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继女心声后,炮灰后娘和离虐全家》 第1章 [穿越重生] 《听到继女心声后,炮灰后娘和离虐全家》作者:东风识我【完结】 简介: 梁锦玉上一世死于难产,连孩子爹是谁都没搞清楚。 重生回来她发誓要让陈家付出代价,可她没想到的是,有奇遇的不仅是她,还有继女陈大妮。 听到了继女的心声后,梁锦玉才得知她们竟是一本男频文里的炮灰角色,死的一个比一个惨。 为了改变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梁锦玉决定反击! 离间公婆,撮合狗男女,不肯和离她就闹得陈家鸡犬不宁。 三年天灾两年人祸,她倒卖粮食,囤积煤炭,置办商铺,一跃成为商会大佬。 本以为事事顺遂,没想到天命难违...... 第一章 圣母,神圣的母亲? “梁大嫂不好了,你家大妮落水了!” 一个身着青灰色短袄的妇人着急忙慌的跑进小院。 不等梁锦玉回过神来,对方就一把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唾沫横飞的数落道:“虽说大妮不是你亲生的,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个当娘的怎么也不心急啊。这么冷的天,怎么能让小孩去河边呢?现在好了,出人命了!” 梁锦玉脑子一片混沌,她像个失了魂的木偶一样被拽到河边。 数九寒天,河面都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寒风凌冽,吹在脸上像是刮刀子。 “梁大嫂你怎么才来啊,造孽啊,你家大妮落水了!” “刚才还能看到衣服,这会儿已经沉下去了,完了,铁定没救了。” “这么冷的天,会游泳的也不敢下水啊。” 河岸边,村民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个个都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直到这一刻,梁锦玉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两年前,和陈来福成亲的第一个月。 “梁大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发愣,赶紧想法子救人啊。”一旁的妇人催促说。 有人冷嘲热讽,“到底不是亲生的,不知道心疼啊。” “大妮要是死了,看她怎么跟自家男人交代。” “真是造孽啊,心咋这么狠。” “......” 梁锦玉看向深不见底的大河,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脱下外套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 “我的天!要人命了,她怎么跳下去了,我可没让她跳啊!”妇人见众人看她,吓得急忙解释。 河水冰冷刺骨,梁锦玉手脚冻得几乎施展不开,沾了水的衣服更是又沉又重。 但好在她水性不错,加上还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很快就找到了溺水的陈大妮。 “梁 ,快抓住绳子,我拉你们上来。” 岸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抛出麻绳,大声提醒着。 其他村民见状,也赶紧过去搭把手。 众人合力,终于将梁锦玉和陈大妮母女救上了岸。 顾不上自己浑身湿透,梁锦玉赶紧去看陈大妮。 陈大妮才六岁,细胳膊细腿,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胸口也不见起伏。 四周都是怜悯的叹息声,“老天爷要收人,谁也没办法。” “梁 ,你别太伤心,你已经尽力了。” “是啊,怪只怪大妮她命不好。” 先前还指责梁锦玉冷血的人,这会儿反倒又安慰起她来。 梁锦玉充耳不闻,只不断按压着大妮的胸口,试图让她把污水吐出来。 上一世大妮溺水之后也醒过来了,所以这一次一定也没事。 “大妮,大妮你醒醒。”梁锦玉拍打着大妮的脸颊,声音颤抖。 心里暗暗发誓,就算大妮跟前世一样,痴了傻了她也会好好照顾她。 【叫魂呢,别叫了!】 梁锦玉脸色一沉,恼怒的看向旁边的妇人,“你说什么?” 妇人一脸无辜,“俺没说话啊。” “快看,大妮醒了!”有人激动喊。 梁锦玉忙看向怀里的大妮,对方吐出一口污水,果真醒了。 “太好了,大妮你没事吧?”梁锦玉欣喜问,眼中隐隐又有些担忧。 大妮茫然的看向四周,神色恍惚。 【我去,小母牛坐飞机——牛逼上天了,我居然穿越了?】 梁锦玉脸上的笑容僵住,她是出现幻听了吗? 大妮乌溜溜的眼珠四处转了一圈,落在梁锦玉身上,不由挑眉。 【哟,是个美女!抱得这么紧,应该是我姐吧?嘿嘿,这波不亏!】 那声音一句接一句的在耳边响起,梁锦玉松开陈大妮,心中无比震惊,她听到的竟然是大妮的心声! 这比知道自己重生了还要让她诧异,而且听大妮的意思,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姐?”陈大妮不确定的试探喊。 对方的目光清澈又陌生,这让梁锦玉心中五味杂陈。 可是看着她那张消瘦熟悉的脸,梁锦玉很快又释然了。 罢了,不记得就不记得,总比傻了好,只要她还是大妮,那就是她梁锦玉的闺女。 这一世她定会好好护着她,绝不让她再去那花街柳巷被人糟蹋。 平复了心情,梁锦玉替大妮将黏在脸上的头发拢到耳后,柔声道:“傻姑娘,我是你娘啊。” “娘?!”陈大妮惊呼,一把推开梁锦玉,活像是见了鬼。 第2章 【搞什么,我许无敌野蛮生长二十几年,哪来的娘啊?】 【不是,她有二十岁吗?不会是被渣男骗了吧?看着一脸清纯小白花的样子,十有八九是个恋爱脑!】 梁锦玉皱起了眉头,大妮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她都要听不懂了。 不过她的确没有二十岁,过了年她也才十八。 但十八岁当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当然,她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再往那鬼门关去了。 “梁大嫂,你们俩都湿透了,有什么话赶紧回家再说吧。”旁边的妇人提醒道。 梁锦玉反应过来,捡起先前脱下的袄子披在大妮身上,“我们先回家。” 陈大妮攥紧衣服,又别扭的瞟了眼梁锦玉,心里犯嘀咕。 【倒是人美心善——我去,不会是个圣母吧?】 圣母? 神圣的母亲? 梁锦玉低下头,满心愧疚,她配不上大妮的称赞,因为她不是个好母亲。 上一世她明明知道婆婆王氏有意卖掉大妮,但她却没能阻止,她眼睁睁看着大妮受罪,却还吃着大妮换来的粮食。 陈家人固然可恨,她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了,可她自己也不无辜。 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 思及前世种种,梁锦玉眼中的温柔消失殆尽,漆黑的眼底掀起一阵恨意。 不管是陈来福还是他们整个陈家,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她会百倍千倍的讨要回来!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在别人手里,为了大妮,为了定方,她一定会在灾难来临之前带他们离开! 陈家位于洋河村的村尾,屋后是一大片毛竹林,屋前是高低错落的农田。 穿过田埂小路就能直到陈家小院,院子面积不大,东边还隔了个猪圈,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浓烈的猪粪味。 第二章 好日子不是求来的 【我去,那不会是我家吧?】 陈大妮又开始吐槽,她这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 梁锦玉先前还觉得稀罕,这会儿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觉得是由于自己重生才导致大妮也发生了变化。 只是偷听人心思这事到底不光彩,她也没好意思表现出来。 【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小姐。我倒好,开局又是穷屌丝?老天爷,我再也不叫你爷了,因为你根本就没拿我当亲孙女看待!】 陈大妮哀怨的叹了口气,一脸惆怅。 梁锦玉闻言不由莞尔,她弯腰牵起大妮冰凉的小手,安慰说:“苦日子只是暂时的,等以后娘挣钱了,一定会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 陈大妮仰头看了眼浑身狼狈的梁锦玉,呵呵两声没说话。 【渣男画大饼,嗝~撑死我了!】 梁锦玉:“......” 两人全身湿透,手脚冻得僵硬。 一回到家梁锦玉也没顾上自己,而是让陈大妮赶紧脱了湿衣服去床上待着。 “我去隔壁给你找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梁锦玉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折返回了房间。 陈大妮不解问:“怎么了?” 梁锦玉摇头:“你阿奶疑心重,我还是不去她屋里了,免得她又胡说。” 上一世她只不过去隔壁找了身衣服,婆婆王氏回来之后就发了疯的非说她偷了她屋里的银子。 闹得村里人都跑来看她笑话不说,还害得她被陈老头抽了一马鞭,那鞭子抽在背上,大半个月都没见好。 陈大妮冷的将脖子埋进被子里,翻了个白眼:“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光着啊?” 【真是煎过三遍的药——无用之物,嘴长在别人脸上,管她说什么,怕这怕那能成什么事儿。唉,看来我以后是指望不上这便宜娘了,真倒霉!】 话糙理不糙,梁锦玉也是读过书明事理的,听完陈大妮的心声,只觉胸口像是被重鼓击打了一下,一股说不明的情绪在胸膛里急速膨胀。 是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氏有意为难她,即使今日她没去隔壁,对方还是会找借口将这笔烂账算在她头上。 “人都死哪里去了?没看到鸡都跑出去了,老大家的,人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陈老头暴躁的喝声。 梁锦玉呼吸不由急促,只觉后背火辣辣的疼,仿佛那不存在的鞭痕也随着重生烙进了身体里。 陈大妮伸着脖子往外瞧,又看了眼神色惶恐的梁锦玉,了然的点头。 【吓成那样,看来这老登是个狠人。】 哐哐哐! 像是为了验证陈大妮的判断,房门突然被暴力敲响。 陈老头怒气冲冲的喊:“老大家的,大白天关着门干什么,把门打开!” 梁锦玉攥紧手掌,深深吸了口气。 她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再狰狞丑恶的嘴脸都见过,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爹,大妮掉河里了,我正打算给她换衣服呢。”梁锦玉沉声回应。 陈老头闻言,怒气更盛:“好端端的咋个会掉河里,你在家怎么看孩子的?这点事都做不好还指挥起我来了?你娘呢?又跑哪里去了?” 听着外面要离开的脚步声,一个念头突然从梁锦玉脑海中闪过。 她急忙喊道:“爹,大妮的衣服都在您屋里,您能不能给她找一身过来?我身上也湿透了,没法子出去。” 第3章 “阿爷~阿爷我好冷啊,你给我拿件衣服吧!求求你了!”陈大妮哀求着,面上却是笑吟吟。 梁锦玉不由轻笑,大妮果然是变了,比以前还要机灵。 陈家这时候日子并不难过,人一旦吃喝不愁,那些腌臜心思也就能藏得住。 陈老头虽然瞧不上陈大妮,但好歹是亲孙女,加上拿个衣服也不是啥大事,所以没一会儿就当真扔了两件满是补丁的衣服进来。 “换好衣服赶紧去把鸡都找回来,少了一只看我不抽死你!”陈老头板着脸喝斥。 等梁锦玉和陈大妮换好衣服,陈老头已经出门去了。 家里院门大开,家里的鸡鸭跑的一只不剩。 旁边猪圈的老母猪哼哧哼哧的拱门,破旧的门板哐啷作响。 梁锦玉搬了个小马扎放在屋檐下,拉着陈大妮坐下。 “你在这里晒会儿太阳暖暖身子,我去煮个姜茶来。” 陈大妮问:“阿爷不是说抓鸡吗?” “不用管他,抓鸡哪有我们自己身体重要。”梁锦玉不在意说。 重活一世她想通了,与其逢迎讨好,不如自己硬气些,好日子不是求来的,是争来的。 【老龙王搬家——厉害(离海)了!】 陈大妮向梁锦玉投去了赞赏的目光,笑的眉眼弯弯。 见大妮也支持自己,梁锦玉心中熨帖,也更有底气了。 她决定再煮两个荷包蛋! ... “啊——” 鸡蛋刚盛好,外面就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梁锦玉赶忙将碗藏到灶膛里,跑出门就见王氏正一脸惊恐的站在门口,脸色刷白,眼睛瞪得 ,像是被吓惨了。 陈大妮扛着沾满鸡屎的扫帚,戏弄说:“阿奶,您一把年纪还没见过鬼吧?可得瞧仔细了!” “你个死丫头,你怎么会在家里,你不是跳河了吗?晴天白日的,你少来吓唬我!我是你阿奶,我可不怕你!”王氏咬牙骂道,却不敢进门。 梁锦玉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去解释说:“大妮是落水了,不过我给救上来了。” 王氏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可随即想起什么又警告的瞪了眼陈大妮。 “小丫头片子少给我装神弄鬼,我看她是脑子出了问题,嘴巴里没一句真话。你也别管她,赶紧做饭去,都什么时辰了还想偷懒!” 王氏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通,随即快步回了房间。 看着紧闭的房门,梁锦玉眸色微沉,这一次她倒要看看王氏还如何栽赃她。 “走,吃东西去。”梁锦玉朝大妮招手,现在不吃晚点可就吃不上了。 不出所料,母女俩碗里的红糖姜茶鸡蛋还没吃完,王氏就像头狂躁的疯狗冲了进来。 看到两人“偷吃”,更是火上浇油,整张脸都扭曲狰狞了。 第三章 全员炮灰 “好啊!好啊!果然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好你个梁锦玉,不仅偷钱还偷吃呢,咋不噎死你啊,你个黑心肝的贱蹄子!” 梁锦玉充耳未闻,三两口吃完了鸡蛋,又提醒发呆的大妮,“快吃。” 陈大妮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你叫梁锦玉?你不会还有个弟弟叫梁定方吧?” 这时,王氏突然操起手边的鸡毛掸子朝梁锦玉的后背袭去。 好巧不巧,梁锦玉刚好点头避了过去。 有人幸运,就有人不幸。 那一棍子横扫过来,不偏不倚的打中了陈大妮的胳膊。 伴随着瓷碗摔碎的声音,陈大妮“啊啊啊”抱头狂叫,冲到院子往地上一跪,举起双手大声哀嚎。 “苍天啊,大地啊,你这是坟头跑火车——缺德还冒烟啊,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我不活了啊啊啊~” 这突如其来的发疯别说王氏,就连梁锦玉都吓傻了,心道,完了完了,大妮还是疯了! 【我这哪是穿越啊,我这分明是穿书了。穿书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是一本男频种马文啊。】 陈大妮抱头哀嚎,恨不得自挖双目。 【我怎么就那么欠呢,看什么书不好,偏要去看种马文寻刺激,现在好了,老刺激了!】 发完疯,陈大妮又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梁锦玉,难得生出几分怜悯来。 【没记错的话,她是由于被长期虐待导致难产死的吧?因为她的死,她弟弟梁定方直接黑化,最终成为了反派大boss。不过可惜了,配角就是配角,男主天命所归,岂是你们斗得过的。】 听到陈大妮的心声,梁锦玉霎时脸色惨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什么种马文,什么大波斯,什么天命所归? 她在胡说什么? 可如果大妮是胡说的话,她又怎么知道自己是死于难产? 她到底是谁?她还知道什么? 无数的问题像乱麻疯长,梁锦玉只觉心慌意乱,后脊阵阵发凉。 “死丫头,就碰了你一下,你发什么癫?赶紧去把你阿爷叫回来,这贱人吃里扒外偷了咱家卖粮钱,咱家日子过不下去了!” 王氏说完,气不过抡起棍子再次砸在梁锦玉后背。 这一下打的结结实实,梁锦玉疼的趔趄几步,两世积压的愤怒和恨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转身一巴掌甩了过去,看着王氏脸上泛起的红痕不由握紧了手掌,心里从未有过的痛快! 第4章 王氏捂着脸,又惊又怒:“你疯了,竟然敢打我?我可是你婆婆!” “我把你当婆婆,你何曾把我当儿媳妇看待过?你欺我辱我,恨不得我死了你才痛快,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忍你?从今往后你们陈家怎么对我,我也会怎么对你们,有本事你就让陈来福休了我!” 梁锦玉一字一顿的说着,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却因为过于平静而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 王氏怔了下,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好啊,翻了天了,敢教训起老娘来了,看我不打死你!” 梁锦玉眼疾手快的缴过鸡毛掸子,不等王氏反应就先抽了过去。 她这会儿才嫁到陈家,身子也没怎么被磋磨,正是身手矫捷的时候。 王氏抢了几次也没抢回鸡毛掸子,反而被梁锦玉打的四处逃窜,疼的大叫,“救命啊,杀人了,儿媳妇要杀婆婆啊,没天理啊。” 【老东西,学我的发疯文学是吧?】 陈大妮“啧”了一声,索性往地上一躺,“啊啊啊啊,救命啊,我阿奶要打死我了,呜呜呜,可怜我从小没了娘,长大没了爹,我命苦啊,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不孝的贱蹄子,今天敢打我明天就敢杀了我,我老太婆造了什么孽啊,辛辛苦苦养大儿子,却娶了这么个祸害。屋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就为了那些卖粮钱,那可是我们全部的积蓄啊,大家都来评评理,看看这毒妇心多狠啊。” 陈家从未这么热闹过,一老一少就跟唱大戏一样,哭喊声老远都能听见,不一会儿院外就来了七八个看热闹的村民。 等陈老头闻讯赶回来的时候,王氏已经被打的逃进了猪圈。 而陈大妮则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嘴里还在唱小白菜地里黄,三岁没了娘。 “都给我住嘴,也不嫌丢人,这到底怎么回事?”陈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手里的马鞭高高扬起,随时准备抽人。 梁锦玉站在猪圈门口,低眉顺眼的没有说话,手里的鸡毛掸子都秃了。 王氏一见到陈老头,就跟看到救星一样,哑着嗓子哭诉。 “老头子啊,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被这毒妇给打死了。想我王冬梅嫁给你四十几年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老了老了,竟然被自己的儿媳妇给打成这个样子。你们看看我的伤,哎哟哟,要了我的老命啊,我都没脸活了。” 围观的村民啧啧摇头,从来只听婆婆打儿媳妇,还没听过儿媳妇打婆婆的,还下手这么狠。瞧瞧人王氏满身的猪粪,头上都是鸡毛,脸上更是眼泪鼻涕一大把,看着就可怜。 “唉,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难怪老话说蛇蝎美人,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心比蛇蝎还要狠毒。” “再怎么着也不该打人啊,那是你长辈,大逆不道会遭报应的。” 村民们化身嫉恶如仇的大善人,指着梁锦玉义愤填膺的谴责,就差啐上两口唾沫以表示自己的正义凛然。 “梁大嫂,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别怕,你说出来大家伙给你做主。” 一道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刺了进来,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长得倒也算端正,目光却过于殷勤。 “好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个小娼妇不仅偷钱偷吃你还偷男人啊。我说你和老大成亲的时候,他姚天赐咋一个劲的盯着你看,原来你们早有一腿,啊呸,不守妇道的烂货,我们陈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王氏像是抓住了梁锦玉的把柄一样,立刻绘声绘色的向村民说起梁锦玉偷钱偷吃还偷人的罪行,仿佛亲眼所见。 第四章 母猪拱门帘——全凭一张嘴 姚天赐气的脸颊通红,据理力争,“你别胡说,我和梁大嫂没关系,我就是想说句公道话。” “我呸,没关系你急什么?你谁啊用得着你说公道话?二十好几的男人不干正事成天惦记别人家媳妇,你也忒不要脸了!”王氏指着姚天赐鼻子大骂,根本不给对方回嘴的机会。 姚天赐气的脸色铁青,面对众人怀疑鄙视的目光,终于承受不住,甩下一句“懒得跟你说”就仓皇逃走了。 王氏像个斗胜的公鸡,得意说:“大家伙看见了吧,他心虚了,敢做奸夫不敢承认呢。” 看着巧舌如簧,无中生有的王氏,梁锦玉的双眸越来越冷,袖中的手掌用力握紧。 就是这样,上一世的王氏就是这样凭着一张嘴,硬是让她背上了偷钱的骂名,她想解释根本没人听。 那时候的她还天真的以为王氏是弄错了,所以才揪着她不放,却不想人家是有意栽赃。 真是蠢透了! 梁锦玉深深吸了口气,有眼却不识人,也活该她受那一鞭子。 “老头子你看到了吧,你这大儿媳妇多厉害啊。外面偷人,家里偷钱,就咱屋里那点卖粮钱全给她偷了,咱家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王氏不罢休,又说起了钱的事情,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屎盆子扣在梁锦玉头上。 梁锦玉正欲说话,却听陈大妮暗暗嗤笑了一声。 【666,母猪拱门帘——全凭一张嘴,明明是你监守自盗,转头却自导自演来这一出,要不是看过书,我都被你骗了。】 梁锦玉闻言愣住,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她还以为陈家真遭了贼。 第5章 【哎,我要不要说出来?可我只是个小孩,我说的他们能信吗?】 陈大妮咬唇,纠结着要不要掺和。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梁锦玉终于开了口。 “娘,举头三尺有神明,既然你不信我,不如我们两个都来发誓,谁偷了钱谁不得好死,儿子女儿全活不过二十五岁,我敢发誓,娘你敢吗?” 陈来福下个月刚好二十五岁。 王氏心里清楚得很,怎么可能发誓。 “娘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做贼心虚了?”梁锦玉故意问,笑的温和,眼底却毫无暖意。 王氏铁青着脸:“你少在这里当水鬼拉我下水,我屋里被翻成那样,刚才就你在家里,不是你还能有谁?” 梁锦玉了然的笑了起来,看向同样脸色难看的陈老头:“爹,原来娘是怀疑你偷钱了,毕竟今天去娘房间的,除了她自己,就剩你了。” 远处的陈大妮立刻起哄:“对对对,刚才阿爷去房间给大妮拿衣服了,一定是阿爷偷得!” 陈老头哪受得了这种冤枉,一鞭子抽在地上,怒道:“胡说八道,我好端端的偷什么钱,再敢胡说看我不抽死你!” 陈大妮吐了吐舌头,忙捂住嘴。 “那就这怪了,不是爹偷的也不是我偷的,难道是娘你监守自盗,贼喊捉贼?”梁锦玉回头问。 王氏恼羞成怒:“放你娘的狗臭屁,小娼妇狗嘴里吐不象牙来,我偷自己的钱干什么,大家别听她瞎说。” “既然都不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家里进贼了。”梁锦玉斩钉截铁的说,审视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一件原本跟偷钱毫无关系的事情。但既然知道钱是王氏自己偷的,那么这钱一定是在那人身上。 “梁氏你看我们干什么,你不会怀疑是我们偷了你家钱吧?”有村民不满问。 “大家一个村的,你可别冤枉好人啊,我就凑个热闹。” “搞什么,狗急乱咬人呢。” 眼看大家的埋怨声越来越多,陈老头耐心耗尽,“够了,你自己偷了——” “大家误会了,我只是想问问大家有没有看到陌生人进村?”梁锦玉直接打断陈老头,大声说,“今天被偷的是我家,说不定明天就是你们家,大白天就敢进屋偷钱,这种贼不抓住大家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这话一出,大家松了口气之余也觉得有道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前些日村里卖了秋粮,所以手里都有些余钱,万一也被偷了,一家人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王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剜了眼陈大妮。 陈大妮一阵无语。 【有病吧,我可什么也没说,这老家伙怎么老针对我?难道她觉得是我告诉了梁锦玉是她偷钱的事情?不应该啊,我是看到书里面梁定方的推测才知道这件事的,原文中对于陈大妮这个人物根本提都没提啊。】 听着大妮的心声,梁锦玉想起了王氏回家看到大妮震惊的样子。 莫非大妮真的知道什么? 她落水会不会也跟这件事情有关? 想到这里,梁锦玉不禁一阵后脊发冷。 “我想起来了,我去河里挑水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青色袄子,贼眉鼠眼的陌生男人。”这时,有人突然喊道。 有人接话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那人鬼鬼祟祟的,确实很可疑。” “是不是还带着个灰色毡帽?走路弯着腰?” “对,就是他。” “我来的时候就看他往蛤蟆岭方向去了,这会儿估计还没下山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见过那个男人,但谁也不认识。 这并不奇怪,洋河村一共也就二十几户人家,大家都知根知底的,突然来个陌生人,绝对会有人注意到。 王氏慌了神,急的眼珠子四处乱转,想找话头把大家糊弄过去。 梁锦玉却不给她时间,当即扬声道:“爹,事不宜迟,赶紧去抓人吧!” 陈老头本就是个 脾气,自家被偷了钱自己还被冤枉了,一股子火气正没处发,听到这儿立刻就叫上村里人,扛着锄头扁担气势汹汹的往蛤蟆岭追去。 王氏喊了几声也没用,给她急的直接从猪圈的土墙上爬了出来。 梁锦玉本以为她会去追陈老头,没想到王氏却突然朝陈大妮跑去。 “吃里扒外的赔钱货,才几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被猪油蒙了心分不清好歹,等你爹回来我让她把你卖进窑子里去。”王氏咬牙切齿的撕扯着大妮嘴巴。 第五章 人摔沟里了 陈大妮疼的“哇哇”大叫,却挣脱不开。 “你干什么,快放开大妮!”梁锦玉一急,将鸡毛掸子扔了过去。 王氏“哎哟”一声,捂着脑袋转身就跑。 “呜呜呜,屎老太婆......撕窝嘴......”陈大妮捂住嘴巴,疼的眼泪汪汪。 梁锦玉气红了眼,只恨不得追出去杀了王氏。 “啊啊,牛血了......”陈大妮举着手,掌心一片猩红。 梁锦玉忙蹲 察看,这才注意到大妮嘴角都被撕裂了,左边脸颊沾满了血迹。 梁锦玉气愤又心疼,安抚道:“乖,没事,娘去给你打水来。” 陈大妮拉住梁锦玉的衣角,愤愤道:“窝没事,窝要去看。” 第6章 【呜呜呜,老逼登,爷要她死!】 梁锦玉拗不过她,加上自己也想去看看怎么回事,于是给大妮简单清理了血迹,便一同赶去蛤蟆岭。 ... 韶州多山地,因此不管是村落还是城镇都是依山而建,洋河村也不例外。 洋河村倚靠的大山叫青橡山,而蛤蟆岭就是青橡山上的一个山岗,是进出洋河村的必经之路。 一路上都有村民跟梁锦玉打听陈家被偷钱的事情,看到一旁的陈大妮也会问两句怎么落水了,让梁锦玉平日要看紧了之类的话。 梁锦玉已经不打算在洋河村久居,所以也没了上一世想要交好的心思,遇上态度好的应答两句,遇上阴阳怪气的直接不搭理。 陈大妮眼白都翻上天了,奈何嘴巴实在是太疼,发挥不了一点。 上蛤蟆岭并不容易,一路上都是崎岖的山路,有些地方狭窄的甚至不能并排走,但好在很快梁锦玉就听到山上传来的喊话声。 冬天树叶凋敝,杂草枯萎,山上视野出奇的好。 “老三,他往你那边跑了,快抓住他!” 陈老头声如洪钟,整个山头都能听见。 一旁的王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劝道:“别追了,别追了,会出事的,万一摔下去要人命啊。” “你身上臭死了,一边去。”陈老头嫌弃的推开王氏,拿着马鞭冲山下喊,“老二你个蠢驴,到你面前都抓不住,他大山叔,快搭把手啊!” 王氏焦躁的来回踱步,眼角余光忽的瞥见草丛里有动静,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梁锦玉拍了拍裙摆上草屑,不疾不徐走过去:“既然找到小偷了,娘怎么还这么生气?” “你凭啥说他小偷,你哪只眼睛看到人家偷钱了?你个贱妇,一通胡说八道就让大家跟着满山跑,我告诉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如果他不是小偷,他跑什么?”梁锦玉反问。 王氏还想吵,旁边一鞭子“啪”地抽在地上。 陈老头指着王氏:“就你屁话多,是不是把人抓住就知道了,头发长见识短,再嚷嚷老子收拾你。” 王氏敢怒不敢言,瞥见一旁幸灾乐祸的陈大妮,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打人。 好在梁锦玉反应及时,一把将大妮扯到自己身后。 陈大妮躲过一劫,得意地冲王氏做了个鬼脸。 如果不是这时下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想必王氏就算挨鞭子也不会放过陈大妮。 “二弟三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憨厚沉稳的声音,是陈家老大陈来福。 ... “姑娘,我知道钱不是你偷的,可我我娘养我不容易,就一次,你就把簪子给她吧,当我求你了。” “梁姑娘,外面都在闹饥荒,里正说一年后才给办户籍,就差两个月了,哪怕是为了小公子,也再等等啊。” “锦玉,求你了,就一次,我也是个正常男人,你我夫妻都快一年了,你就给我吧,我发誓会对你好的。” “如果不是你,我娘怎么会卖掉大妮!梁锦玉你不会想让我陈来福绝后吧?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生不出?生不出那就去死!婊子和孽种早就该死了!” “......” “喂?你怎么了?”陈大妮推了下脸色惨白的梁锦玉。 梁锦玉顿觉耳边的声音瞬间消失,她如噩梦中惊醒过来,心脏还在急促跳动,几乎要站不住。 陈大妮吃力的扶住梁锦玉,打量问:“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不对啊,书上也没说她有病啊。】 “装什么装,别以为你男人回来了我就不敢收拾你。老大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他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你等着,以后有你好日子过!”王氏啐了一口痰,诅咒般说道。 梁锦玉死死咬着唇,直到感觉嘴里有了铁锈的腥味方站稳身子,脸色虽然难看,但情绪已经恢复如常。 “多谢娘的提醒,我一定会牢牢记在心上。”梁锦玉一字一顿的说道。 王氏顿觉一阵恶寒,心里冷不丁打鼓,这小贱人又在盘算什么。 梁锦玉绕过王氏径直走到陈老头身边,她的目光穿过杂乱的树林,落在山道上。 那里有她最恨的男人,也有她最爱的男人。 “定方,你陈伯父叫你把那小偷抓住,用什么法子都行。” 梁锦玉的声音仿若金石,在山坳里清脆的回响着。 远处的山道上,原本垂眼打哈欠的少年瞬间清醒,他捡起地上的石头,不做半分犹豫就掷向了林中逃窜的男人。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男人脚下一滑,滚进了山沟里。 正满山抓人的村民们顿时都愣在了原地,发生什么事了?人呢? “哎呀!栓子啊!我的栓子啊!” 王氏骤然崩溃,大哭着跌跌撞撞的跑向山沟,其间摔了好几次也没停下。 梁锦玉轻抬下巴,眼底一片冷意。果然是他,也对,能让王氏自愿往外掏钱的可不就是他了。 【哇哦~不愧是阴暗爬行的大boss,够狠!】 陈大妮看向那少年两眼放光,完全没注意到梁锦玉因为这话而蹙起的眉头。 阴暗爬行? 梁锦玉摇头,定方为人正直,心思单纯,才不会阴暗爬行。 第7章 “栓子?咋会是栓子?”陈老头一惊,赶紧追了下去。 男人身子扭曲的卡在沟缝里,头上的毡帽遮住了半张脸,身上的袄子满是泥浆。 “哎哟哟,救命,救命啊。”男人痛苦的呼喊着。 旁边的村民吓得不敢动他,推搡着一旁的陈老二:“你啥眼神,怎么连自家亲舅舅也没认出来?” 第六章 舅舅 陈老二慌张说:“我也没听说舅舅来村里了啊,再说了,刚才那么乱,他又戴着帽子,我压根没看清脸。” “别说那么多,赶紧把人拉出来。” 大家手忙脚乱的去拉扯男人,没成想刚一碰男人就“疼啊疼”的叫唤起来。 这可把赶过来的王氏心疼坏了,她一把推开村民,“下手那么重的手干什么,没听到我家栓子喊疼啊。” 被这一推搡,那村民也不悦了,“大冬天的可是你家老陈头叫我们上山的,现在咋还怪起我来了,行行行,你们自己来,我不管了。” 追上来的陈老头忙连声道歉,“妇道人家懂个屁,他叔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这到底咋回事,怎么追了半天是你们自家人?”村民问。 陈老头觉得丢人,一脚将王氏踹翻在地,厉声问:“既然知道是咱家小舅子,你为啥不早说?嘴巴被针缝了?” 王氏哭哭啼啼,“先别问了,赶紧把栓子拉上来送医馆吧,杀千刀的兔崽子,下手这么狠,我家栓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剥了他的皮。” 陈家老二和老三合力将王栓子从地沟拉了起来,王栓子惨叫个不停,双手死死抱住左腿,非说腿断了。 王氏心疼的直抹眼泪,“我们王家老来得子,就这么一根独苗,要是瘸了腿以后可咋办啊。” “别废话,赶紧把人抬下山。”陈老头不耐烦道,神色少有的凝重。 “等等!”梁锦玉出声道,走了过来。 王氏看到梁锦玉就恨不得吃了她,“你还敢过来,我告诉你,我家栓子要是折了腿,你家小杂种的双腿也别想要了!” 梁锦玉脸色一沉,冷眼扫过王栓子,提醒道:“爹,大家折腾这么久不就是想找回银子吗?现在小偷就在眼前,何不搜身看看?” “你还是人吗?他都成这样了你还揪着不放,你这么恶毒,咋不下雷劈死你!”王氏暴怒,扑过去就要打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跑过来挡在了梁锦玉面前。 “啪”的一声,王氏一巴掌扇在了对方脑袋上。 梁锦玉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着内心翻涌的恨意,半晌睁开眼平静道:“定方,退下。” 梁定方摸了摸脑袋,十分乖顺的走到梁锦玉身后。 【不对啊,书里说他阴暗乖僻,一双死鱼眼,瘦的惊人,可我看着明显就是一个清秀乖巧的小奶狗嘛!】 陈大妮腹诽着,仗着自己年纪小,暗搓搓的挤到梁定方身边,想要好好瞧瞧这位变态的大boss。 “娘,你有话好好说,打人干什么。”年轻的男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挡在梁锦玉面前。 梁锦玉冷冷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没有一丝温度。 以往人们夸赞一个男人好,就会说他人老实,而陈来福就是典型的老实人。 他做工勤快,从不吃喝嫖赌,他性子憨厚,从不与人红脸,而就是这样的老实人,却将她一步步拖进了地狱! “你舅舅都成这样了,你还护着这个狐狸精,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对得起我吗?你个不孝子!”王氏激动的骂道,老泪纵横。 陈来福有些慌了,忙服软,“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生气。” 梁锦玉别过目光,只与陈老头说:“爹,搜个身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这么冷的天,总不能让几位叔伯都跟着白跑一趟。