一声,对他鞠躬。 说上来,怀安算得上是他看着长大的。 谢瑾刚扭头,身后的谢蕴又是一声惊呼。 原来是上方的岩石被震落了下来,直直砸在了怀安的身上,顷刻间,怀安变成了一滩肉泥,不忍直视,实在是令人唏嘘。 从洞中出去,便是一阵果香扑鼻。 到处都是果树。 是戚朝暮,易硕死后,他直接把半座山的树给拔了,种上了果树,日日夜夜用心照料,等着易硕活过来的那天可以吃上最甜的果子。 正值丰收季节,树上接满了果实。如他所说,确实都很甜,谢瑾随手摘了两个果子,一口一个,品味了半天,转而塞到许歧嘴中,道:“你分辨一下,哪个比较甜。” 许歧认真地分辨了一下,指指谢瑾左手的那个:“这个。” “和我想的一样。” 谢瑾其实吃不出什么味道,他将咬了一半的果子朝着山下一丢。 “轰隆——” 山彻底塌了。 也不算浪费,总有归宿。 谢瑾沉默了一会,扭头开始寻找起谢蕴和钱亦澜的身影,问道:“他们两个呢?” 许歧道:“他们回沁源了。” 谢瑾道:“那我们?” 许歧道:“我们去青阳。” 谢瑾没什么意见:“哦。” 许歧解释道:“接下来我们要去若果山,此地在南,青阳也于南,恰好顺路。” 谢瑾沉思了一会,突然道:“怀安死了。” 许歧道:“他的死与你无关,不必放在心上。” 谢瑾疑惑道:“你怎知我放心上?我不解的便是如此,我既觉得他的死十分令人惋惜,但细细说起来,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好似无所谓,又始终撇不去,对了,他死了,那他的魂魄?” 谢瑾想复活他。 许歧道:“魂飞魄散,他必须死。” 谢瑾又“哦”了一声,道:“我一直在想,傀儡是魂魄和木头组成的,只有人才有魂魄,那我当人的那段日子,是什么样子的,我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 谢瑾又问:“对了,雾藏山你消失了那么久,是出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许歧沉默了一会,道:“是。” 谢瑾道:“何事?也罢,这个我不问了,你一般有什么事情都憋不住的,既然不同我说,那就是我不该知道,现在你是大家主嘛,自然秘密许多。” 许歧道:“我没有秘密。” 谢瑾却道:“是个人都有秘密。” 一路上谢瑾的话尤其多,基本都是他在滔滔不绝,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了青阳山。 青阳山高耸入云,云雾缭绕,仙气十足,仍旧是记忆中的那副样子。 只不过物是人非。 不过好在这个物是人非,是往好的方面发展的。 两人在青阳山脚下的集市停了下来,主要是谢瑾有些好奇,那极其有意识的人偶摊是否还在,路上,谢瑾突然想起来,问道:“许如涟你最后怎么处置的?” 许歧道:“还没来得及处置,他自取金丹而亡了。” 半晌,许歧突然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你记起来了?” 谢瑾忍俊不禁:“我的魂魄基本全了,只不过还差一小块。” 第123章 问过了背后之人,背后之人也不清楚。 大致在若果林吧。 第54章 沁若青1 谢瑾还是第一次进青阳许氏。 青阳许氏内部变化多大他并不清楚, 但一路过来,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谢瑾不禁问道:“怎么连外面的树都换了一个品种?” 以前是满山的松柏, 谢瑾基本每一棵都爬上去躺过, 所以记得十分清楚。 许歧道:“许如涟最后放了一把火, 山上的树都没有幸免于难,后面再想种,怎么都长不出来了。” 谢瑾“哦”了一声,评价道:“万物皆有灵嘛。” 开门的是许久锡,他本是一脸笑嘻嘻的一边拉开门一边询问来者何人,忽地一道阴影下来,他瞬间变了脸色, 有些疑惑道:“家主?” 许歧一下便清楚他们几个不安分了,没有直接戳破,只是问道:“怎么见我这副表情?是出什么事了吗?” 许久锡连忙摆手,只不过人还堵在门口没有移动分毫, 他将视线转移到谢瑾的身上,道:“只是好奇, 家主怎么把他给带回来了。” 审问? 处置? 谢瑾冲他笑笑, 道:“你们家主邀请我来做客的。” “这样啊……”许久锡顿时恍然大悟, 连忙对许歧发出三连问:“要我们准备住房吗?要我们准备吃食吗?要我们带他游览一下青阳吗?” 他此举是为了拖延时间,无奈后面的几人根本没有察觉,他一片良苦用心全喂了狗。 身后有人喊他:“久锡!是步云下山买东西回来了吗?你们走快点啊!我快要饿死了!对了,你是不知道你刚才错过什么!家主那个哈哈哈哈……” 谢瑾想,他来的或许不是时候。 原本许歧建议他在青阳山下的集市再逛上一会, 毕竟青阳山高耸入云,就算御剑飞行, 所用的时间也不短,到时候山上待无聊了想再下来看看,可就麻烦了。 谢瑾坚持要直接上山。 他主要是,实在好奇青阳许氏内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那人的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震惊地抬着头,有些不敢、却被迫直视着许歧:“家主?!你怎么回来了?” 许歧反问:“我不能回来嘛?” 他们闯的祸看上去不是什么小事,许歧喊了一个没有参与其中的弟子先行带谢瑾安顿,自己则是左手拎着许久锡,右手拎着刚捧着一堆好吃好玩的上山的许步云,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谢瑾不免好奇地问那位眼生的弟子:“你知晓他们犯了什么错吗?” 弟子道:“他们翻去家主的藏书阁里,去偷看家主藏的东西了。” 怪不得许歧那么生气。 活该! 谢瑾又问:“那你知晓是什么东西吗?” 那弟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谢瑾问:“你不好奇嘛?” 弟子道:“好奇。” 谢瑾问:“你怎么没去看。” 弟子道:“今日我扫地,原本打算扫完地去看的,不过还好,逃过一劫。” 谢瑾:“恭喜恭喜!” 到了地方,那弟子匆匆离开了,谢瑾独自一人在院中转了一圈,此处位于角落,静谧,灵气最甚,若是谢瑾没有猜错的话,隔壁的院子应当就是许歧的住所了。 他也有过爬墙去看看隔壁的想法,不过最后还是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许歧应当会主动带他去的。 果真如许歧所说,青阳山之上无聊至极,尤其是这个偏静谧的处所,不仅连经过的人都没有,就连鸟啼声都听不到,全世界只剩下谢瑾一个人。 他本想找背后之人探讨一下接下来的行事,但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背后之人。 他的魂魄找全之后,就要开始他的任务了。 目前有关于任务记忆的魂魄还没回归,谢瑾仍旧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但又觉得奇怪,魂魄承载的只不过是部分记忆,而傀儡的任务是贯穿整个生命的,不管那有关任务的记忆有没有回归,但总能感觉到一些苗头,为何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一点都想不起来… 像是有人刻意为之,将他那带有所有与任务有关的的魂魄记忆都给剔除了。 旁边有树,谢瑾折了一根树枝,刻着木偶玩。 黄昏时分,许歧回来了。 谢瑾一开始准备了不少话题,从两人初见聊到重生再见,若是展开深入聊,至少能聊上一天一夜的那种,可当二人真的面对面坐下来了,却又没什么好说的了。 两人之间仿佛有种不可言说的默契,仅一眼,便像是说了千言万语那般,道尽了。 谢瑾转了一圈手上刻完的那个傀儡,道:“若果林在什么地方?我们何时出发?” “在何地不知,至于何时……”许歧道:“这个我需要过两天再给你答复。”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黑了下来,许歧也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谢瑾道:“如此也好,你先去歇息吧。” 许歧这才站起身,冲着谢瑾扬起一个笑容:“你今晚是如何打算?” 谢瑾想也没想道:“我定然是睡不着的,闭目养神等你明日早上醒过来……”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谢瑾看向许歧,问道:“今晚是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第124章 许歧抬手轻摁了一下眉心,不知想到了什么,谢瑾感觉到他整个人猛然间放松了下来,他笑道:“这倒也没有。” 谢瑾抬头看着许歧的眼睛,突然没由来地问:“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此话他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问过不只这一次了。 他记忆多数回归后,看许歧总觉得奇怪,好似他心中藏着事,老憋着不说,他印象中的许歧不是这幅模样的。 八年前的许歧有事说事,根本憋不住任何话。 许歧摇了摇头道:“没有心事,只不过突然想到,若我这时去睡了,只今天一个晚上,我多半是醒不过来的。” 许歧说得没错,一连三四天,谢瑾都没有见到许歧的身影。 谢瑾一个人在青阳无所事事,难得生出想当一个活人的念头,至少无聊了还能睡觉。 不像他,只能睁眼看着日升月落,一天就那么相安无事过去了。 青阳很大,谢瑾倒也萌生过出去逛逛的念头,而后还是想着算了。 不要给许歧添麻烦了。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谢瑾终于看到了活人。 那几个小朋友惩罚时间过了,上门来找许歧道歉了。 谢瑾耳朵贴着门,听着他们的谈话。 许久锡道:“家主怎么还没开门?” 许步云道:“应当是还没起床吧。” 许久锡算了一下,道:“这都过去第三天了,或许,是没听见?” 许步云道:“家主不是把谢公子给带进来了嘛,说不定两人这时候在谈事情,我们要不晚些时候来吧。” 话音刚落,谢瑾把院门打开了,几人面面相觑,谢瑾朝他们招招手道:“别走了,进来玩玩,顺便一起等吧。” 同这些小朋友聊天下来,谢瑾这才知道许歧这些年一直有嗜睡之况,每次入睡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其身影,还会把院门什么的都用结界封起来。 