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吸血鬼室友盯上后》 第1章 《被吸血鬼室友盯上后》作者：炽然【完结】 文案 江半絮有个新的合租室友。 对方长相优越，身材高挑，处处都很完美，只是生活习惯有些奇怪。 例如晴天从不出门，例如很少吃饭，例如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在家。 尤其最近，江半絮还发现他的室友总盯着他的脖子看。 但由于室友性格冷淡疏离，两人相处从不干涉对方，所以江半絮觉得那些奇怪的点都可以忽略。 直到有一天，江半絮不小心受了伤。 血液的味道漂浮在空气中，一直十分高冷的室友忽然抬眸看向他。 人类的血液有促进吸血鬼兴奋的作用。 当天，两人做了失控的事。 事后，江半絮带着一身痕迹，听到一向寡言的室友提出两个请求： 一，希望江半絮帮忙隐瞒血族的身份。 二，希望江半絮定期提供新鲜血液。 江半絮看着两个请求下面的巨额报酬，回忆了一下室友喝过血之后的兴奋状态，试探开口：“定期提供血液，那那种事也需要定期做吗？” 话落，他的吸血鬼室友喉结滚动了一下：“是的。” ———— *全文虚构架空，请勿代入现实。 *纯感情流小甜文，一切为感情线服务，有一些私设。 ———————— 内容标签：血族 甜文 轻松 日常 主角视角江半絮互动应迢 一句话简介：人类和吸血鬼的睡前小甜文 立意：我们要乐观地面对生活，享受生活。 第01章 一 步入夏天，静山市的阴雨天气明显多了起来。 天空雾蒙蒙的，雨水已经在路面上汇聚出浅浅的水洼，暂时没有停下的趋势。 江半絮刚刚结束了这学期兼职家教的最后一次课，这会儿正站在小区旁的公交站台下躲雨。 医学生的课业太繁重，虽然距离期末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如果想考好的话，就必须开始专心准备了。 丁颂乘着出租车过来，还没过十字路口就已经看到了江半絮的身影。 一道修长偏瘦的身形，衣服是一如既往的白色棉质短袖搭配休闲裤，简单又普通，但因为江半絮的气质干净出众，站在人群中总是很好辨认。 出租车在路边刚停稳，丁颂就抱着书包冲了出来，嘴上气愤地嘟囔着：“我们生理老师总爱拖堂，最后一节课也拖，真是过分！” 江半絮手里拿着两支棒冰，是做家教的学生妈妈送的。 “给你一个。”他递了一支过去，丁颂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今天温度稍低些，棒冰还没开始化，撕开包装纸时有碎碎的冰碴溅出来，落在手心冰冰凉凉的。 江半絮咬了一口，被冰得眯起眼睛。 丁颂一边啃棒冰一边道：“吃过午饭我能跟着去你家吗，我想抄抄你的笔记。” “还有马上就要截止的那个小论文，也想让你帮我看看，求求了小絮。”丁颂露出拜托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江半絮。 江半絮和丁颂高中三年都是同桌。 那时候江半絮是全校有名的学霸，次次考试都稳居市里第一名。而丁颂虽然在学习上一直很咸鱼，但因为有江半絮带着，最后竟然踩着分数线，也考上了本市医科大的临床医学专业。 丁颂的父母因此恨不得天天念叨，说江半絮是他们这个咸鱼儿子的贵人，让丁颂一定要好好珍惜。 两个人虽然不在同一个班，但专业一样，作业都是差不多的。 江半絮这时皱起眉，露出为难的表情：“作业和笔记是没问题，但去我家可能不方便。” 丁颂稍一愣，恍然大悟：“哦哦，我忘记你换新室友的事了。” 他也跟着皱眉，很奇怪的样子：“你们竟然还没有熟起来吗？” 江半絮是丁颂见过最好相处的人。 不仅脾气好，从来没有急眼的时候，还特别有能力。 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江半絮好像什么都会，他不仅能把自己打理得很好，还总能照顾到身边的人。 江半絮平时的人缘也的确好，每次分小组任务都特别抢手，说明不只丁颂一个人这么觉得。 所以丁颂很难理解会有人跟江半絮处不好室友关系。 “不是处不好。”江半絮纠正他的说法。 半个月前，江半絮的上个室友房租到期搬走，第二天新室友就搬了进来。 新室友名叫应迢，看起来二十六七岁的模样，比江半絮这个大学生要成熟很多。江半絮见到对方的第一印象，就是觉得新室友长得很帅，皮肤好白。 但在同一屋檐下相处半个月，江半絮逐渐觉得自己的新室友有点奇怪。 第一是性格十分冷漠。 作为室友，两人每天在客厅遇见是不可避免的，但应迢从来没有理过江半絮，视线也从来不会在江半絮身上停留，就连江半絮主动打招呼，对方也不愿给出什么回应。 这让江半絮怀疑自己是个透明人，或是哪里得罪了对方，可他们在这之前根本没见过。 这是第一个奇怪的地方。 第二点就是，江半絮发现自己的室友总是在晚上出门。 江半絮有空的时候，就会几乎一整天都待在家里自习。 第2章 几次他都以为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但天色黑下来之后，他的新室友会忽然从卧室出来，一言不发地离开家。 江半絮总是冷不丁地被吓一跳，因为这一整天家里都没有任何响动。 他可以确认，对方在白天期间一次都没出来过。因为他一直待在客厅。 次数多了，江半絮甚至有点担心室友的一日三餐是怎么解决的。 除此之外，还有对方总是漆黑一片的卧室、悄无声息的行踪…… 总之，他的新室友身上处处都透着古怪和神秘。 但不管怎么样，新室友并没有影响到江半絮的生活，所以两人现在是互不干扰的状态。 只是和室友连一句话都没说上过，江半絮自然也不好意思询问对方，自己是否能邀请朋友来家里。 “那我们去我家吧！”丁颂换了个主意，“我爸妈下午都不回来，我们一起写完作业还能睡个午觉。” 江半絮觉得可行，点了点头。他下午四点才有课。 两个人又在原地待了十几分钟，总算等到了要坐的班车。 江半絮先上的车。可能是因为错过了高峰期，车上乘客并不多，还有不少空位置。 刷过卡后，江半絮稍一抬眼的功夫，轻易就注意到了坐在后排的人。 男人穿着纯黑外套，黑色的发丝微长，弯在耳后。 江半絮第一次在家以外的环境见到应迢，注意到对方的肤色竟然比他印象中的还要白，已经不像是正常人的肤色。 对方身上有种阴冷的气质，这时靠坐在稍显逼仄的座位上，给人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突兀感。 江半絮很意外会在这里碰到应迢，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新室友从来没在白天出过门。 两人对视着，因为是阴雨天，车内光线偏暗，江半絮无法看清对方的神情。 考虑到室友之前的高冷态度，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没想到对方面色冷淡地看着他，倒先主动与他示意，虽然只是微微点头，短暂得仿佛错觉。 江半絮见状也连忙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和丁颂在靠前的位置坐了下来。 将背包放在身前抱着，江半絮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丁颂往他这边挤了挤，拿出手机点几下，江半絮的手机跟着响起提示音。 [丁颂：那个帅哥不会是你的新室友吧？我怎么感觉他的眼神有点可怕] 江半絮看完点了点头。 是他的新室友没错。 不过眼神可怕这点，江半絮倒没什么感觉，顶多是觉得古怪。 但新室友古怪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江半絮全程都没回头，到站的时候才发现应迢刚才坐的位置已经空了，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下的车。 丁颂已经憋了一路，刚下车就拽住江半絮的手臂，煞有其事地开口：“真的，小絮，我看你的新室友不像普通人。” 江半絮也这么觉得。 “你怎么看？” “大概……如果是在看一部悬疑电影的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那个连环杀手，”丁颂觉得自己的形容很贴切，“就是这种感觉。” “上车的时候他还看了我一眼，看得我浑身发毛,”丁颂用力搓了搓手臂，诚恳建议，“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晚上睡觉还是反锁一下门吧。” “……” 下午上完课，江半絮又在图书馆待到晚上九点，收拾东西回家。 静山市是一座地理位置偏远的城市，不算发达，仅有的几所高校还都是用着许多年以前的老校区。 老校区宿舍位置有限，会优先少部分外地学生，而大部分本地学生则很难申请到，只能自行解决。但学校也会发放一定补贴。 江半絮租的地方是老小区，距离学校比较远，需要坐将近四十分钟的公交车，再步行十几分钟。 步行的那段路是道窄巷，周围也都是弯弯绕绕的胡同，所以治安差一些，这也是这片小区房租低的原因之一。 江半絮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十点了，屋内一片漆黑，他一边开门一边猜想，这个时间室友大概率不在家。 忙了一天，浑身都是疲惫感，回到家才觉得慢慢松懈下来。 因为对屋子已经足够熟悉，江半絮摸黑换了鞋，起身时顺手将灯打开。 客厅亮堂不少，江半絮把书包放在一边，刚打算去冰箱里拿点吃的，转身却忽然被吓得整个人一激灵，险些没惊叫出声。 应迢不知道已经在柜台旁站了多久。 男人身材高挑，这时穿了布料松垮的居家服，但丝毫不显柔和，反而因为与自身气质不符，衬得更加诡异。 对方手中拿只杯子站在那里，姿态透出几分闲适，可江半絮看得很清楚，在自己看见应迢的同时，对方的视线正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眼神，仿佛粘稠的实质一样落在自己身上，又潮又冷地包裹着，给人的压迫感极强。 或许从自己进屋的那刻起，对方就已经在用这种眼神盯着他看了。 这个念头让江半絮顿时感到浑身发寒。 脑子里适时想起丁颂在中午说的话。 那时候江半絮还想着是丁颂悬疑电影看得太多，现在才忽然意识到或许是自己心太大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江半絮拳头都不自知地攥紧了，却见应迢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眼。 第3章 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因为杯壁不是透明的，所以江半絮看不出来他喝的什么。 再抬眼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已经消弭干净，应迢眼中多了分友善的情绪。 “晚上好。” 他主动开口。从容的仿佛只是出来喝口水，并恰巧撞上了江半絮回来。 男人是十分俊美的长相，鼻梁高挺，五官立体。肤色虽然透着病态的白，但唇色却很正常，甚至还要再鲜红些。 这样身材和长相都趋近完美的人眼带微笑和自己示好，放在平时，江半絮早就笑着回应了。 但他现在却是害怕居多。 “晚上好，”江半絮有些僵硬地笑了一下，他猜自己笑得一定不怎么样，故作镇定地转移着话题，“那个……很晚了，我先去睡觉啦。” “晚安。”他说完就抱着书包进了自己的卧室。 屋内重又恢复安静。 应迢的视线追着青年的方向，落在江半絮的卧室门上。 他的感官很敏锐。 能听到人类急促的呼吸声，细听还带着颤抖。 也能听出对方此刻正靠在门后，不敢做任何动作。 在原处站了片刻，应迢将杯子里的液体喝完，过去关上客厅的灯，营造出自己已经回房睡觉的假象。 而主卧里，江半絮一直背靠着房门，直等到客厅的灯光熄灭，又听见了隔壁卧室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江半絮屏着呼吸，仍没敢着急动作，而是又侧耳听了一会儿。 确定隔壁没再传出什么动静，新室友应该是上床睡觉了，他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想到应迢刚才那个怪异的眼神，江半絮果断转过身，自认为声音很轻地反锁了房门。 第02章 二 夏天天亮得很早，江半絮早上七点醒来时，明晃晃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房间里明亮而温馨。 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昨晚的害怕也没造成太大的影响。 江半絮穿好衣服后拉开窗帘，阳光已经强烈到有些刺眼，莫名令人安心。 他今天要去医院看爷爷，利落洗漱完后就出了门，却没想到仍能看见自己的新室友。 这很反常，毕竟在江半絮的印象里，室友很少在白天出现。 男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开着，或许是外面逐渐强烈的阳光会晃到屏幕，客厅的窗帘被严严实实地合上了，显得室内有些昏暗。 应迢听见江半絮开门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旋即站起身走了过来。 他径直走到江半絮跟前，第一次和新室友靠得这样近，江半絮这时候才发现对方比自己高了快有半个头，身形也比他健壮，宽阔的肩膀笼下令人不适的压迫感。 不可避免地想到对方昨天那个眼神，江半絮没忍住往后退了两步。 却见应迢拿出手机道：“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 原来是要加微信。 江半絮心中一松，想到自己刚才防备的动作，不禁后知后觉冒出几分尴尬。 “是哦，”他连忙配合地拿出手机，扫了应迢的二维码，“不好意思，我都忘了这回事了。” 应迢搬进来的时候好像很匆忙，全程也都是直接联系的房东，据说合同什么的都签的很干脆。 而江半絮这边也只是临时被通知新室友会很快搬进来。 房东也没想着给他应迢的联系方式，可能以为他们见了面会自行交换吧。 应迢刚搬来的时候，江半絮倒有主动要联系方式的打算，但都被对方的冷淡态度劝退了。 江半絮垂下眼，手指在手机上快速点着，将室友的名字备注上，抬头却见应迢在盯着他看。 和昨天晚上的完全不同，这个眼神很正常，像是在等他。 “抱歉，”果然，等江半絮备注好后，应迢直接将手机递了过来，淡声道，“我没记你的名字。” “……” 他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可没半分窘迫的意味，冷淡又坦然。 江半絮倒不怎么介意。 一向冷淡的室友主动提出跟他交换联系方式，他觉得已经是很大的跨步了。 接过对方的手机，将自己的名字输进去，递回去时无意间碰到了应迢的指节。 冰凉凉的，像一条细蛇迅速爬过手背。 怪异的感觉一闪而过，江半絮这时心情轻快，并没有在意。 他昨天还在担心到底该怎么跟室友相处，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就出现了转机。 现在这样明显是个不错的开始。 看着一切正常的室友，江半絮已经在怀疑昨天晚上的异样都是自己想太多导致的错觉了。 …… 从家到医院的路程，江半絮已经十分熟悉。 他没有其他亲人，从小是被爷爷养大的。 爷爷在五年前患上脑梗死，幸好那时不太严重，出院后除了身体素质变差，没有过多影响到正常生活。 但脑梗这种病本就没办法彻底治愈。 一年前江半絮刚高考完的时候，爷爷又发作了一次，幸亏发现的及时，才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江半絮在医院陪护了一个月，后又把爷爷接回家护理。 但就在三个月前，爷爷的病情再次加重，不得不长期住院做康复治疗。 爷孙俩是在江半絮十五岁那年搬来静山市的，存款也不算多，那时候还要解决江半絮上高中的问题，所以没有购置房子，只租了间条件不错的学区房。 第4章 但爷爷进了几次医院，开销不小，后续的康复治疗以及请护工也都需要钱。 确认爷爷暂时无法出院后，江半絮就退掉大房子，改租了现在这个与人合租的老小区房。 爷爷早就把存折和银行卡都给了他，所以现在经济上是什么情况，江半絮心里都有数。 他眼前不至于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但爷爷的治疗是个长期的过程，后续大概率还会有很多难以避免的意外状况，一旦涉及到这些，江半絮手中的钱就显得非常微薄了。 不过江半絮并不觉得没有希望，他将未来规划得很好。 虽然手头紧，但他一直在兼职，收入还算可观。加上如果他每年都好好努力，争取拿到最高档位的奖学金，就也能抵用一定时间的医药费。 好的情况是不久的将来，爷爷身体好转，皆大欢喜。 如果爷爷一直出不了院，那江半絮只要坚持到大学毕业，等他进入医院工作，有了更好的收入，一切也都会好起来了。 江半絮来得早，乘电梯到脑病科的时候，科室刚开完早会。 恰巧碰上护士长从办公室出来，江半絮笑着上前打招呼。 护士长看着四十多岁，是位雷厉风行的女性，平时总板着一张脸，看见江半絮却是笑着的。 “小江来啦，”护士长朝江为荣所在的病房指了指，“你爷爷算着你今天该来了，一大早就特别精神，老爷子最近状态不错。” “辛苦您总照应着。”江半絮认真听着，应道。 江为荣住院的时间长了，科室的医护人员也对江半絮家里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眼前的青年皮肤白净，五官标致而漂亮，那双眼睛也总是弯弯的带着笑意，这样乖巧又开朗的性格，很少有长辈会不喜欢。 护士长招呼江半絮跟着管床护士去病房，自己则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青年瘦薄的背影。 江半絮也就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一般这样大的孩子还正是专心学习的时候，江半絮却早早挑起了担子。 江为荣几次进医院，并发症一次比一次多，连他们这些外人都怕江半絮撑不住，江半絮自己却从没灰心抱怨过一次。 该着急的时候他也着急，但只要老爷子的情况能好转，江半絮便又能恢复到精神奕奕的状态，好像什么都压不垮他似的。 有时候倒显得他们这些人的操心多余了。 脑梗后会出现偏瘫，肢体无力，语言障碍这些后遗症，所以到后期，患者普遍会情绪抑郁或暴躁。 江为荣想尽可能为孙子减轻些负担，已经算非常配合的一类了，但平时还是会有些消极。 不过江半絮来陪着的时候，老爷子的状态明显会好不少。 江半絮上午十点钟还有课，坐在病床边跟爷爷说了会儿话，又陪着做完每天的康复训练，就急匆匆地回了学校。 自从那天早上加完微信后，江半絮发现自己的室友已经连续三天没回家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对方和往常一样，只在晚上出门，但后来发现室友的拖鞋一直没被动过。 江半絮心里稍有些担忧，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有心发个微信关心一下，但又感觉两人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 这天晚上，江半絮在图书馆背书忘了时间，又因为错过一班公交，导致下公交车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 老区位置偏僻，住户也大多是老人，一入夜街上就没什么人了。 窄巷里的路灯为了省电，只在人走过的时候才亮，江半絮闷头往前走着，忽然听见后面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他稍稍一愣，加快了步伐，身后杂乱的脚步声也跟着变快，等他又放慢速度，后面的动静就也慢下来。 江半絮很快判断自己大概率是遇上抢劫钱的混混了。 这周围监控不到位，治安差，这种情况倒不算稀罕。 江半絮之前也遇到过一次，不过那次比较幸运，跟踪他的只是几个辍学的高中生，看着气势大，其实胆子很小，江半絮刚揍倒一个，几个人就跟着全散了。 前面一片漆黑，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这里距离家还有一段路，江半絮一边去摸手机准备打应急电话，一边快速在脑子里衡量自己是直接跑还是转身应对一番。 他身上没装什么钱，最不济挨一顿揍也没事。 但手机和背包里的平板还是挺值钱的，万一被抢去或是被砸坏，损失有些大。 考虑完后，江半絮攥紧背包带，深吸一口气准备拼着跑一把。 但还没迈起步，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按住了。 夏天的短袖衣料很薄，冰冰凉凉的体温很快透过布料传递过来。 江半絮被跟踪没害怕，这时却实打实地颤抖了两下。 眼前笼下一片阴影，江半絮扭头去看，只能看清应迢苍白的脖颈，以及线条分明的下颌。 身处夜晚，男人身上的阴冷气场似乎更重了，衬上毫无血色的肌肤，阴郁的一双眼，活像一只刚从哪爬出来的厉鬼。 这幅来索命的架势，不知道比色厉内荏的混混可怕多少倍。 江半絮转个身的功夫，就看见刚才跟踪自己的几个人慌慌张张地互相看几眼，接着扭头就跑了。 混乱的脚步声跑远，握在江半絮肩膀上的手掌也收了回去。 第5章 江半絮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汗，他借整理背包的动作悄摸擦了擦，旋即故作自然地跟眼前的人对视一眼。 确定对方的眼神是正常的，江半絮清清嗓子开了口：“太谢谢你了，我都准备报警了。” “不客气，”应迢垂眼看他微颤的眼睫，开口道，“你比平时晚归了三十分钟。” “我错过车了。”江半絮脑子有点迟钝，下意识解释。 室友闻言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理由：“回家吧。” 江半絮也点头，两人并肩往前走。 路上安静得有些吓人，只有江半絮一个人的脚步声，他乱糟糟的，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疑问。 这条巷子两边都没有什么岔路，江半絮可以确定前方一个人都没有，而应迢如果是从后面过来的，那几个混混则不可能看不见。 所以……他的室友是突然从哪冒出来的？ 第03章 三 一路无言。 回到家时是江半絮先进的门，换过鞋后，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去摸墙壁上灯的开关。 因为一时没摸准，脚步跟着慢了一下，而身后的人像是没收住，靠得近了些。 江半絮身形稍稍僵住。 虽然看不到，但因为应迢的身形比他高，如果对方在身后靠近的话，于江半絮而言存在感会很强烈。 他明显感到自己的后颈处忽的浮上一阵冰凉寒意，甚至还感受到了身后人深重而缓慢的呼吸，让他产生了自己在黑暗中被人盯上的错觉。 这让江半絮心生防备，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你，”青年眼睛变圆，很震惊的样子，“在闻什么？” 灯光亮起，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更验证了江半絮的猜疑。 对方刚才就是在闻他！ 不过应迢仍是一副冷淡镇定的样子。 他眼底浮上一丝歉意，客气地往后退出一步：“不好意思。” 男人为自己的冒犯举动作出解释：“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柠檬味。” 江半絮下意识松口气，但心中又莫名觉得不舒服。 似乎在跟新室友为数不多的相处次数中，对方每回都会让他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是他在大惊小怪，还总是误会对方。 他都搞不清到底是应迢真的有问题，还是自己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 江半絮半信半疑的，一边悄声拉开些距离，一边道：“是柠檬味的洗衣液，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 室友闻言笑起来：“好啊。” 对方这张脸实在是长在江半絮的审美点上了。 江半絮一直觉得自己的新室友很帅。 只是应迢太高冷了，一双眼睛总是阴森森的，有时候还会给人带来不适感，这就导致不管这人多帅，江半絮也不想多与对方打交道了。 但现在的应迢眼中满是温和的笑意，整个人瞬间就没了距离感，反而很好相处的样子。 刚才的疑虑被抛到脑后，江半絮顿时觉得，果然是自己最近精神太紧张了。 单方面产生怀疑又解除了怀疑，江半絮这次心情松快地笑了，眼睛变得弯弯的。 他语气真切地再次道了谢：“刚才真的很谢谢你帮我解围。” “只是路过，”应迢随口说着，迈步回了卧室，“晚安。” “晚安。” …… 如果时间不赶的话，江半絮早上一般都会自己下厨。 他从小生活能力就强，现在做饭已经十分熟练了。 锅里煮了黏糊糊的牛奶燕麦粥，江半絮又拿出昨天刚买的新鲜紫薯，认真挑选出两个长相不错的放进蒸锅里。 配着水煮蛋和紫薯喝完粥，解决了早饭，时间还不到七点半。 江半絮利落收拾好碗筷，期间看了看室友仍旧紧闭的卧室门，思索片刻又钻进厨房。 趁着时间还早，他又做了份卖相不错的鸡蛋煎饼。 虽然不清楚室友的口味，但这些都是最不容易出错的了。 江半絮把紫薯和鸡蛋煎饼放在餐桌上摆好，又写了张便签贴在旁边，提醒对方粥在厨房里温着，这才背着书包出了门。 昨晚对应迢而言只是路过，可也确确实实帮江半絮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解决了大麻烦。 口头上的感谢总是不够有诚意，江半絮还是想在行动上做些什么，思来想去觉得留早饭是个不错的主意。 室友的生活看起来很不规律的样子，吃早饭对身体好，能明显表达他的好意。 上午只有十点钟才开始的诊断课，江半絮到学校后就直接去了图书馆，一直到快上课才往教学楼走。 正是上下课的时候，电梯几乎都挤满了，江半絮慢吞吞地爬着步梯，却恰好碰到诊断课的老师。 “沈老师好。”他连忙站好打了招呼，寒暄完，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前走。 沈庆言今年四五十岁的年纪，因为注重养生，加上工作忙，身材偏瘦。 他手里提着学校统一发的公文包，气质儒雅又简朴。 沈庆言不仅是江半絮他们这一届的诊断课老师，还是学校一附院脑病科主任，平时没课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科室。 江半絮在学习上比较认真主动，学期里没课又恰逢老师坐诊的时候，他就会带上白大褂去医院跟着老师见习。 第6章 而各科老师对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很欢迎的。 江半絮去跟沈庆言的次数不少，加上他每次都表现得不错，时间长了，师生之间也没那么生分了。 “前几天你的两个学长找我申请暑假见习的名额，怎么没见你一起来？”沈庆言爬楼梯比江半絮还快，时不时还要一步迈两个台阶，一点也不带喘的。 这事江半絮自然是知道的，两个学长去之前还在微信上叫他来着，不过江半絮当时说自己还需要再考虑考虑，暂时拒绝了。 他没想到老师还会把这个放在心上，江半絮心里有点触动，坦白道：“我家里情况不太好，暑假可能需要做兼职，所以还在考虑。” 他最近在找线上能做的，不需要太长时间的兼职，但很难找。 沈庆言听了神情稍愣。他学生太多，不能把每个人的情况都记得清清楚楚。 找江半絮问这一句本就只是觉得这孩子够聪明，态度又认真努力，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尤其是在得知江半絮有意毕业就进医院上班后，更愿意多带带后辈。 现在听江半絮这么说，沈庆言心里才忽的有了印象，这孩子的家属似乎只有爷爷，听说还住院了。 “那你再想想，结课之前回复我就行，”沈庆言想了想道，“如果真的有困难，也不要勉强，兼职之余也能随时来科室学习，跟上课的时候一样。” 江半絮鼻尖莫名有些发酸，青年眼眶微红，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总算是到了五楼，沈庆言爬完俯身揉了揉膝盖：“爬步梯有助于锻炼身体，应该在全校范围内推广。” 这话一出，周围正爬得气喘吁吁的同学都不可置信地望了过来。 沈庆言因此哈哈大笑。 江半絮这才反应过来老师在开玩笑，也没忍住笑起来。 上午的课结束，班委忽然通知因为任课老师临时有事，下午换课。 江半絮没带够书，中午需要回家一趟。 他回到家时已经将近中午一点了，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一片昏暗，隔壁卧室里也不见半缕光亮透出来，好像室友一直没出过门。 先去房间把需要的书都带好，收拾妥当后，江半絮忽然有点好奇室友有没有吃他留的早餐。 他偷摸跑到餐厅，远远就看见餐桌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江半絮眉间一动，心里小小地开心了一下。 看来室友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江半絮拎着背包溜达到厨房，打算拿瓶酸奶再走，回头却看见一旁的垃圾桶里躺着自己早上做的鸡蛋饼和紫薯。 开冰箱的动作一愣，江半絮惊讶地睁圆眼睛。他有点不敢相信，甚至蹲下来确认了好几眼。 是自己做的东西没错，而且都完完整整的，看起来一点没动过，就连那张便签纸也在。 外面在这时传来开门的动静，江半絮起身出了厨房，恰好看见应迢从房间出来。 男人穿着深色睡衣，姿态懒散，微长的黑发有点凌乱地捋在耳后，嘴唇是鲜红的。他看见青年气冲冲的样子，神情中似乎有些意外与好奇。 江半絮站在厨房门外，语气倒还算稳定：“我给你留的早饭，怎么扔掉了。” 应迢视线落在他身上，似乎不觉得有什么，淡声答：“我不喜欢。” 他讨厌人类的食物。 “……” 江半絮原本是真有点生气的，但对方这么直接坦率，忽然把他给噎住了。 是啊，他可以送早餐，那室友当然也可以不接受。 应迢不喜欢，所以扔掉了，逻辑上没有任何毛病。 但江半絮心里就是有点堵，他不高兴的原因无非有两个。 一是室友这是在浪费食物。不过这是个人习惯问题，他没道理过多干涉。 第二个原因。 江半絮想了想，深吸一口气道：“就算不喜欢，你也应该扔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看不见，当然也就不会不高兴了！ 应迢闻言安静片刻，像是听进去了，点头道：“记住了，我下次注意。” 江半絮：“……” 他好像更生气了。 第04章 四 吴氏集团是静山市有名的家族企业，据说往上数好几代，在集团前身创立之初的时候，吴家的财力就已经足够雄厚。 传到现在攒下的家底更是不容小觑，只不过现今的吴氏比早年间低调了许多。 吴氏集团现任总经理吴相庭，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吸血鬼和人类的后代。吴家当年能成名发迹，也正是靠一位贵族吸血鬼带来的财富和资本。 吴家因为吸血鬼世代受益，同时也担负了为本氏族吸血鬼提供必要服务的责任。这是每一个吴家掌权者都必须保密并遵守的。 这项责任不止是吴家对吸血鬼的承诺和报答，更是吴家血脉上的本能。 尽管到了吴相庭这一代，他身上的吸血鬼基因已经十分不明显，几乎和正常人类没有区别。 不过，由于吸血鬼早在许多年前的内斗战争中近乎灭绝，就连地位尊贵的七大氏族也在一夕之间全然消失，所以吴家这条密辛到后来就只是在家族内暗中知晓，并不需要付诸什么行动。 吴家后面这几代都没见过真正的吸血鬼。 吴相庭原本以为传到自己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却没想到五年前，一位身份贵重的吸血鬼毫无预兆地找上门来。 第7章 对方的辈分比帮扶吴家的那代吸血鬼还高，要求他帮忙假造一个便利合理的人类身份，并定期提供人造血剂。这并不是多么过分的要求，吴相庭当然是立刻应下。 吸血鬼大多行事诡秘，神出鬼没。到目前为止，吴相庭对这位吸血鬼的了解也很少。 只知道对方曾经是七大氏族其中一族的继承人，死于那场几乎使吸血鬼灭亡的内斗，沉睡数年后，在五年前阴差阳错被一个人类青年复活。吸血鬼融入人类社会的原因，也正是那个青年。 应迢的吸血鬼辈分足够高，且出身贵族的吸血鬼都会经受严苛的训练，所以普通人类的血液早已经不会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 但唤醒吸血鬼的那个人类的血液是个例外。 吸血鬼群体将这样的人类成为唤醒者，对于被复活的吸血鬼而言，唤醒者的血液香甜无比，饮下后还会增强吸血鬼的能力，甚至能让吸血鬼在一定时间内抵御阳光的照射。 这对一只吸血鬼的诱惑有多大，可想而知。 吴相庭时常会同情那个无意间唤醒吸血鬼的青年，被一只吸血鬼盯上，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不过现在，那位轻易不会出现的吸血鬼忽然找过来，告诉他，和他同住的那个年轻人生气了。 灯光昏暗的高级招待室里，吴相庭难得不清楚该怎么招待客人，最后只能往咖啡杯里倒了一支人造血剂，放在吸血鬼面前。 “您是说，是您把他给惹生气的。”吴相庭在沙发上坐下，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吸血鬼。 出于各种原因，对方的面庞永远停留在了人类二十七岁的模样。 五年前应迢找来时，吴相庭也才不到三十岁，现在吴相庭明显变化了很多，应迢却分毫未变。 每每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吴相庭就会在脑子里猜想，也许眼前的吸血鬼已经活了几百岁了。 这个念头闪过，他在和对方的相处中就很难不小心翼翼。 “是。”应迢靠坐在沙发上，将事情原委三两句讲述了一遍。 他还记得自己说完那句下次注意后，空气中血液的香气跟着变得愈发浓郁。 人类在情绪激动时，血液流速会加快，所以他猜想江半絮可能是更生气了。 吴相庭听完吸血鬼语气平淡的讲述，一时有些语塞。 难听点讲，就是十分无语。 不过眼前这个吸血鬼的情商这么低，倒也情有可原。 吴相庭阅读过一些有关吸血鬼的记载，七大氏族有着非常严格的戒律，其中一条就是要求成员及后世吸血鬼避世。所以在没有沉睡之前，应迢应该极少和人类接触。 而应迢在五年前才被唤醒。吸血鬼一边整理遗留的事务，一边学习在人类社会需要用的社会知识，能到这种程度也已经很不容易了，哪还能指望对方拥有多高的情商。 “就像他说的，您哪怕扔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呢。”作为一个商人，社交当然是吴相庭的强项，“他做那一餐饭应该很用心，您直接给扔了，他肯定伤心了吧？” “这样的情况，我个人认为正确的做法是收下，对人家的心意表示感谢，有来有往嘛，”吴相庭斟酌着措辞，给面前的吸血鬼上社交课，“您不喜欢人类的食物，那可以在感谢心意之后委婉地提出来，他下次就会送您其他东西了。” 说到这儿，吴相庭没忍住低声多加上几句：“还说下次注意，这次没扔对，下次再扔一回吗，我看人家可不一定再送……” “……” 耳力很敏锐的吸血鬼抬起眼。 吴相庭默默闭嘴，把后面的吐槽给咽了回去。 …… 那天在应迢说完那句下次注意后，江半絮差点都给气笑了。 眼不见心不烦，他一句话都懒得再跟对方说，扭头就回了学校，一直待到晚上才回家。 家里一片漆黑，没一点动静，不知道室友在不在家。 ……不管在不在家都不关他的事。 第二天是阴天，外面风有些大，一副要下雨的阵势。 江半絮起得晚了些，在微信上和丁颂约着一起去市图书馆。 早上九点钟，丁颂过来找他，两个人一同出了门。 两人刚从屋里出来，江半絮低头关门的功夫，忽然听见丁颂在后面跳起来大喊：“啊啊！谁在那！” 江半絮让他一嗓子喊得手抖，连忙稳住他。 因为是阴天，楼道的光线偏暗，一道高阔身形背光站在那里的确挺吓人的。 江半絮认出那是应迢后，心里已经非常平静。 是的，因为他的室友总是这样神出鬼没，次数多了他都变得经吓不少。 应迢回来了，江半絮也不用锁门了，他拉着丁颂准备去按电梯。 因为现在看见应迢还有点不高兴，所以江半絮打算不主动跟对方打招呼。 反正高冷的室友本来也不可能主动找他说话的。 江半絮扭头准备走，却见那道身影三两步走近，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江半絮和丁颂都愣住。 凑近了才看清，男人手里是一个卡通款式的小蛋糕，很精致，装在透明的蓝色包装盒里，一看就特别好吃的样子。 江半絮有点不敢相信。 应迢与一脸意外的青年对视着，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第8章 “昨天很抱歉，这是赔礼。”他说。 江半絮呆呆地把蛋糕接过来。 丁颂就躲在他身后探头，神情很懵，看看蛋糕，又看看浑身阴恻恻的应迢。 应迢的视线一直落在江半絮的脸庞上，但他看不出青年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男人默了片刻：“如果不喜欢，你也可以扔一次。” “……” 江半絮这人很好哄，刚才还在暗戳戳决定不理应迢，这会儿就已经完全不生气了。 他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实话实说：“我喜欢的。” 青年抬起的脸庞白净又明亮，他不遮掩自己的情绪，开心和惊喜明晃晃地溢在眼眸里，应迢注视片刻，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刚出小区门，丁颂就抱着江半絮的胳膊蹭来蹭去，语气激动：“快快快，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室友不是冷酷杀手的人设吗？” 江半絮怕痒，被摇晃得直躲，一边笑一边把蛋糕举到一边防止被晃坏。 他把应迢帮自己解围，自己送的早饭被扔掉的事情来回讲了一遍。 丁颂听到应迢把江半絮做的饭扔掉时，气得拳头都硬了：“还下次注意，你做的饭那么好吃！破室友真是可恶又没品！” 然后两个人跑到常去的奶茶店，点两杯奶茶配着吃小蛋糕，丁颂塞了满满一大口，一脸幸福：“这个蛋糕好好吃，你室友人肯定不坏，就是情商低了点，不会说话了点，有时候吓人了点……他挑蛋糕很有品嘛。” “……” 江半絮也吃小蛋糕，奶油入口绵密，好吃得眼睛都跟着眯起来了。 虽然是被蛋糕所迷惑，但江半絮觉得丁颂说的也有道理。 一开始他们对应迢不了解，被对方不寻常的气质和生活习惯吓到，所以先入为主觉得应迢像坏人。 但几次接触下来，江半絮发觉室友还是比较正常的，无非就是有点不擅长跟人打交道。 至于对方总是窝在家里不出门，平时还冷淡不爱说话，可能因为是社恐。 应迢社恐还鼓起勇气给他送小蛋糕赔罪，多不容易啊。 江半絮想，对方这样肯定是想跟他做好朋友。 第05章 五 江半絮和丁颂都参加了院系的志愿者协会。 因为志愿者协会的活动类型少，大部分都是时间固定的义诊。江半絮平时事情多，有固定的时间表的话，对他来说更方便一点。 丁颂更喜欢热闹，参加了不少社团，也在志愿者协会里纯属是因为想跟江半絮一起，才顺带报的名。 临近期末，不少社团的聚餐都多了起来。 志愿者协会的聚餐活动一直是最少的，只在学期末义诊告一段落的时候有一次。 大家都抱着玩完这一次就好好复习的态度，所以热情很高涨，吃完火锅又换场去唱歌玩桌游。等大家都玩累了宣布结束时，已经到晚上将近十一点了。 江半絮平时的生活都很忙，偶尔一次的聚餐活动对他来说是一种放松，他今晚玩的也很开心。 在场的每个人都喝了酒，原地解散互相告别后，有的打车，开车的找了代驾，有的是家人来接，没一会儿就都走得差不多了。 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江半絮跟丁颂家的方向不一样，也准备自己打车回去。 但丁颂死活不同意。 江半絮的酒量很差，是沾酒就迷糊的类型，虽然也就唱歌的时候顺手喝了一杯，但这时候反应已经变慢了。 丁颂喝的比江半絮多得多，但他酒量大，这会儿脑袋还清醒着。 他记得江半絮之前跟他讲的，被小混混跟踪的事，抱着手臂把迷糊着一张脸要去打车的江半絮拽回来：“不行，绝对不行，你家那道路出租车进不去，你这样还敢一个人走夜路？” 江半絮反应迟钝好说话，听完也不乱跑了。 丁颂又喊来同个义诊小组的两个男生，几个人一起打车把江半絮送回去。 路上吹了会儿风，又一路走到小区门口，江半絮整个人都已经清醒不少。 他跟送自己回来的几个人一一道谢。都是同一个义诊小组的，江半絮这个组长平时没少担事，大家连忙说他太客气了。 几个人正准备离开，扭头看见应迢穿着一身黑色从不远处过来。 远远看见一道高挑身形突然出现在夜色里，那两个男生搀着丁颂齐刷刷倒退好几步。 “等等等，前面有个人对吧？不会就是你之前说的跟踪狂吧？”其中一个男生一脸惊恐地拽着丁颂。 丁颂已经认出那是应迢，摆手解释：“不是不是，哪有跟踪狂，那是小絮的室友。” “哦，哦。”两个男生顿时都松口气。 江半絮对于这个点能遇见应迢也很意外，不过自从给对方代入了社恐身份后，他就再没往害怕的方向想过。 甚至还觉得对方性格内向不会社交，自己理应多主动多照顾。 江半絮踮着脚冲人招手，应迢自然也看见了他。 男人走近后，江半絮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同学：“这是我的室友，叫应迢。” 丁颂自然不用再多介绍，另外两个男生笑得有点僵硬，隔着几步的距离说了自己的名字：“你好啊你好啊。” 应迢点头算作回应，视线就又落回江半絮身上，神情稍变。 第9章 他没有闻到香甜的血液味道，被一些难闻的酒味覆盖了，这让吸血鬼轻易地烦躁起来。 几人分别，三个男生黏在一起走远了，其中一个男生还是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 “小丁，你确定那真的是咱组长的室友？我怎么感觉他……那么不像人呢？” 另一个搂着胳膊搓了搓，也小声开口：“我妈说凌晨十一点到一点的阴气最重，咱不会真是撞鬼了吧？要不要回去救组长？” 丁颂被他说的汗毛直立，跳起来拍他：“啊啊啊大半夜的别说这种话啊！” 那个男生又无辜又害怕：“那你说他脸为什么那么白！我都看见了，他手也是白的。” 丁颂已经就这个问题跟江半絮讨论过，他笃定道：“小絮说那是因为他是社恐，不爱出门，捂白的。” “……” 这边江半絮和应迢一前一后往楼里走。 周遭一片漆黑，深夜又十分安静，江半絮的脚步不快，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应迢总是落后自己一步。 对方一言不发，也不会发出一丝脚步声，江半絮只能感觉到身后有阴影笼下，以及一道毫不遮掩地黏在自己的后颈处的视线。这让江半絮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粘了什么东西。 氛围莫名变得古怪。 走进楼道，江半絮纠结片刻，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对方随着他的动作看过来，对视的一瞬间，他竟然看到应迢的双眸是血红色的。 江半絮心中一惊，只当是自己喝了酒容易眼花，又连忙把脑袋转回去。 眼见气氛越来越凝固，他只好主动开口聊天：“……对了，你怎么也这么晚回来呢？” 说话间已经到了电梯跟前，应迢主动上前按按钮。 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了，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里面灯光很亮，让江半絮顿时有了安全感。 他还趁着上电梯的时候顺带又看了看应迢的脸，确认对方的眼珠是纯粹的黑色。 果然是看错了。 江半絮大松口气，暗道一定是自己酒量太差，脑子还不太清醒。 “在公司加班。”应迢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江半絮听到这个回答，没忍住脸上惊讶的表情。 说实话，他看自己的室友成天不出门，还以为对方没工作呢。骤然从应迢口中听到“加班”这样的字眼，竟然还觉得非常违和。 是他只看表象，有点想当然了。 “你很意外，”应迢似乎一直在注意他的神情，说着抬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工牌，递给江半絮，“我是吴氏的正式员工，不过平时都是线上工作。” 江半絮匆匆瞥了一眼，只看见上面的证件照还挺帅的。 他就是有点惊讶，哪有真拿着人家的工牌看来看去的道理，对方这么认真地解释已经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来是这样。我听说吴氏的门槛很高，你好厉害。”他笑了笑没有接，应迢就又将工牌收了回去。 吴氏是正规的大企业，在那里上班听起来就很靠谱的样子。 江半絮暗自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平常，几门选修课都陆续结课了，江半絮能自由安排的时间更多，能去医院看爷爷的机会也多了不少。 爷爷最近做的康复训练有了效果，偏瘫的那半边肢体力量增强了些，说话也比之前清楚。 江半絮听见老人努力说出几个清晰的字句时，开心地差点儿没落下泪来。 江半絮五年前被人绑架过，后来失踪，警察怎么都找不到他，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江为荣把江半絮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江半絮出事对他而言跟天塌了没什么区别，老人家也就是在那时候患上的脑梗。 所以江半絮对爷爷的病总是很愧疚，再没有谁比他更希望爷爷能好起来了。 这天早上江半絮刚睡醒，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江为荣今天凌晨突然发烧了。 江半絮吓出一身的汗，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幸好不太严重，只是昨天护工带着在外面透风的时间有些长，这才导致的受凉感染。 医生已经及时用了药，确认体温暂时控制住了，江半絮这才大松口气。 刚出病房，护工阿姨就连忙跟江半絮道歉。 她也急的不行，直说是自己的疏忽，只是看江为荣昨天在外面时心情不错，就觉得多待会儿也挺好的，没想到会这样。 护工阿姨是江半絮和爷爷住在学区房时的邻居，为人十分热心肠。 得知江为荣不得不住院护理后，她心疼江半絮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主动提出来降价给江为荣做护工，不知道帮江半絮减轻了多少压力。 江半絮生怕护工阿姨心里有负担，连忙安慰，总之最后爷爷没事就行。 江为荣退烧后，江半絮就让跟着忙前忙后的护工阿姨先回去休息了。 他有点不放心，打算留在医院陪床几天。 