再说了,那可是家里忙了一年的收入,就算丢水里,也得听个响不是。” 陈老头当然舍不得那些钱打水漂,冲陈老二使了个眼色。 陈老二很是为难,但又迫于老爹的威压,只好道:“小舅舅得罪了。” 王栓子慌忙捂住胸口,挣扎大喊:“别碰我,谁也别碰我,大姐救命,腿疼,哎呀呀疼死我了。” 王氏急的大骂陈老二不是个东西,想要阻挠却被陈老头拦腰踹了一脚。 “再敢嚎一声,老子抽死你。”陈老头举着马鞭威胁。 王氏是知道那鞭子厉害的,吓得缩成一团,对梁锦玉的恨意更甚了。 很快,陈老二就搜到了一个钱袋子。 只一眼陈老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刷”的沉了下来,本就不善的面相更加凶恶。 梁锦玉敛下双眸,拉着大妮和定方往后退了退。 只听“啪”的一声,王氏捂着胳膊惨叫起来。 “吃里扒外的刁妇,银子怎么会在他身上,是不是你给的?”陈老头怒喝,拿鞭子的手鼓起青筋。 王氏目光闪躲,如果说不是,那王栓子就是偷儿,如果说是,自己又免不了一顿毒打。 “爹,大家伙都看着呢,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这时,陈来福上前劝道。 他是家里老大,前两年挣了不少钱,加上陈老头一心想让陈来福接自己的班,所以对他与对另外两个儿子完全不同。 “哼,回去再收拾你!”陈老头指着王氏说,随后又让陈老二和陈老三抬着王栓子去山下找大夫。 第8章 【好家伙,搞了半天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陈大妮捂住嘴巴,贼兮兮笑着。 梁定方听到笑声,低头看向陈大妮。 陈大妮心里一悚,忙收起笑意,佯装无事发生。 ...... 陈家被偷钱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得知偷钱的竟然王氏的亲弟弟,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我看这哪是偷儿啊,分明是王氏想接济她弟弟,又不敢告诉陈老头,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 村口的大槐树下,几个妇人围坐在一起,边纳鞋底边说着八卦。 “王氏嫁到陈家都多少年了,竟然还想着往娘家捞好处,忒不要脸,活该她挨抽。” “王家老来得子,王栓子又是她一手带大的,俗话说长姐如母,王氏会心软也正常。只是她不该冤枉自家儿媳妇,要不是人赃并获,那梁氏就算有十张嘴恐怕也说不清了。” “你还真别说,陈来福这个媳妇也不是善茬,尤其是她弟弟,隔了那么远竟然一石头就把人王栓子给砸沟里了,我滴乖乖,听说他才十二岁吧?” 几个妇人说的正上头,突然有人咳嗽一声,提醒大家来人了。 第七章 谁当冤大头? 村口的黄泥路上,陈家老二和老三一前一后抬着王栓子正往回赶,后面还跟着几个生面孔。 等人走近了,有妇人认出来:“好像是王家人,等着瞧吧,这下有好戏看了。” 眼看着王家人气势汹汹的去了陈家,几个妇人也坐不住了,忙收起鞋底跟了上去。 村里人瞧见这阵仗,一传十十传百的,不用片刻,村里但凡得闲的都跟着往陈家跑。 “陈友顺!陈友顺你给我出来!” 喊话的是王家老爷子,人已经年过半百了,脸上满是老人斑,但声音依旧洪亮。 陈老头和王氏听到声音先后从屋里出来,见着满院子的王家人,陈老头也变了脸色。 “栓子,栓子啊。”王氏哭着跑了过去,还没碰到王栓子就被王家老太太一把推了出去。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早干嘛去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赔钱货,你别碰他!” “娘,这事跟我没关系,都怪梁氏,是那个杀千刀的教唆她弟弟动手的!”王氏指着厨房那边。 梁锦玉拿着锅铲从里面出来,神色平淡:“娘说这话我可听不得,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是爹说要把小偷给抓起来的,谁知道那小偷会是舅舅啊?但凡娘你早点承认,舅舅也不会摔断腿啊。” 院子外面凑热闹的村民好几个都跟着去抓人了,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是啊,当时就听到老陈头喊抓人抓人,谁知道是他们自家亲戚啊。” “王氏做贼心虚不敢说,害人害己呗。” “......” 听着四周的声音,王家老爷子脸色铁青:“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陈友顺你要是还认我这个老丈人,你就给句话,这事咋办?” 陈老头瞟了眼担架上的王栓子,问陈来财:“老二,大夫咋说的?” 陈来财支支吾吾:“说、说是骨头裂了,也不算断,养一段时间还能走路。” “放屁,瘸着走也是能走,那跟正常人能一样吗?”王家老爷子骂道,又说,“家里好不容易给他议了门亲事,眼看亲事就要成了,现在人变成这样,你是要我王家绝后吗?” 陈老头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黑着脸说:“爹,这事也不能怪我家,当时栓子他自己一直跑,我们也没想到会成这样啊。” “我呸,要不是你们追他,他能跑?现在腿瘸了,媳妇也没了,你们不负责谁负责?”王家老太太疾声厉色的质问。 陈老头见王家咄咄逼人,当即也没了好脸色:“那你们想咋办?” “看在栓子他姐的份上,二十两银子,就当是给栓子再找个媳妇,剩下的是医药费。”王家老爷子也不含糊,直接喊了价。 这话一处,在场众人都倒吸口冷气。 “狮子大开口啊,陈家一年到头也挣不了二十两吧。”陈大妮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啧啧说道。 梁锦玉低眸思索,王家是有备而来,没要到钱决不罢休。可陈家也不是吃素的,绝不可能妥协。 既然双方都不想吃亏,那这亏只能让别人来吃。 思及此,梁锦玉忙朝大妮招手,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 陈大妮只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弓着身子偷偷摸摸去了堂屋。 不出所料,陈老头不肯出钱,只说今年粮食没卖上价,家里没钱。又说人不是他们陈家人打伤的,就算要钱也要不到陈家人头上。 王氏不愧是一个被窝睡出来的,瞬间就明白了陈老头的意思,连忙接话说:“人是梁定方打的,这钱就该她姓梁的出!” 梁锦玉心中冷笑,她就知道是这样,就算这一世情况发生了变化,陈家人还是一个德行。 “我也没钱。”梁锦玉不咸不淡接话。 “你骗谁呢?明明你跟老大说,只要他帮你——” “娘!”陈来福急忙打断王氏,又回头慌张的看了眼梁锦玉,生怕惹得对方不高兴。 旁人瞧见了,都说陈来福这是怕媳妇呢,瞧瞧多老实的男人。 第9章 “帮我什么?”梁锦玉冷冷问。 当初她并不是非要嫁给陈来福不可,是陈来福说她有恩于他,所以赌咒发誓的说会帮她保守秘密,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但她素来不喜欢欠人人情,便允诺陈来福只要她拿到户籍证,就会给他一百两银子作为报酬。 如今看来,陈家是一早就惦记上了那些银子。 想来也是,如果没有那些钱,王氏又怎么会同意她嫁进陈家。 “没、没什么,我娘气糊涂了乱说话,你别放心上。”陈来福急急说道,憨厚的脸上满是无措。 若是以往,看到陈来福这副模样梁锦玉定会心生愧疚,认为是自己给他添麻烦了,可如今她只觉得恶心。 “我和弟弟是逃难来这儿的,能活着已是万幸,哪还有什么钱啊。况且我现在是陈家妇,你们要钱的话就跟陈来福要去,他是我男人,家里的钱都在他那儿呢。” 话说完,梁锦玉索性回了厨房,眼不见为净。 王家一听这话哪会依,双方又吵了起来。 “阿姐,我是不是又闯祸了?”梁定方见她进来,仰头问。 梁锦玉安慰道:“怎么会,你是听了我的话才出手的。” “可阿姐不是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动手吗?他们会不会去官府?”灶膛的火光倒映在少年浅褐色的双眸里,映照出惶恐和不安。 梁锦玉微怔,心头像是被针 扎了一下,一阵刺痛。 上一世她活的憋屈,定方也受尽了委屈,明明最脏最累的活计都是他在干,可他连吃口饭都要遭白眼,陈老头的鞭子他明里暗里更是不知道挨了多少次。 后来她被陈来福强要了身子,她知道陈家不会放她走,也死了心。 她想让定方独自离开,可是他不肯,他放心不下她。 她死的那天,定方跟村里人去山上找吃的,他说要打只山鸡给她补身子。 天那么冷,雪下的那么大,梁锦玉都不敢想他回来之后却只看到她冰冷的尸体该有多绝望。 “东西我拿到了。”陈大妮蹑手蹑脚的进了厨房,打断了梁锦玉的思绪。 “娘,娘你干啥去?”外面传来陈来福的喊声。 “你别拦着我,她自己做的孽凭啥我们陈家负责,你给我让开!” 梁锦玉往外扫了眼,就见王氏正气冲冲的跑进她屋里,紧接着就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第八章 借力打力 陈大妮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递给梁锦玉,啧啧称奇:“你怎么知道她会翻你东西?” 梁锦玉接过:“猜的。” “我才不信。”陈大妮撇撇嘴,好奇的伸着脖子。 盒子里是一根银簪,除了顶部镶嵌了一颗黑色的石头,周身就再没多余的装饰。 “这个你先收着。”梁锦玉将簪子递给梁定方,盒子扔进了灶膛。 外面王氏什么也没翻到,面对陈老头和王家人逼迫的目光,她咬了咬牙朝厨房走来。 “妈呀,又来了。”陈大妮吓得捂嘴躲到灶台后面。 梁锦玉将欲起身的梁定方按回凳子上:“我自有法子对付她。” “那天我明明看到你包裹里有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一定值钱,你给我拿出来!” 王氏发了狠的扑向梁锦玉,可还未靠近就被一锅铲砸到了胳膊,顿时疼的大叫起来。 梁锦玉趁机跑出厨房,将屋檐下的陈来福一把拽到院子里。 陈家男人都是孬种,遇到事情就会躲在王氏身后,又想占便宜,又想装好人,她偏就不让他们如意。 “陈来福,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被你娘欺负?你当初是怎么承诺我的?现在都不做数了是吧?”梁锦玉冷着脸质问,眸中满是怒意。 这时候她与陈来福成亲才一个月,陈来福正是装好人的时候,所以梁锦玉即便蛮横一些,他也不敢撕破脸。 “钱是你娘偷的,人是你爹让打的,现在却来找我要钱,你们陈家人还讲不讲道理了?今天这事儿你要是不给我撑腰,明天我们就去和离!” 梁锦玉态度坚决,眼睛却红了一圈,显得楚楚可怜。 陈来福只一眼便看得心头酥麻,他既要钱又要人,怎么可能让梁锦玉去和离。 “梁姑——锦玉你放心,你既然嫁给我了,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陈来福看着梁锦玉赌咒发誓的说道。 梁锦玉瞧了眼追出来的王氏,背过身冷哼一声:“那你看着办吧。” 两人虽然成亲快一个月了,可陈来福哪见过梁锦玉这般小女人的撒娇模样,身子都木了半边,只想着赶紧把人稳住。 “你个狐狸精,还想拾掇我儿子,看我不挠了你的脸!”王氏气的几欲吐血。 陈来福赶忙上前拦住王氏,哀求说:“娘,这件事本来就跟我媳妇无关,你别再闹了。” “放屁,这件事就是她在搞鬼,你给我让开!” “娘,锦玉是我媳妇,你跟她要钱就是跟我要钱,我挣的钱都在你那里,你随便用,只要你别再为难锦玉了,娘,当我求你了。” 陈来福卑微说完,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跪了下去。 梁锦玉挑眉,耳边不出意外的响起了村民们啧啧的夸赞声。 “陈来福是真的心疼媳妇啊,都下跪了。” 第10章 “我家那位要是能有陈来福一半的好,我做梦都能笑醒。” “梁氏是个有福气的。” 福气? 梁锦玉听得心中冷笑,不得不感叹陈来福是真的会演,这么厉害的本事不去唱戏当真是可惜了。 “你居然为了个娼妇跪我?你是要气死我啊!”王氏指着陈来福鼻子骂了好一通,最终还是陈老头看不下,让她闭了嘴。 王家那边才不管陈家怎么闹,他们只要能拿到钱就成。 最终吵的天都黑了,还是有人去请了村长过来,此事才算勉强解决。 陈家赔了三两银子,多的一文也没有。 王家自然不甘心,可大冬天里总不能一家老小当真都在外面过夜,最后骂骂咧咧的抬着王栓子回去了。 经此一事,陈王两家算是彻底结了怨,也断了亲。 ... 晚上。 梁锦玉煮了一锅粟米粥,放的米量是平常的两倍,看着浓稠许多。 王氏逮着机会又闹了起来,大骂梁锦玉败家。 起初梁锦玉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瞥见门口的人影,这才扔下锅铲。 “你弟弟跟你要十几两银子,你二话不说就给了。我见你儿子做工辛苦,多煮一把米你就不乐意,娘,不是我说,你心也太偏了!” “我的钱我爱给谁给谁,用得着你个小娼货教我?”王氏见不得梁锦玉还嘴,拿起水瓢就要泼她。 门外站了半天的陈来福终于走了进来:“娘,爹找你。” 王氏作天作地谁也不怕,就怕陈老头,加上今天陈家刚赔了银子,王老头正在气头上,王氏更不敢惹他。 她 剜了眼梁锦玉,扔下一句“看看你娶的好媳妇,这个家早晚败在她手里”就快步出了厨房。 陈来福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愧疚说:“梁姑娘,让你受委屈了。” 梁锦玉收拾的动作停下,她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 陈来福长得并不算丑,但也不好看,属于扔进人堆里都不会注意到的那种,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梁府马厩。 他畏畏缩缩的站在马厩里被管家训斥,听说要罚他工钱,陈来福“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二十好几的男人哭的眼泪鼻涕满脸都是。 梁锦玉见他可怜,便让管家免了罚。 后来再次见面就是在韶州城。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梁锦玉不悦问。 陈来福搓着手,有些局促:“梁姑娘,户籍的事情我问过里正了,他说咱俩成亲才一个月,早着呢,你再等等。” 梁锦玉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也不是我想逼你,只是你也看到了,你娘容不下我,我实在是不想让你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陈来福急忙否认,又觑了眼梁锦玉,讨好道,“姑娘这么心善,能帮到姑娘我打心底里高兴。”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不能一直在你家白吃白住。”梁锦玉皱眉思索片刻,提议说,“这样,你明日带我一起进城,到时候我买些丝线回来做些绣活,多少也能贴补家用。” 陈来福面露难色,眼底满是算计,想他二十好几的大男人,自从前妻去世之后就一直没碰过女人,早就想疯了。如今好不容易捡到个媳妇,出生名门又长得如花似玉,他恨不得拿根铁链把她拴起来,怎么可能让她去城里。 万一跑了咋办? “姑娘,你要什么线我明天给你带回来。山路不好走你就别去了,万一崴了脚不值当。”陈来福劝说道,句句都是为梁锦玉考虑。 梁锦玉心中嗤笑,面上只惋惜的叹了声,无奈妥协说:“行吧,听你的。” 陈来福松了口气,又怕梁锦玉再生出离开的心思,忙换了个话题。 “唉,现在日子是越来越难了,精米一斗才三钱不到,粟米更便宜,都卖不上好价。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粮食,还不够买两斤猪肉的。爹说明年大河那边的水田也不种稻谷了,改种茶树,听说城里的茶叶卖的贵着呢。” 第九章 计划 梁锦玉闻言心思微动,这几年大梁风调雨顺,南北方收成都不错。但这也导致了粮食卖不上价,谷贱伤农,许多农户纷纷改种了其他作物。 可大家不知道的是,往后几年大梁天灾人祸频发,粮价只会越来越高,甚至到了卖儿卖女也换不来一斤粗粮的地步。 既然自己重生了,又决定尽早离开陈家,那么也该为以后的日子做些准备。 思及此,梁锦玉有了主意,所谓贱买贵卖,或许她可以趁此机会挣些银钱。 念头一旦产生,就完全停不下来。 梁锦玉随口敷衍了陈来福,就端着碗去牛棚找定方。 月色清冷,寒风阵阵。 梁定方拿着铲子,正在打扫牛棚。 听到声响他警惕地转过头来,见到来人表情瞬间雀跃:“阿姐。” “先过来吃点东西。”梁锦玉招呼。 梁定方将铲子靠着牛栏搁下,三步并两步的小跑到梁锦玉身边。 “阿姐吃了吗?”梁定方在身上擦了擦手,接过碗筷。 “吃过了,这是给你的。” 听了这话,梁定方这才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来。 “这两日你跟着陈来福都做些什么?” 梁锦玉和陈来福成亲之后,因为担心陈家嫌弃定方吃白饭,所以她让定方跟着陈来福去外面做工。 第11章 一来是为了挣钱,二来也是想让他多学些谋生的本事。 梁定方动作一顿,低下头含糊说:“没做什么,就是帮人家烧炭。” 察觉到对方声音的不对劲,梁锦玉担心问:“人家刁难你了?” 梁定方紧了紧手掌,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来:“阿姐你还不懂吗?我不是因为自己,我是因为你!陈来福他配不上你,我不想你在这里受委屈。” 梁锦玉讶异,倏地笑了起来:“放心吧,我有打算。” “你总是这么说,那老虔婆今日能打你骂你,明日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你。阿姐,我们走吧,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不行,我们一定要拿到户籍证,否则一辈子都要东躲西藏。”梁锦玉摇头,态度坚决。 上天都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临阵脱逃,再说了,陈来福也不可能轻易放她离开。 梁定方颓然的垮下肩膀,转过身生闷气。 梁锦玉失笑,主动走上前,低语道:“别急,你听阿姐说......” “阿姐查这个干什么?”梁定方听完不解问。 “你只管听我的就是,切记,此事不要告诉别人。” 梁定方素来对梁锦玉言听计从,虽然觉得疑惑,但还是乖顺的应下。 ... 次日。 天还未亮,陈来福就窸窸窣窣的起身了。 两人虽然在同一个房间,但却是分床睡,中间拉上帘子,白天就收起来。 上一世梁锦玉为此还感动许久,觉得陈来福果真是为她考虑,可如今想来只觉得讽刺。 大家住同一个屋檐下,这么大的事情王氏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母子俩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愣是将她唬的团团转。 听到这边有响动,陈来福试探问:“梁姑娘醒了?” 梁锦玉套上衣服:“我给你们做饭去。” “不用,昨晚有剩下的米粥,我凑合两口就成。”陈来福体贴的说,套上鞋子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没忍住偷偷觑了眼里面,登时吓得脸色刷白。 只见昏暗的光线下,梁锦玉披头散发的站在床边,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偷窥一样。 “我、我先出去了。”陈来福忙低下头,快步出了房间。 梁锦玉冷笑一声,捡起床上的木簪子随手盘了个发髻。 掀开门帘,就见陈大妮正打着哈欠从对门出来。 “天这么冷,你起来做什么?”梁锦玉走过去,帮她把衣领整理了一下。 陈大妮低头看了眼,小声嘟囔:“有事儿。” “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事,快回屋再睡会儿,待会儿我给你留张饼。” “说了有事儿。”陈大妮挥开梁锦玉的手掌,一溜烟跑了出去。 梁锦玉愣了愣,不明所以。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缘由,陈大妮想跟着陈来福去城里,说是长这么大都没去过,想跟去瞧瞧。 不用想也知道结果,且不说陈来福是去城里做工,就算是去赶集,他也不可能带上大妮。 陈来福这个人面上老实巴交,实则虚伪至极。 上一世卖掉大妮,其实王氏是问过他的,但凡他不愿意,此事都不可能成。 可他呢,在王氏面前装孝子说一切听娘的。转头又跟大妮哭着说他也没办法,让大妮别怪他。 总之面目可憎的都是别人,而他最是无辜。 王大妮央求了半天,陈来福始终不为所动,反倒让屋里的王氏听到了这些。 王氏就站在窗边将陈大妮骂了一顿,都是些不入耳的脏话,好歹让陈大妮消停了。 “阿姐。”梁定方进了厨房,欲言又止。 梁锦玉递给他一个刚烙好的饼子,加了鸡蛋格外软乎:“说啊?” 梁定方回头看了眼外面,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陈大妮不对劲?” 梁锦玉哑然失笑,揉了揉梁定方的脑袋:“就你机灵,她昨天落水受了惊,所以性子变了些,我看是好事。” 梁定方皱眉,总觉得怪怪的,但见他阿姐都这么说了也就没管。 说话间陈来福也走了进来,梁定方眉头一皱,扭头出去了。 陈来福讪讪的搓着手:“那什么...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把饼子带着,路上吃。”梁锦玉将包好的饼子递给陈来福。 “诶,有劳姑娘了。”陈来福受宠若惊的忙双手接过,又偷偷觑了眼梁锦玉,没有动。 梁锦玉:“怎么了?” 陈来福在身侧擦了擦手,支支吾吾道:“我知道这话不该说,可就当我求姑娘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借我一点银子。” “你说什么?”梁锦玉声音冷了几分。 陈来福慌忙解释说:“昨天家里不是赔了银子嘛,我娘心里不痛快,我担心她以后还会找你麻烦,所以想着给她一点补偿,这样她心里好受了也就不找你了。你放心,等我工钱下来了一定把钱还给你!” 又是这套说词,梁锦玉心中冷笑,面上也露出为难的神色:“我要是有钱的话,昨天就给了。” 第一十章 陈老头勾引别人媳妇? 陈来福自然不信:“可你之前不是说——” “我之前是说给你一百两,但这件事其实还另有隐情。”梁锦玉无奈的摇头,“总之在没有拿到户籍证之前,那些银子他不会给我。” 第12章 陈来福抓住字眼:“他?他是谁?” 莫非梁家还有活人? 梁锦玉摇头,讳莫如深:“你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陈来福眼底划过一抹忌惮,也不敢再问,想了想仍不死心说:“我记得你还有根银簪,要不把簪子拿去典当了?” 梁锦玉皱起眉头,有些不悦:“簪子早就不见了,你不知道吗?” 陈来福诧异:“不见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那簪子少说也能当好几两银子呢。 梁锦玉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看着他,“我还以为是你......” 后面的话梁锦玉没说出来,但是陈来福也不傻,顿时不高兴道:“姑娘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拿你的东西,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何必这么侮辱人。” 梁锦玉也恼了,大声道:“你娘昨天不是去搜过了吗?有没有你能不知道?那簪子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不见了我比谁都伤心,我以为是你拿的,所以才一直忍着没说,你要是不相信再去搜一遍就是了。” 陈来福见梁锦玉比他还激动,顿时信了大半,也没敢再揪着不放。 “也、也许是落在哪里了,等我回来帮姑娘一起找。时间不早了,我、我去做工了。”陈来福说着,快步离开了厨房。 梁锦玉抿唇,庆幸自己提前让大妮拿走了银簪。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簪子虽然是父亲送她的,但做工并不精细,可上一世王氏竟然在谢家当铺当了五十两。 王氏贪心不足,还以为那簪子是什么大宝贝,三天两头念叨当亏了。 可梁锦玉心里清楚,那就是一只普通的银簪,顶多值五六两,除非当铺掌柜得了失心疯,不然不可能给那么多。 这件事让梁锦玉疑惑了很久,直到两年后闹雪灾,她跟着陈来福去城里卖柴,这才偶然得知了缘由。 想到这里,梁锦玉深深吸了口气,目光越过窗柩看向正出门的定方。 这一次,不会再错了。 ... 屋檐下,陈大妮烦躁的咬着指甲。 她虽然是穿书,但书里的内容是从三年后开始写起的,也就是说从现在往后的三年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一概不知,顶多只能从后文梁定方对陈家的报复中猜到一二。 可要命的是,书里并没有关于陈大妮的描写。 有什么比“你知道所有人的命运,却唯独不知道自己命运”这件事更恐怖的? 陈家有一个算一个,最后都不得好死,她也姓陈,所以很可能也会不得好死。 “啊啊啊,可我不想死啊!”陈大妮疯狂挠头,她昨晚想了一宿,唯一自救的办法就是逃离陈家。 而想要逃离就必须有钱! 根据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主角挣钱都是去镇上或者城里,这也是她一大早缠着陈来福的原因。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别说去城里了,她现在连出村都够呛。 “死丫头,大早上又在这里偷懒,你皮痒了是吧?” 随着骂声落下的是一扫帚,打的陈大妮火冒三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懒了?我一早上不是在扫地就是在喂鸡喂鸭,忙的跟个陀螺一样,我特么才六岁,你这是虐待儿童你懂不——啊啊啊,疼疼疼!” 王氏死死揪住陈大妮的耳朵:“丫头片子不学好,尽学些不三不四的东西,还虐待,我就算打死你也天经地义!” 啪!啪!啪! 几个巴掌落下,陈大妮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老不死的我跟你拼了!”陈大妮发了疯的大叫,手脚并用的朝王氏还击。 她上辈子没能投个好胎,吃尽了苦头,原以为这辈子能逆袭,谁知道开局更惨! 她不活了,谁也别想活! 陈大妮发了狠,张口就要咬下王氏一块肉来。 谁知道刚张嘴,衣领就被人揪住,随即“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干什么,没大没小的!”陈老头黑着脸,厉声叱道。 陈大妮感觉尾椎骨都摔裂了,她又疼又不甘,愤愤道:“是她先打我的!” “还敢顶嘴,找打!” “大妮!”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梁锦玉站在门口,佯装不耐烦:“不是让你拿皂角的吗?怎么还愣着,快点!” 瞥见陈老头举起又放下的鞭子,陈大妮这才一阵后怕。 【好险,差点皮开肉绽,死老头窝里横,你等着,以后有你罪受的!】 陈大妮心里放着狠话,动作却不敢慢一点,抓起窗户上的皂角拔腿就跑。 “吃里扒外的赔钱货,学什么不好跟那小娼妇学的一身反骨,你给我死回来!”王氏在后面骂。 陈大妮脚下速度更快,甚至超过了梁锦玉。 梁锦玉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好笑又心疼。 “你跟你阿奶作对也就算了,怎么还惹到你阿爷了?”梁锦玉问。 挨巴掌顶多红肿几天,可挨了鞭子轻则留疤,重则要命,大妮这胆子也太大了。 陈大妮气呼呼说:“老太婆打我,我总不能当靶场上的人头,干等着吧?死老头说我没大没小,我呸,他眼里没我这个小,我凭什么有她那个大?” 【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老色批还有脸教训我,一把年纪勾引人家媳妇,活该他以后被人打死!】 第13章 梁锦玉怔住,她没听错吧?陈老头跟别人家媳妇有染? “大妮,你刚才说——”梁锦玉想想把话又咽了下去,话音一转,“你刚才那些话在心里说说就行,可千万别让你阿爷阿奶听到了。” “我又不傻。”陈大妮哼哼说。 ... 一整天梁锦玉都在想着大妮说的那些话,起初她觉得不可思议,毕竟陈老头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平日板着一张脸动不动就要打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与通.奸。 可傍晚却发生了一件事,让梁锦玉对大妮的话信了七分。 陈家院墙不到半人高,一个没看紧院子里的鸡鸭就会跑出去,所以一到傍晚就得去找。 这也不是什么力气活,往日都是大妮去做,今天也不例外。 想着大妮不记事了,梁锦玉还提醒说家里的鸡身上都绑了布条,别抓错了。 没成想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听人说大妮跟人打起来了。 这还得了,大妮那小身板哪是别人的对手。 第一十一章 苟合之事 梁锦玉忙往锅里添了瓢水,就匆匆赶去后山。 说是后山,其实就是个小山丘,因为杂草丛生路也不好走,所以平日很少有人过来。 刚到山坡下,梁锦玉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灌木丛里出来,神色慌张。 梁锦玉正想打个招呼,对方看到见她扭头就走,一眨眼就跑的没影了。 “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梁锦玉嘀咕,但因为担心陈大妮,所以也没多想。 梁锦玉赶到的时候,陈大妮正跟一个男孩打的难舍难分,男孩扯住她的头发,她咬住对方的胳膊,两人都疼的吱哇乱叫。 “住手,都别打了!”梁锦玉三步并两步过去,一手拉住一人,“有什么话好好说,打架也解决不了问题。” 陈大妮愤愤道:“让他先松手!” “你先松!”男孩丝毫不让。 梁锦玉劝道:“这样,我喊一二三,你们一起松开。” 两人死死盯着对方,等梁锦玉喊完了一二三,这才不甘情愿的同时松开。 陈大妮往旁边吐了口口水,一抹嘴巴,嫌弃问:“你多久没洗澡了,这么臭?” 男孩霎时红了脸,羞愤道:“你才臭,跟茅坑的石头一样臭!” 村里孩子多,梁锦玉能叫上名的也就陈家那几个,但眼前这男孩梁锦玉却还有印象。 只因他爹王天德是个杀人犯,而他王二牛也是村里出了名的坏小孩,隔三差五跟人打架,脾气又倔又犟。 “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咬死你!”陈大妮瞪大眼睛,张牙舞爪。 “来啊,谁怕谁!”王二牛双拳握紧,同样气呼呼。 瞧着跟斗鸡一样的两人,梁锦玉赶忙站在他们中间:“行了,到底怎么回事?” 陈大妮冷哼一声,指着身后树林:“鸡跑到那里面去了,我要过去找他不肯,好笑,这山又不是他家的,凭什么不让我过去!” 梁锦玉看向王二牛,想听对方解释。 王二牛沉着脸,态度蛮横:“不许就是不许!” 梁锦玉不喜的皱起眉头,正想说他几句,却听林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树叶窸窣,一个身着老旧翠花短袄的妇人快步了出来,凌乱的碎发上还沾着草屑。 “二、二牛?”妇人倏地怔住,脸色瞬间惨白。 王二牛没有看她,扭头就往山下跑去。 妇人下意识去追,可随即想到什么又尴尬的停在了原地,年轻的脸上满是羞愧。 梁锦玉立刻想到了刚才下山的陈老头,不由朝大妮看去。 “你不会偷了我的鸡.吧?”陈大妮狐疑的盯着那妇人。 【臭小子死活不让我进去,他们两个铁定是一家人!】 梁锦玉:“......” 妇人这才注意到梁锦玉和大妮在旁边,脸颊顿时又是一阵通红。 “小孩子乱说话,春娘你别介意。”梁锦玉微笑说,抬手拍了下陈大妮的肩膀,“去里面找找吧。” 陈大妮嘟囔两句,窜进了林子。 妇人名叫杨春娘,听说是被王天德从外面买回来的,成亲第一年就生下了王二牛。 后来王天德在外面杀了人被官府带走了,至今都不知道是生是死。村里人都说杀人偿命,王天德大抵是死了,否则怎么可能这么些年都没回来。 一个妇人带两个孩子,又没娘家帮衬,可想而知日子有多苦。 “我先回去了。”春娘低着头,没敢正眼看梁锦玉。 梁锦玉眸光微闪,试探问:“天都快黑了,春娘来山里做什么?” 春娘身形一怔,攥紧了衣摆:“没什么,随便走走。” 说完像是生怕梁锦玉会揪着她不放,加快脚步下了山。 梁锦玉回头看向春娘刚才出来的方向,想了想也走了进去。 ... 落日西坠,倦鸟归巢。 下山的路上,陈大妮抱着大公鸡,嘴里还在埋怨:“都怪那家伙,要不是他拦着,我们早就到家了,现在回去绝对又要挨骂。” “大妮,你知道刚才那个姨娘叫什么吗?”梁锦玉突然问。 陈大妮摇头:“不认识,怎么了?” “她叫杨春娘,刚才那小孩叫王二牛,是她儿子。”梁锦玉说完,期待的看着陈大妮。 第14章 陈大妮还是摇头:“没听过,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今天是他先动手的,我不可能去跟他道歉,你别想了。” 【煎饼果子下毒药——别来这一套,要当圣母你自己去当,我是不可能委屈自己的。】 梁锦玉有些失望,看来要么是大妮也不知道跟陈老头 的是谁,要么那人不是春娘。 但是—— 梁锦玉思及她在林中看到的景象,铺满落叶的空地,四周新折断的草木,还有那一滩秽物。 绝对有人曾在那里行苟合之事。 如果真是春娘的话...... 梁锦玉暗叹一声,胸口一阵发闷,她若说出来就是要了春娘的命啊。 回到陈家,果不其然又被王氏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陈老头背着手从牛棚过来,若是往日铁定要跟着呵斥两句,但是他今天心情不错,竟然直接忽视王氏进了屋里。 王氏着实聒噪,梁锦玉有些不耐烦,于是扬声问:“爹,你刚才去后山了吗?” 陈老头的后脊瞬间僵直,背对着门口也看不出神色。 王氏咧嘴骂:“你算什么东西,还管到你公公身上了,他去哪里关你什么事,我看你就是想偷懒没话找话!” “行了,都给我闭嘴,一天尽嚷嚷吵的我心烦!”陈老头烦躁的喝叱道,回头瞥了眼梁锦玉,对方脸上的笑意让他心头一颤。 “我一直都在牛棚,去什么后山,胡说八道。”陈老头恼怒的骂了句,黑着脸回了房间。 王氏 剐了眼梁锦玉:“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做晚饭!” 梁锦玉随手从屋檐下扯了一把萝卜干,今晚吃萝卜炖腊肉! 第一十二章 吃肉 梁锦玉做饭的手艺不差,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肉香,馋的陈大妮直咽口水。 “咱家里是有多久没吃肉了?”陈大妮眼巴巴的看着锅里,只觉得人都香迷糊了。 梁锦玉将葱结扔到锅里,想了想:“少说得有一个多月了吧。” 毕竟从她嫁给陈来福开始,就没吃过肉。 “趁老妖婆没来,赶紧让我尝一口。”陈大妮迫不及待踮起脚尖。 梁锦玉找了块油水多的正想递给陈大妮,王氏就黑着脸进了厨房,见到锅里的腊肉顿时脸色大变。 陈大妮见状,立刻眼疾手快的抓走铲子上的腊肉塞进嘴里,不等王氏骂人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饿死鬼投胎,怎么不吃死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个死丫头给我等着!” 王氏气的咬牙切齿,却又追不上大妮,于是转头就将火气撒到梁锦玉身上,“谁让你做腊肉的?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真以为我不敢让老大休了你吗?” “行啊,我倒要看看陈来福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梁锦玉毫不在意,顺势拿了锅盖盖上,以免王氏的口水溅到锅里。 “小娼妇,你这点手段——” “咦,你儿子好像回来了。” 梁锦玉打断王氏,冲外面扬声喊了句“陈来福。” 没一会儿陈来福就进来了,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满是黑色的炭屑。 “好香,今天啥日子,咋还炖上肉了?”陈来福使劲嗅了嗅,直接揭开锅盖,从锅里抓了一块肉扔进嘴里,啧啧道,“香!” 王氏嫌恶的斜眼盯着梁锦玉:“外面的衣服都晾着呢,还不赶紧去收回来。” “对对,这天冷,晚上估计要上冻了。”陈来福含糊的接话茬,又吃了一块。 “知道了。”梁锦玉放下锅铲。 太阳落山之后,温度骤降,呼呼的风吹得窗户嘎吱作响。 陈家房间不够,所以梁定方只能住在陈家后面的柴房。 但好在刚来陈家的时候,梁锦玉让陈来福用木板把窗户都封住了,所以屋里光线虽然差了点,但好歹能保温。 “定方?在屋里吗?”梁锦玉敲了敲房门。 屋里顿时传来“咚”地一声,像是凳子倒了。 “在呢,阿姐你找我有什么事?”梁定方慌忙问。 梁锦玉蹙眉:“你声音听着不对,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换衣服,马上出来。”梁定方说着,屋里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过了一会儿,房门终于打开。 梁锦玉狐疑的上打量着对方,“好端端的,你换什么衣服?” 