谢瑾问道:“何时开始这样的?” 许久锡道:“我们刚进青阳,家主便是这样了,那时候我们猜测多半是因为青阳之战家主劳累过度一直睡不好,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大致已经成习惯了。” 青阳之战。 许歧登上家主之位并非平步青云,顺其自然。 他的身份来的莫名其妙,许多久居青阳的长老都不太愿意承认,可无奈于他耳后的那个梅花印记的的确确、真真实实是做不了假的,就算是许如致早已选好了青阳的下一任家主许如涟,就算许如涟早已经暗中盘结好了自己的实力,在许歧身份出来后,统统作废,故而此点,惹得青阳大多人都不满。 虽然许歧后来用自己的实力平息了大部分的不满,许如涟仍旧是不服气。 若非因为许歧半路横插一脚,他早就是青阳许氏的家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对于许歧逐渐认可,他心中对于许歧的埋怨也愈发之大,心中慢慢有了一个想法——许歧来也匆匆,为何不能去也匆匆? 若是许歧死了,那么这个家主之位,自然而然还是他的。 许歧独自一人进入抚松沙漠便是他安排的,只不过没想到其中有谢瑾暗中帮助,他得以安安全全地回来了。 这自然难不倒许如涟,他与苏清末和陈风意勾结,知晓了许歧和谢瑾交情不浅,便借此作为借口,逼迫许歧交出谢瑾的踪迹,不然便判他以青阳的叛徒罪。 谢瑾揉揉眉心,心道:他好像忘记了许歧最后有没有说了。 应当是没有的。 后来许如致因病去世,便是传位那日,许如涟带人将许歧从位置上踹了下去,当然他自己也没坐上去,以防他人在背后探讨他居心叵测,当然的确是居心叵测,但不能过于明显。 许歧此人必须以正当的理由清除,以防日后在位时被人说闲话还不好解释。 许如涟踹人的理由,便是许歧和谢瑾纠缠不清。 这件事之后,赫赫有名的青阳之战便开始了。 青阳之战极其惨烈,青阳一半多的人都身陨在这里,亦或者同许如涟一起,被洗牌出去了,许歧忙完这场大战后再回过头,发现青阳早已徒有其表。 也就比当时的抚松好上那么一点点,至少还有一些人心所向。 短短八年间能将青阳重振成如今这样,也是当真不容易了。 刚好其中一位与青阳之战挂得上钩的人在这里,许步云好奇地问道:“青阳之战究竟发生了什么?家主究竟是怎么赢的?” 无论是《仙记》还是《青阳史记》中,这段都只是草草带过。 询问家主为何,家主便道:“那时候记这些东西的人,都参战了,所以没有人实时记录,至于为何后期没有补上,是因为大都死得差不多了,他本人也懒得记,便直接一笔带过了。” 无论怎么问,总是那一两句,再详细一些便没有了。 谢瑾摸着下巴思索了半晌,道:“这我不太记得了,你们家主今日能醒嘛,到时候问问他吧。” 许久锡疑惑道:“你怎么也不记得了。” 谢瑾道:“也?” 许步云道:“我们家主也总说自己不记得了。” 许久锡他们一大早便来了,一直带到日落时分,说着今日多半是走空了,刚准备离开,许歧推门进来了。少年们原本嘻嘻哈哈的神色顿时收敛,纷纷礼道:“许家主。” 第125章 许歧神色有些不对,尽量维持着一副故作轻松的神态。 几个小辈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只不过谢瑾当傀主那么久,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他伸手去推那些小辈,将他们推出门外,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吃饭吧,你们道歉就由我来。” 几位少年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院门已经被关上了。 谢瑾与许歧对视,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他耳朵灵,在晌午的时候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动静,那时候和小朋友们聊得正开心,没有过分在意,想来许歧那时候就醒了,出了一趟远门。 许歧道:“谢蕴生病了。” 谢瑾:“谢家主?” 许歧“嗯”了一声,谢瑾继续道:“要我们去看望他吗?” 许歧道:“我下午去看望过了。” 谢瑾有些不可思议。 沁源和青阳的路途遥远,许歧这一来一回只用了半天?这岂不是只来得及看上一眼,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得往回赶了? 谢瑾问道:“那他如何?” 许歧道:“不知,他闭门不见人。” 谢瑾反应过来了:“同我有干系?” 许歧道:“南山城与雾藏山的事情解决了,我也不清楚为何谢家主会做出如此决定。”许歧揉了揉眉心,继续道,“沁源决定讨伐你。” 谢蕴?沁源?讨伐? 谢瑾印象中的谢蕴一直都是软弱无能的模样,讨伐这个字眼根本不可能像是从他嘴里说得出来的,许歧也正是茫然于这一点,刚醒过来接到消息便匆匆忙忙赶过去了。 但确确实实,遇见了同样一脸无知的钱亦澜,得到了无比肯定的答复。 钱亦澜差点把沁源墙门给砸了,谢蕴仍旧选择闭门不见。 只道:这是他良久思索下得出的结论。 谢蕴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志向和理想,也鲜少做决定,因为他的性格,让他一直跟着别人的屁股后面帮别人擦屁股,这次终于下定决定要做一件事,希望可以得到他们的支持。 钱亦澜道:“他这是想走你的老路?!” 谢蕴不止一次表露出对于许歧的艳羡,希望可以向许歧那般,一朝飞上枝头,成为修真界人人口中称赞的对象。 许歧道:“若果山之行我们暂且搁置一下,晚些我约了钱家主商谈,你要一起来听吗?” 谢瑾本来是想来听的,只不过突然,那沉寂了许久的背后之人突然发了声音,谢瑾便拒绝了许歧的邀请,道:“不必了,到时候你转述给我便好了。” 许歧匆匆离开了。 谢瑾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十分正式地同背后之人道:“谢蕴生了什么病?” 背后之人道:“他并未对外说明,不过我想,多半是心病吧。” 谢瑾道:“你怎知?” 背后之人道:“因为我就是谢蕴啊,谢傀主,你的身躯已经容纳不了你的魂魄了,你该抽时间来找我了。” 说震惊也震惊,说早有预料,似乎对面从未同他演示过什么。 无论是说话的方式和风格,还是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渊博学识。 谢瑾望了一眼天,也许是今日特殊,又或许是在青阳山上,今日的星空格外美丽。 谢瑾道:“你何时有空?” 背后之人,不是,谢蕴道:“我何时都很空闲。” 谢瑾想了想,道:“那就今晚吧。” 背后之人道:“我派人去接你。” 第55章 沁若青2 “你听说了吗?谢家主死了!” “谢家主?” “说得是谢旬家主吧, 他死了好些年了,不过听说不是死,是得道飞升了。” “不是谢旬家主, 是那个没用的!叫什么来着?对!谢蕴!” 有人粗略算了一下, 不可思议道:“他今年不才二十有六吗?” “好像是真的。” “我今早看到钱家主进沁源了, 出来的时候面色十分凝重,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听闻是淹死在月溪湖中,月溪湖才多深啊,就算一不小心失足摔下去了,扑腾两下也就出来了,怎么会淹死在这里面呢?” 有人推辞道:“听闻谢家主最近生了一场大病,可能……” 话还没有说完, 便被一旁一位不知名的红衣男子出声打断,他在人群中听了许久了,一直都是抿着唇一语不发的模样,直到这时才忍不住打断, 且出口便惊天动人,同他身上那鲜艳火红的衣服一样, 他道: “听闻是谢瑾干的。” 人群沉寂了一会, 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谢瑾是谁?” “这个我知道了, 就是七八年前把修真界搞得天旋地转的家伙!” “那他杀谢家主干什么?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仇恨吗?” “应当没有吧?可能因为好杀?” 讨论着讨论着,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那红衣男子的身上,原因无他,红衣男子实在是过于亮眼了:他穿着一件火红的衣服,配上他那白的亮眼的肤色, 恰好阳光照在他身上,竟有些晃眼。 红衣男子咳嗽两声, 似乎想说什么。 有人立马好奇地问道:“那你知道谢瑾为什么要杀谢家主嘛?他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嘛?” “血海深仇是没有的。”红衣男子斟酌了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可能因为……因为他们都姓谢?” 第126章 “……” “……” 红衣男子抬头微笑:“当然这也只是猜测,谢瑾已经逃走了。不过好消息是,听说沐阳和青阳已经联手了,相信很快便能抓住谢瑾,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大概是一场热闹且精彩的战局。” 在激烈讨论声中,红衣男子慢慢退出离开了人群,走到一个无人的巷口,那里有一个带着面罩的黑衣男子蹲坐在如山高的柴火降下的阴影中,若是不特意去看,十分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红衣男子对他微笑:“为何蹲坐在这里?” 谢瑾扯了扯脸上的面罩,许久没带了,有些不太习惯,他弯弯眉眼,诚实道:“这里比较隐蔽。” 红衣男子正是陈风意。 谢瑾把面罩扯歪了,陈风意伸出一只手帮他摆正,雪白的手在黑色之下格外刺眼,等他收回手,谢瑾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陈风意仍旧是微微笑着,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在意,他道:“好了,消息已经帮你散布出去了,你准备好跟我走了吗?” 实际上,沐阳和青阳的不可能在谢蕴刚出事几个时辰内,就表明自己的态度,首先,他们不能确定这件事便是谢瑾干的,其次,许歧极大程度会向着谢瑾,一时间不会轻易做出这种决定。 故而为了让他们快些做出相应的决策,谢瑾只好让陈风意先去散布这个消息。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会传到钱亦澜和许歧的耳中。 