之前不常陪床是因为学业忙，陪床睡不好会很影响第二天的状态，而且医院距离学校也不近，早上上课容易迟到。 但现在课都结束得差不多，江半絮在医院也能看书复习，所以就简单收拾换洗衣物和一些日常必需品去了医院。 为了防止室友担心，江半絮还特意给对方发了微信，说自己这几天晚上都待在医院，白天偶尔会回家拿东西。 第10章 消息发出去后，对方一直没有回复他。 江半絮在医院睡了三个晚上，白天有课就去上，没什么事就又回到医院，有时候丁颂还会来陪他解解闷儿。 第四天晚上十一点钟，已经连续几天没出现的应迢悄无声息来到医院。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病房都已经一片漆黑，走廊的灯光也暗下来，只留下几盏夜灯，衬得整个科室昏黄又安静。 吸血鬼十分擅长隐藏自己的行踪，应迢一路来到江为荣所在的病房门外，没有惊动任何人。 一间病房里有三个床位，但这个病房里加上江为荣，只住了两个病号。 病房里的大灯关着，两位患者都早早睡着了，江半絮就拉上病床之间的隔帘，打开偏灯，就着最靠边的空病床上刷题。 不过应迢过来的时候，青年正背对他，手肘支在床沿，用手掌撑住脸睡着了。 他睡得不安稳，脑袋一歪一歪的，另一手在睡梦中还握着笔。 等睡得再熟些，手肘忽然没了力气，江半絮脑袋也随之一歪，差点就摔过去。 吸血鬼前一瞬还站在门外，下一秒就已经来到青年身旁，手掌稳稳托住了江半絮的侧脸。 江半絮太困了，睡得眼睫都没动一下。 冰冷的掌心顿时传来热乎乎的温度，应迢鲜少地愣神了一瞬。 青年的肌肤细腻干净，过分柔软的触感于吸血鬼而言十分陌生。 江半絮的脸偏小，尤其在应迢苍白劲瘦的指节的衬托下，更显得脆弱无害。 吸血鬼这样捧着，手掌边缘能触到青年脖颈处富有生命力的血管搏动。 应迢垂眸盯着那处，喉结忽的滚动。 作为一只以血为生的吸血鬼，他从见到江半絮的第一眼就迫切渴望能尝到对方的血液。 忍耐的时间越长，他的渴求只会越强烈。而在连续几天嗅不到江半絮的血液气息时，吸血鬼的克制力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獠牙失控地冒出来，产生难以压制的痒意。 吸血鬼可以趁人类睡着的时候，咬破对方喉间的血管汲取血液，他的唾液具有麻痹和快速愈合伤口的作用，人类不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热而均匀的呼吸洒在掌心，应迢神情淡漠，视线莫名停留在江半絮眼底的乌青处。 静默片刻，吸血鬼的獠牙忽而消失，血红色的眼睛也随之恢复正常。 第06章 六 脑袋被人不算温柔地放回床边，江半絮惊得眼睫一颤，跟着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时，恰好注意到托在自己脸侧的指节收回去，江半絮一愣，整个人顿时清醒不少。 本以为是值班护士或医生来提醒自己睡觉，回过头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应迢，江半絮明显被惊到了，连忙推开身下的矮椅站起来。 “这个时间，你怎么来啦？”病房里很安静，江半絮害怕吵醒病人，声音压得很小声。 青年后知后觉地抬手搓搓脸，总感觉自己刚刚被托住的那半边脸又冰又凉的，注意力不由被应迢收回的手吸引，便又问：“你的手好冰，是生病了吗？” “没生病。”应迢没回答手为什么凉，视线仍旧直直落在江半絮脸上。 青年站在跟前，眉眼间的憔悴更明显了，脸色因为休息不好而变白，没有了平时红润健康的气色。 “你很多天没回家，来看一眼。”应迢也学他把声音放低一点。 室友竟然特意来看自己，江半絮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开心。 虽然应迢来的时间很奇怪。 江半絮小声笑了笑：“也没有很多天，如果爷爷明天早上量完体温都正常的话，我就不用再陪床了。” 陪床加上复习，他的身体真的有点吃不消。 吸血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点了下头：“那明天见。” 江半絮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怎么感觉室友很急切想让他回家的样子。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江半絮在病床边守着，等医生查完房，告诉他江为荣的情况一切稳定后，才彻底松口气。 等江半絮谢过医生，江为荣躺在床上一边努力推他的手，一边轻轻摇着头。 江半絮知道爷爷这是在催他回家休息，不愿意让他再陪床了。 “知道了爷爷，”江半絮现在心情特别好，笑眯眯的握住爷爷的手蹭蹭，“一会儿丁颂就过来陪我收拾东西，中午陪你吃过饭我们就走。” 江为荣这才安心闭上眼休息，不乱动了。 江半絮在医院待这几天，自己的生活用品不多，倒是书带的不少，另外给爷爷带回家换洗的衣服和杂物也装了一个包。 丁颂和江半絮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床边，边收拾边聊天。 “沈老师那个暑假见习你考虑好了吗？”丁颂一边往包里装书一边问，“要让我说，哪怕机会再难得，还是身体最重要。” 现在是期末复习加上陪床，就把江半絮累得脸色都白了。 到时候见习需要上一整个白天的班，晚上又兼职，中间还要挤时间来医院看望老人，江半絮还活不活了。 “我都不赞同你去，或者你非要见习的话，那就别兼职了，”丁颂撇撇嘴，“大不了真缺钱的时候，我让我爸妈借你，他们肯定借。” 倒真没到那种程度。 第11章 江半絮兼职攒钱无非是担心万一有一天爷爷的病情恶化了，临到需要进手术室的时候，自己还拿不出钱来。 他最怕发生这样的事情。 另外就是每天住院，做康复训练，以及请护工，都是看不到尽头的开销。 所以江半絮就想着尽可能地攒钱，也算未雨绸缪。 至于这时候让他去借丁颂家的钱，他是肯定不愿意的。 “我这几天想过了，不去见习了，”江半絮手上利落地叠着衣服，脑袋微微垂着，“爷爷现在是恢复的关键时期，还是多攒点钱更要紧。” 这几天休息不好，他到现在还觉得头重脚轻的。 江半絮从不会为了做什么事情不顾命，相反，他一直都很珍惜自己的身体，也懂得凡事量力而行的道理。 而且江半絮看待事情总是很乐观：“我们现在才大一，以后每年暑假都有实习机会，说不定明年这时候，爷爷早就好了，到时候我就能专心实习。” 无非就是不一定能跟着沈老师学习了。 沈庆言一直很受学生喜欢，这个名额如果江半絮放弃，肯定就会有人立刻顶上，而下一年是什么情况就又说不准了。 江半絮跟沈老师很投缘，他只在这一点上觉得有些可惜。 “太好了，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丁颂开心起来，“走走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 两个人在医院多磨蹭了会儿，等吃过午饭出来就已经中午一点了。 从医院坐公交到江半絮家那边，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丁颂下午第一节有课，如果送江半絮肯定得迟到，所以他在中间就得下车直接去学校。 “你的脸色太差了，回去哪也别去先补觉吧，”丁颂都担心江半絮提不动两个袋子，临下车前说，“我记得你说你室友昨天还特意去医院，他真还挺好的，要不你发消息让他去公交站接一下？” “不用！”江半絮觉得丁颂太大惊小怪了，两个袋子而已，“你快去上课吧。” 下午将近两点钟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阳光强烈又闷得慌，令人几乎喘不上气。 江半絮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就皱了眉，实在是太热了。 他还没走几步就出了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以往江半絮也没少顶着太阳走这段路，两个背包对他来说也不算多重，但可能还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的原因，江半絮感觉自己的体力都变差了。 一路上都循着有阴凉处的边缘走，平时十几分钟的路程愣是让他磨磨蹭蹭走了半个小时。 明明是大热天，但走进小区的时候，江半絮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差。 刚到单元楼下，恰好看见应迢从电梯里出来，对方抬眼看见江半絮时停下了脚步。 江半絮还当应迢要出门，本想打个招呼，但谁知还没抬手，他忽然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脱力。 他神志还在，晕倒前还想着让自己起码摔在包上，避免摔伤，可预想的画面也没发生，他被拉进了一个分外冰冷的怀抱。 脸颊隔着衬衣布料靠在冰凉但坚实的胸膛上，江半絮第一反应是感觉好舒服。 他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烫，不知道是发烧还是中暑，两者都有的可能性大。 “你生病了。” 应迢不悦的声音传来，江半絮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他记得对方刚才还在楼道里，距离自己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呢，怎么下一秒就能接住他？ 江半絮晕都晕不踏实，强撑着也要把眼睛睁开。 虽然视线很模糊，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阳光下看见应迢。 由于是被对方完全揽在怀中，从江半絮的视角，就只能看到男人的手臂。 对方大夏天也穿着深色的长袖外套，只有一截苍白的手腕裸露在外，因用力而紧绷。 应迢过白的肌肤近乎刺眼，但在阳光的照射下，江半絮竟然看见对方手腕表面的肌肤逐渐被灼烧成灰烬，变得十分狰狞可怕。 江半絮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就要抬头去看应迢的脸，脑袋却在这时被一只手掌控住，旋即他整个人都被轻松抱了起来。 江半絮神志不清，很想挣扎，但他稍微一动，应迢就立刻收紧了力道。 对方的力气大得吓人，将他紧紧困在怀中，箍得他骨头发疼。 耳边有一阵风声呼啸而过，等江半絮再度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抱进了楼道的角落里。 他浑身无力，所以应迢并没有放下他。 江半絮感觉自己更晕了，头昏脑涨得厉害，但他还是非常想要去看应迢的手臂和脸。 对方这次没再做什么，任由江半絮昏昏沉沉地扒着他的肩膀，反复确认。 应迢的手腕早已恢复如初，那张脸也完美无缺，男人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神情，只直直地盯着江半絮看。 江半絮检查不出什么异样，都有些着急了。 “怎么了？”应迢见状，垂眼问他。 江半絮眉间紧皱着，严肃看了应迢好几秒，才嗓子发哑地开口：“你刚才……好像没有心跳。” 身前的男人神情稍愣，旋即轻笑了一声。 “有的，”他将江半絮往上抱了抱，“你再听听。” 第12章 隐约觉得这样的动作有点不合适，但江半絮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逐渐涣散，他管不了什么多了。 青年把耳朵贴上应迢的胸口，这次清清楚楚听到了规律的心脏跳动。 正常，有力。 确认这一点后，江半絮浑身一软，总算踏实地晕了过去。 第07章 七 江半絮像是睡了很沉的一觉。 他中间因为浑身发冷醒来一次，发现四周是熟悉的环境，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床头支着输液架。 旁边有说话的声音，江半絮先是看见熟悉的高挑身影，是应迢，对方正背对着他站在床尾。 而在另外一边，两三个穿着白衣的人在推车旁有序地忙碌着，偶尔低声说句话。 江半絮迷迷糊糊地好奇，应迢竟然能直接把医生请到家里来？ 没好奇出个什么结果，他就再次昏睡了过去。 这次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江半絮醒来时明显感觉好多了。 他猜自己就是没休息好，加上那时候天气热才晕倒的。 现在补够了觉，精气神就全回来了，除了四肢还有点没力气外，已经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 卧室里没有其他人，窗帘也被人紧紧地拉上了，屋里安静又温馨。 江半絮翻过身伸了个懒腰，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医生配好的退烧药，另一边衣柜旁的地板上，放着他从医院带回来的两个背包。 盯着那两个背包愣了两秒，江半絮伸懒腰的动作陡然一僵。 他想起来了！ 昨天在单元楼下发生的事，从应迢突然接住他，到他为了确认什么还去听对方的心跳…… 江半絮直接坐起来，他找到手机，先是看到了丁颂发来的好几条微信消息： [你发烧了？我给你打电话，竟然是你室友接的] [他说你在睡觉，醒了给我回消息] 又过了几个小时： [我想去看你，你室友竟然说没必要！还直接挂我电话！] 最后一条是今天早上八点： [小絮！！！醒了没！！！] 丁颂肯定担心得不行，江半絮先给他回了个电话，顺带也让自己冷静冷静。 电话很快接通，丁颂在那边大松口气：“你总算有动静了，我都要带着人去私闯民宅了！” “我一直睡到现在，刚醒，让你担心了，”江半絮有点不好意思，赶快给丁颂报平安，“现在已经退烧了，我刚量体温不到37度。” “那就好，反正是周末，你就好好休息两天，”丁颂隐约感觉江半絮的语气有点紧张似的，又多问了一句，“你没什么不对劲的吧？” 江半絮抿了抿唇：“没有。” 他没有，但他觉得他室友很不对劲！ 不过不确定之前，他还是先不跟丁颂说比较好。 江半絮心里满是很荒谬的猜测，有心想去网上好好搜一搜，但他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现在病好了，也感觉到饿了。 起来洗个澡简单整理了一下，江半絮开卧室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他先探个脑袋，确定客厅里没人，才迅速出了门。 在外面心不在焉地吃过早饭，江半絮没着急回去，而是去找了一家环境安静的咖啡店。 他坐在角落的位置，等服务员离开后，拿出手机开始搜索：人的皮肤被阳光晒成灰是怎么回事？ 回答很快出现，江半絮往下翻着。 第一个答案说的是皮肤肤色为什么会变灰，是受太阳光长期照射的原因。 这显然不是，江半絮看得很清楚，应迢的皮肤是上一秒还是苍白的，下一秒忽然就变成了灰烬，并不是肤色变灰。 第二个答案说的是皮肤变得粗糙的原因。也不是。 江半絮往下翻了很多，都没有他要搜的问题的答案，最后只能把这个问题发成帖子去询问网友。 他抿了口饮料的功夫，下面就多出好几条回复。 不过前几条都是质疑他的问题有够离谱的，网友说这是生活论坛，不要随便瞎编个问题来问。 江半絮也知道这事离谱。 可他真的看见了！ 他继续往下翻着，直到看见一条吐槽：[楼主真的没看错吗？人又不是吸血鬼，还怕光呢] 捕捉到关键的字眼，江半絮划动的指节一僵，好像脑子里一直不敢细想的答案被人直接点了出来。 怔愣片刻，他又切回了搜索页面，这次只搜“吸血鬼的特征”几个字。 下面很快跳出来许多科普。 [吸血鬼通常自称为血族，他们以新鲜的血液为生，没有体温，皮肤苍白，他们拥有可以伸长的獠牙，眼睛在嗜血时会变成血红色] 江半絮看着看着，脊背不由坐直了。 自己聚餐晚归的那天，在楼道里，好像真的看见了应迢的血红色眼睛。 但因为江半絮一直都不相信这些玄乎的东西，加上那天楼道里又很黑，他看得并不清晰，所有才一点都没有多想。 江半絮继续往下翻着。 科普的资料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从文学作品和电影里总结出来的各种设定，甚至有的还讲述了吸血鬼这个种族的历史。这些对江半絮来说就不太有用了。 他将资料翻到下面几页，又找出两条对应的信息。 第13章 [吸血鬼最害怕的是阳光，会在阳光的照射下被灼烧成灰。只有强烈的阳光能杀死吸血鬼。] 江半絮盯着这段话，神情复杂，呼吸也有些发紧。 虽然他偶尔会看吸血鬼题材的电影，但他同时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会有吸血鬼，还这么巧让他给碰上？ 江半絮呼出一口气，调整半晌，还是想挣扎一下。 他又搜了一句：吸血鬼会有心跳吗？ 按理说吸血鬼是活死人，他们不可能有心跳。 但应迢有心跳，江半絮亲耳听到的。 回答：[一旦成为吸血鬼，他们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但吸血鬼也可以控制心脏的跳动，以此来协助自己在人类社会中隐藏身份。] “……” 江半絮搭在桌边的指节颤抖起来。 在外面待到将近中午，江半絮提着一袋水果和一些新鲜蔬菜回了家。 就算现在心里很害怕，但他所有的东西都还在那间房子里，不可能不回去。 这次应迢出现在了客厅里。 江半絮刚放轻动作推开门，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坐在沙发上的人。 那套沙发偏小，男人的身材高挑，从江半絮的角度能看到对方宽阔的肩膀。只是一个笼罩在昏暗中的背影，就让江半絮感觉到了危险的压迫感。 他现在对应迢很防备，不太敢贸然去拉开窗帘，就只好打开了客厅的灯。 好歹是没有那么暗了。 应迢在这时回头，看到他时眼里好像多了分笑意：“你昨天的体温最高达到39摄氏度，医生说是发烧加上中暑，放在床头柜的药需要按时吃。”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对方的表情已经没有刚认识时那么高冷了，嘴里说的也全是关心自己的话，这让江半絮心里除了害怕和提防以外，又多了分自我怀疑。 会不会真是他看错了，在自己吓自己？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江半絮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厨房那边的柜台上，又说，“我把看病的钱转给你吧。” 人类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已经怕得脸都白了。 青年的呼吸声比平时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垂在身侧的手指也紧紧拽着衣角。 应迢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将人绕一圈，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不用客气，室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江半絮：“……” 说实话，他刚才都已经在考虑搬家的事情了。 接下来一切都很正常，江半絮做午饭的时候问了应迢一声，需不需要也给他做一份。 对方拒绝了他，说已经吃过了。 江半絮就在厨房里一边纠结一边慢吞吞地做着饭。 在应迢起身要回房间的时候，江半絮像是已经思考了很久，没忍住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等一下。” 应迢停下，黑色眼眸直直与他对视，很有耐心的样子。 “今天下午旁边的公园好像有演出，你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江半絮因为胆子不够，语速有点慢，音量也小。 今天也是大晴天，下午的阳光很强烈的。 江半絮故作镇定地看着应迢，心跳却不受控制变得越来越快。 就试探这一下。 如果应迢拒绝了他，他立马就去偷偷收拾东西跑路。 但要是应迢同意了，那他们下午就可以一起出门。 只要能亲眼看见应迢完好无损地站在阳光下，吸血鬼这个荒谬的猜想自然就被推翻了。 江半絮更愿意相信是因为自己当时烧得太严重，烧出幻觉来了。 这起码还科学一点。 问出这句话时，江半絮紧张得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 可应迢听到后，神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很自然地笑了一下：“好啊。” 江半絮握在门边的手指跟着一松。 对方的态度实在是太坦然了，他心里的猜疑顿时被消去一半：“好，那我三点钟叫你。” 应迢回了卧室，江半絮自己吃过饭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想到室友刚才十分自然的反应，江半絮越发觉得是自己误会对方了。 他把洗干净碗筷收拾好，却在转身时不小心碰翻了一只玻璃杯。 杯子摔进洗碗池里，崩出来的碎片溅在江半絮的手臂上，顿时划开一道口子，血珠跟着渗出来。 江半絮疼得皱起眉，连忙一边用纸巾按住，一边跑去客厅找创口贴。 他刚在矮柜前蹲下，忽然听到卧室门打开的声音。 江半絮忙乱中抬起眼，应迢已经站在卧室门外，对方浑身的气质忽然变了，刚才的温和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隔着几米的距离，男人冰冷的眼神黏住他，双眸黑沉得吓人。 江半絮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后退，他下意识想将受伤的手臂藏在身后。 可他现在就像某种被盯上的猎物，再细微的动静都会打草惊蛇。 江半絮根本无法看清应迢是怎么过来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道阴影便陡然笼罩下来，他的手腕已经被冰凉的指节用力攥住。 两人贴得极近，江半絮被逼得跌坐在地，浑身僵硬。 他看见应迢的视线牢牢锁住自己手臂上的那道伤口，对方那双原本漆黑的眼睛也随之变成了饱含欲望的血红色。 第14章 第08章 八 吸血鬼的眼睛会在嗜血时变成血红色。 江半絮心中闪过这句话的同时，手臂处已经传来了冰凉濡湿的触感，极为怪异的感受令他全身跟着发颤。 应迢的力气足以完全压制江半絮。 随着渗出的血液被舔舐干净，江半絮亲眼看见那道伤口在快速愈合，他已经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害怕。 疼痛没有消失，伤口愈合的下一秒，吸血鬼抓住他的手臂送至唇边，森白的獠牙刺破江半絮手腕处的肌肤，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江半絮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被咬破皮肉的痛楚让他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没忍住闷哼出声。 明明很恐惧，可短暂的痛觉褪去后，江半絮竟然感觉到了诡异的欢愉感。 人类青年的双眸逐渐变得涣散。 也许只有几秒的时间，江半絮浑身已经完全脱力。他的身躯被热汗浸湿，此刻正背靠在矮柜上，被身形高大的吸血鬼全然笼罩住。 对方的唇上沾染着鲜红的血珠，应迢在他身前俯身，冰冷而阴暗的气息愈发贴近。 森寒的獠牙触碰到脖颈处的肌肤时，江半絮浑身的危机感达到了顶峰。 内心对死亡的畏惧冒出头，青年喉间溢出一声再克制不住的低泣。 这道带着颤抖的声音使吸血鬼的身形陡然一僵。 应迢的理智直到这时才开始回笼。 日日都和江半絮朝夕相处，随时能嗅到对方血液的气息，这种程度的诱惑，对应迢而言本来是可以轻松抵挡的。 他甚至将这个当成对自己暂时无法喝到血液的安抚。 但江半絮突然受伤流血的事在吸血鬼的计划之外。 当香甜的血液就这样摆在自己眼前时，他的自制力轻易就被击溃，事情也彻底脱离了应迢原本设想的走向。 吸血鬼脊背僵硬，胸膛起伏，尖锐的獠牙缓缓收了回去。 他压制住继续吸血的欲望，转而去舔舐江半絮手腕处残留的血液，极为明显的意犹未尽。 而在这期间，已经被吸血鬼咬过的人类没再做出任何反抗，他甚至主动将自己瘦弱的手腕送到吸血鬼唇边。 血红色的眼瞳恢复黑色时，意味着吸血鬼对鲜血的渴望已经被全然克制下去。 但应迢却浑身紧绷，陡然皱起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力量以及对光的抵御能力都在迅速增强，这是喝普通的人造血剂无法带来的效果。 但同时，吸血鬼察觉出自己的身体在发生一些无法控制的改变。 浑身的燥热感强烈而陌生，比阳光的照射还让他难以忍受，像是更深的欲念被激发了出来。 应迢漆黑的双眼重又变得血红，在江半絮温热而柔软的身躯贴过来时，那双充满侵略意味的双眸随之猛地一缩。 他急切想拥抱江半絮。 人类在被吸血鬼咬了之后，会在短暂时间内受吸血鬼唾液的影响，被对方所蛊惑，从而对吸血鬼产生类似于顺从、迷恋的情绪。 江半絮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他只想要贴近眼前的人，并遵循本能地去做。 人类瘦弱的手臂环住吸血鬼的脖颈，并将脑袋毫不设防地靠在对方肩膀上。 他像献祭一般，向吸血鬼露出自己脆弱的颈部。 “江半絮……”苍白的手掌抚弄着青年的头顶，应迢的声音变得嘶哑，被欲望彻底吞噬理智的吸血鬼连半秒钟都难以抵挡。 他捧住江半絮的脸吻了下去。 …… 深夜，卧室里漆黑一片。 应迢的房间风格与江半絮的温馨卧室完全不同。 因为是次卧，他的房间比江半絮的稍小些。即使面积小，但因为摆设实在太少，还是空旷到了简陋的地步。 房里只有一张铺着深色床单的大床，以及几个用来放衣物的架子，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而现在，那张大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青年。 吸血鬼的视力在夜间是最好的。 应迢坐在床边，能看清江半絮红肿的眼皮，脸颊上的泪痕，甚至能看到对方呼吸时身体的细微起伏。 事情完全脱离了掌控。 应迢曾经被当做一族之长的继承人去培养，他接受的是比任何一个血族都严苛的训练。 所以从决定来寻找江半絮的那一刻起，吸血鬼就从没有担忧过，自己会因为对方的血液太过香甜而失控伤人这件事。 他早已经做好了如何循序渐进的计划。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在这方面失控，在意识到事情不对时，吸血鬼及时地停下了。 可应迢没想到自己会在别的方面失控。 和人类做/爱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吸血鬼的思维范围之内。 吴氏集团的总经理大半夜被消息声惊醒，然后神情急切地起床，驱车跑到了郊区一座位置隐蔽的别墅外。 这是吴氏几代人传下的地方，保留了吴家世代传下来的关于吸血鬼的各种记载，同时也用来与吸血鬼联络。 吴相庭刚推门进去，就听到吸血鬼语气不善地开口：“你之前说喝了唤醒者的血，会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 大厅内没有开灯，但有月光透进来。 吴相庭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吸血鬼和往常不一样，结合对方的这个问题，他很快确定对方这是喝到了唤醒者的血。 第15章 据说唤醒者的血能使吸血鬼变得更加强大，这点他无法从表现看出来，但吴相庭明显感觉出应迢身上的气质变了。 像是阴冷的气场被冲淡，可给人压迫感却在增强。 虽然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但吴相庭这时还是会本能地畏惧。 他定了定神，快速回忆自己已经记熟了的内容，回答道：“据记载，百分之九十的副作用是被激起更强烈的吸血欲望，书上有一例是威胁到了唤醒者的生命。” “还有的是被激起强烈的控制欲或是破坏欲，血族会在一段时间内禁锢唤醒者的自由，直到其他血族出手干扰，或是他自己良知发现；另一种是不会伤害唤醒者，但会对外界产生很强的破坏欲。这两者分别占剩下的百分之十。” 对于这些信息，吴相庭第一次接触时觉得冰冷又可怕，让他后背发凉。 但后来他又了解了很多。 在吸血鬼的历史上，吸血鬼死后还能被复活的概率非常低。 目前统计到的数据，整个血族里找不出二十个，其中出身贵族的吸血鬼占五个，低级吸血鬼占十四个。 到现在，血族近乎灭亡，低级吸血鬼早就因为自作自受死光了。 而上面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案例，无一例外也都是由低级吸血鬼造成的。 他们拒绝接受训练，纵容自己吸血的欲望，没有底线而言，对包括唤醒者在内的人类甚至牲畜都会肆意掠夺并杀害。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吸血鬼存在，才会使吸血鬼一族在历史上被人类联合起来围剿。 而被戒律严格约束的另外四只贵族吸血鬼，据记载，他们都和自己的唤醒者和谐相处了，也许至今都还隐藏身份生活在人类社会的某处。 所以对于自己眼前这位出身贵族的吸血鬼，吴相庭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心里却隐隐相信不会发生太过糟糕的事。 应迢听完他的回答后，眉间仍旧紧皱着。 这说明对方身上的出现的副作用，跟以上几种都不一样。 吴相庭不由有些好奇，但吸血鬼的脸色很可怕，他不敢直接开口问。 空气静默了许久，吴相庭静静地等着。 他听到应迢再度询问：“这个负面影响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难，吴相庭想了想才答道：“对于这个没有准确的研究，不过我的设想是，唤醒者的新鲜血液会增强您身体的各方面能力，也许它同时也刺激了其他的东西。” 应迢抬眼看向他。 吴相庭试图将话说的更明了一点：“例如本就在竭力抑制自己吸血欲望的血族，他就会在饮用唤醒者的血之后失控，完全失去理智地索取血液。” “我的意思是，或许唤醒者的血液会激发血族内心潜藏的欲望。” 吴相庭注意到自己说完最后一句时，坐在沙发上的吸血鬼忽然变了神情。 他猜自己这是说准了。 吴相庭愈发好奇了：“嗯……为了能使我搜集的资料更完备，您能告诉我您被激发的欲望是什么吗？” 应迢：“……” 第09章 九 江半絮一整晚都在做梦，每个梦里无一例外都有自己的室友。 有的是应迢十分温和有礼地浅笑。有的是对方站在黑暗里，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自己。 还有应迢唇色鲜红，伸长獠牙的恐怖模样，当这样的应迢靠近时，江半絮在梦中浑身一抖，跟着醒了过来。 眼睛发胀，像是肿了，江半絮皱眉揉了半晌，才睁开眼看清周围的景象。 这里显然不是他的房间。 明明是夏天，四处却给他一种阴冷潮湿的感觉，但好在窗帘没有完全遮上，有些许的阳光透过来。 江半絮迷迷糊糊地裹着被子，试图在周围寻找自己的衣服，动作间，随着身体一些地方的不适感逐渐变得明显，关于昨天的记忆也跟着浮现了出来。 江半絮起身的动作顿时一僵，大脑实实在在地空白了两秒。 一夜之间，他的生活彻底魔幻了。 第一，他的新室友真的是一只吸血鬼。 第二，他被这只吸血鬼咬了不说，还跟对方做了非常离谱的事。 江半絮表情呆滞。以上这两条对他而言，简直一个比一个难消化。 他非常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可身上的痕迹又全是证据，江半絮简直欲哭无泪。 卧室门在这时被人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应迢背光站在那里，身形高挑，气质阴冷，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江半絮现在看见对方，脑子里就会立刻浮现出应迢双眼血红，长出獠牙咬他的样子。 身体条件反射地一颤，江半絮下意识往后躲，同时很防备地看过去。 应迢走近，将一套睡衣放在床头：“在阳台收的，你的衣服。” “……” 江半絮从被子里探出手，把衣服拽进去，下意识小声：“……谢谢。” 他在被窝里快速穿好衣服，冒出头时，看见应迢背对着自己站在床尾。 穿上衣服心里就踏实点了，江半絮在床角偷偷舒一口气，他一时没出声，应迢就也没什么动作，好像一直在等他。 等江半絮缓了缓，感觉自己冷静点了，才鼓起勇气主动开口：“……你真的是吸血鬼。” 第16章 他就是确认一下。 应迢闻言转过身，神情平静：“是。” 他像是对江半絮眼中的恐惧和防备毫不在意，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同意帮我一个忙。” 还是一副很绅士的样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卧室，来到餐厅。 江半絮跟在应迢身后，从前他分辨不出来，还以为室友是一个礼貌的社恐。现在见识过应迢吸血时可怕的样子，江半絮才知道自己对对方的误会有多大。 两人在餐桌前面对面坐下，应迢递过来一份协议。 江半絮还没完全回神。对方递过来，他就翻开去看，看到上面写着自己和应迢的名字时，他不由想，人和吸血鬼签的协议，会受法律保护吗？ 江半絮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念头都有。 协议也很简单，他看到应迢向自己提出两个请求： 一，江半絮帮忙隐瞒应迢的吸血鬼身份。 二，江半絮定期为应迢提供新鲜血液，频次为一月一次。 他刚看完第二条就下意识开了口：“定期提供新鲜血液，那……那种事也要定期做？” 对于昨天发生的一切，江半絮现在还十分印象深刻，只是羞耻心让他连仔细回忆都不敢。 他记得自己被应迢咬破手腕后，整个人就像是忽然被蛊惑了一样，并从那时候开始做了很多脱离控制的事。 如果说应迢是失控的那个，那他简直就是在刺激对方变得更加失控，江半絮在清醒的状态去回想，简直是每一个细节都会让他羞耻到崩溃的程度。 江半絮问出这个问题时，压根不敢抬头。 吸血鬼坐在人类对面，视线停留在青年红得几乎滴血的耳垂上，喉结轻动：“是的。” 江半絮的脑袋垂得更低了，连藏在桌下的指腹都在发热。 他觉得自己很难接受，再跟一个吸血鬼发生那样的事。 即使抛去吸血鬼这个身份，应迢于江半絮也只是一个刚熟络起来的室友。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 “我有个疑惑。”江半絮默默举手。 应迢眉间微动，看着他。 “你们……血族的传统就是这样吗，”江半絮强撑自然地问，“吸一个人的血，就要跟他做……那种事？” 他觉得这太离谱了，不像吸血鬼，像色鬼。 应迢的眼神明显一变，抬眸看向江半絮。 吸血鬼神情严肃时，身上不被收敛的压迫感顿时上来，江半絮条件反射地缩一下肩膀。 吸血鬼又将视线移开。他只是心情过于复杂。 应迢默了片刻才开口：“不是，你对我很特殊。” “五年前在浮岚山，你的血复活了我。” 江半絮神情忽的一愣。 五年前，是他被绑架的时候。 江半絮十五岁那年才跟爷爷搬来静山市。 在那之前，他一直是在c市长大的。他的父母在年轻的时候冲动结婚，但在生下江半絮后，又相看两厌，迅速离了婚。 父母两个人都要去追求新的生活，把江半絮当做累赘推来推去，最后留在了江为荣的身边。 江半絮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爸爸妈妈的。 但那时候江家作为书香门第，有一定的家产，再加上江为荣读了一辈子书，所以在江半絮的成长过程中，物质和精神上都没有短缺过。江半絮一直觉得自己有爷爷疼爱很幸福。 江半絮十四岁那年，江父在外创业，投资失败，欠下很多债跑了。 追债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为了威胁江父还钱，调查到他还有一老一小住在c市，就绑架了江半絮来逼江父还钱。 江为荣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捅了这么大的窟窿，直到江半絮失踪，老爷子急的焦头烂额时，江半絮的爸爸才一身狼狈地出现，跪在老爷子面前哭得声泪俱下，说自己知道错了。 江为荣气得将他揍了一顿，又四处奔波去救孙子。 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动用了，连绑匪提出的巨额赎金也凑齐了，可对方就是死活不交人。 后来警方竭力调查，才知道江半絮在被绑期间逃掉了，但因为被绑架的人追杀，十四岁的少年逃了一天一夜，最后慌不择路进了浮岚山。 浮岚山里生长着几乎无人踏足的原生林，里面气候潮湿阴郁，常年弥漫瘴气，树木高得能遮蔽日光，更别提那些常年生存在林里的复杂而危险的各种动植物，普通人进去几乎没有活路。民间还有可怕的传闻，说很多年前，那里曾是吸血鬼内斗的战场，地下埋了很多吸血鬼的尸体。 得知江半絮在浮岚山里失踪后，当地警方已经尽可能地去搜救，但一无所获。 直到最后，连江为荣都以为江半絮死了，突发脑梗直接进了医院。 江父听说了消息，承受不了债款和害死儿子的双重压力，精神崩溃选择了跳楼。 说实话，江半絮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在那片林里的经历，到处都是难闻的瘴气，吸得他胸口发疼，神志也越来越模糊。 当他意识到自己踏足了十分危险的地方，想要原路返回时，却发现根本没办法辨别方向。 江半絮被绑架期间就已经是一身伤，进山林里不久，那些本不算严重的伤口就开始感染，溃烂。 第17章 后来山里下了雨，他踩到苔藓滑到，磕破了脑袋，血顺着雨水不住地往外流。 江半絮就是在这时候彻底绝望的。 他干脆闭眼等死，强撑的意念消失，连自己什么时候昏死过去的都不知道。 但他没想到，意识再度回笼时，自己竟然近乎完好无损地躺在医院。 警方在浮岚山外发现的他，少年身上溃烂的伤口早已痊愈，最大的问题竟然是失血过多。 江半絮就这样活了下来，所有人都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 江半絮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他也因此更加珍惜自己眼下能拥有的生活。 但现在他突然得知，自己竟然在那时候无意间复活了一只吸血鬼。 江半絮神情发愣。 “原来是这样。” 他不由问：“都说不可能有人能活着从浮岚山里出来，是你救了我吗？” 应迢语气仍旧平淡，道：“你是我的唤醒者，我需要你活着。” 江半絮慢慢点头。 他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得有些晕，需要缓一缓。 当年的事一牵扯出来，他突然觉得自己跟应迢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 但回归这个协议本身，江半絮试图想象了一下以后自己每个月都要被吸一次血，顺带还要跟对方发生一次那样的事情…… 还是有点不好接受。 “我希望你多考虑考虑，”吸血鬼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如果被拒绝的话，我不会放弃，会继续争取。” “……” 江半絮神情纠结。 他抬手把协议往后翻了一页，上面写着应迢会给他的补偿，主要是一定数额的报酬，同时还给江半絮留了提条件的空间。 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应迢提的请求上，现在看清报酬那一行后面的数字时，江半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震惊地看向应迢：“这个数额……你没有印错？” 吸血鬼对人类社会的钱没有太准确的概念，他观察江半絮的反应，也不知道对方这个问题究竟在表达满意还是不满意。 “如果不够，可以加。”吸血鬼说。 “……”江半絮连忙摇头，又没忍住问，“你的钱是合法的吧？” “当然。”应迢点头。 这笔钱对江半絮来说真的很多。 只是一次的钱，就足够应对爷爷也许会面临的手术了。而且有了这笔钱，如果医院再次建议完善爷爷康复训练的方案，或者要给爷爷用更好的药时，他也不用再因为拿不出钱而被迫放弃了。 “我同意，”几分钟后，江半絮认真点头，看着眼前的吸血鬼道，“合作愉快。” 应迢似是有些意外：“你考虑的很快。” “没办法，”江半絮实话实说，“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10章 十 签完协议，江半絮简单吃过饭，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记得昨晚似乎已经洗过澡，但江半絮犹豫一下，还是又去冲洗了一遍。 身上的痕迹很明显，有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淤青，看起来起码需要一周才能消掉。 情绪冷静下来，羞耻的感觉逐渐褪去，现在只剩下尴尬。 江半絮匆匆检查一遍，确定不太严重，就快速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将痕迹都遮上，眼不见心不烦。 刚刚接受了室友的吸血鬼身份，还跟对方郑重其事地签订了协议，江半絮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需要好好捋一捋自己跟应迢现在的关系。 不然，江半絮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跟对方相处。 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一直是江半絮的强项，盯着天花板发了半晌的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其实并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他只需要专注眼前，也就是刚刚签订好的那份协议。 这么一看，自己和应迢就是非常简单的交易关系。 江半絮为应迢提供新鲜的血，应迢给他支付一定的报酬，那应迢就是他的老板嘛。 至于那种事……那是他们两个人都无法控制的，江半絮决定把它归为吸血带来的后遗症，没有任何意义，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也就不用再怕尴尬。 还有就是应迢的吸血鬼身份。 说实话，江半絮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真实，心里也会下意识地害怕。 但经过刚才和应迢的一番交流，那种恐惧更多只剩下条件反射，江半絮觉得自己能克服。 …… 第二天是周一，江半絮回到学校上课时，已经完全调整好了状态。 上午第一节就是沈庆言的诊断课，江半絮上周本来都已经打算好，就趁这个机会跟沈老师说自己放弃见习的事情。 还没上课的教室里很热闹，丁颂来找江半絮拿期末复习的重点，两个人坐在后排聊着天。 江半絮是总结狂魔，提前把重要科目的考点都整理好打印了出来。 他递给丁颂一份：“标红色的是必考点，黄色是次重点，没标颜色的有时间再看，没时间的话考前读一遍就行。” “嗯嗯嗯。”丁颂很宝贝地收好，然后问江半絮什么时候去找沈老师，用不用他陪着去。 “我暑假不用兼职了。”江半絮说。 昨天上午签完协议，江半絮下午就收到了钱款到账的短信。 第18章 这笔钱很多，但对现在的江半絮而言也很重要，他一分都不会乱花。 不过有了这笔钱垫底，暑假兼职自然就没有那么要紧了，江半絮现在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选择见习。 对于这点，他真的很开心。 丁颂有点懵：“怎么回事？” 协议的第一条就是隐瞒应迢的吸血鬼身份，再说江半絮也不可能把丁颂牵扯进来。 所以他只能撒了个小谎，说自己帮应迢办一些事，应迢相应地支付他一定的钱。 因为非常不擅长说谎，江半絮心虚得都快出汗了。 不过丁颂只顾着替他高兴，完全没注意到：“他给的多吗？我一开始就感觉他的气质像有钱人。” “挺多的。”江半絮点点头，诚恳道。 “那就行啊，”丁颂高兴拍手，不由感慨，“啧啧，你这个室友真能处。” 丁颂压根没打算问江半絮替应迢办的是什么事。 他一直都看在眼里，江半絮就是个十项全能选手，从学习到生活再到各种兼职，丁颂就没见过有江半絮做不好的事。 所以他非常相信有人愿意为江半絮的本领出大价钱。 眼看丁颂这样为自己开心，江半絮有点感动，他没忍住凑过去抱抱丁颂：“谢谢你。” 上午的后两节课是实验考试，考完后轮到江半絮这一小组值日。 同学们陆续离开，江半絮跟其他组员一起把整理好的实验器材送到器材室。 他多搬了一趟，到最后器材室里就只剩江半絮一个人了。 因为着急去吃饭，江半絮整理得特别专心，直到他忽然感觉身后落下一片阴影，一道冰冷的气息靠近。 即使已经猜到了什么，江半絮回过身时还是被应迢吓了一跳。 他抬手拍拍胸口，又连忙下意识往四处看看，惊讶地问：“怎么突然来我们学校了，有什么急事吗？” 吸血鬼站在阴影里，提了提手上的袋子：“补血剂，你忘记喝了。” 江半絮顿时一哽。 补血剂这个东西是应迢昨天下午拿给他的。 和人造血剂不同，这个是血族特意为被吸血的人类研制的，具有很强的补血功能，可以预防人类被过量吸血后导致的贫血。 应迢昨天说过一次，补血剂在被吸血之前或之后服用都可以，但必须持续一周，一天一次，每支服用的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二十四小时。 江半絮当然是记下了，并且当场就喝了一支。 可是那东西腥味很重，实在是太难喝了。 再加上这一整天都跟丁颂待在一起，江半絮担心喝的时候万一被看到，又要找借口解释，所以他今天早上犹豫半晌后，才决定先不带，打算等晚上回家再说。 江半絮完全没想到应迢会亲自给自己送来。 对方现在就站在他跟前，打开补血剂并插入吸管，面无表情递给他：“你应该重视自己的身体。” “……” 这一瞬间，江半絮觉得自己好像被严厉地教育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道了谢，闷头喝掉，咽下最后一口时脸都皱在一起了。 江半絮喝完补血剂就连忙找水杯，咕咚咕咚给自己灌水，即使这样，嘴巴里还是残留着血腥味和怪异的药味。 他刚才还饿得不行，现在突然什么食欲都没了。 看着青年生无可恋的表情，应迢一直冷淡的神情总算有了些许变化。 吸血鬼眉间微皱，好像有些不解：“这么难喝。” “……”江半絮呼出一口气：“还行，我会好好喝的。” 起码比患上贫血强。 将器材室的门锁好，江半絮拿上背包，和应迢一起出了实验楼。 丁颂跑过来喊江半絮一起去吃饭，他看见应迢时显然很意外，江半絮只能解释说应迢刚好有事过来。 “那应大哥跟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吧？”丁颂现在对应迢的印象非常好，热情招呼，“我们学校餐厅好吃的特别多。” “谢谢，我吃过了。”应迢拒绝道。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到一楼的连廊，今天天气很热，中午正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 江半絮亲眼看见过应迢的皮肤被阳光烧成灰烬的样子，他对那个画面印象太过深刻，所以越往外走，江半絮就越紧张。 虽然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路上还是会有三三两两的同学。 江半絮攥紧背包带，把脚步放得越来越慢。 他一会儿看应迢一眼，一会儿看应迢一眼，努力暗示对方赶快找个借口溜掉。 应迢倒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还偏过头与他对视。 可对方神情自然，好像根本不懂江半絮在表达什么意思，完全不配合。 江半絮急的掌心都要出汗了。 眼看已经走出连廊，下了前面的两步台阶就到有阳光的地方了，江半絮再也忍不住，直接上手拽住了应迢的手腕。 不过他的动作慢了一步，拉住对方的同时，应迢已经迈步下了阶梯。 吸血鬼的手腕被人牵住，脚步这才停下，他站在强烈的日光里转身看向江半絮。 江半絮这回愣了，他害怕的事竟然没有发生。 青年睁大眼睛，不死心地盯着应迢看了好几秒，确定了，对方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依旧苍白，完好无损。 第19章 “你不是……”江半絮很惊讶地抬眼。 他这才注意到应迢眼底带着笑意，吸血鬼正好整以暇地垂眸看他：“不是什么？” 丁颂一个人往前走着，刚一回头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 首先是江半絮竟然死死牵着他室友的手，这根本不像是江半絮对不够熟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然后是江半絮那个平时对谁都又冷又拽的室友，他竟然在笑着逗江半絮。 而且两个人站得特别近，都快贴上了。 这个氛围明显不正常！ 丁颂非常吃惊，他当场大喊：“你俩好像有点暧昧了！” 第11章 十一 走出这段路，应迢道别离开，江半絮和丁颂去吃饭。 他们耽误了一些时间，吃过饭还得抓紧去图书馆抢位置，所以干脆抱好书包跑着去餐厅。 “可是他看着你笑，真的笑得很暧昧！”丁颂跑得气喘吁吁，还是觉得自己的直觉很准。 大热天跑步实在是对体力的考验，江半絮一边换气一边举手表示：“我发誓那个笑绝对没有暧昧的意思。” 江半絮想不通应迢作为一只吸血鬼，为什么会突然不怕阳光了。 他之前还特意邀请应迢去公园看演出，想拿怕不怕阳光这点试探应迢的身份。对方刚才笑得那么得意，分明就是也记得这回事，在嘲笑他。 …… 像吴家这类吸血鬼和人类后代的家族，他们虽然担负了帮助吸血鬼在人类社会生活的责任，家族里也记载了不少和吸血鬼有关的各种信息，但在实际上，他们对血族各方面文化仍旧掌握得非常少。 即使是最基础的人造血剂和人类补血剂，在一开始也都需要吸血鬼来提供配方和个别凭人力无法开发收集到的原材料。 吴相庭需要做的，大多只是最后的加工环节。 这天下午，吴相庭按约定的时间和应迢见面，被告知不需要再提供补血剂了。 吸血鬼递过来一则薄薄的新册子。 吴相庭接过来看，发现是补血剂的替代品。 经过改造的配方，对人体的益处更多，需要的配料也更复杂了些。 但成品口感会没有那么粘稠，口味上不仅彻底遮掩了令人反感的肝腥味，竟然还能做出贴合人类喜好的牛奶风味。 “这是您研制的吗？”吴相庭很意外，他压根不知道补血剂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更像是营养剂。 应迢没有回答，只是说：“你提前告诉我哪些配料找不到，我三天后会回古堡一趟。” 吴相庭点头。 他知道每一个辈分足够高的贵族吸血鬼都会有其掌管的古堡，这象征着吸血鬼的权力。 在血族十分兴盛时，古堡里会收留许多本领低弱的后代吸血鬼。 古堡为他们提供隐蔽安全的栖身之地，他们也会对城堡的主人保持绝对的服从，甚至宁愿成为古堡主人的奴仆。 不过现在怎么样了，吴相庭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只从记载里读到过，吸血鬼会将古堡建立在非常隐秘险要的地方，不被人类所发觉。 那个地方大多潮湿阴暗，气候常年阴雨冰冷，最适宜厌恶阳光和高温的吸血鬼居住。 至于古堡的面积究竟有多大，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取之不尽的奇珍异宝，吴相庭也不怎么敢好奇。 毕竟人类到那种地方，只有被当做食物的份。 “一个月做两周的剂量。”吴相庭看见表面阴郁的吸血鬼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好像是在认真思索什么，“我发觉他比人类的一般体格更瘦一些，多补充点营养对他没坏处。” “……” 至于这个他，吴相庭当然知道是谁。 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吴相庭也偶尔见过那个青年几次，印象中对方长相不错，过于干净的气质在人群中十分出众，的确是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的类型。 吴相庭察觉出自从喝到过唤醒者的血之后，眼前的这位吸血鬼越来越反常了，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您会爱上他吗？” 他忍不住故作随意地问。 直到现在，只要一提到被唤醒者的血激发出的欲望是什么，应迢就会陷入沉默，对这个话题闭口不谈。 吴相庭真的越发好奇了。 这个问题很突兀，正在出神的吸血鬼皱起眉，不解道：“为什么这么问。” “您对他很贴心。” 吴相庭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册子。 重视唤醒者的味觉体验，还了解唤醒者的体型和身体素质。 起码跟其他的高高在上的吸血鬼相比，应迢这种态度很稀奇。 应迢神情不变，他倒是觉得吴相庭这两天说话都很奇怪。 对方之前提出的，唤醒者的血会激发血族潜藏欲望的言论，应迢压根想不通，同时严重怀疑这种说法的可信度。 至于所谓的贴心。 江半絮是他的唤醒者，应迢认为那是自己应该做的。 人类本就是十分脆弱的生物。 “我不会对人类产生过于复杂的情感。”吸血鬼冷淡道。 吴相庭闻言挑眉：“好吧。” …… 夏天的雨来得很突然，江半絮刚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天气还晴着，临到下站雨水就顺着车窗冲刷下来。 第20章 大雨来得又快又急，一点也没有要停下的趋势，江半絮下了公交，干脆顶着书包一路跑回家。 因为衣服料子薄，进家门时江半絮浑身都已经湿透了，鞋子里也溅了水。 他没急着往里走，换好鞋先在玄关处把淋湿的书包整理好。 应迢就是这时从卧室出来的，屋里很暗，只有玄关处开了暖色的吊灯。 江半絮正埋头把背包里的书拿出来，青年发尾脸颊上都还坠着水珠，湿透的白色短袖紧贴在身上，显现出胸口以及腰腹的线条轮廓。 应迢站在黑暗里，眉间忽的皱起，眼神随之移向一边。 他在原地静了片刻，才抬手打开客厅的大灯，又从卫生间拿了条干燥的毛巾出来。 江半絮见灯亮了才知道他在家，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笑，开口解释：“我本来是带了雨伞的，但不小心忘在图书馆了。” “明天可能得去失物招领处找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应迢递来的毛巾，“谢谢。” 头发因为有书包的遮挡，没怎么淋到，但脸上还是沾了水。 江半絮胡乱擦了擦，回屋换衣服之前，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白天就想问了，”他看向应迢，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又能晒太阳了呢？” 应迢没跟他对视，视线一直落在别的地方。 吸血鬼语气平淡道：“唤醒者的血液除了味道特殊外，也能让我暂时变得更强大，包括抵御阳光。” “原来是这样，”江半絮点头，又疑惑地皱起眉，小声，“那天我邀请你去公园，你那时候还没喝我的血呢。” 可是应迢当时很干脆地答应了。 “我本就打算找个机会向你坦白身份。”应迢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声音哑了些许。 江半絮这回没什么问题了，他把手上的毛巾叠好，又转身拿上自己湿透了的背包。 抬手间，又湿又皱的衣摆不小心卷起来，露出一截瘦韧的腰。 青年皮肤白皙，腰侧几道还没淡去的握痕显得暧昧又刺眼。 “毛巾我洗过再……”江半絮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次卧那边传来用力的关门声。 他被吓一跳，回过头，刚才还站在这的应迢已经不见了。 第12章 十二 期末考试开始前，江半絮去了一趟医院，和爷爷的主治医生以及科室主任商量调整康复方案的事情。 医院会结合病人病情的轻重程度给出普适性的康复方案，但如果预算够的话，在用药以及训练项目这些方面，医院就会给出更多的建议，也许能帮助病人恢复得更快更扎实。 医生一开始就提议给江为荣上更好的药，但江半絮那时手头紧，给拒绝了，这事在他心里一直是个疙瘩。 幸好爷爷还在处于黄金恢复期，现在抓住机会还不算晚。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江半絮又去了病房。 江为荣刚做完上午的康复训练回来，护工阿姨正和护士一起把人扶回病床上。 江半絮快步过去帮忙，等把爷爷安置好，他又将护工阿姨喊出病房，说了把护工费恢复到市场价的事。 护工阿姨照顾江为荣一直尽心尽力，对方心地善良又热情，才愿意一直只要打折价，还处处帮衬着。 现在自己手里宽裕了些，江半絮自然没有再继续占便宜的道理。 护工阿姨一开始不同意，两人在走廊外你来我往商量了半晌，最后算是勉强把护工费往上提了一部分，江半絮心里这才踏实了。 …… 因为科目之间相差的时间不一样，期末考试断断续续的用了一周的时间。 应迢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跟江半絮说的是要回古堡一趟。 江半絮当时惊讶于“原来吸血鬼真的住在古堡里”这件事，他感觉非常新奇：“那你的古堡里会有棺材吗？你会在里面睡觉吗？” “……有，”应迢似乎有些无奈，“我不睡。” “为什么呢？” 早期吸血鬼喜欢睡木棺无非是因为需要一个阴暗安静的环境，同时尽可能地避免被人类打扰。 但拥有古堡和权力的吸血鬼，只需要一声命令就可以获得以上环境，当然就没有睡木棺的必要了。 “因为床更舒服。”应迢神情淡淡，回答着江半絮的问题。 人类的神情里满是好奇，于是吸血鬼又道：“如果感兴趣，我可以邀请你去看看。” 江半絮表情一愣，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后来应迢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天。 这期间江半絮偶尔还会感到不适应。 因为平时一回到家，总会有一道身影冷不丁地从黑暗里冒出来，导致他每次进家门都会条件反射地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家里真的没有其他人了，江半絮反而有点不习惯。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下午，班级里在后操场组织聚餐活动。 大家支起几顶大的遮阳伞，围坐在一块儿做游戏或是聊天，等下半场天气没那么热了，又借了体育器材运动到傍晚。 活动快结束时，江半絮坐在台阶上休息，远远看见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就打算起身过去帮忙。 恰好一个男生推着运篮球的推车过来，江半絮站起来时没注意，差点撞上。 第21章 “小心！”那个男生吓了一跳，连忙抬手过来扶他。 推车和饮料没事，江半絮也没摔，不过脚踝绊在推车底部的边缘，被狠狠划了一下。 推车比较老旧，时间长了底部的边缘就会生锈，刀片似的。 江半絮感觉划得有点深，低头一看果然出血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男生见江半絮受伤，有点慌了，连忙喊来同学帮他接过小推车，跟江半絮道，“我扶你去包扎吧。”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了，”江半絮拿出纸巾捂住伤口，也不好意思麻烦人，“本来就是我没注意看。” 拒绝对方后，江半絮跟班长说了一声才离开。 医学院旁边就有学校附院，去急诊挂号很方便。 诊室里，江半絮坐着让护士包扎时，眉间一直皱着。 附院因为离大学校园近，本校学生大多都来这儿看病。 护士姐姐照看的学生多了，看见江半絮这种，语气就像哄孩子似的：“马上就不疼了哈。” 江半絮回过神，还是有点心不在焉：“老师，这种伤口大概几天能结痂？” 他刚才看见自己受伤，血流出来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 自从上次不小心划伤手臂，跟应迢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江半絮平时在生活里就变得格外小心。 他现在很庆幸这是在学校，应迢也刚好不在家。 “你这个程度还是先防感染吧，”护士上完药，动作利落地包扎着，说，“一会儿记得去打破伤风。” “这两天别碰水别吃辣，也可以吃点消炎药，”她看江半絮很担忧的样子，又宽慰道，“你们年轻人身体好，说不定两三天就结痂了。” 两三天感觉还行。 “我记住了，”江半絮点点头说，“谢谢您。” 伤口不是太疼，但走路的时候还是会牵扯到。打过针从医院出来，江半絮慢吞吞地回家。 在等公交车的时候，他犹豫半晌，还是给应迢发了个微信。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 消息发过去，江半絮又忽然想到应迢现在应该待在古堡里。 古堡的位置一定很偏僻吧，也不知道有没有网络信号。 对方一直没回复，江半絮心想古堡里果然没有网。 但当他不抱希望时，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应迢发来的消息：[不一定。] 江半絮看见后，顿时松了口气。 不一定就是还没确定什么时候回来，说明起码今晚不用担心了。 江半絮心情轻松地坐上公交，磨磨蹭蹭到了家。 因为从公交站到小区这段路走得有点多，再加上纱布捂着出了汗，伤口开始泛着刺痛。 江半絮刚一进门就着急弯腰换鞋，只想着赶紧坐下让伤口缓一缓，不想客厅灯忽然被人打开了。 应迢站在不远处，先是注意到了江半絮的状态不对。 青年脸颊旁有细汗，脸色发白，眉头也是皱的。 但很快，吸血鬼就嗅到了极为明显的血液气息。 江半絮甚至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应迢就已经来到他面前。带着急切的情绪。 整个人被轻易托起放在柜子上，江半絮穿到一半的拖鞋掉落在地。 腾空感让他心中一惊，下一瞬小腿就被冰凉的手掌用力攥紧了。 “你流血了。”毫无波动的语气。 只听声音，应迢似乎还保持着理性。 江半絮无意识攥紧了柜子边缘，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开口解释。 “……不小心蹭到的。” 玄关处的空间太小，应迢高大的身躯笼罩下，几乎遮住了全部的光亮，这让江半絮产生一种被彻底困在黑暗里的窒息感。 几次肢体接触下来，江半絮已经十分清楚，自己的力气和吸血鬼的完全没有可比性，所以他没打算挣扎。 静了片刻，应迢再次开口：“严重吗。” 语气仍旧是平稳的，江半絮产生错觉，以为对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失控，他暂时放松了警惕。 “不严重，你不是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将自己的小腿挣脱出来，但没有撼动对方半分。 应迢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江半絮受伤的脚踝处，江半絮低头看去，只能看到对方低垂的脑袋，完全看不到表情是什么样子。 “我指今晚不一定，”应迢握着青年小腿的指节在极不明显地颤动，吸血鬼抬眼，眸底是浓稠的黑色，“我以为你在催我回家。” 江半絮对上这双眼睛，脊背顿时发紧，心里霎时漫上危机感。 他已经十分熟悉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果然，应迢收回视线，在他来不及应对的时间，抬手撕掉了江半絮伤口处的纱布。 新生的伤口仍透着刺眼的红。 江半絮走了一路，伤口本就有些裂开了，失去纱布的压迫后，又有几缕血迹渗出来。 应迢苍白的指节在江半絮完好的肌肤上摩挲，分外躁动不安。 他抬起血红色的眼睛，视线发直地望着江半絮：“我能帮你愈合伤口。” 吸血鬼说话间，尖锐的獠牙已经冒出了头。 江半絮被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对方想做的绝对不止愈合伤口那么简单。 第22章 “……不用了，”他没办法不挣扎了，江半絮用力去推应迢的肩膀，同时试图唤醒对方的理智，“应迢，我说不用了。” 握在小腿腹上的苍白指节纹丝不动，倒是伤口因为江半絮的挣扎，又渗出几滴血珠。 对方完全不为所动，握在小腿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有一瞬间，江半絮产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反正本来也签了协议，被多吸这一次血……他就当自己今天倒霉。 青年额间几缕碎发被汗液浸湿，他脱了力靠在墙壁上，玄关处忽然变得分外安静。 几息过后，当江半絮以为自己会被咬时，应迢忽的俯身，将他从柜子上抱了下来。 男人的怀抱冰凉而沉稳，江半絮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直到被放在了沙发上。 “抱歉。”应迢缓慢收回手，低声道歉。 江半絮神情发愣：“你……” 吸血鬼把他放好，就转身拉开了距离。 江半絮意识到对方这是清醒了，立马先去抽纸巾，把伤口渗出的血擦干净。 阴影重又笼罩下来，吸血鬼将医药箱放在江半絮面前的茶几上，继而再次退开。 “……谢谢。”江半絮总是下意识地道谢。 应迢站在黑暗中，没有回应。 江半絮刚才还在因为对方感到恐惧，现在看见应迢变得沉默，心里忽然又不忍起来。 他一直都特别容易心软。 江半絮想，这种对血的渴望是吸血鬼的本能，不是应迢能轻易控制的。 对方一定也是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恢复理智。 “我应该再小心点的。”江半絮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 他蜷在沙发上，拿过医药箱，低着头往脚踝上贴纱布。 身后还是没有声响。 应迢注视青年不再防备的背影，强行按耐着心底难以平息的陌生躁动。 掌心似乎还残存着细腻柔软的触感，吸血鬼眸色黑沉，心烦意乱。 他无法判断自己对江半絮的渴求，究竟有没有超出血族渴望鲜血的范畴。 第13章 十三 暑假的第四天，江半絮早上神清气爽地起床，收拾好背包去医院开始见习。 应迢把他的补血剂换成了牛奶味的营养剂，据说成分很复杂，但喝起来口感和味道都跟牛奶大差不差，虽然需要多喝一周，但比腥气重的补血剂好多了。 江半絮现在每天早上都会带一瓶，当做早餐。 科室八点钟上班，因为是第一天来，江半絮提前半小时到达科室。 在走廊的休息椅上等了十几分钟后，医生和实习生陆续都来了。 沈庆言走出电梯，远远看见江半絮，冲他招了招手。 “沈老师好，我来报到。”江半絮起身过去。 “一会儿我去开早会，你先熟悉熟悉科室，”沈庆言一边穿白大褂一边交代，“等我开完会出来，再带着你一块查房去。” “好。”江半絮跟在身后应。 沈庆言又指了一下身后的实习生：“这是你学长，梁陆，大五的实习生，一会儿让他带你去休息室放东西。” 话音刚落，沈庆言身后的男生就对江半絮笑道：“学弟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长得比江半絮高些，身材也偏壮，虽然是有点攻击性的长相，但笑起来很亲和。 梁陆热情的态度让江半絮心里没那么紧张了。 “梁学长好，我叫江半絮。”他说完跟沈老师道别，然后由梁陆领着往休息室走。 “放轻松点儿，不用这么一板一眼的，”梁陆回头笑看他一眼，道，“我也是上周刚轮转到咱们脑病科，就比你早来几天，以后咱俩互相照应着哈。” 见对方性格这么自来熟，江半絮放松地笑了：“谢谢学长。” 休息室的面积不大，拥挤的房间几乎要被一格格的柜子占满了。 梁陆上前找了找，打开一个位置偏高的空位置，转身对江半絮道：“你用这个吧，我看其他都有人用了。” “好的。”江半絮也拿出白大褂穿上，口袋里装好纸笔，然后把背包放进柜子。 虽然柜子高了点，但江半絮的身高差不多一米八，放个东西还是很轻松的。 可他抬手时梁陆突然也在身后把手臂举过来，帮他把背包往里推了推。 地方只有这么点，梁陆在背后帮忙时，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贴了过来。 江半絮甚至感觉到了落在身后的呼吸，他当即收手让到一旁。 “我看你瘦瘦小小的，怕你够不到。”梁陆见状收了手，笑着解释。 对方还挺热心的。但江半絮莫名感到不舒服。 为了避免气氛再尴尬，他连忙道谢并提议：“老师可能开完早会了，我们过去吧。” …… 接下来的几天，江半絮逐渐适应了科室里的快节奏工作方式。 科室里的病人很多，几乎没有什么空床。 沈庆言作为主任，除了要自己收治病人以外，还要每周挑出来两天例行查整个科室的房，除此之外还有参与手术，门诊坐诊，江半絮跟一天下来都佩服老师的身体素质。 作为实习生，江半絮大多都只是在旁观摩，学习整理病历，为办公室其他老师跑腿打下手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很累，但也掌握了很多在学校学不到的知识，江半絮感觉这比上课还要充实。 第23章 这天晚上，沈庆言加班，江半絮也跟着待到天黑，八点多才回到家。 几乎是刚一进门，应迢就注意到自己的人类室友脸色不怎么样。 江半絮神情恹恹，几乎是拖着步伐进的家门。 青年眉间不明显地皱着，嘴角也往下撇，进屋就窝进了沙发里，书包也没顾上摘。 应迢的印象中，江半絮一直很爱笑，就算没什么可高兴的事情，那双眼睛也总是亮亮的。 这是他第一次见江半絮这样。 吸血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快速来到江半絮身旁，让人把脸抬起来些许。 这回看清了青年的神情，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打击。 应迢眉间皱起，沉声问：“谁欺负你？” 不问还没什么，一问不得了。 吸血鬼的话音刚落，面前的青年就眼圈一红，几滴委屈的泪珠啪嗒砸在吸血鬼苍白的指节上。 应迢神情顿时一愣。 抚在青年脸侧的手掌无措地僵硬了片刻，才缓慢地抬起给人擦泪。 脸上传来冰凉凉的触感，江半絮这才意识到自己丢人了，连忙别开脸随意抬手蹭了蹭。 应迢见状微微垂眼，收了手。 “哭什么。”他仍旧皱着眉问。 “没事，”江半絮声音闷闷的，“就是白天没把事情做好，被老师说了。” 今天上午，整个科室都忙得乱糟糟的时候，从别的科转过来一个新病人。 病人看着年纪不小，左半边肢体偏瘫，是坐在轮椅上由家属推着过来的。 沈庆言在半个小时前带着研究生去楼上科室会诊了，其他老师也都在忙。 将病号带过来的实习生看见江半絮坐在病房外看书，就招手喊了一声。 江半絮过去后，那个实习生只交代这是转到脑病科的病号，说了病人名字，就忙着离开了。 江半絮按照程序把人先领到医生办公室，又给沈老师打了电话。 他已经学过怎么接收病人，也已经背会了问诊和必要的体格检查，看眼下其他医生都没在，就打算先做个基础的问诊试一试。 谁知道他刚开口，就被病人家属用手臂推开了：“你们科室的医生呢？” 对方应该是患者的儿子，身高体壮，可能是因为太担心病患，情绪很急躁：“你一个学生能干什么？这么大的病你能治得了吗？快点叫医生过来！” 家属的嗓门很大，吼的声音仿佛在吵架。 “您先别着急，其他医生都在查房，我已经联系沈主任了，”江半絮连忙开口解释道，“我不做治疗，只是先问一问患者的基础情况。” “不用！快点儿喊你们主任来！”家属烦躁地挥手，“等主任来了我们再说，跟你说能有什么用？” 他的嗓门太大，让人以为这里起了争执，正在查房的副主任被惊动，放下手里的事情赶了过来。 副主任性格严肃，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 他看见办公室里的场景后脸色铁青地推开江半絮，对患者家属道：“我是脑病科副主任，姓张，来先跟我说说基本情况吧……” 说完又转身吩咐江半絮：“你去护士站问问，他的病历转过来了没有。” 江半絮松口气，连忙跑去问病历了。 等把病人安置好，最忙的时间过去后，江半絮跑完腿回来，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大家在聊刚才的事。 “刚才那个病人家属怎么回事？脾气也太差了，”一位医生说，“闹的动静可不小，我在走廊那头都听见了。” “可能是嫌弃实习生，我也经历过，”一个实习学姐用自嘲的语气小声说，“他吼的好像是沈老师的新学生，成绩很优秀的，还拿过竞赛奖，在我们学校很有名。” 脸色严肃的副主任这时冷笑了一声：“理论成绩好有什么用。” “刚上临床的学生都这样，以为自己多能耐，往往只会闯祸，多被毒打几次就长记性了。” …… 就是这么一件事。 江半絮早在实习之前就听说过，这种事情不在少数，实习生刚到临床时会面临各种各样的人和状况，遭受点打击很正常。 但就算他再有心理准备，事情真的发生了，心里还是避免不了会难受。 一整天的心情都不算好，江半絮本来是打算回来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让自己尽快消化掉的。 压根没想到会因为被问了一句，就当着应迢的面哭出来。 江半絮一直都很少哭，而且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再也没当着别人的面哭过。 他身边亲近的人不多，只有爷爷和丁颂。 江为荣身体不好，江半絮只能让爷爷看见自己高兴的样子，不可能在他面前掉眼泪。 而在和丁颂相处时，江半絮一直是比较理性成熟、解决问题的那个，他下意识不想把负能量带给朋友。 被应迢引导着把事情三两句讲出来，又没忍住吐槽几句，江半絮心里的郁闷不知不觉消去大半。 “其实我真的会问诊的，神经系统检查我还在爷爷身上试过呢，而且模拟考试的时候沈老师也夸我做的很好，”江半絮的眼睛还红着，嘴上已经开始复盘，“不过我不会跟病人和家属沟通的技巧，这是我的不足。” 应迢就坐在一旁听着。 吸血鬼对人类社会的了解有限，江半絮讲的也笼统，他并不能完全懂。 第24章 他只盯着江半絮的侧脸，皱眉道：“你很累，别做了。” 即使是吸血鬼，他也清楚现在是学生的假期时间。 和江半絮同届的大学生大多都在休息，就他家这位，假期比上课还忙。 明明喝着他给的营养剂，竟然还又瘦了些。 应迢不喜欢看见江半絮辛苦的样子，有时也不太理解江半絮为什么要这样忙碌。 如果青年还是缺钱，他有很多。 “不行。”江半絮本来蔫蔫的，听见应迢这句话，又忽然坐直了。 他抬手抹走眼泪，忽然又下定了决心：“我偏要做。” “我要把该练的都练熟，”江半絮赌气一样说，“只要下次有机会能实践，我肯定能做好。” 说完顿了顿，江半絮又试探地看向应迢，小声：“你能帮帮我吗？” 青年刚哭过，眼尾鼻尖都透着浅红，望过来的双眸更是水洗过一样又软又亮。 应迢有一瞬的愣神。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答应。 “怎么帮？”吸血鬼问。 五分钟后，身形修长，气质优雅的吸血鬼面无表情地在沙发里躺下。 因为空间有限，一双长腿不得不艰难地伸在沙发之外，画面非常不协调。 江半絮站在旁边，脸上泪痕还没擦干净，就已经带上了礼貌和善的标准微笑。 “应先生您好，我是见习生小江，下面由我来为您做个简单的神经检查，您不用紧张，放轻松就好。” 应迢：“……” 第14章 十四 刚期末考完没多久，知识点都还在脑子里，江半絮的一套检查还算流畅地做完了。 他全程都做的很认真，其中避免不了一些接触，例如需要用棉签轻触或是划过腿部和腹部的肌肤。 因为跟应迢还没有那么熟悉，江半絮怕对方介意，都是隔着衣服轻轻触碰，然后自己再把患者会出现的反应，对应的病理意义背一遍。 应迢一直沉默着，任由江半絮动作，不算配合，但也不能说不配合。 只是在江半絮说今天就先这样的时候，僵硬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身体总算得到放松，吸血鬼不动声色地舒出一口气。 “谢谢你。”江半絮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了，虽然眼睛还有点红，但笑得亮晶晶的。 应迢从沙发上起身的时候，他很殷切地过去扶对方，手指刚握住手臂，应迢就又轻轻地抽了出去。 “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吸血鬼神情冷淡，视线看向别处说道。 江半絮沉浸在小小的成就感里，没注意到对方有什么不对：“好的好的，你也辛苦啦，晚安。” …… 第二天科室里，早会还没开始的时候，沈庆言跟副主任坐在电脑前聊着天。 沈庆言已经听说了昨天的事，语气随意地说道：“有的家属关心则乱情绪不好，这个我们都理解，小江他刚接触临床，以后我多带带他就行了。” 副主任嗤笑一声：“你的意思就是嫌我给你学生脸色瞧了？” “我可真没那个意思，”沈庆言笑着，“你的性格我又不是不了解。” 开完早会，沈庆言查完房后，喊住了江半絮。 江半絮还当是要吩咐自己什么事，连忙认真听着。 没想沈庆言温声道：“张主任对谁都是那个样子，你别把他带脾气的话放心上。” “下次我再有会诊，你跟着一块儿去。”他拍拍江半絮的肩膀道。 江半絮心态好，昨天在家里突然哭一顿已经觉得丢人了，现在老师特意来安慰他，江半絮感觉有点受宠若惊。 “谢谢您。”他认真道谢，“我会好好学习的。” 沈庆言轻笑出声：“走吧。” 江半絮本以为这事到这里就彻底过去了，没想到几天后，沈老师收了个新患者，特意喊他去做问诊和体格检查。 一般收治患者，医生都会让带的研究生或者实习生来问诊。 沈老师身边的学生很多，收治了那么多病人，也都没轮到过江半絮。 突然被点名给一次机会，江半絮顿时又惊喜又紧张。 他在病人对面坐下，这时候分外庆幸自己在家练习了好几遍，已经足够熟练。 即使心里紧张，面上也完全不会露出来。 问诊做完，开始体格检查的时候，老主任碰巧过来找沈庆言。 围观的学长和老师变多，所幸江半絮做得分外认真，没有被干扰到。最后他完整又镇定地完成了任务，并给出了初步的诊断以及进一步检查的建议。 “老师，我说完了。”江半絮把自己得出的结论讲完，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汗，目光忐忑。 沈庆言稍一点头，接下来的话是对患者和家属说的。 初步诊断是怎么回事，接下来要确诊还需要做哪几项检查，都跟江半絮说的大差不差。 江半絮听着逐渐放松下来，到最后眼睛都亮了。 开了检查单，家属带着病人先去做检查。 沈庆言刚想鼓励江半絮几句，倒是一旁的老主任先开了口：“这是你带的学生？” 老主任头发花白，个子偏矮，但面色红润，精神头特别好。 他已经退休多年，后来又被返聘回来，资历很深，是医院的元老级人物了。 第25章 “开学才大二，暑假跟着我学习的。”沈庆言就是老主任一手带出来的，他微微弯腰回答道。 “哟。”老主任脾气好，对学生没什么架子，听见沈庆言这么说，看向江半絮的眼神也变了。 他笑道：“那刚才的表现的可真不错，自己没少练吧？” 江半絮刚偷偷擦完汗，被点破有点不好意思，浅浅笑着点头。 “现在这种态度很难得，”老主任多看了江半絮几眼，语气赞许，“我看是个能成才的好苗子。” 他年纪太大精力有限，已经连研究生都不带了，但是领一领年轻人还是很愿意的。 老主任顿了顿，笑眯眯地对江半絮道：“我每周二周四坐门诊，你到时候可以来看看，肯定能学到东西。” 这就是意外的收获了。 江半絮一时都没敢相信，被沈庆言拍了拍才连忙用力点头应下：“谢谢您。” 接下来老主任就跟沈庆言去谈别的事情了，江半絮高兴得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激动的心情回到办公室。 他坐下来开始写病历，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硬邦邦的声音。 “你刚才做的不错。”副主任说这话时，眼睛仍盯着电脑，脸色严肃，看都没看他。 江半絮一愣，这回是真的高兴傻了：“谢谢老师鼓励！嘿嘿。” “……” 笑得太傻，副主任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又是忙忙碌碌的一上午，中午江半絮和沈庆言一起去食堂吃饭，认真地道了谢：“老师，真的很感谢您特意给我这次机会。” 沈庆言闻言笑了一下：“做老师的都喜欢有能力的学生。” “不过喊你上去这事，是你朋友特意提醒我的。” 江半絮闻言愣住，“我的朋友？” “嗯，他说是你室友。”沈庆言说道。 昨天晚上因为没有开车，沈庆言下班后是坐地铁回的家。 他忙了一天，坐在地铁上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一阵寒意。 莫名有种阴森森的错觉，沈庆言精神了些，睁开眼时旁边伸出来一只苍白的手。 那时已经过了高峰期，车厢里只有他和旁边这个人，沈庆言下意识往一旁躲了躲。 不过抬眼看去，发现对方虽然气质阴沉，但脸上的笑意很温和有礼。 “你好，我姓应，是江半絮的室友，”对方开口，态度绅士，“您是沈老师吧，小絮跟我提起过，说您是一位非常好的老师。” 氛围顿时轻松下来。 沈庆言也笑着，握了那只手，很快就放开：“你好。” “沈老师，”应迢微微皱眉，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答应。” “能不能请您给小絮一次展示自己的机会？我觉得这样能更好地鼓励他。” 沈庆言闻言微愣，反应过来。 “你是指前几天那件事吧？”他笑起来，“我就知道这事肯定对小江造成打击了，毕竟还是小孩，心里有压力了吧？” 应迢没出声。 谈到工作领域，沈庆言防备心也逐渐卸下来，说出了心里的考量：“倒不是没想过给他个机会，学生嘛，被打击一次，肯定是再找个机会表扬回来，就没事了。” “但体格检查这东西，对刚接触临床的学生来说，说难不难，但要说简单，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做好的。” 沈庆言比划着，耐心讲道：“临床病人不会按照课本上的知识点来生病，上手就会发现每次都会有突发状况，实习生经验不足，一开始都不知道怎么应对。” “我倒是想给小江一次表现的机会，但就怕他心里本就有压力，到时候再一时紧张，发挥不好。”沈庆言带过很多学生，对学生的心理已经足够了解。 “那到时候，这事可就真成孩子心里的阴影了。” 应迢听得认真，听完却笑了。 “他能做好的。” “嗯？”沈庆言说了一大通，听见对方轻飘飘一句保证，不由笑起来，“你怎么能确定？” “……” 只凭他已经连续给江半絮当了四个晚上的模特，每天都被揪着练习到十二点。 而等到江半絮好不容易愿意回屋睡觉，应迢刚回卧室，就能听见隔壁传来洗澡的水声中，夹杂着青年小声背诵的声音。 江半絮连梦话都在说患者您好，所以他究竟能不能把这件事做好，应迢最清楚不过了。 …… 当天晚上下班后，江半絮在回家前去了趟商场。 应迢是吸血鬼，不喜欢吃的，那他就送给别的礼物来表达自己的感谢。 江半絮挑来挑去，最终选了一枚黑色的胸针。 回到家时，应迢正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书。 听见江半絮回来的动静，吸血鬼抬头看过去。 注意到江半絮换鞋时都忍不住乱动，整个人一蹦一跳地进了屋，吸血鬼才又把视线收回去。 江半絮的心情太好了，一进门就没忍住跟应迢说了在科室的事。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一回家话就多得不得了。 江半絮凑在沙发上，先是说突然被老师点名，被老主任盯着做体格检查的时候，自己表面镇定，心里到底有多么紧张。又说被老师表扬，之前很严格的副主任也夸他做的好，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第26章 青年自顾说着，高冷的吸血鬼在这期间一直垂眸看书，好像没分给别人半分注意力。 只是手上那一页看了快有十分钟了，也一直没翻页。 直到江半絮试探地往前凑了凑，从背包里小心翼翼拿出来一个礼品袋。 “我听沈老师说了，是你特意帮我争取的这个机会。” 吸血鬼捻动纸边的动作一僵，这次抬起了眼。 江半絮眼睛亮晶晶的，正直直地望着他：“说实话，我当时特别惊讶，没想到你会为了我特意去找沈老师。” 应迢眼神闪烁，又别开视线。 心道这个沈老师挺多嘴的。 对于自己会做出这种事，吸血鬼自己也有点不能接受。 他认为自己关心唤醒者的身体健康，就比如给江半絮调制营养剂，都是为了自己将来能更好地吸食新鲜血液。 毕竟如果唤醒者生了病，吸血鬼也无法进食。 可伸手干涉江半絮工作上的事情，用这套逻辑就解释不通了。 青年已经再次靠近过来，近得应迢嗅到了香甜的血液味道，以及青年身上清爽的柠檬味。人类暖融融的体温令血族心中躁动。 应迢忽的将书撇开，站了起来。 “为了表达谢意，我挑了一个小礼物，”江半絮也跟着站起来，将手里的盒子打开，眼含期待地递到对方跟前，“不是吃的，是一枚胸针。” 胸针通体黑色，图案低调复古，的确很贴合吸血鬼的气质。 应迢匆匆看了一眼，抬手收下。 “不用感谢我，”吸血鬼快步回了卧室，声音冷淡，“我只是不想再做你的人体模特了而已。” “……” 第15章 十五 江半絮察觉到了应迢态度中的冷淡，原本欢快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冷却下来。 他站在原地回想了一遍，没找出来自己哪里惹到了应迢。 难道是因为对方不喜欢那枚胸针？ 第二天早上，应迢坐在餐厅里喝人造血剂，江半絮就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吃早饭。 他吃完后没着急出门，先去厨房的垃圾桶看一眼，又去检查客厅的垃圾桶。 青年背着书包，在屋里绕来绕去。 第二次从吸血鬼面前跑过的时候，应迢抬眸开了口：“在找什么？” 江半絮蹲在垃圾桶旁边，回头：“我看你不太喜欢那个胸针，这次是不是偷偷扔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啦？” “……” 吸血鬼被人造血剂呛到，轻咳了一声。 他神情稍显不自在地看了江半絮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手里的杯子进了卧室。 再次出来时，应迢胸前多了枚纯黑色的胸针。 江半絮眼睛亮亮地抬头看他。 “谢谢你，我很喜欢。”吸血鬼重新坐回餐桌前，神情平淡。 半晌，又别开视线补了一句：“不会扔掉的。” 江半絮没忍住笑出声，用很满意的语气：“那就行，那我就放心上班去了。” …… 到科室开完早会，江半絮拿着水杯准备接水，半路被梁陆拦下了。 “小江，接水去啊？”他手里提着两份早餐，笑着站在江半絮面前，“我替你去接吧，看你今天早上匆匆忙忙的，是不是没吃早饭就过来了？” 说话间一位护理的实习生路过，看见两个人这幅场景，顿时发出打趣的声音：“哟，梁学长又给人小江送早餐呢。” 江半絮皱起眉，好心情被砍去大半。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梁陆一直在很执着地给他送东西，不是早餐就是奶茶。 除此之外，对方还总是很喜欢在工作的时候制造一些肢体接触，都让江半絮感到不太舒服。 江半絮已经明确拒绝过很多次，但对方好像完全没听进去。 而且时间长了，江半絮逐渐发现梁陆在科室里有点我行我素。 他平时实习不怎么认真，还会经常打扰到其他人的工作，但除了沈庆言作为主任，能看不下去教育两句以外，其他人都没说过什么。 江半絮后来才被一个学姐告知，梁陆的父亲是医院的领导，家里有权有势，所以平时没人愿意招惹他。 “不用了学长，”江半絮不接水了，打算直接去办公室等老师查房，“我早上吃过饭才出门的。” “不是，小江，”梁陆似乎是想伸手拦他，很好脾气的样子，无奈道，“你就给我一次面子，东西不吃就浪费了。” 江半絮往后退了两步，刚好听见沈庆言在办公室门口喊自己的名字。 “沈老师叫我们去查房了，”他顿时如释重负，“学长，我先过去了。” 等江半絮走远，跟在沈庆言身后一起离开后，梁陆的表情才沉了下来。 他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早饭，动作烦躁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 工作的日子一天天重复着。 沈庆言之前就安排要去隔壁市交流学习几天，这天忽然记起来这事，就顺口问江半絮感不感兴趣。 实习生到那样的场合大多都是听听讲座或是圆桌讨论，虽然能长见识，但大部分时间都还挺无聊的。 因为还会占用周末时间，所以大部分实习生都不太愿意去。 当天就是周五了，下午不用上班，四点钟就要出发，一直待到周日下午回来。 第27章 沈庆言已经把江半絮的性格摸得差不多，果然刚一问，江半絮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压根没考虑占用周末的事。 “行，那你回去收拾收拾，下午三点到这儿集合。”沈庆言笑着说。 “好，谢谢老师。”江半絮应下。 通知的时间有点赶，江半絮上午下班后去医院陪爷爷待了会儿，就得匆匆回家收拾行李。 夏天的换洗衣物都不占地方，江半絮带了三套，再加上平板和充电器之类的必备物品，一个背包绰绰有余。 中午应迢从外面回来，就看见青年翻了个大一点的背包出来，正坐在沙发上叠衣服。 吸血鬼神情稍变，走近后开口：“你要出门？” “嗯，”江半絮抬头看他，解释道，“沈老师出差，我跟着去看看。” 应迢在另一边的沙发坐下。 江半絮收拾行李还哼歌，显然心情很好，对这次出行很期待。 “要去几天。”吸血鬼语气随意地问。 “待到周日，晚上应该能回来。”江半絮说。 “别忘了带伞，”应迢忽的起身，从玄关柜子里拿出一把伞递过去，又问，“去哪里，住酒店吗？” 江半絮的话很容易就能套出来。 应迢让他带伞，他只当那边可能会下雨，很听话地就塞进了包里，顺带把地址具体到酒店名称都交代得一干二净。 收拾完，他站起来掂了掂背包重量：“应该没有什么忘带了吧。” 吸血鬼靠坐在沙发上，支着脑袋看他：“应该没有了。” 大家在医院集合，坐医院的大巴车去高铁站。 江半絮来得不晚，车上还没什么人，他没想到梁陆也在。 对方好像正在跟负责人商量多加一个人的事。 “路费我自己报销嘛，”梁陆趴在座椅靠背上说，“酒店你们看着办，有位置就给我安排，没位置我跟别的同学挤一挤也行啊。” 他说话间看到江半絮上来，眼睛一亮，指着江半絮道：“这我学弟，我们俩熟，实在不行我们俩凑一个标间。” 江半絮顿时愣住。 又听负责人说：“没标间了，主办方安排的都是大床房。” 梁陆听见这话，笑容更深了，看向江半絮：“小江，你介意吗？” “……” 江半絮在跟他隔几个座位的地方坐下，点头说：“介意。” 梁陆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接地拒绝，脸上的笑容一僵，噎住了。 江半絮对梁陆实在没有任何好感，他不敢想象自己跟对方单独待在一间屋子里该有多煎熬。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撒谎了：“我睡相不好，晚上还打呼噜梦游，不能跟人住一间房。” 最后是负责人对接半晌，翻出有一个报名的研究生临时去不了了，腾出来一间房。 江半絮因此松一口气。 他回过身时，注意到梁陆看向自己的视线，对方脸色阴沉，眼里带着不甘。 江半絮心里隐隐不安，只能安慰自己到时候只要全程跟紧沈老师，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大家随意吃过晚饭，就领房卡去了各自的房间。 奔波了一天，江半絮肩膀被背包压得酸疼，他拖着步伐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这间房的门竟然没锁。 看见走廊尽头有保洁车，江半絮猜想大概是酒店的人刚打扫过，忘记关门了。 他没多想，直接推门进去，插上房卡开了灯。 房间大亮，看见房里沙发上坐着一个肩膀宽阔的背影时，江半絮脚步猛然顿住，吓得差点儿惊叫出声。 应迢听见动静起身，看到他的反应，眉间微动：“吓到你了？” 吸血鬼神情闲适，丝毫没有因为私闯别人房间而感到不好意思。 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江半絮总归是松了口气。 他开始怀疑自己跟这只吸血鬼做朋友，会不会有一天被吓出毛病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虽然惊讶，但江半絮似乎下意识觉得是应迢就没事了。 他回身关上房门，整个人都卸下了防备。 “之前没有说过吗，”应迢坐回沙发上，“过长时间嗅不到唤醒者血液的味道，会使我变得暴躁。” 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 距离上一次吸食江半絮的血液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 两人在协议上约定的日期是每个月16号，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 应迢明确感受到自己身体对江半絮血液的渴望在蠢蠢欲动。 已经尝过更美味的鲜血，人造血剂对他来说就像白水无法填饱肚子一样无趣，只会令他感到烦躁不悦。 直到现在嗅到了江半絮的气息，吸血鬼心底的躁动才得到些许安抚。 江半絮本来已经摘下背包，在床边坐下了，闻言又下意识站起身来。 