梁定方背在身后的手掌微微握紧,低头说:“衣服上都是煤灰。” “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梁锦玉压低声音问。 提及这个,梁定方立刻抬头:“阿姐,你怎么知道谢家当铺的少东家会来韶州?” “少东家?”梁锦玉同样意外。 “对啊,我今天去的时候,谢家当铺里里外外都在忙,连大门都给刷的干干净净,说是明天人就到了。” “原来如此。”梁锦玉瞬间了然。 看来上一世那根银簪之所以能当那么高的价钱,就是因为这个少东家。 若不是上头允许,一个当铺老板怎么可能给这么高的价收一根普通的银簪。 “这位少东家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问了,对方不肯说。怎么,阿姐你认识?” “不认识,只是好奇。”梁锦玉摇头。 她们梁家原本是在阳夙,亲戚朋友也很少,其中根本没有姓谢的。 第15章 “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城里。”梁锦玉嘀咕。 “对了阿姐,往后三天我们都不能回来了。”梁定方想起一事说。 梁定方跟着陈来福在一家窑厂做工,那窑厂不仅烧砖,冬天还会烧炭,虽说辛苦了些,但是工钱不错,许多人都抢着去。 如今天冷,又接近年关,木炭十分紧俏,所以东家决定抓紧时间再多烧一些出来。 “这没日没夜的,你身体哪受得住。”梁锦玉有些担心。 梁定方不在意说:“没事,我底子好,抗造,只是......” “只是什么?”梁锦玉问。 梁定方垂下眼,不甘心说:“工钱都被他给拿走了。” 梁锦玉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谁让他拿的?你做工的钱凭什么给他?” “陈来福说我年纪小,让账房直接把我的工钱都划给他了。” “不要脸。” 梁锦玉骂道,以前她光是应付顾家一大家就心力交瘁,对定方的关心太少了,以至于都没意识到这么重要的事情。 定方虽然年纪小,但跟着陈来福做工也有两年了,可身上竟然一文钱没有。 她们姐弟俩当真是给陈家做牛做马了! “你放心,这个钱阿姐一定会给你讨回来的。”梁锦玉安慰的拍了拍对方的胳膊。 “吃饭啦!”堂屋里陈来福大声喊。 王氏阻止道:“你喊什么喊,吃你的,吃快点。” 堂屋里光线昏暗,饭菜已经端上了桌。 梁锦玉端起碗,却发现中间的萝卜炖肉居然一块肉都没有! “娘,肉呢?”梁锦玉问。 王氏翻了个白眼:“什么肉啊,没见到。有的吃不错了,还想吃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梁锦玉扫过陈老头和陈来福的碗,他们的碗里明明都堆着好几块肉。 【老虔婆把肉都藏房间里去了,啊~我也好想吃。】 陈大妮扒拉了两口粟米饭,眼睛直勾勾的看向王氏的房间,可把她馋死了。 梁锦玉当即“啪”的一声,撂下筷子。 陈来福忙笑呵呵打圆场,夹了一筷子萝卜放在梁锦玉碗里,“这萝卜是肉炖的,也好吃。” “既然你觉得好吃,要不我们换一碗?”梁锦玉端起碗问。 陈来福迟疑着看向王氏,“娘,你看?” “看什么看,吃你自己的,她不吃拉倒,还能省点粮食。”王氏叱道,巴不得梁锦玉少吃两口。 陈来福无奈的看向梁锦玉,“要不我给你舀点汤?” “不吃了!”梁锦玉豁然起身。 “不吃才好,有本事一口也别吃!”就在王氏得意的时候,却见梁锦玉突然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你干什么?”王氏急忙追上去。 第一十三章 都别吃了! 陈大妮满脸兴奋,太好了,有热闹看了。 “你干什么,放下!我让你放下!”王氏追着梁锦玉出来。 梁锦玉端着一大碗肉“砰”的放在桌上,跟众人道:“菜齐了,吃饭吧。” 陈大妮立刻起身往碗里快速扒拉了几块肉,再下筷子的时候手就被王氏 拍了一下。 “就知道好吃懒做,肉菜都是给男人吃的,你又不干活吃了也是白吃。”王氏骂道,做势又要端走菜盆。 梁锦玉抓住菜碗的另一边,暗暗使劲:“照娘这么说,定方也是男人,怎么不给吃了?” “他才多大,他能一样吗?再说了,他又不姓陈,有口吃的不错了,还想吃肉,做梦呢!”王氏讥讽着,用力往怀里扯。 梁锦玉心下冷笑,索性将碗往她怀里一推。 “砰”的一声,整碗萝卜炖肉全都泼到了地上,香喷喷的肉块滚得满地都是。 这一下别说王氏了,就连陈老头也坐不住了,气的脸红脖子粗,起身就给了王氏一脚:“成天就知道吵吵,我真恨不得把你嘴巴给缝起来,现在都吃不上了你满意了?” 王氏被踹的差点站不住,又气又不甘心:“都是这小娼妇搞的鬼,你打我干什么?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想省着点给你们爷俩吃。你倒好,尽护着这狐狸精!” “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真是脑子有问题!不吃了,看你就倒胃口!”陈老头撂下筷子,怒气冲冲的下了桌。 王氏心里那叫一个气啊,瞥见梁锦玉竟然若无其事的坐下吃饭,更是火上浇油。 “你还有脸吃?这么大一碗肉全被你给糟践了!老大你哑巴了,你是娶了祖宗回来吗?能不能有点出息啊?”王氏朝陈来福脑袋用力戳了一下。 陈来福满脸苦涩,妥协的看向梁锦玉:“锦玉,我们都是一家人,你给娘道个歉吧。” 梁锦玉充耳不闻,大口吃着饭,仿佛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陈来福眼底生出不满,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起身自己跟王氏道歉。 王氏指着陈来福鼻子,骂他没出息,连自己媳妇都管不了,说他不是个男人。 陈来福畏畏缩缩的低着头,也不敢反驳。 “喏,见者有份。” 陈大妮将自己碗里的烧肉给梁锦玉和梁定方都分了一块。 梁锦玉有些吃惊,正好听到了大妮的心声。 【现在对他好一点,但愿他黑化以后能留我一条狗命。】 原来如此,梁锦玉失笑。 第16章 “阿姐,给你。”梁定方没舍得吃,要夹给梁锦玉。 梁锦玉摇头:“你吃吧,别辜负了大妮的好心。” “就是就是,你可得记着我的好。”陈大妮连连点头。 梁定方听了这话,才放心把肉吃下。 看着小心翼翼跟定方套近乎的大妮,梁锦玉心中下了决心。 不管现在的大妮到底是谁,是什么身份,她都会带她离开陈家。 陈家是吃人的地方,她留在这里早晚会出事。 最终,地上的肉梁锦玉也没舍得浪费,都收拾起来洗干净了,就是可惜了那一盆肉汤。 ... 夜晚,房间里。 梁锦玉正铺着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去。 陈来福背着门口将房门关上,见梁锦玉看他立刻低下头,走到了帘子的另一边。 梁锦玉思索片刻,歉疚说:“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我当时在气头上,所以没忍住就......” 帘子的另一端,陈来福双眼阴沉,手掌死死抓着被子,说的话却是:“是我让梁姑娘受委屈了,你放心,我娘是刀子对豆腐心,明天就好了。” 梁锦玉叹息:“我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要不我还是走吧,户籍的事情一直没着落,我想是没希望了。” 陈来福听了这话急忙道:“姑娘这才一个月呢,你别急,等我空了就去找里正再催一下。现在大冬天的,外面不安全。” “唉,说的也是。”梁锦玉妥协说。 “对了,姑娘要的针线我给你买回来,你瞧瞧。”陈来福忙从背篓里翻出针线。 屋里光线暗,看不出线的颜色,只觉得拿到手里粗糙的很。 看来就算绣出来也卖不上价钱,不过她本来也没指望能靠卖绣品挣钱。 “又让你破费了,不过我也不会白拿你的,这个多少钱?”梁锦玉询问。 “没多少,我是自愿给姑娘买的,只要姑娘开心就好。” “那怎么成,这样吧,钱你就从定方的工钱里面扣好了。” 定方跟着陈来福干了这么久,他的工钱足够买下这些便宜的丝线了。 陈来福身形一僵,意识到梁定方跟梁锦玉说了工钱的事情,心里一阵怨怒,那臭小子居然还会告状了。 “对了,我听定方说你们往后三天都不回来了?”梁锦玉又问。 陈来福压下心里的情绪,耐着性子说:“东家缺人手,我想着趁年前多挣一些,这样姑娘你也能过个富裕年。” “辛苦了。”梁锦玉体贴的说。 陈来福看着帘子上晃动的倩影,心里像是有只蚂蚁在爬一样,痒痒的,身体不自觉的燥热。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手掌迫不及待的伸进裤裆里揉搓起来...... 翌日。 跟往常一样,天还没亮陈来福和梁定方就出发去了城里。 梁锦玉里里外外收拾完,陈老头和王氏这才起来。 王氏拉长着脸,显然今天的心情也不怎么样。 “王家今天要用马车,老大媳妇你给我多烙两张饼,肉也给我带点。”陈老头在院子里擦着马鞭,冲厨房喊道。 梁锦玉应了声,将早上剩下的煎饼加上昨天的肉卷在一起,外面还用白菜叶子给包着。 陈老头给城里一户姓周的人家当马夫,事情不多,只有当主人家要出远门的时候才会找他,但基本上去一趟都得两三天。 虽说只是个马夫,但周家是大户人家,给的工钱多,逢年过节还有酒水糕点,算是个不错的差事。 不过陈老头年纪大了,干不了几年,所以他一直都寻思着让陈来福接他的班。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陈老头跟周家提了好几次,人家都没同意。 “好了吗?老登在催了。”大妮跑进厨房问。 梁锦玉将篮子递给她,嗔道:“别瞎说,小心挨鞭子。” 陈大妮浑不在意:“没事,他又听不见。” 陈老头离开家没多久,王氏也挎着篮子出去了,篮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还盖着蓝布。 第一十四章 被当成贼了 “你知道老太婆干什么去了吗?”大妮神神秘秘的凑到梁锦玉身边,仰头问。 梁锦玉抖着刚洗好的衣服,十指冻得通红,接话道:“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我猜是去娘家了!”陈大妮得意洋洋,“不信你去厨房看,昨天的肉全被她带走了,我还看到她拿了一包冰糖,那东西贵着呢,除了王家她不会给别人。” 梁锦玉晒好最后一件衣服,想了想说:“大妮,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 择日不如撞日,梁锦玉决定趁着家里没人,偷偷去趟城里。 洋河村距离韶州城并不远,翻过蛤蟆岭再往下走一段路就能看到城门了。 王氏的娘家在三柳村,来回都要两个多时辰,加上还要在那里待一会儿,所以中午她定是回不来了。 也就是说,梁锦玉只需赶在天黑前回来就行。 时辰还早,出村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梁锦玉整理了一下头发,攥紧包裹暗暗松了口气。 到蛤蟆岭的时候,梁锦玉正想坐下来休息会儿,却听后面传来说话声。 她如今虽然是一幅男子的装扮,脸上也摸了锅底灰,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赶紧找了个草丛躲了进去了。 第17章 “.......城里不行,都压价压的厉害,卖给他们还不如留着自家吃。”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 后面跟着的小伙挑着担子,走的气喘吁吁:“话是这么说,可光吃粮食也不行啊,家里油盐都没了,不卖粮拿什么去换?还有我娘,药都断好久了。哪怕是几文钱一斤,这粮我今天都得卖出去。” 梁锦玉扒开草丛,认出了那小伙,正是上次帮她说话反被污蔑的姚天赐。 “照我说你当初就不该回来,京城多好啊,天子脚下,发财的机会也多,你说你们怎么就想不开呢。”中年男人啧啧摇头。 姚天赐叹息道:“没办法,主人家出事了。要不是我们跑得快,估计也会受牵连。” “不是说是个大户人家吗?怎么还会出事?”男人稀奇问。 姚天赐却不想多说,转移了话题。 看着两人越走越远,梁锦玉这才拍打着身上的土屑从草丛里出来。 原来姚天赐也去过京城,梁锦玉有些意外。 不过更让她意外的是现在的粮价,之前听陈来福说,她还觉得有些夸张了,没想到当真如此。 梁锦玉紧了紧手掌,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日上中天,城门口百姓进进出出。 守城的士兵站了大半天也乏了,所以对来往的行人只是简单扫一眼,并未察看通行证。 梁锦玉低着头,跟在一位面相和善的妇人身 了城。 “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想干什么?”妇人忍无可忍的回头问。 梁锦玉忙歉意道:“大姐对不住,我就是想跟您打听一下谢家当铺怎么走。” “原来是问路啊,早说嘛,吓我一跳。”妇人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给梁锦玉指了个方向。 谢家当铺就在城中的主道旁边,是个两层小楼,面积很大。 诚如定方所说,整个当铺都被打扫了一遍,连进门的石板都被清水冲洗过,干干净净。 梁锦玉抱紧了包裹,低头跟着前面的人进了铺子。 “破烂棉袄一件,三文钱;缺了口的砚台一个,七文......” 前方高高的柜台里面,掌柜一边检查着客人典当的物件,一边喊着价格。 梁锦玉踮起脚看了好几眼才看清楚,那掌柜留着山羊胡,估计有四五十岁了,身上穿着件半旧的棉袄,想来应该不是谢家的那位小东家。 梁锦玉摸着包里面的簪子,如果谢小东家不在的话,这簪子还能当那么多钱吗? 怀着忐忑的心情,梁锦玉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轮到她。 “当什么?”掌柜头也没抬的问。 梁锦玉认真道:“我当的东西不能给你,我要找你们东家。” 掌柜闻言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梁锦玉,讥诮说:“我们东家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这里是当铺,不当东西就请出去,别耽误我时间。” “我当东西,但这个东西我只能给你们东家!”梁锦玉急忙解释。 掌柜却没了耐心,冲一旁的伙计说:“这人是来捣乱的,轰出去。” “别!我当!我真当东西!”梁锦玉心里一急,将簪子交了出去。 她出来一趟不容易,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掌柜白了眼梁锦玉,这才慢吞吞的拿起簪子,看了眼就道:“素簪一根,二两银子。” “二两?”梁锦玉简直不敢相信,这跟她预期的相差太大了。 “如果是死当我可以再给你加五十文。”掌柜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随手将簪子扔在桌上。 二两银子省着用也能用一段时间—— 梁锦玉摇头,赶忙将自己脑子里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簪子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不能随随便便就典当了,更何况上一世王氏可是典当了五十两。 “我不当了。”梁锦玉欲拿回簪子,却被掌柜抢了先。 “小伙子,这簪子真是你的?”掌柜眯了眯眼,怀疑问。 梁锦玉有些恼了:“当然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怎可能拿过来。” “可这是女人的簪子,你不会是从哪儿偷的赃物吧?” 掌柜这话一出口,铺子里面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梁锦玉,眼神里透着怀疑和轻鄙。 梁锦玉气笑了:“这簪子是我父亲留给我阿姐的,如今我们家道中落,逼不得已才拿出这簪子来典当。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生意做不成,掌柜你也没必要空口白牙的污蔑我吧?” 掌柜脸色刷的一沉,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梁锦玉。 “我老宋干这行三十余年,什么人没见过,你说这簪子是你阿姐的,那我问你,你为何要女扮男装,鬼鬼祟祟?” “嗡”的一声。 梁锦玉只觉得脑子一阵空白,霎时哑口无言。 “瞧你打扮也不像是能用得起银簪的人,来人,把她送去官府!我老宋平生最恨偷偷摸摸的宵小之辈,敢来我们当铺销赃,我看你是活腻了!” 两个伙计得了吩咐,立刻朝着梁锦玉逼近。 梁锦玉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啊。 “小点声,东家在楼上歇息,别把人吵醒了。”其中一个伙计跟另一个小声说。 梁锦玉看了眼掌柜手里的簪子,她不能就这么走了,更不能被送去官府。 “也罢,既然跟你们说不通,那我就去找能说得通的!”梁锦玉话音落,抄起手边的算盘扔了过去。 第18章 第一十五章 吊死在当铺门口 趁着两个伙计躲闪的间隙,梁锦玉直奔楼上。 掌柜见状,忙大喊:“快拦住她!” 梁锦玉几步就冲上了楼梯,眼看就要上二楼,旁边却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挡在了楼梯口。 梁锦玉见他锦衣华服,模样也年轻,便急道:“谢公子,我有件东西要典当给你!” 男子闻言微微挑眉,看着梁锦玉的眼神带着一丝戏谑:“哦?” “真的,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簪子,但你家掌柜却污蔑说是我偷的。谢公子,你只要看到那只簪子就明白了。” “臭小子,看你往哪里跑!” 说话间,伙计追了上来,不由分说的就要拽着梁锦玉下楼。 梁锦玉死死抓着楼梯扶手,焦急道:“谢公子,你们谢家大业大的,难道还要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那簪子真是我的,求你让掌柜还给我吧!谢公子,谢公子你倒是说话呀!” “别费劲了,这位不是我们小东家!”伙计嗤笑一声,加大了力道。 梁锦玉被拽的生疼,听了这话情急之下冲楼上扬声威胁:“谢公子,你要是再不出来,我明天就吊死在你家当铺门口!我死了也会化成冤鬼来找你算账的!” “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紧接着就听楼上有人虚弱说:“让她上来吧。” 伙计得了这话,才松开梁锦玉,没好气道:“还不快上去。” 梁锦玉揉了揉胳膊,又瞪了眼楼梯口看热闹的男人,这才往里面去。 楼上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面对着楼梯口的位置是一扇山水屏风,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影。 “谢公子可在里面?”梁锦玉试探问。 “我在。”有人应道,声音嘶哑却很温和。 看来不是个难相处的人,梁锦玉略微放松了一些。 “我要典当的东西在掌柜手里,还请谢公子再看看。”梁锦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 里面走出一个冷峻的少年,他目不斜视的下了楼,楼梯下面传来他与掌柜的说话声。 没一会儿少年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梁锦玉的银簪。 少年拿着簪子绕过屏风,却半晌没有动静,梁锦玉不由紧张起来,也不知道上一世王氏来典当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这些。 “敢问姑娘怎么称呼?”对方问道,声音和方才一样温和,没什么变化。 梁锦玉迟疑片刻,含糊道:“我已嫁做人妇,夫家姓陈。” “原来如此,冒犯了。”对方咳嗽了几声,歇了歇又说,“陈夫人打算典当多少钱?” 梁锦玉一时间拿不准对方的意思,说了个保守的价格:“活当,五两。” “成交。” ... 梁锦玉揣着五两银子离开了当铺,可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情况跟上一世的大不相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她威胁说要吊死在当铺门口,所以谢公子记恨上了她? 可听他说话情绪稳定,声音温和,不像是心胸狭隘之人啊。 “到底怎么回事?”梁锦玉眉头紧锁,有些发愁。 五两银子太少了,根本买不了多少粮食。 与此同时,当铺的二楼。 燕行抱着胳膊懒散的倚靠在门框上,目光一直跟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直至对方消失在人海中。 “你认识。”燕行问,转头看向身后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皮肤异常的白皙,身形挺拔消瘦,俊美的五官像是画师精心描绘出来的一般,几乎挑不出半点瑕疵。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家大公子——谢卿予! “为什么这么说?”谢大公子不紧不慢的饮了口茶水,微笑问,眼角的两颗泪痣格外引人注目。 燕行佯装轻咳,点了点自己的眼角:“我最近研制了一种奇药,专门用来去痘消疤的,效果极好,你想不想试试?” “不想。”谢卿予毫不犹豫,甚至朝他笑了笑。 燕行无奈,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啧,以前我也不信这些,但是你近两年来确实挺倒霉的——”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她?”谢卿予打断问。 燕行啧啧两声,捡起桌上的银簪:“你刚才看到这个的时候,眼神明显变了。随后你又问她叫什么,我都能听出来她在故意隐瞒身份,你这绥州第一公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你还是做了这笔买卖,说明什么?说明你已经知道了她的底细。” “说说吧,她到底是谁?”燕行扔下银簪,抱着胳膊问。 谢卿予点了一下簪子上的黑色石头:“这个你应该见过。” 燕行狐疑的又拿起簪子,端详片刻还是不解:“什么意思,这不就是普通的黑星石嘛,这玩意儿不值钱,昌绥那边多的是。” “可这里是韶州,距离昌绥十万八千里。”谢卿予再次提示。 燕行习惯性的用指腹摩擦着薄唇,倏地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簪子一定是她偷来的!” 谢卿予无奈摇头,哭笑不得。 “黑星石是昌绥的特产,虽不值钱,但却有特殊的意义。方才那妇人说这簪子是她父亲留给她的,说明她父亲一定去过昌绥。”谢卿予说完,将簪子的背面指给燕行看。 第19章 元启三十四年,穆。 燕行的神色陡然严肃起来:“这个时间,我没记错的话昌绥那时候还在打仗吧。” 谢卿予点头,终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这个‘穆’字应该是她爹的名字吧?”燕行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大变,“难道她是?” 谢卿予点头:“十有八九就是她。” “好家伙,不是说人都死光了吗?她胆子也太大了,这种东西居然还敢拿出来典当。幸亏你在这里,不然真被掌柜送去官府,她这会儿估计人头都落地了。” 谢卿予把弄着银簪,眼底情绪不明:“兴许是遇到难处了。” “看她那打扮确实过得不怎么样,唉,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啊。不过你既然知道是她,刚才为什么不多给一点银子?”燕行不解问。 银子虽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却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谢卿予将簪子递给身后的少年,转动着轮椅到窗边。 天空阴沉沉的,刮起了大风,似乎又要下雪了。 “簪子只值五两。”谢卿予公事公办的说。 燕行挑眉:“可她家不是对你家有恩?” 谢卿予低眸,认真道:“我帮她隐瞒身份,便是还了他们梁家的恩情。” 燕行“啧”了一声,甩手说:“有必要算的这么清楚吗?你还是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啊!” 第一十六章 尿意全无 过了午时,天空就下起了雪粒子。 梁锦玉连续跑了六家粮铺,总算将城里的粮价都打听清楚了。 原本她还想找牙人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租用,可突然下起的雪粒子打断了她的计划。 “没办法,只能先回去了。”梁锦玉站在屋檐下,看着街道上小跑起来的行人,无奈嘀咕。 等不到雪停,梁锦玉就只能将包裹顶在头上,直接冲进了雪里。 噼里啪啦,雪粒子打在包裹上,声音特别大。 梁锦玉满心都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五两银子,以至于跟人撞上了也没注意到。 “你这小子怎么走路的,眼睛瞎了吗?”前面的男人气呼呼问。 梁锦玉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药包,这才回过神来,歉意道:“对不住,我帮你捡起来。” “没事,我自己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应说。 梁锦玉身体僵住,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对方。 顿时心里“咯噔”一声,竟然是姚天赐! “对不起,我赶时间。”梁锦玉不敢抬头,忙起身顾不得身后的埋怨撒开了腿往城外跑。 跑出了好一段路,梁锦玉才找了棵树靠着喘口气。 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怎么就这么巧呢。 “不行,我得赶紧走,不然又要碰上了。”梁锦玉想到这,也不敢再歇息。 雪粒子下了没多久,天空就飘起了小雪花。 梁锦玉冻得手脚僵硬,鼻头通红。 好不容易爬上蛤蟆岭,身后居然又传来了姚天赐两人的说话声。 梁锦玉午饭也没吃,又跑了一天实在是没力气了,不得已,她只能又找了个草丛躲起来,打算让姚天赐两人先走。 冷风簌簌,雪花越飘越大。 梁锦玉抱着双腿,冷的瑟瑟发抖。 “有田叔,你等我一下。” 下面的山道上,姚天赐放下担子,从竹篮里面掏了半天,也不知道掏出个什么东西来。 “中午热水喝多了,我去一下。”姚天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行,你快去快回,天要黑了山路不好走。”有田叔提醒道。 眼看姚天赐快步朝自己这边走来,梁锦玉当真是欲哭无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姚天赐全然不觉,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一棵顺眼的大树,就在他低头解裤腰带的时候,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 梁锦玉用包裹捂住脸,尴尬的点了点头。 姚天赐吓的一个激灵,瞬间尿意全无。 “你、你这人怎么回事?蹲在草丛里怎么还一声不吭?”姚天赐恼怒问,赶忙系好裤腰带。 梁锦玉尴尬不已,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表示她是个哑巴。 姚天赐微微偏头,目光打量的看着梁锦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 梁锦玉“啊”的一声,慌忙挥手,示意对方别过来。 “你到底是谁?大雪天里你在这里干什么?”姚天赐问,目光扫过梁锦玉脸上的包裹,“你挡着脸干什么?” 见对方不依不饶,梁锦玉没法子,只能起身拔腿就跑。 “你跑什么呀,你干什么去,晚上山里危险!”姚天赐紧跟着追了上去。 梁锦玉慌不择路的一通乱跑,直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甚至完全听不见了,梁锦玉这才精疲力竭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口干舌燥,咽一下口水都觉得生疼。 梁锦玉平复着呼吸,想到姚天赐那紧追不舍的样子,就一阵后怕。 “果然是你。”身后传来姚天赐惊喜的声音。 梁锦玉浑身僵住,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对方:“你怎么——” “你别害怕,我不会说出去的。”姚天赐忙举起双手,发誓说,“我保证不会跟他们说你要逃走的事情。” 梁锦玉无奈,只能接受现实:“我不是逃走,我只是有点事情。” 第20章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姚天赐笑道,环顾四周说,“这里不安全,我们赶紧回去吧。” 梁锦玉摸不住对方的心思,但他的话倒是没说错,这里确实不安全。 “你为什么非要追我?”梁锦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屑,没敢跟姚天赐走的太近。 姚天赐挠了挠头,羞涩说:“我一开始只是想提醒你别乱跑,可刚才追你的时候我看到你样子了,本来还以为我看错了,可是你这衣服应该是来福哥的吧。” 梁锦玉点头:“我不太想让人知道我出村子了。”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待在洋河村,这里也不适合你,你想要离开很正常的。”姚天赐忙接话说。 梁锦玉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于姚天赐她还真没有什么印象。 “之前的事情,谢谢你。”梁锦玉说。 虽然那时候他只是帮她说了几句话,但是梁锦玉这人念恩,所以这句谢谢也是姚天赐该得的。 姚天赐耳朵通红,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羞的:“不用谢,我也没帮到你,反而还给你惹麻烦了。” 梁锦玉抿唇,没有接话。 姚天赐没等到回应,抬起头来,他看向梁锦玉身上单薄的衣服,又捏了捏自己身上的棉袄,鼓足勇气说:“梁姑——梁大嫂,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这袄子脱给你吧。” 梁锦玉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非常介意! “不用了,我不冷。”梁锦玉忙说。 姚天赐眼底掠过失望,苦笑说:“其实那天我也在城里,如果是我先遇到你的话,你是不是也会嫁给我?” 后面三个字姚天赐说的很小声,风一吹就听不见了。 “你说什么?”梁锦玉停下脚步,转身问。 姚天赐没敢正眼看梁锦玉,整张脸憋得通红:“我、我是说......” “你知道我是谁?”梁锦玉问,神色严肃起来。 姚天赐点头,也不隐瞒。 “一年前我也在京城,有一天我去找来福哥,看到你从马车上下来。” 梁锦玉眸色微沉,试探问:“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去官府告发?” “我不会,我绝对不会的!”姚天赐肯定的说,再次看向梁锦玉的目光透着一股炙热,“我不会背叛你的!” 梁锦玉心中冷笑,她知道自己长了一副不错的皮囊,但没想到这皮囊竟然还能让这么多人惦记。 “可我没有钱。”梁锦玉佯装忐忑说。 第一十七章 自我感动的真心 姚天赐连连摆手:“姑娘误会了,我不要钱,其实、其实我从第一眼见到姑娘就对姑娘......” “你当真想帮我?”梁锦玉打断他,不耐烦听那些虚伪的话。 姚天赐重重的点头:“当然,姑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那你先走吧,我跟在你们后面。还有,不要告诉别人见过我。”梁锦玉郑重叮嘱。 姚天赐忙不迭的应下,走了几步又回头喊:“天黑了山里不安全,姑娘你就跟在我们后面,有什么事儿喊一声我能听到。” 梁锦玉点头,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雪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阴沉。 山路泥泞,一不小心就会打滑。 “小心!”有田叔一把抓住姚天赐,责备说,“你怎么回事,走路都心不在焉的,要不是我手快,你就滚下去了。” 姚天赐看了眼旁边的陡坡,心脏“砰砰”跳,好险。 “你干什么呢?”有田叔问。 姚天赐搬了大石头放在打滑的位置:“挡一下,也给后面的人提个醒。” 有田叔笑话他:“这下雪天的除了咱俩,哪还会有其他人啊,瞎费功夫。” 姚天赐仿若未闻,回头看向身后的山路,眼中满是担忧。 也不知道梁姑娘有没有跟上来。 两人走后不久,梁锦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山路上。 她走到姚天赐刚才打滑的位置,瞥了眼那石头,内心毫无波澜。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赶回了村子。 梁锦玉低着头,脚步匆忙,心里只盼着自己能比王氏先到家。 “梁姑娘。”姚天赐突然从草垛后面跳出来,显然是专门在等她。 梁锦玉心中一阵烦躁,真是冤魂不散。 “你怎么在这里?”梁锦玉耐着性子问。 姚天赐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这是城里买的蜜饯,你尝尝。” 梁锦玉皱眉:“我不要。” “没事,你拿着吧,好吃的话下次我还给你买。”姚天赐像是生怕梁锦玉会拒绝,直接强势的塞到了她手里。 不等梁锦玉再说话,姚天赐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手里的蜜饯,梁锦玉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算了,拿回去给大妮吃吧。”梁锦玉暗道,大妮应该还没吃过这些。 刚到院子外面,就听到了王氏的刻薄的谩骂。 “你骗谁呢,这大雪天的她能去洗衣服?你当她跟你一样没脑子吗?我问你,那娼妇是不是跟人跑了?” “我都说了一百遍了,她去河边洗衣服去了,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河边找嘛。”陈大妮翻着白眼,无奈的说。 王氏见她那样子就来气:“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是不是皮痒了,我供你吃供你喝,还养个白眼狼出来了?” 第21章 “又不是我让你养的,早知道是这么个家庭环境,我宁死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没良心的赔钱货,你别跑!你给我站住!”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梁锦玉穿着自己的衣服,手里则拎着刚脱下打湿的陈来福的衣服从外面进来。 陈大妮见到她,瞬间眼前一亮,立刻躲到梁锦玉身后:“看,我就说她去洗衣服去了吧,你还非不信。” 王氏狐疑的看了看梁锦玉手里的衣服,不相信问:“你衣服不是早上就洗了吗?怎么还去洗?” 梁锦玉平静道:“漏掉了的,这不是天下雪了吗?我寻思赶紧洗掉,不然陈来福回来了没衣服穿。” 王氏拉长了脸:“陈来福陈来福的,谁家娘们连名带姓的叫自己男人,你娘怎么教你的,没有规矩。” 梁锦玉将湿衣服都挂在屋檐下的竹篙上,闻言微笑说:“我也没办法,谁让你儿子陈来福喜欢呢。” 王氏气的脸色发青:“不要脸,我看你能猖狂几日。” 梁锦玉懒得理她,喊了声大妮去了厨房。 陈老头和陈来福这两天都不在家,梁锦玉现在也想得开,能闲着就闲着,决不白费力气。 晚上她也没做饭,煮了一锅白菜汤就着早上烙的饼子凑合吃了。 吃饭的时候王氏又鸡蛋挑骨头,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但梁锦玉始终没搭理她。 许是觉得无趣,王氏饭碗一搁,就回屋躺着去了。 “给你。”梁锦玉拿出蜜饯。 “这是什么?”陈大妮好奇的打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酸甜味,“黏不拉几的,什么东西?” “蜜饯,你尝尝。”梁锦玉微笑说,顺手收了碗筷放在锅里。 陈大妮惊讶的回头看她:“你给我买的?” 梁锦玉摇头:“不是,别人给的,你快吃吧,别让你阿奶发现了。” 陈大妮心里嘀咕,她倒是不馋这些,只是这身子从没吃过好东西,所以直流口水。 “嘶~好酸!”陈大妮缩起肩膀打了个激灵。 应该是杏脯,酸的不行。 “不好吃吗?”梁锦玉问。 想来也是,姚天赐没什么钱估计买的也是便宜货。 王氏不让她们点灯,所以厨房里黑漆漆的,唯有窗外的积雪反射出淡淡的白光,映照出两人的轮廓。 陈大妮咽下嘴里的酸水,仰头看着忙碌的梁锦玉,勉为其难的说:“还好吧,不算特别难吃。” 梁锦玉轻笑:“就当个零嘴儿,没事的时候吃着玩。” “你要不要尝尝?”鬼神神差的,陈大妮拿着一颗杏脯递到了梁锦玉面前。 梁锦玉摇头:“我不要,你留着慢慢吃。” 陈大妮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疯了吧?】 “你说什么?”梁锦玉下意识问。 回头见陈大妮满脸讶异,忙又掩饰道:“我不喜欢吃酸的。” “哦。”