到时候不管是他们确有此想法,还是清楚了谢瑾的意思,亦或者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做,都必须如此了。 谢瑾道:“准备好了。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谢蕴当真死了吗?” 陈风意反问道:“他岂非当着你面淹死的自己?” 谢瑾陷入了回忆。 他从青阳出来,来接他的人是陈风意。 起初见到是陈风意的时候,还略有些许吃惊,不过想想,好像有且只有陈风意了,谢蕴在沁源等他,不可能亲自过来接他,他手下的那些大多都是些喜欢玩乐的纨绔子弟,只有陈风意,可以将他悄无声息地将谢瑾从青阳带出来,不被许歧察觉到。 沁源谢氏是围着月溪湖建的,此湖不大,不到半亩,湖中间有一块圆台,是用于赏月的,谢瑾被带到沁源的时候,谢蕴正坐在圆台之上,双手撑地,仰头赏月。 快农历十五了,月圆且亮。 谢瑾还未出声喊他,谢蕴已经扭过头,冲着他扬起一个笑容:“先陪小爷喝一杯!” 谢瑾踩着石块来到圆台,在谢蕴的身边坐下来,莫名觉得此场景十分熟悉,好似很久远之前经历过,但感觉始终难以具体,莫约是错觉。 谢瑾道:“我喝不了。” 谢蕴早就准备好了,一壶酒,两个酒杯,便放在身后,他转过身去倒酒,他莫约已经喝过两三杯了,有些醉,手有些抖,酒大半都撒在了地上,堪堪倒满,他把酒递给谢瑾道:“茶能喝,酒便不能喝?” 他指的茶,是许歧给他斟的茶。 谢瑾这才接过,解释道:“只不过为了防止他怀疑我罢,鲜少喝。” 谢蕴笑笑,似乎不太相信,但谢瑾好歹接受了,故而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拿着自己的那杯酒,转过身,继续赏月。谢瑾见他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便也没有出声打搅他的兴致,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 半晌,一只拿着酒杯的手伸到自己面前,谢蕴道:“干一杯!” 谢瑾碰上他的杯子,这才问道:“今日找我来,便是为了喝酒吗?” 谢蕴道:“不是啊!不过我今日格外想喝而已,没什么别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别的任务布置,凡事随便随便哈哈哈,一口闷,如何呢?” 谢瑾抬头,一饮而尽。 喝完,对上谢蕴的眼睛,谢蕴抬手指了指自己,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醉了。谢瑾想。 他道:“谢家家主。” 哪知谢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脑袋转了一圈,叹了一口气,随后摇摇晃晃转身,在地上摸了半天,谢瑾知晓他是想要拿酒,刚想伸手帮他,哪知道谢蕴突然来了脾气,手用力一扫。 “噗通”一声,酒壶落到了湖中,沉了下去。 他道:“要死了。” 谢瑾随口答了一句:“我?” “对,我。” 谢瑾不明所以,只当他是酒后胡说八道,他伸手去拽谢蕴,谢蕴扭过头,早已是泪流满面,面目全非,他道:“小爷这也算做了件好事了吧。” 谢瑾道:“你屋在哪,我扶着你去睡一觉吧。” 谢蕴道:“换身体的话,你寻陈风意便好。” 他甩开谢瑾的手,低下头,喃喃道:“还是想喝酒。” 谢瑾道:“我去给你拿。” 谢蕴道:“好。” 问清楚了酒窖在哪,谢瑾起身离开,刚走没多久,便听到“噗通”一声,不同于方才酒壶落水的声音,这一声更闷,更响,听声便能联想到到是什么落了下去,谢瑾立马扭头。 果不其然,谢蕴已经不在原地了。 ——要死了。 ——我… 谢蕴落水之后没有任何挣扎,水面很快恢复平静,谢瑾还以为他是醉酒后失足落水,立刻返回准备跳下去救他,水面突然起了一串水泡,随即便见谢蕴慢慢浮了上来。 第127章 谢瑾刚想把他捞起来,身后响起了陈风意的声音:“别动他。” 谢瑾没停动作:“他说不定还有救。” 陈风意下一句,便让谢瑾愣在了原地。 “他是故意寻死的。” 故意?寻死? 为何? 谢瑾始终没有想明白,依照陈风意的套路,这大概率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需要谢蕴以假死之名达到众所皆知而已,陈风意为何人,就算谢蕴的尸体就明明晃晃地在面前又如何? 只要魂魄不消散,谢蕴便谈不上死。 虽然是那么想的,但谢瑾始终觉得,谢蕴也许是真的死了。 他从回忆中抽出思绪,道:“也罢,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陈风意微笑道:“你直接问便好,时间充裕,我们现在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不能说的。” 谢瑾道:“那我现在有两个问题了,第一个,你方才那句话好像别有意思,第二个,谢蕴给我喝的那杯酒,是不是有问题。” 陈风意道:“两个问题我的回答都是,是的,你想的没错。” 之所以察觉到那杯酒有问题,不是因为谢蕴销毁酒壶的行为,而是他自身的感受不对,魂魄回归后,身躯难以承受,便时常感觉到困乏,但那杯酒过后,谢瑾一如刚醒来那般充满活力。 好似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剥夺走了。 陈风意道:“这个要感谢一下许家主,若不是他,我尚且还要再钻研几年。那杯是夺魄酒,把你身体里的魂魄分离出来一部分,那些魂魄可以形成一个新的你。” “新的我?”谢瑾还是没有想明白。 突然响起一声惊呼:“果真是谢瑾啊!” 谢瑾和陈风意立马躲藏起来,外面走过一群乌泱泱的人,所朝着的方向正是沁源的府院。 “谢瑾要做什么?” “不知,总之他让我们全都过去,若是不听他的话,吃不了兜着走。” “不会是要把我们都做成傀儡吧?!” “……” 谢瑾看向陈风意,一脸疑惑。 陈风意道:“看样子你的记忆还没有全部回归。” 谢瑾道:“的确还缺了一小块。” 陈风意道:“反正你早晚都会记起来,我便同你简单说一下,你应该知道傀儡不是凭空产生的,就算你是傀主,你也不是凭空而来的,你之上还有制造你的那人,那个人不是谢蕴。你虽然有自我意识,已有九分像人,但归根到底你仍旧是个傀儡,仍旧受着制造你的人的控制,除非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然不可能脱离。” “不过许家主八年之中想到了办法,便是魂魄分离术,可以骗得过控制的那人,不过时间不会太长,他应当很快便能发现问题,所以接下来,你要去若果山。” “好了,言尽于此。” 谢瑾消化了一会,好像依稀想起来了一些。 十分模糊。 陈风意带着他混迹在人群之中,远远看了一眼那个被众人辱骂的“谢瑾。” 他先前一直不明白自己的风评为何如此之差,毕竟他记忆中,他大多都是一个人趴在树上看热闹,接到的任务多数牵涉都与许歧有关,接触的人不算太多,不知为何一转眼便十恶不赦了。 现在看来,情有可原了。 “谢瑾”坐在沁源的练武场的高台之上,面无表情,睥睨众人,可以说除了那张脸,其余和他一点都沾不上边。 他的眼色无比犀利,看众人就仿若看蝼蚁一般,单单坐在那里,就令下面的众人不敢说一句话。 钱亦澜便是这个时候打上来的,他从外面冲进来,气势汹汹质问他:“谢瑾!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瑾”轻蔑地看着他:“我要做什么还要同你说吗?” 钱亦澜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你,看来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 “谢瑾”冷笑一声:“自然,好人嘛,谁不会演呢?!” 真正的谢瑾和陈风意在两人打斗的混乱中离场,谢瑾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肯定道:“他不是谢蕴。” 陈风意再次告诉他:“谢蕴已经死了。” 谢瑾问:“他是谁?” 他若是从前的背后之人,那谢瑾从前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 他记忆断断续续,难道并非因为魂魄缺失,而是他处于控制之下,根本就没有这段记忆? 陈风意没答,谢瑾又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陈风意道:“因为现在才有机会告诉你,若果林在南,你现如今回青阳,我已同许家主说好,他在山脚接你。” 谢瑾抬起头:“你既同许歧也是计划好的,为何还要偷摸接我出青阳?” 陈风意道:“他的意思是,先去若果林,再做商谈,因为魂魄分离的风险很大,若是失败了,你便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了,不过还好,我们堵对了,老天眷顾。” 这一来一回耗费了谢瑾太多的精力和心神,直到回到青阳山脚,他都难以缓过神来。 一见到许歧,谢瑾终于难撑疲惫,倒在了他的怀里。 傀儡是不会睡觉的,但谢瑾莫名其妙做了一段梦… 第56章 沁若青3 夜空繁星点点, 静谧美好。 青阳山战役已经持续了五日,许歧略感疲惫,若非谢瑾今日特地找到他带他来看星空, 自己定会错过这浩瀚美景。 第128章 他觉得这不能称之为战役, 许如涟的身后有许多人, 他只有一人。 也不算一人,谢瑾也算。 许歧躺下,仰头看着天空,喊道:“我要累死了!” 谢瑾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许歧坐起身,换上一副笑容,问他:“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 谢瑾没有直言, 脑中突然响起一道混沌而强硬的声音,命令他:“现在,杀了他。” 谢瑾只当没有听见,故作自然地询问许歧:“最近如何?” 许歧哀叹一声道:“毫无把握, 没有人愿意同我一起将他打出去,我现在被许如涟驱逐了, 已经不能留在青阳了, 怕是过两日连周边都不能呆了。” 沉默了半晌, 谢瑾道:“我近来有发现。” 许歧问道:“什么发现?” 谢瑾道:“青阳山下有一个山洞,许如涟在其中偷渡他人魂魄,或许你可以过去看看。” 用活人魂魄去复活死人,让他可以为自己所用,这是被禁止的秘术, 若是被公之于众,那许如涟定会被修真界驱逐。 