他有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你要住在这里吗？” 他看了看周围，整间房间里能供人休息的，只有一个沙发，一张床。 “酒店已经没有别的房间了。”江半絮重点提醒对方。 “我不需要睡觉，待在这里就可以。”吸血鬼道，“也不会打扰到你，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 这么大一只鬼他怎么当不存在！ 第28章 一人一鬼还没商量好，门铃在这时响了。 江半絮只好先去开门，他走近玄关时问了一声是谁。 “小江，是我，”梁陆的声音很快传来，对方在门外道，“沈老师说你是第一次来听讲座，让我来给你讲讲明天的流程。” 江半絮皱起眉，应迢已经来到他身后。 吸血鬼面色微冷：“谁找你？” “一个很烦的学长，”江半絮担心对方看见应迢还得多解释，干脆把人推到里面去，“你别出声，我把他打发走就好了。” 吸血鬼任由人类动作，退进了卫生间。 江半絮开了门，本打算直接跟梁陆说去下面大厅聊，没想到门刚打开，梁陆就抬手推门，要往屋里进。 对方脸上带着笑，只穿了睡衣，衣领松松垮垮快开到胸口往下了。 “小江，我房间的热水器好像坏了，顺便借你这里洗个澡，”梁陆显然是有备而来，身上甚至还有香水味，他用脚抵着门道，“具体流程等我洗完澡咱俩再细聊。” 江半絮震惊于这人的厚脸皮程度，这时候关门也来不及了，他力气不够，眼看梁陆已经到了洗手间门口。 不过玻璃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意识到卫生间里有人时，梁陆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但他很快就被吓得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卫生间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男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浑身气场阴森，高大的身形投下压迫感。尤其那一双眼，垂眸间露出极为危险的情绪。 就像是盯上的猎物被他人觊觎了一般，满是厌恶与敌意。 有一瞬间，梁陆甚至觉得那人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他当即浑身发冷，抖得连手机都没拿稳。 手机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梁陆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捡都不敢捡。 他浑身僵硬地靠着墙，这时候只能看向江半絮：“小江，你，你房里不会闹鬼吧？” 江半絮才没看见应迢那个吓人的表情。 他凑过去时顺带开了洗手间的灯，恰好看见应迢从里面走出来。 周围一片明亮，男人眸色漆黑，神情自然。 江半絮还记得自己要帮应迢掩饰身份呢，再加上他现在非常生气，已经对梁陆讨厌到了极点。 青年当即迈步把应迢挡在身后，骂道：“你才是鬼呢！” 第16章 十六 梁陆狼狈地捡起手机跑掉后，江半絮气还没完全消。 他不太高兴地坐回床边，点开手机看见群里已经发了明天活动的流程。 江半絮顿时更无语了：“他还骗我。” “他是什么人。”应迢悄无声息站在青年身旁，垂眸问。 刚才江半絮挡在他面前时他就看到了，青年脑袋上有一缕头发翘了起来。 吸血鬼莫名心痒，干脆抬手给轻轻压下去。 触感软软的。 江半絮没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 他一边翻手机看流程安排，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了梁陆烦人的事。 吐槽完心情平复好了，又舒一口气：“幸好，他过完这周就转科了，到时候不在一个科室，他肯定就不会再来了。” 应迢收回手，没再说话。 夜里空调开的很足，江半絮躺在大床上睡得安稳。 他说自己打呼噜梦游是撒谎没错，可睡相不好这点应该是没谦虚。 吸血鬼第五次从沙发上站起身，把青年踢开的被子重新拉出来盖好时，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被角让江半絮的一截腿压得紧紧的，应迢握着膝盖将腿移开，又拿过被子给人裹得严严实实。 一系列动作下来，江半絮竟然没被惊醒半点，全程都呼呼大睡。 一个人类对一只吸血鬼不仅没有丝毫防备之心，还会在其他人类面前选择保护吸血鬼。 这种情况很少见。 应迢活了很多年，无论财富珠宝还是地位权力都已经拥有过。 吸血鬼的时间太过枯燥漫长，导致他连对普通血液的欲望都早已经变得极为平和，已经很少有事物能引起吸血鬼的情绪变化。 但在人类这里得到这样的殊待是第一次。 吸血鬼因此对江半絮产生了一种特殊的需求。 不同于血族对唤醒者血液的渴望，他很想珍惜眼前的人类青年，从而能一直在江半絮这里拥有这份特殊的待遇。 出神之际，吸血鬼神情忽的一变。 他的听觉极为灵敏，会比人类多听到很多外界的杂乱的声音。为了不被干扰，吸血鬼已经习惯了如何屏蔽。 但在隔着几个房间的地方，应迢从一个人口中捕捉到了江半絮的名字。 吸血鬼眉间微皱，很快判断出来那人是谁。 梁陆应该是在打电话，语气随意又轻佻：“搞笑，那个江半絮真够装的，跟我这儿死活不愿意，结果直接往屋里带人。” 电话那边是梁陆的朋友，声音也十分轻浮：“哟，什么意思？人有男朋友了？还是他就是看着安生，其实……” 两人往坏的方向猜想，一起笑起来，梁陆又不屑道：“我看不像男朋友，那人奇怪的很，阴着一张脸跟鬼似的。” “等着吧，明天晚上还有机会，我肯定能把人搞到手。实在不行等回了医院，我跟他慢慢耗。” 第29章 电话被挂断，话音消失。 应迢站在黑暗里，眼眸已经变得浓黑一片。 …… 江半絮第二天早上刚下楼，就听说了梁陆大半夜闹得半个酒店都不得安生的事。 他取了早餐在窗边的位置坐下来，微信群里的消息已经99+了。 [你们昨晚都听见了吗？有个男的鬼哭狼嚎的] [我听见了，差不多快一点的时候吧？] [我这有一手瓜，是临床本科的那个梁陆，他非说他房间闹鬼，闹着让酒店给他换房间，酒店不给换他就在走廊骂。后来换了，他三点多又闹了一次，发疯在走廊裸奔，被好几个人举报了] [哇哦，裸奔哥] [他中邪了？还是酒店真闹鬼？] [不知道，反正我昨天睡挺好的，反而是被他吵醒好几次，晦气] 江半絮觉得奇怪。 他跟梁陆房间隔得不远，但他昨天晚上睡得很熟，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现在咋样啦？] [听说梁陆死活不愿意自己待房间，天没亮就收拾东西跑了，沈主任给批的] [真邪乎，我有点害怕了] [活该，这个梁陆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瓜？快说说] 后面就是认识梁陆的几个人在讨论别的事情了，江半絮没再看。 他放下手机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吸血鬼，神情有点发愣。 应迢靠坐在沙发上，脸上虽然仍没什么表情，但莫名给人一种心情很好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吗。”吸血鬼察觉青年神情不对，开口问道。 “梁陆说他房间闹鬼，吓得直接跑回家了。”江半絮往前俯身，压低声音，“不会是你干的吧？” “我没做什么，他胆子很小。”吸血鬼语气冰冷地点评。 江半絮：“……” 果然是应迢做的。 就因为梁陆昨天晚上闯过来，加上自己吐槽了几句，所以应迢干脆就把人给吓走了。 江半絮看着眼前高冷的吸血鬼，恍惚觉得对方很热心。 不管怎么样，听到梁陆离开的消息时，江半絮真的感觉浑身轻松。 群里已经在说梁陆因为裸奔的事，在本院待不下去，要转去别的医院实习了。 江半絮猜自己接下来应该再也不会碰到对方了。 “谢谢你。”江半絮笑得眼睛弯弯的，又问，“你白天什么安排？要跟我一起去参加活动吗？” “恐怕不行。”应迢放在桌上的手臂往窗边挪了挪。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覆在苍白的肌肤上时，吸血鬼的手臂表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灼烧起来，化作灰烬。 江半絮吓得眼睛都睁大了，条件反射站起来把那只手抱在怀里。 “喂！”他小声指责，又连忙心虚地往周围看。 大家都在吃饭聊天，没人注意到这边。 江半絮松口气，才又小心翼翼把那只手松开。 肤色苍白，指节修长。 吸血鬼痊愈的速度很快，就这片刻的功夫，手臂就已经恢复原样。 “吓死我了。”江半絮拍拍胸口，重新坐下，喝口豆浆压压惊，“你这是……” 他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 应迢说过，唤醒者的血液能让吸血鬼暂时拥有抵御阳光的能力。 现在这个能力消失，那就说明上次吸过的血已经失效，距离下一次吸血自然不远了。 江半絮莫名尴尬起来。 他本来是记得这件事的，毕竟他自认很有契约精神，虽然那个协议没什么法律保障，但他的态度不能马虎。 江半絮甚至在手机日历上特殊标注了每个月的16号。 不过这些天过得太忙碌，这才导致他逐渐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青年垂着脑袋，连忙点开手机看了一眼。 “还有四天。”他小声说。 “嗯，”坐在他对面的吸血鬼道，“我看过，那天是周三，你还需要上班。” “你的身体素质较差，事情结束后最好留有休息的时间，所以我不介意推迟两天，到下周末。” 江半絮：“……” 他顿时哽住。 身体素质较差什么的，也不知道对方是指他的血不够喝，还是什么别的事情。 其实相较于被吸血，吸血之后的事更能引起江半絮情绪的波动，所以他现在的思路不可避免地歪掉了。 还事情结束……这种事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的地方商量！ 人类青年已经面红耳赤，偏偏吸血鬼还认真地问：“你觉得呢？” 江半絮把脸埋进豆浆杯里，闷声：“我觉得你真贴心。” 第17章 十七 江半絮总算知道应迢当时提醒他带伞的原因了。 从酒店餐厅到回房间的路上，有一段是需要走出连廊的，那段路完全没有什么遮挡阳光的地方。 应迢需要撑伞，江半絮送他回房间，两人并肩走着。 因为只有一个人撑伞看起来会更奇怪，所以江半絮干脆也钻到伞下面去。 夏天的阳光很强烈，江半絮全程比应迢本人还紧张，生怕对方身上有什么地方没遮住，又出现一些可怕的画面。 伞是单人的，两个人用还是有些勉强。 江半絮走着走着，身体就越往外歪，想着多给应迢腾点地方。 第30章 应迢忽的皱起眉：“离那么远做什么？” 青年的半边身子都歪出去了，脸庞露在阳光下，被刺得微微眯起眼睛。 吸血鬼说着就要将伞面歪过来。 “我不怕晒啊，”江半絮吓得连忙扶稳伞柄，小声说，“你不要乱动。” 人类温热的掌心覆在吸血鬼苍白冰凉的指节上，暖呼呼的触感包裹而至，应迢不由垂眸。 沉默片刻。 “这伞撑得下两人，”吸血鬼语气平淡地开口：“你离得再近些，就好了。” 江半絮闻言一愣，顿时觉得有道理，自己刚才竟然没想到。 他连忙往里面站了站。 从外人的角度看，两人凑在一柄伞下，肩膀已经贴在一处。 江半絮没意识到什么不对。 他为了保持平衡，手指改扶在应迢的手臂上，触感冰冰凉凉的，在夏天这种闷热的天气里尤其明显。 而且离得近了之后，吸血鬼身上冰冷的体温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好像旁边有一块大型冰块似的。 江半絮惊喜道：“你身上好凉快。” “是吗。”应迢闻言垂下眼，眸中似乎带有极浅的笑，“那你可以再近些。” …… 江半絮上午跟着老师去听讲座，下午主要是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期间又认识了好几个别的学校的同学。 认识一次都是缘分，傍晚时大家计划聚餐，酒店这边可以安排户外烧烤，还可以唱歌玩游戏，氛围感很足。 十几个学生围在一起商量聚餐流程，以及怎么平摊钱，有几个学姐忽然提到了应迢。 吃早饭的时候，江半絮的同学都已经见过应迢了。 他们印象中只觉得江半絮的这位朋友虽然性格有点孤僻，但是身材高挑，又白又帅，气质又特殊，所以记忆特别深刻。 “小江，大家都带朋友来呢，你学长连他对象都带来了，”几个学姐凑过来问，“你要不要喊你室友出来玩，一起热闹热闹嘛。” 江半絮有些为难地笑了笑：“我问一问他吧。” 他也有点想让应迢出来，毕竟自己忙碌了一天，中午都没时间回去陪对方。 应迢一个人在酒店房间里待一整天，肯定又闷又无聊。 但是让一只吸血鬼来参与这种活动，对方既不吃人类的东西，也不喜欢人群，江半絮又感觉不太合适。 他不抱希望地发了微信过去，却没想到应迢很干脆地答应了。 天色暗下来，聚餐很快开始。 就像学姐他们说的，愿意参加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多，虽然大部分人彼此都不怎么熟悉，但凑在一起也能玩得很热闹。 现场乱糟糟的，刚开始都在玩游戏，没人会注意到他们两个。 江半絮怕应迢不适应，先带着对方在四处的湖边竹林逛了逛，等烧烤开始的时候才回去。 江半絮跑了一下午，虽然垫过几块面包，这时候还是感觉饿了。 场面很热闹，酒店的厨师负责烧烤，大家只负责吃得尽兴。 江半絮本来是打算让应迢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待一会儿，等自己吃饱就去找对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他们两个都在僻静的地方待着，江半絮坐在一边专心吃着，应迢坐在旁边帮他扶着烤串盘子。 两个人特意没往人多的地方挤，中间江半絮口渴，那边分酒水的时候，是应迢过去取的。 江半絮吃得开心又投入，只顾着跟应迢说谢谢了。 他远远坐在休息椅上，看着应迢走进人群中。 江半絮这时意识到，应迢的外表真的很出众，个子高，身材也好。 明明远远看去，来来往往全是人，但他的视线总能不知不觉地被应迢的背影吸引。 他悠闲地吃着烤串，看到应迢沉默地取了饮料和吸管，转身就往自己这边走。 江半絮隔着老远朝对方笑了笑，他都打算站起来迎接了，却没想到应迢忽然顿住脚步，又转身往回走了。 离得太远，江半絮看不清应迢的神情。 只能看到男人三两步走过去，在几个学姐面前停了下来。 几位学姐性格开朗活泼，本来正凑在一起玩手机，笑得很开心，应迢走过去后，她们明显很意外，神情都愣住了。 但不知道应迢说了什么，几句话的功夫，大家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江半絮慢吞吞地放下了手里的烤串，眉头跟着皱起来。 他怎么不知道应迢还有这么会社交的时候？ 江半絮最知道应迢面对陌生人时有多高冷了，大部分时候甚至都到了冷漠的程度。 就连他自己也是跟应迢做了好多天的室友，率先主动搭了不知道多少次话，对方才勉强跟他熟起来，变得主动了那么一点。 总之，江半絮从来没见应迢主动理过谁。 所以在看见应迢主动与人聊天不说，聊着聊着居然还拿出手机来互相扫微信时，江半絮惊讶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天色越暗，手机的灯光就越显眼，江半絮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在加好友！ 扫过微信后，应迢就与人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 江半絮就直愣愣地站着，直到应迢走到自己跟前了，还在盯着对方看。 应迢神情冷淡又自然，递过来三瓶饮料：“他们说味道不一样，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 第31章 对方这么贴心，江半絮接过来瓶子，弯腰放在椅子上。 “你还会主动跟人搭讪呢。”他压下心里闷闷的感觉，小声嘀咕。 青年的声音很小，还背对着人，不过吸血鬼的听力一向很好，自然能听清楚。 “搭讪，”应迢眉眼间露出几分疑惑，问他，“是什么意思？” “……” 江半絮随便拎起一瓶饮料吸了一大口，给面前的吸血鬼做名词解释：“就是主动找感兴趣的人聊天，跟对方交朋友。像你刚才那样。” 江半絮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酸溜溜的。 吸血鬼听了稍一沉默，否认道：“那我不是搭讪。” 他说着拿出手机，新加的那位女生已经给他发过来好几条消息，是一张张的照片。 “她们拍了我和你的照片。” 江半絮听得一愣，闻言不禁把脑袋凑过去。 应迢也把手机递给他。 江半絮拿过翻了翻，十几张照片，真的都是他和应迢。 有他吃着烤串，应迢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给他递纸巾的；也有江半絮在讲话，讲到开心的时候笑得眯起眼睛，应迢也笑着看他的；甚至还有今天早上他们两个人撑着同一把伞回房间的背影。 如果江半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只要是露出脸的，应迢的视线就总是落在他身上。 对方并没有做什么，神情也透着高冷。 但男人的眸色黑不见底，望向青年的眼神无一不带着浓郁的情绪，使每张照片的氛围都变得黏腻而暧昧。 不过江半絮本人并没有看出来。 他觉得奇怪：“她们拍这么多我们两个的照片做什么？” 应迢也不清楚别人为什么会拍摄他和江半絮，但不妨碍他很喜欢这几张图片，这也正是吸血鬼主动和陌生人提出加联系方式，并要求对方把照片发给他的原因。 对人类社会了解不够的吸血鬼还有一件想知道的事：“我路过时，她们在说我们两个很好磕。” 应迢问：“小絮，好磕是什么意思？” 第18章 十八 应迢话音落下，江半絮翻看照片的动作僵了一下。 他这才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 “好磕”是什么意思，江半絮也上网的，当然知道。 他的思绪被带偏，再去看手机上的那些照片，注意到应迢看向自己的眼神，脸庞竟然莫名其妙发起热来。 江半絮连忙把脸藏到一边，不能让应迢看见。 “不清楚，可能就是他们随口说的。” 江半絮匆匆把手机还给应迢，好像那东西多烫手似的，并小声嘟囔：“这照片也没什么好看的。” 应迢眉间微挑，垂眸看过来。 夜色中，青年的耳尖红得分外显眼。 吸血鬼的眼神总是犹如实质，毫不遮掩，江半絮几乎是立刻察觉到对方在看他。 他干脆在草坪上坐下，故作镇定地拿过一旁的饮料往脸颊上贴一贴。 饮料冰镇过，瓶子外面十分冰凉，很快帮助江半絮的脸庞降了温。 他悄悄舒口气，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假装在看风景。 头顶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开了，应迢的手机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起提示音，说不准是照片还没传完。 江半絮心里感激起来，起码转移了吸血鬼的注意力。 脸上沾了融化的水珠，晚风吹过来凉凉的，江半絮后知后觉地尴尬。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脸红。 好磕指的都是情侣之间的氛围，所以江半絮听到有人把这样的说法用到他和应迢身上时，第一反应是不接受，想要否定。 毕竟在江半絮心中，他和应迢就是好朋友、好室友。 但偏偏他们两个之间发生过的，几天后还要重复发生的事……又不怎么清白。 江半絮怀疑是距离和应迢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让自己变得太在意那件事了。 好像随便一个稍显暧昧的小苗头，都会促使他联想到一些不纯洁的东西。 所以江半絮最后得出结论，自己刚才脸红，一定只是因为心虚而已。 等有一天协议结束，他肯定就能理直气壮地说，他和应迢只是非常正经的朋友关系了。 江半絮自己窝在一边胡思乱想，在活动快结束的时候，已经喝光了两瓶饮料。 其中一瓶是单纯的果汁，但有一瓶是酒精度数偏低的果酒。 江半絮喝完了，慢吞吞趴在了椅子上，指着大家装饰的彩灯问应迢：“为什么那个彩灯刚才是一条，现在变成了好几条？” 应迢并不知道江半絮的酒量差，沾酒就会迷糊。 他只喝血，对人类社会的酒饮也没太多概念，更不了解具体多少度能让人喝醉，多少度跟饮料差不多。 江半絮这样问的时候，应迢只觉得这个问题奇怪，他没听明白。 “说什么？”吸血鬼俯身又问了一遍。 江半絮已经不回答他了。 应迢到这时还没意识到人类青年已经醉了。 大家第二天还有正事要做，不能玩得太晚，九点钟的时候聚餐就进入了尾声。 那边同学们陆续开始告别，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收拾场地。 应迢起身去将盘子送回去，又扔了垃圾，回来时已经不见江半絮的身影。 第32章 吸血鬼神情顿时变得冰冷，视线在四周搜寻，最后在草坪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青年跟在几个陌生人身后走着，像人家的小尾巴似的，已经走出不算近的距离了。 应迢眉间皱起，迈大步伐过去，将人拦了下来。 手掌握住青年的手臂，不自知加重了力道。 吸血鬼不悦地问：“去哪？” 江半絮指着面前的方向：“回房间。” 应迢抬眼，看了眼前面已经走远的几个人，仍旧皱着眉道：“跟谁回房间？” 江半絮应该是意识到不对劲，也认出了应迢。 他往前靠近一步，不好意思地笑笑：“跟你。” “……” 青年的眼眸本就干净，不知道什么时候覆了层水色，变得更加晶莹透亮。 他贴近过来，好看的脸庞浸在夜色里，水润白皙，神态间透着腼腆和依赖。 应迢心中的不悦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心脏在阵阵发紧。 吸血鬼到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这是江半絮醉酒的模样。 江半絮喝醉酒并不会闹，反而十分听话。 可惜太迷糊了，稍不注意看着，就容易跟在别人身后走。 最后是应迢背着人回去的。 趴在吸血鬼宽阔坚实的肩背上，江半絮不用自己判断该怎么走，就变得很安生，软软的不再乱动。 温热的呼吸洒在颈边，应迢意识到自己变得不对劲起来。 醉酒的江半絮像突然变回了一个小孩，听话，但弱小，需要人照顾。 但他竟然觉得新奇，觉得喜欢。 回到房间后，江半絮站在床边，神情茫然地表示自己想要洗澡。 应迢闻言沉默地打开青年的背包，翻出一套干净的睡衣，再将人送进浴室。 他把江半絮安置好，退了出来，没几分钟，又听江半絮在里面喊自己的名字。 “应迢应迢，”江半絮扒着浴室门，“我找不到热水。” 于是吸血鬼再次起身过去。 拥挤的浴室里挤进了两个人，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当然，不用呼吸的吸血鬼是察觉不到的，只是随着温度的升高，他看见江半絮的脸颊逐渐被蒸红了。 青年弯腰凑在花洒的开关跟前，慢吞吞地研究着：“你看，都是冷水。” 江半絮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拨开了开关，凉水顿时从上方浇下来。 等江半絮被惊得手忙脚乱关掉花洒时，两个人都已经被浇得浑身湿透了。 江半絮蹲在一边，用衣袖擦掉脸上的水，抬头去看，便见吸血鬼正冷冷地垂眼看他。 男人的头发被沾湿，脸庞上也全是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在苍白的锁骨上。 薄薄的黑色衣料浸了水贴在身上，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应迢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江半絮真心感慨道：“你虽然是只吸血鬼，但也是一只很帅的吸血鬼。” “……” 吸血鬼恍惚觉得自己被人拿捏了。 就因为这一句，他再没什么脾气，等江半絮洗完澡出来后，应迢甚至还帮人吹了头发。 夜间将近十点半，江半絮终于安生躺进了被窝。 青年刚洗过澡，脸颊白皙，发丝柔软。 应迢俯身为人拽过被子时，脖颈忽的被人抬起手臂轻轻抱住，人类身上的清香与血液气息包裹而至。 撑在床边的手掌倏地收紧，吸血鬼顿时浑身僵硬。 毛茸茸的脑袋凑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应迢只觉得喉间发紧，眸底闪过一瞬血红色。 即使伪装得再像人类，他也是只渴血重欲的吸血鬼。 只是一个几秒钟不到的拥抱，应迢就已经产生了将协议里的事情提前的冲动。 他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绅士，也不看重所谓的契约精神，作为一个吸血鬼，他已经克制得足够多了。 然而江半絮只是想对他帮忙吹头发这件事表达感激。 “谢谢你。”青年的声音软软的。 他贴了应迢一下，就很快收回手臂躺好，并由衷地说：“你真是个好吸血鬼。” 应迢：“……” 原来从欲望滋生变得心如止水，也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他撑在江半絮身前，漆黑的眼眸垂下。 苍白指节抚上人类颈间的青色血管，吸血鬼压制下獠牙冒出的痒意。 “……周末我们再算账。” 第19章 十九 第二天是阴雨天，雨水带来降温，连续许多天的闷热总算得到缓解。 从凌晨开始，窗外就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并不吵，令人睡得更安稳了。 早上七点半，江半絮被闹钟吵醒。 因为昨晚喝了酒，脑袋昏昏沉沉的，缓了许久才逐渐清醒过来。 酒店厚重的窗帘关得严丝合缝，也没开灯，房里暗得好像还在晚上。 江半絮感到惬意，想伸个懒腰，才注意到自己被棉被裹住了。 几个被角都以一种很严谨的状态被他压在身下，他在大床上滚了两圈，才把自己的两只手臂挣脱出来。 下了床，江半絮跑到卫生间看了一眼，应迢没在。 手机一直在响，微信群里在发今天户外活动转到室内的通知，大家都在回复“收到”。 江半絮也回了一个，然后才注意到应迢的消息被压到下面去了。 第33章 对方的消息很简短，时间在凌晨，只说已经回静山市了，晚上在家见。 江半絮眉间轻轻皱起，这时才想起来自己醉酒的事。 他酒量是很差，喝多一点还会断片，记不住自己醉酒后发生的事。 但江半絮平时也很少会喝酒，偶尔几次喝醉也都是跟丁颂出去玩的时候。 丁颂酒量好，会帮他善后。 江半絮问过自己喝醉之后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丁颂结合几次经验来看，说他酒品非常好，虽然容易醉，但特别听安排，比一醉就睡的情况还要省事。 所以江半絮就觉得没什么。 但他现在坐在床边，努力回忆着昨晚，脑子里有一个画面让他感觉不对劲。 犹豫片刻，江半絮还是拨了应迢的电话。 …… 静山市也下了雨，天色阴沉，凉风阵阵。 吴氏集团早上八点钟上班打卡，这时还不到七点钟，公司里一片冷清，楼外也只有三三两两撑伞经过的路人。 集团高层的高级招待室里，吴相庭照例将一杯人造血剂摆在吸血鬼面前，开口道：“这个月第一周的营养剂已经准备好了，今晚就可以送到您的住所。” 吸血鬼闻言点头，又表示自己需要一台电脑。 吴相庭感到意外，神情间露出几分疑惑。 吸血鬼真正适应的时代已经十分久远了，哪怕他们智商足够高，生存能力强，但就适应现代社会这一点，还是会显得迟缓。 应迢身上始终有一种老派的气质。 无关表面年龄和衣着，只是吸血鬼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太久所生出的沉淀与厚重感。 这一点有时会表现在行为上，吴相庭也能明显察觉到一些。 就比如手机相关。 在应迢没有手机的时候，吴相庭是无法主动或者提前联络应迢的。 两人每次联系，都是应迢直接出现在吴相庭身边某个隐蔽的地方。 吴相庭一度以为这是吸血鬼一族保持神秘的特殊作风。 后来在一次交谈中，吴相庭偶然察觉到，因为不习惯使用手机，应迢在与那位青年已经做了半个月的室友的情况下，竟然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吴相庭当时心情复杂，沉默许久，好心地开口建议。 “如果您想和他拉近关系的话，主动添加联系方式是一个很好用的方法。” 吸血鬼从那时才有了手机，并勉勉强强学会了一些常用软件的使用方式。 所以现在听到应迢需要一台电脑，吴相庭感到很奇怪。 他第一反应是对方需要一台电脑来搜集现代社会的信息，但转念又觉得不对。 吸血鬼虽然在某些方面老派，但不意味着他们会落后或被动。 在决定融入人类社会之前，行事谨慎的吸血鬼一定会将这个社会全然了解一遍。 应迢的古堡里有替他搜集各类信息的人，这点吴相庭很确信。 因为应迢在来找到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和江半絮有关的所有信息。 从一开始，应迢就不仅知晓那位青年就读的学校和家庭住址，甚至连对方的亲属情况、早年经历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而古堡的手伸不到的地方，自然有吴相庭来补充。 总而言之，自己眼前这位对电子产品毫无兴趣的贵族吸血鬼，是完全不需要亲自费神去查找什么东西的。 所以吴相庭在大脑里思考一圈，最后得出一个猜想。 “是您的室友缺一台电脑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让人送一台学生专用的。” “不是。”坐在对面的吸血鬼道，“我用。” 吴相庭猜错了，不由问：“您用来做什么，有什么要求吗？” “确保私密性，没有其他要求。”被问到要用来做什么，情绪冷淡的吸血鬼总算抬了一下眼。 他喉结轻动，淡声道：“我用来学习知识。” “……” 吴相庭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反常。 他不好再问，应迢的手机恰好在这时响了。 吸血鬼垂眸看清来电显示后，很快拿起并接通。 他没有让人避开，吴相庭就假装自己是透明的，坐在原处听着。 电话接通，是应迢先开的口：“睡醒了？” 吴相庭端着咖啡杯的手猝不及防一抖，差点洒出来。 ……原来吸血鬼也会用温柔的语气说话。 他顿时猜出了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吴相庭自己在心里默默地揣测，这位吸血鬼要学习的该不会是谈恋爱的知识吧？ 电话那头，江半絮盘腿坐在床上，因为刚睡醒，声音还哑哑的。 他先试探地寒暄几句：“你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应迢垂眸，垂在一侧的指节在皮质沙发上轻轻摩挲着，面无表情地答：“没什么急事。” “哦，”江半絮手上也抱着被子，他试探地问，“我酒量很差，昨天不小心喝醉了，做了什么事也不记得。” “我就是想问问，昨晚我没做什么……得罪你的事吧？” 青年用了“得罪”这个词，应迢听着不舒服，跟着皱起眉来。 “没有，”吸血鬼问，“怎么了。” “嗯……”江半絮犹豫一下，还是小声说了，“那为什么我记得，你昨晚好像掐着我的脖子，说要跟我算账什么的？” 第34章 还是那种咬牙切齿的语气，江半絮说着，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脖子。 应迢：“……” 吸血鬼闭了闭眼，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没有，”他胸膛微微起伏，语气重归平静，“你记错了。” “哦哦。”那边显然大松一口气，青年笑道，“那没事了，晚上见。” 吸血鬼明明被这通电话气得眼前发黑，可等挂掉后，心情却似乎比之前更好了。 “电脑在天黑之前送来。”他收起手机，起身准备离开。 “你们的关系好像亲近了很多，”吴相庭面带微笑地送吸血鬼走出招待室，说道，“您对他很有好感吧？” 一个善良的人类让一只吸血鬼越来越有人情味了，这是一件百利无害的事，吴相庭乐见其成。 吸血鬼神情不变，看他一眼：“血族都会对自己的唤醒者抱有好感。” 毕竟没有一个吸血鬼能抵挡那样美味的鲜血的诱惑。 应迢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江半絮喝醉后的神态：“更何况他本就十分……” 话音突兀地顿住，吴相庭上前帮忙按电梯，连忙笑问：“本就什么？” 吸血鬼冷冷地瞥过去：“你之前没这么多话。” “……” 活动结束后，江半絮跟着大家一起坐高铁回到了静山市。 路上还有人问他应迢怎么没一起走，江半絮只说对方有事，上午提前回去了。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在外面跑了两天，虽然工作之余也有吃有玩，但还是十分耗费精力。 江半絮到家跟应迢打过招呼后，简单把行李一收拾，就匆匆洗澡睡觉了。 第二天就是周一，又开始了重复的上班生活。 这天下午沈庆言要去开会做汇报，江半絮干脆请了假。 他先去医院跟爷爷报个平安。 刚开始改善康复方案以及调整用药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效果。 现在过去一个月，江为荣偏瘫的那一侧肢体虽然还是没办法自主活动，但讲话是一天比一天清晰了。 他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变长，免疫力也在提高。 期间医生评估过，确定江为荣发生并发症的概率变低后，就从脑病科转到了隔壁的康复科。 这几天或许是老爷子自己也看见了希望，情绪没有之前那么低落了，训练时也配合了许多。 江半絮照顾人吃过午饭，就坐在病床旁给爷爷讲自己最近遇到的趣事，又学了什么新的东西，一直待到江为荣睡着了才离开。 晚上他约了丁颂一起吃饭。 江半絮的见习是自己主动找的，学校并没有给大一安排假期见习，所以丁颂这个暑假过得很悠闲。 两人也不像上课时那样经常见面，平时大多是在微信上聊聊天。 两个人去吃了火锅，这么多天没见，聊起天来就没完没了。 丁颂很话痨，从刚开始见面就说个不停，说累了就催江半絮说：“你也快给我讲讲，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沈老师对你咋样？” 其实在上班的地方，有趣的事真的太少了。 江半絮一开始还在说沈老师很照顾学生，到后面就不知不觉地提到了应迢。 “他还给你当人体模型啊？”丁颂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他印象中的应迢实在是过于高贵冷艳，根本想象不出来那是幅什么样的画面。 丁颂一脸八卦：“那你做腹壁反射的时候有没有掀开他的衣服做？身材怎么样，有腹肌吗？有几块？” “……”江半絮被他问得浑身都不自在了：“没有，当然是隔着衣服的。” 他甚至是隔着距离划过的，根本没敢直接碰应迢。 至于应迢有没有腹肌……江半絮知道也不敢说。 “哦，那太可惜了。”丁颂一边笑，一边假装叹气。 又问：“对了对了，这个周末你有时间吗？” “我爸要去国外出差，带上我妈一起，他们还想让我一块去，我嫌太累了。” 丁颂说：“他们这个周末走，要去一星期呢，你来我家玩不？” “我一个人太无聊了，你周末不上班的时候来陪我住吧。”丁颂比划着，“我们俩可以为所欲为，我带你玩游戏。” 高中的时候，江半絮经常会去丁颂家一起写作业，偶尔太迟了也会住一晚。 后来上了大学，爷爷脑梗复发，江半絮变得忙碌，去丁颂家串门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江半絮心里装着事，听见周末两个字就先坐直了。 他摇摇头：“周末不行，周末我跟应迢约了有事。” 丁颂失望：“你们俩都天天住在一起了，周末还约。” 他忽然意识到江半絮这次吃饭提到过应迢好几次，不由支着脑袋说：“怎么感觉他才跟你认识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比我们俩还熟了！” 江半絮：“……” “不过，我总感觉你跟你室友的关系不太一样，你们俩光站在一起就……”丁颂很想说涩涩的，但又感觉说了江半絮肯定不爱听。 于是他换一个委婉的词：“这么说吧，我感觉你俩很有cp感。” “所以我没危机感，嘿嘿，”丁颂得出结论，“我跟他不是一个赛道。” 江半絮听不下去了，直接捂耳朵。 “别说了别说了，过了周末有时间，我肯定去找你玩。” 第35章 …… 接下来的几天，江半絮继续上班，每天都很忙碌。 自从在酒店商量过时间后，他和应迢都没再提过协议的事。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江半絮傍晚下了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中途去了一趟离家和医院都比较远的超市。 江半絮觉得吸血鬼是不会想到买那个东西的，上次情况特殊，什么都没有准备。 这次他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觉得还是用一下比较好。 所幸今天下班晚了些，超市里人不多。 江半絮摸不清尺寸，站在柜台前纠结半晌，最后干脆拿了大小不一样的两盒，匆匆结账去了。 出了超市，江半絮才后知后觉地脸热，他心虚一样把背包抱在身前，坐公交回家。 比平时晚归了将近一个小时。 以往应迢一定会发微信催问他为什么还不回，但今天没有。 江半絮进屋时，应迢正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两张写满字的白纸。 吸血鬼垂眸看得认真，听见动静回过头。 两人对视一眼，应迢站起身：“吃过晚饭了吗。” “在医院吃过了。”江半絮点头。 应迢看着他。 只一个眼神，意味就足够明显，空气中的热度在迅速攀升。 江半絮攥了一下手指，把书包放在沙发上，主动道：“就今晚吧，我需要先去洗个澡。” 吸血鬼稍一点头，又问：“去次卧，还是主卧。” 他已经将次卧整理好，但察觉到江半絮很紧张，在故作镇定。 应迢想或许青年在自己的房间，会稍稍放松一些。 江半絮几乎是同手同脚往卧室走，闻言顿住：“还，还是你那边吧。” 不然他怕以后一躺在自己的床上，都会想到应迢，那就有点糟糕了。 应迢没再说什么。 江半絮洗完澡出来时，客厅的灯已经被关掉了，应迢的卧室里透着很暗的暖黄色光。 他摸黑去背包里拿好自己买的东西，才敲响次卧的门。 应迢的房间和上次不一样了。 仍旧是空旷冷僻的，但房间一角多了一套桌椅以及一台电脑，床垫好像也比上次软了很多。 江半絮坐在床边，偏过脸，看见自己送给应迢的那枚胸针被规规整整地放在床头柜上。 “拿的什么。”吸血鬼垂眸问他。 如果在平时，江半絮一定能听出来到对方的语气轻了好几个度，简直称得上温柔，好像生怕吓到他。 实际上，江半絮现在紧张的姿态的确很像一只随时会受惊的小动物。 应迢的视线移到青年怀中紧抱的袋子上。 屋里过于安静了，江半絮把袋子打开给应迢看时，塑料的摩擦声显得分外明显。 江半絮强撑着镇定，手指却在轻轻抖着。 他觉得自己像在被临时揪出去讲一道完全不会的题，可他分明已经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准备了。 “你知道这个吗，”江半絮把袋子里的东西递给应迢，抬眸看对方一眼，“……做那种事的时候，要用的。” 看清江半絮手里的东西时，应迢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 他今晚的情绪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不过不是像江半絮这样因为紧张。 接过那个袋子时，应迢的眼睛已经因为兴奋变得血红。 他转身拉开了床头柜下的抽屉，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江半絮：“我也准备了。” 江半絮有一瞬间忘记了紧张，目露惊讶：“你竟然知道？” “我有学习。”吸血鬼说。 江半絮：“……啊？” 看不出来，应迢还是一只喜欢学习的吸血鬼。 江半絮逐渐放松，对应迢的信任感刚刚浮现，下一瞬就被轻轻抱了起来。 吸血鬼的力量太大，被抱起时江半絮都怀疑自己根本没有体重。 他坐在应迢的腿上，背靠着对方冰冷却坚实的胸膛，体型的差距使人类青年完全嵌在了吸血鬼的怀抱里。 吸血鬼将他按在怀里，动作温柔，力道却十分坚固。 冰凉的指节顺着脖颈处白净的肌肤，按在了轻轻搏动的血管上。 江半絮原本只是紧张和尴尬，直到看见应迢血红色的眼睛，以及已经无法遮掩的獠牙时，才生出几分害怕来。 他知道应迢会有分寸。 但没有人能在被当做猎物盯上时，还能够做到丝毫不恐惧。 怀中瘦弱的脊背在轻轻颤抖，吸血鬼的獠牙下意识收回去半分。 “你很害怕。”应迢的声音十分沙哑，他的理智只剩下一根紧绷的细线，轻轻触碰就会断裂。 江半絮缩在他怀里，深呼吸后，干脆闭上眼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吸血鬼的胸口。 他嗅到了浅淡的冷香。 “没事。”江半絮恍惚记起了上次被咬过之后的欢愉感，他忍不住攥紧应迢身上的衣料，催促对方快点结束现在这场折磨。 “你快点咬，就好了。”人类青年把脖颈暴露给吸血鬼，颤声道。 第20章 二十 江半絮的话音刚落, 肩膀就被用力按住，吸血鬼俯身下来，尖牙刺破了颈间的肌肤。 要害被人紧紧扼住，那一瞬的疼痛使江半絮用力挣扎, 却又被轻易压制下去。 人类被迫向后扬起脖颈, 紧绷的身躯像是浑身发冷一样簌簌颤抖。 第36章 新鲜潮湿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散。 吸血鬼在饮血时是无法克制本性中的贪婪的，他们对血液永远具有填不满的渴望。 鲜红的液体自破口处溢出, 滑落, 染湿吸血鬼的唇角。 在饱食鲜血的这一刻，应迢身上伪装出的人性被全然撕开，更能让人清晰地认知到, 他原本就是一只隐匿在黑夜中的恶鬼。 血液在流失, 空气中有人类急促的呼吸声, 还有吸血鬼喉结滚动时的吞咽声。 獠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了回去。 吸血鬼的眼睛像是被血液染红的, 他直直盯着怀中的人类, 手掌机械又缓慢地抚着江半絮的脊背。 冰凉的舌尖在脆弱的脖颈上舔舐，被獠牙刺出的血痕在迅速愈合。 吸血鬼的动作十分专注，直到将滑落到青年锁骨处的几滴血液全然舔舐干净，才抬起头。 他的眼睛短暂地恢复了墨色。 江半絮的身躯已经软了下来, 恐惧紧张这些负面的情绪都像潮水一样褪去，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和依恋。 他抬起手臂软软地抱住应迢，靠入对方怀中。 汗液早就浸湿了青年薄薄的睡衣, 他贴近过来，将潮热的体温渡给了吸血鬼。 应迢口中还残存着血液，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吻住了江半絮。 他的手掌握在江半絮脑后, 另一手已经从下探入衣料里。 冰凉的触感令江半絮的小腹条件反射地缩紧，青年却将身前的吸血鬼抱得更紧了。 衣服在混乱间被褪下, 江半絮整个人都被应迢掌控着，逐渐有泪水从眼尾滑落。 他的面色越来越红，唇被人吮住，只能从喉间泄露出可怜的呜咽。 吸血鬼的唇被人类咬了一下，没有破皮，只是苍白冰凉的指节被青年沾湿了。 液体浸润到指缝里，吸血鬼用丝巾擦去。 江半絮浑身疲软，恍惚间意识到自己被抱起，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在应迢起身去拿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委屈地哭了一声，手脚并用将人留下。 吸血鬼双眼血红，眸底情绪浓稠，面无表情握住了青年乱动的脚踝。 江半絮陷在深色的软被里，软得像是化了的奶油，被制止后就湿着眼睛不再乱动。 那根理智的细线摇摇欲坠，不断在崩溃的极限徘徊，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一息尚存。 遵照着自己学到的知识，应迢拆开盒子包装，使用的动作稍显生疏。 他耽误了一些时间，导致江半絮无法忍受地再次贴上来。 不过这次青年刚抱过来，就被吸血鬼揽住脊背，用力压了回去。 …… 江半絮泪眼模糊，恍惚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从来没体会过这样可怕的失控感，即使是快乐的，但实在超过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更何况这样的极限感受好像没有尽头，好像直到他死掉对方才会停下。 吸血鬼体力强悍，人类的身体素质是怎么都比不过的。 吸血鬼唾液中的毒素在逐渐失效，江半絮的理智和真实感受慢慢回笼，可抱着他的人还是双眸血红。 因为太过陌生，江半絮甚至觉得对方不是应迢。 他已经哭了很久了，泪水被刺激得不受控制。 江半絮握住撑在自己身侧的手臂，冰凉坚硬，他哑哑地喊了一声应迢的名字。 对方很快俯身下来和他接吻，苍白的胸膛在这时竟然有了人类的体温。 江半絮偏过头躲避，想确认什么：“……应迢。” 这个吻落在了青年的耳朵上。 吸血鬼血红色的眸中露出些许不满。 他抬手拂开江半絮汗湿的一缕缕头发，又抹去青年眼中的泪水，动作温柔，低哑的声音却像命令：“小絮。” “乖一点。”应迢握住江半絮的下颌，强势地吻上青年红肿的唇。 …… 应迢的精力太可怕了，他根本察觉不到累。 唤醒者血液带来的刺激消退时，贪欲的吸血鬼甚至想再吸食一次。 可江半絮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了。 这场好像永远不会结束的放纵被强行叫停。 应迢起身时拽过一旁的软被，遮住江半絮浑身的痕迹，转而随意披上一件睡衣，迅速出了房间。 次卧里仍旧只有昏暗的暖光，江半絮听到关门声时才睁开眼睛。 窗帘被留了一掌宽的缝隙，月光透进来，告诉房里的人已经很晚了。 他浑身不舒服，不仅指疲惫。 身上和床单上的濡湿感，空气中各种□□混杂的气息，都让江半絮感到羞耻和不自在。 这么脏，他肯定是睡不着的。 江半絮累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心里下意识希望应迢能过来管管他。 但独自在被窝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外面仍旧什么动静都没有。 江半絮等得困意全失，心里渐渐委屈起来。 应迢怎么回事？ 过完瘾就把他扔在这里不管啦？ 江半絮很生气，情绪也很脆弱，他眼睛本来就疼，眨眨眼就又哭了出来。 默不作声地流完泪，还是没人过来帮他，江半絮感觉自己休息够了，掀开被子打算自己起床。 