陈大妮收回手,心底深处生出几分怪异的情绪,有些奇怪,更多的是别扭。 次日。 下了 的雪,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 王氏嫌冷,加上陈老头不在家,她索性一上午都窝在了床上,连早饭都是大妮给她端过去的。 梁锦玉将灶膛里面的炭火都铲到了一个废弃的咸菜缸里,提着上面的竹藤拿去给大妮。 “我出去一下,你就在家里待着,下雪天别乱跑。” 陈大妮端着小马扎坐到咸菜缸旁边,边烤火边嚼着杏脯:“雪还在下呢,你去哪里?” “去找一下村长,一会儿就回来。”梁锦玉说完,又找了一块旧布裹在头上。 【什么审美,也太丑了。】 陈大妮暗暗吐槽,那灰不溜秋的破布往头上一裹,瞬间老了五岁。 第一十八章 拿人手短 梁锦玉熟练的打了个丑结,闻言摇头失笑。 她是个新妇,打扮的丑一点才叫好呢,免得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我出去了,里面那个要是问起,你就说我去地里拔萝卜了。”梁锦玉叮嘱。 陈大妮点头:“我知道。” 只要不威胁到自己,陈大妮才不会管梁锦玉要做什么,反正对方就是个炮灰,再怎么折腾,最后还是会死。 想到这里,陈大妮心中一阵不舒服。 “垃圾小说,凭什么别人都要成为男主的垫脚石。”陈大妮小声埋怨,顿时觉得嘴里的杏脯更加难吃了。 ... “还没过年呢,这雪都下了好几场了,真冷啊。” “是啊,现在下倒还好,只盼着明年开春别下就成,我家种了三亩麦子,就怕上冻。” “要我说麦子也该少种一些,都卖不上价,累死累活一年白干了。” 几个妇人坐在屋檐下,一边赶着手里的针线活,一边闲聊着。 中间还烧了一个火盆,上面架着几棵老树桩,能烧好久。 “快瞧瞧谁来了。”有人眼尖,立刻就注意到了往这边走来的梁锦玉。 梁锦玉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们,这些人她都眼熟,不过叫得上名字的只有两人。 “哟,这下雪天的,梁大嫂怎么过来了,稀客啊。”人群里,一个身材矮胖的妇人笑呵呵招呼道。 其实梁锦玉的年纪比她们都小,但因为陈来福辈分大,所以大家见到她都唤一声“ ”。 第22章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笑吟吟的,梁锦玉也笑着回应:“来找村长说个事儿,大家都在呢。” “这不是没事干嘛,所以来村长家蹭个火。快过来烤烤,这天冷得很。”那妇人说着,起身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梁锦玉推辞说:“不用了,我找村长说几句话就走。” “你找村长有啥事啊,他在屋里跟人唠嗑呢。”有人道。 梁锦玉心想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来都来了也不好直接走。 “我家陈来福这不出去两天了嘛,他走的时候也没带袄子,我想着托村长给我找个人把衣服送过去。”梁锦玉说了提前准备好的借口。 陈来福做工的那一家是个大窑厂,村里有好几个年轻人都在那里帮工。 听了这话,几个妇人都揶揄起来。 “梁大嫂果然是人美心善,难怪来福哥之前那么护着你。” “说到底还是梁大嫂你有福气,这男人啊只有经历了一些事情才成熟,想当初徐氏可没你这么好的命。” “哎呀,你提她做什么。” 徐氏就是陈来福的前妻,听说是生下大妮没多久人就病逝了。 梁锦玉以前只觉得定是徐氏身子弱,可如今想来,恐怕也是被陈家人给磋磨死的。 “我去找一下村长,待会儿再跟你们聊。”梁锦玉笑着说道,几步进了屋里。 身后的妇人们叽叽喳喳,还在说着她和陈来福的事情。 梁锦玉脸上的笑意散去,循着声音去了里屋。 村长应该是听到了声音,不等梁锦玉进去他就出来了。 “找我呢?”村长问,耷拉着眉眼,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梁锦玉上一世也来找过村长,当时也是为了和陈来福和离。 那时候她迟迟没等到户籍证,心里也对陈来福渐渐起了疑心,她试图带着定方离开,但是被陈来福发现了。 定方被他 揍了一顿,差点没了命。 而她,她被陈来福玷污了。 次日她挣扎着逃到村长家求救,可是这个年迈的老人却一脸冷漠的看着她。 告诉她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没有隔夜仇,说完他就让人去把陈来福叫过来把她带回去了。 前世的种种仿佛就在昨天,历历在目。 “问你话呢。”村长出声,敲了敲桌子。 梁锦玉抿了抿唇,将方才的说词又说了一遍。 “早干嘛去了,现在大雪都封山了,谁还往城里跑。”村长没好气道,转身不想多说。 “对了,陈来福说户籍证这两个天就有消息了?”梁锦玉试探问。 村长回头,板着脸:“谁说的,八字还没一撇呢,人里正一天天的那么多事情,哪顾得上你。” “村长说的是,不过你也知道我弟弟一直跟着进城出城,没户籍证实在是不方便,能不能拜托您跟里正说说,通融通融。”梁锦玉从袖中拿出一小锭银子。 村长瞬间睁开了眼睛,在手心掂了掂,指甲盖大小,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事成之后我让陈来福请村长喝酒,到时候我再炒几个拿手好菜。”梁锦玉声音很轻,笑容温柔,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拿人手短,村长佯装咳嗽一声,正色道:“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你放心,等雪停了我就去问问。” “诶。”梁锦玉高兴道,想了想又问,“村长,这户籍证最快能多久下来。” “这个我也说不好,得问里正,快则三个月,慢的话一两年都有可能。” 村长捋了捋胡子,见梁锦玉脸色不太好,又补充说:“你要是真着急就自己去找他。” 梁锦玉不是没想过,可里正不在洋河村,而且里正大小算个官,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 村长转身,从后面的供桌下拿出一张发黄的纸:“他住在六合庄,对了,他那人就好这一口。” 村长做了个喝酒的动作。 梁锦玉福如心至,笑道:“多谢村长。” 出门的时候,梁锦玉被拦下,不得不跟那几个妇人闲聊起来。 正当她想着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坡下传来小孩的哭声。 “铁蛋娘,你家铁蛋掉沟里了。”一个小孩跑过来说道。 “啥,咋回事,咋掉沟里了,不是让你们小心一点吗?”铁蛋娘是个身材高大的妇人,立刻放下簸箕跑了过去。 梁锦玉趁机说:“我过去看看。” 其她几个妇人也起身七嘴八舌的嚷着要一起过去。 梁锦玉一阵心塞。 村长家外面是条小路,小路左手边是水田,右手边是一条水沟。 几个半大的孩子正站在水沟旁边吵吵闹闹,水沟里还坐着一个男孩,正哇哇大哭。 第一十九章 他连个男人都当不了 “咋回事,咋掉沟里了?”铁蛋娘慌忙过去,将水沟里的铁蛋拉了起来。 铁蛋冻得嘴唇发紫,衣服全湿透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娘,冷啊,好冷,屁股好疼。” “是二牛!是二牛把铁蛋推到沟里的!”一个男孩嚷道。 铁蛋娘瞬间黑了脸,粗暴的扯过站在后面的王二牛,力气太大以至于王二牛没站稳摔到了地上。 “怎么又是他,成天就知道惹事,也不知道春娘是怎么教的。” 第23章 “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爹连人都敢杀,他当然也学不了好,你看吧,以后指不定又是个祸害。” 跟过来的妇人们肆无忌惮的贬低着,脸上满是嫌恶和鄙夷。 有人直接把自家孩子叫过去,大声训斥着,让他以后离王二牛远一点,免得跟着学坏了。 这本跟梁锦玉没有关系,她也没打算多管闲事。 可当她看到王二牛被铁蛋娘 掌掴的时候,脚下像是灌了铅,怎么都走不动。 大妮被扯嘴巴还知道反抗谩骂,可是王二牛竟然一言不发,眼睛通红却一滴泪也没流。 “有爹生没爹教的小杂种,我家铁蛋要是有什么事,看我不剥了你的皮!”铁蛋娘抓着二牛的头发,把人往水沟里一推。 二牛趔趄着一屁股坐了进去,泥水飞溅,旁边的小孩吓得大叫着纷纷逃走。 “铁蛋娘算了,你还是赶紧带你家铁蛋回去换身衣服吧,别把孩子冻着了。”有妇人劝道。 铁蛋娘心疼的抱起铁蛋,跟大家招呼一声就先回家了。 “梁大嫂,走,跟我们上去烤火去。”旁边的妇人撞了下梁锦玉的肩膀,嬉笑道。 梁锦玉微笑说:“不了,家里还有活呢,你们去吧。” 大家跟梁锦玉本来也不熟,见她不愿意也就算了。 扑腾—— 王二牛哆哆嗦嗦地刚站起来又跌了进去,下巴磕在石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梁锦玉轻叹一声,走过去伸手道:“我拉你上来。” 王二牛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的抓着杂草往上攀爬。 天太冷了,河水都结了冰,王二牛冻得嘴唇发紫,手指僵硬,试了几次都没能爬上来。 梁锦玉并非心狠的人,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 “别费劲了,我拉你上来。”梁锦玉强制的抓住王二牛的胳膊,不顾对方挣扎硬是把人拖了上来。 王二牛冻得蜷缩在地上,上下牙齿磕碰着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半天没起来。 “还能走不?”梁锦玉担忧问。 王二牛听到声音,这才用肩膀撑着地面吃力的站了起来,水从他头发上、衣服上不断地往下滴,像是一只湿漉漉的水鬼。 “你下巴伤的不轻,回去让你娘给你用些草木灰止血,先用这个捂着。”梁锦玉掏出帕子捂在他下巴上。 王二牛估计脑子冻懵了,也没看梁锦玉转身就走,他走的很慢,一步一个湿脚印。 梁锦玉看着他绕过土坝,往家里走去,这才松了口气。 ... 回到家,王氏还没起来。 大妮把菜缸搬到了屋檐下,也不知她从哪里搞到的板栗,正放在炭火上烤着。 见梁锦玉回来,也没吝啬,分了她一颗。 “鸡鸭我都喂了,但猪没喂,没猪食了。”大妮鼓着腮帮子含糊说。 梁锦玉点头,看了眼屋里:“你阿奶问我没?” 陈大妮摇头,小声吐槽:“睡得跟个猪一样,全家就她最舒服了,啥事都不用干。” “也好,她不起来我们都落得耳根清净。”梁锦玉想得开,说完去厨房拿了箩筐出来。 家里虽然就一头猪,但吃的多,两天就得煮一锅猪食。 如今天冷挖不到野菜,梁锦玉只能去地里拔些萝卜回来。 陈大妮闲着也无聊,立马屁颠颠的跟上去:“我帮你。” 菜地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只能看到零星的萝卜叶露在外面。 “哎哟喂。”陈大妮萝卜没拔出来,反而摔了个屁墩儿。 梁锦玉笑道:“土都冻住了,不好弄,你回屋给我拿个锄头过来。” 陈大妮拍了拍手,将扯断的萝卜叶扔到筐里,小声抱怨说:“冻死人了,反正猪肉也没我们的份,要我说干脆别管算了。” “行了,赶紧去吧,待会儿估计还得下雪。”梁锦玉催促道。 陈大妮撇撇嘴,认命的回去拿锄头。 风呼啦啦的吹,像是刀子割在脸上,生疼。 梁锦玉费了牛鼻子老劲才拔出三根萝卜,不得已只好放弃。 “这些也吃不到明年开春了。”梁锦玉看着剩下的萝卜嘀咕说。 陈家菜园不小,只可惜没好好打理,一半都荒废了,剩下的一半几乎都是萝卜白菜,不过种别的蔬菜估计也留不到冬天。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梁锦玉喃喃道。 “什么抓紧时间?”陈大妮拖着锄头过来。 梁锦玉走过去接过锄头,看了眼陈大妮冻得通红的鼻头,佯装漫不经心说:“大妮,你觉得娘对你好不好?” 陈大妮挠了挠脸颊,低下头别扭说:“还行吧。” “如果有一天我能离开这里,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梁锦玉问,一锄头下去挖出两根大萝卜。 陈大妮皱了皱眉头,捡起萝卜扔到筐里:“不愿意。” 梁锦玉停下,不解问:“为什么?你是担心跟着我会过苦日子吗?” “你又不是我亲娘,我跟你走干什么。” 陈大妮毫不犹豫道,心里却想着,别白日做梦了,你根本走不了,你的命运早就注定了。 梁锦玉脸色微变,想起大妮说过自己是穿书者。 她似乎知道了所有的人结局,只可惜她上一世死的早,无法验证这些。 不过既然大妮知道,问问她也无妨,权当有个心理准备。 第24章 梁锦玉想了想试探说:“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会把你当亲女儿看待。而且你舅舅从小聪明,指不定以后还能谋个官当当,到时候你就是官家小姐了。” 陈大妮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忙捂住嘴。 【还当官呢,他连个男人都当不了。一个太监却妄想把持朝政,也难怪最后落得活埋的下场。】 梁锦玉手里的锄头倏地落地,刚好砸到了陈大妮脚背。 陈大妮“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捂着脚趔趄后退:“你干什么,疼死我了。” “你说定方他最后......”梁锦玉话说一半忙止住,摇了摇头,神情恍惚,“不可能,他怎么会......” 第二十章 偷情偷到家里来了 陈大妮古怪的看向梁锦玉:“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梁锦玉缓了缓,方压下心里的恐慌和难过,捡起锄头说:“没什么,你不愿意就算了。” 如果大妮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不想跟她们离开也能理解。 陈大妮见梁锦玉情绪沮丧,甚至有些阴郁,不禁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知道他们是炮灰,但有一说一,这炮灰对她还算不错。 “你既然不想留在这里,为什么不跟陈来——跟我爹和离?”陈大妮好奇问。 【难道这古代离个婚真的有那么难吗?如果是我,我宁愿死也不会妥协的!】 梁锦玉敛下心思,道:“你爹不会轻易放我走的。” “为什么?”陈大妮问,“你要是真心想离,他也拦不住吧?” 梁锦玉摇头,大妮年纪小,看事情太简单了。 “我们没有户籍证,走不了多远,况且如果我走了,你爹还去哪里找个倒贴钱的媳妇回来?他不傻,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陈大妮认同的点点头:“说的倒也是,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放手。” 梁锦玉回头看她,那张稚嫩消瘦的脸上却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 或许,她真的是穿书者。 梁锦玉想着,不由脱口而出:“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你说。”陈大妮忙问,黑溜溜的杏仁眼明亮又通透。 梁锦玉突然有些好奇她的身世,她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多大年龄,父母是做什么的。 可梁锦玉又清醒的知道,这些话她这辈子恐怕都不会问出口。 “你阿奶不喜欢我,你爹又是个重孝的,如果你阿奶要休我的话,他或许会同意。” “好像是这样,不对啊,既然我阿奶不喜欢你,当初为什么还会同意你进门?” “因为钱。” “啊?”陈大妮眨巴眼睛,不理解。 梁锦玉笑了笑:“这样,你帮我一个忙,下次我给你带甜的蜜饯。” 一会儿功夫,雪又下起来了。 王氏一觉醒来,只觉得屋里黑漆漆的,肚子饿的咕咕叫。 “杀千刀的,天都黑了也不知道把饭给老娘送过来,想饿死我是吧!”王氏骂骂咧咧,正想扯着嗓子喊大妮进来,却听窗外嘀嘀咕咕的传来说话声。 “一定又在背后说我坏话!”王氏恨恨的想着,蹑手蹑脚走到窗户边偷听。 “这件事你千万别说出去,万一被你爹知道了,我就会被赶出去的。”梁锦玉郑重的叮嘱说。 陈大妮问:“啊,为什么呀?” “因为我骗了他,其实我根本没有钱。你想啊,我要是有那么多银子怎么可能嫁给他。” “那你会给我生个小弟弟吗?” “我倒是想啊,可是——唉,这话你千万别说出去,其实我从小身体有疾,我生不了孩子。唉,幸亏你爹人傻好骗,不然我们姐弟早就饿死街头了。” “我爹真可怜。” “可怜什么呀,等你阿奶死了,家里就是我管家,我保准让你跟你爹都过好日子,天天吃肉。我还要让你小舅舅去读书,反正你阿爷有钱,不花白不花。” “太好了,阿奶死了有肉吃。” 外面两人有说有笑,里面的王氏气的浑身发抖。 好个天杀的毒妇,居然敢骗他们,还诅咒她去死! 不行,这毒妇留不得! 王氏死死抓着门框,指甲几乎要扣断了。 ... 原本说是两三天才能回来的,没想到次日一大早陈来福和梁定方就赶回来了。 中午的时候陈老头也回来了。 都说是突然下大雪,东家改了计划。 吃过午饭,王氏就急不可耐的拉着陈来福去了屋里。 梁锦玉和陈大妮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娘,你胡说什么,我不会同意的。”屋里传来陈来福的声音。 王氏怒其不争,咬牙切齿:“你傻啊,她什么也没有,连个孩子都生不了,你还要她干什么啊?” 这话声音不小,陈老头立刻抬头看向梁锦玉。 梁锦玉“羞愧”的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抽泣。 “不可能,娘你别胡说,就算真是,我也会带她去看大夫。”陈来福十分硬气的说,随后大步从房里出来。 陈老头虎着脸:“怎么回事?谁生不了孩子?” 梁锦玉低头不语,在旁人看来这便是默认了。 梁定方惊愕的看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瞥见陈大妮冲他挤眉弄眼。 第25章 “爹,娘一定是误会了。”陈来福赶忙道,又焦急的看向梁锦玉,希望对方能说两句。 梁锦玉还是一言不发,肩膀抖的更厉害。 王氏趾高气昂的嘲笑道:“哎哟,这会儿倒装起哑巴来了,你昨天不是挺能说的吗?你不是说等我死了你就要管家吗?你不是说要用我们陈家的钱给你弟弟读书吗?我呸,不要脸的下贱货,你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梁锦玉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眼睛噙满了泪水,道:“不是的,我没说,娘你一定是听错了,我怎么可能说那种话。” “你还赶给我装?”王氏气愤不已,从地上捡起棒槌就要收拾梁锦玉。 “梁大嫂在家吗?”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梁锦玉听着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见陈老头嘴角 了两下,顿时反应过来。 是春娘。 春娘身上穿着的还是那日的旧袄子,神情却更加憔悴,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梁大嫂,我今日过来是想给你道谢的。”春娘局促的站在门口,声音有气无力。 梁锦玉想起王二牛的事情,不在意说:“举手之劳,不用特意过来。” 春娘轻咳两声,目光偷偷的看向梁锦玉身后的陈老头,见对方没有看自己,脸上有些失落。 梁锦玉本就猜到了两人有奸情,所以春娘眼珠子一动,她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找她道谢是假,找陈老头是真。 “原本这么大的恩情我该带着二牛过来给你磕头的,可是他妹妹娟儿又发病了,没办法,我只能自己来了。”春娘哽咽说,泪水簌簌往下落。 梁锦玉虽然知道她别有所图,但是听了这话也不免恻隐:“既然孩子病了那你就赶紧回去吧,都是村里人,不用那么客气。” “诶。”春娘抹着眼泪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偷偷觑了眼陈老头。 陈老头端起杯子,猛地咳嗽了两声。 第二十一章 绝顶的好注意 春娘眼底一喜,忙低头离开了。 “你怎么还跟她牵扯上了?”陈老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问。 梁锦玉心中轻鄙,面上却是好声好气的把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老头听完叹息一声,装模作样道:“她一个 无依无靠,也确实不容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氏瞬间茅塞顿开,脑子里生出个绝顶的好主意来。 当天晚上。 王氏没有像往常那样吃完就去睡觉,而是坐在床头等着陈老头溜达回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陈老头才背着手慢悠悠的进了房间。 见王氏没睡,陈老头目光微闪,没好气问:“大晚上不睡觉干啥呢,油灯不要钱啊?” 王氏这会儿心情好,也不跟他呛声,而是兴奋的招手说:“老头子你快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陈老头不甘情愿的走过去:“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王氏冲外头努努嘴:“你也看到了,那是个不下蛋的公鸡,身上一文钱没有,这种女人你说还留着干啥?有她在我都少活好几年。所以我寻思着给老大重新找一个!” 陈老头眉头紧皱,思索说:“没钱倒是其次,主要是不能生,老大就大妮一个姑娘,总不能让他绝后啊。” “就是就是,所以得让老大把人休了重新娶一个。” “你说的容易,老大年纪不小了,都成过两次亲,谁家好姑娘还愿意嫁给他。”陈老头说完,脱了鞋子爬 。 王氏忙凑了过去,还没碰到人就被陈老头推开:“一股子骚味儿,离我远些。” 王氏瞪了他一眼,继续说:“好姑娘没有,但是有 啊。就那春娘,年纪不大又能生,她现在无依无靠,能嫁到我家指不定在心里偷着乐呢。” “谁?”陈老头都准备躺下了,听了这话瞬间坐起身,惊愕的看向王氏。 王氏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我说春娘,你又不是不认识,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不行。”陈老头毫不犹豫拒绝,神色有些慌乱。 他狐疑的盯着王氏,心道对方莫不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故意说这话来试探他。 王氏一心想着说服陈老头,所以并未注意到对方的异样。 “怎么不行了,人家春娘是身子弱了些,但长得也不赖啊,况且她都生过两个孩子了,指不定嫁过来就能一年抱俩呢。最重要的是春娘没男人,也没娘家人,性子又软,到时候咱们直接把人接过来,什么彩礼、酒席都能免了。” 听到这里,陈老头松了口气,扯过被子躺下没好气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天德是没了,但王家人还在,你当他们是傻子吗?” 不说别人,就说村长,他可是王天德的亲大伯,人家怎么可能同意春娘改嫁。 王氏哼了声:“天要下雨,娘要家人,只要春娘同意,这事就没办不成的。” 陈老头懒得搭理她,回想着刚才与春娘的快活,身体涌过一阵燥热。 可思及春娘事后要钱的嘴脸,那燥热瞬间散了,只剩下烦躁。 “明天你给我拿二十文钱。”陈老头道。 王氏不满问:“咋又要钱?干什么使?” “让你拿就拿,哪来那么多废话,睡觉!” * 第26章 接下来两天,梁锦玉故意找茬,事事让王氏不痛快。 早上,家里男人都出门了,梁锦玉找了块石头,就在王氏的窗边开始磨刀。 刺啦! 刺啦! 刺耳的声音听得王氏汗毛直立,她忍无可忍抄起地上的鞋子砸了出去。 “要死啊,大早上磨菜刀,你个天杀的,到处死人怎么不死你啊!” 梁锦玉捡起王氏的鞋子随手扔到了院子外面,声音温吞:“娘,菜刀钝了,不磨磨砍不下肉啊。” 王氏咬牙切齿,也躺不住了,起身就要出去收拾梁锦玉。 梁锦玉听到屋里的动静,忙收起磨刀石,冲院子里的大妮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刻挎着篮子,匆匆出了门。 王氏逮不着人,气没处发,就站在院子里叉着腰骂天骂地。 晚上家里男人回来了。 梁锦玉乖顺的做好饭菜,低眉顺眼的,哪怕被王氏刁难也不回嘴。 王氏瞧着她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吃过饭就拉着陈来福去屋里,好说歹说的劝他休妻。 陈来福有自己的算计,即使梁锦玉没钱不能生,他也不打算就这样让人离开。 房间里母子俩来回拉扯,外面陈老头如往常一样,背着手慢悠悠的出了门。 “天这么冷,老登也不怕冻死。”陈大妮啧啧摇头,她烤着火都冻得发抖。 梁锦玉收拾着桌子,闻言勾唇轻笑:“谁知道呢。” “阿姐,你坐下休息会儿,我帮你洗。”梁定方小跑过去接过碗筷,却瞥见了梁锦玉满手的冻疮,顿时心疼不已,“阿姐,明天我去药铺给你买点药回来。” 梁锦玉抽回手,不在意说:“没事,等天暖和就好了。再说了,你哪来的钱买药。” 梁定方瞬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了气。 见他神情沮丧,梁锦玉怕他难受,话音一转又说:“你的手比我的还严重呢,窑厂那边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都是些简单的活计。”梁定方随口道。 可当手伸进锅里的时候,他却不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双手掌心都是裂口,一碰水生疼。 梁锦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走过去把他推开:“灶膛加点柴禾,水都冷了。” 梁定方把手背在身后,听话的去加柴禾。 “以前在家的时候,爹让你好好读书,你死活不听,倘若现在让你去读书,你愿不愿意?”梁锦玉调侃问。 梁定方怔怔的看着烧起来的火苗,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初在家读书的日子。 那时候他坚信读书一定是这世上最无聊最痛苦的事情,可如今才知道比读书还痛苦的事情太多了。 多到他甚至开始想念那个枯燥的学堂,古板的先生,以及父亲的责骂。 “阿姐,我是不是很没用。”梁定方自嘲的苦笑,“爹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一定对我很失望。” 梁锦玉动作顿了顿,鼻子一阵酸涩,故作轻松的笑着说:“怎么会,其实爹跟你一样,也不爱读书。娘说了,你这是遗传,不怪你。” 梁定方想起他爹一拿书本就打瞌睡的毛病,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呀,阿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脑袋还被砸了?” 院子里,陈大妮夸张的大呼小叫。 梁锦玉走出去,就见陈老头衣衫不整,右手捂着额头,表情烦躁又痛苦:“嚷什么嚷,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大惊小怪。” 第二十二章 我相公他不行 王氏和陈来福也从屋里出来,看到陈老头脑门上的血,王氏一拍大腿急道:“都说了让你大晚上别瞎溜达,你非不听,现在摔破头了吧!” 梁锦玉回厨房扫了一碗草木灰,又让定方打了盆水。 “爹,我给您处理一下。”梁锦玉上前。 王氏终于舍得点个灯,豆大的光亮勉强能看清楚陈老头脑门上的伤,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 看着吓人,但伤口并不大,清洗干净撒上草木灰血就止住了。 梁锦玉垂眸,心中起疑,故意问:“爹,你在哪里摔到了?” 陈老头恼羞成怒,倏地起身一把挥开桌上的瓷碗。 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粉碎,里面的草木灰撒了一地。 “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每天做饭磨磨唧唧,我能大晚上的出去?孩子孩子你生不了,晚饭晚饭你也做不好,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用!”陈老头莫名其妙的朝着梁锦玉发了好大一通火。 梁锦玉没讨到好,最高兴的就是王氏了。 她幸灾乐祸的睨了眼梁锦玉,跟着陈老头去了房里,嘴巴也没闲着:“我就说她是个扫把星吧,让老大赶紧把人休了,我看着她就觉得晦气......” 陈来福尴尬的站在原地,扯了扯嘴角为难说:“我爹他受了伤,所以心情不好,你、你别介意。” 梁锦玉当然不介意,只是陈老头态度的转变让她着实有些好奇。 * 窑厂那边忙活了几日,最近又闲了下来。 陈来福和梁定方不用去城里,于是就趁着这段时间去翻后山的那两亩坡地。 这两年粮食卖不上价,所以村里许多人家都打算明年改种茶树,陈家也不例外。 这日,梁锦玉刚洗完衣服从河边往家走。 第27章 却远远看到桥上有两人在拉拉扯扯,逆着光隐约能辨出是一男一女。 梁锦玉寻思这大白天的胆子也太大了,没想到下一瞬那女人突然就跪了下去,死死抱着男人的腿嚎哭起来。 “......求求你,救救她吧......她还小,多少钱都行......我会想办法,求你了。” 这声音? 怎么那么像春娘? 梁锦玉没忍住好奇,沿着小路往桥边走去。 离得近了,梁锦玉也看清楚了两人的模样,女人正是春娘,而男人却是生面孔。 春娘单薄的像是个纸人,跪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脑袋重重磕在石桥上,血肉模糊。 男人同情又无奈:“真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也没办法。算了,这次的诊费我也不跟你要了。你赶紧松手,我还有别的病人要看呢。” “曹大夫求求你,你再想想法子吧,我求求你了,只要能救我姑娘,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春娘苦苦哀求,死活不愿松手。 曹大夫被缠的也烦了,直截了当的说:“我就算给你开了方子,你也没钱买药,你就算能买到药也没用!她身子那么虚弱,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好人都能熬出病来。唉,你就听我一句劝,放弃吧,小的没了你还有大的呢。” “不行,不行啊大夫,那是我亲闺女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曹大夫你帮帮我吧,你就给我写个方子,哪怕是去求去讨,我也一定会救她的。” “唉,何苦来哉啊。”曹大夫叹了口气,逼不得已给春娘写了个药方。 春娘千恩万谢,揣着药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谢谢曹大夫,您是好人,我会一辈子记着您的恩情的。” 曹大夫摇手:“行了,你赶紧回去照顾孩子吧,我还得赶回六合庄呢。” 春娘又用力鞠了一躬,这才急匆匆的往家走去。 看着春娘可怜的背影,曹大夫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却听身后有人喊他。 “你是?”曹大夫看着迎面走过来的年轻女子,疑惑问。 梁锦玉微笑说:“大夫,方才听说您是六合庄的?” “是啊,怎么了?”曹大夫疑惑问。 梁锦玉解释说:“是这样的,我过些日,不,我明日就打算去趟六合庄,不知道大夫您明天在不在家?” “你看病还是家人看病?”曹大夫问,上下打量着梁锦玉。虽然瘦弱了些,但眉目清秀,双眸有神,肤色也白皙红润,不像是个病人。 梁锦玉微微低下头,略显窘迫:“是我。” “你?”曹大夫怀疑。 梁锦玉迟疑着,扭扭捏捏半天没说话。 曹大夫失了耐心:“有话快说,我赶时间呢。” 梁锦玉咬了咬唇,这才鼓足勇气说:“其实是我家相公,他那方面不行,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孩子。他是个男人,自尊心又强,我怕这件事一旦被人知道,他会没面子。所以我想拜托大夫,明天我去找您的时候,您能不能说,身体有问题的人是我?” 曹大夫瞪大了眼睛,他从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大妹子啊,这种事情可不能瞎说,既然是他的问题,就该让他来看大夫,讳疾忌医可不行啊。”曹大夫语重心长,看梁锦玉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 梁锦玉不得已,又说了一个“秘密”。 “其实他有个女儿,但那不是他亲生的。”梁锦玉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他还不知道这事呢,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没问题。” 曹大夫倒吸口凉气,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总之大夫,我实在是不想让他难过。他人很好,对我也好,到时候您就说是我的问题吧,拜托您了。”梁锦玉说着,作势就要跪下。 曹大夫忙伸手虚扶:“这、我是个大夫,我不能胡说啊。” “大夫不就是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吗?您帮了我就是救了我们两个人,不,是救了我们一大家子。万一他知道女儿不是他亲生的,那孩子多可怜。” 梁锦玉佯装抹了抹眼角:“大夫,如果我一个人受点委屈能让大家都好过,我心甘情愿。” “你这,哎。”曹大夫为难,仍旧没有明确应下。 梁锦玉也不着急,跟曹大夫要了住址,约好明天下午就过去。 等曹大夫离开之后,梁锦玉深深吸了口气,歉疚道:“我也是不得以才胡说败坏你名声,还望你泉下有知别怪我。” ... 回去路上。 梁锦玉正想着事情,眼角余光却瞥见春娘就在前面。 她走的很慢,双手抱着腹部,像是身子不舒服。 梁锦玉想起先前听到春娘说的那些话,心里五味杂陈。 虽说她跟陈老头苟合不道德,但她也确实没有法子。 这世上女人的处境本就艰难,更何况她还是带着两个孩子的 。 “呕——” 春娘突然蹲 ,剧烈的呕吐起来。 第二十三章 纳春娘为妾 梁锦玉快步上前,关切问:“春娘,你怎么了?” 春娘难受的直摇头,眼泪都出来了,整个人被折磨的筋疲力尽。 梁锦玉见旁边有个石墩子,劝道:“我扶你过去歇会儿。” 春娘深深吸了口气,抹掉嘴上的污渍,虚弱说:“不用了,我回去还有——呕!” 第28章 一句话没说完,春娘又吐了起来,呕的全是苦水。 看着春娘难受的样子,一个猜测冷不丁的冒上心头。 梁锦玉抿了抿唇,故作玩笑说:“春娘怎么吐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害喜呢。” 霎时,春娘整张脸一片惨白,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来。 梁锦玉暗道,看来是真有了。 一个 ,突然有了身孕,这事要是传出去,春娘铁定要被王家抓去浸猪笼的。 梁锦玉点到即止,又笑着说:“我就是开玩笑,春娘你别生气。” 突然,春娘一把推开梁锦玉,惊恐地颤抖说:“我没有,你少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看着春娘落荒而逃的样子,梁锦玉反应过来,难道春娘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梁锦玉摇了摇头,罢了,让她早知道也好,早知道就能早做准备。 趁着月份还小,赶紧处理了。 想到这里,梁锦玉突然想起上一世她怀孕之后也曾想过偷偷把孩子流掉,那孩子是陈来福强迫她要的。 她嫌恶心,视作耻辱,怎么可能留下来。 于是她趁着下地干活的机会,故意从坡上滚下去,谁知摔了一身伤孩子却没被打掉。 事后,王氏讥讽她,说她有本事学人家杨 ,往肚子上闷几棍子,兴许还有点用。 没记错的话,春娘正是姓杨。 既然王氏会这么说,那就意味着春娘怀孕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梁锦玉叹了口气,胸口好似坠了个秤砣,沉甸甸的。 ... 傍晚,梁锦玉在厨房做饭。 梁定方背着一捆引火柴进来,说是下山的时候路边耙的。 梁锦玉透过窗户看见陈来福两手空空的进了院子,一回来就往凳子上一坐,指使大妮给他倒水。 “以后这种事情你也别做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重活干多了会长不高。”梁锦玉收回目光。 梁定方原本想说没事,可听说会长不高立刻把话咽了下去:“我知道了。” “对了阿姐,回来的时候我看到老登——不是,我看到老头好像往后山去了。”梁定方小声说,暗恼自己被陈大妮给带偏了。 “后山?”梁锦玉立刻就想到了春娘,心下了然。 自从上次“摔”破脑袋之后,陈老头就再也没大晚上出去溜达了。 梁锦玉猜测他是跟春娘闹了矛盾,如今天还没黑他就急着过去,想来两人这是又和好了。 “整天懒着一副死骨头,连个衣服也洗不干净,谁家媳妇像她那样好吃懒做,我上辈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 王氏骂骂咧咧的抱着一件衣服从屋里出来,她没敢找梁锦玉,而是冲陈来福抱怨:“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媳妇洗的衣服,她真当我老眼昏花看不见呢?