闻言, 许歧笑了,他又躺了下来,道:“这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说了,也没有人信,不仅没有人信,还极有可能暴露,到时候许如涟若是转移阵地,我找不到了,就当真百口莫辩了。” 谢瑾又沉默了一会,脑中的声音似乎有些暴怒,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谢瑾立马用另一只手把它摁在草地之上。 “你怎么不说话了。” 良久没有人说话,许歧以为谢瑾又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微微睁开眼。 谢瑾还在,紧抿着唇,硬是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我有办法。” 许歧好奇道:“什么办法。” 谢瑾避而不答:“到时候再谈。” 太没意思了,许歧再次坐起来,直面着谢瑾的脸,两人之间靠的很近,许歧认真又带着些玩笑的语气问他:“你把我喊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 许如致死后,许歧本应顺理成章继承家主之位,许如涟以资历不够,能力不足,还有可能与谢瑾有不正当的交往为由,将许歧踹了下去。 青阳中他的势力仍旧占据大部分,无人反对。 许如涟的目的是让许歧孤立无援,最后无路可走,主动放弃家主之位甚至离开青阳许氏,但偏偏许歧不是个善茬,他公然和许如涟对上了。 青阳的主堂之上,他面对许如涟,放弃了多年了以来的教养——不能顶撞长辈。 他先是道:“我与谢瑾有什么交往,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然后道:“若我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他离开青阳,无一人跟随。 四处奔走,无一人理会。 一切变故都来的十分突然,许歧毫无准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谢瑾看向远处,似乎有心事:“散心,吹风,顺便帮你想想接下来应当怎么办。” “你越来越无趣了。”许歧再次躺了下去,“先不想了,有些犯困了。”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 微风轻抚脸颊,唇突然附上一抹湿润。 许歧没有睁开眼睛,心跳却无法停止。 不知道为什么,困意全无。 睡不着了。 这截头去尾的梦境莫名其妙,谢瑾醒过来的时候,却久久不能回神。 许歧问:“感觉如何?” 谢瑾摇摇头:“莫名其妙睡了一觉。” 他是个傀儡,是个木头,为什么会睡觉?为什么会做梦? 谢瑾不清楚,他揉了揉脑袋,询问:“若果林到了?” 许歧神色略微凝重:“到了。” 谢瑾:“情况不太好吗?” 许歧道:“若果林前面有一道迷雾幻境,无法破开,里面尚不知情况,我们极有可能闯入以后迷失在其中。” 谢瑾垂下头:“但总归还是要进去的,没有原路返回的机会。” 说着,他又问:“难不成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怎么可能有。 许歧道:“没有” 谢瑾又道:“所以总归要进去的。” 许歧“嗯”了一声。 谢瑾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他伸手勾了勾许歧的手指,传音过去:“你这样拖下去,也总归不是事情,有些事情无论如何我都是要面对的,我知道不是好事,所以,越早解决越好。” 说完后,他并没有松开许歧的手,道:“就这样进去吧,以免我们走散了。” 与谢瑾所想不同,迷雾薄薄一层,眼前糊了不消片刻,很快便清明了。谢瑾道:“这就是幻境嘛?我们被迷雾包裹起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满是疑惑的声音响起:“许歧?” 循声看去,是一个和许歧穿着同款外袍的少年,他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随即,他看到了谢瑾,脸色沉了下来,挥了挥手,“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来就算了,你还把他给带过来了,等等!” 那人眯起眼睛朝他们这个方向走了两步:“许歧?” 许歧直接喊了他的名字:“许林。” 确定了来着的确是许歧后,许林换上了一副厌恶的表情,挥挥手不耐烦道:“快走吧,今天我可以当做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129章 谢瑾大致猜出来了,这个幻境的地点,是青阳山。 难不成要在线演示一遍当时的青阳山战役? 许歧听后,拉着谢瑾的手往返反方向走,他们处于半山腰,原先的迷雾屏障已经彻底消失了。两人没走一会,便又遇上了一个人,仍旧是那怀疑的声音:“许歧?” 谢瑾低声对许歧道:“要不我帮你换一个身子吧。” 许歧回应道:“不必,不碍事。” 来者是许绪。 许绪说的话和许林恰好相反,他问:“你下去干什么,我们快上去。” 不过他们在看到谢瑾的后的反应都是一样的,许绪皱眉:“你怎么把他给带过来了?” 谢瑾:“……” 一个让下,一个让上,进退两难,谢瑾诚恳地给出建议:“不如你同他们上去,我一个人下去。” 许绪快速帮许歧答应下来:“就这样吧,你快滚。” 谢瑾最后和许歧通音了一句,松开了他的手,独自一人往下走,没走两步,又立马扭头悄悄地跟了上去。 谢瑾没有呼吸,走路也轻飘飘地没有声音,得天独厚的优势在加上多年的跟踪他人炉火纯青的技术,许绪根本难以发觉他在身后。 太假了。 这两位都太假了。 若是真人看见他肯定不是只嫌弃一两句,然后把他赶走那么简单,定然是直接上手,最好是能当场置他于死地,了却修真界的一大灾祸。 谢瑾下意识地询问背后之人:【他们从何而来?】 许久没有人答音,谢瑾这才反应过来,谢蕴在那日夜晚摔在河里自尽了。 他自始至终想不明白谢蕴为何要自尽,他身为沁源家主数年,身后的人脉早已深厚,他既能悄无声息复活谢瑾,又能博览经书通晓修真界万物,早已不普通,就算遭受他人胁迫,也未尝不能正面抗争。 偏偏要与陈风意联手,于背后悄悄行事。 许绪和许歧无言了一段路。 许绪漫不经心地瞟了许歧好几眼,斟酌许久才道出口:“这么些年,你过得如何?青阳如何?许如涟又如何?” “都尚可,如涟兄死了。”许歧偷偷看了许绪一眼。 少年无论身高还是样貌都和曾经相差无几,很难想象他方才说出了那样一番话,许歧反问:“那你呢,你和许林兄如何?” 许绪苦笑一声:“我们?”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为何还与他呆在一起,你们两个?” 话音未落,许林于不远处看见了他们两个人,正面迎了上来:“你们两个走的慢的要死,我在这里等了大半天了。” 果不其然。 谢瑾想:方才那番话的目的是为了把他给赶走。 这种时候,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最好什么都不要问,也什么都不要做,跟着他们走定不会出错。 他们三个在一处山洞前停了下来。 许绪和许林几乎同时道:“我们两个在洞口等你,你进去吧。” 许歧面不改色,神情淡定:“里面是什么?” 两人循循善诱:“你进去了就知道了。” 许歧又问:“为何你们不同我一起进去?” 两人又几乎同时道:“我们两个在外面为你守着,以防谢瑾进去。” 谢瑾在他们交谈期间,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山洞旁边,许林许绪视线的死角。 许歧这时候突然抬头看向远处,喊了一声:“谢瑾!” 两人迅速扭头回望,谢瑾便在此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溜进了山洞之中。 许绪率先回过头询问许歧:“在哪?” 许歧摆摆手:“或许是我太过于思念,看错了。不过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守在门口,等着我出来吧。” 山洞里逐渐漆黑,许歧燃起火符,走了一段后,他发现了蹲在地上的谢瑾。 谢瑾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见许歧来了,立马让他噤声不要说话,然后伸手勾住他的手指。 “里面有人。” 第57章 沁若青4 谢瑾刚走没没几步就听到一声:“别进去。” 他疑惑地扭头看许歧:“方才是你在说话吗?” “不是他。”许歧没有张嘴,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是我,我在这里, 你把头低下来。” 谢瑾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小女孩, 大约到他腰处,七八岁,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看着他,模样很是唬人。 谢瑾笑了一声。 小女孩不满道:“你笑什么?” 谢瑾收回笑容,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没什么。”他蹲下去与她对视,“小朋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小女孩语出惊人:“我知道你们会来,我在这里等你们。” 谢瑾扭头和许歧对视一眼,心中大致有了猜测,只不过女孩虽然长得娇小可爱毫无攻击力, 谁知道内核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呢?凡事不能掉以轻心。 要让她自己亲口说出来。 谢瑾循循善诱:“为什么?”、 小女孩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过身, 道一句:“你们跟我走。” 谢瑾含笑道:“你什么都不同我们说, 我们为何要跟你走?” 小女孩没有说话。 仿佛知道谢瑾他们一定会跟上来, 她抬脚迈步向前。 第130章 分明说着不让他们进去,却又把他们往里带,谢瑾不清楚这个小女孩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没走几步,疑问便有了答案,前面一共有两条道, 一条在明一条再暗,若是谢瑾和许歧两人向前, 定是不会先发现那条暗道的,而是一直往前走。 