房门把手就是在这时响的，江半絮听见后又连忙躺回去将被子盖好，摆出和刚才一样的姿势装睡。 第37章 应迢这次回来后，已经将睡衣工工整整地穿好，眼眸也彻底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吸血鬼浑身散着潮湿的寒气，应当是洗过澡，他除了半湿的头发有些乱，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应迢进屋开了灯，床上鼓着一个小包。 江半絮蜷缩着，半张脸都捂在被子里，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应迢没有叫他，只是绕到床头，手掌在江半絮的脸颊和额头摸了摸。 他又拿过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一些，才放轻动作掀开皱乱的被子。 江半絮的睡衣已经烂掉，他现在没有穿衣服。 青年布满痕迹的身体暴露在灯光下时，应迢迅速别开了眼。 江半絮马上就装不下去了。 但几乎是脱离被窝的下一秒，他就被人用干燥的薄毯裹住，并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 应迢把他抱进浴室。 老小区的装修过于简单，浴室里没有浴缸。 吸血鬼拆了薄毯，单手拖住江半絮，另一手打开花洒给人冲洗。 两个人连那种事都做过了，事情过后的洗澡反而显得很寻常。 江半絮本来就累得半死，他干脆装睡到底，整个人都靠在应迢身上。 温度适宜的热水浇灌下来，浑身的毛孔都得到了放松，黏腻感也被冲刷下去。 吸血鬼力气大是很有用处的，抱着一个成年人洗澡竟然都毫不费力，只是在过程中难免沾湿了应迢身上的衣服。 所以在洗完后，应迢又拿过薄毯将自己裹住时，江半絮就假装自己被打扰醒了。 他刚洗过热水澡，浑身又软又红，青年从吸血鬼肩头抬起脑袋，清清嗓子小声开口：“我自己来吧，你换一件衣服。” 是很哑的声音，但起码能让人听清。 于是吸血鬼俯身找了拖鞋，把他放下。 江半絮刚一沾地两条腿就开始抖，他表情麻木，是扶着墙才站稳的。 浴室里就有备用睡衣，应迢也毫不避讳，当着他的面脱掉湿透的衣服，又换上一件干净的。 全程不过几秒钟，对方就又俯身过来。 江半絮觉得自己像个物件，被应迢轻易地抱来抱去。 次卧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应迢把他送回了主卧。 江半絮的房间风格比应迢那边好多了，屋内各处都是温馨舒适的生活气息。 床单是浅蓝色的卡通风格，布料柔软，给人暖融融的感觉。 江半絮前面刚钻进被窝穿好睡衣，应迢回身就出去了。 他有点错愕，但没一会儿，对方又拿着几张白纸和一个纸袋进来。 应迢在江半絮的学习椅上坐下，从纸袋里拿出几条药膏，还有口服的药，视线仍专注地落在那几张纸上。 江半絮露出脑袋，忽然往后退了退：“……那是什么？” 应迢抬眸看他一眼，又把视线移开，不知道是不是抱有歉意。 “你有些受伤，”他低声说，“我学习了这种情况的处理方法。” “……” 江半絮神情不自在，从被窝里探出手：“我能看看吗。” 应迢将那几张纸递过来，江半絮趴在被窝里看。 上面的手写字体密密麻麻，笔锋凌厉又潦草，从做这种事的事前准备，注意事项，到事情之后的护理步骤……一条条写的十分详细。 看见中间一条，应当适度，注意力道时，江半絮表情非常复杂。 应迢根本没有，真到那种时候，对方连正常沟通都做不到。 江半絮从被窝里出来，红着耳尖说：“我也学会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江半絮去卫生间涂药，应迢回到次卧将换下来的床单被罩放进洗衣机。 上次的都被他直接扔掉了，江半絮说那很浪费。 等这次真正忙完，天都快亮了。 主卧里，江半絮困得不行，想到应迢也忙碌了一晚上，就邀请对方也躺下来休息。 吸血鬼有时候会连续睡很多天，但大多数时间也可以长期不睡觉。 江半絮显然忘记了这回事。 他的床比隔壁的还要小一点，但睡两个成年人不成问题。 应迢浑身气质阴郁，又穿着深色的居家服，和江半絮的幼稚风格十分违和。 灯光关掉，吸血鬼小心在床的另一侧躺下，好像怕压坏了什么。 两人之间隔着距离，没有体温的吸血鬼也不需要盖被子。 应迢毫无睡意。 冲动褪去后，吸血鬼心底的良知浮现出来。 他清楚自己今晚非常的过分，比第一次过分得多。 事情一开始就脱离了掌控，自制力好像完全不存在了，强烈的快感使他过于失控，中间很多时候都根本没顾及江半絮的感受。 而除了难以忽略的愧疚和悔意之外，还有一件事令吸血鬼非常在意。 应迢偏过头，看到江半絮又变回不设防的模样，躺在自己身旁安睡。 他仔细听了一会儿青年的呼吸声，判断出对方这时还没睡着。 沉默片刻，应迢叫了江半絮的名字。 江半絮已经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听到声音后先迷糊地应一声，才翻过身：“怎么了？” 应迢眉间拧起，问道：“你为什么哭。” 江半絮脑子转得慢，没反应过来：“……嗯？什么哭？” 第38章 “我们做的时候，”吸血鬼喉结轻滚，凝视着人类青年的每一个表情，“你一直在哭。” 其实第一次的时候江半絮也有哭，但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像有流不完的泪，嗓子也哭哑了。 哭得真的很可怜，可惜那时的应迢完全不予理会。 “……” 江半絮的脸颊在几秒钟之间迅速红透，几乎要热到冒烟。 他后悔好心让应迢留在这里休息了。 应迢真的很在意这件事，他眉间仍旧皱着，神态慎重：“是很不舒服吗？” 江半絮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被吸血鬼的毒素蛊惑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不舒服。 他总不能说是太过舒服了，而自己又在这种事上胆子很小，所以当感受强烈到超出承受范围时，江半絮的情绪就崩溃了。 “……不是不舒服，”江半絮拽过被子完全闷住脑袋，背对着应迢，“我要睡觉，别说话了。” 吸血鬼没懂这个回答的意思，本想追问，又只能闭嘴。 他想，下次一定要控制好，不能再让江半絮哭得那么可怜了。 …… 江半絮这一觉一直睡到周六下午。 应迢中间将他喊醒一次，让他把今天的营养剂喝掉。 吸血鬼又不知道从哪里订来一些饭菜，江半絮吃饱后就又回卧室睡觉了。 一直到下午三点钟，江半絮头脑清醒过来，体力也明显恢复了不少。 床上早就只剩他一个，另一边的床单被铺得十分平整，好像从没人睡过。 天气很热，应迢可能是担心他感冒，把空调调得好像没开一样。 江半絮睡醒又出了一身汗，他去浴室冲澡，顺带检查自己身上的痕迹。 应迢买的药膏很管用，浅一点的痕迹已经消得差不多，但个别部位的印痕很深，估计又是需要好几天。 他还吃了给嗓子消炎的药，江半絮试着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不怎么哑了。 江半絮还背过身努力看了看，就连脖颈上被咬的地方也只剩很浅的两个红点，比蚊子咬的包还不明显。 生活好像在睡一觉之后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江半絮躺回床上，先拿过手机看了看。 科室群里发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通知，学校的志愿者协会群在商量聚餐的事，再往下有应迢在几个小时内发来的消息。 一次是他中途吃过饭不久： [睡醒后最好测量一次体温，以防生病] 又过去两个小时： [我有事外出，睡醒后可以通知我] 江半絮不知道自己睡醒有什么好通知的，可能应迢是在关心他吧。 于是他回复了一下： [我睡醒了，没有生病，神清气爽] [小猫比心.jpg] 对方没有什么动静，倒是丁颂发来了消息。 [学校好像要给我们协会发什么奖呢，大家都在商量一起去吃自助，你去不去？] 江半絮在屋里待了这么久，也觉得闷闷的，于是坐起身问： [什么时候去？] 丁颂：[可能五点多吧] [就在我家附近，你直接来我家找我？] 江半絮匆匆起床换了身领口紧一点的短袖和长裤，他跑到浴室，站在镜子前仔细看了看。 确定不会露出任何可疑的痕迹，他才又跑去回复消息： [好，等我收拾一下] 应迢从外面回来时，就见江半絮挎着背包正准备出门。 青年睡饱了一觉，脸色好多了，只是嘴唇和眼尾还有些泛红，但如果心思正经的话，不会有人往暧昧的方向联想。 看到江半絮低头往背包里装手机充电器，站在玄关处的吸血鬼条件反射一般回身，将家门反锁。 青年刚醒来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出门，应迢第一反应就认为对方介意昨晚的事，因他的表现感到生气或者恐惧，所以想要离开他。 吸血鬼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柜上，眉眼压低，阴沉的气场覆盖了眼底的慌乱。 他语气毫无波动地开口：“你要去哪。” 江半絮垂眸点着手机回复消息，没有注意到应迢的情绪变化。 “我去找丁颂，晚上我们协会要去吃自助。”他回完消息抬眼，眼眸明亮，看不出有任何负面的情绪。 青年解释地很清晰：“丁颂爸妈都不在家，我今天晚上顺带在他那边住一晚。” 吸血鬼浑身的阴郁情绪消散了，他默不作声地松开紧攥的手指，声音也勉强温和下来。 “什么时候回来。” “最晚明天下午吧，”江半絮检查了一下背包，说，“周一还要上班呢。” “嗯。”应迢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江半絮已经走到玄关这边了，他打算去换鞋，可应迢站在原地，好像没有让开的意思。 对方忽的又问，“丁颂家里，有客房吗。” “……？”江半絮一时没反应过来应迢这个问题的意思。 直到看见应迢的视线落在他脖颈上那两点极不明显的淡红，才很快反应过来：“当然，我们分开睡的。” 他还特意带了睡衣。 吸血鬼又是点头。 停顿片刻，应迢又迈步去冰箱里拿出一瓶营养剂，装进袋子里递给江半絮。 “带上吧，营养剂早上喝最有效。” 第39章 “哦哦，”江半絮把这事给忘了，连忙接下，“谢谢。” 应迢只是看他一眼，然后回身从玄关柜上拿出刚买的蛋糕。 “这个，带去和朋友一起吃。” 和他上次赔罪用的蛋糕口味一样，尺寸比那次的再大一些。 应迢记得江半絮喜欢这个，青对方后来还特意问他在哪买的。 江半絮恍惚感觉应迢今天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从微信消息他就看出来了，对方好像一夜之间跟他生分了起来。 可要说生分，对方现在又是一句接一句地关心自己，又是给他买蛋糕，明明挺亲和的样子。 江半絮有点想不通，最后只能归纳为，可能吸血鬼的脸皮也比较薄，做完昨天那样的事也会尴尬。 江半絮对此非常能谅解。 他接过蛋糕，再次道谢，总算是顺利出了门。 …… 江半絮先去了丁颂家里，顺带放应迢送的蛋糕。 那个蛋糕大约够四个人吃，一会儿聚餐起码有十几个人，肯定不够分，倒不如他和丁颂吃两顿。 晚上六点钟，协会的同学在自助餐厅聚齐，除了江半絮他们组的，还有同届的另一个小组。 丁颂说为了能吃回本，必须空腹来，所以他们两个没提前吃蛋糕。 江半絮今天一整天就吃了一顿饭，早就饿了。 半个暑假没见，大家都在聊八卦，就江半絮话少，吃得专心。 没一会儿，他对面坐过来一个隔壁组的同学，江半絮有点印象，但不太熟悉。 “我叫何梦，”对方是个有点腼腆的男生，有点紧张地跟江半絮打招呼，“能叫你小江吗，我看他们都这么叫。” 江半絮点点头，也笑着回应：“你好。” 何梦：“你可能不记得了，上学期我们两组合并去敬老院义诊的时候，我们俩还一起做过心电图呢。” 江半絮表情呆了一下。 他真不记得了，因为去义诊做心电图的次数很多，每次配合的同学也都是随机叫来的，根本记不住。 “没事，”何梦见状笑了笑，摆手，“其实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听说你现在就能在一附院跟张老教授的门诊，好厉害，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整理几个病案，我也想学习一下。” 张老教授就是脑病科的那位老主任。 对方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说话有点拘谨，额头都出汗了。 江半絮点点头说：“我主要还是跟着沈老师学习，偶尔有机会才能去看张老教授。” “病案应该可以的，实在不行我到时候问问学长学姐，他们肯定整理了很多。” “太好啦，”何梦笑起来，“那我们加个微信，你整理好随时联系我可以吗？” 两人扫过微信，何梦就很开心地离开了。 大家吃过饭各自回家，江半絮和丁颂溜达着回到丁颂家里的时候，时间才刚刚九点。 两个人开始凑在沙发上打游戏，打了也就半个小时吧，江半絮忽然摘下了耳机。 “你饿吗。”他问丁颂。 丁颂摇头：“不饿。” 又问：“你饿了？” “我也不饿，”江半絮视线挪到冰箱的方向，“但我想吃蛋糕。” 他从应迢把蛋糕递给自己的时候就馋了！ “吃吃吃！” 于是两个人关掉游戏，一边吃蛋糕一边聊天。 “应大哥真好啊。”丁颂快乐地感慨。 这个称呼让江半絮哽了一下。 “对了对了，今天那个何梦，我刚才着急玩游戏都忘说了，”丁颂想到什么，说道，“上次快期末的时候他让我给你递表白信呢，我给拒绝了。” 江半絮长得好看，性格一级好，学习还厉害，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所以在学校里一直都很受欢迎。 表白墙上时不时就会出现他的名字和照片，平时上实验课或者参加学校活动，也总有人趁机会加江半絮的微信，男生女生都有。 不过丁颂知道江半絮对谈恋爱没兴趣，所以他当时直接拒绝了何梦。 江爷爷住院是不小的压力，江半絮之前每天都被学习和兼职占满了，哪有心思谈恋爱。 以往有人跟江半絮表白，江半絮也都是很干脆地拒绝。 “他找你是因为什么？”丁颂一边吃蛋糕一边问。 江半絮把跟何梦说的事简单讲了。 丁颂很快得出结论：“他肯定还暗恋你呢。” “你怎么看？” 江半絮几乎没有什么反应，这样的事他已经有点习惯了。 “不清楚，他只是要病案，我到时候给他就行了，”江半絮说，“如果他表现出来，我肯定拒绝的。” 江半絮的生活已经被学校和医院占满了。 他只有两个想要的，一是爷爷好起来，二是能好好毕业或者读研，到时候做一个合格的医生。 至于感情，从来没在江半絮的考虑范围。 “我猜也是，”丁颂又吃一口蛋糕，“但我感觉你每天的压力太大了，谈个恋爱说不定是好事呢。” 江半絮觉得这是歪理。 而且他现在压力不大了，因为跟应迢签的那个协议已经帮他解决了钱的难题。 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江半絮觉得现在就挺好。 第40章 晚上十一点钟，两个人各自回房间睡觉。 江半絮的体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玩一个晚上就又累了，他几乎是刚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空调出风的微小动静。 阳台似乎忘记落锁，推拉门被打开，一道高挑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里。 江半絮的睡相也就昨晚那种情况才会安生。 这时睡熟后，青年又会不安分地翻身，搭在身上的薄被也被掀到一边。 漆黑身影在床边坐下。 男人长相优越，气质优雅，做的却是半夜擅闯他人房间这种事。 应迢垂下眼，抬起指腹碰了碰江半絮露在外面的肌肤，被空调吹得有些凉了。 青年的睡裤很宽松，长度在膝盖以下，但这时布料已经卷到了腿根处。 那片肌肤因为极少暴露，十分细嫩，指腹一按仿佛就能陷进去，经过昨晚，那里留下了粉红色的握痕。 应迢盯着江半絮看了许久，眼眸逐渐浮现出代表欲望的血红色。 吸血鬼仍能嗅到香甜的血液气息，但他清楚自己现在并不想喝血。 应迢试图剖析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以为江半絮要离开他时，他感到不快。 但江半絮只是在外面暂住一晚，他仍旧无法忍受。 这很像吴相庭口中说的，血族对唤醒者的掌控欲。 可应迢并不想伤害江半絮，也不想让江半絮讨厌或害怕自己。 …… 第二天早上，江半絮睡到自然醒，将近十点钟才醒来。 他非常惊讶自己竟然睡到这么晚，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江半絮拿过手机给丁颂发消息，问对方起了没。 丁颂没回。 江半絮怀疑是还没起。 他掀开被子下床，打算去客厅看看再说，却在垂眼看见什么时顿了一下。 江半絮将一条腿收在床边，睡裤随着动作卷落，自己腿根处一道刺眼的红痕跟着显露出来。 这个地方太过暧昧，青年只确认一眼就又连忙把腿放下了。 江半絮皱起眉，隐约觉得不对劲。 那里他涂过药，昨天睡前看时，明明就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为什么一觉睡醒，痕迹又变得这么明显？ 第21章 二十一 江半絮隔着睡裤在自己腿根处按了按, 感觉到不太明显的痛意。 他回想了一下，猜测是那个位置不太好，昨天走路的时候难免被衣料磨到，所以睡一觉才会更严重了。 背包里带了药膏, 他又跑去卫生间把还留有痕迹的地方都涂一遍, 洗漱好后出穿戴整齐出了客卧。 客厅里灯都没开，丁颂果然也在睡懒觉。 江半絮没叫对方, 先把昨天弄乱的沙发和茶几简单整理一下, 又一边喝带来的营养剂，一边下楼买了早餐。 丁颂将近十一点才起床，两个人磨磨蹭蹭到一点钟出门, 逛了圈商场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第二天还要上班, 江半絮下午早早回了家。 进门时, 应迢正好从冰箱里取出一瓶人造血剂。 吸血鬼站在厨房柜台的位置, 看青年俯身换鞋的背影。 江半絮进了屋,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应迢关心道：“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 其实有的，腿根那道握痕好像真的有点重了。 他昨天出门还没感觉，但今天走路时间长会感到隐隐的酸疼。 肯定是有淤青了。 但江半絮才不打算说。 “没有, ”他耳根发热，躲开对方的视线去冰箱拿水喝，“真的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江半絮的表情特别真切。 他希望应迢不要再因为那种事特意关心他的身体了, 让这样尴尬的事默默地翻篇就行。 “那就好。”应迢的回答让江半絮松一口气。 周一上班，和往常一样忙碌，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江半絮和应迢暂时都不会再提协议的事, 就好像两个人只是度过了一个无比寻常的周末。 有一次江半絮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就匆匆背着包往外跑。 而科室那边早会开完了, 查房也查完了，愣是没见到江半絮的人，打电话也没人接。 见习生的程序没那么复杂，要求也不严格，江半絮监护人的电话号码填的就是他自己的。 还是沈庆言忽然想到曾在地铁上添加过江半絮室友的电话，才把电话打到了应迢那里，问怎么没见江半絮来上班。 吸血鬼接完电话就皱起眉，然后迅速出了门。 最后是在一个偏僻的公交站台处找到江半絮的。 因为位置偏，又错过了上班高峰期，站台附近没有别人。 青年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独自坐在站台的椅子上，上半身蜷缩着趴在膝盖处，露出瘦韧的脊背线条。 应迢看见这一幕时，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江半絮跟前。 眼前落下阴影，江半絮耷拉的脑袋动了动，跟着抬起头。 看见是应迢时，他露出很惊讶的表情。 “出什么事了。”吸血鬼开口时，不稳的声音暴露了慌乱的情绪。 江半絮站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眼花，他连忙把额头抵在应迢的肩膀上。 跟前的身形明显僵硬了一下。 第41章 应迢察觉到江半絮的脸色很白，额间出了虚汗，这时靠过来的身体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江半絮身形微晃时，吸血鬼迅速抬起手臂，苍白的手掌稳稳托住青年细瘦的后腰。 吸血鬼胸膛起伏，仔细听着青年的话音从自己怀里传出来。 “我刚才在车上好像睡了一觉，然后就坐到了这里，”江半絮眼前发黑，需要缓缓，“下完车本来准备坐回去的，但又差点晕了。” 江半絮给自己分析：“所以我猜可能不是睡着，是低血糖晕了。” 应迢：“……” 吸血鬼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天是应迢给沈庆言回了电话说明情况，又顺带请两个小时假带江半絮去喝了糖水，吃过早饭，才给人送回医院去。 应迢一直认为江半絮的身体不够好，这次更是论证了这一想法。 从那天起，他开始每天陪着江半絮坐公交上下班，并监督江半絮吃早餐。 即使江半絮吃过早饭，应迢也会随身携带一些方便吃的食物，有时是一盒切好的水果，有时是饮料和甜品。 江半絮一开始是非常抗拒的，因为他从小到大都害怕麻烦别人。 吸血鬼说还有另一种方案，可以安排车和司机随时接送。 江半絮当时神情呆滞，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连连摇头。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江半絮一开始完全不习惯。 但每次上班路上或是刚下班从医院出来，就能吃到酸酸甜甜的水果，还有开盲盒一样的零食……实在是太幸福了。 有时候他还是会感觉很不好意思。 “等你的身体强壮起来，我自然不用再管。”公交车上，吸血鬼将营养剂插好吸管，递到江半絮眼前。 他的视线会随着过去，停留在青年抿住吸管的唇上，或是吸吮液体时微微鼓起的脸颊上。 应迢侧身望着身旁的人，心情似乎很好：“你是我的唤醒者，我本就应该对你的健康负责。” 江半絮不禁露出感动的表情，他立马大方表示：“那下次你多喝点我的血吧！” 不多喝几口，都对不起应迢这样认真负责的态度。 “好啊。”吸血鬼笑起来。 …… 这天下午江半絮快下班的时候，跟何梦约了在住院部一楼大厅见面。 他已经整理了一个星期的病案，还找学长学姐收集了一些，应该够用了。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但科室里已经没什么事了，估摸着可以提前下班。 江半絮没着急换白大褂，而是先拿着病案下了楼。 住院大厅这时没什么人，休息区只有几个身影。 江半絮从电梯间出来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应迢。 对方早早就过来等他下班了。 吸血鬼气质冰冷，靠坐在最暗处的休息椅上，手中提着一袋切好的水果。 看到江半絮时，他的眼神温和下来。 江半絮先笑着跟应迢摆了摆手，又看见了何梦。 对方也注意到他，连忙站起身走过来。 “小江，你来啦。”何梦是个长相清秀的男生，这次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但看见江半絮还是有点局促。 江半絮把手里的一沓纸递给他：“办公室里有打印机，我就顺带打印出来了，电子版微信发给你。” 何梦开心地接过来：“好啊好啊。” “真是太谢谢你了小江，我给你带了一杯奶茶。”何梦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又问，“你是不是快下班了，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江半絮闻言摇头，委婉拒绝：“我已经点过外卖了，晚上回家吃。” 何梦有点着急，脸都红了：“可是，这个病案我看挺复杂的，我还想趁吃饭的时候让你给我讲讲呢。” 说话间，应迢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江半絮身后。 男人颜值很高，身材也好，可惜那一身气质太阴暗了。 何梦冷不丁看见，被吓得肩膀一抖，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江半絮看见他的眼神，才知道应迢过来了。 于是开口介绍：“这是我的同学，叫何梦。” 吸血鬼露出温和礼貌的神情，主动伸手道：“你好，我姓应。” “你好。”何梦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只觉得冰凉凉的，带着阴气。 他很快就松开了。 “病案下面有注解，不用讲的。”江半絮拒绝的意味很明确，对何梦礼貌地笑道，“谢谢你的奶茶。” 江半絮说完手机响了一声，是沈庆言微信通知他可以下班了。 他就跟何梦道别，上楼去换衣服。 何梦有点沮丧地站在原地，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一旁忽然传来毫无语气波动的声音：“你在追求他。” 何梦一愣，紧张地抬起头：“你看出来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小江是我的理想型！” “他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 这是江半絮在丁颂家里住的那晚，亲口说的，也是吸血鬼在窗外亲耳听到的。 “啊？”何梦遭到了打击，他终于想起来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你和小江是什么关系啊？” “我们住在一起，”应迢淡声道，“我是他室友。” 听到前半句，何梦眼睛都已经睁大了。 第42章 到了后半句又赶忙松口气。 “合租室友啊，很常见的，又不是睡在一个房间。” “有时是一个。” 吸血鬼眉间微动，神情自然道。 何梦：“……” 江半絮换好衣服下来时，楼下就只有应迢一个人了，两人并肩往楼外走。 江半絮猜何梦肯定是明白自己的拒绝，所以离开了，心里也跟着轻松下来。 不过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是何梦发来的消息： [小江，原来是我来得太晚，祝你幸福！] [呜呜呜暴风哭泣.jpg] 江半絮不禁脚步一顿，满脸疑惑。 “怎么了。”说话间，应迢已经将手里的水果盒递了过去。 江半絮一只手要捧盒子，另一只手要拿叉子，手机就被身边的人自然而然地接走了。 “……他说他来得太晚，还祝我幸福，是为什么？” 是什么奇怪的流行语吗？ “祝你幸福，是他对你很美好的祝愿，你应该感谢他。” 社交知识浅薄的吸血鬼面不改色地替人分析，分析完还要付诸行动。 应迢点开江半絮和何梦的聊天框，打字发送了回复。 江半絮：[谢谢你的祝福。] 第22章 二十二 时间过得很快。 两周后, 八月上旬，江半絮的暑假见习结束了。 他离开科室前，即将转科的几个实习生，还有平时玩得熟悉的研究生学长学姐, 都商量好趁着周末一起去爬山。 距离不远, 有从市里直接通到景区的大巴，几个小时就能到。 人多更热闹, 丁颂在家里钻不住, 又自来熟不怕生，听说之后很快也报了名。 当天天气很好，太阳不大, 吹着凉爽的风。 大家在车站集合, 丁颂比江半絮到得还早。 在江半絮没来的几分钟里, 他就靠话痨体质跟其他学长学姐都混熟了。 没一会儿江半絮也到了, 丁颂看见他一个人从出租车上下来, 连忙招了招手。 等江半絮走到跟前和大家打完招呼，丁颂才顺口问：“你怎么没叫应大哥一起来？” 应迢现在不仅接送江半絮上下班，就连江半絮晚上去医院看江为荣，应迢也会陪着。 这点丁颂是听说了的。 “他这两天有事出门了。” 江半絮说道。 应迢每个月都会回一次古堡。 作为古堡的主人, 他不可能长期离开那个地方。 有时是需要亲自去取什么东西，类似上次为江半絮制作营养剂需要用到的配料，有时是去处理一些突发事件。 即使没什么事, 吸血鬼在平时也需要偶尔回到古堡这样环境最适宜的地方，蓄积自己的能量。 不过应迢每次回去具体是做什么，一向话少的吸血鬼从没提过, 江半絮也不会问。 爬山小分队特意拉了一个群，流程也是早就商量好的。 因为大家起得都不算早, 所以等到山脚下时，差不多就上午了，那时可以先随便吃点饭补充体力。 等爬到半山腰，会在订的民宿里休息。晚上既有特色菜，也有烧烤或者火锅，这才是这次爬山的重点。 出门主要是为了放松，爬山倒成了次要。 大家还决定在民宿里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看完日出再回去。 大巴车很快进站，七八个人陆陆续续上了车。 江半絮还是很喜欢这样全身心都能放松的活动的，他现在心情很好。 但刚才丁颂问的那一句还是让他突然失落了一下。 应迢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以往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但可能是这半个多月里，江半絮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都能见到对方的感觉，所以当应迢悄无声息地消失后，江半絮反而有点不适应。 两个人的微信聊天记录也停止在了三天前。 江半絮昨天就想过问问应迢什么时候回来，但那一行字打出来，又被他纠结着删掉了。 看着总感觉别扭，好像自己在催对方回家一样。 所幸发车没多久，大家就都开始低声讨论一会儿爬山要注意的事。 江半絮参与话题，注意力被转移过去，很快又重新开心起来。 中午就要开始爬山，肯定是没时间午睡了，大家聊着聊着就又安静下来，靠在椅背上提前睡觉养神。 大巴车摇摇晃晃十分助眠，江半絮睡了很沉的一觉，最后是被司机吆喝到站的声音叫醒的。 一行人慢吞吞地下了车，发现来爬山的人真不少。 周围热闹起来，驱散了困意，大家都开始兴奋起来。 江半絮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的时候，他正跟丁颂坐在小饭馆里商量中午到底吃什么。 看到来电显示是应迢，江半絮的眼睛明显亮起来，他随便指了一个烤肉饭，就连忙拿起手机去外面接电话了。 相较于他这边的热闹，电话那头十分安静。 接通后，江半絮还没开口，就听到应迢好听的声线裹着电流传过来。 “怎么没在家。” 江半絮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惊喜。 对方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人已经在家里了，他还以为应迢要像上次那样，待将近一周才回来呢。 “你回来啦？”青年的声音听着很欢快，“我和朋友出来爬山了，明天就回去。” 第43章 话音传过去，那边似是静了两秒。 吸血鬼的声音再次传来：“晚上也不回。” 这次嗓音更低了一点，但江半絮没听出其中的情绪，只顾着回答：“嗯嗯，听说这里的日出很好看，明天早上我们看完日出再一起回市里。” “那我呢。” 他话音刚落，那边就问。 江半絮一愣。 这时才察觉出不对劲。 虽然应迢的语气还是毫无波动的样子，但他直觉对方好像不高兴了。 而且应迢问的这句话就像个小锤子一样，在江半絮的心脏上咚咚敲了两下。 他本来只想着应迢总算是回来了，等自己明天爬完山回去就可以见到对方，这样就很好。 但应迢这么一问，事情好像就变成了江半絮只顾着自己出门去玩，把对方独自丢在家里一样。 当然作为一只吸血鬼，应迢是不会对爬山这种事情感兴趣的。 江半絮这时忽然记起应迢跟他说过，吸血鬼需要经常闻到唤醒者的血液的味道，来得到安抚。 应迢已经离开了三天，如果自己今天不回去，就是四天。 吸血鬼好几天闻不到血液的味道会烦躁，不开心。江半絮猜对方一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那样问他。 都怪他忘记了这回事。 江半絮一时没接话，应迢那边等了半分钟，便问：“怎么不说话。” 吸血鬼没有呼吸，电话那头寂静一片，江半絮没办法通过呼吸声判断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高兴了。 他有点心虚地握紧了手机，小声开口：“那你……你不是会自己晚上过来找我嘛。” 就像上次江半絮跟着沈老师去出差，应迢悄无声息出现在酒店房间里那样。 这次青年的话音落下，那边的语气才算是有了变化。 “好，”吸血鬼心情不错的样子，“把你的地址告诉我。” “……” 电话挂断，江半絮听话地把民宿地址发给应迢，又简单说了自己大概几点会到，才收起手机跑去找丁颂。 小饭馆里人挤人，江半絮在位置上坐下的时候，烤肉饭刚好端上来，他们吃完休息几分钟，就抓紧爬山去了。 …… 江半絮本以为应迢会像上次那样，等天色完全黑下，大家都回房间睡觉的时候才过来。 没想到他刚到民宿，对方就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 或许是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群，吸血鬼还特意换了一身黑色的登山服。休闲的版型不仅遮住了对方身上阴冷的气质，同时也缩短了距离感。 男人站在光影下，身高腿长，姿态优雅，引来不少路人往这边看。 江半絮算爬得快的，到民宿院子外时，他已经累得出了一身的汗，干脆停在原地撑着膝盖休息。 他远远看见应迢，有心跟对方打个招呼，可惜又累又渴，完全不想说话。 应迢迈步过来，带着江半絮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坐下，又回身去倒杯温水，给人递到嘴边。 “谢谢。”江半絮接过，就着水杯咕咚咕咚很快喝完了。 应迢的手全程没有拿开，只是在江半絮松开杯子时垂眼问：“还要吗。” “不用了。”江半絮摇头，应迢这才把杯子放回桌上。 几天不见，两个人好像完全没有生分，相处间十分自然。 没一会儿同行的人都到了，因为应迢经常陪着江半絮上下班，科室里的人几乎都看见过，所以连介绍都不用。 就连丁颂看见应迢忽然过来，也表示丝毫不意外。 今天的天气有点凉，大家本来打算吃烧烤的，最后改成火锅，又让老板炒了几样招牌菜。 一行人分了两个桌坐下，江半絮带着应迢坐在最里面，这样就没人会注意到应迢有没有吃东西。 不过应迢也会时不时动一下筷子，夹了菜会默不作声地放在江半絮的盘子里。 江半絮觉得对方很聪明，这下别人更不会看出来应迢其实不能吃这些食物了。 吃到一半，老板给两张桌上各送了一瓶自家酿的果酒，说度数不高，但味道特别，一定要让他们尝尝。 桌上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江半絮已经吃饱了，低头闻到甜甜的酒香，有点馋。 他端起杯子闻了闻，问：“我能喝吗？” “可以。”应迢神情温和，点头道。 江半絮就开心地喝了。 坐在他俩旁边的丁颂疑惑地抬起脸，问：“你喝酒为什么还要问应大哥同不同意？” 江半絮：“……” 他表情凝滞了一瞬。 心里在想，是啊，他为什么要下意识去问应迢的意见？ 答案很快就想到了，因为他晚上要跟应迢待在一个房间，醉了可能会给对方添麻烦。 “他身体不好，我在限制他的饮酒量。” 沉默又尴尬的氛围里，应迢看向丁颂，温声解释道。 丁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应迢笑着收回视线。 江半絮低头默默喝酒。 果酒的味道果然很好，不仅江半絮喜欢，其他人也赞不绝口，大家没忍住又点了两瓶。 没一会儿，江半絮面前又被放过来一杯。 这次他握着酒杯，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喝了。 吸血鬼就坐在一旁支着脑袋看他，眼底似有笑意：“多喝一杯也没关系。” 第44章 青年醉酒的时候很可爱，应迢很期待。 …… 江半絮喝醉之后很听安排，让往哪走就往哪走，这点丁颂很清楚。 但这次他发现江半絮不跟他了，就只跟着应迢。 但丁颂想了想，还是一起过去把江半絮送到了订好的房间。 那个酒度数虽然不高，但后劲儿大。 江半絮今天醉得更厉害些，刚进屋就蜷在床上没了动作，像是睡着了。 应迢正蹲在床边，帮江半絮解鞋带。 男人身上阴暗的侵略感太强，哪怕做的是照顾人的事，也给人一种图谋不轨的感觉。 丁颂看着这个画面，潜意识里有点不放心。 但他转念一想，江半絮和应迢可是室友，两个人早就同居那么久了，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小絮喝醉很省事，肯定是踏踏实实睡到天亮了，”丁颂对应迢道，“我就先回去了，应大哥，你也赶快回房间休息吧。” 应迢闻言抬眸，略一点头，看着丁颂出了房间。 江半絮本来的确昏昏沉沉的，但当察觉到应迢正在帮他脱鞋时，就连忙惊醒了。 青年不自在地把脚收回去，从床上坐起来：“……我自己脱。” 应迢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把拖鞋放到他脚边。 江半絮换了鞋，又翻出睡衣，像上次那样晕晕乎乎洗完澡，才重新躺回床上。 他贴心地给应迢留出一半位置，然后自己把被子盖好，就准备闭眼睡觉了。 眼睛刚合上，手腕忽的被人攥住，冰凉的触感使江半絮又睁开眼。 吸血鬼背着光在床边坐下，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房里没有关灯，亮堂堂的，可江半絮因为醉得晕头转向，压根看不清眼前的人。 他像上课被点名一样，呆呆点头：“好的，我会好好回答的。” 应迢视线凝在青年泛红的脸上，又往前稍一俯身，才问出口。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不是多难的问题，醉了的江半絮也能答上来。 “室友。”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在收紧，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江半絮轻轻挣扎一下，自己补充：“也是好朋友。” 青年一直在推他的手。 吸血鬼闻言垂下眼，将手指松开了。 江半絮就连忙把自己被握疼的手腕藏进被窝。 应迢逐渐察觉到，似乎只有自己的情感在发生变化。 尤其从第二次吸食鲜血之后，吸血鬼的行为变得越来越脱离控制、失去逻辑。 他认为是因为经过做/爱这样亲密的事，让自己与江半絮的关系不可避免地变得密不可分起来。 所以他才会担忧对方的身体，想时刻掌握青年行踪，还会在分开仅仅三天的情况下，急切想见到江半絮。 但应迢又很快意识到。 这些变化都只是他单方面产生的。 江半絮对他……并没有变得这样亲密。 青年这次把自己全裹进了被窝里，只留白皙透红的半张脸。 江半絮困得眼皮一直往下耷拉，眼角泛起泪花，稍微一揉就被弄红了眼尾。 吸血鬼捻了捻被沾湿的指节，眸色逐渐变深。 他抚开挡在江半絮眼前的一缕发丝，又低声问：“还有呢？我们做过好朋友之间不会做的事。” 这次的问题似乎有点难了。 江半絮眉间皱起，像是在思考。 也就几秒钟。 青年很快回答：“你是我的老板。” 吸血鬼的神情少见地僵住，眼底甚至浮现出一丝茫然。 他又听到江半絮道：“我就是你的供货商。” 应迢：“……” 第23章 二十三 几乎是话音刚落, 江半絮就注意到眼前的吸血鬼变了神情。 对方眼底的情绪忽的沉下去，身上的阴冷气场在无意间四散开来。 江半絮迷迷糊糊间感受到寒意，连忙往被窝里躲。 应迢辨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总之不怎么好。 江半絮用那份协议来解读他们的关系, 他感到不悦, 可签订协议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心中莫名涌起酸涩的情绪，吸血鬼心情窒闷, 胸膛起伏, 视线仍直直落在江半絮脸上。 空气中浮着青年身上的浅淡香气，似乎比血液的气息还要好闻。 应迢这些天的照看没有白费，江半絮的气色已经比一个月之前好了许多。 加上喝了酒, 又刚洗过澡, 柔软的双唇也比平时更红润些。 视线就在那里停驻。 不知道想到什么, 吸血鬼原本黑沉的眼眸忽然变了意味, 眸底浓稠的情绪愈加蓄积, 几乎要溢出来。 江半絮对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了。 应迢每次抱他时，都会一言不发地这样看他。 即使还在醉着，江半絮仍察觉到了强烈的暧昧与危险气息。 他连忙从被窝里探出手，捂住了吸血鬼的眼睛。 温热的手掌有些笨拙地覆上来, 坐在床边的吸血鬼心头发紧，不禁轻闭了一下眼。 眼睫扫在掌心，痒得江半絮轻轻地颤抖。 他的一边脸颊已经红透,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青年小声提醒：“现在不是16号，你不要拿这样的眼神看我。” 第45章 “……” 因为要看日出,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就要起床。 江半絮醉得太狠，这一觉睡得分外沉, 实在起不来。 应迢叫了四五次，见江半絮仍困得不行，干脆蹲在床边道：“那就不起床了，睡到日出前，我带你上山，大概只需要几秒钟。” 吸血鬼的行动速度很快，江半絮体验过一两次。 他困得睁不开眼，但短暂思考之后，还是慢吞吞地起了床。 “算了，到时候看日出的人一定很多，被看见就糟了。” 他的任务是帮助应迢隐瞒身份，不是让对方为了帮他暴露身份。 从房间里出来时天边还是沉沉的深蓝色，山间凌晨的风很凉，带着潮气，反而把人都冻清醒了。 从这里爬到山顶的观景点用了一个小时左右，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山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丁颂和其他几个学长连忙找合适的位置架相机去了，江半絮不热衷于拍照，带着应迢找了个稍偏僻点的位置。 清晨运动后，江半絮的困意早就消得一干二净，现在是神清气爽。 天色已经变得湛蓝，从这里一眼望过去，缠绕在山间的薄薄白雾逐渐被染成橙红色，远处的一道线变得刺眼，是太阳要出来了。 江半絮心里莫名有顾虑，下意识往应迢身前挡了挡。 他站在对方前面，侧过脑袋小声问：“你会难受吗？” 头顶传来吸血鬼淡淡的声音：“不会。” 江半絮放心了些，但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对方一眼。 随着日光越来越耀眼，男人冰白的肤色被太阳覆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优越的五官也因此更加立体。 江半絮在这一刻觉得对方身上完全没有了吸血鬼的阴森恐怖，反倒多了一层神圣感。 他一时出了神，直到耳旁又落下一声极轻的笑。 江半絮愣愣地抬眼，发现吸血鬼正垂眸看他。 应迢将他的脑袋转回去，问他：“你不看日出，看我做什么？” 江半絮这才陡然回神。 天边完全亮起，四周传来大家陆续的欢呼声，太阳已经完完整整地挂在天边。 “……” 意识到自己因为看应迢而错过了期待已久的日出的过程时，江半絮脊背僵硬，整张脸都因为羞恼而烧了起来。 从山上下来后，大家和来时一样坐大巴车返回市里，然后再挨个告别，各自回家。 现在距离开学还有半个多月，这么多天什么事都不用做，可以随便休息，江半絮还是很开心的。 他时间空闲下来，就可以经常去看爷爷了。 应迢总会陪着他去，大多时候是在医院外等候。 有一次应迢进来，恰好碰到江半絮陪着江为荣在楼下透气，江半絮就将他拉过来，介绍给爷爷。 他很开心地说应迢是他的室友，是很好的人，平时总是很照顾他。 江为荣坐在轮椅上，神情笑眯眯的听江半絮介绍完，又迟钝地转头看向应迢。 男人身形高挑，气质不凡。 他蹲下来态度礼貌地与江为荣打招呼：“您好，我叫应迢。” 江为荣点点头，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 后来江半絮和应迢一起把江为荣送回病房，又把需要换洗的衣物装进袋子里，一切整理妥当后，两人才告别离开。 江为荣看到应迢十分自然地接过了江半絮手中的行李袋，视线在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上停留了许久。 …… 第三次被应迢吸血，江半絮已经差不多适应了这件事。 反正他很信任应迢，知道对方肯定会把握好分寸。 再度进入应迢的房间时，江半絮的心情甚至是很平和的。 他觉得自己像是来完成一件任务，像走流程一样开始到结束，就好了。 昏暗又安静的环境里，江半絮脱掉鞋子上了床，身上还带着刚洗过澡的潮湿与温热。 吸血鬼靠在床头，身体隐在黑暗里，很轻松地抬臂将他抱过去。 江半絮配合地□□，坐在应迢身上。 他洗的热水澡，这时体温正高，而应迢身上冰凉凉的，贴上去时，江半絮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 他想说缓一缓再抱，但腰上已经被强硬的力道揽住。 江半絮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了，但还是会有点紧张。 他觉得这种紧张可以类比小孩子打针，毕竟被獠牙刺破肌肤的那一个瞬间，还是有点疼的。 前面两次都是应迢主动，江半絮在这次之前已经认真复盘过。 他是拿了钱的，不能总是不会配合。 于是青年偷偷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就默不作声地调整姿势，把自己靠在了吸血鬼的胸膛上。 江半絮的脑袋放在应迢肩膀处，偏过脸时会露出好看的脖颈线条，这是一个很方便吸血鬼进食的姿态。 “这样可以吗？”江半絮看不清吸血鬼的神情，只能感受到握在自己腰上的力道在收紧。 应迢没回答他，而是迅速咬了下来。 江半絮没有防备，被疼得闷哼出声，但他没有挣扎，反而在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 只是几秒钟的功夫，青年身上就起了薄汗。 随着血液的流失，他开始不住地张嘴吸气，呼吸变得急促。 第46章 应迢很快放开了他。 吸血鬼血腥的舌尖舔舐着青年脖颈处的血痕。 有过第一次的经验，江半絮察觉到不太对劲，他下意识攥着吸血鬼身上的衣料，从对方怀中直起身。 “这次好像喝的很少。”吸血鬼唾液中的毒素在起作用，青年苍白的脸颊逐渐变得潮红，眼神也变得难以聚焦。 “你可以再喝点的。” 他趁着脑袋还清醒，望向吸血鬼，认真地建议道。 江半絮记得两人曾在公交车上的对话，应迢帮他把身体养得更健康了，他答应可以让对方多喝几口。 话音落下，吸血鬼冰凉的手掌顺着江半絮脑后抚到脊背、腰际，并继续往下。 酥麻的感觉顿时顺着尾椎传遍全身，江半絮敏感地颤了一下，他开始说不出话。 “抱着我。”吸血鬼提出要求。 