你瞧瞧,这洗了跟没洗有什么区别?” 梁锦玉冷笑,等着陈来福进来。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陈来福就抱着衣服进了厨房。 “锦玉,你洗衣服的时候是不是把这件漏掉了,我看上面都还脏着呢。”陈来福委婉说,眼底却满是不耐。 他干活一天已经够累了,还要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死了! 梁锦玉瞥了眼,不高兴道:“家里连个皂角都没有,娘又不肯让我烧热水,衣服怎么可能洗的干净。你要是不信,以后你们的衣服我都不洗了,省的吃力不讨好。” 陈来福被怼的没了话,最重要的是,万一梁锦玉真的撂挑子,他就没衣服穿了。 “那、那这衣服你要不明天再洗一遍?” 梁锦玉没搭理他,往锅里舀了一勺猪油。 陈来福看的心尖一紧,真是败家娘们儿,那么一大勺,够炒三个菜了。 “老大,你给我过来一下。”陈老头回来了,阴沉着脸。 这么快,难道又吵架了? 梁锦玉心中好奇,等陈来福离开之后,忙喊了大妮进来。 “你去听听,看看你阿爷怎么了。”梁锦玉凑近她耳边小声说。 陈大妮眼睛一亮,立刻鬼鬼祟祟的沿着墙角摸了过去。 梁定方皱眉:“她自从落水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可不就是变了一个人嘛,梁锦玉心笑道。 房间里。 王氏高兴不已:“老头子你总算想明白了,那梁氏就是个狐狸精扫把星,除了一张脸要什么没什么,当初我就说不同意她进门,早就该把她休了!” 陈老头神色复杂的看向陈来福:“你自个儿怎么想的?” 陈来福满脸纠结:“爹,我成亲还没两个月就休妻,说出去我怕人笑话。” “笑话啥,你前脚休了梁氏,后脚不就娶了春娘吗?人家只会说你有能耐,招女人稀罕。等春娘过门之后你早点让我抱上大孙子,最好一年抱俩,到时候整个洋河村的男人羡慕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笑话。”王氏嘴皮子利索的反驳说。 陈来福在心里比较着,春娘一个生了两个孩子的 ,长得寒碜,身材走样,说话做事忸怩难看。 而梁锦玉可是大家闺秀,她识文断字,长得漂亮,最重要的是她身子干净。 每每想到梁锦玉被他压在身下的样子,陈来福就激动的浑身发抖。 一个天上凤凰,一个地上野鸡,要选择谁再清楚不过了。 第29章 陈来福眼底掠过精明,坚决说:“我不要春娘,也不会休妻。” 就算哪一天他真的要休了梁锦玉,也得是他玩腻了才行! 王氏怒其不争,在他肩膀上抽了一巴掌:“你个傻子,人家春娘都同意了,你还在这儿犟什么。我知道你稀罕那小娼妇脸蛋漂亮,可再漂亮不能生又有什么用?” “你要是实在不想休妻也行。”陈老头喝了口水,顿了顿说,“那大户人家不都是妻妾成群吗?大不了让春娘做妾,她会同意的。” “我呸,春娘又不傻,妾室是叫的好听,其实就跟个下人没两样,春娘怎么可能同意。”王氏白了陈老头一眼。 陈老头拉长着脸:“她一个 饭都快吃不起了,哪由得她挑三拣四!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赶明儿你直接去找村长,就说春娘自个儿也同意。至于那两个孩子,既然姓王就给他们王家,咱家不管,事情宜早不宜迟,赶紧办。” 第二十四章 陈来福的试探 王氏睨了眼陈老头,打趣说:“前些日我说这个,你还死活不同意,怎么现在比我还急了?” 陈老头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咳嗽两声:“废话,既然梁氏生不了,还不赶紧重新找一个,总不能让老大绝后啊。” 王氏也觉得这法子可行,左右她儿子不吃亏。 “老大,你说呢?”王氏问。 陈来福故作为难,实则也心动了,齐人之福谁不会享啊。 只是他担心梁锦玉不会同意,万一闹起来也麻烦。 “爹,要不你等我跟锦玉先商量一下?”陈来福迟疑着。 陈老头脸色一黑,“啪”的拍响桌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孬种,你是她男人,你想纳妾她管得着吗?她自己没用生不了孩子,难不成还不让别人生了?” “老大你真是猪脑子啊!”王氏也 戳了一下陈来福的脑门,压低了声音,“之前你事事迁就着她是为了那笔银子,现在既然知道银子没了,那你还怕什么?别忘了,她是你媳妇,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陈来福闻言浑身一震,神色变了又变。 终于,他咽了下口水,点头说:“爹,娘,我同意纳妾。” 【大瓜!大瓜!惊天大瓜!】 陈大妮刚走到厨房门口,梁锦玉就听到了她亢奋的心声。 正觉得奇怪,这大冬天里哪有什么瓜,就见陈大妮兴奋的跑了进来,迫不及待说:“惊天大瓜,我爹要纳妾了!” 梁锦玉和梁定方同时变了脸色,只不过一个是吃惊,一个是愤怒。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梁定方怒问。 梁锦玉忙拍拍他的肩膀:“淡定,先听大妮说。” 陈大妮激动的苍蝇搓手,将自己听到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完了还感叹一句:“真是小母牛上蒸笼——蒸牛逼啊,这都能被他们想出来。” 梁锦玉胃里一阵犯恶,虽然她早就知道陈老头为老不尊,德行败坏。 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让自己儿子娶自己的情妇,如今他之所以那么着急,恐怕是知道春娘已经怀孕了。 他是想把那孩子算在陈来福头上。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爹,他纳妾你还能落得轻松。”陈大妮调侃说。 “你知道什么!”梁定方叱道,鲜少的动了怒,“就算是世族大家,男子纳妾也需经过正妻同意。他能娶到我阿姐已经是三辈子的福气,竟然还敢纳妾,他把我阿姐置于何地?” 陈大妮不以为然:“你阿姐又不喜欢他。” “那也不行!”梁定方瞪她。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了。”梁锦玉站到两人中,把他们隔开。 梁定方阴沉着脸,目光冰冷:“他敢纳妾我杀了他!” 【哇哦~】 陈大妮挑眉,兴致高涨。 梁锦玉哭笑不得,听到里面的开门声,忙道:“这件事你们就当不知道,我自有分寸。” 饭桌上,一家人各有各的心思。 往日不够吃的饭菜,今日天竟然还剩了不少。 梁锦玉好不容易收拾完,回到房间准备歇息,却吓了一跳。 帘子不见了! 原本用来隔断的帘子,不见了! “怎么了?”陈来福紧跟着进了房间,佯装不解。 梁锦玉心跳如鼓, 着内心的怒意,转身问:“帘子呢?” 陈来福憨厚的抓了下脑袋,后知后觉的说:“哦,是这样的,我看帘子脏了,所以取下来拿去洗了。你放心,明天干了我就挂上。” 梁锦玉知道,帘子既然取下来了,就不可能再挂上去。 陈来福的龌龊心思藏不住了。 “这样啊,对了,我跟你商量个事。”梁锦玉没有揪着不放,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陈来福心中暗喜,自以为算计成功了:“什么事?” 梁锦玉平复了一下情绪,方轻叹说:“虽然我嫁给你的时间不长,但确实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尤其是我不能生育这件事,让你在你爹娘面前抬不起头来。” 陈来福盯着梁锦玉,以为对方又要说和离的事情。 正寻思怎么稳住她,没想到梁锦玉却说:“我听说六合庄有个大夫医术很好,所以想拜托你带我去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兴许我那毛病已经好了。” 第30章 “你说的是真的?”陈来福难以置信,又惊又喜。 如果梁锦玉能生的话,他当然是想让她生,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跑不掉了! 而且梁锦玉长得这么好看,生的孩子一定也不差。 思及此,陈来福一阵心痒难耐,大着胆子走过去:“锦玉,我——” 梁锦玉扭过身,躲开了陈来福的手掌,负气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陈来福迫不及待,笑得合不拢嘴。 梁锦玉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陈来福试探说:“这两天化雪真是冷啊,要不我跟你挤挤,两个人暖和。” 梁锦玉倏地变脸,严肃问:“你什么意思,当初是你自己愿意睡那边的,现在后悔了?” “没有,不是,我只是怕你冻着了,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陈来福心虚,到底还是有些忌惮梁锦玉,没敢逼的太紧。 梁锦玉侧身躺下,却一宿不敢闭眼。 她知道往后这种试探只会越来越多,陈来福现在还会装一装,以后怕是装都不会装了。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 天色昏暗,浓云密布。 自从入冬后,似乎就没什么好天气,即使不下雪也是阴冷潮湿。 陈来福脚程快,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梁锦玉不见了。 他心里一慌,赶忙往回找,却见梁锦玉正站在拐弯处等人。 “小心一点,别急。”梁锦玉提醒着,拉着陈大妮跨过水沟。 “你带她干什么,咱们是去干正事的。”陈来福不满,严厉的看向陈大妮。 陈大妮装傻,依旧乐呵呵的跟在梁锦玉身边。 梁锦玉笑道:“大妮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反正也不赶时间,带着就带着吧。” 人都跟过来了,陈来福也没办法,只好默认。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三人才赶到六合庄。 别说大妮,就连梁锦玉也累的够呛。 若不是陈来福熟悉路,她恐怕连路都找不到。 第二十五章 你说谁不能生? “前面就是了。” 陈来福指着河对面,那里竹林遍布,一眼望去也就四五户人家。 三人穿过田埂,瞧见不远处的地里有个农妇。 梁锦玉主动说:“你们在这里等会儿,我去问问曹大夫家怎么走。” “你去吧。”陈来福巴不得偷个懒,就近找了个石头坐下歇息。 梁锦玉提着裙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泥浆走了过去,身后陈来福的目光如附骨之蛆,紧盯着不放,像是她能飞走一样。 “这位大嫂。”梁锦玉喊道。 那妇人停下活计:“啥事?” “跟您打听个人。”梁锦玉微笑说。 这边,大妮捶打着酸疼的小脚肚,突然听陈来福问:“你娘这些日没乱跑吧?” 陈大妮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佯装不解:“乱跑?什么乱跑?” 陈来福目光审视的盯着她,随即感叹说:“看来你阿奶没说错,你性子是变了不少,以前你可不敢正眼跟我说话。” 【咋滴,父女关系恶劣,还给你能耐上了?】 陈大妮腹诽,她以前看文的时候就瞧不上这个男人,表面上装老实巴交,实则背地里什么龌龊事都做。 明明一开始就是图财图色,却装的深情款款,把梁家姐弟骗的团团转。 这种阴险狡诈的小人物就像是茅房的苍蝇,最会恶心人。 “爹,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现在这样不好吗?”陈大妮歪头,装作天真无邪。 陈来福拍了拍大妮的肩膀,一脸慈父的模样:“当然好,你是我亲闺女,怎么样爹都喜欢。不过你爹我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后娘,你要帮爹好好看着,千万别让她跑了,不然你就成了没娘的孩子,别人会笑话你的。” 【我呸,人渣!】 陈大妮心里骂道,面上却又乖顺点头:“爹,我知道的,我一直跟着娘,她要是离开村子,我就告诉阿奶。” “真乖。”陈来福欣慰的摸了摸陈大妮的脑袋。 粗糙的手掌勾起了陈大妮的头发,扯的她龇牙咧嘴,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骂脏话。 梁锦玉隐隐约约听到了说话声,她愣了下,继续往回走,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是大妮在骂人。 梁锦玉顿时了然,原来她只有在一定的范围内才能听到大妮的心声,出了这个范围就听不清了。 见父女俩并排坐在一起,梁锦玉心中奇怪,陈来福这是做了什么事让大妮这么生气。 “问到了吗?”陈来福问,也没起身。 梁锦玉应道:“就在前面的竹林里。” 先前从河对岸看这边,以为只有几户人家,但进了竹林才发现六合庄比洋河村大多了。 竹林下面的山坳里少说有二三十户人家,还有一些人家是建在山坡上,高低错落,没有章法。 路上又问了人,三人终于找到了曹大夫家。 隔着篱笆就看到院子里晒着各种草药,一条大黄狗拴在门口,看到有人来了立刻站起身狂吠。 “谁啊?”屋里有妇人喊道。 陈来福远远站着没敢靠近,吓得半天不吭声,一脸窝囊样。 第31章 梁锦玉出声道:“我是来找曹大夫的。” 不一会儿,一个系着花布围裙,穿着蓝色短袄的妇人从屋里出来。 大黄狗看到她,立刻安静下来。 “都进来吧。”妇人打开院门,将大黄狗踹到一边,又冲屋里喊了声,“老曹有病人。” 曹大夫端着瓷碗从屋里出来,碗里是白花花的豆腐脑,热腾腾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那什么,你们先进来坐会儿,我吃完就过来。”曹大夫随口道,又进了屋里。 妇人引着梁锦玉三人去了堂屋,又给倒了热水。 “这小姑娘是你闺女吧,长得可真水灵。”妇人打量着陈大妮,笑吟吟说。 陈大妮忍着笑,真是硬夸啊,她瘦的跟个外星人一样,水灵个屁。 “多大了?”妇人又问。 陈来福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记起来,倒是梁锦玉接话说:“六岁了,明年三月满七岁。” “那巧了,跟我家姑娘一个年纪。”妇人笑道,许是真喜欢,又问陈大妮要不要吃豆腐脑。 陈大妮刚才就馋了,立刻点头如捣蒜。 于是妇人带着陈大妮去了厨房,同时曹大夫换了身衣服也过来了。 梁锦玉忙起身行了礼,隐晦的提醒说:“大夫,是我身子不舒服。” 曹大夫看了看梁锦玉,又看向坐着不动的陈来福,眉头微皱:“哪里不舒服?” 梁锦玉低眸瞟了眼后面的陈来福,低声说:“早些年我月事紊乱,家里曾给我请过大夫,大夫说我体寒病弱,难以生育。” 曹大夫看向陈来福,见对方神色不悦,心中不由暗道,这女子糊涂啊,她相公一看就并非良人。 “我先看看。”曹大夫不动声色。 一番检查之后,曹大夫更加可怜眼前的女子。 她身子很好,底子也很扎实,甚至比一般的姑娘家还要健康。 “大夫,怎么样?”陈来福迫不及待问,“她还能生吗?” 曹大夫看了眼梁锦玉,觉得她着实可怜,于是委婉说:“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这样,我也给你再看看。” 他原本是想看看陈来福还能不能治好,万一能治对谁都好,梁锦玉也不用背上骂名。 岂料陈来福却不领情,反而认为曹大夫是在羞辱他,瞬间黑了脸:“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有问题吗?我都生了一个姑娘了,怎么可能有问题!” 曹大夫被对方恶劣的态度给激怒了,也没好脸色:“既然你觉得你没问题,是你媳妇有问题,那还有什么可看的?赶紧走!” “你这大夫怎么说话的?”陈来福豁然起身。 梁锦玉忙拽住陈来福的胳膊,跟曹大夫道歉:“对不住,他平日不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就走。” 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离开的样子,曹大夫摇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就看上这种货色。” 大妮端着碗出来,见梁锦玉走了赶紧追了出去。 “你们看完了?”陈大妮含糊问,腮帮子鼓鼓囊囊。 陈来福看着她那样子就来气,指着骂道:“还吃呢,谁家东西你都吃,也不怕吃烂嘴巴!” 陈大妮一脸懵,看向梁锦玉:“我爹这是咋了?” 梁锦玉接过陈大妮手里的碗勺,在陈来福震惊又愤怒的目光下把剩下半碗豆腐脑给吃了。 “快拿去还给人家,我们要回去了。”梁锦玉抹了下嘴巴,催促说。 陈来福脸色难看至极,但又不能像骂陈大妮那样骂梁锦玉,只能生生憋着,于是心里的怨气越积越多。 三人离开曹家没走多远,梁锦玉突然痛苦的捂住肚子,停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 年轻力壮的里正 “你怎么了?”陈来福转身问,趁机扶住了梁锦玉的胳膊。 梁锦玉往下一蹲,避了过去:“我肚子疼的厉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妮,你疼吗?” 陈大妮眨了眨眼,想说不疼,可她多机灵啊,立刻就反应过来。 “哎哟哟,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你一说我就感觉肚子阵阵刺痛,难道是那碗豆腐脑有问题?”陈大妮后悔不已,捂住肚子疼的团团转。 陈来福看着母女俩叫的一个比一个惨,额头青筋直跳。 “都说了让你们别乱吃东西,现在出事了吧?那个庸医,我去找他算账!”陈来福气冲冲的就要回去。 梁锦玉忙拦住对方:“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别惹事,找个茅房就好了。” “我憋不住了,快一点。”陈大妮夹着腿催促着。 陈来福环顾四周,这么大的村子,他怎么知道哪里有茅房。 “那边好像有,大妮你跟我来。”梁锦玉喊了声,便朝着下面的小路跑去。 陈大妮紧跟在后面,两人拐过弯就没影了。 陈来福见状,瞬间警惕起来,赶紧追了过去。 “爹,我们在这里。”陈大妮站在不远处的茅房外面喊道。 陈来福松了口气,问:“你娘呢?” “在里面呢,爹你帮我们看着,千万别走啊。”陈大妮喊着,转头也进了茅房。 与此同时。 茅房后面的小路上,梁锦玉根据先前从妇人那里打听到的,一路朝着山坳下面跑去。 大妮顶多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所以她必须抓紧。 第32章 好在里正家的面积确实够大,一眼就能认出。 梁锦玉捂着怀里的银子,一口气跑到了里正家门口。 “哟,这谁家姑娘,跑的这么急,小心摔了。”屋里出来个中年妇人,看到梁锦玉打趣说。 梁锦玉捂着胸口平复着 ,笑着问:“ ,里正家可是在这里?” “哦,你是来找他的啊,进来吧。”妇人说着,又打量了几眼梁锦玉,目光狭促。 梁锦玉心里着急,也没注意,跟着进了屋。 “川儿,有人找你。”妇人冲里面喊。 梁锦玉听着这称呼,心道奇怪,这妇人看着也不大啊,竟然叫里正“川儿”。 梁锦玉拢了拢鬓角,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看向里面。 “谁找我?”一个身着青衣,体型健壮的年轻男子从里面出来。 梁锦玉忙站直身子,眼中掠过诧异,又匆忙隐去。 项林川也注意到了堂下的女子,不由挑眉,他们庄上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美娇娘? “哪个村子的?”项林川先开了口。 梁锦玉应道:“我是洋河村陈来福的媳妇,我姓梁。” 成亲了? 项林川瞬间索然无味,公事公办的板着脸:“找我干什么?” 梁锦玉捂着胸口的银两,反而有些不敢拿出手了。 “我是想来问问户籍证的事情。” 随后梁锦玉扯了个谎,说她们姐弟是逃难到了韶州,所以原本的户籍证早就丢失了。过些天梁定方要去邻县做工,所以这才着急补要户籍证。 项林川大马金刀的跨坐在椅子上,壮硕的身形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 梁锦玉莫名的竟有了一股熟悉的感觉,这倒让她放轻松了几分。 项林川习惯性的扭了下脖子,“咔嚓”作响,如猎鹰一般的目光却一直锁定着眼前的女人。 “逃难?从哪里逃过来的?”项林川问。 梁锦玉不慌不忙:“老家本是阳夙墨城,三年前发生水灾,家里房子都垮了,不得才北上求生活。” “阳夙墨城...三年前。”项林川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 梁锦玉并不担心他会调查,因为三年前的墨城确实发生过水灾,当时她还组织过捐款。 半晌之后,项林川终于开了金口:“七天后你再过来。” 梁锦玉心头一喜,感激道:“多谢里正。” 银子最终都没有送出去,项林川这种人梁锦玉见过很多,相较于真金白银,烈酒美人更能讨他们的欢心。 美人梁锦玉没有,但是烈酒她却能买到。 下次来的时候,再带坛酒好了。 梁锦玉心想着,加快了脚步。 茅房后面坍塌了一块,角落里堆满了草木灰。 梁锦玉吃力的爬了进去,跳下去的瞬间草灰飞溅。 “咳咳咳......”陈大妮捂着嘴咳嗽不止,“你动作轻点。” “对不起,你爹没怀疑吧?”梁锦玉小声问。 陈大妮努努嘴:“赶紧出去,催了好几次了。” 要不是她在这里打掩护,陈来福早就闯进来了。 母女俩收拾了一下,这才一前一后出了茅房。 “怎么这么久?”陈来福不满问。 梁锦玉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直到这时候她心脏都在“突突突”的跳。 来之前她预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 上一世她为了户籍证委曲求全,连命都丢了,还以为真是多么难办的事情,原来所谓的困难都是陈来福制造的假象。 但凡她能勇敢一点,但凡她能亲自过来问问,结局也行就不一样了。 ... 回去路上,三人各有心思。 陈大妮不傻,思前想后也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似乎跟书里描写的不一样。 例如书里面梁锦玉最后是难产死的,也就是说她能怀孕,但现在大夫却说她不孕不育。 还有春娘,书里面可没说陈来福纳过妾。 不过一想到他们都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炮灰角色,且故事是三年后才开始的,陈大妮又觉得有出入很正常,毕竟谁也不知道三年后会怎么样。 梁锦玉听着大妮的心声,一边提心吊胆,一边又暗暗庆幸。 她害怕听到有关她和定方的不幸的事情,又庆幸自己重生还来得及改变这一切。 如今户籍证已经有了着落,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让陈来福同意和离。 原以为有了春娘,她又不能生孩子,陈来福应该会放弃她,没想到陈家人这么无耻,连纳妾的主意也能想出来。 梁锦玉先前的欢喜渐渐淡了,心头只剩下焦灼的紧迫感。 回到家已经是半下午。 王氏和陈老头都不在,梁定方在后院劈柴。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做饭吧。”陈来福扔下一句,就回屋躺着了。 梁锦玉跟往常一样,忙完了院子里的杂活就开始做饭。 饭菜做好王氏和陈老头就跟能闻到味儿一样准时回来了,两人有说有笑。 可一看到梁锦玉,王氏立刻尖酸刻薄的讽刺说:“怎么,非要跑一趟,现在是能生了还是怎么着?” 梁锦玉低下头,没有说话。 第二十七章 她还认识字? “我就说是浪费钱老大还不听,瞎折腾。只有上辈子做多了缺德事的人,这辈子才会遭报应,也活该绝后。”王氏奚落说,瞧见陈来福出来,赶紧神秘兮兮的拉着人去了屋里。 第33章 陈老头这两天心情都不太好,一回来就没事找事,院子里的鸡鸭从他身边经过都要挨一脚。 梁锦玉看在眼里,只当眼瞎心盲什么也不知道。 屋里。 王氏高兴的告诉陈来福,她已经找春娘确定过了。 春娘愿意来陈家做妾,而且分文不要,那两个拖油瓶她也会留在王家,只等他们挑个日子春娘就会嫁过来。 昨日陈来福还有些犹豫,可今天却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王氏心里那叫一个欢喜,忙拿出老旧的黄历,拉着陈来福挑日子。 陈大妮蹲在门口听墙角,听完了转头就告诉了梁锦玉。 ... 晚上,梁锦玉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陈来福从外面进来,见状心痒痒,上前问:“怎么不睡?”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 两人离得近,梁锦玉甚至能闻到陈来福身上的汗臭味。 她忍着嫌恶,抿唇委屈道:“我都知道了。” 陈来福心里“咯噔”一声,扯了扯嘴角干笑问:“知道?知道什么?” “今天你带我去看大夫,你娘一定又骂你了吧?说到底她还是嫌弃我没钱,你看这个。”梁锦玉将这些天绣好的荷包拿了出来。 一共六个,巴掌大小,布和绣线都是便宜货,但胜在梁锦玉绣工极好,所以看着倒也十分精致。 “你明天不是要去城里吗?我跟你一起去,说不定这些能卖两个钱。” “啊?要不你就别去了,我帮你拿去卖。” “哪有大男人卖这种东西的,再说了,你要去做工哪有时间啊。”梁锦玉反驳道,将荷包收了起来,“只要我能挣钱,你也能少受点气。往后你去做工,我就在家接绣活,虽然挣得不多,好歹能贴补家用。” 这话说的陈来福心花怒放,仿佛梁锦玉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天色不早了,赶紧休息,明天我们早点出发。”梁锦玉推了他一下。 陈来福从来没觉得家里的床这么舒服,屁股怎么也不舍得挪开,他腆着脸讨好说:“竹床冷得很,要不你把床分我一半?你放心,咱俩各睡各的。” 梁锦玉皱眉,起身不满说:“行,你要是稀罕床那你自己睡,我睡竹床去。我就知道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还说对我好,现在连一张床都要跟我抢。帘子呢?我收衣服的时候怎么没看到?是不是你偷偷藏起来了?” 陈来福暗骂梁锦玉都这样了还装清高,总有天要让她好看。 “我错了,我不该说那话,你别生气我走就是了。”陈来福妥协说,满脸失落的回到了自己的竹床上。 “我知道你对我好,只是我家逢突变,父母都不在了,我现在实在是没别的心思。”梁锦玉转头又说了软话。 陈来福很受用,他就喜欢梁锦玉对他讨好示弱,当即再三保证以后再也不逼她了,装的好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梁锦玉也表现的一脸感动,又提了明天一起去城里的事情,这一次陈来福终于同意了,只是要她带上陈大妮。 * 翌日。 得知梁锦玉也要跟着去城里,王氏骂了几句,随后也不知道陈来福跟她说了什么,突然就消停了。 “太好了,终于能出去看看了。” 陈大妮激动的摩拳擦掌,一副要去城里大干一场的样子。 梁锦玉递给她半块饼子,好笑问:“你去了城里打算做些什么?” “当然是去调研啊。”陈大妮毫不犹豫说,丝毫没意识到这些话根本不是一个六岁小孩能说出来的。 陈来福走在前面催促:“快点,待会儿城门就要开了。” 陈大妮撒开了腿追了上去,一路上都很兴奋。 “阿姐,什么是调研?”梁定方颠了下背上的竹篓,好奇问。 梁锦玉朝他脑袋敲了一下:“让你好好读书不听,现在别人说话都听不懂了吧?” 梁定方委屈的揉了揉脑袋,小声嘟囔:“我现在倒是想读书,不是没机会了嘛。” 梁锦玉闻言心头一沉,泛起阵阵难过。 察觉到自己的话让阿姐不高兴了,梁定方急忙解释说:“阿姐,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有些后悔。” 梁锦玉何尝不是,但后悔已经没用了,最重要的是以后。 想到这里,梁锦玉当即下定决心,保证说:“你放心,只要你想读书,阿姐一会让你回到书院的。” 梁定方只当是阿姐在安慰他,也没拆穿,点头应下。 ... 韶州城位于大周西南部,虽比不上京城的繁华,但也算得上是富庶之地,城内十分热闹。 几人进城之后,陈来福和梁定方还要赶去东家那边报道,所以跟梁锦玉约好酉时在城外汇合,就互相分开了。 “刚才我爹走的时候叮嘱我说,让我把你看紧了。”陈大妮一转头就跟梁锦玉坦白道。 梁锦玉笑问:“你告诉我就不怕你爹生气?” “怕什么,他又不知道。”陈大妮浑不在意,一双眼睛左看右看,恨不得再多长两只。 “没想到还挺热闹,跟电视上一样。”陈大妮煞有介事的点头,随手拿起路边小摊上的物件,冲梁锦玉说,“快看,这荷包绣的没你好。” 这话得罪人,摊主瞬间黑了脸,夺过大妮手里的荷包:“不买别看,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第34章 “小气鬼。”陈大妮噘嘴,一转身又去了另一个摊上。 连续逛了一条街,梁锦玉确定对方真的只是想看看,而且每看一件东西她还要吐槽几句,引得整条街的小贩都不待见她俩。 “快看,那边有个绣坊。”陈大妮指着路对面。 梁锦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诧异问:“你怎么知道那是绣坊?” “那不写——我猜的!”陈大妮差点咬到了舌头。 【好险,得意忘形了,原身应该不识字吧?】 她竟然还识字? 梁锦玉暗暗吃惊,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微笑赞道:“真聪明,那就是绣坊。走,我们过去问问。” 陈大妮心虚的摸了摸鼻头,跟了上去。 第二十八章 穷惯了 ... “什么嘛,才六文钱一个,还不够回本的。” 出了绣坊,陈大妮就抱怨说。 方才店家嫌弃梁锦玉用的丝线和布料都太粗糙了,但瞧着绣工又不错,于是勉为其难给了个价。 梁锦玉轻叹:“是太便宜了。” “这么大的地方,又不只是他一家绣坊,我们再去别家问问。”陈大妮兴致勃勃,丝毫没被打击到。 【我连缝个衣服都费劲,看来做绣活这一行不适合我,想挣钱还得另谋出路。】 梁锦玉有些吃惊,没想到大妮进城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她看见什么都要问问。 不过今天她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陪她慢慢“调研”。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梁锦玉说着,转身又回了绣坊。 很快,梁锦玉就回来了。 “给你。”她拿了六文钱递给大妮。 “你把荷包卖了?”大妮惊讶问,有些急。 “留着也没用,倒不如卖了。这六文钱你留着当零花钱,剩下的我们吃饭去。” “不是,你怎么就卖了啊,那店家分明是在坑我们。”大妮气呼呼的不满道,像是吃了天大的亏。 梁锦玉不在意说:“没事,下次我们再过来找他好好谈谈。” “什么下次?没有下次了,你不许再卖给他!”陈大妮十分生气。 梁锦玉点头应下,好说歹说才拉着她去了一家面馆。 荷包一共卖了三十六文钱,扣除给大妮的六文,还剩三十文,足够俩人吃面条了。 因为现在粮价便宜,所以面条价格也低,加了鸡蛋,一大碗也才十文钱。 “妈耶,这一下就吃掉了二十文,要不我们还是吃包子吧?我看这家包子也不错。”陈大妮心疼不已。 她穷惯了,即使后来挣了些钱,日子也过得紧巴,如此大手大脚着实让她吃不消。 尽管花的并不是她的钱。 “没事你吃吧,难得来一趟。”梁锦玉给她拿了双筷子。 陈大妮看着已经端上来的面条,再心疼也只能吃了,总不能白白浪费啊。 梁锦玉吃饭很快,一会儿就见了底。 “你在这里吃着,我去有点事。”梁锦玉擦了擦嘴角,起身说。 陈大妮狐疑的仰头看她:“你不会想要逃走吧?” 这孩子,说话也太直了。 梁锦玉失笑:“我能逃去哪儿啊,放心吧,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正因为知道面前的大妮不是真正的六岁小孩,所以梁锦玉才放心让她一个人。 大妮这才点点头:“那你去吧。” 梁锦玉又跟面馆的老板打了个招呼,让他帮忙看着点大妮,这才转身离开。 其实梁锦玉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粮食的事情。 上次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打听好了谁家的粮食价格最便宜,所以这一次直接去铺子里就行了。 “哟,姑娘你来了。” 梁锦玉一进门,老板就认出她来。 梁锦玉笑道:“我已经嫁人,老板叫我玉娘就行。” 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就十分和善。 “玉娘今天过来是想买粮吧?”老板从善如流,换了称呼。 梁锦玉扫过铺子里的各种米面,略有些吃惊:“老板,这大米和面粉的价格怎么比之前还贵了一文?” 老板笑呵呵解释:“最近外地来了个粮商,收了不少粮食,这不,价格就上来了。” “哦?什么粮商这么厉害,居然能在短短几天内就让城里的粮价不跌反增?”梁锦玉惊讶问。 老板摇头:“不知道,我这是小铺子,人家也看不上。但是听说满仓、丰硕那几家都被他给买空了,而且是一次性付了全款。” 说到这儿,老板啧啧摇头,羡慕不已。 有人短时间大量购买粮食,这就导致城中粮食储备不足,所以价格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梁锦玉不知道上一世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如果有,就说明这位粮商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如果没有,那对方就很可疑了。 “老板,我家里人多,想趁着粮价低多买一些,您看这价格?”梁锦玉试探问。 老板乐的睁开了眼睛:“好说好说。” 簪子一共典当了五两银子,她现在手头只剩下四两多,倘若全部用来买粮其实也买不了太多。 所以梁锦玉需要赌,赌明年开春粮价就会上涨。 “三千斤大米,两千斤麦粉,还有糙米、粟米,大豆,黄米各一千斤,稻糠、花生——不是,我说玉娘,你确定要买这么多?”掌柜越写越觉得这生意有点大,他接不住。 第35章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妇人虽然看着面相不错,但怎么也不像是能买下这么多粮食的人。 梁锦玉笑着拿出一锭银子:“老板你就放心吧,实不相瞒,我买这些也是主子的意思,家里人多,吃得下。” 原来是个办事的下人。 老板点头,这就合情合理了,既然定金给的这么爽快,那尾款应该也不会拖欠。 “等粮食点齐了,贵府是自己过来拉还是给您送过去?”老板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梁锦玉面露难色:“家里库房早就堆满了,老板可认识什么靠谱的牙人?” 老板立刻停下动作,高兴说:“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家小舅子就是这街上最好的牙人。” 因为不放心陈大妮,所以梁锦玉跟掌柜约好一个时辰后她再过来,到时候直接跟掌柜的小舅子去看房子。 离开粮铺走了很远,梁锦玉这才如释重负的扶着墙壁大口喘气。 天知道她有多紧张,她浑身上下一共只有四两多的银子,可却买了数百两的粮食! 再加上待会儿要看的房子,梁锦玉捂住狂跳的胸口,不敢去想。 但想要改变命运,她只能放手一搏。 “爹娘,你们在天有灵的话,一定要保佑我啊。”梁锦玉小声祈祷。 回到面馆,梁锦玉却没看到大妮,瞬间心跳都止住了。 “老板,看到我闺女了吗?” 梁锦玉慌忙冲到铺子里,紧张的双手都在发抖。 “这儿呢。” 厨房的帘子被掀开,陈大妮探出脑袋应道。 见她平安无事,梁锦玉终于松了口气,心脏却还在狂跳。 “夫人,你家闺女可真是神童啊,你快过来瞧瞧。”老板娘挑起帘子,热情的招呼道。 神童? 梁锦玉心中好奇,走了进去。 第二十九章 烘焙大师 “你快看,哎哟这小手可真巧啊,捏的真漂亮,活灵活现的。” 老板娘指着案板上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面团,啧啧称赞。 不过是普通的面团,在陈大妮手里竟被捏出了虫鱼鸟兽,花团锦簇,一个个漂亮的像是活物一样。 “这些都是你捏的?”梁锦玉亦是吃惊不已。 这手艺堪比玉京楼的面点师傅了。 陈大妮得意的扬起下巴:“这算什么,如果材料齐全的话,我都能给你做出个清明上河图来。” 【笑话,我可是高级烘培师,捏个面团而已,洒洒水啦~】 梁锦玉虽然听不太懂,但知道大妮的意思是她还能做出更漂亮更逼真的面点,她是这一行的高手。 真是奇怪,原以为她能识文断字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可如今看来,倒像是个手艺人。 “老板娘,您看这些多少钱,我买了。”梁锦玉笑道。 好看是好看,但店家是卖包子的,做成这样怕是卖不出去了。 “我都吃饱了,你还买干什么。”陈大妮急忙阻止,推着梁锦玉出了厨房。 “那些面粉也要不少钱呢,不能糟蹋了。”梁锦玉止住步子,解释说。 陈大妮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糟蹋,我做的那么好看,只会卖的更贵,店家才不会亏呢。”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走赶紧走!” 陈大妮生怕她又往外掏钱,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拖着梁锦玉离开了。 梁锦玉见老板并没追出来,也就放了心。 “真没见过你这种人,都穷得叮当响了,还大手大脚,一看就是没吃过苦。”