这条暗道粗看起来只是地面的一条缝。 女孩蹲在地上,挖去了旁边埋着的两块石头,出现了一个紧紧只能通过一个人的洞。 她侧开身子,大方道:“你们先进去。” 谢瑾这时候没有和女孩掰扯,蹲下身钻了进去,后面许歧也进来了,女孩又把石头给移回原位把洞给堵上了,谢瑾没有在意,跟许歧道:“燃起火符,我们继续往前走。” 过了那个洞,里面豁然开朗,又上了一个坡,地方再次大了几分。 许歧问:“我们现在应该往何处走?” 谢瑾道:“站在原地等人。” 果真如谢瑾所想,那个女孩不多时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和他们买关子,而是直接介绍道:“我叫沁凉,是陈风意的徒弟。” 谢瑾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疑问:“陈风意不是只有怀安一个徒弟吗?” 沁凉道:“那是之后,之前的徒弟是我。” 说反了吧。 这丫头看起来不大点,竟把自己放在了怀安前面,要知道怀安今年也二十有几了,竟然想当他的师姐。 很有意思的小女孩。 同时,谢瑾感觉到,她身上有他的魂魄碎片。 应当就是最后一片了。 他问:“你既然要我们跟你走,那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沁凉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形。 他们现在的确是出于若果林没错,只不过若果林被迷雾包裹,一片又一片迷雾组成了无数个幻境,就算破开了一个,也会进入第二个,同时,第一个幻境会进行自我修复,没过多时,又会组成一个新的幻境。 一个接一个没有尽头。 他们真的有可能这辈子都出不来。 沁凉道:“他现在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所以我们现在呆着的位置,是真正的若果林。” 谢瑾问:“他是谁?”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两道声音。 “他们两个人呢?” “奇怪,我方才明明看到他们进去了。” 是许绪和许林。 这个洞穴不深,距离地面很近,谢瑾可以清楚地听到头顶上方急促的脚步声,很近,很近,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好似他们马上就要找他们了一般。 谢瑾下意识屏气,却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呼吸,他压低了一点声音,询问:“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做,从这个山洞入手?” 沁凉摇头,似乎在笑谢瑾的无知:“自然不是,没有办法。” 她接着又道:“我带你们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和你们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死破,把他找出来,他消失了,幻境就能消失,若果林恢复了,同时,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能解脱了。” 谢瑾问:“他是谁?” 沁凉说:“我忘记了。” 她只记得他不是一个好人,陈风意告诉她一旦记起来了,她便会感受到无比痛苦,所以还是罢了。 谢瑾点点头。 解脱之后他就会面临死亡。 他下意识看了许歧一眼。 之前想要快点安息,现在突然不想了。 沁凉又笑了:“我说的解脱,是你从这具木头身子里解脱。” 她踮起脚尖想要敲谢瑾的脑袋顶,却因为太矮,只轻轻碰了一下额头。 谢瑾楞了一瞬。 他有些不明白沁凉这句话的意思,脑中却不自觉升起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沁凉重新站好,双手叉腰,进入正题:“好了,我之所以带你们来这里,是因为这里足够安全。”她对鞋说,“我身上有你的魂魄是吧,你快些拿走吧。” 谢瑾提醒她:“拿走了你就会死。” 沁凉则无所谓道:“我本来就该死了。” 许是前几个魂魄拿得有些费劲了,谢瑾有些不敢相信这次竟然会如此顺利,他直觉或许有诈,但潜意识却告诉他没事的,她不会害你的。 就算她要害她又如何呢? 许歧就站在自己的身边,他可是将青阳铃结合魂术掌握地炉火纯青了。 说起许歧,谢瑾近日老觉得他有些奇怪。 过于沉默寡言了。 就算当了家主那么多年,高高在上,是要把自己装得凶一点才能镇住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们。 可是…… 谢瑾伸手点上沁凉的额心。 对了,闭眼的沁凉突然道:“你拿回我的魂魄后,应当还不算完整,还有一缕,你要好好找找。”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突然掉下来几个土块伴随着散沙,不肖片刻,顿时出现了一个小洞,一个头从洞中钻了出来,笑得恐怖:“被我发现你们了!” 许林长得很端正,毕竟是青阳本家的,从小受灵气熏陶,气质典雅,但此时他神情扭曲,整张脸都是倒着的,更加恐怖奇怪,额前遮着的碎发落下来,闻野发现了被隐藏住的尸斑。 雾气随着头顶小洞的缝隙逐渐蔓延进来。 这个地方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第131章 亦或者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放之不管,想看看究竟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许歧将许林一拳打了上去,他们也随之破土而出。 许林捂着头,感觉不到痛,他道:“你们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就算这次赢了又如何,还有下次,下下次,你们总归抵不过我。” 许绪站在一边,神情呆滞,开始讲述青阳战役后面的故事。 之后,许歧再也没有见过谢瑾,他四处奔波找人,总算有了一些收获——钱亦澜站在他的阵营。 钱亦澜道:“要不是我妹妹突然出现求我,我才不会管你们家这档子事情。”说完,他疑惑地打量了一下许歧,“你同我妹妹什么时候有的交情?” 许歧也不清楚。 但他大致能想到。 那个同他妹妹有交情的人,不是他,而是谢瑾。 第一次以许歧被许如涟逐出青阳为终,第二次仍旧选在了青阳山,实际上是在山脚,突然有人道在半山腰看到了谢瑾,他们撤了一些人去看情况,许歧一鼓作气,带人打到了半山腰。 谢瑾坐在一个洞穴门口,抱着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一圈人。 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许如涟怒到手都在发抖,随后又开始了他的言辞,妄想把钱亦澜倒戈进他这里:“你们看,我就说许歧和谢瑾有交情,他都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我早就来了。”谢瑾打断,他道,“许歧?我不认识。” 许歧承认那时候有些失落。 还有一些慌张——他不知道谢瑾究竟想要干什么。 谢瑾语出惊人:“我是在找你的,你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了吗?” 许如涟手抖地更厉害了,好像不像是生气,更像是紧张害怕。 谢瑾道:“好了,我不同你废话了,快点把那些人的魂魄交出来给我吧。” 许如涟吼一声:“什么魂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祸害到底在说什么!” 谢瑾的话不知道该不该信,青阳的所有人都站在这里,不乏那些长老,身上都带着青阳铃,和魂魄有关的事一摇便知,却无人轻举妄动。 此时便要出现一个人来落井下石。 那个人不应该是许歧。 钱亦澜突然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语调拉的极长:“说来我前几天来过一次青阳,那时候如涟兄承诺我,只要加入他,日后他称霸修真界了,我定能平步青云,节节高升。” 众人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称霸修真界! 真是敢说! 还同沐阳的家主说,多半看他是个孩子好说话。 不过这种话定是不可能随便说说的,一定要有足够的底气。而青阳这个小门派,成立到今不过百年,如今看看挤到了前十的行列,怎么可能有这个能力? 有人看了一眼谢瑾,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小声道:“邪魔歪道。” 许如涟私自杀人提出魂魄行不当之事,那日总算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怒不可遏,相同谢瑾同归于尽,破开人群一剑刺向他的胸口,并摇动青阳铃想要禁锢住他的魂魄无处可去,不能再复生。 然而,谢瑾顿时变成了木头,捕捉不到一缕魂魄。 许如涟愣住了——来的只是一个空壳!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同他一样服饰的老老少少,这才发觉自己被骗了,最后他拿起剑,刺向自己的心口,死不瞑目。 许歧听完,愣了半晌。 听许绪继续道:“如何呢?你们现在是想叹息许如涟愚蠢,还是称赞谢瑾为许歧挺身而出真是令人感动,亦或者是钱亦澜及时的言论很识时务?不,我想都不是。” “你们应该感谢我。”许绪明显不是他自己,身后另有其人操纵。 谢瑾勾了一下许歧的手指,动作很轻,落在“许绪”眼中不过是害怕的表现,他并不在意。 谢瑾问:“我们要感谢你什么?” 许绪:“感谢我愿意让你们赢,因为这场战役的获胜者,不应该是许歧,也就是你旁边……人呢?” 此时许歧不知何时绕道了许绪的身后,修成剑过去将他一剑穿心刺在地上无法动弹,此时一缕黑雾冲许绪的身体中缓缓飘出,许歧见状,立马摇动铃铛,黑影动弹不得,又回到了许绪的身体内。 他咬牙道:“别以为如此你们就能抓住我!” “若是这样。”他扭头看向一遍,“她早就赢了。” 许林拎起了沁凉,沁凉没有挣扎,反之对谢瑾笑了一些。 