已经被蛊惑的人类顺从地支起身体向前，柔软的手臂紧紧缠上眼前的吸血鬼，并任由对方动作。 …… 青年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出。 明明在开始前，应迢还在心中打算，这次不会再让江半絮像上次那样哭，现在却又立刻反悔了。 他发现江半絮的泪水和抽泣声都是因为自己。 吸血鬼对这个发现非常感兴趣，并因此更加兴奋。 江半絮任意一个细微的表情或动作的变化，都会刺激到他。 吸血鬼像上了瘾一样，他甚至为了观察江半絮舒服时的神情而刻意放慢速度。 江半絮因此被折磨得近乎崩溃。 他隐约察觉到应迢这次非常得不对劲。 每当他想要让这件事快点结束的时候，对方反而表现出并不着急的样子。 而且应迢在这种事上一直是沉默的，除了对他提出一些要求或命令外，吸血鬼从来不会出声。 整个过程中一直都是江半絮持续不断地哭泣声，或是请求停下的声音。 可应迢这次却会在做的时候夸他。 这让江半絮哪怕仍旧被毒素影响着，还是会羞耻到脸颊通红，浑身都随之变成粉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以为终于要结束，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缩起来时，却又被吸血鬼拖到身下。 江半絮浑身都湿漉漉的，被吸血鬼漆黑粘稠的眼神紧紧锁住。 “不够。”应迢沙哑的声音传来，“可以多喝一点，你刚才说的。” 说完，獠牙再次刺破了江半絮手腕上的肌肤。 …… 屋内的声响终于平息，一时只有人类尚未平息的呼吸声。 江半絮浑身发软地趴在应迢身上，瘦韧的脊背上有暧昧的痕迹，身形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太可怕了。 江半絮久久回不过神，明明已经不动了，他却仍觉得自己在晃。 应迢的状态似乎并不比他好多少。 两人都过于放纵。 吸血鬼的眼眸仍覆着浅淡的血色，始终无法褪去，他垂眸盯着怀里的人，手臂仍旧紧紧横在青年的腰上。 细密的吻落在江半絮的耳尖，脸颊，温柔的动作完全出自本能。 应迢情不自禁，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对待一件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宝物。 彻底上瘾的吸血鬼鬼使神差般开口：“我们可以提高频次吗。” 闭着眼睛缓神的江半絮在他怀里摇头：“你说过，我被吸血超过一月一次就容易导致贫血，你忘啦？” “那就不吸血。”吸血鬼紧跟着说。 这回江半絮一愣，不由睁开了眼。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青年支起手臂，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看向应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个吸血鬼，竟然跟他说不吸血？ 江半絮怀疑这个世界又魔幻了。 而且既然不吸血，那还要做什么？ 江半絮这时正迟钝着，脑子转的慢，他没来得及细想，脑袋就又被人迅速按回了怀里。 应迢的神情从来没这么慌乱过。 “你听错了。”吸血鬼浑身紧绷，故作镇定地给自己找补。 连他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第24章 二十四 应迢的手掌揉着江半絮的脑袋, 另一手有规律地在青年背上拍着。 江半絮眼皮沉得厉害，应迢轻柔的动作起到安抚作用，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江半絮的呼吸变得绵长，显然是陷入熟睡, 浑身僵硬的吸血鬼才慢慢停下动作, 并随之浑身卸力。 可他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 吸血鬼明明没有心跳。 但从自己说出那句话后，应迢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 不住地发慌。 似乎有什么被忽略已久的情绪呼之欲出。 即使到了现在, 江半絮已经沉沉睡去，青年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胸口，仍能令吸血鬼感到一阵阵心悸。 江半絮这次是真的被累到了, 只在应迢抱着他洗完澡, 给使用过度的部位涂药时, 挣扎着醒过来几秒。 朦胧间, 睁眼便看见应迢坐在自己旁边微微俯身。 吸血鬼一手拿着药膏, 神情专注地做着什么。 江半絮羞耻到耳尖通红，连挣扎都没敢，直接重新栽倒在枕头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他就彻底睡熟了, 一觉到了第二天。 第47章 醒来是早上。 江半絮是被饿醒的，慢吞吞起了床，洗漱过后穿着睡衣出了卧室。 客厅里没有人。 不知道应迢哪里去了。 江半絮正纠结是自己随便喝点牛奶, 还是点外卖时，门铃响了。 他过去开门，发现是几个穿着统一服制过来送餐的人。 他们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 只说是听应先生的命令过来的，对待江半絮的态度甚至到了谨慎的地步。 几个人进屋后一眼都不会多看, 只垂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几道菜样被放在餐桌上，最后还有人递来装着营养剂的保鲜箱。江半絮注意到那些菜和上次的一样，都是自己爱吃的。 他们称江半絮为江先生，有秩序地忙完后，还毕恭毕敬地问江半絮有没有别的吩咐。 江半絮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连忙摆手，几个人就很知趣地快速离开了。 房内重新归于安静，江半絮踏踏实实吃了一顿饱饭，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唯一有一点不对劲，距离他起床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还是没见应迢出现。 江半絮先是拿出手机，给应迢发了微信消息： [谢谢你让人送饭菜过来，我吃过啦，很好吃] 顿了顿，又发出第二条： [你是出门了吗，早上起来就没看到你] 消息发出去半个小时，没人回应。 江半絮甚至怀疑应迢也睡过了头，到现在还没起床。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去敲敲次卧的门时，昨晚的一些记忆忽然浮现出来。 脑袋里忽然响起应迢在事情结束后，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什么……那就不吸血？ 江半絮表情顿时一僵。 他昨天太累了，脑子完全无法思考，所以当时听到应迢这么说只觉得实在是离谱。 但现在回想起来，江半絮才意识到那时的应迢非常得不对劲。 他窝在客厅沙发上，电视机里随意放着一档综艺节目，江半絮的思路却逐渐跑远。 应迢说要提高频次，被他以吸血过多会贫血拒绝后，就说可以不吸血。 但是不吸血，那不就只剩下做那种事了吗！ 江半絮皱起眉。 不禁想，所以应迢的意思是……想多跟他做/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江半絮就浑身跟着热了起来。 他连忙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在江半絮看来，应迢的身份首先是一只吸血鬼。 所以按照正常的思路，江半絮就一直认为，应迢一定是将吸血放在第一位的。 而做那种事，不过是受吸血之后的副作用影响了，是附带的。 应迢会被唤醒者的血液刺激到，而他会受到吸血鬼唾液内毒素的蛊惑，两个人都是被动的。 可应迢提出那样的建议……重点明显跑偏了。 江半絮想，如果不用吸血，那他们哪还有做/爱的必要呢？ 而且如果他们之间变成按照协议来定期做/爱……那他就真的捋不清自己和应迢之间的复杂关系了。 江半絮晃晃脑袋，深觉自己不能答应这件事，更希望那是应迢没缓过神的一时冲动。 没错，一时冲动。 江半絮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了能否决这件事，连逻辑都帮应迢圆好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人做那种事时真的很契合。 应迢在事情刚结束的时候，一时被冲昏头脑说了胡话，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对方当时很快就否定了那句话，也没再提过。 这样一想，江半絮更加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中午最热的时候，次卧的门被打开。 应迢从房里出来时，江半絮已经蜷着腿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吸血鬼仍旧是神情冷淡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默不作声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让江半絮枕在自己的腿上。 青年逐渐不再避忌他。 在家里就穿着短袖和只到膝盖处的睡裤，露出的肌肤上能看见昨晚留下的痕迹。 客厅空调开得有些凉，吸血鬼给江半絮盖了层薄毯。 青年的一截手腕垂在沙发边缘，应迢握过来，本来是想给人一并裹在毯子里的，却又把那只手攥在手掌里。 吸血鬼的眼中轻易地浮现出血红色，心底的某些冲动稍一控制不住，就容易泄露出来。 冰凉的薄唇贴上青年温热柔软的手心。 江半絮就是在这时醒来的。 应迢身上的侵略感实在是太强了，他睡得很不安稳。 恍惚间睁开眼时，便看见对方正双眼发直地盯着自己。 眼眸是血红色的，但那种眼神不像是馋他的血液，倒像是要把他直接生吃掉。 掌心的触感阴森发凉，江半絮惊得肩膀一颤，连忙收起自己的手腕并坐起身来。 薄毯因为他的动作垂落在地，青年又神情慌乱地去捡。 他一时手忙脚乱，有点不敢看应迢。 对方刚才竟然……在亲吻他的手。 空气像是凝固了，就在江半絮快要尴尬成一座石像时，应迢语气毫无波动地开了口。 “已经喝过营养剂了？” “……嗯，”江半絮视线乱飘，他很佩服对方的淡定，“你怎么知道？” 第48章 吸血鬼一直看着他：“手上有牛奶的味道。” “……” 这人是怎么在做过那样越界的事之后，还好意思说出来的？ 江半絮有点气恼，却见应迢又站起身来：“去卧室睡觉吧，在这里容易着凉。” 他跟着抬起脸，这才注意到对方换了衣服，没穿家居服。 江半絮也想站起来。 他手臂撑在沙发边上，一边低头找自己的拖鞋，一边忍不住问：“你要出门吗？什么时候回来？” 他总觉得应迢从昨晚开始就在躲避自己。 现在看见对方要出门，莫名担忧应迢会像每次回古堡那样，一下消失好几天。 “有一些事，”吸血鬼见状蹲下身，从沙发底下找出乱丢的拖鞋，整齐地摆在青年脚边，“天黑之前会回来。” 江半絮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没再说什么，有点脸热地穿好鞋子，跑回了卧室。 …… 当天下午，吴相庭开完会回到总经理办公室，刚打开门就忽然顿住脚步。 他面色不变，让身后的助理先离开，才重新开门进去。 办公室内改成勿扰模式。 吸血鬼不提前联络就突然出现的情况很少，吴相庭隐约觉得应迢过来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 吸血鬼暂时不畏惧阳光，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神情肃然，眉间微皱。 他看见吴相庭便道：“你说的是对的。” 吴相庭很迷茫，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唤醒者的血液能激起血族潜藏的欲望。”吸血鬼之前不赞同这句话，只是因为他认为这个说法无理无据，并不能只靠先前几个被唤醒的血族事例来代表全部。 但现在他经过自身的实践，认清了的确是这样，所以承认：“这句是对的。” 吴相庭前一秒还在担忧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下一秒就眉间一动，连忙也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他差点就忍不住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了。 “您怎么确定的？” 吴相庭以为自己终于能知道眼前这位吸血鬼被激起的欲望究竟是什么了，毕竟他已经好奇了许久。 可吸血鬼没有回答他，而是神情平淡地望过来，开口道：“我爱上了江半絮。” “……” 话题跳转得太快，吴相庭一口气被闷在喉咙，不小心呛了一下。 作为一个十分擅长观察细节的商人，吴相庭其实一早就看出了端倪，这个结果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 可这么快是吴相庭没想到的。 毕竟应迢不久前还在矢口否认这件事。 吸血鬼当时坦然地声明，他对那位青年的特殊好感，只是血族对待唤醒者该有的而已。 而且，吴相庭心中很奇怪。 爱上江半絮，和确认会被对方的血液激起潜在欲望，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吴相庭想不明白。 不过眼前的吸血鬼特意过来，绝不只是为了通知他这件事。 于是吴相庭很善解人意地问：“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我想和他谈恋爱。” 吸血鬼喉结滚动，认真道。 吴相庭：“……” 这样的话从一只气质森冷的吸血鬼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过于违和。 他没忍住抽了一下嘴角。 应迢已经在网络上查过了。 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两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做很多事。 网上说，谈恋爱的情侣能一直待在一起，他们不仅可以尽情地拥抱亲吻对方，还会在生活中永远互相陪伴、彼此需要。 他们平时会牵着手出门约会，还会在节日互送礼物，互相表达爱意等等。 吸血鬼只是自己想象，心中就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悸动。 他非常期待江半絮能愿意与自己做这些事，期待江半絮离不开自己，在不受毒素蛊惑的情况下。 应迢心绪翻涌，面上仍旧是没有什么神情变化的。 “你有家室，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建议，”吸血鬼眉间轻皱，正色道，“怎么做才能让江半絮也爱上我，并愿意和我谈恋爱。” 第25章 二十五 二十五章 迎着吸血鬼望过来的视线, 吴相庭绷着一张脸坐直了。 他被对方一本正经的态度所影响，恍惚中觉得自己好像在谈一个很难拿下的项目。 吴相庭乐见吸血鬼和善良的人类之间产生感情羁绊。 因为陷入爱情的吸血鬼会收敛本性，被感情牵制，对人类社会的破坏性会大幅度降低。 吴相庭作为一个和吸血鬼联系密切的人, 要承担的风险当然也会随之降低。 但他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要给吸血鬼当感情顾问。 室内的温度十分凉爽, 但吴相庭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出汗了。 为在人类社会生活的吸血鬼提供必要的服务和帮助，这是他的责任。 所以即使毫无头绪, 吴相庭也要创造头绪。 他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额头, 问道：“您现在是什么打算？” 应迢也是十分严肃的态度。 “我想告诉他，关于我的这些想法。” 这是吸血鬼面对这种情况做出的第一反应。 吴相庭闻言连忙摆手。 这的确是正常的步骤。 第49章 在一个人确认自己对另一个人的爱意后，就可以向对方表明心意, 提出交往的请求。 如果对方接受了, 那两人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如果对方不接受, 可以选择继续展开追求。 但眼前这位的情况, 明显复杂得多。 “您不能贸然表白, 至少要大概地确定一下，这位小江先生目前对您是什么看法。” 吴相庭提醒道：“您别忘了，您和他之间还签着协议，存在金钱交易。” 这个协议是经吴相庭的手办的, 他对协议的内容很清楚。 他摇头道：“爱人之间可没有这样的金钱交易。” 应迢神情不变。 这点他一早就想到了。 他已经做好打算，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解决协议的事。 “另外还有一点，”吴相庭试图让自己的话委婉一点, “您是血族，他是给您提供鲜血的唤醒者人类。” 这种话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好听，吴相庭只能将自己的声音放得越来越低：“最糟糕的情况是, 如果您在他心中的印象只是一个随时想吸他的血的吸血鬼……” 原本一直专注又淡定的吸血鬼听到这里，神情逐渐凝滞了。 他听到吴相庭略显为难地说：“这样的话, 您的表白可能吓到他。” …… 应迢回来得晚了些，是在天黑之后两个小时才回到家。 江半絮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下午又没睡多少，所以吃过晚饭就早早回卧室睡觉了。 半梦半醒之际，他隐约感觉到房里有微弱的光透进来。 江半絮因此睡不踏实，慢慢转醒。 他眯着眼看向门口，便见自己的卧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道宽阔的黑色身影正面对着自己站在门外。 江半絮当即浑身一个激灵，被吓得差点惊呼出声。 他顿时睡意全无，慌地张坐起来，一边往床头躲一边抬手开了灯。 屋里灯光大亮。 即使看清站在那里的人是应迢，江半絮还是半晌没缓过来。 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连忙拍拍自己乱跳的心脏，脸色都变白了：“吓死我了。” “抱歉，”应迢手里拿了杯温水，问，“我可以进来吗。” 江半絮点点头，说：“你下次不要再这样神出鬼没。” 应迢进了屋，将水杯递到他跟前。 江半絮正好渴着，接过来就着杯沿喝水。 吸血鬼在他头顶问：“我很吓人吗。” “嗯嗯，”江半絮喝完水，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恐怖片一样的画面，连连点头，“特别吓人。” 他特意说的严重一点，好让应迢以后别这样吓他。 不然次数多了，江半絮真怕自己年纪轻轻就被吓出毛病。 “……” 吸血鬼脑子里却不可避免地想到吴相庭说过的话。 他想，江半絮果然害怕他。 等江半絮将杯子里的水喝完，应迢就把空水杯放在桌上，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有个问题。” 他认清自己的心意后，此刻看向坐在被窝里的青年，只觉得对方浑身都是柔软的，可爱的。 吸血鬼看得手心发痒，没忍住抬手，碰了碰对方柔软的发丝。 江半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一定很乱，连忙不好意思地笑笑，垂着脑袋自己胡乱扒拉几下。 “什么问题。” 应迢便收回手，缓声问：“你为什么不想恋爱。” 江半絮微愣。 他先是困得不行，然后又被应迢直接吓到清醒。 现在刚缓过来，对方又忽然抛出一个这样奇怪的问题。 跳跃得太快，江半絮就来不及做太多的思考，也完全没去想应迢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他只是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是不想，应该是没有考虑过。” “可能因为恋爱不是必需品，”江半絮用几秒钟把自己的想法捋清，然后说出来，“我的精力很有限，学习和爷爷的事情就够了，没有精力再去谈恋爱。” “你知道的，在和你签订协议之前，我还得兼职赚钱呢。” 应迢的视线落在神情认真的青年身上。 “而且，”江半絮设想了一下，又说，“我每天忙着学业，照顾爷爷，时间已经不太够用了。” “如果和别人谈了恋爱，但又没时间和精力陪对方的话，也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吸血鬼闻言神情不变，身体却稍稍绷直了。 他想，这不是什么问题。 如果恋爱期间江半絮没时间陪他，那他可以去陪江半絮。 网上有说，情侣之间就是这样互相体谅的。 吸血鬼不介意多体谅一下自己的伴侣。 原本气场阴冷的吸血鬼好像又突然高兴起来。 他站起身，脸上仍旧看不出什么，但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应迢说完，就带着空水杯离开了。 还在出去后贴心地帮江半絮关好了房门。 “……” 江半絮脑袋清醒地坐在床上，脸上逐渐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他好像越来越琢磨不透自己这位吸血鬼室友的想法了。 …… 过几天就是七夕节了，外面随处可见相关的浪漫主题氛围，楼下的花店里也摆满了各种漂亮的花束。 第50章 这样的节日对江半絮而言只是普通的一天。 七夕当天，他白天去医院陪爷爷，晚上闲着没事，简单吃过饭后，就窝在家里随意看看新学期的书。 天黑时，应迢从外面回来。 吸血鬼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气质阴森肃冷，手里却捧着一大束艳红的玫瑰花。 另一只手里提的，是一个包装熟悉的蛋糕。 江半絮躺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抬起脑袋，看见应迢带回来的东西时一脸惊讶。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在七夕节给应迢送花了。 毕竟应迢的外貌，不管是颜值还是身材气质，都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对方又高又帅，皮肤还白，有人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江半絮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在慌什么，他当即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 应迢已经来到他跟前，将那束包装精致的红色玫瑰递给他。 每一朵花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花瓣上泛着亮晶晶的水珠，在灯光下衬得更加漂亮耀眼。 但应迢的视线只在江半絮的脸庞上停留。 “送你的。”吸血鬼淡声说着，将玫瑰花递进江半絮怀里。 江半絮愣住。 “这是你买的？” “嗯。”吸血鬼点头。 江半絮这才呆呆地抱住花束。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但被这么一簇玫瑰花围着，他又后知后觉地僵硬起来。 “……你突然送我花做什么？” 应迢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俯身去拆蛋糕的盒子。 吸血鬼眼皮淡淡地垂着，动作优雅，不紧不慢地答：“我看他们都在送。” 江半絮闻言思索几秒，这才恍然大悟。 他差点忘了，应迢是一只对人类社会了解不多的吸血鬼。 而且吸血鬼肯定是不过七夕节的。 应迢压根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在街上看到情侣们都在互相送花送礼物，就以为这是一件大家都在做的事，才会也跟着这么做。 江半絮没忍住笑起来，他抱着花坐回沙发上，给对方解释： “你搞错啦，他们送花是因为要过七夕节，只有情侣之间才这样的。” 应迢闻言抬眸看他一眼。 青年皮肤白皙，脸颊被怀里的红玫瑰衬得更红润了些，这时笑得眼睛弯起，眼眸明亮。 “原来是这样。”吸血鬼喉结轻动，及时收回视线。 说话间蛋糕已经摆在了桌上，江半絮不由问：“蛋糕不会也是看别人都在买，才买的吧？” “是。”吸血鬼点头。 江半絮就放下花，凑过去看。 是应迢之前一直买的那一家，但这次的蛋糕做成了风格简约的心形。 虽然款式简单，但在奶油的中间，明明白白写了一行字迹可爱的英文字母： [love you forever] 江半絮再次惊讶，他指着那一行英文，难以相信地问：“这么明显的告白的话，你也没看出来？” 空气中默了几秒。 应迢抬眸问：“那你要吃吗。” 江半絮：“……” 他咽了一下口水，点头：“吃。” 第26章 二十六 吃好吃的蛋糕要有仪式感。 江半絮把书收起来, 顺手整理了一下茶几，还跑去把电视机也打开。 应迢坐在一旁切蛋糕。 切之前，吸血鬼拿起店里赠送的心形蜡烛，抬眼：“这个需要插上吗, 听说可以许愿。” “不用啦。”江半絮笑着说。 又不是真的过节。 他吃蛋糕时, 应迢就坐在旁边陪他，两人时不时聊着天。 蛋糕的尺寸不小, 江半絮吃到撑也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 他实在吃不下了, 中途起身从杂物间里翻出来一个花瓶。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起把那束玫瑰花一枝一枝地修剪完，插好后, 江半絮还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 忙完又吃了一小块蛋糕, 江半絮才恋恋不舍地把剩下的重新装回盒子里。 余下的分量足够他吃两顿, 可明天连续吃肯定会腻, 放时间久了又怕坏。 “你要是能吃就好了, ”江半絮每次遇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却没办法和应迢分享，就觉得很可惜，“真的很好吃。” 对吸血鬼来说, 人类的食物都是索然无味的。 就像人类并不会觉得鲜血美味一样。 应迢站在一旁，一时没有开口，就听江半絮又问：“我明天能把它拿过去和丁颂一起吃吗？一个人吃不完就浪费了。” 吸血鬼闻言神情稍变, 眉间轻轻皱起。 “这个不行，”他上前一步，似乎对江半絮的话很不赞同, “我可以再给他订一个。” 两人对视，看清应迢眼中的情绪, 江半絮的脑子总算绕过这道弯。 也是，丁颂本来就喜欢乱磕。 如果知道应迢在七夕节这天买了心形蛋糕回家，丁颂肯定又要误会。 江半絮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用给他订，”他想了想说，“我明天会试试能不能吃完的。” 吸血鬼这才移开视线，略一点头。 江半絮回身把蛋糕放进冰箱里，电话恰好在这时响了。 应迢就站在柜台前，垂眸看一眼道：“是丁颂。” 第51章 “你帮我接一下吧。”江半絮在冰箱那边说。 电话接通，应迢顺手按了免提，丁颂疲惫又麻木的声音跟着传出来。 “小絮，我妈七夕节非要亲自给我爸做烛光晚餐，现在他俩都进医院了。” 吸血鬼沉默地站在一旁，听到这句时神情稍显疑惑。 他不理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啊？”江半絮听得皱了眉，连忙跑过来：“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说着就去洗手，心里都在打算现在就出门过去了。 “现在已经稳定了，他们都在医院睡着呢，医生让观察一晚上再走，”丁颂在那边叹气，“医院急诊都眼熟他俩了，唉。” “……” 丁妈妈的厨艺，江半絮高中的时候有幸见识过一次。 记得那时还好，他只是跟丁颂一起拉了几天肚子而已。 “没事了就行。”江半絮安慰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不用管，我在这边陪床一晚上，”丁颂说，“就是跟你说一声，咱俩明天没办法一起去逛商场了。” 江半絮最近要买点日用品，丁颂是想去吃那边的一家餐厅，所以两个人一早就商量好明天出门玩去。 “这事不重要，我明天自己去就行了，”江半絮连忙说，“餐厅我们下次再一起去。” “好！”丁颂情绪还算轻快地应下，然后挂掉了电话。 “你明天要去独自去商场吗。”电话刚刚挂断，站在一旁的吸血鬼就开口问道。 “嗯，”江半絮收起手机，去洗刚才用过的杯子，闻言点头，“买点日常用的东西。” 快开学了，他的背包和水杯都够旧了，打算换新的。 还有爷爷在医院的用品也该买了。 “丁颂没时间陪你，为什么不邀请我陪你一起去。” 吸血鬼跟过去，站在江半絮旁边，垂眸问道。 江半絮洗杯子的动作一顿，没忍住看向对方一眼。 应迢脸上没什么神情，只是眼神直直地望着他。 男人身量高，挡住了一部分光，上半张脸隐在昏暗里，叫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江半絮有些尴尬。 他真的没想过和应迢一起出门逛街买东西。 现在被对方这样专注地盯着，江半絮莫名局促起来。 他不敢再跟对方对视，只盯着手里的杯子看。 “那，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 听到令人满意的话，吸血鬼总算移开了视线。 “好。” 等应迢出了厨房，江半絮才放过手里早就洗得透亮的杯子。 他站在原地呼出一口气，耳根却莫名窜上热意。 第二天是大晴天，两人坐地铁去的商场。 因为七夕刚过去，商场里到处都留着节日的氛围，人也不少。 江半絮买什么东西都想好了，直接和应迢一起乘电梯去常逛的店，很快就把必需的东西买齐了。 时间还早，出来时江半絮看到一旁有一家主题精品店，他忽然开口。 “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吧，我想送你，当做花和蛋糕的回礼。” 吸血鬼闻言眉间微动，没有拒绝。 不过精品店里的东西对江半絮来说很有趣，但对应迢而言，似乎有些幼稚了。 两人逛了一圈，应迢并没有挑中什么。 “没事，我们再慢慢去看别的。”江半絮就笑着说。 之后下了楼，江半絮看中一家店里挂的短袖，没忍住进去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适合我吗？”他问应迢。 吸血鬼点头，视线落在镜中的青年身上。 衣服只是很经典简约的款式，纯白色。 但江半絮穿似乎就不一样，他总能把普通的事物衬得亮眼。 “我也要一件。” 在江半絮打算去结账的时候，应迢忽的开口。 江半絮顿住脚步，一时没反应过来。 吸血鬼面无表情道：“不是说要送我回礼吗，我要一件一样的。” 江半絮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衣服，走近凑过去小声问：“可你不是不穿短袖吗。” 吸血鬼不喜欢将肌肤裸露在外面，江半絮印象中，应迢的衣服几乎都是长袖的外套。 “也可以穿。”应迢说。 “……” 江半絮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这个颜色好像也跟你不太搭，我们再看看别的款吧？” 这次话音落下，一旁的导购员连忙拿过另一件衣服笑着开口：“同样款式的我们还有黑色款哟。” “两位的眼光真好，这是我们七夕专区的经典款，一看就很适合两位呢。” “……” 江半絮往上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这面墙上挂着的非常明显的粉色广告牌。 他以为那只是七夕节的装饰没有撤下来，压根没注意到上面写着“情侣专区”四个大字。 江半絮呆愣的视线还没收回去，应迢就已经站在收银台前，等着他去结账了。 “就要这两件。” 扫过码后，服务员把包装袋递过来，眼神一直笑眯眯地望着他们两个人：“欢迎下次光临，两位看起来很般配呢。” 应迢心情不错地点头：“谢谢。” 江半絮：“……” 第52章 两人从店里出来，江半絮耳朵是红的，话也少了。 应迢接过他手中的袋子，见状垂下眼问：“怎么了。” “……没什么，”江半絮慢吞吞地摇头，又皱眉看他，“总觉得你哪里怪怪的。” 吸血鬼视线微动，又神情淡然与他对视：“哪里怪。” “……” 江半絮想不出来：“……算了。” 夏天的天气变化不定，进商场的时候还是大晴天，要离开时竟然就下了暴雨。 两个人都没带伞，从这里距离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直接过去肯定会全身湿透。 江半絮带着应迢在路边的站台处打车，但现在正是大家都急忙回家的时候，一时半会儿根本打不到。 最后是应迢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也就十分钟的功夫，一辆漆黑的车停在两人面前。 司机态度十分谨慎恭敬，也很沉默，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江半絮上车后发现车里的空间很大，司机按照应迢的吩咐调整好车内的冷气后，就自觉地升起了隔板。 江半絮不由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电影里都说吸血鬼的本性是傲慢的，高高在上的。尤其是在面临低级吸血鬼和人类的时候。 但他和应迢相处的时间久了，只会感觉对方高冷了点，并没有到傲慢的程度。 而在刚才，应迢吩咐别人做事的时候，江半絮才发觉，对方在无意中流露出的威压感和上位者姿态十分明显。 这让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和应迢的距离很远的错觉。 就好像属于两个世界。 但这样的感觉也只是片刻。 他正发愣的时候，先前还姿态矜贵的吸血鬼已经拿过柔软干燥的毛巾，盖在了他的脑袋上。 应迢把他头上的水珠擦去，又垂眸去擦他手臂和指节上的雨水，动作细腻。 江半絮回神，也连忙接过毛巾去帮对方擦：“我擦好了，你身上也是湿的。” 上车时虽然有司机撑伞，但应迢护着他，还是被淋湿了一边肩膀。 身旁落下一声轻笑：“我又不会生病。” “……” 从这里到家的距离并不算远，正常来说半个小时就能到。 但今天突发暴雨，又赶上下班高峰期，车辆走走停停，一直在反复堵车。 车内很安静。 江半絮今天也逛累了，一开始还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二十分钟后脑袋就开始往下栽。 再过一会儿，青年干脆靠在车窗上不动了。 应迢的视线看过去，静静地等了片刻。 等到青年的呼吸越发均匀，变得绵长，像是睡熟了，才默不作声地坐过去。 他靠近揽上江半絮的肩膀，让人把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睡。 青年身躯柔软，任人摆布。 温暖的体温缓缓地渡过来时，吸血鬼满意地垂下眼。 江半絮在车里睡觉也不安生，时不时挣扎着，想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应迢就将手撤开，以防惊醒对方。 江半絮自己慢吞吞地调整好了。 他仍闭着眼，额头稳稳地抵在应迢的肩窝，这样明显舒服很多，总算是安稳入睡。 两人贴得太近，青年无处放置的那只手便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吸血鬼的膝盖上。 应迢又静坐了片刻，才敢抬手将人重新揽在怀里。 青年温热的呼吸在脖颈处洒落，带来异样的酥麻感，吸血鬼忽然觉得自己的气息有些乱。 他垂下眸，喉结轻动。 片刻后，像是没忍住似的，吸血鬼握住了江半絮搭过来的手。 青年的手指细长，因为经常握笔，中指内侧有薄薄的茧。 但整体仍是非常柔软的。 将青年白皙细长的手指放在掌心轻轻揉搓，吸血鬼的心脏仿佛也在随之缩紧。 明明他已经和江半絮做过好几次最为亲密的事情，可现在只是握一握对方的手，竟然都会受不了。 吸血鬼的眸色逐渐变深，带着近乎迷乱的情绪。 无意识收紧的力道让江半絮感觉不舒服，逐渐清醒过来。 几乎是还没有睁眼，江半絮就感受到了落在自己头顶的又深又重的气息。 他对此也很熟悉，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体。 两人交握的手还没松开，应迢浓稠的眼神也没来得及收回去。 江半絮被这样的暧昧氛围惊得心中蓦然一跳。 手指间握住的力道很强硬，他起身时的力道都没抽动，这更让江半絮心跳加快。 “你……”他脸颊变红，只好硬着头皮指出对方刚才做的事，“你刚刚又在闻我？” 吸血鬼看过来，低声：“没有闻你。”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他眼神中的强烈情绪却像粘稠的丝状物一般蠢蠢欲动，试图将眼前的人完全包裹住。 危机感加重心跳，好像周围的温度都在攀升，江半絮被看得实在受不了了。 他连忙用力把自己的手指解救出去，然后立刻背对着应迢看向窗外。 脸颊贴在冰凉的车窗上，江半絮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有多烫。 青年的耳尖几乎红透，完全想不通自己只是打了个瞌睡，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不是他的错觉，就是应迢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而被晾在一边的吸血鬼，手心忽的空了，才总算是拉回些许理智。 第53章 江半絮现在整个人靠在门上，显然不想再搭理他，他试图做些什么挽救一下，最后也只能靠回椅背上。 同一时间，坐在吴氏总经理办公室的吴相庭，突然收到一条来自吸血鬼的奇怪讯息。 [应迢：真的不能表白吗，我快要忍不住了。] 吴相庭：“……” 第27章 二十七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家, 阴天黑得比平时稍早一点。 江半絮忙着整理买回来的东西，应迢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帮忙，帮完后就回了房间。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 江半絮已经在商场吃过晚饭了，本来也打算直接回卧室休息, 忽然又想到昨天剩下的蛋糕。 今天肯定是吃不完了, 他抱着能吃多少是多少的态度，端着蛋糕坐在沙发上, 顺带打开了电视机。 刚吃几口, 丁颂打来了视频电话。 江半絮把电视声音调小一点，按下接通键。 丁颂人躺在床上：“总算是安生了，下午刚从医院回来。” “叔叔阿姨怎么样了。”江半絮问道。 “没事了, 都还挺有精力的, 刚才两个人还吵架呢, 我妈说肯定是我爸买的菜有问题。” 丁颂抱怨完, 跟江半絮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没忍住笑。 丁颂笑完注意到什么，随口问：“你在吃什么好吃的。” 江半絮脱口而出：“应迢昨天买的蛋糕，没吃完。” 说完丁颂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江半絮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顿时僵住。 “……昨天, 不是七夕节吗？”丁颂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你俩谈了不告诉我？！” “没有！”江半絮被喊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连忙看了眼次卧的方向，同时手上忙乱地降低手机音量。 “那他为什么七夕节买蛋糕？”丁颂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大事, 在屏幕里探脖子，“给我看看是什么蛋糕。” “……” 江半絮更心虚了，不想让他看。 丁颂威胁地眯起眼睛。 镜头磨磨蹭蹭地转过去, 半个爱心形状的蛋糕出现在镜头里。 奶油上的“forever”已经被吃掉了，但“love you”还在。 丁颂在那边发出尖锐爆鸣声。 江半絮根本拦不住。 “是这样的, ”等到丁颂安静下来了，江半絮才硬着头皮解释，“应迢他……他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他那边不过七夕节，也不知道七夕节是什么意思。” 丁颂嘴角抽搐，表情仿佛在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扯。 “他只是在街上看见别人都在送花，买蛋糕，所以才跟着一起买了。” 昨天晚上亲身经历这事时，江半絮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让他复述，连江半絮自己都觉得离谱到说不下去。 丁颂捕捉到重点：“哦，还买了花。” 江半絮：“……”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越描越黑了。 丁颂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作为江半絮那个真正的好朋友，他必须帮忙捅一下那层窗户纸了。 丁颂：“七夕那天我出门了，街上不光有送花送蛋糕的，还有一大堆亲嘴的呢。” 他说着一拍大腿：“你说他不知道七夕节是什么意思，那连亲嘴儿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吗！” 要说江半絮前面都只是尴尬，现在就是真的愣住了。 原本要解释的东西忽然全没有必要了。 江半絮神情严肃起来，呆呆地看向丁颂，半晌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清了一下嗓子，感觉答案有点难以说出口：“你是说……” “没错，”丁颂在那边一脸笃定，直接替他说了出来，“应大哥要是不喜欢你，我给你直播倒立洗头。” 江半絮的脑子好像空白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耳朵里一直在嗡嗡作响。 他在这之前真的没往这方面想过。 白天还在说感觉应迢哪里很奇怪。 现在被丁颂这么一说，应迢那些奇怪的地方忽然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在买衣服的时候，江半絮以为只是不小心买到了情侣款。 可应迢当时已经知道是情侣款后，还是坚持要买，甚至在收银员说他们两个般配时，应迢还跟对方道谢。 江半絮没心情吃蛋糕了，他慢吞吞地把眼前的盘子推到一边，忽然又想到一点。 应迢之前还大晚上的突然来问他为什么不想恋爱。 难道那也是因为…… 沉默着想了一大堆，江半絮脸上终于露出了慌张的情绪。 丁颂见状，也跟着正经了下来。 他知道江半絮从来没考虑过跟谁谈恋爱，但他也看得出来，应迢在江半絮这里，是比较特殊的一个。 丁颂没直接问江半絮喜不喜欢应迢，而是换了一个清晰的问法：“小絮，如果应大哥也向你表白的话，你会像拒绝别人那样直接拒绝他吗？” 江半絮眉间不自知地皱起来。 …… 那天晚上，江半絮一整夜都没睡好。 和丁颂说的那些话让他的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江半絮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理清。 但接下来的几天，应迢再没做过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这又让江半絮逐渐放松下来。 第54章 一切都是丁颂的推测而已。 应迢是对人类的感情压根不熟悉的吸血鬼，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是很正常的，不该拿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推断他。 还是只把应迢看做是一只喜欢喝血的吸血鬼，而自己就是一个血恰好比较好喝的人。 这样最清晰明了。 捋清后，江半絮顿时又不烦恼了。 他跟丁颂约着去了上次没去成的餐厅，谁知道晚上时一个瘸着腿，一个捂着胳膊回的家。 丁爸爸加班还没回来，只有丁妈妈一个人在家，看见这情形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忙前忙后给俩人扶到沙发上：“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人是晚上去的，吃完后有点撑，就一起去商场旁的湖边散步。 路上很黑，没想到有一段路路灯还坏了。 丁颂走在人行道靠边的位置，中间身形不小心歪了一下，一辆跑得飞快的单车恰好从旁边路过，猛地蹭到了丁颂的腿。 丁颂差点摔在地上，对方也跟着倒了。 江半絮见状立马抬手去拦，好歹扶住了丁颂，但也被蹭伤了手臂。 他们是去医院看过才回的家。 丁颂的脚崴了，但好歹没有伤到骨头。 江半絮伤得较轻，只是被蹭到的范围有些大，包扎好看着就有点吓人。 丁妈妈看着两个人出去玩一趟还搞得伤痕累累的，心疼地叹气。 “都这么晚了，小江又受了伤，就别回去了，留下来让阿姨照顾你。” 江半絮下意识想拒绝，但又想到什么，便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个真的不严重，但我想在这儿住一晚。” “好啊好啊，”丁颂脚还肿着呢，傻高兴着，“不过你的手可能没办法玩游戏了，我们找个电影看看吧。” “那行，”丁妈妈也笑着，连忙道，“那我去给你们煮点东西吃！” “不用了妈！”丁颂连忙大喊。 “……” 等丁妈妈离开后，江半絮拿出手机给应迢发消息： [我不小心蹭伤了，出了一点血，怕回去影响到你，今晚就先不回去了] 消息几乎是刚发过去，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江半絮心里莫名紧了一下，走到阳台去点了接通。 “你现在在哪。”吸血鬼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冷淡，语速快了些，但语调又是温和的。 “我在丁颂家里，”江半絮生怕应迢担心自己，小题大做，解释得很清晰，“只是蹭伤了一点手臂，我问过医生，两天就能结痂，到时候没什么血味了我就回家。” “我去接你。”