陈大妮忍不住数落。 梁锦玉哭笑不得,好声道:“行,那我今天都不花钱了——呀,有卖糖葫芦的,你要吃吗?” “不!吃!”陈大妮重重的说,满脸无语。 “好吧。” ... 由于陈大妮坚持“不花一文钱”的原则,母女俩逛了小半个时辰,硬是逛的腿脚酸疼,口干舌燥也没舍得买一碗水。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梁锦玉找了个借口。 “你在这里先逛逛,我去有点事。” “又有事?” 陈大妮古怪的看着梁锦玉,心里嘀咕。 【她不会是找了个男小三吧?】 男小三? 那是什么? 梁锦玉觉得大妮可能是想到不好的东西,解释一句:“我有点正事要办,很快就回来。” 陈大妮也没深究,反正在她看来陈来福不是个好东西,就算梁锦玉要出轨她也能理解。 “你去吧,我自己再逛逛。”陈大妮不在意说。 这条街很热闹,来往的行人也多,再往前就是知州府,所以治安很好,不用担心会有拍花子。 叮嘱了大妮几句,梁锦玉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回粮铺。 牙人已经在这儿等老半天了。 “对不住,久等了。” 梁锦玉喘着粗气,歉意说。 粮铺老板指着牙人介绍:“这是我小舅子,姓刘,人都叫他刘牙人,是个靠谱的。” 梁锦玉时间紧,也着实顾不上挑的,当即就让刘牙人带她去看房子。 房子是用来囤放粮食的,所以梁锦玉的要求并不高,能遮风挡雨就成。 “那房子虽说好些年没住人了,但是打扫一下还是挺规整的。最重要的是价格很低,一个月租金也才一百来文。不是我说啊,您放眼整个韶州城,绝对没有比那儿更便宜的房子了。” 第36章 刘牙人是个健谈的,一路上嘴巴就没闲过。 梁锦玉好奇问:“听您说那房子里里外外加起来足有四五百平了,位置又好,价格又便宜,怎么还会一直空着呢?” 刘牙人走在前面,闻言目光闪烁,心虚的低下头:“这个、这个嘛,这个当然是有缘由的。其实前段时间有位公子也看上了,但是对方不知怎么突然又变卦了。这不,就让你捡了个大便宜,说起来还是夫人您运气好,要不是找上我了,别人还不知道有这好房子呢。” 梁锦玉环顾四周,怎么越走越偏了,四周枯败的杂草都有半人高了。 “前面就到了,您瞧,过了那个石拱桥就是了。”刘牙人加快了脚步。 石拱桥上布满了青苔,旁边还有一棵高大的槐树,下了桥就是一片宽阔的空地,空地尽头正是刘牙人说的老宅。 “你看我没骗你吧,这地方又安静面积又大,您别看外面破败,其实里面有好几个房间都是完整的,放粮食绝对没问题。”刘牙人从怀里掏出一把铜制的钥匙,废了半天劲才打开大门上笨重的铜锁。 梁锦玉往后退了两步,门头上的匾额已经掉漆了,隐约能看出写的是“宋宅”二字。 “吱呀——” 厚重的大门被用力推开,漫天的灰尘扑面而来。 梁锦玉捂住口鼻,跟着刘牙人绕过影壁往里面走。 刘牙人一路走一路介绍,虽然聒噪了些,但说的十分详细。 据说宅子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原主人是个商人,后来家道中落就把房子卖了,兜兜转转这房子已经换了好几个主人,如今已空置了十几年。 “房子就是这样,一旦没人住就坏的快。”刘牙人说着,带梁锦玉找了个最完整的院子。 “这里位置好,坐北朝南,台阶也高,放粮食不怕受潮。”刘牙人说着,过去推了推门窗,满意点头,“这都是好的,关紧了也不用担心有老鼠进去。” 梁锦玉四处打量了一番,猜测这里应该是主院,相较于其他的院子,这里最完整也最干净。 “是不错。”梁锦玉点头。 刘牙人一听这话,忙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契约。 “既然瞧好了,那您就把这契约签了,如果租一年的话,我给您打八折。”刘牙人笑眯眯说。 梁锦玉倒是想啊,奈何囊中羞涩。 “不必了,我先租半年,到时候看情况再说。”梁锦玉道,拿起桌上的契约。 半年也就是六百文,虽说不到一两银子,但这已经是梁锦玉的极限了。 “这房子当真没什么问题吗?”梁锦玉心中还是有些不安,说实话,太便宜了。 刘牙人再三保证说:“绝对没问题,我干这行二十几年了,有口皆碑。况且您可是我姐夫介绍的,我坑谁也不能坑您啊。” 梁锦玉紧了紧手掌,终还是签了字按了手印。 刘牙人见状,松了口气。 “这是大门钥匙,您拿好了。”刘牙人迫不及待的将钥匙塞给梁锦玉。 第三十章 租了个凶宅 梁锦玉握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 “对了,刚才过来的时候我跟您说过,后面有个娈香苑您还记得吧?”离开的时候,刘牙人状似不经意提起。 梁锦玉点头:“记得,怎么了?” “那院子年久失修,随时都会垮掉,您这边没事千万别进去。” 梁锦玉听着这话不对劲:“整个宅子要垮掉的地方有好几处呢,怎么你要单独提及这娈香苑?” 刘牙人低着头,瞥见门口就在前面,立刻小跑着快步冲了出去。 梁锦玉一头雾水,但还是紧跟着跑出去。 “刘牙人,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梁锦玉瞬间沉了脸,把人拦住。 事已至此,刘牙人也不瞒着,腆着笑脸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娈香苑......它死过人。” 一股凉意霎时从头窜到脚地,转而又化成了满腔的愤怒。 “我说怎么这么便宜,原来是个凶宅,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敢骗我?”梁锦玉恼怒的要将钥匙还给他,“我不租了!” “那可不成,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再说了,都一百多年的老房子,死个把人有什么稀奇的,那知州府还死过人呢。”刘牙人说完,推开梁锦玉就走。 梁锦玉目光一沉,紧追了上去。 回到粮铺,老板笑呵呵的迎上来:“玉娘,房子看的怎么样?” 梁锦玉“啪”的一声,将钥匙扣在桌上:“怎么样?我倒是没想到老板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亏我还想着以后我们府里的粮食都从你这儿买,现在看来真是好心喂了狗!” 老板一惊,慌忙问:“这是怎么了,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刘牙人做贼心虚,压根没敢回粮铺,一到街上人就溜了。 梁锦玉冷笑,讽刺说:“你家小舅子真不愧是这条街上最好的牙人,三言两句就骗我租下了一座凶宅,他是想害死我啊!” “凶、凶宅?不会吧?”老板惊愕问。 梁锦玉当即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如果不是她赶时间太心急,早就该意识到的。 “那混小子,我回头一定收拾他!”老板咬牙说,暗暗将刘牙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宋宅可是出了名的凶宅,里面也不止死了一两个人,而是整整二十三人。 第37章 但这话老板却不敢说,也盼着不会有人告诉梁锦玉。 “是我不对,你看这样行不,你买的粮食我给你打九折。”老板自知理亏。 梁锦玉冷着脸:“七折,还有,你必须派人把粮食给我送过去。” 老板苦着一张脸:“房子也不是我强迫你租的对吧,这事情大家都有责任,这样,一人退一步,八折。” “七折。”梁锦玉态度坚决。 “玉娘啊,我这也是小本买卖,你总得让我回个本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是不容易。” 梁锦玉想了想:“八折也行,但是首付款我得月底再给你。” 上午梁锦玉给了二两定金,按照之前说好的,等粮食到了先付一半的首付款,剩下的尾款需要等到月底。 可实际上别说尾款,就连明天要给的首付款梁锦玉都还没十足的把握。 回来的时候,梁锦玉就想到了这个法子来拖延。 什么凶宅不凶宅的,其实她根本不在意。 “月底?这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老板迟疑说。 梁锦玉起身,一副不容商榷的模样:“既然这样的话,那没什么好说的,粮食我也不要了,还劳烦老板告诉刘牙人一声,就说让他在家等着,我想衙门那边很快就会传召他。” 老板没想到梁锦玉竟然说翻脸就翻脸,眼看人要走了,赶忙上前说好话。 “得了,月底就月底,不过到时候玉娘你得一次性把款都付清了,你看这样成不?” 梁锦玉现在手头没钱,能拖就拖:“府中每月开支都是有定额的,且马上要过年了,花钱的地方多。既然首付款定在了月底,那尾款就只能再往后延一个月。” “租了凶宅我回去还要受罚,老板你也得让我跟主子有个交代不是?”梁锦玉苦笑说。 两人拉扯了半天,最终还是老板妥协了。 粮食打八折,明天点好数老板就派人送去宅院,月底前梁锦玉付清首付款,下个月则必须结清尾款。 一切谈妥之后,梁锦玉如释重负的离开了粮铺。 落日西坠,街道上行人脚步匆忙。 梁锦玉正想着明日该找个什么借口来城里,突然肩膀被人 撞了一下。 “对不起,您没事吧?”梁锦玉忙抬头,却愣了。 项林川本打算离开,但见这女子容貌清丽,顿时来了几分兴趣:“怎么,认识我?” 梁锦玉噎住,忘性这么大吗? “里正你忘了,我昨日去找过你,我姓梁。”梁锦玉说着,注意到对方皱了下眉头。 “嗯,我想起来了。”项林川煞有介事的点头,一脸正色,“是户籍证吧?” 梁锦玉松了口气,不记得人没事,记得办事就成:“正是。” “你家住何处,可有婚配?”项林川一本正经的打听,英挺刚毅的脸上甚至没有表情。 梁锦玉暗道,果然是记性不好。 “家住洋河村,已经成亲了。” 这个回答让项林川瞬间没了兴趣,打发说:“我知道了,你走吧。” 梁锦玉低头失笑,转身准备离开,又被喊住。 “这是你的?”项林川从地上捡起钥匙,忽又拿到眼前仔细打量。 梁锦玉摸了摸袖口,这才发觉钥匙掉了,感激道:“多谢。” “你家的?”项林川问。 梁锦玉觉得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不是她家的怎么会在她身上。 “劳烦里正还我。”梁锦玉伸出手。 “里正里正,听着我别扭,我叫项林川,记好了。”项林川随手将钥匙扔给梁锦玉。 梁锦玉心里好笑,我可不管你叫什么,况且我记性好着呢。 项林川喜欢美人,但是对有夫之妇没有兴趣,他惋惜的又看了眼梁锦玉,摇头离开了。 看着对方健步如飞的背影,梁锦玉想不明白,一个武将,不去战场奋勇杀敌,竟跑到那穷乡僻壤当起里正来了。 “哦~我都看到了。” 第三十一章 春娘自杀了 陈大妮抱着胳膊倚靠在对面墙上,笑得一脸狭促。 梁锦玉快步走过去,嗔道:“看到什么了?” “有一说一,那人确实比我爹长得高大威猛,有眼光!”陈大妮竖起大拇指,给与肯定。 梁锦玉反应过来,朝她脑门弹了一下,没好气道:“小孩子家家的乱想什么呢,那人是六合庄的里正,昨日才见过。” 陈大妮揉了揉脑门,嘀咕说:“里正怎么了,里正不也是男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还说?”梁锦玉板起脸。 陈大妮噘嘴,哼哼唧唧没吭声了。 ... “客官里面请。”小二热情的跑过来招呼。 项林川没搭理他,径直上了二楼。 “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推开房门,项林川迫不及待的进屋说道。 “美人?”燕行接话,手里的折扇轻快的打了个转儿,点在桌前。 项林川摇头:“记不清了,好像是长得不错。” 燕行啧啧两声,多情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担忧:“你这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不严重我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找你啊,对了,差点忘了我要说什么。”项林川大步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饮而尽。 第38章 瞧着他如牛嚼牡丹的粗鲁模样,燕行又啧啧两声,可惜了这上好的雪芽茶。 项林川扯着袖子擦了擦嘴,道:“你家老宅好像租出去了。” 燕行眸光一紧,声音微沉:“哦?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项林川努力回忆着,却怎么也记不起对方的长相:“是个妇人,姓梁。” “不对啊,之前你不是说那谢家大公子要租吗?怎么不租了?”项林川多问了一嘴。 燕行轻叹,手指摩擦着扇柄:“他好歹与我是故交,我家那宅子——啧,总之我不想害他。” 项林川不屑嗤笑:“他们做生意的就是迷信,这世上要是真有鬼,我早就百鬼缠身了。” 燕行放下扇子,从桌底下拿出一个三层高的檀木盒子来。 “他倒是无所谓,是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他如今的处境也不好过。算了,你过去把衣服脱了。” “不会吧,他可是江阴谢家的嫡长子,打个喷嚏都能让大周跟着抖三抖——嘶,狗东西给我轻点。” ... 日落西山,寒鸦绕枝。 回家的路上,陈来福拉着陈大妮打听梁锦玉今天都做了什么。 陈大妮得意的掏出怀里焐热的六文钱:“我们去卖荷包了,可惜老板是个小气鬼,不肯多给钱。对了,我们还去吃了面条,还做了包子,逛了好多地方......” “谁问你这些了,我是问你她有没有见什么人?尤其是男人!”陈来福不耐烦打断。 陈大妮佯装思索,半晌肯定的摇头:“没有,怎么?难道她要去见别的男人吗?” 陈来福松了口气,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况且大妮是他亲闺女,更不可能骗他了。 “这个钱我替你保管着。”陈来福毫不客气的拿走了陈大妮的六文钱。 【气死我了,早知道不拿出来了。】 陈大妮捶胸顿足,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把她的钱偷回来。 梁家姐弟走在前面。 梁定方回头看了眼,小声问:“阿姐,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梁锦玉现在就愁着明天的事情,闻言敷衍道:“晚点跟你说,等我先想想。” 梁定方心里吃味,不满嘀咕:“到底谁跟你是一家人啊,你宁愿跟她说也不跟我说。” 梁锦玉微怔,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她年纪小,总在我身边,你不是不在家嘛。”梁锦玉讨好解释说。 其实她明白,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陈大妮是所谓的穿书者,跟她一样都是“异类”,加上她能随时听到大妮的心里话,所以下意识的对她不设防。 这个说法显然并没有说服梁定方,他抿着唇,稚嫩的脸上藏不住情绪,他很不高兴。 “其实我在——” “陈家老大你可算回来了!” 远处有人大声喊道,打断了梁锦玉要说的话。 “你赶紧去村长家,你爹跟村长打起来了!”对方着急催促喊。 “什么?”陈来福一惊,脸色大变,撒开了腿往村里跑。 梁锦玉几个也紧跟着追了上去,一路上遇见了好几个村民,隐约也明白了事情大概。 是因为春娘! 由于春娘和陈来福都同意了婚事,所以今天等梁锦玉她们前脚刚走,王氏后脚就去找村长了。 春娘的男人叫王天德,村长王合礼是他的大伯,王天德还在的时候,两家关系不错。 后来王天德犯了事,村长怕被牵连,就断了往来。 这些年春娘带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再苦,也没见村长帮扶过,可如今春娘要改嫁,却必须要得到村长的应允。 说来是没道理的,但村子里就是这个规矩,谁也没办法。 更何况还有两个孩子,陈家不要,那就只能交给村长了。 “陈老大出息了啊,连妾都纳上了。”有人调侃说。 陈来福低下头,不敢应声,脚步更快了。 “梁大嫂,这事情你知道不?” “哪能不知道啊,人都要过门了,不过也没办法,谁让她生不了呢。” 听着路边村民的议论,梁锦玉也学陈来福当个鹌鹑,只顾着低着头走路。 好不容易到了村长家门口,就忽的听到里面有人尖叫一声:“快拦住她!” 梁锦玉抬头,人群一阵躁动,紧接着春娘从里面跑出来,“砰”的一声,竟然生生的撞在了路口的槐树上。 “老天爷啊,我们陈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王合礼啊王合礼,你逼死了春娘,我也不活了。”王氏哭嚎着,推开村民跟着跑了出来。 但是那动作慢的就算撞上树,怕也不会秃一块皮。 梁锦玉小跑过去,见春娘整个人已经无力的倒在了树下。 她额头本就受了伤,这一下更是血流满面,看起来十分恐怖,就连旁人叫她,她也没回应。 “我的娘诶,不会真死了吧?”有人小声说。 紧接着,王氏也冲了过来,往树上就那么碰了一下,然后“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 “娘,娘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陈来福抱起王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的伤心欲绝。 大家都关心的围了过去,生怕王氏有个好歹,甚至有人提议说去请大夫。 而春娘呢,她就那样两眼翻白的躺在那里,没人敢碰。 第39章 第三十二章 求你救救我娘 直到陈老头过来,喊了句“春娘啊”,大家的注意力才又转了过去。 可依旧没人敢去碰她,仿佛已经默认春娘死了。 终还是梁锦玉心有不忍走了过去,她从袖中拿出帕子捂在春娘额头,这事情她好像是第二次做了。 “梁 ,你可别碰她,晦气啊。”栓子娘在旁边一脸嫌弃的劝道。 “人还没死呢,有什么晦气的,怕晦气就赶紧回家,凑什么热闹啊。”陈大妮站出来,张口就怼人。 王老头神色焦急,伸出手又缩了回去,着急问:“咋样,还有气不?” 梁锦玉检查了一下,应道:“昏过去了,人没事。” “这就好这就好。”陈老头庆幸说,眼睛瞟向春娘的腹部,没忍住又道,“你看看其它地方受伤没,别刮到蹭到。” 梁锦玉不耐烦听他说话:“我也不是大夫,检查不出什么,要不还是去请个大夫过来吧。” 陈老头立刻变了脸:“不是说没事嘛,还请什么大夫。” “请大夫,必须请大夫!”王氏一骨碌的又坐了起来,咬牙切齿说,“王合礼把人逼成这样,万一给撞痴了傻了怎么办?我们家纳妾是要生孙子的!” “我呸,你少做梦,春娘生是我们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我绝不同意她改嫁!”村长铁青着脸,愤怒的走过来。 陈老头刚跟村长打了一架,如今两人一见面就跟斗鸡一样,一言不合又要动手。 “老子今天非要让春娘过门,谁也拦不住!”陈老头本来就脾气暴躁,上去就给了村长一拳头。 村长年纪大了,被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鼻血横流。 村长的几个儿子见状立刻冲上来围殴陈老头,嘴里大骂陈老头不要脸,存了什么龌龊心思大家都知道。 陈老头被打,陈家三兄弟也不能干看着,咒骂一声也加入了混战。 王氏看不得自家男人受欺负,找了根棍子逮住落单的村长就往死里揍。 村长对付不了陈老头,但是打王氏还是有力气的,当即两人缠打在了一起。 真是一出好戏啊。 梁锦玉看的津津有味,直到王二牛冲过来将她推开。 “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娘你醒醒啊......”王二牛惊慌失措的抱着春娘。 那个差点冻死在水沟里都不肯落泪的男孩,这会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带你去找大夫,我带你去。”王二牛啜泣着跪在地上,试图将春娘背起来。 可他才几岁,怎么可能背得动,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别折腾了,你娘只是昏迷了,你越折腾她伤的越厉害。”梁锦玉扶住倒下的春娘,出声劝道。 “真的?可她流了这么多血,这么多......娘,娘你醒醒,你看看我啊,娘。”王二牛大哭着,泣不成声。 “你娘要改嫁,你知道吗?” 陈大妮蹲在一旁,眨巴眼睛好奇问。 “大妮。”梁锦玉喊道。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王二牛眼泪止不住的掉:“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是为了我们......我妹生病了,要钱,要好多钱...她没办法。” “原来是这样啊。”陈大妮恍然大悟,怜悯说,“那你们也挺可怜的。” 梁锦玉:“......” “老大媳妇!”陈老头抽空喊道,“你把春娘带回家,谁敢拦着我抽死谁,他们王家再大还能大得过律法吗?皇后都能改嫁,他们王家的 凭啥不能!” 梁锦玉倒吸口冷气,这老头疯了,什么话也敢说。 “你救救我娘吧,求求你了...你带她走吧,不然她真的会死的,求求你了。”王二牛一把抓住梁锦玉的衣服,“砰砰”就是两响头。 梁锦玉吓了一跳,忙拉着王二牛,严肃说:“你这孩子,你可知道你娘要是去了陈家,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陈家是吃人的地方,春娘又跟陈老头不清不楚,一旦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 王二牛用力抹掉眼泪:“我知道,只要她没事,我可以不见她,我也会让我妹不去找她,婶子,求你了,帮帮我娘吧。” “唉,她流这么多血,不赶紧处理真要出事了。”陈大妮皱眉跟着说。 梁锦玉自认心肠不坏,但也不是圣人,从知道春娘跟陈老头的关系之后,她就想过利用春娘来搅乱陈家。 可思及春娘不容易,她始终没狠下心,但如今春娘既然自己要入局,那她也就管不了了。 思及此,梁锦玉神色凝重的看向王二牛,最后一次提醒:“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娘以后要是出什么事,你可别怪我。” 王二牛此时尚不知道梁锦玉这话的意思,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梁锦玉叫上定方,姐弟俩一起搀扶着春娘往陈家走去。 就这样,春娘无媒无聘的进了陈家门,成了陈来福的妾室。 ... 春娘伤得很重。 梁锦玉给她清理的时候才发现都能见头骨了,血肉模糊,动作再轻也能会搓下一坨皮肉来。 “我的娘诶,她也太狠了。”陈大妮端着盆,盆里面的水已经染成了红色。 梁锦玉叹息:“你以为她是你阿奶呢,那一刻春娘是真心寻死的。” 第40章 “我就奇了怪了,你看她长的也不赖,为什么非要嫁给我爹啊,这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吗?天下男人那么多,眼界要放开啊!”陈大妮摇头,同情之余更是无法理解。 梁锦玉是知道缘由的,却不能说。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给她换身衣服。” 春娘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都有味儿了,而且胸口沾满了血迹,看着就瘆得慌。 等大妮出去之后,梁锦玉找了一身自己的衣服,看着衣服上的补丁,她不禁摇头苦笑。 还可怜春娘呢,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脱下春娘的衣服,梁锦玉心头一颤,太瘦了,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可偏偏如此消瘦的身体却有一个隆起的腹部。 而之前闻到的臭味竟然是从春娘 传来的,她那里红肿不堪,像是生了什么病。 梁锦玉胃里一阵不适,她忙用衣服盖上,转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 陈大妮敲门,端了一碗草木灰进来,嘴里念叨着:“这玩意干净吗?不会细菌感染吧?” 梁锦玉听不懂,道:“没有止血药,只能凑合用了,上次给你阿爷用不就止住了。” 第三十三章 没有那种癖好 陈大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 这边才处理好,外面陈老头几个就回来了。 “春娘咋样?可别死了?”王氏进屋问。 陈大妮瞧着她鼻青脸肿、蓬头垢面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但又怕挨打,忙捂住嘴转头看向另一边。 梁锦玉收拾着东西,抬头见陈老头就站在王氏后面,同样的狼狈。 “还昏迷着,什时候醒我也不清楚,听天由命了。” 陈老头板着脸埋怨说:“也不知道她咋想的,好好地撞什么树啊,现在好了,搞成这样。” 王氏接话:“怕什么,只要人没事就成。王家不要脸,王天德都死多少年了,还想让春娘给他守活寡,我呸,丧天良的东西,不得好死。” 梁锦玉心中嗤笑,王家丧天良,你们陈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天都黑了,赶紧做饭去。哎哟哟,王合礼那个天杀的,把我脸都挠破了,大妮,给我打盆水过来。”王氏捂着脸颊,开始使唤大妮。 梁锦玉出门见陈来福坐在门槛上,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烂了,脸颊淤青,看来被揍得不轻。 “锦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 “我先去做饭了。” 梁锦玉打断他,面无表情的进了厨房。 陈来福以为她不知道纳妾的事情,所以这会儿还要在她面前装无辜呢。 这个男人,真的是太能演了。 梁定方提着一簸箕的干柴从屋后过来,刚好瞧见了这一幕,霎时脸色一沉,漆黑的双眸泛起冷意。 走进厨房,他跟往常一样把干柴都整齐的码在角落里,却一言不发。 梁锦玉收拾着灶台,见他跟哑巴了似的,调侃问:“怎么了,谁惹我们家小公子生气了?” 梁定方握紧烧火钳,恨恨说:“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他?”梁锦玉反应过来,不在意道,“你说陈来福啊?纳妾而已,我不在乎。” “明明当初是他求着阿姐嫁给他的,可现在还没两个月他就敢纳妾,我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了!” 听着定方如此怨恨的话语,梁锦玉不禁蹙眉。 她想起了大妮曾说过的话,心中生出担忧来。 她可以成为一个被怨恨驱使的人,但是她不希望定方也成为这样。 她重活一世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让定方能过得更好。 她希望她的弟弟是一个正直磊落的男人,而不一个阴狠歹毒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 “定方你过来,阿姐跟你说个事儿。” 梁锦玉冲他招手,决定将自己的计划跟他透露一二。 困兽之所以狂躁暴虐,是因为它找不到出路。但如果有了脱困之法,那它也就不会再拘泥眼前的挑衅了。 得知梁锦玉典当了银簪,又囤积了数千斤粮食,梁定方惊讶的合不上嘴。 梁锦玉愁苦说:“唉,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去旧宅那边清点的,可如今又出了这事,明天我定是走不开了。” 梁定方一听,立刻站直身子:“阿姐,我去清点。” “你去?你行不行啊,这事情可得保密。”梁锦玉故作不信任。 梁定方急了:“我怎么不行了,我已经十二岁了,识字算数都不在话下。你放心,我就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偷偷过去,保准不让任何人知道。” 梁定方从小跟着父亲习武,南下逃命的时候若不是因为他有拳脚傍身,姐弟俩恐怕也到不了韶州。 “阿姐,你信我。”梁定方扯了扯梁锦玉的衣袖,哀求说。 梁锦玉本就有这打算,方才不过是故意逗他:“行吧,那这事就交给你了,晚点我把货单给你。” “好!”梁定方痛快应道,眼里多了几分神采。 见他难得高兴,梁锦玉也跟着笑了起来。 ... 晚饭依旧是面疙瘩加几个小菜。 梁锦玉懒得伺候,如今做饭是能糊弄就糊弄。 王氏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面疙瘩,不满说:“大老爷们儿在外面辛苦一天,你就弄这些清汤寡水的对付?你到底能干些什么,真不知道娶你有什么用!” 第41章 梁锦玉喝了口汤,淡淡说:“这话你得问你儿子啊,当初是他哭着求着说要娶我的。” 王氏嘲讽道:“我呸,谁知道你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骗他的,他人老实好骗,我可不是好糊弄的。我告诉你,现在春娘进门了,以后你就给我搬到柴房去住。你是个没用的,春娘比你有本事,我就等着她让我抱孙子呢。” 梁锦玉求之不得,索性放下碗筷起身:“行,我现在就搬。” “锦玉。”陈来福追进了房间,搓着手说,“你不用搬,我娘就是说气话,你别跟她计较。” 梁锦玉从橱柜里拿出自己的衣服,反问道:“不搬?不搬的话你说怎么睡?” 陈来福不假思索:“这不还有张竹床嘛。” 梁锦玉心里好笑,她可没有看别人床事的癖好。 “不用了,你娘说的也对,我不能耽误你。春娘刚来,我该给你们腾地方。”梁锦玉说完,抱着衣服快步出了房间。 陈来福跟着追了出来,却被王氏叫住,于是一脸无奈的回桌上连吃了三碗疙瘩汤。 陈家的柴房在屋后面,正对着牛棚,右手边是延伸出来的猪圈。 冬天还好,夏天臭不可闻,苍蝇蚊子多的恨不得把人吃掉。 屋里面积很小,一大半都被干柴杂物占据着,只有东面用门板搭着一张小床,床上的被子灰扑扑的,又硬又沉。 明天若是天气好,就拆了洗洗吧。 梁锦玉心想着。 “阿姐。”梁定方进屋,声音轻快,“你要跟我睡吗?” 梁锦玉放下衣物,指着一旁的空地:“待会儿找两个板凳在这里并着,先凑合一宿。” “不用,咱俩瘦,床上能睡,反正我们过不了多久我们就离开这鬼地方了。” 后面一句话梁定方还压低了声音,但雀跃的情绪却掩饰不住。 “行吧,先凑合。”梁锦玉妥协道,索性将床上的用品都换了下来。 随后陈来福又找了梁锦玉几次,但梁锦玉都佯装生气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陈来福垂丧着脑袋,情绪低落,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梁锦玉没搭理他,收拾好厨房就提着一桶热水往柴房走去。 走到院子里,她忽的瞥见不远处有道人影匆忙闪过,没看清模样,只觉得个子不高。 这大晚上的,谁还在外面溜达? 梁锦玉心里嘀咕,但也没多想。 第三十四章 人命得用人命来偿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柴房没有灯,光线昏暗勉强能看到个人影。 梁锦玉摸索着将热水倒进木盆里,又喊了在外面打拳的梁定方进来泡脚。 “我脚不冷。”梁定方进来说。 他刚玩打一套拳,身子热乎着呢。 “不冷也得泡,快过来。”梁锦玉强制道,“娘说过,多泡脚对身体好。别磨蹭,待会儿水都要冷了。” 梁定方不甘情愿的走过来,找了个木桩当凳子。 “嘶~阿姐,这都能烫猪毛了。”梁定方只碰了一下就立刻抬起脚,死活不肯再放下去。 梁锦玉尝试了一下,也被烫的不行。 “那再等它凉会儿。”梁锦玉心虚说。 王氏舍不得柴禾,所以每次梁锦玉要烧热水都会挨骂,但这天太冷了,不烧热水总不能用冰水洗脚啊。 当然,也可以跟王氏他们一样,十天半个月才洗一次。 但梁锦玉从小爱干净,她受不了。 “阿姐,等拿到了户籍证我们去哪里?”梁定方小声问。 这个问题梁锦玉想过无数次,上一世她只想找个没人认识他们姐弟的地方,安稳度过余生。 可这一世,梁锦玉不想再躲了。 “回京。”她毫不犹豫说,声音温和却坚定,“我们梁家世代忠良,不该落得这般下场。” 梁定方闻言惊喜的抬起头,双眸却逐渐阴沉幽暗:“阿姐,我早就说过,人可以死,但不能白死!梁家上上下下三十八口人命,不该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得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 梁锦玉沉默许久,忽的道:“水凉了。” * 翌日。 “醒了,春娘醒了。”陈大妮抱着水碗从屋里出来。 梁锦玉推开猪圈的门板,闻言问:“水喝了吗?” “喝了,喝的干干净净。”陈大妮将碗倒扣,一滴水也不剩。 “屋里还有碗粥,待会儿我给她拿过去。”梁锦玉说着,从架子的簸箕里抓了一把萝卜叶扔到地上。 院子里的鸡鸭立刻围了上来,一会儿就吃的七七八八。 粥一直放在锅里温着,这会儿还有余温。 梁锦玉拿了个勺子,正想让大妮给送过去,没想到一回头却见春娘竟然起来了。 “怎么不多躺会儿?”梁锦玉放下碗,让大妮去屋里给春娘拿件外套。 春娘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见到梁锦玉羞愧的低下头:“梁 ,我——” “叫我锦玉吧。”梁锦玉打断她。 春娘面露尴尬,消瘦的身子摇摇欲坠,额头上黑乎乎的一大块,是草木灰。 “他们都不在,你喝点粥回去再睡会儿。”梁锦玉给她搬了个椅子,把粥端给她。 春娘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有些慌,似乎没想到梁锦玉竟然对她这么好。 第42章 梁锦玉每天鸡零狗碎的杂事多的要命,也没时间跟她闲聊。 “吃完碗放在灶台上就成,我去忙了。”梁锦玉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 等她洗完两桶衣服回到家,就见院子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坨鸡屎都看不到。 “我都说了让你别洗了,你这个人怎么就是不听劝啊,待会儿你晕倒我可拖不动你。”陈大妮在厨房抱怨。 梁锦玉好奇的走过去,刚好春娘端着一盆洗碗水出来。 看到梁锦玉,春娘忙解释说:“我见碗筷没洗,所以就给洗了。” 梁锦玉点了点头,侧过身让她过去。 陈大妮小跑过来,夸张的比划说:“我的娘诶,她就跟不要命一样干活,扫了屋里扫院子,扫了院子又开始打扫厨房,恨不得把锅卸下来擦一遍,真是不要命了。” “锦玉,衣服我给你晾了。”春娘在院子喊。 陈大妮扯了扯嘴角:“看见没?急于表现,刻意讨好,这绝对是个宅斗高手!” “是吗?”梁锦玉转身,看向院子里的春娘,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一整天,春娘都很忙,忙的脚不沾地。 按照大妮的说法,她就是个飞速旋转的陀螺,停不下来。 甚至连晚饭春娘都给揽了过去,三菜一汤,有荤有素。 王氏吃的心满意足,不断夸春娘是个贤惠的媳妇,转头又指桑骂槐的说梁锦玉是个懒婆娘,陈家娶她倒了八辈子血霉。 梁锦玉左耳进右耳出,自从嫁到陈家,她还从未像今天这样轻松过,她这会儿心情很好。 吃过饭,梁锦玉挽起袖子打算洗碗。 春娘立刻走过来,笑着说:“锦玉你放着,我来洗就好。” 梁锦玉当真往后退了一步,不插手了。 这会儿天还未完全黑透,厨房里就她们两人。 春娘用湿漉漉的手背抹了下额头,呼吸有些喘,脸上的倦态显而易见。 “砰!” 她手里的碗突然滑到了地上,摔成两半。 春娘瞬间脸色惨白,僵直站在那里忘了反应。 “找死啊,又在干什么,什么摔了?”王氏骂骂咧咧过来。 梁锦玉没多想,上前将春娘拉到一边,上前捡起碎片应道:“没什么,我摔了个碗。” 春娘惊诧的看向她,嘴唇翕动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王氏进来指着梁锦玉就是一顿臭骂,要动手的时候被陈来福劝走了。 “就算想要表现也不用急在一时,身体垮了可没人心疼你。”梁锦玉淡淡说,撸起袖子往锅里添了瓢水。 春娘眼眶微红,攥着衣角怯生生道:“谢谢。” 月上柳梢,寒风簌簌。 破旧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屋里冷的像是冰窖。 “阿姐。”梁定方试探的小声喊。 “嗯?”梁锦玉应道,顺势往他那边扯了下被子,“睡不着?” 梁定方往她身边蹭了蹭,熟悉的味道让他觉得心安:“阿姐,我们去哪里弄那么多银子?” “呃,这个我还没想好。”梁锦玉如实说。 梁定方将脑袋抵在她胳膊上,想了想说:“其实我倒是有个法子。” “哦?说来听听。” “你可以把我卖了,我会识字又会武功,那些有钱人家最喜欢我这样的书童了,最起码我应该能卖个十几两吧。” “继续。” “这些钱你就用来交首付款,等粮食卖出去挣了钱,你再把我赎回来就可以了。” 梁锦玉偏过身子,黑漆漆的夜色中,她看不清定方的脸,但是彼此靠的很近,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第三十五章 父子争一女 “这些话谁告诉你的?”梁锦玉问,语气平淡。 梁定方浑身一僵,不敢应答。 “我再问一遍,谁告诉你的?”梁锦玉声音冷了几分。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梁定方下意识紧张起来,不得不开口,却是声若蚊蝇。 “我不认识,是一个自称姓燕的男人。” “不认识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梁定方泄气的叹了声,只好将宋宅那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也是巧,中午的时候,梁定方还寻思要找个什么借口离开窑厂,没想到东家刚好托他去城里办个事。 于是梁定方就趁机去了趟宋宅。 