谢瑾一愣,刚要冲过去救他。 许林先她一步,把沁凉的头一下子给拧了下来。 分离的那一刻,头与身子逐渐变大,变成了一个了中年女人的模样。 许林“啐”了一声,将沁凉的头往地上随手一丢。 下一个,他也头身分离了。 谢瑾把他踹到一边,有些怔楞地看着地上那张脸庞,那与她身上的魂魄飘了出来,进入了谢瑾的身体,一些属于他的、不属他的记忆,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起来。 他看着地上的的许绪,走到他的身边,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第58章 沁若青5 “夫人!夫人!”小翠难掩欣喜, 把手上抱着的孩子展示给床上那个喘着粗气的女子看,“是个男孩!” 第132章 女人显然已经筋疲力尽,说不出话, 只能努力扯起嘴角, 回应一个笑。 婴儿不哭不闹, 接生婆怕他有什么毛病,把他抱出去寻大夫瞧了。小翠去厨房给夫人看汤药有没有熬好,不过片刻,刚才的众人的鼓舞,女人的嘶吼,尽数消失,房间安静地, 只能听到女人逐渐平缓的呼吸声。 “嘎吱——” 女人没有力气侧目,不过也无需侧目,她早已知道来者何人。 那个人步伐很轻,很慢, 一步步朝着女人走进,轻轻地坐在了女人的身侧, 拿起女人无力垂在一侧的手, 很柔地拍打了一下, 告诉她:“沁凉,是我,我来看你。” 他转动了一下手腕,食指和中指间出现了一道银光,扎在沁凉的手臂上。 沁凉总算回过了一些力气说话:“你来干什么?” 男子并不建议沁凉的语气, 他白衣若雪,和睦如风, 就连笑的角度,都刚刚好好没有一丝脾气:“我算了你今日生产,特地下山来看你。” 他一直都是这般柔和,让沁凉根本没办法对他生气。 对他生气什么呢,他又没做错什么。 “风意。”沁凉喊了他的名字,“你快走吧,他马上就要来了。” 听到这句话,陈风意无懈可击的柔和僵了一瞬,很快缓和过来,反问:“他来看你,和我来看你,有何干系?”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急促又响亮。 但听着倒不像是急匆匆来看望生产的妻子,更像是气势汹汹来抓人的。 话音刚落,门被人一脚踹开。 三人面面相觑。 来者神色不善,见到里面的情形,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来这做什么?偷情?” 他竟丝毫没有弯弯绕绕,那两个字直接从他嘴里蹦出来,沁凉顿时崩溃了,用尽力气喊道:“谢旬!你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意思?”谢旬有些愤怒,“你要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变成了吼:“意思?!你要什么意思!我的妻子生产,丈夫还没来呢,房间里就多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谁?是曾经和我妻子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青梅竹马!意思?我应该问你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要这个时候来?来就算了,他来的地方是那里?是我妻子的闺房!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你要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沁源家主?怎么看这个沁源沁氏!” 沁凉哑了声,没力气和他争辩了,躺正,轻轻闭上眼睛,轻呼一口气。 陈风意人就挂着他那儒雅的笑,同谢旬解释:“谢家主,我是医师,沁凉曾经与我交好,今日生产,我来看看而已。” 谢旬冷笑:“看出名堂来了吗?” 沁凉的语气很疲倦,声音很轻、很轻:“谢旬,沁源都是你的了……你放过我吧。” 五年后,沁源集市。 有一老夫于不远处瞧见沁源的家主手上牵着一个满身破破烂烂的小孩,朝着他们这处走来,好奇道:“那个孩子,是不是就是沁家独子,谢瑾啊。” 有人忍不住纠正他:“易名啦,现在是谢家。” “我知道我知道,我问那个孩子。” 有人眯着眼睛望过去,惊讶道:“这孩子怎么穿的那么破烂啊!” “没有娘的孩子,能活着我看都是命大。”一人的视线在谢旬身上来回扫视,“我听闻这谢家主钟爱修炼,别说一天到晚了,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人,怎么可能管孩子。没有娘撑腰,爹又不管,家里的仆人都懂眼色的,这种孩子定然不会用心去带。” 好像是这么个事,周围的人应着他的话点头。然而随着两人的走进,他们又发现,谢家主手上牵着的这个孩子,肯定不是谢瑾! 谢瑾在庭院里背书,他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方才看过一遍的《鬼怪大全》此时掩在胸口,他躺在地上抬头望着天,一字不落地背诵着上面的内容。 “谢瑾。” 一声低沉带这些厉色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谢瑾立马爬起来,甚至没去看来人,小朋友学着其他人的模样,有模有样地作了个辑,尊敬道:“父亲。” 听到男人满意的“嗯”声,他才把头抬起来。 只不过,还没等仰头去看父亲的脸,他就对上了一双茫然的双眼。 茫然的孩子和他差不多高,也是个男孩,脸上灰扑扑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一个小乞丐,谢瑾先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呆了一瞬。 谢旬把孩子扔给他,嘱咐道:“把他弄干净点,给他一身干净一些的衣服,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弟弟。” 弟弟取名为谢蕴,是谢旬从人贩子手里买过来。 这天晚上,谢瑾照常听完了一个睡前故事,仍旧没有困意,他拉住女人的衣摆不让她离开,弱弱地喊了一声:“娘。” 沁凉留下了。 那日谢旬的确放过了他,同意她和陈风意一起离开沁源,对外会宣称她不幸离世,但条件是,谢瑾必须留下,且,她永远不能喝谢瑾见面, 前面一条她同意了,后面一条她实在做不到。 谢瑾是她的孩子。 每夜,在陈风意的掩护下,她都会偷偷潜进沁源谢氏,给谢瑾讲上一个故事再走。 谢瑾和沁凉讲了那个名为谢蕴的孩子,沁凉的眉头拧了起来,然后告诉他:“他不是你亲弟弟,”但我们谢瑾是个好孩子,我们不能欺负他,要做到一个哥哥应尽的责任。” 第133章 谢瑾点点头,记下了这句话。 沁凉来沁源,不仅仅是为了谢瑾,同时也是为了知道谢旬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于谢旬起初并不相识。她是沁源沁氏的世家子弟,大师姐,而谢旬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门生,资质平平,能力平平,这种在及冠后便会离开沁源沁氏,好一些的,可能会自立一个小门派,给周边的小村落清清走尸,除除邪祟。差一些的,做一个散修,随地游荡,或者隐入人群,逐渐平庸。 可不知某天,这个哪里都平平无奇的人,突然不一样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自己的纸人斩杀走尸无数,是那日游猎的第一名,沁凉是第二。 当时每个家族修的都各有特色,沁源选择了纸,随处可见,便于携带,在沁源历代家主的潜心钻研下,他们成功做到了操纵纸张,杀人于无形。 家主召见了他,他谈吐不凡,举手投足之间都成熟地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对于沁源的修炼之术有独到的见解,颇得家主的欢心。 于是他和沁源,就那么相识了。 他建议将纸张与魂魄相结合,并裁剪成纸人,这样御纸术将会更加的地灵活,便于操纵。方法是好方法,只不过还要加上御魂术,而这个,青阳修了百年,至今也没有什么突破。 谢旬说:“御魂术并非空谈,与其让百年之后的人,不如我们努力一把,抢占仙机。” 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蒙蔽了父亲的眼睛,父亲就那么无条件相信他,甚至不惜拆散和他女儿两情相悦之人,让他同谢旬成婚,把整个沁源都交给他。 而她的父亲,最后走火入魔而亡。 沁凉思绪漂泊间,陈风意出现在他的面前,用力的掐了一下她的脸,沁凉一把拍开他的手,刚想骂,却见对方神情严肃地看着他,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陈风意道:“我在谢旬的房间看见你了。” 沁凉震惊:“我?”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是谢旬按照他的样貌做的傀儡,尽管举手投足间带着顿挫,说话也不利索,但是偏偏谢蕴和谢旬那两个孩子足够了。 后来的日子,沁凉再也没有同谢瑾见面,但她日日潜伏在沁源,就是为了知道,谢旬究竟想要做什么。 孩子之间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相处得很愉快,谢瑾做到了一个个哥哥对弟弟应该有的照顾,只要不过分,谢瑾都会答应。 比如,与谢蕴换衣服穿;玩照镜子游戏,模仿他的一举一动…… 很多家仆都说他们两个越来越像了,越来越像亲兄弟了。 某天,谢蕴突发奇想,揽着他的胳膊同他撒娇,说想跟他换屋子睡,觉得他的屋子更舒服一些。谢瑾本来说两个人可以一起睡,但谢蕴很顾虑,先前被拐卖的时候,总是睡不好,一睡觉就会有人打过来,导致现在睡觉周围不能有人,不然会浑身发抖睡不着。 谢瑾可怜他,于是同意了。 当晚,是谢瑾作为人活着的最后一晚。 谢旬看着他,似乎认出了这是他的亲生孩子,不过他这个人一向没有什么人性,这种东西,会阻碍他的计划,阻止他前进,他的目的,是统领整个修真界,而日后真正能统领的,是青阳的许歧。 这个小毛孩凭什么呢? 还好他重生了,这简直就是老天给他的赏赐,并且告诉他,日后统领修真界的,不可能是许歧,而是你! 他的重生是天命!天命啊! 好在他重生前对于许歧的了解够深,并学习了一些御魂术,能堪堪运用,但足够了,足够他崭露头角,博得沁源家主的喜爱,也足够他接近沁源家主,拿他作为第一个实验对象。 