应迢听完便说。 停顿几秒，他又补充：“不会像上次那样。”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江半絮还想再说什么都来不及。 他在阳台待了会儿，只好去跟丁颂说自己又不住了。 丁颂一开始很失落，又听到是应迢来接江半絮，马上两眼放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应迢来得很快，电话挂掉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门铃声。 是丁妈妈开的门。 门外的男人身形高挑，气场森冷，但态度温和又有礼貌：“您好，我是江半絮的室友，来接他回去。” 丁妈妈只听丁颂偶尔提起江半絮的新室友，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第一次见还有点害怕。 “哦哦，这样啊，那你请进吧。” 说话间，江半絮已经听到动静跑到了玄关的地方。 应迢看到他的身影，便对丁妈妈道：“太晚了，就不打搅了。” “小絮过来。”他对江半絮招手。 于是几人道别，应迢很快带着江半絮离开。 丁妈妈回到客厅，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怎么看着小江这个室友，不像什么好人。” “嘿嘿，”丁颂支着下巴笑，“你不懂的妈妈，应大哥肯定比我们照顾得好。” …… 又是坐着上次那辆黑色的车，没一会儿两人就回到了家里。 江半絮的一半手臂都被纱布裹住了，看起来伤得很严重的样子。 有一块纱布卷起了边，应迢非要借这个理由拆开看看伤口。 江半絮很顾虑：“你被血味刺激到了怎么办？” “不会。我保证。” 应迢最终还是拆开了纱布，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散。 确认只是较轻的皮外伤，应迢就拿过医药箱，动作利落地给人换药。 棉签沾着药粉擦在伤口上。 吸血鬼垂眼遮住血红色的双眸，动作十分稳妥，好像不会被血液干扰半点。 只是江半絮注意到应迢的脸色逐渐冷了下去，吸血鬼周身的压迫感变强，四处的空气好像都随着变得稀薄了。 应迢擦过药，一边包扎一边低声问：“怎么伤的，流了多少血。” 江半絮把受伤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最后说：“没流多少血，伤口很浅的。” 他不知道应迢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又抬起眼睛，试探地问：“你是在护食吗？” 因为他受伤，浪费了血，所以不高兴？ “……” 包扎的动作明显停顿了几秒，才重新继续。 直到将伤口全然包扎好，应迢才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这种情绪应该叫做心疼。” 吸血鬼将剩余的纱布放回医药箱，又起身将医药箱放回原位，才在江半絮身旁坐下来。 第55章 他的眼睛已经变回了正常的黑色。 应迢抬眸看江半絮一眼，又将视线垂下，落在青年受伤的手臂上。 “也有不高兴。不想你因为我，受伤了连回家都不敢。” 吸血鬼的声音很低，但带着浓浓的情绪。 江半絮坐在沙发上，被对方这样的视线望着，觉得自己像是浑身都被浸在了温水里，很暖，脑袋也飘乎乎的。 他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很想躲开。 “一直没和你说过，血族的感官比人类敏锐，”应迢察觉到他的动作，又稍稍靠近了些，“那天你和丁颂的通话内容，我都能听到。” 江半絮蓦然睁大眼睛，从脊背上窜起的热意一直烫到耳根。 他脸颊发起热来。 吸血鬼没忍住抬手碰了碰。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竟然是温柔的。 “连丁颂都看出来了。” “我爱上了你，很希望能和你恋爱。” 这句话太过直白，江半絮只觉得自己脑袋里炸开一声，让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而应迢似乎也不需要他给出什么回应。 吸血鬼的视线将江半絮牢牢裹住，语气平静地告知对方自己的打算：“为了防止你逃避我的感情，我会取消那份协议，开始追求你。” 第28章 二十八 应迢直直地望着眼前的青年。 他的态度仍旧是优雅绅士的, 周身的阴冷气场也丝毫没有淡去半分。 可在等待江半絮给出反应的过程中，吸血鬼像是在面临一场审判，藏在身侧的苍白指节因此收紧。 怎么可能不紧张。 吴相庭还是建议他不要贸然表明心意。 因为人类的感情是含蓄的，把江半絮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起码应该等到确认了江半絮对他的看法是什么样, 再做打算。 吸血鬼因此特意观察过。 从这段时间来看, 江半絮对他的看法显而易见。 不管自己在对方眼中是什么形象，前提都一直会是一个渴血的吸血鬼。 那晚听到江半絮与丁颂的通话时, 吸血鬼是慌张的。 他担心自己的心意就这样让江半絮发现, 青年会因为抗拒或害怕，直接搬离这里。 幸好江半絮没有。 可对方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吸血鬼却觉得更加难熬了。 所以他再无耐心地坦白了心意。 因为吸血鬼意识到, 如果不表明, 那么他做的任何事, 都可以归为血族对唤醒者的特殊关怀, 都归因为他只是想更好地吸食血液。 可在很多时候, 应迢对江半絮好，仅仅是因为他想那么去做而已。 他想让江半絮知道，并接受他。 江半絮作为被表白的那个，似乎比应迢还要紧张。 他的脸颊因为对方过于直白的表达而变得通红, 被应迢这样专注地看着，脸上的热意根本消不下去。 江半絮整个人都热起来了，他觉得自己这时一定很丢人。 明明说吸血鬼还没学会了解复杂的人类, 但江半絮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对方看透了。 在听到应迢说喜欢自己时，他的第一反应的确是逃避。 他的生活已经够满了，就会下意识将感情这样可有可无的事物归为多余的、麻烦的。 更何况眼前的对象不是普普通通的人, 而是一只吸血鬼。 情况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江半絮抗拒麻烦。 他让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敢重新与应迢对视。 青年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如果……我想拒绝呢？” 问出这句话时, 江半絮甚至都做好了应迢再也不与自己来往的心理准备。 应迢刚才说会停掉协议。 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停掉协议，就意味着他再也不用在自己和应迢究竟是什么关系的问题上频频纠结了。 至于钱，在协议期间拿到的那些报酬真的很多，江半絮已经十分知足了。 青年坐在沙发的一角，说话时语气很小心，甚至会因为拒绝他而露出愧疚不安的表情。 应迢很想去碰碰江半絮的眼睛，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快把人欺负哭了。 “拒绝的话，我更要继续追求。”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江半絮愣住了。 吸血鬼再没有情商，这时也能察觉出，江半絮并不是讨厌他，只是心里的顾虑太多了。 应迢庆幸自己已经问过江半絮不想恋爱的原因。 这让他即使被拒绝，也知道江半絮不是在拒绝他，只是拒绝开启一段新的关系而已。 …… 当晚，两人回到各自的房间，几乎都没有睡觉。 吸血鬼是不用睡的。 而江半絮是一整夜都在胡思乱想，根本睡不着。 不过也有好处。 因为他如果睡熟的话，肯定会胡乱翻身，从而压到手臂上的伤口。 这次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起来时虽然脸色有点差，但手臂的伤口恢复得不错。 刚从房间里出来，江半絮就看到了坐在餐厅里的熟悉身影。 应迢穿着那件和他同款的黑色t恤，因为气场太过阴冷，即使是休闲的款式也遮挡不住他身上的攻击性。 吸血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示意江半絮过去坐：“早餐，刚让人送来不久，应该合你的胃口。” 第56章 “……” 对方好像完全没有因为被他拒绝而感到不悦，这让江半絮更加不好意思了。 在应迢直直望过来的视线里，他只好过去坐了下来。 吃过最沉默的一顿早饭后，应迢取来医药箱，要给江半絮检查伤口。 纱布被层层揭开，经过一夜，露出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但最深的那道显然还透着鲜红。 江半絮一开始只是因为应迢的动作太过温柔，而感到局促不安。 但他垂眼看对方的动作时，才忽的注意到吸血鬼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指节却一直在轻轻颤动。 趁应迢抬眸去取药粉，江半絮跟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对方因为渴血而变得血红的眼睛。 吸血鬼在与本能相抵抗。 江半絮的心脏忽的紧缩了一下。 其实在听到应迢说喜欢自己时，江半絮心中紧跟着就冒出一个疑问。 不过他那时只想着自己要拒绝对方，才把其他念头都抛到了脑后。 应迢从一开始成为他的室友，就是因为需要他的血。 江半絮在想，对方作为一个社会经验不足的吸血鬼，会不会也混淆了感情，把对血液的渴望，误当做对他的情感？ 可看到应迢现在这样，江半絮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再疑惑这一点了。 对方好像……真的在喜欢他。 应迢给人涂好药，这次只需要把伤口较深的那处包扎上。 他包扎好后抬起眼，便见江半絮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脑袋扭到另一边，整张脸都在躲着他。 吸血鬼眉间微皱，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当即探过手臂，打算直接让人将脸转过来。 可视线下移，又忽的注意到江半絮又红又烫的耳垂。 吸血鬼见状动作微顿，又自然地收回了手，改去整理医药箱。 “已经包扎好了。”他语气平淡地说。 江半絮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匆匆说完一句“谢谢”就转身跑掉了。 …… 江半絮本来想去医院看爷爷，但手臂上的伤太明显，为了防止爷爷担心，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在家里待着也是心烦意乱，干脆收拾几本书，穿上外套跑去了市图书馆。 在图书馆一直待到下午，出来时外面下起了雨。 江半絮在路边打车时，一辆陌生的车停在他面前。 吴相庭从这里路过实在是巧合。 他之前一直不敢贸然打扰江半絮的生活，因为吸血鬼对唤醒者的占有欲和领地意识都很强。 但现在频繁给那位吸血鬼做感情顾问，吴相庭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把界限划得那么清晰了。 他知道那位吸血鬼没忍住表白去了，之后就再没什么消息，吴相庭猜测结果肯定是被拒绝的多。 车窗落下，吴相庭穿着一身西装坐在后座，脸上带着礼貌的笑。 “是小江先生吧，我叫吴相庭，是应先生的朋友，”他说话间已经让司机打开车门，撑伞下了车，“雨这么大，我送你一程吧？” 江半絮一开始听到对方的名字，想起自己在杂志上见过，知道对方是吴氏的总经理。 他疑惑吴相庭为什么会认得自己，心里还有些防备，又听到吴相庭说是应迢的朋友，这才跟着上了车。 吴相庭常年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与江半絮这样心思单纯的大学生混熟关系，也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而已。 上车后寒暄几句，江半絮报了自己家附近的地址，并道谢：“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见外，”吴相庭说，“以你和应先生的关系，这都是我该做的。” 江半絮觉得这个说法怪怪的，不由好奇地问：“您为什么会认识应迢？” 司机和助理都是自家人，吴相庭没有避忌什么，直接笑着道：“我的任务就是协助他在我们的社会上生活。” 江半絮露出震惊的表情。 “其实我是吸血鬼和人类的后代。”吴相庭把这段家族历史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江半絮听完后被惊得久久没回过神。 他不由话多起来：“那您也会怕阳光吗？或者像应迢那样，可以移动得非常快，力气还超级大。对了，他的感官还特别敏锐。” 吴相庭笑：“隔了好几代，你说的那些都没有。” “顶多只是有些不喜欢大晴天。” “哦哦。”江半絮点头，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静山市的首富，一个大集团的总经理，竟然会跟吸血鬼氏族有这么复杂的联系。 甚至听吴相庭的说法，好像整个吴家都已经习惯吸血鬼的存在了。 江半絮心里在想什么，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吴相庭看他一眼，便顺势道：“一开始我也很难接受，毕竟一直认为世界上并没有吸血鬼。” “就算有，也不会跟我牵扯上什么关系。” 江半絮坐在一旁，听到这句，没忍住跟着点了点头。 他深有同感。 “但后来习惯后，发现即使和吸血鬼打交道也没什么，”吴相庭笑着说，“有的吸血鬼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不是吗？” “……” 江半絮被对方的思路牵着走，一直别扭的那个点忽然变得明了起来。 一开始他的确会觉得，和吸血鬼做室友，还签订协议，都是很不真实的事。 第57章 但相处下来，他早就发现应迢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也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甚至到了现在，江半絮奇妙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变得十分信任应迢。 江半絮的思路逐渐越飘越远。 吴相庭却在这时让人升起了隔板。 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他有些抱歉地看向江半絮，笑道：“有一个问题，我已经想知道很久了，想让你帮我解答一下。” 江半絮这才收回神，专心问对方是什么问题。 “吸血鬼在饮下唤醒者的血液后，会被激发出潜在的欲望，从而做出一些不受理智控制的事。” 吴相庭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问过应先生潜藏的欲望究竟是什么，可他半个字都不愿透露。” 江半絮听着这话，逐渐想到什么，表情忽然变了。 “你是他的唤醒者，肯定对此很清楚，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告诉我。” 吴相庭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还在最后补充道：“我作为吸血鬼的协助人，统计这些特殊情况也是我需要做的事。” 绝不只是为了八卦。 江半絮不知不觉坐直身体，脸上也彻底没了表情。 他当然知道应迢在喝血后被激发的欲望是什么，非常明显。 而且江半絮一直以为，每一个被复活的吸血鬼在喝过唤醒者的血之后，都会变成那样。 但吴相庭的话让他察觉到哪里不太对。 江半絮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轻声开口：“是每一个吸血鬼的情况，还都不一样吗？” 吴相庭点头解释：“当然有一定的个体差异。” “不过大部分都是被激起更多的吸血欲望，毕竟吸血鬼本身就十分渴望鲜血。” “少部分的是破坏欲和控制欲。” “……” 江半絮好像还在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吗？”他试探问。 “目前被复活的吸血鬼很少，这几种已经是全部的情况了。”吴相庭不会对江半絮隐瞒什么。 不过他注意到自己越往下说，身旁这位青年的表情就变得愈发……复杂？ 吴相庭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应先生的情况是什么？” “……” 江半絮现在的心情已经可以用窘迫来形容了。 他耳根发烫，默了几秒后，强撑镇定地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第29章 二十九 天色变得越发阴沉, 车辆在小区附近停下时，路边站着一道令人难以忽略的黑色身影。 吸血鬼气场阴冷，撑了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昏暗的雨幕里。 江半絮下车, 司机本来要打伞去送, 应迢已经先一步走近，将伞面倾斜过来。 有伤的那半边手臂被人护着, 江半絮被全然罩在伞下, 回过头与吴相庭道别：“谢谢您。” 吴相庭微笑着点头。 他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是与吸血鬼对视一眼，点头示意过, 就很快离开了。 江半絮的肩膀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揽住, 雨水溅湿吸血鬼冰白的指节。 雨越下越大, 两人一路上都很沉默, 匆匆地往家走, 耳边一时只有雨滴砸落伞面的急促声响。 即使挡得再严实，到家的时候，江半絮还是湿了半个裤腿，鞋子里也灌了水, 变得沉沉的。 应迢身上湿的更多，他将伞放好，回身替江半絮拿出拖鞋, 放在脚边。 江半絮另一边手臂还不太敢用力，他用一只手去褪鞋袜，动作有些慢了。 吸血鬼似是看不下去, 又蹲下身攥过青年又湿又白的脚踝，动作利落地帮人换好了鞋。 江半絮匆忙间只能扶着柜子站好, 垂眼时恰好看到应迢仍沾着雨珠的发顶。 对方又很快站起来，遮挡住部分光线，身高的差距令江半絮又要抬眼才能和对方对视。 明明吸血鬼手心的温度是冰凉的，他却觉得自己脚踝处被握过的地方在发热。 “先去换衣服吧，”应迢看了眼他湿透的裤腿，“换好出来，我再看看伤口。” 自从说过喜欢江半絮后，吸血鬼的态度就发生了细微的转变。 脸上仍旧是看不出什么的，但说话时总会流露出一种温柔的意味，让江半絮觉得浑身发暖。 他点点头，又道了谢，才卷着裤腿回了房间。 出来时换了白t恤和休闲的长裤，应迢也换上家居服，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 江半絮出门时特意带了外套，刚才过来的路上应迢又特意注意着，所以纱布并没有被沾湿。 揭开后发现伤口又恢复了些，但为了防止今晚睡觉时会压到，还是简单包扎了一下。 忙完后，应迢去洗了手，并从厨房拿出一杯热好的牛奶。 他递给江半絮，才提到今天的事：“和吴相庭相处得还好吗。” “谢谢。”江半絮接过牛奶，杯壁的温度穿过来，驱散了身上残留的潮湿感。 他闻言抬眸看了应迢一眼，道：“我在图书馆外打车，他刚好路过，说是你的朋友。” 说话间，身旁的位置稍稍凹陷，寒意静静地包裹而至，吸血鬼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可以信任。”应迢看着江半絮说。 “嗯，”江半絮饮下一口牛奶，点头，“我们聊了很多关于血族的事，我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身份，觉得很神奇。” 第58章 青年说这话时神情是自然的，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应迢隐约觉得吴相庭和江半絮见面是一件正确的事。 但紧接着江半絮又微微皱起眉来，他把喝到一半的牛奶也放下了。 “不过，吴先生还问了我一件事。” 江半絮说到这里，没由来地吞咽了一下，才看向应迢。 “你之前跟我说，你吸过我的血之后会有那方面的需求，是因为我是你的唤醒者。” 他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我还以为每一个血族都是那样。” 青年说着，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小，耳朵也跟着泛上红意：“……但今天吴先生没说别的血族……有这样的情况。” 空气似乎静默了两秒。 江半絮又语气慌乱地补充：“但我没有告诉他我们的私事。” 不知道哪个字眼戳中了吸血鬼的心思。 应迢原本是没什么神情的，但看向江半絮的眼神却忽的变深了。 他望着对方，点头承认：“每一个血族潜藏的欲望都不一样。” “我也是在跟你表白前不久，才意识到或许在一开始，我就对你抱有性……” 最后的那个词只说出一半，吸血鬼的嘴巴就被人抬手捂住了。 说这种话的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听的人整张脸都透红了。 江半絮睁圆眼睛，连忙小声跟他强调：“这个没必要说出来！” 对视间，吸血鬼眼中带了笑意，他只好拿过江半絮的手，握在掌心揉了揉。 “是你先说这个话题的。” “……” 江半絮被对方看得浑身燥热，连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一口气喝完剩下的牛奶，洗杯子去了。 …… 几乎是刚一开学，江半絮的生活就重新忙碌了起来。 课表排的很满，协会组织的活动也开始了。才开学一周的时间，大家就纷纷抱怨好像已经熬了一个月一样。 应迢仍旧会像之前接送江半絮上下班那样，同他一起上下学。 早餐和水果都没有断过，晚上不管江半絮在图书馆待到多晚，吸血鬼都会带着夜宵在校外等候。 江半絮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也许就是应迢的追求方式。 没有让他感觉到丝毫的不自在，如果对方有一天突然来迟了，江半絮甚至还会不适应。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有应迢在身边了。 早上的课程让人昏昏欲睡，这两节是两个班一起上的大课，阶梯教室里，江半絮和丁颂坐在一起。 课间，丁颂趴在桌上玩手机。 江半絮无意中看过去，注意到对方好像在看一部和吸血鬼有关的电影，而丁颂看得两眼放光，神情激动。 江半絮现在对吸血鬼比较感兴趣，没忍住凑过去：“你在看什么？” “新电影，真的好磕，”丁颂把耳机分他一个，“我这是二刷了，人和吸血鬼的绝美爱情，呜呜呜带感。” 江半絮到中间才看，肯定跟不上剧情。 他只觉得影片的氛围感挺足的，如果不是坐在热闹的教室里看，还真有些吓人。 电影里的吸血鬼主角出场时，江半絮的第一反应是没有应迢帅，也没应迢有气质。 就连伸出来的獠牙也有点假，没应迢的好看…… 丁颂看得很投入，影片里的人类和吸血鬼逐渐缠绵在一起，丁颂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嘴里喊着好配好配！ 画面变得有点刺激了，江半絮缓缓把视线移开。 快上课时，丁颂点了暂停，收起耳机，意犹未尽地感慨：“如果现实里遇到吸血鬼这种恐怖生物，我肯定劝主角有多远跑多远，但在电影里，畸形的爱情好吃爱吃。” 江半絮本来都摊开课本准备听课了，闻言不知道想到什么，没忍住看向丁颂。 他问：“现实不行？” “当然，”丁颂觉得江半絮这个问题挺奇怪的，“那可是会咬人的吸血鬼，现实里看见不赶紧跑还能干嘛。” 江半絮就翻着课本小声反驳：“但也有不乱咬人的吸血鬼呢。” 丁颂：“……” 他搞不懂江半絮怎么突然对吸血鬼这么上头了，只好道：“你这么说也行吧，反正世界上本来也没有吸血鬼。” …… 丁颂下午放学后就回家了，江半絮一直在图书馆待到九点多，才走出学校。 路旁站着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 应迢远远看到他便走近，接过江半絮的背包，又将手里的热牛奶递过去，自然地问道：“今天顺利吗。” “嗯。” 江半絮好像被丁颂看的那部电影影响了。 两人并肩往公交站台走着，他没忍住多看了应迢好几眼。 确定对方的确比影片里的吸血鬼帅气，也压根没有那么喜怒无常，说咬人就要咬人。 他正自己发呆呢，应迢带着他在公交车座位坐下，忽的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江半絮的心跳陡然加重，跟着抬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又表白。 应迢看向青年变红的耳垂，露出满意的神情：“不好意思，我怕你忘记这回事。” 江半絮：“……” 他搓搓耳朵，默默收回视线。 公交车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周围很安静，只有外面车辆快速路过时的声音，让人觉得宁静又温馨。 第59章 江半絮逐渐放松下来。 两人坐得有些近了，膝盖在不知不觉间碰到一起，不同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渡过，但谁都没有刻意移开。 闭着眼睛养神的时候，吸血鬼放轻的声音忽然传来：“你之前说担心恋爱后没有时间和精力陪伴另一方，我并不觉得。”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低低的话音带着认真又温柔的情绪传入耳朵，江半絮睁开眼，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敲动了一般。 这是他很顾虑的一点。 他要学习，也要照顾爷爷。 之前不是没人在被他拒绝后，还执着地继续追求。 但当对方得知他有一个偏瘫住院的爷爷时，不用多说就立刻离开了。 江半絮希望爷爷能活得越久越好，可这在他人看来的确是看不到尽头的累赘。 即使是恋爱也会看利益的。 况且不仅是利益，恋爱中的情绪价值也同样重要。 江半絮觉得如果自己会因为照顾爷爷，而无法在恋爱中为另一方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的话，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谈。 但现在听到应迢的话，对上吸血鬼深不见底的双眸，江半絮忽然动摇了。 他想，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他不能总是顾虑那么多。 昏暗中，青年沉默了许久。 他眸中映着路上的灯光，像是在积攒自己的勇气。 吸血鬼静静地等待着。 “可是，”江半絮皱起眉，放低声音，慢慢地开口了，“还有一点，你可以活得很久很久，但我有一天会死的。” 话落，身旁的吸血鬼忽的轻笑了一声。 江半絮眉间还皱着，没忍住气恼起来，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这些天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有真的，严肃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在公交车上，如果不是青年还没答应跟自己谈恋爱，吸血鬼真的会迫不及待地吻上去。 应迢喉中干涩，问他：“已经在考虑这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了吗？” 第30章 三十 江半絮听见这句, 神情怔愣片刻，然后就迅速调整表情移开了视线。 青年重新闭上眼，假装继续闭目养神，只有眼睫在控制不住地轻颤。 话题就这样结束。 应迢也靠回椅背, 不再打扰对方。 这世上能够复活的吸血鬼太少了。 没人知道已经死过一次的吸血鬼在永远失去唤醒者的血液后会怎么样。 更何况, 他在情感上也不能没有江半絮。 或许在失去江半絮后不久，吸血鬼也会死去。 也有初拥这个选择。 但那不是目前应该考虑的事情, 吸血鬼无权摧毁江半絮的人类生活。 回到家时已经是十点钟, 应迢嘱咐江半絮早点休息，两人就回了各自的房间。 洗过澡后，江半絮将头发吹干, 关灯上了床。 今晚的月亮似乎被云层挡住了。 关过灯后, 窗外没有一丝月光透进来, 整个房间好像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江半絮刚闭上眼睛没多久, 那种后背生出寒意的感觉就又出现了。 他裹紧薄被, 没一会儿干脆将露在外面的胳膊也缩进被窝。 这几天晚上，江半絮每次单独处在黑暗里，尤其在睡觉这样放下戒备的情况下，总会产生这种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阴暗可怖的东西在黑暗中的某处盯着他一样。 这个想法令江半絮又把被子裹紧了些, 他默默在心里数数，过了许久才睡着。 江半絮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他似乎被一道黑影给缠上了。 那道黑影浑身透着尸体一样的青白，身上有着腥臭的气息。 对方总会向他伸出獠牙, 面目会变得十分狰狞，张开的嘴巴里则全是暗红色的腥血。 他似乎被它困住了，浑身都是森寒黏腻的触感。 江半絮在睡梦中被吓得整个人一激灵, 然后猛地惊醒。 他呼吸急促，从床上坐起来, 房门在这时被人打开，紧接着房里的灯也亮起。 江半絮被灯光晃得挡了一下眼睛，然后又往门口的方向看。 他脸色发白，眼里的警惕还没褪去，直到看清站在房门处的高挑身影，江半絮才马上露出害怕的情绪。 他下意识就想掀开被子过去。 青年没来得及下床，应迢已经三两步来到跟前。 吸血鬼在床边坐下，掌心将江半絮的两只手都裹住。 是冰凉的，手心出了冷汗，应迢因此皱起眉。 梦里恐怖又恶心的感觉还没彻底消失，就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江半絮因为害怕，眼眸似乎泛了水光，他低声开口：“我做噩梦了。” 吸血鬼抬手抚了抚青年的眼角，没有湿润的触感。 “只是梦而已。”在江半絮看不到的地方，吸血鬼的眼眸变得极为冰冷。 江半絮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噩梦中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他神情空白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那个把他吓得半死的东西，好像也是一只吸血鬼。 但它和应迢天差地别。 应迢的肌肤虽然也是白的，却仍有一定光泽，不会让人觉得森寒可怖，更不会让人联想到尸体。 第60章 梦里的那只吸血鬼，则更像一头令人反感的怪物。 江半絮蜷着腿，感觉到应迢的身体贴近，发凉的指节在自己后颈处揉了揉，是很舒服的力道。 他慢慢放松，这时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应迢：“谢谢你，我好多了。” 从没做过这样真实又可怕的噩梦，江半絮就算觉得丢人，也不敢让应迢走了。 吸血鬼垂眸看过来：“才凌晨一点钟，继续休息吧。” 他说着让江半絮躺下，又拽过薄被给人盖好。 江半絮躺好后，应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床边换到了一旁的座椅上，显然是暂时不会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昏暗，那种从后背爬起的寒意却消失了。 之前不是没有在夜晚里和应迢共处一室过，江半絮并不会感到别扭。 当他调整好呼吸，准备再次入睡时，应迢忽的在黑暗中轻声开口：“我需要离开几天。” 江半絮刚缓过劲儿来，听见这话，心里当场慌了一下。 他又睁开眼睛，下意识翻过身侧对着应迢：“你……” 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总不能说自己害怕，不想让对方离开吧。 应迢说要离开，肯定就是有要紧的正事。 江半絮只好又闭了嘴，不再出声。 他听到应迢嘱咐道：“这几天尽量在天黑之前回家，可以吗？” 江半絮心里顿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总觉得应迢要去做的事情不简单，或是跟自己有关系。 他没有多问，只点点头：“我记住了。” …… 江半絮接下来睡得很踏实，第二天早上准时醒了过来。 身上的疲惫感消失，明晃晃的阳光从窗外透过，昨天半夜的插曲逐渐被抛到脑后。 江半絮从卧室出来，只看到餐桌上放着还冒热气的早餐，以及应迢留下的便签。 对方已经离开了。 吃过早饭后，江半絮和往常一样拿上背包去学校，只不过这次身边没人陪着了。 他牢记应迢的嘱咐，下午没课了就离开学校，晚上也不再去图书馆，改为把书带回家学习。 就这样过去几天，应迢一直没有要回来的征兆。 江半絮每天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心里却总是空荡荡的，还伴有逐渐强烈的不安感。 太明显的时候，连丁颂都看出来了。 学校餐厅里，丁颂坐在江半絮对面，抬手在他眼前晃晃：“应大哥出门，是把你的魂也带走了吗？” 江半絮：“……” 丁颂掰着指头数了数：“才三天，你就想得茶饭不思了，小絮，你好爱他。” “……我只是有点担心。”江半絮回过神，埋头喝粥，同时试图纠正丁颂的说法。 “担心和想，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丁颂眼神认真地说。 今天放学后志愿者协会开了场小会，时间稍晚了些，吃过晚饭后已经是六点半。 两人在学校门口分开，然后各自回家。 坐公交用了四十多分钟，即将落山的太阳忽然被黑沉沉的乌云挡住，整片天空都跟着昏暗下来。 可能要下雨了。 江半絮牢记应迢说的话，加快脚步往家赶。 老小区里的老人很多，他们都很喜欢在夏天的傍晚坐在路边，吹着凉风唠唠家常。 但今天可能是突然阴天的缘故，路旁的人很少。 江半絮走过一道路段，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时，那种熟悉的寒意忽的从脚底窜上来。 可他这次并没有感到害怕。 与此同时，在逐渐强烈的风声中，他似乎听到了异样的动静。 江半絮的脚步猛然顿住。 有血肉碎裂的声音，还有被狂风吹散的尖锐叫声，噩梦里的腥臭气息似乎变成了现实。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江半絮忽的换了方向，往传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他只走过一道短短的窄巷，拐过弯就是一个没有出口的死胡同。 胡同尽头的画面让江半絮浑身发寒。 他看到一直没有出现的应迢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 吸血鬼浑身森然冷厉，苍白的手掌穿透了另一只吸血鬼的胸膛。 应迢双眸血红，身上溅了许多血。 还有源源不断的血液从那只吸血鬼身上的血洞里涌出，鲜红的液体在地面汇集，迅速变成黑色，并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江半絮僵硬在原地。 被应迢伤到的那只吸血鬼瘦得吓人，青白的肌肤上泛着紫色的血管脉络，皮下的骨骼清晰可见。 它脸上也没有倾向于人类的相貌，更具兽性，狰狞可怕。 和江半絮梦中的那只吸血鬼几乎一模一样。 应迢不可能察觉不到身后有人，但没有回头。 那只吸血鬼还在伸出獠牙试图反击，它不断地剧烈挣扎着，一直到血液彻底流尽，才逐渐瘫软下去。 应迢在这时利落收回手，将它的心脏拿出来揉碎，血肉随着尸体一起被扔在角落。 如果让别人来看，浑身杀气的应迢不知道比那只死掉的吸血鬼可怕多少倍。 江半絮却在看见应迢没事后，下意识松了口气。 血腥的场面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他双腿仍旧有些发软。 江半絮正犹豫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时，前一秒还站在几米外的吸血鬼已经迅速来到自己面前。 第61章 宽阔的身影笼下阴影。 吸血鬼的双眸因为大开杀戒而变得血红，身上的阴冷气场被血腥味衬得更加强烈，江半絮被吓得屏住了呼吸。 他试图靠近，去唤醒对方的理智，可应迢浑身都沾了血，就连脸上也有血珠。 本就苍白的肌肤上沾了深红色，让应迢看起来比恐怖片里的厉鬼还吓人。 “应迢？”江半絮试探地出声，嗓子因为害怕而发紧。 吸血鬼眼神骇人，似乎没有反应。 但身上的杀气在逐渐淡去。 没有过去多久，应迢眼眸中的血红色逐渐褪去，变回了正常的墨色。 江半絮吓得脸上早就没了血色，却一直在紧张地观察着他，见状连忙再次出声：“应迢，你怎么样？” 吸血鬼的理智全然恢复。 他喉间干渴，似乎很想靠近眼前的青年。 但碍于身上太脏，只好眉间轻皱，将抬起的手臂又放下。 “没事了，”应迢望着江半絮，喉结滚动一下，开口，“给吴相庭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第31章 三十一 室外下起了暴雨, 密集的雨水砸落在窗外，冲刷而下。 胡同里的尸体已经派人去打理了，只要明天有阳光出现，那些脏污全都会被灼烧成灰烬, 消失得一干二净。 吴家用来与吸血鬼联络的别墅里, 大厅内灯光明亮，温度适宜。 江半絮坐在沙发上, 吴相庭给他递来一张干燥柔软的毛毯, 以及一杯热牛奶。 他的脸上仍有些泛白，指节也是凉的。 江半絮接过杯子，道了声谢。 应迢去洗澡换衣服了, 用的时间有些长。 出来时, 吸血鬼的身上已经没有了血腥气, 他穿了身黑色的休闲服, 微长的黑发还半湿着。 从楼上下来后, 应迢径直坐在江半絮身边，并将薄毯展开给青年搭在腿上。 吴相庭也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他在被通知去处理现场前，对于今晚发生的事是一无所知的。 吴相庭现在心里有些着急，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一个低级血族。” 应迢感受到身旁青年的体温似乎比平时更热些, 他抬手碰了碰江半絮放在毯子上的手指，顺势握了上去，没有再移开。 “他试图通过控制我的唤醒者, 来牵制我。” 吴相庭听到这里，神情担忧，有点后怕地看了江半絮一眼。 应迢继续简练地讲述着。 这只低级吸血鬼是从血族内斗时期活下来的。 能力低弱, 但能从那场让吸血鬼近乎灭族的战争中存活，可见它的隐藏能力十分强大。 应迢只在复活后偶尔察觉到在一定范围内有低级吸血鬼的气息波动, 但无法判断准确位置。 不过那时，这个吸血鬼也并不知道应迢已经复活，或者是它还没有对应迢抱有敌意。 直到前不久，对方的存在感变得逐渐强烈，距离静山市越来越近。 这只吸血鬼能力低下，所图的无非就是应迢的能力，以及古堡所象征的财富与地位。 它不敢与应迢起正面冲突，就将目标放在应迢的唤醒者身上。 只需要将这个唤醒者人类囚禁起来，用唤醒者的新鲜血液控制被复活的吸血鬼，是轻而易举的事。 找到江半絮，也费了它很大的功夫。 而在这期间，应迢不可能不会察觉。 只不过它的隐藏能力太强，连古堡的人也无法把握它的行踪。 但随着它距离江半絮越近，应迢的感知就越发清晰。 应迢本就打算在最近几天内解决这件事。 只等对方什么时候暴露行踪。 不过前提是应迢并不知道江半絮已经被对方的恶意干扰到。 在得知江半絮因为那只低级吸血鬼而做噩梦时，应迢选择主动找过去，并杀死对方。 两者能力悬殊，对应迢而言，杀死一只低级吸血鬼是十分轻松的事。 他在这方面足够有把握，不会让那个脏东西碰到江半絮一分一毫。 但那样血腥的场面恰好让江半絮看见，还把江半絮吓到，在应迢的预料之外。 讲述完后，江半絮早就已经松懈下来。 害怕的情绪早已褪去，他现在觉得自己有点没力气，抬手把空了的牛奶杯放在桌上。 “小江没事就好，”吴相庭的身份摆在这，如果有人出了事，对他绝没有任何好处，“用不用我派人暗中看着？” “不用。”应迢看了江半絮一眼，青年的眼皮逐渐垂下去，像是困了。 他眸色沉黑，道：“我会保护好他。” 吴相庭也是心急了。 想想也是，有时候低级吸血鬼比应迢这样能力强大的吸血鬼还可怕。 因为他们几乎没有理智可言，也不可能跟人讲理，眼里只有“吸血”两个字。 遇见这种吸血鬼，普通人真的防御不了。 “这样仍旧存活的低级吸血鬼还多吗？”吴相庭想到这里，又担心另一点。 应迢神情冷淡：“理应不多。” “这你不用担心，只要我知道，不会任由它破坏人类社会。” 吴相庭闻言连连点头：“那就好。” 说话的期间，应迢稍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回想自己站在胡同里的那一幕。 第62章 他当时心生杀意，理智暂时消失，做的事也是肮脏又血腥。 清醒过来时，他正满身是血站在江半絮面前，也确实把江半絮吓得不轻。 其实从江半絮将他复活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纠缠不清了。 吸血鬼径直闯入江半絮的生活。想过江半絮会抗拒，会不适应，但无论如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现在却有所不同了。 在江半絮亲眼看见自己在做危险血腥的事情后，吸血鬼很担忧江半絮会因此惧怕他，或讨厌他。 毕竟，他还在追求江半絮呢。 凝眉之际，身旁的身躯愈发贴近。 江半絮困得厉害，他们两个人毫无语气波动的交谈声又太过催眠，导致江半絮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他干脆将额头抵在应迢的臂膀上，就这么靠在对方身上睡了过去。 睡着前还嘟囔着什么，让走的时候再叫醒他。 人类柔软温热的脸颊就这样靠过来，依赖的姿态十分明显，吸血鬼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 谈话又进行了一段时间，将收尾工作安排好，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起身时，吴相庭见江半絮已经睡熟了，低声道：“楼上收拾了房间。” 应迢道了声不用，他轻松抱住江半絮站起来，很快就离开了别墅。 …… 江半絮回到家就开始发烧。 一部分是被吓的，但大多还是因为被吸血鬼的阴森气息影响。 加上那天天气的也不算好。 他这次烧得有些严重，回去后昏睡了将近一天一夜。 这期间医生来过家里好几次。 江半絮每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都能看到应迢坐在床边的身影。 对方看到他有动静，就会立刻俯身下来，冰凉的手掌在江半絮发烫的额头上摸摸，又在脸颊上摸摸。 江半絮发着热，吸血鬼的触碰让他觉得舒服，有力气时他就会攥住吸血鬼的手，不让收走。 没有力气的时候，就只能用嘴巴嘟囔几声。 应迢俯身去听，听到青年说的是“再多冰一冰”。 吸血鬼冰冷的神情会因此稍温和些，手也就更不会挪开了。 应迢帮他请了病假，还特意让护工转告江为荣，江半絮这几天不去探望是因为学业太重，防止江为荣担忧。 就这么一直到了第二天晚上，应迢再次给人量过体温，总算是降到了37度。 吸血鬼放下心来。 江半絮脸颊上的潮红逐渐消退，汗津津的发丝贴在额头上。 估摸着青年要醒了，应迢先去打电话，让人往家里送餐。 江半絮醒来后，虽然身上还是没力气，但脑袋终于不重了，眼前的景象都跟着清明许多。 但随即他就感觉浑身都汗津津的，还有些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发了多少次的汗。 听从应迢的建议，江半絮没洗多久，只是冲了澡，又快速洗了个头，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吸血鬼让他喝着热水，趁这个时间帮人把头发吹干。 一直到江半絮吃过饭，又吃了药，两人都没有提过关于那只低级吸血鬼的事。 江半絮是默认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他对应迢有莫名的信任，这种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应迢说会保护他，那他只需要配合就好了。 饭后，江半絮身上有些力气了，跟应迢一起将自己房间的床单被罩都换了一遍。 他烧刚退，还洗了澡，现在稍微一动作，就又眼前发黑浑身无力了。 于是刚换完干净的，江半絮就再次软软地爬上床。 “我再睡一觉肯定就好了，再睡一觉就行。”他一边给自己裹被子，一边小声念叨。 但说是这么说，江半絮已经睡了那么久，现在想睡也睡不着了。 青年躺在床上，只露出个脑袋，烧红的脸色褪去，只剩下病态的白。 虽然眼睛仍是亮晶晶的，但只会更加显得可怜。 坐在床边的吸血鬼一言不发，眼神也和平时不太一样。 江半絮这才察觉到对方不太对劲，一时还以为是低级吸血鬼的事没解决完。 他还没发问，应迢先开了口。 吸血鬼又在他的额头上碰碰，好像江半絮发个烧，倒让他养成了这样的动作习惯。 “抱歉，”他语气平缓，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没想到会把你吓生病。” 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吸血鬼一直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觉得自己以后对待江半絮，必须要更小心些才好。 而且，他现在有更不希望的一点。 江半絮厌恶害怕那只低级吸血鬼，应迢是知道的。 他视线在青年的身上停留，眉间轻皱，又问：“也会害怕我吗？” 江半絮有些怔愣。 应迢问出这句话，他下意识就想到了自己在胡同里看到的那副画面。 浑身是血的吸血鬼，杀死另一只可怕的吸血鬼。 对这样血腥的场面感到害怕，是人之常情，普通人很难能在那种场景下保持镇定。 但这似乎并不意味着他会害怕应迢。 至少现在，应迢距离自己这样近，江半絮只觉得心里轻松、踏实。 “我也没想到我会生病，”他心里想着什么，就这样说了出来，“但我真的不害怕你。” 第63章 这样的回答显然令吸血鬼感到惊喜，应迢眼中的忐忑情绪也因为一时忘记遮掩，而被人类青年捕捉到。 