那地方可真偏,要不是看到有人从石桥经过,他都没想到石桥对面还有人家。 就在他下了石桥打算前往宋宅的时候,被那位公子叫住了。 他自称燕公子,约莫二十出头,白衣红裳,头戴幂离,大冬天里还拿着把折扇,混像个浪子。 “他问我是不是租下了宋宅,又说那宅子不干净,让我换个地方。还问我为什么要租那里,总之莫名其妙,神神叨叨的。”梁定方皱眉。 为什么租在那里? 这不是废话吗? 当然是因为穷啊,偌大的韶州城,没有比那儿更便宜的仓库了。 “他听完之后说可以给我一笔钱,但需要我给他当药童。”梁定方说完,侧眸小心翼翼的看向梁锦玉,不确定问,“阿姐,你生气了?” 应该只是个好奇的路人吧,梁锦玉心想着。 “没生气,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以后这种给人当奴才的事,你想也不要想。” 第43章 “刚才你不还说没办法吗?”梁定方不相信的嘟囔。 梁锦玉怕他做傻事,万一他真的把自己给卖了,她哭都来不及。 “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逃来韶州吗?”梁锦玉问。 梁定方摇头:“不知道。” “十年前爹救过一个富商,他老家就是在韶州。” 这件事梁锦玉也是偶然听娘亲提及过,但那时候她们不过是当闲话在聊,从未想过会有挟恩图报的一天。 “阿姐的意思是,去找那富商要钱?” 梁锦玉苦笑:“如果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那也只能出此下策。不过我们还有时间,先想想其它的办法吧。” 虽然是下策,但也算是一条路,梁定方稍微放心了些。 姐弟俩小声说着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次日。 梁锦玉是被隔壁的猪叫给吵醒的,听动静像是有人去猪圈喂猪了。 真是不要命啊。 梁锦玉感叹,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长时间的劳作,更何况她还怀有身孕。 借着窗外的曦光,梁锦玉套上衣服出了柴房。 “爹,怎么起得这么早?”梁锦玉刚到院里,就见陈老头鬼鬼祟祟的从屋里出来,像是生怕惊动了谁。 被梁锦玉这么一喊,陈老头眼里闪过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黑着脸怒道:“上茅房你也管?” 梁锦玉挑眉,淡定说:“我只是随口问一句,爹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天冷小心身体。” “多管闲事。”陈老头怒气冲冲的出了院子。 他前脚刚走,后脚春娘就从猪圈出来,提着猪食桶冲梁锦玉笑了笑说:“你起来了。” 梁锦玉点头:“我去洗漱一下。” ... 早上春娘煎了饼子,煮了粟米粥,还炒了三个小菜。 王氏砸吧嘴大口嚼着面饼,手里的筷子却把碗敲的“铛铛铛”作响。 不是数落春娘油放多了,就是埋怨菜抄的干巴,总之没有一样合胃口。 春娘低着头一声不吭,十足的小媳妇模样。 “没看你男人粥喝完了?就顾着自己,一点眼力劲没有!”王氏敲了下春娘的碗,教训道。 春娘忙起身,去端陈来福的碗。 这时陈来福也伸了手,刚好盖在了春娘手背上。 “没事,我自己去。”陈来福体贴的拍了拍春娘。 春娘头更低了,耳后根连着脖子都是通红。 “啪!” 陈老头突然发飙,将筷子往桌上一摔,冲王氏骂道:“说了多少次离我远点,你靠那么近干什么,没长骨头吗?” 王氏一脸莫名其妙:“你大早上吃火药了,我一来就坐在这里,怎么就得罪你了?” “不吃了,我出去转转。”陈老头一脚踹开凳子。 【我去,老登吃错药了?】 陈大妮暗暗吐槽,又狐疑的看了眼春娘。 【不是,你哭什么,老登又不是在骂你?好家伙,挺会装的啊。】 梁锦玉轻笑,低头又喝了口粥。 父子相争,倒也有趣。 临近年关,窑厂那边的活计越来越少,大家来回一天还挣不了几个钱。 但也有好消息,城里有商人开始大量收购木材,而且价格不低。 韶州多山环绕,常年湿润,极利于树木生长。 加之水路便利,所以年年都有木材商来这边收购木材,其中尤以杉树为主。 “听说刮掉树皮的白杉一棵就能卖二三十文,这一天下来可不得好几百文了。” 王氏兴奋的说着,找出斧头和锯子塞到了梁定方的背篓里。 陈来福瞥了眼厨房,推脱说:“时间还早呢,我待会儿再上山。” “太阳都到头顶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老二和老三早就出发了,你再磨蹭吃屎都抢不到热乎的。”陈老头背着手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横眉竖眼的把陈来福骂了一顿。 陈来福只好起身,临走前又巴巴的往厨房跑了一趟,出来的时候嘴巴还乐着。 陈老头脸色阴郁,坐在屋檐下一言不发。 “上山注意安全,我听说那山里还有野猪,你小心些。”梁锦玉拍了拍梁定方的衣服,给他怀里塞了张饼子。 梁定方摸了下,笑着点头:“我知道。” 两人走到院子里,敏锐的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梁定方年纪小,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猫腻,但还是不忘提醒梁锦玉。 “老头这些天有些奇怪,阿姐你小心些。” 陈老头的马鞭有多厉害,大家都见识过的。 梁锦玉心中好笑,应说:“我知道。” 出发前,春娘从厨房出来,将准备的饭团子塞到陈来福手里。 这一举动又引的院子里的几人情绪各异,高兴者有之,愤怒者也有。 梁锦玉看看陈来福,又看向陈老头,止不住的想笑。 第三十六章 打桩机 ... 青橡山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虽然就在河对面,但是想要找到好的杉木就需要往里面走,这一来一回最少也得一整天。 下午,梁锦玉抽空从河里挑了一担水回去。 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看到有人在陈家院外伸头探脑的。 她立即加快脚步,走到跟前大声叱道:“谁在那里?” 第44章 不喊不要紧,这一嗓子直接把人吓得撒丫子就跑。 梁锦玉扔下扁担,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 陈家门口就是田埂,滑的很,那人没跑多远就身子一个趔趄滚到了水田里。 梁锦玉追上去一看,竟然是王二牛。 “你在这里干什么?”梁锦玉问,想起春娘,明白过来,“你是来找你娘的?” 王二牛咬着唇,尴尬的点了点头。 “你之前夜里是不是也来过?”梁锦玉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人影。 王二牛还是点头,细瘦的身子在寒风中冷的发抖。 梁锦玉皱了眉:“你等着,我让她出来。” “二牛?”春娘焦急的小跑了过来,应该是听到了动静。 王二牛立刻从田里爬了起来,迎上去着急说:“娘,娟儿又发病了......” 后面的话,梁锦玉没有听。 陈老头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见她进来佯装问了句:“春娘干啥去了?急急忙忙的。” 梁锦玉吃力的提着水桶把水倒进缸里面,闻言摇头说:“不知道,可能去茅房了吧。” 陈老头哼了声:“懒人屎尿多。” ... “天都黑了,人怎么还没回来。” 王氏站在院子里,伸着脖子往外看。 梁锦玉也有些担忧,冬天山里没吃的,野猪就会下山,上一世村里好几个人都被野猪给伤了。 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应该没那么倒霉吧。 梁锦玉搓了搓冰凉的手掌,刚想到这儿,就听外面有人喊了句“娘”。 紧接着陈家老三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指着外面说:“娘,不好了,大哥摔了!” 梁锦玉一怔,急忙问:“我弟弟呢,他没事吧?” 陈老三 着摆摆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王氏一声嚎叫给打断了。 “啥,摔了?咋就摔了啊,摔哪里了,严不严重?老天爷啊,你不长眼啊,要是老大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老婆子可怎么活啊。” 梁锦玉听得心烦意燥,也不指望陈老三,快步出了院子。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大妮,她想起大妮的身份,忙道:“你爹摔了,不知道严不严重。” “摔了?摔哪里了?”陈大妮好奇问,丝毫不担心。 “不知道,我就怕你小舅舅出事。” “应该不会吧,他不是有武功吗?” 【没听说书上提过啊,应该是小问题吧,如果真摔出个毛病来,书里面一定会写的。】 听到这里,梁锦玉如释重负。 没事就好。 事实证明,大妮的话又一次应验了。 据说陈来福是自己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去的,脚给摔骨折了,但问题不大,多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我当时吓坏了。”回到家,梁锦玉看着没有受伤的梁定方,庆幸说。 梁定方洗了把脸,随手把脏水泼了出去,没想到刚好浇了来人一身。 梁锦玉嗔怪的瞪了梁定方一眼,出门跟人道歉:“不好意思,衣服湿了没?” 春娘拍着身上的水渍,摇头说:“没事,我擦擦就好。” 梁锦玉见湿的不多,也就没纠结了。 “你找我有事?”梁锦玉问。 这儿是柴房,春娘没事不可能过来。 春娘看了眼梁定方,欲言又止。 “我去前面。”梁定方很有眼力见。 等人走了,梁锦玉抬了抬下巴:“说吧,什么事?” 春娘攥着衣角,有些局促说:“二牛来找我的事情,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这跟我没关系。”梁锦玉疏离道,毫不关心。 春娘轻松了几分,似乎觉得还应该说点什么,于是想了想又说:“其实陈来福他、他很在乎你。” “你说什么?”梁锦玉反问。 “真的,他一直说对不起你,昨天晚上他还哭了,我看得出他很内疚。”春娘同情说,又抬头祈求的看向梁锦玉,“要不你还是搬回去睡吧?我可以睡竹床那边,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 梁锦玉看着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可怜女人,打从心里生出怜悯。 “你真的看得出吗?画虎画皮难画骨,你才认识他几天,就真的看清了吗?” 春娘愕然,不明白梁锦玉为什么这么说:“他是个老实人,虽然木讷了些,但我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 “行了,你要是觉得他好,以后你就跟他好好过日子吧。”梁锦玉懒得费口舌,索性留春娘在原地。 陈来福扭了脚,下不了地。 晚饭都是春娘送去屋里的,吃完饭春娘又端着热水伺候他洗脚。 这一系列举动让王氏很满意,可陈老头却气得脸色铁青。 然而更让他生气的还在后头。 原本梁锦玉是不知道的,毕竟她住在柴房,隔得远,屋里有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可谁让她偏偏能听到大妮的心声呢。 次日一早,梁锦玉起床之后发现春娘竟然没起来,反倒是大妮坐在厨房的板凳上睡的昏昏沉沉。 “大妮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梁锦玉把她晃醒。 陈大妮睡眼惺忪的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长叹一声:“终于天亮了。” “怎么这是?”梁锦玉问,给她将乱糟糟的头发拢到耳后。 第45章 “昨天晚上,他们父子就跟打桩机比赛......”陈大妮话说一半立刻止住。 【不对,我是个小孩,这种荤话我不能说。】 “反正就是我睡的好好的,老登突然把我赶出来,然后屋里就哼哼唧唧的响个不停,床吱呀吱呀的跟要散架了似的,两个房间都是,我被吵的一宿没睡。” 梁锦玉:“......” “你也听到了?”陈大妮凑近梁锦玉,看着她脸色一阵阵变化,顿时乐不可支,故意逗她,“好奇怪啊,为什么不让我在房间里,老太婆叫好大声,好惨,不会是阿爷打她吧?还有那个春娘,她叫的声音小一些,我爹一直说脏话。” “好了好了,你快别说了。”梁锦玉打断她,整张脸通红。 天哪,她都听到了什么。 第三十七章 强迫 陈来福原以为梁锦玉不知道这件事,还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梁锦玉哪能让他舒坦,故意夺走春娘手里的碗筷,难得进了房间。 “恭喜。”梁锦玉进门就笑吟吟说。 陈来福脸上闪过尴尬,但很快隐去,苦笑说:“我都这样了,哪还有喜啊。” 梁锦玉端着凳子放在床边,将碗筷搁在上面,笑说:“你很快就能抱上儿子了,这还不是喜吗?指不定春娘已经有了呢。” 陈来福这才明白过来,瞬间变了表情:“锦玉,我不是故意的,是春娘,她勾引我。我晚上睡得沉,她一直摸我,我嫌她烦就随便动了两下。” 梁锦玉敛眸,理了理裙子:“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本来就只是合作,再说了,春娘既然嫁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你们行夫妻之事也理所应当。” 陈来福当然知道这是理所应当,可梁锦玉毕竟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性子傲,这么久都不肯让他碰一下。 如今他跟春娘搞上了,梁锦玉恐怕更不愿意了。 陈来福心中着急,眼睛滴溜溜转了圈,立刻摆出一副卑微可怜的模样。 “锦玉,原本这些话我都不敢说,可今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怕不说出来我会后悔一辈子。从我在梁府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喜欢你了,我知道我一个平头百姓配不上你,但我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好。” “够了。”梁锦玉听着恶心,早饭都要吐出来了,但面上仍旧体贴,“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不会怪你。你吃饭吧,我先去忙了。” 一出门,梁锦玉就见春娘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腹部,表情痛苦。 “怎么了?”梁锦玉上前问。 春娘被吓了一跳,忙站直身子:“我没事,有点胃疼而已。” 梁锦玉扫过春娘腹部,意味深长的提醒说:“自己的身子,要知道爱惜。” 春娘羞愧的低下头,捂着腹部的手掌攥成了拳头。 * 陈来福伤的不重,休息了两日又跟着去山里了。 陈来头有时也跟着去,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刨树皮。 木材商收购的杉树都是白杉,所谓的白杉就是刨掉树皮晒干的杉树。 为了方便运输,还需要将这些杉树量尺、打印、编排,足足得忙活一个冬天,等明年开春之后才能拉到城里去卖。 这日。 陈来福和梁定方一早就上山了。王氏吃过午饭也偷摸着出了门,估计又回娘家去了。 临近年关,陈老头打算将那头年猪给宰了,所以让梁锦玉去邻村找王屠夫约个日子。 陈大妮不敢跟陈老头待一起,生怕自己说错话挨鞭子,所以也跟着跑了。 去邻村一个来回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陈老头估摸着时间,眼看梁锦玉走了有一阵了,立刻放下刨刀钻进了厨房。 春娘正洗着碗,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她吓得惊呼。 陈老头没好气的在她胸口掐了一抓,咬牙骂道:“你个小荡.妇,居然敢躲着我,是老大把你伺候舒服了是吧?啊?” 春娘吓得浑身哆嗦,挣扎说:“你先放开我,别让人看见了。” “谁看见,现在家里就咱们两个人,你还敢躲,是不是不想要钱了?我听说你女儿又发病了,你现在把老子伺候舒服,我明天就给你钱。”陈老头威逼利诱,急不可耐的撕扯开春娘的衣服。 春娘急的直掉眼泪,哀求道:“我肚子疼,你让我再缓缓吧,等我好了什么都听你的。” “骗谁呢,你跟老大搞的时候怎么不说肚子疼,我看你是嫌我年纪大了吧?好啊,现在就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臭婊子!”陈老头恶 的骂着脏话,一把抓着春娘的头发,把人用力按在了灶台上。 春娘痛苦的叫了起来,身体一下又一下的撞在灶台边沿,她疼的脸色惨白,止不住的啜泣。 “哭,你给我大声哭!不要脸的贱人,让你勾引我儿子!”陈老头将这天压着火气,一股脑的全撒在了春娘身上。 沉浸在 中的两人浑然不知窗外有一双眼睛,正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 梁锦玉和大妮直到下午才回来。 刚进院子放下东西,就见王氏拉长着一张脸出来,嘴里骂道:“没用的东西,干一点事情就嚷着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我看就是想偷懒,还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都一路货色。” “吵什么吵,还不赶紧把树都搬到屋檐下,没看天要下雨了。”陈老头虎着脸叱道。 第46章 王氏转过头就瞧见了梁锦玉,顿时枪头一转:“要死啊,去哪里去了那么久!” 梁锦玉没搭理她,与陈老头道:“王屠夫说明天要去别人家,估计得后天早上才能过来。” “知道了,你去看一下春娘,她不知道又出了啥毛病。”陈老头没好气说。 王氏嗤笑:“能有啥毛病,我看就是惯得,谁家媳妇跟我家一样,天天好吃懒做。” 梁锦玉经过她身边,冷笑反问:“那娘今天又做什么?是扫地了还是做饭了,还是洗衣服打水喂猪了?” “咋啦,你是要质问我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我这么大年纪就该享福,不然娶你们干什么?一群白眼狼,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你有脸问我?”王氏气的跳脚。 梁锦玉懒得跟她理论,直接去了房间。 外面王氏还在骂,但被陈老头喝叱了两声,终于消停了。 房间里,梁锦玉看着吃力坐起身的春娘,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害你也跟着挨骂。”春娘唇色苍白的道歉道。 梁锦玉想了想,问道:“你女儿什么病?大夫怎么说?” 春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快速低下头。 “娘胎带出来的毛病,一着急就呼吸不上来,有时候咳的厉害了还会吐白沫,尤其是一到冬天就病的更严重,大夫说这叫寒咳,不好治。” “多大了?” “下个月初三就五岁了。” 春娘红了眼睛,但提及闺女还是笑了起来:“你没见过她,我姑娘可俊了,随他爹,大眼睛高鼻梁,又乖又聪明。” 梁锦玉抿唇,转身道:“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给你烧壶热水。” “你都知道的,对吧?”春娘直直的看着脚下的泥地,滚落的眼泪打在手背上,滚烫。 第三十八章 她死了 “我不像你,你聪明长得又好看,还有个护着你的弟弟。而我,我什么也没有。天德他走的早,娟儿又是个病秧子,二牛年纪也小,我没法子,我总不能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啊。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我自己,可是我没别的路,我除了这下贱的身子,我什么也没有。” 春娘痛苦的抱着脸,泣不成声。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我只是......”梁锦玉顿了一下,沉声说,“我只是从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 曾经那个一步步后退,最终被逼到绝路的自己。 “先熬着吧,如果顺利的话,我会给你看一条不一样的路。”梁锦玉说完,快步出了房间。 春娘泪眼朦胧的看着门口,嘴唇嗫嚅着,不一样的路,她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 月明星稀,夜幕沉沉。 柴房里,梁锦玉辗转反侧。 心里寻思着,当初里正告诉她,七天后去六合庄。 按照时间算的话,明天就是第七天了,她得找个理由出门。 虽说现在有春娘转移陈家人的注意力,但她出门还是会被陈来福警惕。 尤其是六合庄太远了,一来一回得一整天,一般的借口根本用不上。 “你个臭不要脸的荡妇,杀千刀的狐狸精,我打死你!” 突然,外面传来王氏尖锐的谩骂,紧接着又传来春娘的惨叫以及陈老头的呵斥。 梁锦玉心头一跳,赶忙爬了起来。 “阿姐,怎么这么吵?”梁定方揉着眼睛迷糊问。 “出事了,我去看看。”梁锦玉只来得及扔下一句,就披着衣服出去了。 刚走几步,迎面就“砰”的一声跟人撞上。 “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到你阿奶骂人?”梁锦玉扶住撞上来的大妮,着急问。 陈大妮指着外头,激动说:“老太太割双皮——开眼了,老登在草垛里跟别人 ,没想到被老太婆给发现了,正闹着呢。” 梁锦玉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道:“不好,要出事了。” 陈大妮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啊,老太婆都快气疯了,走,我们快去看看。” 梁锦玉赶到前院的时候,就看到春娘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嘴里发出求饶声,哭的撕心裂肺。 而王氏坐在她身上,一边朝她脑袋上捶打,一边大骂:“不要脸的贱蹄子,那可是你公公啊,你自己没男人吗?你个下贱东西我打死你!” 陈老头在一旁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也没上前阻止。 而不远处的屋檐下,陈来福铁青着脸,死死盯着春娘,目光犹如淬了毒。 “不是的,对不起,饶了我,饶了我吧,我是被迫的.....救命,救救我。”春娘挣扎着,苦苦哀求。 可王氏都气昏了头,哪会听她的,反而下手更狠了。 “住手!” 梁锦玉冲过去,一把拉住王氏的胳膊,“你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出人命?她不要脸偷男人,就算死了也活该,下贱胚子!敢在我眼皮底下偷男人!”王氏力气也不小,发了狠地推开梁锦玉,转头又给了春娘几巴掌。 梁锦玉胸口就跟堵着块巨石一样,有些喘不上气,她怒目看向陈老头:“你要眼睁睁看着春娘被打死吗?” 陈老头目光闪烁,系裤腰带的手微微发抖,抬起头怒道:“是她先勾引我的,我还没找她算账呢!今天敢勾引我,明天还不知道勾引谁,娼妇就该打,往死里打!” 第47章 梁锦玉早就知道陈老头面狠心辣,可万万没想到,他竟能心狠成这样。 “不是的,不是的,是你强迫我的,一开始就是你逼我的......”春娘摇头痛哭,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顶开了王氏,趔趔趄趄的往外逃。 “贱人,你还想跑!”王氏冲上去一把薅住了春娘的头发。 春娘惨叫一声,突然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 “别打了!”梁锦玉急忙喊。 可下一瞬王氏就踹在了春娘背上,扯着她头发又给了两拳。 “她怀孕了!她怀孕了啊!”梁锦玉急喊,冲上去试图推开王氏。 王氏死死抓着春娘的头发,非但没把人松开,反而顺势将春娘撞向一旁的木桩。 “血、出血了!”陈大妮惊呼的捂住嘴,又跺脚指着春娘的脚下,“她流了好多血。” 大家闻言,不约而同的看向春娘脚下,大片的血迹蔓延开来。 王氏吓得“啊”的一声松开了春娘,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瞬间煞白。 “我都说了她怀孕了!”梁锦玉愤怒吼道,赶忙上去搀扶起春娘。 春娘绝望的看向门口方向,差一点,她差一点就能逃走了。 不,就算出了那个门,她也逃不了。 “春娘,春娘你怎么样?”梁锦玉看着春娘鲜血淋淋的 ,声音颤抖。 春娘虚弱的眨了下眼睛,然后看向梁锦玉,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她努力的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梁锦玉将春娘搀扶起来,试图背起她。 可还没等梁锦玉起身,春娘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傀儡,歪歪斜斜的倒在了血泊中。 梁锦玉怔住,脑子瞬间空白。 “她她她,她死了?她死了!”王氏惊恐大喊,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屋里。 陈老头亦是脸色大变,冲梁锦玉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带她去找大夫,你快去啊!” 陈来福目光嫌恶的看着春娘的尸体:“都死了还看什么大夫,是她自找的。” 【怎么办,我这算不算是间接杀人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早知道我就不告诉老太婆了。】 陈大妮心慌意乱,后悔极了。 她本来是想看笑话的,谁想到老太婆这么狠,竟然把人给杀了。 听到大妮的心声,梁锦玉吃惊的看向她,想问问她做了什么,可现在这情况又不能直接问。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春娘就死了。 也不知道是被老太婆打死还是因为流产失血过多,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夜深人静,陈家人围着春娘的尸体,商议着怎么办。 陈老头脸色阴沉:“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娘去坐牢啊。” “我不坐牢,我不去坐牢!是她偷人在先,她活该,反正她家里也没人了,就说她跟野男人。”王氏缩在椅子上,恐惧说。 陈来福皱着眉:“要不就扔到后山挖个坑埋了,山里野兽多。” 第三十九章 她还活着 “太可怕了,他们还是人吗?”陈大妮难以置信的低声道。 春娘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而杀人凶手却毫无愧疚之心,反而还要给春娘编造莫须有的罪名。 梁锦玉愣愣的看着春娘,恍惚间春娘的脸变成了她的,躺在血泊中的人也变成了她自己。 “还愣着干什么,春娘的死大家都脱不了干系!你们跟着老大去山里把人埋了,赶紧去,不然天要亮了。”王氏着急的催促,显然也害怕。 陈老头不敢看春娘,只从门后面拿了铁锹和锄头出来。 “我不去!”陈大妮害怕的喊了一声,撒腿冲进了房间。 陈来福递给梁锦玉一把锄头,表情沉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也没办法,谁让她不守妇道勾引我爹,我娘也是气急了才失手推了她。你既然知道她怀孕了,为什么怎么不早说,如果知道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梁锦玉讽刺的看向陈来福,问他:“你知道春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是你爹的,你爹明知道春娘怀孕了,还让你娶她。你们都成亲了,他还要跟春娘苟合,他就是——” “你闭嘴!” 陈老头怒喝,手指发抖的指着梁锦玉,“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春娘怀孕了,我跟她就这一次,是她勾引我的!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鬼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谁的野种!” “别吵了,你们赶紧去把人埋了,求你们了,赶紧去吧!”王氏急的跺脚。 万一天亮被人看见,她就要杀人偿命,她不想死啊! “拿着吧。”陈来福强制的将锄头塞到梁锦玉怀里,又递给了梁定方一把铁锹。 一张破席子卷起春娘,陈来福扛起人往后山走去。 “阿姐?”梁定方小声喊,出乎常人的平静,“我们不去的话,他们不会放心的。” 陈家人就是想拉着梁家姐弟下水,只要她们一起埋尸了,就是同伙。 梁锦玉死死握着锄头,恨不得立刻冲去衙门报案,可她能承受脑子一热带来后果吗? 且不说她有没有那个命跑去衙门,就算有,她的身份一旦被识破,也是死路一条。 “走吧。”梁锦玉妥协了。 下半夜,林中一片死寂。 茂密的树叶遮挡住了天空,荆棘丛生的山坳里,连月光都照不到。 第48章 “就这儿了。” 陈来福说完,扔下春娘,走到一旁开始刨坑。 梁锦玉蹲 子打开竹席,入眼的是春娘惨白如蜡的一张脸,浓烈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你还看她干什么,过来搭把手。”陈来福不满喊道。 梁锦玉仿若未闻,自顾自的从怀里拿出帕子擦拭着春娘脸上的血污,见她衣衫凌乱,于是又替她整理着衣服。 突然,梁锦玉猛地缩回手,震惊的看向春娘。 是错觉吗? 刚才她好像看到春娘胸口有起伏? “春娘?”梁锦玉小声喊。 春娘一动不动,双眼紧闭。 梁锦玉想起什么,忙伸手去摸春娘的脖子,一股微弱的跳动从指腹传来。 梁锦玉大喜,春娘还有气,她还活着! 是啊,就算是流产大出血,也不可能这么快人就没了。 春娘还有救! 意识到这点,梁锦玉忙看向陈来福,脑中快速思索着对策。 “差不多了,把人拖过来。”陈来福冲梁定方说。 梁定方蹙眉,眼底掠过厌恶。 梁锦玉急忙道:“你别碰她,我来。” 她吃力的拖着春娘到坑里,然后用席子把人小心的包了起来,尽量让春娘的口鼻和席子之间有间隙。 “春娘,你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你自找的,下辈子好好做人吧。”陈来福假模假样的拜了拜,随即一锹泥土盖了上去。 梁锦玉盯着土坑,道:“埋快点,天要亮了。” 由于时间紧,所以土坑挖的不深,很快就看不到席子了。 林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声鸟叫,声音凄厉,让人头皮发麻。 陈来福眼中也露出了惧意,催促道:“赶紧回家吧。” 三人沿着来路往回走,突然,梁锦玉停了下来。 “阿姐,怎么不走了?”梁定方小声问。 梁锦玉环顾四周,警惕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 夜色太暗了,四周除了婆娑摇晃的树影,什么也看不到。 “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陈来福回头催促。 梁锦玉边走边与梁定方小声说:“我得回去一趟,你帮我打掩护。” “什么?”梁定方惊诧,以为自己听错了。 梁锦玉解释说:“春娘好像还活着,我得回去确认一下。” 但如果不赶紧把人挖出来,就算还活着也会被闷死。 “谁,谁在那里?”梁锦玉突然惊恐大喊。 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别说陈来福,就连梁定方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梁锦玉像是看到鬼一样,指着前面林子,恐惧的连连后退:“鬼!那里有鬼!” 不等陈来福反应,梁锦玉就像是被吓疯了突然扭头就跑。 “阿姐!”梁定方见状,急忙追了上去。 陈来福下意识去追,就在这时,林中窸窸窣窣的竟当真传来声响,紧接着一个黑色的飘忽的影子摇摇晃晃升了起来。 “鬼!有鬼啊!”陈来福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慌不择路的往山下跑。 等人跑没了,一个瘦小的人影这才从树林中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棍子上顶着一张破布,风一吹就摇摇晃晃。 “哥,我们这么做好吗?”更小的一个人影从草丛里爬了出来,声音软软糯糯,是个小姑娘。 王二牛扯下破布塞进怀里,又蹲 子示意妹妹爬上他背上。 “大晚上偷偷摸摸,一定没干好事。走,我们过去看看。” 王娟儿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不理解。 “不是说要去找娘吗?为什么要跟着她们往里面走?” 王二牛双手拖着妹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笃定说:“刚才梁婶子根本就没有看到我们,她是装的。” 晚上风大,王娟儿捂住嘴巴小声咳嗽了几声,又问:“她为什么要装啊,她回去是要干什么吗?” 王二牛咬着唇,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越往里面走越害怕,可是双脚就跟不是他的一样,不受控制地往里面走。 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哥,我害怕。”王娟儿突然抓住王二牛的衣服,小小的身体紧紧贴在他背上。 王二牛紧张的咽了下口水,退怯说:“那、那算了,我们回去找娘吧,她一定等急了。” “阿姐,你是不是看错了,春娘不是死了吗?” 第四十章 她要救的是自己啊 春娘不是死了吗...... “轰”一声。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王二牛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脑子嗡嗡作响,一阵耳鸣。 “我给她整理衣服的时候,看到她胸口有起伏,总之你别问了,赶紧挖出来看看。”梁锦玉催促。 好在刚才跑的虽然着急,但是铲子还在梁定方手里。 两人合力,很快就把春娘挖了出来。 也顾不上把人拖出坑,梁锦玉就打开席子去清理春娘身上的土屑。 “你们...在干什么?”难以置信的声音乍然响起。 一股寒意瞬间从后背窜上头皮,梁家姐弟同时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王二牛兄妹俩,瞬间脸色大变。 “哥,是娘。”王娟儿指着席子里,高兴说。 王二牛死死盯着席子里,整张脸因为愤怒和怨恨而变得狰狞,他像是一头会发狂的野狗,濒临崩溃。 第49章 梁锦玉急忙解释:“你先别激动,你娘还有救,我们先把人抬出来看看。” “娘。”王娟儿挣扎着从王二牛背上跳下来,浑然不觉春娘的异常,反而高兴的抱着春娘撒娇,“娘,你怎么睡在这里,不是说好了在竹林等你吗?娘你别睡了,你醒醒啊。” 王二牛死死咬着牙,终于恢复神智,他上前拉开王娟儿,“扑通”一声跪在春娘面前。 梁锦玉冲梁定方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将春娘连着席子抬了出来。 “我娘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你们对她做了什么?”王二牛哽咽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怨恨的盯着梁锦玉。 梁锦玉用力掐着春娘的人中,解释说:“春娘跟陈老头......” 话说一半,梁锦玉又转了口,但她知道王二牛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总之被王氏看到了,王氏不知道你娘怀有身孕,下手太重导致你娘流产,他们都以为你娘死了,所以才想趁着天黑把人埋了。” 其实这件事梁锦玉认为也不全是王氏的错,春娘的肚子还不到三个月,最是危险。 可这些天春娘不是跟陈来福同房就是跟王老头通奸,之前已经犯肚子疼了,今晚又经历这样的折磨,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 王二牛面如死灰,他虽然年纪不大,甚至不知道男女之事,但是他知道他娘在做一件让人看不起的事情。 村里的孩子说他娘是偷人精,又骂他是狗杂种,他每次听到都很愤怒,他恨不得将他们的嘴都给缝上! 所以他总是跟人打架,可即打赢了,他们还是会骂,甚至骂的更厉害。 他也曾故意破坏他娘跟陈家老头的见面,可娘总是会哭。 她说她没有办法,妹妹还病着要吃药,家里没米了,盐早就吃完了,再这样下去她就只能抱着他们兄妹俩一根绳子吊死。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梁锦玉激动喊。 只见春娘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眼睛。 王二牛和王娟儿立刻围了上来,王二牛不断抹着眼泪,哽咽喊了声“娘。”