只不过失败了,这个老家伙的魂魄,刚进入纸片,就碎的四分五裂。 果然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这个命! 谢旬之后便开始潜心研究,不断试错中,用木偶替换了纸人,魂魄选择那种孩童的,更好操纵。同时,他也有了一个想法:若是把之后的青阳家主拐回来当做他的傀儡,是不是事半功倍? 人贩子横流,拐了百十个孩子,可惜,没有许歧。 听说抓到了,人跑了。 他付了钱,总不能人财两空,从里面挑选了一个还算机灵的孩子,这种做成傀儡,培养一下,应该足以和许歧抗衡。 谢旬盯了谢瑾半晌,然后喊了他的名字:“谢瑾。” 谢瑾有些害怕,但还是点头:“父亲。” 谢旬问他:“想不想变得更厉害,厉害到可以杀死修真界最强的人。” 谢瑾不敢辜负父亲的期望,说:“想。” 就在摄取魂魄马上要开始之前,门外突然响起巨响,谢旬却丝毫不慌,笑了笑,吩咐谢瑾:“你娘来了,去给你娘开门。” 沁凉见到谢瑾,就把他拽到身后,与面前的谢旬对峙:“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谢旬反问:“你难道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于是他善心大发说:“那我来给你演示一遍吧,如何?” 他抬起手腕,一个神似青阳铃的小领导挂在他的手腕之下,伴随着手上的动作,慢悠悠地画着圈。沁凉的视线逐渐不清晰,随后,整个人缓缓倒了下去。 “摄取魂魄啊。”谢旬此时回答道。 他将沁凉的魂魄安置在先前坐好的傀儡上,虽说已经成为了傀儡,必须受他的控制,但是保险期间,他抹去了她的记忆,然后跟她说:“你是个疯子,你姓墨,墨千随,墨夫人。” 第134章 随后,他看着倒地的沁凉。 今日的她格外漂亮,穿着一席火红的嫁衣,看样子他日子选的不错,她今日竟然准备与陈风意成婚。 大喜! 可惜,是属于他的大喜。 谢瑾无措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他不是自己过来的,而是有人将他绑过来的,那间屋子是谢蕴的,若是他不同意换屋子,那么他现在应该在美丽的梦乡之中。 他试图唤醒谢旬的良知,怯生道:“父亲。” 很显然,没有用。 真正成为一个傀儡,谢瑾花了十年的功夫。 期间,谢旬会让他看许多的书,不断修炼,然后抹去他的相关学习记忆,只留下有用的成果,待时机大致成熟,他假死飞升,做谢瑾的背后之人,谢瑾出现在修真界。 那不是15岁的谢瑾,而是一个全新的傀儡。 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瞬间让谢瑾有些头疼,或许真相远远比他现在所知道的要复杂许多,不过没事,总之,谢旬必须死。 若是他不死,便仍会有第二个谢瑾,第三个谢瑾……乃至他成功为止。 但许歧,只会出现一个。 谢瑾掐住谢旬的脖子,他知道如此杀不死谢旬,也不知应该如何杀死他,但肯定不能让他好过,谢瑾问:“你有料想到自己会走到如此一步吗?” 许绪冷笑一声:“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两件事,一是在做傀儡的时候心软,没有把你的七情六欲完全抹除,谁知道你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还能因为他妄想脱离我的控制;二是我过于信任谢蕴的,当初便是因为他机灵看中的,这么多年,竟然忘记了初心,当真觉得他真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蠢货!”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忘记了你来时看到的场景了吗?” “谢瑾”,坐于沁源高台之上,命令下面的修士。 谢瑾:“所以?” “所以你别妄想还有其他人能来救你们,你们不过两人,真以为能把我怎么样嘛?”谢旬拉起一抹阴翳地笑,“那么,这两辈子,我岂不是白活了?” “何况。”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许歧,然后目光瞥向谢瑾绑着白带的手腕,“你同他的关系既然这么好,他为什么还要压制住你的一缕魂魄不愿还给你呢?” 谢瑾望向许歧,见许歧的脸色变了变。 确有其事,但眼下并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而是应该想办法从背后之人嘴里再套出一些什么,比如钱晓七,又比如百清归,苏清末…… 谢旬却说:“如果他不把这个记忆还给你,那么你永远拿我没有办法。” 许歧突然发声:“胡说!” 他摇动了一下铃铛,谢旬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难看无比,但不止是谢旬,谢瑾的脸色也拧在了一起。 谢旬笑起来:“你瞧,就连你认为最亲近的人都有东西瞒着你,你还指望可以从我嘴里套出一些什么?简直痴心妄想!!” 谢瑾这个人有一点不好,就是自己不爱听的话,别人说多少遍都没有用。谢瑾此时也不同背后之人争辩了,干脆坐在了原地,说:“反正你都被我们抓住了,你也没有其他招了,就那么耗着,我有的是时间。” “但是,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了那么多,谢瑾也反应过来了,谢旬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就最不爱和人说话,一旦话多了,就是心里有鬼,为了达成某个目的。 谢瑾之前还想,他既如此厉害,为何还会被许歧给抓住,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他终究高估了自己,想要把沁凉给亲手解决,所以才会以身涉险。 他重生之前,只远远高看过许歧,并未接触,他以为两辈子,足够超越于他之上了,却没想到,多一步都没有逃走,就牢牢的被他禁锢在这个身体里,无法动弹。 背后之人悠地笑了,然后同谢瑾说:“既然如此,那就同归于尽。” 顿时,谢瑾眼前突然一阵发白,然后,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经历过。 他看不见自己的手,没有了身体,只有自己的意识还苟活着…… 他与谢旬的命运应该是牢牢牵挂于一起的,毕竟无论他之前是什么身份,沁凉的孩子也好,沁源的小公子也好,但后来,他始终是一个被人驱使的傀儡罢了。 所以他现在,再一次,魂飞魄散了…… 第59章 回归本真 南山城还没有覆灭的时候, 每一天都热热闹闹熙熙攘攘,酒馆里人满为患,好在青灵特地给他们俩留了一个位置。 在西南方向最角落, 无人关注。 谢瑾摘下面罩, 抿了一口茶。 “许家主, 这盏茶泡的一般。”谢瑾不太会喝茶,但是惯爱呛许歧。 许歧的动作果真顿了顿,随后咬着牙不服道:“那是你没品味!” “好吧好吧。”谢瑾放下茶盏,抱着头,承认道,“是我没品味,那我不喝了。” 许歧闷不做声了, 谢瑾倒是觉得好玩,半晌,他鼓着嘴,不情不愿地又推过来一杯。 “这杯好点了吗?” “嗯——有进步。” 此时突然有一个马尾少女跳到跟前, 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好了!你们看过来!” 第135章 她先是看着许歧,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带这些玩笑意味的指责:“许家主是准备在南山城住下, 当南山城的城主吗?” 谢瑾先回:“那可不行。” 他敲敲桌子:“正儿八经的城主就坐在这里呢。” 钱晓七没穿沐阳的家服, 身上是青灵给她缝的,她喜欢蓝色,自由散漫。 钱晓七抱起胸,表情正经了些:“好了,我是来说正事的, 我要出一趟城,我听说城外出了些事情。” 谢瑾表情凝了凝, 没有说不许,也没有说可以,只是道出了一个事实让钱晓七自己掂量。 “你哥哥在修真界各个地方都插了眼线,就等着你出去把你一举抓获,你但凡走的远一些,就算是我,也大概率带不回来你。” 钱晓七愣了愣。 他们这个地方极其隐蔽,一般人不会看过来,大概是钱晓七处于这里的缘故,谢瑾隐隐约约感受了一些视线,他默不作声地带上面罩。 钱晓七犹豫了:“我……” “可我听清归说,外面有个地方出现了走尸,附近刚好有一个村庄,百姓深受其害……那个地方……距离南山城不太远的,应该……”他似乎知道危险,在尝试说服自己。 谢瑾抱着胸,静静地等待。 忽然觉得不对,皱着眉开始斟酌起钱晓七那句话。 清归……? 许歧突然道:“要不我同她一起去吧,能把她保出来。” 钱晓七道:“可你来这里不也是偷偷摸摸的嘛?” 是啊,青阳之战后,死的死,走的走,留下来的不过尔尔,几乎是一个徒有虚表的门派了,许歧不过二十,不同于钱亦澜,父母先前早已为他打好了基础,传播了名声,早已服众。 可你许歧呢?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本家弟子,许如致的亲生儿子。 还是私生子。 要背景没背景,要声望没声望,要实力……看着也多半一般。 就算已经开了招收弟子的限制,来的寥寥无几。 现在要是再加上一个私通谢瑾,他在修真界就完全不能立足了。 许歧楞了一下,本来是想帮谢瑾解决这个麻烦,没想到自己的麻烦也接踵而来,无暇顾及,现在大多仙门百家还在战后修养,也看不起他,不会盯他太紧。 若是日后,青阳逐渐立起来了呢? 他还能来南山城吗? “这不是钱姑娘吗?” 钱晓七转身,见一个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和朋友聊天呢?” 钱晓七点头:“是的爷爷,你最近有什么事情吗?身体还好吗?” “好好好。”老人笑得眼睛陷进了皱纹里,乐不可支,“又要去斩妖除魔干好事啊。” “啊……”还没想好。 他们交谈的动静吸引了酒馆里其他人的目光,里面有不少人都认识钱晓七,纷纷和她打招呼。有些激动的直接欢呼夸奖说“钱晓七是个大英雄”。 人处于这种被追捧的境遇,总是会莫名自大充满信心,一时间忘记自己要面临的风险。 钱晓七最后还是去了,一去就是好几天。 谢瑾那时候处于和谢旬意识抗争争抢的时候,很多记忆断断续续,在明晰的时候,便是南山城突然涌进来一群人马,便是苏清末和百清玄。 钱晓七哭的厉害,她说她分明很小心了,为何还是会被百清玄给发现。 百清归只能不停地安慰她:“没事,至少我们都还在,只要我们还在,这座城就还在。” 