江半絮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应迢的情绪被他牵动，这个认知让他像被温暖的潮水包裹一般。 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感知到了心动的滋味。 “真的吗。”应迢的神情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变化，他语气平缓地开口，只是想再确认一次。 但话音落下，江半絮忽然撑着手臂坐起身来。 青年的指节握在应迢的臂膀上，抬头吻住了吸血鬼冰凉的唇。 温热的触感轻轻一碰就离开了，但足以让吸血鬼僵硬在原处。 江半絮耳尖和脸颊都泛上浅浅的红色，他眼眸明亮地小声重复：“你看，真的不害怕。” 第32章 三十二 江半絮的话音刚落, 就注意到身前的吸血鬼变了神情。 温和平淡的情绪被打破，巨大的喜悦仿佛要从应迢的眼中满溢出来。 有一瞬间，江半絮甚至看到应迢的眼眸变成了血红色。 但他没有机会细看，就被人迅速逼近吻住了。 唇被用力咬了一下。 对方的攻击性太强, 江半絮不得不撑着身体往后退, 脊背却很快抵在床头。 无处可躲，人类青年被兴奋的吸血鬼完全笼罩在身下。 应迢的手臂撑在他身旁, 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握在江半絮的腰侧, 不让人挣扎躲避。 他浑身的肌肉绷紧，吻得很迫切，气息似乎在颤抖。 用来吸食血液的獠牙冒出头, 又被难耐地收回去。 牙尖触碰时, 随着唇上传来浅浅的刺痛, 江半絮条件反射地将嘴巴张开, 吸血鬼便立刻掌住青年的下颌, 再度贴近闯了进来。 两人的胸膛几乎贴在一处。 舌尖纠缠着，江半絮逐渐感到舌根都在发麻。 他有些累了，喉中不受控制地溢出低声，可应迢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人类青年不得不仰起脖颈承受, 仿佛呼吸都被人掠夺，眼角也因此泛上泪花。 恍惚间，江半絮觉得像是回到了自己被应迢吸血的那几个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吸血鬼的毒素所影响, 总之在做亲密的事上，他和应迢好像有些过于契合了。 吸血鬼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入衣摆，脊背和腰腹被用力揉弄着, 酥麻感像电流一般一遍遍传过全身。 江半絮身上很快出了薄汗，脸颊早就红成一片。 他的眼眸覆着水光。 迷乱中, 也遵从本能地抬起手臂，抱住了吸血鬼的脖颈。 江半絮主动贴近，比平时更高些的体温使吸血鬼浑身僵硬了片刻。 应迢的理智似乎有片刻回笼，总算放开了青年红肿不堪的唇。 两人的鼻尖碰在一处，人类的呼吸急促发烫，眼眸也已经有些涣散。 吸血鬼再度轻吻上青年的唇角，耳畔。 冰凉又黏腻的吻移至脖颈，又在继续往下时及时停驻。 总算在这时，想起江半絮在几个小时前刚刚退烧，到现在还处于低烧状态。 应迢不再亲吻，将江半絮抱在怀里，让人靠在自己颈边。 轻颤的指节在青年颈后不住地揉按，不时抚过青年的脊背。 两人都在平复着。 再度从应迢怀中抬头时，江半絮的耳根脖颈都是红的。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情动，全是对自己身体的反应感到害羞罢了。 他觉得这一定是应迢的错。 亲的未免太激烈了…… 还亲那么久。 两人拉开些许距离，江半絮就垂着脑袋，慢慢扯开被揉作一团的被子，将自己的腿全遮进去。 脸颊在这时被吸血鬼捧住，他仰起脸。 应迢在江半絮泛红的眼角摸了一下，将溢出的湿痕擦拭干净。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吸血鬼声音低哑，眸色漆黑，“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愿意和我恋爱？” 江半絮脸颊红扑扑的，两人对视间，他的眼神变得很软。 青年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应迢的喉结似是滚动了一下，他亲了亲江半絮的眼睛，是一个轻轻颤抖的轻吻。 垂眸将青年凌乱的发丝和衣领都整理好，吸血鬼再次将人轻轻揽进怀里。 落入对方怀中时，江半絮乱跳的心脏仿佛也跟着落到了实处。 两人这次抱了很久。 应迢不愿放开，江半絮也十分配合，刺激消退后，他逐渐有些昏昏欲睡。 由于刚刚又出了层薄汗，加上吸血鬼的冰凉体温渡过，江半絮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抵着肩膀将应迢推开了。 青年将脑袋偏向一边，用手肘遮住脸，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 应迢的手臂似是有点僵硬。 江半絮正是身体抵抗力低下的时候，这下脸不红了，又变成可怜兮兮的苍白。 应迢抽了纸巾递过来，江半絮躲在床边擦鼻子。 刚擦完，又对上吸血鬼直直望过来的眼神，对方神情不变，只抬起手想要继续抱他。 江半絮这次没再配合。 青年俯身去把纸巾扔掉，又给自己裹上被子，摇头道：“不能抱了，你身上太凉了。” 他总不能刚刚退烧，就又感冒吧。 第64章 应迢：“……” 所幸江半絮的身体素质不算太差，第二天早上体温顺利降到37度以下，也没有感冒。 学期初学的都是新课，耽误了一整天的课程，江半絮心里一直惦记着。 他早早就起床收拾好，吃过早饭后，两人和往常一样出了门。 乘着公交，一路到了学校附近的站台，似乎都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 应迢陪着江半絮一直走到学校门口，又在一片人少的阴凉处停下。 吸血鬼把背包递过去，视线一直在青年身上停留：“中午接你去外面吃饭，可以吗。” 以往江半絮都是在学校餐厅里解决午饭的。 而且应迢一天早上和晚上都来接送他，已经两趟了，中午再来太麻烦。 江半絮就摇头：“我中午和丁颂约好了，一起在餐厅吃。” 吸血鬼神情未变，又沉默着。 江半絮背好背包，看了眼手机。 现在距离上课只剩十五分钟，马上就来不及了。 他便抬头，讨好地笑：“那我进去啦？” 应迢点头，但在江半絮转身时又握住背包带，给人牵回来。 “分开前，你应该吻我一下。”吸血鬼垂眸看他。 “……” 江半絮顿时红了脸，往四处看看，又望向吸血鬼。 不太情愿地小声问：“在这里？” 周围时不时就有学生路过。 即使他们现在站在稍偏僻的角落，大概率不会被注意到，但这也是在外面。 大白天的。 应迢神情淡然，告诉他：“谈恋爱，都是这样。” 这是吸血鬼在网上学到的知识。 江半絮好像在纠结。 但他快上课了，没多少时间给他犹豫。 也就几秒钟，人类青年上前一步，攥着吸血鬼的衣角。 他闭着眼，嘴唇迅速在应迢的鼻梁上碰了一下，就连忙撤开了距离。 位置不对。 吸血鬼有些不满意地皱起眉。 江半絮睁开眼，正心虚得眼神乱飘，恰好就和站在校门口的丁颂对上视线。 丁颂已经目瞪口呆站在原地。 他的身形也跟着僵住。 应迢是背对着校门口的。 当吸血鬼察觉到江半絮的神情不太对劲，顺着青年的视线回头去看时，丁颂已经捂着眼睛冲进了学校。 “……” 吸血鬼便收回视线，眉间微皱，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还没靠近，江半絮就热着脸，坚定地将他推开了：“……我要迟到了，晚上见！” …… 中午，应迢还是过来了一趟。 送来了两杯奶茶，还有蛋糕和零食。 把东西交给江半絮后，吸血鬼没多耽误江半絮的午饭时间，很快就离开了。 餐厅里，江半絮和丁颂吃过午饭后也没出去。 他们下午第一节都没课。 现在过了午饭的点，餐厅里人又少，还开着空调，干脆就多待一会儿，等到上课时间再走。 应迢送来的好吃的几乎要摆满桌子，他们两个人根本吃不完，吃饭的时候还给其他同学分了许多。 丁颂已经就江半絮终于和应迢在一起这件事激动过了。 他话痨了整个中午，现在有点渴，打开奶茶咕咚咕咚地喝。 江半絮正在切蛋糕，俯身时短袖的衣领歪了一下，丁颂看见什么，差点把嘴里的奶茶喷出来。 他呛得扶着桌咳嗽，江半絮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挪过去给他拍背递纸巾。 丁颂直接指着他的衣领问：“这是什么？” 江半絮低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锁骨附近的皮肤上，有好几块红色的吻痕，暧昧丛生。 江半絮耳朵里顿时嗡嗡地响。 昨晚应迢亲过这里，他是知道的。 但江半絮对此很谨慎，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睡前明明检查过，根本不怎么明显。 怎么睡一觉，不仅颜色加深了不少，好像还变多了？ 江半絮心里尴尬不已，这时也只能故作镇定地整理衣服，给遮严实。 迎着丁颂震惊的目光，江半絮小声地开口：“我说是蚊子咬的，你可以信吗？” 丁颂：“……” 他摇晃江半絮的肩膀：“你们俩是不是进展的有点快了！” 哪有刚在一起就给人亲成这样的！ 他之前一直磕江半絮和应迢，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后，还非常替江半絮高兴。 但丁颂现在突然开始担心江半絮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半絮和应迢一直是同居状态，这意味着两人刚谈恋爱，江半絮就已经身在狼窝了。 这还得了？ “你不能谈恋爱也是老好人，别人说什么都答应，”丁颂严肃起来，抓着江半絮的手，苦口婆心地劝，“有些事情不能太着急！” 江半絮察觉到朋友的关心，连连点头。 丁颂回想起应迢每次看向江半絮的那种深不见底的眼神，表情更加坚定了。 他认真嘱咐：“你们刚在一起，恋爱要慢慢谈，不要轻易到最后一步，知道吧？” 江半絮：“……” 他这次很心虚地点头。 丁颂这才放心了。 一边感慨，一边抬手替江半絮多拽拽衣领，给遮得更严实一点。 第65章 …… 晚上九点钟，学校门口已经冷冷清清。 江半絮准时走出校门，应迢已经在不远处等候。 江半絮把昨天落下的课程全给补上了，虽然有点累，但心情还是很好的。 他加快脚步走近，刚打算开口跟应迢讲，就先被吸血鬼一只手捧住脸，在唇角亲了一下。 随着温柔的触碰，吸血鬼身上的浅淡冷香包裹而至。 江半絮脑袋跟着空白了一瞬，要说的话忽然卡住了。 应迢亲完他，就自然地牵上手，问：“今天很顺利？” “……嗯。”江半絮这才呆呆地回神。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开始跟对方讲自己遇到的开心的事。 一路到了家。 玄关处，江半絮抬手去开灯，应迢已经俯身帮他放好了拖鞋。 现在被对方这样照顾，江半絮逐渐不再会感到不自在。 换好鞋简单收拾一番，江半絮站在自己卧室门口，困得直打哈欠。 他原本打算跟应迢说晚安，却见对方明明都到次卧门口了，又折返回来。 吸血鬼来到跟前，在他额头上摸了摸，问：“今天身体怎么样。” 江半絮还记得自己发烧的时候，应迢有多紧张。 他以为对方仍旧在担心自己呢，连忙道：“特别好。” 吸血鬼微微点头，开口：“其实昨晚在你睡着后，我去了你的房间。” 江半絮一愣。 他昨天晚上睡得特别沉，压根不知道。 又听到应迢语气平缓地说：“但我想过，我们是恋爱关系，那样的行为很没必要。” 吸血鬼问他：“恋人本就应该睡在一个房间，你觉得呢？” 第33章 三十三 吸血鬼已经足够了解恋人的性格。 他知道只要自己的要求不算太过分, 江半絮都会好脾气地答应下来。 眼前的人类青年沉默着思考了片刻，就神情认真地点了头。 不过在让吸血鬼进来之前，江半絮还是犹豫着确认一下：“就，只是睡觉哦。” 他把这句话说出口, 对上应迢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目光, 顿时又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毕竟应迢本就只说睡在一个房间，并没有要做别的什么事情。 江半絮感觉多问这一句, 反倒显得自己心里在乱想似的。 但他明天还要早起去看爷爷, 还挺重要的。 以防万一，还是要问。 “嗯，”吸血鬼闻言坦然地点头, “我只是想多抱抱你。” …… 主卧里。 江半絮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 应迢已经换上一身深色睡衣, 躺在床的另一边等他。 装修风格浅淡而温馨的卧室里, 忽然住进来一只气质阴森的吸血鬼, 江半絮感觉整个房间都变得逼仄起来。 关掉房内的顶灯，只剩床头昏黄的小夜灯，江半絮动作不太自然地爬上自己的床。 人类青年几乎是刚躺进被窝，吸血鬼就放下手中的手机, 翻身抱了过来。 江半絮刚洗过澡，身上又软又暖，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甜香。 吸血鬼仗着体型优势, 轻易将人全然圈在身下。 他脊背微微弓起，埋头在人类青年颈间深吸了一口。 因为太过喜欢，在江半絮看不见的地方, 吸血鬼的眼眸发直，逐渐浮现出血色。 江半絮被吸血鬼的体温凉得浑身轻颤, 又慢慢适应。 两人贴得太近，应迢嗅闻的动作让他敏感地瑟缩了一下。 对方抱得很紧，人类青年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拒绝还是回应。 直到察觉出吸血鬼的气息越来越重，江半絮才试图挣扎出一只手，想将人推开。 可他还没动作，轻柔又冰凉的吻像薄薄的雪花一样落在自己脸颊上。 应迢似乎很喜欢捧住他的脸亲他。 但江半絮一直没好意思说的是，他也很喜欢被对方这样对待。 因为每次做这样的动作，应迢都温柔得像是在毫无保留地向他表达爱意。 细密的吻落在脸庞的每一处，江半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也抱住对方的。 他闭上了眼睛，嘴唇被吸血鬼含住。 应迢用牙齿研磨着青年的唇肉，手掌抚着额头，让人抬起脸，舌尖就轻易探入。 江半絮的反应能力已经在下降了。 他被迫张了嘴，喉间溢出哽咽的声音，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几乎喘不上气的时候，潮湿冰凉的吻才逐渐下移。 当锁骨处传来不明显的痛意时，江半絮总算回了神。 他声音变得有些哑，闷闷的：“不能亲这里。” 应迢撑在他身上，挡住了昏黄的灯光，江半絮抵着胸膛将人推开。 经过刚才的一番动作，青年睡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早不知道哪里去了，衣领又松又皱地敞着，露出肌肤白皙的胸口。 上面有或新或旧的痕迹。 江半絮这时倒不会害羞，他要跟应迢算账：“你说你昨天晚上偷偷来找我，是不是还亲这里了？” 青年皱着眉，质问吸血鬼。 他以为自己的态度很强硬。 但唇是肿的，脸颊是红的，生气的眼睛也泛着水光，实在是强硬不到哪里去。 但即使是低情商的吸血鬼，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正确做法应该是向恋人服软。 第66章 于是应迢侧躺在江半絮身旁，露出愧疚的表情：“抱歉。” 他往青年的胸口处看了看，有几处痕迹的确有些严重了，泛着深红色。 “昨天你答应和我恋爱，我太高兴了，才会没忍住。” “……” 江半絮顿时就质问不下去了。 但他闷了几秒钟，还是不太高兴地开口：“你亲这里太明显，今天被丁颂看见了，我有点尴尬。” “是我没考虑到。”应迢很快承认错误。 江半絮这回直接露出心软的表情：“……没事，下次注意就好了。” “嗯，”吸血鬼便又靠过来，“那我们再接一次吻，可以吗？” 江半絮又被人吻到浑身发软。 应迢听话地放过了青年的胸口，可吻却逐渐转移到更往下的地方。 江半絮仰躺在床上，浑身都变得又潮又烫，他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栗。 腿根处传来被握紧的痛感，陌生的刺激一遍遍冲刷着。 到了最后关头，应迢起身过来将他揽进怀里，改为用手帮他。 青年瘦弱的脊背轻轻抽搐，液体沾湿吸血鬼的指节。 从没被这样对待的江半絮没忍住发出了抽泣声音 他羞耻到了极点，把脑袋埋在吸血鬼坚实的胸膛处，带着哭腔道：“我明天不跟你睡一个房间了。” 应迢似乎轻笑了一声。 …… 江半絮第二天早上差点睡过头，还是应迢算着时间将人叫醒的。 匆匆起床吃过早饭，两人带着一些日用品出发去医院。 因为时间紧，两人今天没有坐公交，改为让司机开车来接送。 江半絮出门前照旧检查过，身上那些容易暴露在外的地方，都没有什么痕迹了。 可有些看不见的、更加私密的位置，连江半絮自己都不好意思多看。 已经过去一夜，但江半絮只要一想到应迢昨晚做的事，还是会浑身都泛上热意。 那样的事，是他们连吸血的那几次里都没有做过的。 应迢之前顶多都只是用手。 两人很快到了医院。 走进住院部时，应迢上前按电梯，顺势松开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江半絮专注提手里的东西，没有注意到。 吸血鬼在私底下总是很过分。 但如果是在江半絮的爷爷面前，他不得不收敛。 江为荣是对江半絮很重要的人。 而应迢并不确定江为荣是否能接受江半絮与自己恋爱。 作为一只吸血鬼，应迢对待人类的态度几乎是漠然的。 例外就是他爱江半絮，就必须考虑江为荣的看法和感受，考虑这位将江半絮抚养长大的老人，对他是否满意。 所以在一切都不确定的时候，应迢认为自己没必要冒险，给一位年老的患者带来什么不好的刺激。 应迢跟在江半絮身后走进病房，维持着和往常一样的冷淡态度。 他帮江半絮把带来的日用品归置好，等到江半絮要坐下来陪江为荣聊天时，就转身出去了。 以往很多次来医院，吸血鬼都会这样，所以江半絮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他今天的心情是很好的。 或者说，从和应迢确定恋爱关系开始，他的心情一直都是这样轻快的状态。 江半絮觉得这更加证明，自己就是喜欢应迢。 遇到开心的事情，江半絮总会忍不住讲给爷爷听。 他倒没想过江为荣会不接受，毕竟同性之间恋爱结婚的事早就十分常见，爷爷也从小都很尊重他的意愿和决定。 青年攥着江为荣粗糙的手指轻轻按摩着，像在说家常话一样开口：“爷爷，我和应迢谈恋爱啦。” 他说这话时眼眸亮晶晶的，因为有些不好意思，笑得眉眼微弯。 江为荣靠在病床上，动作仍有些迟缓。 他看了江半絮一会儿，将江半絮的神情尽收眼底，才抬起手，用干燥温暖的掌心裹住了青年的手指。 老人缓慢地点了点头：“好。” 江半絮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他忍不住多说两句：“应迢他对我很好，您也能看出来的，他总是在照顾我。” “我也很喜欢他。”江半絮声音放低些，没忍住红了耳根。 爷爷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些，似是笑了。 与此同时，站在楼道里等人的吸血鬼，身形忽然顿住。 …… 江半絮上午十点钟还有课，没办法在医院待太久。 陪爷爷输完点滴，时间刚过九点钟，他就跟爷爷告别，离开了医院。 那辆黑色的车已经停在路边。 江半絮上了车，车门刚合上，他就被人拦腰抱在了怀里。 应迢把他抵在座椅上，眼中是难掩的兴奋：“我们恋爱的事，都告诉爷爷了？” 江半絮下意识往前面看一眼，确定隔板是升起的，才放下心来。 他被对方紧紧抱着，还不懂应迢突然激动的原因在哪里。 “嗯，”青年被问了，就老老实实地点头，“你在外面听到啦？” 吸血鬼握住他的手，亲吻他的掌心，用舌尖舔舐。 “你的爷爷不了解我，”应迢说，“我担心他不满意，以为你会过一段时间再说。” 手心传来潮湿的感觉，让江半絮不自在，他缩了缩手。 第67章 “……爷爷会满意的，我告诉他的时候，他很高兴地点头说‘好’呢。” 只专注要解救自己的手，江半絮心里怎么想的，就跟着说了出来。 “而且是我和你谈恋爱，我喜欢你就够了。” 这话戳中了身前的吸血鬼。 即使之前答应和应迢恋爱，江半絮也没明确表达过喜欢。 吸血鬼像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头咬上了江半絮的唇。 车里的空间密闭又窄小，江半絮很快就被亲的喘不上气。 他现在已经在后悔之前让应迢吸血了，因为江半絮发现有了几次的经验，应迢已经变得十分熟悉他的身体。 对方对于怎么刺激他，简直过于熟练。 冰凉的手掌在不断下移，江半絮羞得双眼通红，及时攥住了吸血鬼的手腕。 “不可以。” 车辆正匀速行驶在路上，即使知道外面的人不会看清车里发生着什么，但江半絮还是很抗拒。 应迢便收了手。 两人的状态都好不到哪里去。 江半絮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摆，试图遮住。 吸血鬼垂眸看一眼，轻声问：“小絮，不难受吗。” 江半絮：“……” 他偏过脸，不想回答。 “我帮帮你，不会有人知道的。”应迢冰凉的身躯贴上来，将人抱过来，温柔地抚着青年的脊背。 吸血鬼压根就不知道害羞是什么东西。 江半絮额头抵着应迢的肩膀，在心里狠狠地吐槽完，然后开口抱怨道：“现在是白天，还是外面。” 他抬起脸，有些委屈地说：“这种事情等晚上回到家再做就好了啊。” 话落，吸血鬼安抚的动作一顿。 “我今晚也可以去你的房间吗？” 第34章 三十四 直到车停在校园门口, 江半絮也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又彼此喜欢，确认了恋爱关系，分房睡反而显得刻意。 至于他昨晚说的那句, 不想再跟应迢睡在同一个房间, 是因为那时候正带着情绪呢。 现在应迢这么问，让江半絮连怎么回答都不知道。 总不能自己昨晚刚说过那样的话, 现在就又邀请对方过来一起睡觉吧。 青年神情故作冷淡地避开这个话题, 但那些小心思又实在不会藏。 应迢将江半絮的神情收在眼底，没忍住轻笑一声，体贴地没有再问。 江半絮今天几乎一整天都有课, 晚上还参加了志愿者协会组织的小活动。 从活动中心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他没再去图书馆, 打算直接回家。 拿出手机先跟应迢说了一声, 护工阿姨恰好在这时打来电话。 江半絮看到来电显示时, 心里顿时紧张了一下。 对方在这个时间点联系他，一开始还当是爷爷那边出了什么事。 接通电话，那边的语气是轻松的。 护工阿姨说自己家里的小辈最近结婚，要回老家帮衬着筹备婚礼, 起码需要离开半个多月。 江半絮先是松口气，道了声恭喜。 护工阿姨想的周到，特意提前一周通知江半絮, 让他有时间去找其他护工顶上，不至于到时候应付不过来。 挂断电话时，江半絮恰好走出校门。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 应迢就已经出现在校门外了。 似乎来得有些急，牛奶没有温好, 留在了家里。 吸血鬼迈步走近，到跟前就先将人看了一圈。 照例捧着脸在江半絮脸颊上亲了一下，才皱眉问：“出什么事了吗。” 江半絮心里在想找临时护工的事，只是稍微有些心不在焉，没想到这就被应迢看出来了。 不算是多么麻烦的事，一周时间肯定是够的。 自己能解决的事，江半絮就摇摇头：“没有。” 说着，迎上吸血鬼专注的眼神，也在对方的唇边亲了亲。 第二天早上的两节课结束，江半絮就坐车去了医院。 他决定去和护工阿姨聊一聊，如果能让对方直接给他推荐熟悉的同事，会很方便，同时心里也踏实些。 江半絮赶着时间到了医院，走进脑病科时，没想到会在走廊里看见应迢。 吸血鬼也看到了他，抬手示意他过去。 江为荣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而在走廊的尽头，江半絮看见护工阿姨正和其他两个人交谈着什么。 “你需要找新的护工，应该告诉我。”应迢攥着江半絮的手说。 说完眉间微皱，又补充：“你的任何事，都应该告诉我。” 说话时，吸血鬼的神情是平淡的，但一双眼眸紧紧盯着江半絮，透露出几分郁闷。 江半絮这才知道那两个人是应迢找来的新护工。 他们正在跟护工阿姨了解江为荣的病情，以及详细的注意事项。 而且多了一个护工，普通病房难免显得拥挤。 为了方便，应迢已经填好了为江为荣升级成单人病房的表格。 他取过来，让江半絮这个病人家属签字。 江半絮一时反应不过来。 单人病房比普通病房贵了很多，江为荣是长期住院，时间一长，这不是一笔小的开支。 “没必要浪费钱。”江半絮看完手里的表，眉间皱起，看向应迢道。 第68章 吸血鬼的指节抚着伴侣的脸颊，语气平和地回答：“这不是浪费，而且我有很多钱。” 被江半絮拒绝让他感到不高兴。 江半絮从一开始就猜到，应迢肯定会支付这一笔钱。 他一向精打细算惯了，还是不太能接受。 青年垂着眼，声音闷闷的：“可你的钱也是你辛苦赚来的。” “赚钱”两个字对吸血鬼而言十分陌生。 应迢有些不解地上前一步道：“我不用赚。” 他的财富足够多，是无法单纯地用人类社会的钱币来衡量的。 “我的钱用不完，”被恋人连连拒绝的吸血鬼似乎伤心了，他垂下眼，去咬江半絮的手指，“都给你用。” “……” 江半絮最终还是签了字。 单人病房区，两个护工动作利落地将新日用品都布置好。 这几天护工阿姨还会照常来，虽然那两个护工明显专业很多，但刚开始接手，肯定有需要熟悉的地方。 一切收拾妥当后，两个护工先带着江为荣去做康复训练。 江半絮刚跟爷爷解释完，走出病房，就又被应迢牵住了手。 吸血鬼不希望江半絮还在考虑钱的事情，抱着人道：“你的爷爷也希望你能更安心地学习。” 正说着话，护工阿姨也从病房里出来了。 看见两人贴在一起的身影，她没忍住笑起来：“小江，你这个男朋友找对了，办事利落，心思还能这么周到，可不容易。” 江半絮听见声音连忙站好。 他笑了一下，还没开口，应迢就已经礼貌地笑道：“谢谢夸奖。” “诶呦，”护工阿姨更稀罕了，“这孩子好，多有礼貌。” 她将两个人重新端详一圈，笑得合不拢嘴：“长得也俊，跟我们小江真是般配。” “一定好好处啊，将来成了我必须得去喝你们一杯喜酒。” 护工阿姨说完，也往康复中心的方向去了。 吸血鬼知道对方前面说的都是好话，听得心里很满意。 但最后一句却没听懂：“她要喝一杯喜酒，是什么意思。” 忙了半个上午，江半絮现在也不去纠结什么钱不钱的事了。 他原本被调侃得有些脸红，现在听到应迢问的话，没忍住笑出了声：“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 周末，丁颂来找江半絮一起写课程布置的小论文，他还攒了几个实验报告也没写。 现在江半絮不用再因为和室友关系不熟，不敢让丁颂过来串门了。 询问过应迢的意见后，周六中午在学校吃过饭，江半絮带着丁颂回了家。 两个人直接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学习，茶几上被两台电脑和厚厚的书堆满了。 嫌写作业无聊，丁颂还要求把电视机打开当背景音。 丁颂是第一次来这间房子，没忍住好奇地四处看。 这个小区从外面看又旧又破，没想到里面装修得竟然还行。 而且屋内被布置得很温馨舒适，给人安心的感觉。 他们两个人要弄很久，应迢并不感兴趣，也不会过来打扰。 中间洗衣机响了，吸血鬼从卧室出来，去将衣服晾到阳台。 丁颂本来就很容易开小差，看见应迢一脸高冷地去晾衣服时，他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对方气质阴沉沉的，做家务的动作却熟练不失优雅，画面实在是太违和了。 “你还写不写了。”江半絮一直专注看资料，给他讲到一半，发现人突然没动静了，这才开口问。 丁颂回过神，继续面对令人抓狂的电脑屏幕：“写写写。” 就这样又过去两三个小时，丁颂实在坐不住了，趴在茶几上晃江半絮。 “小絮，我好渴，你家有好喝的吗？” 江半絮清清嗓子，觉得自己也渴了：“冰箱里好像有汽水，等我写完这一段就去拿！” 丁颂连连点头。 江半絮加快速度，刚敲完两行字，应迢就已经走了过来。 男人神情冷淡，将一杯冰镇汽水放在丁颂面前，江半絮跟前的则是一杯果汁。 “谢谢应大哥！”丁颂很惊喜。 江半絮就知道应迢肯定是听见了他们的话，也笑眯眯地道谢，但谢完又皱了眉：“我的怎么是果汁。” 他看看丁颂手里的杯子，又仰起脸看向应迢：“我也想喝汽水。” 应迢默了片刻。 他想说汽水不健康，但看着一旁的丁颂喝得分外开心的样子，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几秒钟后，吸血鬼妥协，将果汁收走，换回来一瓶汽水，才又离开。 江半絮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发现汽水不是冰镇的。 汽水这种东西，尤其在夏天，当然是冰镇过的才好喝。 江半絮这回直接起身，跟着进了厨房。 丁颂在客厅也能听见江半絮努力争取的声音。 有些低，隐隐约约的。 “常温的汽水不好喝，我好不容易喝一次。” “就这一次，怎么可能生病……” “……” 也就两三分钟，江半絮握着一瓶冰汽水从厨房跑出来了。 他重新在地毯上坐下，打开瓶子又给丁颂的杯子里倒了一半：“快喝。” 丁颂：“……” 第69章 他忽然盯着江半絮看了好长时间。 江半絮问他怎么了。 “你最近气色变得很好诶，”丁颂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而且我发现你整个人的状态也没那么紧绷了。” 江半絮低着头，用吸管喝汽水，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丁颂。 丁颂调整了一下姿势，认真分析起来：“这么说吧，你之前总是压力大，对自己要求也高，好像休息一次就是犯什么罪了一样。” “之前就算是出去玩，你也总给我一种绷着一根弦的感觉。” 江半絮见他这么认真，也坐直了。 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现在不缺钱了。” 丁颂摇头：“我觉得是因为你谈恋爱了。” 江半絮微愣。 “我猜你是从小独立惯了，所以跟我相处的时候就总是帮我，迁就我的想法。”丁颂作为朋友，真的很了解江半絮，“你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向我提要求的。” 江半絮眉间轻轻皱起。 似乎的确是丁颂说的这样。 但他并没有感觉自己在迁就，只是觉得都可以。 他又听到丁颂道：“可是我刚才发现，你会跟应大哥提要求，哪怕是很小的那种。” 丁颂指了指手里的汽水：“如果是我给你拿了果汁，你肯定一句话不说就喝了。” “因为你会想，果汁也行，就不在这种小事上麻烦我了。”丁颂简直要把江半絮心里的想法全猜透了，他挑眉问，“是不是这样？” 江半絮神情怔愣，他像是被丁颂点醒了。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冰镇汽水，发现丁颂说的几乎全是对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性格真的因为应迢发生了变化。 丁颂知道江半絮的家庭情况和成长环境，有很多性格上的东西是他作为朋友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现在江半絮刚谈恋爱，就出现这样的好现象，丁颂真的很替江半絮开心。 “而且我一开始还担心应大哥会欺负你呢。” 因为江半絮看起来就很好欺负，而应迢看起来又特别不好惹。 丁颂说：“但我发现你们家好像是应大哥做家务诶。” 江半絮：“……”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丁颂的观察能力这么强。 又是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一点。 似乎从很久之前开始，家里的家务就被应迢包了。 对方会定期请家政过来，时常让人直接送饭上门，就连早饭也会提前帮他买好…… 至于洗衣服，江半絮连应迢什么时候学会使用洗衣机的都不知道。 甚至现在，应迢人还在厨房里，给他们两个准备水果。 家里唯一剩下能让江半絮做的家务，似乎就是他偶尔想吃自己做的饭时，会进一次厨房。 江半絮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浸在了甜水里，变得很软很软。 “你说的，好像都对。”他喉间发紧，轻声说。 丁颂捧着自己的脸：“真的就是好磕啊好磕。” 反正作业也弄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打开了话题，就这样聊个没完。 丁颂自己没有恋爱经验，但仗着磕的cp多，连连给江半絮提建议。 天黑时，已经聊到教江半絮怎么约会了。 “你们不能总窝在家里吧，可以去玩啊，旅游啊，”丁颂捧着手机给江半絮推荐情侣旅游胜地，“不仅能趁着周末放松放松，还能增进感情。” 丁颂本来要留在这里吃晚饭的，但丁妈妈忽然打电话喊他回去，于是只好收拾东西离开。 江半絮和应迢把他送到小区门外，看着丁颂上了出租车，两人才往回走。 丁颂的话对江半絮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他忽然发现自己和应迢恋爱，真的是一件特别好的事。 因为心里在想事情，江半絮不知不觉沉默了一路。 走到一段黑暗的路边，应迢停下脚步，捧起他的脸看。 吸血鬼与他对视：“你在想什么。” 江半絮眼睛很亮，他咽了一下口水，实话实说道：“我在想，要不你今晚喝一次血吧。” 吸血鬼神情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更没想到江半絮会主动提这样的事。 “丁颂建议我们去旅游，我还挑好了地方，你肯定都听见了，”江半絮抱住他问，“你愿意去吗？” 吸血鬼眸色漆黑，点点头。 江半絮就说：“我刚刚在算，我们下个周末去的话，距离你上次喝血已经有点久了，到时候你肯定不能晒太阳。” “所以趁着我明天不用上课，今晚喝一次血，怎么样？” 应迢的喉结很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随着吸食唤醒者血液的次数在增多，每次吸食之后，吸血鬼能够抵御阳光的时间也在延长。 所以在不影响白天行动之前，应迢都一直在克制这件事。 他才刚和江半絮恋爱，不想让江半絮因此感到不适。 可夜色里，江半絮在主动邀请之后，还征求意见一般，神情专注地望着他。 吸血鬼眸色染红，直接急切地低头，吻住了青年的唇。 第35章 正文完结 江半絮被不算温柔地压进被子里, 獠牙刺破脖颈处的肌肤，几滴鲜血流落在浅色的床单上。 第70章 吸血鬼的力气大得可怕，怀抱像牢笼一样紧紧困住挣扎的人类。 随着血味愈发浓郁，人类挣扎的力道在逐渐减弱, 紧扣在吸血鬼后背上的指节缓缓垂下。 江半絮浑身汗湿, 急促地呼吸着。 感受到锋利的獠牙从自己的血管处抽离，疼痛与欢愉感夹杂交织, 让他浑身都跟着轻轻颤栗。 吸血鬼双眸血红, 用沾了鲜血的唇与他接吻。 血腥的舌尖探入口腔，这时的吸血鬼攻击性很强，动作满含情欲, 没有丝毫温情可言。 被蛊惑的人类顺从地接纳着, 被亲到眼角泛泪。 卧室里逐渐溢出人类低声哭泣的声音, 到后来转为濒临崩溃的抽噎。 一直到江半絮觉得自己已经被弄到呼吸困难了, 放纵的吸血鬼才总算是收回些许理智。 几乎是刚结束, 江半絮就昏睡了过去。 吸血鬼躺在青年身边，眼眸已经恢复漆黑，但粘稠的视线仍黏在江半絮身上。 青年背对他蜷缩着，在感受到吸血鬼冰凉的触碰时, 瘦弱的身躯条件反射般瑟缩。 像一只可怜至极的小动物。 吸血鬼心疼着，眼中却不受控制地露出兴奋的情绪。 他最终将人拖过来抱进怀里。 冰凉的吻在江半絮身上的每一处流连，留下暧昧的痕迹。 彻底恢复正常后, 应迢才抱着江半絮去洗了澡。 从浴室出来，给青年吹干头发后，又直接去了次卧。 江半絮吹头发时醒来一次, 躺进干燥的被窝后，很快就又沉沉睡去。 他睡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身体满是被过度使用之后的疲惫。 江半絮躺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睡在应迢的房间。 他感觉到饿了。 但应迢没在房间里。 只好磨磨蹭蹭地起了床。 这里没有他的衣服，江半絮打开墙边暗色的衣柜，正翻找着，卧室门被人打开了。 应迢一进门，就看见浑身痕迹的青年蹲在衣柜旁，没有被柜门遮住的地方裸露在外。 吸血鬼的眸色变得很重。 江半絮慢慢往衣柜里缩了一下，只露出半张脸。 他有点尴尬：“……我找衣服。” 应迢已经走近，将人抱起来放回被子里。 他眼眸漆黑，俯身下来摸摸江半絮的额头，又轻吻青年的唇：“我给你拿。” 他拿的是两人在商场买的那件情侣短袖，黑色的，对江半絮而言码数偏大。 江半絮想说既然应迢能帮他，那他就可以穿自己的衣服了。 但吸血鬼已经撑开衣领，套在了江半絮的脑袋上。 黑色t恤几乎遮到臀部。 江半絮深颜色的衣服比较少，黑色衬得他皮肤更加白净了。 应迢给人抚平衣摆，手掌揽住青年腰部靠下的位置，又忍不住亲过来：“很适合你。” 江半絮：“……” 他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正经话。 “再找一条裤子，”人类要求着，声音哑哑的，十分弱势。 吸血鬼似乎不太情愿，江半絮又直起上身抱住他：“我快要饿死了。” 已经学会撒娇了。 吸血鬼很少有这种心脏像是被人攥住的感觉，又酸又胀。 餐厅里，江半絮穿着应迢的休闲裤，将有些长的裤腿卷起两截。 吸血鬼把插好吸管的营养剂给人递到嘴边。 江半絮接过来喝完，又吃了饭，身上顿时舒服了不少。 他又有些困了，坐在自己卧室的小沙发上，手里捧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看应迢换床单和被罩。 “我昨天晚上，好像喝到了你的血。”江半絮慢慢回忆起昨晚。 难以忍受的时候，他不小心咬破了应迢的舌尖，尝到了浓郁的血的味道。 后面应迢好像还因此更失控了。 江半絮咬着水果，好奇地问：“我会变成血族吗？” 应迢似是轻笑了一声。 “不会，”他站在床的那边，看向江半絮，“人类不会轻易转化成血族。” “即使是初拥，也必须在你我都愿意的情况下。” “哦。”江半絮点点头。 他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他只是现在处于十分放松的状态，在应迢面前没有任何顾忌地假设着未来。 “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你初拥了呢？” “你将失去在人类社会拥有的一切，变成一只新生的血族，”应迢换好了被罩，走过来抱起他，“我会负责你。” 江半絮连连挣扎，他担心水果盘子洒了，要先放到桌上。 “还要负责，怎么负责？”江半絮最后吃了一颗樱桃，然后回抱住应迢。 吸血鬼的脚步微顿，把他放进被窝里。 “戒律是这样规定的，我也没有经验，”他神情平静道，“为了防止你给我找麻烦，我可能会把你关进我的古堡里。” “……” 江半絮第一反应是不满，因为他还要上学上班呢，关在古堡里怎么能行。 但他转念又想，他都把自己假设成一只吸血鬼了，还上什么班啊…… 于是应迢看着青年的神情一再变化，最后没有不高兴不说，还认真地点头了。 “等我变成吸血鬼，会尽量不给你找麻烦的。” 第71章 刚说完，吸血鬼就压上来吻住了他。 这次亲得很温柔，带着近乎迷恋的情绪：“小絮，你真的很可爱。” 江半絮顿时羞得脸颊红透，想不通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直白的话。 …… 他们去玩的地方是一座海边城市。 江半絮周五下午就没课了，于是在应迢的安排下，两人当晚就到达了目的地。 先让江半絮在酒店踏踏实实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两人就一起去了当地有名的景点。 上午坐着大巴，在山上的著名拍照地点合影，下午则去海滩。 江半絮还特意买了小桶和小铲子，想在沙滩上挖贝壳。 但海边的风虽然是凉爽的，太阳却比静山市那边要大。 没一会儿他就被晒得不想挖了，跑到伞底下找应迢喝饮料。 喝完直接过去抱住坐在椅子上的吸血鬼，对方冰凉凉的体温渡过来，这可比海风管用多了。 江半絮美滋滋的：“你身上好凉快。” 反正这里都是人，大家都忙着看海拍照呢，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江半絮多抱一会儿也没事。 他趴在应迢身上，舒服到叹气，手却忽然被吸血鬼抓住，放进了衣摆里。 立马就触碰到了结实分明的腹肌，凉凉的，手感非常好。 江半絮抬起脑袋，眼神慌乱：“干嘛？” 他想收又收不回来，应迢给按住了。 江半絮也不敢乱动，怕显得自己在耍流氓。 吸血鬼面无表情的：“这样更凉快。” “……” 两片海滩之间设有观光路线。 江半絮和应迢乘了观光车，不仅方便参观沿途的景点，还能吹着海风欣赏路途的风景。 江半絮坐在一排座位中最靠边的位置，应迢坐在他身边，往里侧还有两个座位，但只坐了一个人。 位置还没满，观光车暂时没发动。 挨在应迢那边的也是个男生，性格似乎很开朗，也有点好动。 他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仰头喝水时，目光往应迢那边瞥了好几眼。 气场太强了，表情也超高冷，非常不好接近的样子。 但长得又实在是太帅了。 男生俯身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新的水，在应迢的手臂上碰了一下：“帅哥，喝水吗？” 应迢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江半絮身上。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臂揽在江半絮腰后，有时候还会乱动。 江半絮脸皮薄，怕让人看见，所以一直紧紧往后靠着。 正是因为这样，导致同排座位的人几乎都看不见应迢那边还有人。 听到动静，应迢回头看了一眼，声音冷淡：“不喝。” 那男生猜到会被拒绝，把水放回袋子里，笑着问：“帅哥，你一个人来玩的吗？” 说着，视线又动了动：“你的皮肤好白啊，怎么保养的，教教我呗。” “……” 应迢这次皱了眉，眼神变得很冷。 第一句的时候江半絮没注意，这回他可是听见了。 于是在应迢开口之前，江半絮就急匆匆地从那边探了脑袋：“你好，他和我一起来的！” 那男生脸色一僵，又看见了两人亲密的动作，尴尬地笑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说着，干脆提上袋子换到后排去了。 观光车发动，海风扑面而来。 江半絮脸朝外面，用后脑勺对着应迢，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人亲了亲。 他闷着气回过头，应迢正在垂眸看他。 江半絮很小心眼地说：“你不是不知道搭讪是什么吗，现在知道啦。” “嗯。”应迢配合地点头。 江半絮有点想打他。 竟然还“嗯”？ 吸血鬼把江半絮的手指捏在手心，也学着他放低声音道，“你因为我被搭讪而生气，这是吃醋。” “我现在也知道了。” 江半絮：“……” 他顿时脸热，重新用后脑勺对着吸血鬼。 …… 晚上回到酒店是九点钟，江半絮洗过澡，趴在床上对着电脑敲东西。 学院忽然让填什么表，急着要交，他出门的时候以防万一带了电脑，现在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填到一半，应迢从浴室里出来。 人类青年穿着宽松的睡袍，趴着时露出小腿，在床边晃来晃去。 吸血鬼将视线移开，从行李箱里取了什么东西放在床头。 江半絮认真填东西，压根没有注意。 应迢取来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差不多吹干的时候，江半絮也忙完了。 他关掉电脑凑过去讨好地抱抱应迢：“我弄好了。” 抱完发现应迢的头发也是湿的，就把吹风机拿到自己手里：“我也给你吹吧！” 吸血鬼坐在床边，低着头配合他。 吹好后，江半絮去把吹风机放回原来的位置，刚弄完，就身体腾空，被人稳稳抱了起来。 应迢把他放回床上，又把床头的东西塞进他手里：“我想做。” 说着，直接低头亲吻江半絮，舌尖吸吮纠缠着，轻易把人吻到浑身发软。 吸血鬼的吻下移，咬在某处，引得江半絮腰背挺起。 人类青年有些迷茫地问：“……又要吸血吗？” 第72章 “不是，”应迢又轻咬他的脸颊，在上面留下齿痕，“只做。” 江半絮迷迷糊糊就答应了。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不被吸血的情况下，和应迢做这种事。 没有了毒素来帮他放松身体，江半絮忽然变得很青涩。 他不知道该怎么配合，身体也很紧张。 应迢有十足的耐心，只准备工作，就把江半絮折腾出一身的汗。 吸血鬼在吸食过唤醒者的血液后，体温会短暂地上升到接近人类体温的程度。 像应迢这种被激起特殊欲望的，吸食血液之后体温会更高些。 但如果没有喝唤醒者的血，体温并不会有太过明显提高。 被触碰时，江半絮因为不适应，浑身颤抖了一下。 之前的负面情绪都被毒素覆盖了，他现在才知道紧张。 “应迢，”关键时候，人类青年握住了吸血鬼的手掌，委屈地提议，“要不，你还是先咬我一下吧。” 吸血鬼没听取他的建议。 直接俯身吻住他的唇，也把青年的惊叫声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接下来比江半絮想象的要顺利。 没有毒素，不会被蛊惑，所有的感受都变得分外清晰。 这次似乎比以往都更加亲密。 碍于第二天还要出去玩，吸血鬼没有弄太多次。 但江半絮似乎还是被刺激得有些过，结束后，他把脑袋埋在应迢怀里调整呼吸。 还以为没有血液的刺激，应迢会收敛很多，没想到竟然还比之前更过分了。 而且直到现在，被应迢抱在怀里，江半絮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强烈的存在感。 又等了会儿，江半絮实在待不下去了。 他慢吞吞地从对方怀里钻出来：“……等你好了再抱。” 说着，就自己下床去洗澡。 花洒刚打开，吸血鬼就跟了过来，他单手抱住江半絮：“我帮你洗。” 江半絮眉间皱起，视线往下看一眼，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又被吻住了。 水声里逐渐夹杂了别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 …… 江半絮再度被放回被窝里时，腿根像是要抽筋一般，疼得他睡不踏实。 吸血鬼坐在床边，用适中的力道揉按了许久，他才渐渐睡着了。 应迢一直看着江半絮，看到天边泛起光亮，也毫无厌倦。 他凌晨时上了床，让江半絮靠在自己怀里睡。 吸血鬼趁着爱人熟睡，向对方表达自己胸腔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 “好喜欢你。”应迢亲吻江半絮的手指，情不自禁般开口。 江半絮睡得很沉，没有听到，只是在睡梦中抱紧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