一切都太过于混乱了,那种身不由已难以把控的感觉。 苏清末不止在城中发现了钱晓七和百清归,还发现了这座城中的人大多都是木偶,更加确定了谢瑾的存在想,谢瑾偶尔清醒时能混淆一下苏清末的视线,可苏清末何人也,他早就和陈风意达成某种合作了,背后有其指点,很快都被他一一侦破。 而背后之人,想必也是破罐子破摔准备正面硬刚了。 谢瑾让许歧不要找过来,不清不白的。 但某日,苏清末大肆宣传了抓到谢瑾的消息,许歧终究还是呆不住了。 那消息是抓到谢瑾,实际是为了抓许歧,给他扣上帽子。 苏清末早就看许歧不顺眼很久了。 那日,谢瑾和背后之人争夺控制权。一整日,都在原地,痛苦中度过。长时间的停滞让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学会放弃,只有放弃某样东西,事情才会好转。 比如,要是苏清末放弃在南山城继续侦查,其他人找不到谢瑾,也就作罢了;比如,钱亦澜放弃抓捕钱晓七,那么他就不会加入苏清末的阵营直指南山城;比如,许歧要是放弃他,现在加入苏清末,倒也算来得及;比如,他现在放弃许歧,继续做那个逐一捣乱修真界的计划;比如,他现在放弃…… 谢旬的声音严肃,充满自信,仿若已经成为了那个理想中的修真界霸主。 “现如今,苏家只剩下一个草包,许家内部空虚人心不定,钱家的家主现在心思完全不在我们身上,我们只要找一个机会,把他踹下去,亦或者把他架空,这样这个修真界只有三个小娃娃,乱了套了,就该归我了。” 谢瑾不置可否,问:“那对付钱家家主,你打算怎么做?” 谢旬势在必得:“钱晓七目前还在南山城,只要能把钱亦澜骗到南山城,就可以了。” 第136章 “怎么骗?” “驱使你的清归,他还蛮好用的。” 谢瑾这下知道为什么百清归会让钱晓七出城,又为什么是百清玄找到的百清归了。 果真,一切都乱了套了。 许歧被苏清末扣上私通谢瑾的帽子后,也不解释,看着门派里的人的一个个失望离开,握紧了拳头。 此时,突然有一人从后背拍了拍他的肩:“后悔吗?” 是谢瑾。 许歧道:“不后悔。” 又道:“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至少我现在还是青阳许氏的家主,从头再来也容易得多。你最近……” 谢瑾道:“我最近挺好的,我来看看你,顺便和你说一个计划。” “我时间不多,说完就走,你只管听,没时间拒绝,也没时间给你发表意见。”谢瑾告诫道。 之后一天,苏清末在南山城终于碰面了谢瑾。 在之后几天,他们带来的人手损失惨重,暂时退了场,但谢瑾视乎并不满足,直接出了南山城,到处游荡,败坏起自己的名声。 总之,在此之前,还有人会觉得谢瑾并非罪不可赦,对于苏清末的态度和行为始终保持中立态度,再在此之后,彻底引起了群愤。 苏清末虽然被打回去了,却笑得合不拢嘴。 不肖短短半个月,他又集结了一大批散修,并合上了其他大大小小的门派,浩浩荡荡地开启了南山城战役。 城中的人还是许多,只不过已经没有活人了,全都是些僵硬的木头块。 苏清末站在城门上叫嚣,说现在的情况,趁早作罢,不要无畏抵抗了。 四周不止为何燃起汹汹烈火,逐渐向中间聚拢,烧木头飘出黑烟,慢慢飘散于天空上方,阻挡住众人的视线,苏清末最先待不住,上前去查探情况。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顿时群龙无首,前排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陆陆续续又派出去几个,没有一人回来。 “这谢瑾……” “是他们还在下面搏斗,还是已经死了?” “要不你下去看看?” “我才不去,要去你去。” 大多人都是这样,声张正义的时候抻着脖子叫得比谁都起劲,真正遇到危险了,跑的比谁都快。现在之所以还没跑的缘故,多半是因为先前叫得太大声了,面子上挂不住。 若是到时候转折了呢,事情不如他们料想得那么糟糕呢? 那岂不是要被笑一辈子? 众人希望都投放在哪些门派的掌门人身上:苏清末,百清玄……还有陆陆续续不少。 此时突然有人发现:“钱家主呢?!” “难不成下去了?” “没有吧,我盯数着的,一个个下去的,里面没有钱家主。” “钱家主南山城后门有些情况,过去探查了。” “我去!” “那我也去!” 此时,突然!火势迅速往上蔓延,里面好像有人似地,把站在最外面的那位给拽了下去,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恐慌感越来越重,跑的人也越来越多。 许歧姗姗来迟,看着火海,似是有些不情愿。 青阳家主也是家主。 听说他和谢瑾私通…… 难不成打算里应外合? 人还在一个个被往下卷,许歧眼睁睁看着,最后艰难道:“我与他没有关系。” “正名给你们看。”他越过众人跳下火海。 “我去!” “又有一个送死的。” 入了黑雾,逐渐清晰,能看到里面的环境。 谢瑾站在一个空圈之内,周围全是火,他满脸从容不迫,抬头看着他,好似知道他一定会来。 许歧落在他面前,还没来得及站稳脚步,话先出口:“或许我们还有其他办法!” “没有了。”谢瑾摇头,“我先前同你说过的,凭你的记忆力应该不会记不住。” 谢瑾伸手,捂住了许歧的眼睛。 许歧许久没上来。 “他不会也死了吧。” “那家主一个个全没了?” “诶,别那么说,听闻他还蛮厉害的。” “多厉害?” “没见过。” 七嘴八舌间,突然天空炸起了一道白光,闪得众人瞠目结舌。 许歧便是从这一道白光中出来的。 整个人好似一下子成长了,那股子少年意气没有了,变得比钱家主还要刻板严肃,众人怔了怔,随后有人上去询问里面发生了什么。 许歧淡道:“谢瑾死了。” · 谢瑾觉得,这不是什么不堪回首的剧情,许歧却从一开始,就抓着这篇魂魄,不愿意让谢瑾知道。 少年觉得,亲眼见证,见解杀死自己爱人的记忆,不堪回首。 魂魄的完整对谢瑾来说十分重要,他便只能将那缕魂魄放置在布带里,并绑在谢瑾的手上,虽事倍功半,但他好歹守住了秘密。 这缕魂魄所承载的记忆很少,他专研了那么久的魂术,确定少了那么一点,无伤大雅。 若是他跟的牢一些,若是他看的紧一些,若是他注意一些,那么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可是越往后面,他越觉得不对,便也愈发谨慎,愈发沉默。 许歧看着落地的木头,弯腰捡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137章 谢瑾想:或许要对他说一句没事,或许要对他说一句我爱你…… 无济于事,他现在四分五裂,顺带着思绪都是七零八落的。 好歹比上辈子要碎的大块一些。 …… 真就,那么很顺利解决了? 那为何他上辈子同背后之人同归于尽,没有将他杀死? 不过很快,疑问便有了答案。 - “何必愁眉苦脸?”陈风意给许歧斟茶,然后确定,“他是真的死了。” 随即感叹道:“这修真界来来回回绕了那么大一圈,最后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唉,世事无常。” 许歧喝了一口茶,道:“没死。” 陈风意笑道:“魂魄嘛,他若是执念够深总是不会死的,但是现在就算是他飘着也无能为力了,谢蕴死了,谢瑾死了,操纵的两个傀儡都没了,其余的傀儡也都被消灭干净了,一路过来,他先前所埋下的隐患,全清除干净了,他本以为重来两次就能成功,没想到最后却败在了他的自大上。” “也好在他的自大。” 许歧没有听进去几句话,他今日过来是别有目的的。 “谢瑾的身躯还在你这里,是嘛?” 陈风意恍然想起来,那时候沁凉交代他,一定要带着他出去。 一个壳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一养,就是十八年…… 陈风意告诉许歧:“他的身躯,不过六岁。” 许歧抿了一口茶:“也就十年。” 陈风意笑笑,没有多言,而是又问:“你魂术学到何种程度了?” 许歧道:“差不多都突破了,准备关门不收弟子了。” 陈风意笑道:“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那时候我和谢旬还是朋友,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合作,直到你日后在修真界地位很高,那时候我觉得他是胡说八道,直到那天……” 许歧终于抬眸:“直到?” “恰好碰到一路人贩子,听说谢旬中意你,我那时候对他不太服气,我想凭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就都能有呢,然后就把你救出来丢出去了。” 阴差阳错。 - 这一场战役解决的悄无声息。 大部分人传颂的,都是钱亦澜在沁源对抗谢瑾,最后大获全胜的故事。 许歧闭关前,和钱亦澜见了一面,他们俩之间没了谢蕴的调和,似乎也聊不起来几句话,钱亦澜盯着许歧身边的孩子看了好一会,问道:“谢瑾?” “差不多。” “差在哪?” “现在他姓许。” 钱亦澜嘴角抽了抽,半晌道:“能不能给我做一个?” - 许歧坐在亭边,看着那个孩子玩闹。 孩子偶尔冲他招招手,许歧回应一个笑容。 按理来说,这孩子应该喊他家主,或者师傅,不过许歧想想有些不道德了,待日后谢瑾身体逐渐成长,带着记忆的魂魄会一步步慢慢归回原位,想起之前的事情。 当然现在发生也不会忘记。 许久锡头疼得要死:“我今天,书没背出来,被家主踹了一脚。” 许步云问:“最近家主脾气不错啊,你是不是没背的东西太多,太过分了?” “一本书,也就两篇没有背出来。” “那还好啊。” “家主说这本书他兄弟看一眼就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了,我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许久锡握紧拳头,“我去特么的小孩,他以为我傻吗?那分明就是谢瑾!” 他拍拍胸脯:“我虽然书不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但是人还是能做到过目不忘的。” 身后有个童音穿过来。 “哥哥,我现在叫许瑾。” 夫随夫姓,许久锡明白,但是现在有些乱辈分了,许久锡跳起来告诉他:“你不要叫我哥哥。” “那我叫你什么?” 许久锡:“……” 许步云偷笑了两声,拍拍许久锡的背:“你要不等十年以后再告诉他吧。” 尘风俗事很多年,愿祝各位,家庭美满,心想事成,平安顺遂,坚守初心,有亲人终成眷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