不管别人怎么骂,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娘依旧是他娘。 王娟儿咯咯笑着,亲昵的靠在春娘胸口:“娘你醒了。” 好半天春娘才认出眼前晃动的人影,她努力的张了张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她说:“你们来了。” “阿姐,你过来。”梁定方拉了下梁锦玉的衣服,两人走到一旁。 梁定方皱眉问:“阿姐,现在怎么办?” 再过两个时辰估计天就亮了,春娘虽然醒了,但人都成了那样,不看大夫很难活下去。 可他们哪有钱看大夫? 更何况洋河村也没大夫,只能去六合庄,或者去城里。 梁锦玉方才就想着救人,哪能想到这么多。 可现在情况就摆在眼前,必须解决。 梁锦玉想了想,提议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估计陈家也不会盯你太紧。要不这样,我们趁天还没亮赶紧送春娘去城里,你去宋宅拿些粮食抵诊费,总之先救人再说,陈家这边我给你打掩护。” 梁定方看了眼王家母子,其实他并不想多管闲事,可不知道为什么,阿姐好像格外关照春娘。 “好吧,听阿姐的。”梁定方道。 梁锦玉回到春娘身边,将她的打算告诉了对方。 春娘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只絮叨着让王二牛照顾好妹妹,又让王娟儿听哥哥的话,反反复复的说着。 兄妹俩一个哭一个笑,都说自己知道了。 “定方,搭把手。”梁锦玉拉着春娘的胳膊,把人托到背上。 虽说春娘瘦骨嶙峋,但毕竟是个成年人,梁锦玉背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山路崎岖,加上又没月光,梁锦玉走的磕磕绊绊,隐约间她感觉背上湿漉漉的,是春娘的血。 怎么还会流血。 梁锦玉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赶忙出声道:“春娘你再坚持一下,等到了城里我给你找大夫。” “谢谢......”春娘虚弱说。 梁锦玉松了口气,怕她睡过去,又说:“城里大夫医术高,你只是小产,修养几天就好了,到时候你也别回来了,我在城里刚好租了个宅子,破了破了些,但也能遮风挡雨,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暂时先住那边。” “锦玉啊。”春娘喊着,声音又轻又小,风一吹就听不见了,“能不能帮我个忙?” 梁锦玉感觉脖颈上一阵阵的滚烫,她有些心慌:“等你好了,什么忙都行。” “当牛做马也好,为奴为婢也罢...我只求...只求你给他们指个活路......我实在是没办法啊锦玉......” 梁锦玉鼻子一阵酸涩,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 “别说话了,翻过山头就能看到城门了,会没事的。” 春娘苦笑着,将脑袋靠在梁锦玉肩头,喃喃叹息:“如果能早点遇见就好了......” 太累了,她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 搭在梁锦玉肩膀上的手掌缓缓滑落,春娘的身子往旁边一歪,连带着梁锦玉一起栽倒在地。 “娘!”王二牛扑过来,手忙脚乱的抱起春娘。 “阿姐你没事吧?”梁定方扶起梁锦玉,这才发现对方已经泪流满面。 “娘你醒醒,娘,呜呜呜......”王二牛摇晃着春娘,悲痛欲绝。 第50章 王娟儿这才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也跟着哭了起来。 “阿姐?”梁定方担忧的抱住梁锦玉。 他不明白一个春娘为什么会让他阿姐如此伤心,明明她们也才认识没几天。 梁锦玉无声的啜泣着,春娘死了。 她以为她能改变春娘的命运,就像是改变了曾经的自己的命运,可结果春娘还是死了。 寒风呼啸而过,黑黢黢的夜,仿佛没有尽头...... * 陈家从未像今天这样安静过。 即使梁定方一上午都没出现,也没有人提及。 第四十一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王氏缩在被窝里,吃饭都是大妮端给她,吃完了继续埋头躺着。 陈老头坐在屋檐下,眼睛一直盯着院子里新盖上的那层黄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来福昨晚受了惊吓,据说跑回来之后就一直念叨山里有鬼,闹到天快亮了才回房间睡下,这会儿人还没醒。 全家也就陈大妮还算正常,毕竟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书里面早就设定好的剧情,而且她对春娘原本也没什么好印象,如今人死了,她唏嘘几声也就没了。 “别,这已经洗过一遍了。” 见梁锦玉将洗好的碗筷又放进锅里面,陈大妮忙出声阻止。 梁锦玉回过神来,又重新收拾。 “路是她自己选的,如今这样也怪不了别人。”陈大妮满不在乎说。 梁锦玉想起昨晚听到的大妮的心声,不由心情复杂的看向对方。 陈大妮莫名:“你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王氏怎么知道的?”梁锦玉问。 陈大妮心虚的别过目光,冷哼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都在人眼皮底下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梁锦玉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陈大妮却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当即恼羞成怒:“就是我告诉老太婆的怎么了?又不是我让她打死春娘的!” 原来那天陈老头和春娘在厨房鬼混的时候,站着窗外的正是陈大妮。 陈老头许是食髓知味,尝到了跟春娘在家 的刺激;又或是春娘急用钱故意勾引了陈老头,总之两人趁着大家都熟睡之后就前后脚出了门。 好巧不巧的陈大妮那会儿没睡着,听着动静就好奇的跟了出去。 她看到陈老头和春娘往草垛去了,心里虽然不耻,但也没打算说出来。 可等她回房的时候,王氏却醒了。 “她非说是我故意不让她睡觉,她还打我,一直揪我胳膊,疼的要命。我一生气就说老登在草垛跟春娘......”陈大妮撇撇嘴,又道,“虽然话是我说的,但如果他们没做的话又怎么会这样?说到底还是他们咎由自取!” 梁锦玉苦笑一声,摇头不再追问,继续干活。 这倒让陈大妮心里不安,她看着梁锦玉,小心问:“你这是生气了?可我又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春娘会死,我绝对不会说的。” 【原著里根本就没写春娘,就算我不说春娘十有八九也会死。】 “你觉得人的命运是注定的吗?”梁锦玉突然问。 这种话题问一个小孩子实在是不合适,可偏偏两人都没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一点。 陈大妮想了想,认真说:“如果你问别人,我会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但如果你问我,当然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为什么?”梁锦玉问。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跟他们不一样。” 【当然,我跟你们也不一样,我可是穿书者,我的命运在我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改变了。】 陈大妮思及自己特殊的身份,不禁有些得意,看向梁锦玉的目光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慢。 【你们所有人都在按照书中的设定走剧情,而我不一样,我可不是书里面的人物。唉,想想你们也挺可怜的。】 陈大妮这般想着,心情豁然开朗不少,对春娘那仅有的一点愧疚也烟消云散。 梁锦玉深深的看了眼陈大妮,心里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 “回来了。”陈大妮看向窗外。 梁定方见院子里没人,习惯性的看向厨房,随即走了过来。 “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陈大妮眨了眨眼好奇问。 梁锦玉没应她,解下围裙说:“我出去看看。” 姐弟俩一前一后回了柴房。 梁锦玉将门关上,转身问:“怎么样了?” 梁定方点头:“人已经重新找个地方埋了,至于那对兄妹,我也将他们送回了家,不过我看那王二牛情绪不太对劲。” 王二牛那孩子很能忍,而且又聪明,春娘死的这么惨他心中有怨恨也正常。 “只能先这样了,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如果他们兄妹愿意就把他们一起带走。” 虽说跟着她日子也会辛苦,但只要她梁锦玉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短了王家兄妹。 “人死了也就死了,偏偏还要为难活人。” 梁锦玉无奈,可一想到这是春娘的临终委托,也只能认了。 ... 梁锦玉原打算上午偷偷去王家再看看,没想到邻村的王屠夫却来了。 “怎么回事,不是让提前把热水都烧好吗?我人都来了,你家怎么什么也没准备?”王屠夫一脸横肉,很是不满。 第51章 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谁还记得杀猪啊。 一想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面,陈老头更是胃里翻涌,脸色难看。 “家里有事,年猪暂时不杀了。”陈老头摆摆手,只想赶紧打发王屠夫。 王屠夫也不是软柿子,顿时黑了脸:“啥意思,让我来的是你们,现在二话不说又要把人打发走,这一来一回不要时间啊?再说了,就因为要来你家,我都推了别人家的,这损失谁赔啊?” “咋地,没完没了了是吧?”陈老头也上了火。 王屠夫可不怕他,往前一步,搭在肩上的布袋“叮当”作响,里面都是杀猪的刀具。 “你们家不讲信用在先,现在还想欺负我一个外村人是吧?我王一刀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今天甭管猪杀不杀,钱你都得照样给!” 陈老头铁青着脸,若是往日他早就去拿马鞭了,可今天实在是力不从心。 “老太婆,给他拿十文钱!”陈老头不甘心的喊道。 梁锦玉刚好在堂屋打扫,往里头瞥了眼,就见王氏从床底下搬出了一个瓦罐。 打发了王屠夫,王氏朝他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啥也没做还有脸要钱,黑心肝的狗东西,早晚遭报应!” 梁锦玉经过,冷冷说:“要说遭报应,谁比得过你啊,人家屠夫好歹只是杀猪,娘你可是杀了人啊。” 王氏瞬间怒不可遏:“你胡说什么,再敢瞎说我撕了你的嘴!” 陈老头也威胁道:“昨晚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我第一个饶不了你!别忘了你也是从犯,真出事大家都逃不了!” “知道了。”梁锦玉敷衍道,出了门。 “知道个屁,我看最该死的就是这个贱人,自从她嫁过来之后我们家就没一件好事!”王氏怨毒的盯着梁锦玉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下午陈来福终于起床了,神情恍惚的在屋檐下坐了一下午,他的目光始终跟着梁锦玉,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第四十二章 杀人放火 梁锦玉心里毛毛的,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今春娘不在了,她就没理由再跟陈来福分房睡。 如果陈来福态度强硬,甚至直接撕破脸的话,她该怎么办? 梁锦玉惴惴不安了一下午,直到晚上陈来福也没提让她回房的事情,这让梁锦玉暗暗松了口气。 “我听说了一件事儿。”陈大妮在厨房帮忙,跟梁锦玉闲聊起来,“铁蛋娘说王二牛去找村长借钱,最后钱没借到还被村长给骂了一顿。” 梁锦玉皱眉:“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今天下午,当时你正忙着搬木材,我就没说。” 梁锦玉担忧起来,根据之前王二牛的话,昨晚应该是春娘跟他们约好了在竹林碰面,可没想到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导致春娘没能过去。 而一直等在竹林里的兄妹俩看到他们,于是就跟着上了山。 “怕是他妹妹又发病了。”梁锦玉这般想着,立刻出了厨房。 她找来定方,又拿出早上留着的两张饼子塞给他:“你先去王家看看,如果真是娟儿病了,明天我再想法子送她去六合庄找大夫看看。” 梁定方去了一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 说是王娟儿确实病的厉害,她前些日就发病了,拖拖拉拉到现在病情更加严重,昨晚又受了风寒,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连吃东西都要人喂。 梁锦玉一个头两个大,想着怀里仅剩的那点银两,咬咬牙:“明天带她去看大夫。” 睡觉前梁锦玉还在想着,如果她和定方明天都走不开的话,就索性让王二牛背着娟儿去六合庄,远是远了些,但兄妹俩慢慢走一上午也能到。 当然,最好是她能跟着一起去,一来了解娟儿的病情,二来也能找里正问问户籍证的事情。 陈家就像是一个泥潭,只会让人越陷越深,她得抓紧了。 迷迷糊糊中,梁锦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阿姐!” “阿姐你醒醒,出事了!” 梁锦玉揉着眼睛,无奈的起身:“大晚上的,又怎么了?” 梁定方满脸焦急,就差直接背起梁锦玉跑路。 “起火了,前面烧起来了,你赶紧起来!”梁定方抓起衣服就往梁锦玉身上套。 “起火?什么起——”梁锦玉话没说完,前院就传来陈老头的喊叫声。 紧接着就听王氏哭天抢地的用力捶打着大门,大声呼救。 刹那间,梁锦玉浑身发冷,顾不上多想抓起衣服就跑了出去。 等姐弟俩跑到前院,刚好看见一个人影翻墙逃了出去。 “我去追。”梁定方道。 梁锦玉急忙拉住对方:“别管了,先救人。” 话说出口,梁锦玉就愣住了,救人?救谁? 她上一世被他们害的那么惨,重生回来就是想让他们付出代价,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让他们烧死好了! “救命啊!有人在吗?救救我们啊!”王氏捶打着大门,惊恐的大声呼叫。 大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他们根本出不来。 门口和窗户下面都堆了大量的引火柴,一点就着,加上今晚风大,火苗片刻间就蔓延到了屋檐上,大量的浓烟涌入屋子。 整个前院被火光映照的亮如白昼! 第52章 “阿姐?” 梁锦玉猛地清醒过来,“不对,大妮还在屋里。” 她得救人,至少得救大妮! 就在这时,“哐哐”巨大的撞击声过后,窗户被人从里面撞破。 陈老头刚探出身子,窗外的火苗“噌”的一声霎时窜高半米,陈老头吓得往后一倒。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水去啊!”陈来福捂着脸,远远看到了院子里的梁家姐弟。 “阿姐你别过去,我去打水。”梁定方叮嘱,拔腿就跑。 与梁锦玉不一样,梁定方还没有经历那些,所以此刻的他虽然也厌恶陈家,但还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烧死。 梁锦玉咬咬牙,为了大妮也只能跟着去提水。 要报复陈家以后有的是机会,可如果大妮死了,她会后悔一辈子。 几桶水扑过去,窗户边的火势小了许多。 陈老头见状,第一个跳了出来,紧接着陈来福和王氏也跟着狼狈的逃了出来,几人倒在地上又是哭又是骂。 梁锦玉没见到大妮,忙问陈来福:“大妮呢?怎么没一起出来?” 陈来福瘫倒在地,惶恐说:“不知道,应该还在里面。” 眼看刚扑小的火势被风一吹又窜了起来,梁锦玉心急如焚,瞥见定方提水过来,心一狠抢过去当头淋下。 “阿姐?你干什么?”梁定方惊惧问。 梁锦玉来不及解释,搬了一排杉树板搭在窗沿,二话不说就冲进了房间。 “阿姐——”梁定方大喊,几近崩溃。 屋里全是黑烟,炙热的火焰让梁锦玉感觉裸露的皮肤随时都会被烧焦。 她喊了几声也没听到大妮回应,想起她跟王氏睡在一屋,梁锦玉忙穿过堂屋去到对面屋子。 唯一庆幸的是,火是从外面烧起来的,屋里浓烟滚滚,但明火并不多,房梁也还没烧起来。 “大妮!”梁锦玉在床脚边发现了陈大妮,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梁锦玉一手捂住口鼻,一手去背陈大妮,哪只脚下没站稳,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地上。 “阿姐,我来。”梁定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跑了进来,抓起陈大妮背在自己身上。 梁锦玉虽然恼怒对方冒险,但事已至此也不是教训人的时候,就在她起身之际,却无意瞥到了床底下的瓦罐。 * 陈家大晚上突然走水,好好地房子全烧没了。 等村里人看到火光赶过来帮忙救火的时候,屋子已经烧了一半,仅剩柴房那边因为离得远得以幸免。 王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说是有人害她。 陈老头也笃定说是有人故意放火,因为大门被人锁起来了。 虽然跟陈家有恩怨,但是这么大的事情,村长大晚上的也跟着跑过来了。 陈家院子里,一大群人闹哄哄的,看着眼前烧成废墟的房子摇头唏嘘。 有人说是陈家自己不小心才走水的,毕竟一般人不会下手这么狠。 也有人说是陈家人平日跋扈惯了,所以得罪了人,如今是对方在报复。 这话一说出来,陈家人纷纷变了脸色,可又下意识否认。 春娘是陈来福亲手埋的,绝对已经死了。她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别的亲戚,仅剩两个孩子,而且王二牛兄妹压根不知道春娘死了。 “是春娘!”陈老头突然开口。 众人瞬间安静,这才意识到闹了半天没看到春娘。 陈老头面露恨意,十分笃定:“一定是春娘,她跟人跑了,跑之前放火烧了房子!” 第四十三章 泼脏水 “你说什么,春娘跟谁跑了?”村长立刻严肃起来。 王氏抹着泪大骂:“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前两天就看到她偷偷摸摸出门,也是我心善压根没想到这一茬。杀千刀的荡.妇,为了跟男人私奔竟然想放火烧死我们,蛇蝎心肠啊!” 听了这话,有村民立刻愤愤不平说:“我说怎么没看到春娘,原来跟人跑了,你说跑了也就算了,怎么还放火呢?真是心狠啊。” “连孩子都不顾也要给陈来福当妾,能是什么好东西,我呸,真给我们洋河村丢脸!” “我就说了咱们小门小户的,能娶个媳妇差不多得了,还纳什么妾啊,果然出事了吧?” “村长,那个女人一定还没跑远!” “是啊,这样的恶妇绝对不能饶了她!” “......” 大家越说越激动,纷纷嚷着要去把春娘给抓回来。 人群外的梁锦玉听到这里,立刻想到了什么,急忙拉住定方:“你快去王家看看,一旦找到兄妹俩立刻送去城里,千万不能被村里人发现。” 梁定方打小聪明,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阿姐你自己小心。” “别管我,你赶紧去,从后面走。”梁锦玉小声催促。 锁住大门再纵火,足以说明凶手对陈家人恨之入骨。 可对方并没有锁柴房的门,甚至连火都没点,说明对方无意谋害她和定方。 加上大妮晚上说的那件事,梁锦玉有足够的理由怀疑纵火的人就是王二牛! 那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思沉,如今他母亲惨死,妹妹病发,走投无路之下王二牛想要跟陈家人同归于尽不是没有可能。 梁锦玉的猜测在梁定方这边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第53章 “果然是他。”梁定方看着空无一人的王家,又转身看向村口的方向。 王二牛从翻墙逃走到现在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年纪小,又背着妹妹,绝对跑不了多远,恐怕这会儿还没出村子。 思及此,梁定方毫不犹豫朝村口跑去。 与此同时,由陈家老二陈来财带头,二十几个村民举着火大声嚷嚷着开始满村子搜人。 整整一宿,村里狗吠不止。 而春娘为了跟野男人私奔,放火烧了陈家的事情也很快传的人尽皆知。 东方既明,出去的村民陆陆续续回来了,大家搜寻的结果都一样。 没找到春娘! 反而是王二牛和王娟儿的失踪,让村里人更加确信春娘是跟人跑了的说法。 有人说春娘还算有良心,知道带着两个孩子走。 也有人说春娘放.荡自私,为了个野男人居然让孩子跟着她四处逃窜,良心坏透了。 王氏哭哭啼啼的,见着人就骂春娘黑心肝要下地狱,没成想情绪太激动,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陈老头和陈来福也顾不上她,一边试图从屋里抢救出一些能用的东西,一边应付着时不时过来的村民。 梁锦玉心里惴惴不安,因为天都快亮了,可定方还没回来。 “唔......头好疼。”陈大妮捂着脑袋终于醒了。 梁锦玉给她端了杯水:“感觉怎么样?” 陈大妮使劲揉着太阳穴:“昏昏沉沉的,眼睛也疼,我这是怎么了?” “先喝口水吧。”梁锦玉把碗递给她。 陈大妮喝了口水,凉的打了个哆嗦:“好冷。” “既然醒了就别偷懒,赶紧过来帮忙。”陈老头恶声恶气的催促。 陈大妮循声望去,顿时吓了一跳:“我去,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救火及时,但堂屋和两个房间还是被烧的只剩下墙壁和屋顶的房梁了,窗户也烧没了。一眼望过去,房间乌漆嘛黑,几乎看不出原貌。 “我想起来了,昨晚失火了是吧?我隐约听到吵闹声,还以为是做梦呢。”陈大妮后知后觉,吓出一身冷汗。 梁锦玉帮忙拍掉她背上的草屑,起身道:“我去帮忙了,你再休息会儿。” 陈大妮点点头,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睡觉沉,朦胧间好像是闻到了烟味,但她太累了,根本睁不开眼。 “还算他们有良心,知道带我一起。”陈大妮小声嘀咕,下意识以为救她出来的是陈老头或者王氏,毕竟他们住一个屋里。 陈来福看着迎面走来的梁锦玉,质疑问:“怎么没看到定方?” 梁锦玉摇头,疲倦说:“昨天晚上他跟着那些叔伯一起去找人了,估计待会儿就会回来。” “你知道是谁放的火吗?”陈来福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梁锦玉怔怔看着一处,突然面露惧色:“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什么意思?”陈来福立刻追问。 陈老头也看了过来,脸色阴沉沉的。 梁锦玉咽了下口水,紧张的看向他们:“我听到喊声就跑了出来,然后我看到一个白色人影从大门飘了出去,那背影...很像春娘。” “嘶~”陈大妮倒吸口凉气。 陈来福霎时脸色惨白,瞳孔颤抖着吓得一动不动。 “胡说八道什么!”陈老头厉声叱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看过,人死如灯灭,哪来的鬼怪,少自己吓唬自己!” 梁锦玉害怕的说:“真的,我真的看到春娘了!那背影一模一样,你们说会不会是春娘来讨债了?前天晚上陈来福不是也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我觉得它一定是那时候跟着我们回来的!” “嘭”的一声。 刚醒过来的王氏又直挺挺的吓晕了过去。 “闭嘴!”陈老头气急喝道,警告的瞪了眼梁锦玉,“少说些有的没的,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再敢满嘴胡言,我抽你!” 梁锦玉抿住嘴,心中冷笑,做了亏心事果然怕鬼敲门。 半上午的时候,梁定方终于回来了。 陈老头盯着他看了几眼,又朝陈来福使了个眼色。 陈来福会意,立刻走了过去,不满问:“怎么找这么久?” 梁定方眼角的余光瞥向梁锦玉,见她神色自然,暗暗松了口气。 “我怀疑纵火的人已经离开村子了,所以一直追到蛤蟆岭,但还是没找到。” “昨天晚上是你先听到动静的吗?”陈来福审问道。 梁定方不耐烦的皱眉:“是我。” “你当时听到什么动静,或者说看到什么人没有?”说到后面一句,陈来福明显紧张起来。 梁定方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稍微想想就猜到了缘由。 第四十四章 钱全都没了 “好像是有个人影从窗外过去,但天太黑没看清。” 陈来福艰难的张了张嘴,不死心又问:“你跟你姐是一起到院子里的,你、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梁定方想了下,语出惊人:“看到春娘算不算?” “鬼、鬼......一定是春娘来索命了!”陈来福吓得连连后退,被地上的木头绊了一脚跌坐在地。 “是人是鬼,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陈老头面色阴狠的走过来,手里拿着铁锹。 第54章 梁锦玉震惊的看向他,心里陡然生出一阵恶寒。 如果一个人连鬼神都不敬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陈老头素来说一不二,一把拎起陈来福就要带他上山。 陈来福害怕的死死赖在地上,不肯起身,被陈老头抽了两巴掌才终于清醒过来。 “你也一起。”陈老头指着梁定方,又冲梁锦玉说,“如果有人来问,就说我们出去有事了。” 眼看着三人拿着锄头铁锹进了竹林,梁锦玉握紧了手掌,神色凝重。 【我是坚定地唯物主义者,绝对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所以要么是春娘没死,回来报复;要么就是......】 陈大妮怀疑的看向梁锦玉,要么就是她们姐弟俩在合伙演戏。 梁锦玉心头一震,大妮能想到的事情,陈老头一定也能想到。 如果陈来福发现她一直在做离开的准备,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将她留下来! 要来不及了! “大妮。”梁锦玉决定铤而走险,她走过去握住大妮的手掌。 陈大妮不适的想要挣脱,奈何对方力气太大了,没能成功:“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别这样看我,怪渗人的。” 梁锦玉失笑,转而神色认真的说:“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作为交换,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陈大妮警惕问:“什么忙?” “帮我跑一趟六合庄。” ... 陈家屋后是菜园子,土地松软,靠近墙角的位置常年放着恭桶,臭不可闻。 梁锦玉趁着王氏还没醒,将昨晚顺手牵羊出来的陶罐埋在了墙角的恭桶下面。 她粗略的数了数,一共四十六两五钱,足够她支付粮食的首付款了。 远远听到竹林那边传来说话声,梁锦玉忙将恭桶挪回去,顺便拔了几颗菜。 回到院子的时候,三人刚好从竹林下来。 梁锦玉迎上前,问道:“怎么样?” 陈来福盯着梁锦玉看了一会儿,说:“春娘不见了。” 梁锦玉低呼,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明明是我们亲手把她埋了。” 陈老头紧跟着进来,将铁锹扔到院子里,语气肯定:“那时候她可能还没咽气,说不定是被人救走了,王家兄妹不是也不见了吗?一定是跟着春娘一起跑了。” 梁锦玉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那昨晚放火的一定是春娘,原来她没死,我还以为是鬼呢。” 陈老头睨了眼梁锦玉:“说有鬼的不是你吗?” “人都死了还突然出现,加上天那么黑,我当然就以为是鬼啊,再说了,第一个看到鬼的又不是我。”梁锦玉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陈来福。 陈来福低着头若有所思,没有接话。 眼看到了中午,梁锦玉忙说:“还好厨房没烧掉,我先去给大家煮点吃的。” “阿姐,我帮你。”梁定方忙说。 “你来这里帮忙。”陈老头喊住了他,指着满屋子烧坏的家具,“都搬出去。” 梁锦玉开始怀疑陈老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故意分开她和定方。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老头终于发现大妮不在。 梁锦玉屋前屋后找了一圈,回来说自己没看到,又问要不要去村里找一下。 陈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陈老头心里烦躁,只当大妮又跑去哪里偷懒了,索性让别管。 许是闻到了饭菜香,王氏恍惚的醒了过来。 吃了一碗饭,人也有了精神,得知春娘可能没死,王氏瞬间忘了先前的恐惧,将平生所知道的脏话都骂了一遍。 下午收拾的时候,王氏在床底下找了几遍也没找到存钱的陶罐,差点又气晕过去。 钱被偷了,这件事比房子被烧还要让陈家人崩溃。 那可是他们攒了好几年的积蓄,就这样全没了。 王氏坐在门口,一边拍掌一边骂,说春娘不得好死,以后要下十八层地狱进油锅受剐刑! 陈老头也没了收拾房子的心情,闷声坐在屋檐下,整个人仿佛一夜间老了好几岁。 中途陈家老二老三也都过来帮忙,得知钱被偷了,都唏嘘叹息,却谁也没说要给老两口添一点。 “什么都没了,这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啊,老天爷啊,你这是挖我的心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王氏趴在门框上,哭的歇斯底里。 “这件事不对劲。”陈来福突然走出来,说道,“春娘没有进屋,她怎么拿钱的?” 梁锦玉心头一紧,倒是忘了这一茬。 “我知道!” 这时,陈大妮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回来,不等王氏发作她就接着说:“是王二牛进屋偷的,我昨天晚上就看到有人进房间,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真的?”陈老头质疑问。 陈大妮用力点头:“真的阿爷,我不撒谎。” 大人总觉得小孩子单纯,绝不可能撒谎,殊不知小孩撒起谎来把自己都能骗到,更何况大妮压根不是小孩。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陈大妮跑进房间,还给大家演示了一遍。 王二牛是村里出了门的会打架,翻窗户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而且昨晚王氏也确实没栓窗户。 “放火杀人那贱人都敢做,更何况是偷钱!我要报官!我现在就去城里报官!”王氏气昏了头,嚷嚷着就要出门。 第55章 梁锦玉好心提醒:“我劝娘你还是别去,万一春娘反过来说你杀人......” “谁说的,谁说我杀——她不是还好好活着吗?你少给我放屁!”王氏龇牙咧嘴,像是要咬人一样。 陈老头想了想,道:“不能报官。” “不报官不把钱要回来,我们喝西北风啊?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等下雪了人都要冻死。”王氏抹着眼泪,她平日牙尖嘴利最是好强,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 梁锦玉试探的提议道:“我听说城里粮价上涨了,要不把家里的粮食卖了?好歹凑点钱先把房子修好。” 第四十五章 父子成仇 “你放屁,粮食卖了吃啥,等着饿死吗?”王氏立刻反驳。 梁锦玉状似无奈的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这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雪,爹,要不我去二弟三弟家借一点?”陈来福询问。 陈老头点了点头,又叮嘱:“你再跟他们说说,就说这两天别去山里了,先帮我把房子修好。” 本以为是一句话的事情,没想到陈来福回来却说两个弟弟都不肯借钱,只说今年粮食没卖上价,家里也困难。 至于帮工,倒是同意来两天,不过得管饭。 一听这话,陈老头火冒三丈,骂了句“兔崽子了”就抓起鞭子气冲冲出了门。 手心手背都是肉,王氏生怕陈老头把两个小儿子打出好歹,也急忙追了上去。 陈来福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转身冲梁锦玉说:“你也过来。” 梁锦玉还想趁机问问定方和大妮情况,被陈来福这一喊,只能又作罢。 ... 陈老二和陈老三分家之后就在别处建了房子,两家离得很近。 因此当陈老头前脚刚进陈老二家,后脚陈老三就知道了,他让小女儿春苗偷偷过来打听情况。 春苗跟大妮一样,瘦瘦小小像根豆芽菜。 她躲在门后面,刚一探头就看到一张椅子迎面飞来,顿时吓得愣在了原地。 “躲开。”梁锦玉冲过去,一把将人扯到了门后。 “嘭”的一声,椅子砸在院子里,四分五裂。 梁锦玉看了眼,松开春苗:“你还好吧?” 春苗呆呆的吸了吸鼻涕,突然反应过来,“哇”的边哭边拔腿就跑。 屋里吵的热火朝天,砸东西的声音“噼里啪啦”,间接还伴随着陈老二的惨叫。 一通教训之后,陈老二疼的没法子,咬咬牙拿出了三钱。 三钱也才三百文,看着一大兜,实则只够买几框泥瓦。 陈老头紧紧攥着那些钱,铁青着脸又去了老三家。 “爹,三弟不在家啊。”陈来福推了推门,为难说。 陈老头可不傻,一眼就发现端倪,更加火上浇油:“外面没上锁,是里面栓上了!好个陈来喜,敢把他老子锁在门外,我看是皮痒了!今天不收拾他我把姓氏倒过来写!” 陈老头说完,捡起地上的石头,“哐哐哐”的开始砸门。 动静闹得不小,邻居们都跑了过来。 “陈来喜,把门给老子打开!”陈老头怒喝,手上像是有使不完的劲,硬是将院门砸了个洞出来。 王氏又哭又骂,既担心儿子挨打,又伤心被儿子拒之门外。 闹了大半天,院门终于开了。 陈老三苦着脸,无奈说:“爹,娘,不是老三不想孝顺,而是我家情况确实困难,三个孩子都几个月没见荤腥了,孩子她娘身子也不好,您就别为难我了。再说了,房子又不是我烧的,没道理让我出钱对不?” 陈老头听完,二话不说扬起鞭子就要收拾他。 眼看陈老三也要被抽的满地打滚,没想到他竟然将鞭子一把缴了过去。 “混账东西,你竟然敢?”陈老头气的浑身发抖,眼睛瞪得浑圆,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陈老三心里也虚,可一想到春苗回来说阿爷要砸死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爹,我是混账,可我混账也知道要护着自己孩子。你呢?从小到大,你除了打骂我们还会做什么?你打我也就算了。你咋还打春苗,她可是你亲孙女啊!” “老三你胡说啥,谁打春苗了,我们都没看到她。”王氏立刻嚷道。 陈老三显然不信,春苗哭着回来说的还能有假,他已经见惯了他娘颠倒黑白的本事。 “爹,娘,钱我真没有,你们今天就算把我房子也给烧了我也拿不出来。但是我保证,接下来两天我都给您帮工去,一文钱咱都不要。” 陈老头看着被扔到地上的马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隐约间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走,就当我陈友顺没生过这个孽障!”陈老头捡起马鞭,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个白眼狼,亏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要气死我啊。”王氏捂着胸口,在陈来福的搀扶下也骂骂咧咧离开了。 梁锦玉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陈老三喊住。 “大嫂,春苗说是你救了她,谢谢。”陈老三挠了挠头,有些不自然。 毕竟在他们看来,梁锦玉是陈来福的媳妇,自然跟陈老头是一家的,这才把人气走,又说道谢,怪尴尬的。 梁锦玉笑了笑:“不客气。” ... 回到家,陈老头谁也没搭理,扭头进了厨房。 第56章 王氏许是真被气坏了,一直捂着胸口说难受,又说咽干口燥,连喝了两碗水才舒服了些。 眼看这一折腾,天都要黑了。 梁锦玉思索着晚上的安排,如今就剩下柴房和厨房还是好的,陈老头和王氏估计会住柴房,那她到时候就拉着大妮和定方住厨房。 只是厨房什么也没有,晚上可怎么熬过去啊。 “嘿!”陈大妮溜到了梁锦玉身边,小声说,“里正说已经报给府衙了,但想要拿到还得等下个月。” “还要这么久。”梁锦玉无奈。 只要一天没拿到户籍证,她就一天寝食难安,总觉得会出意外。 但至少知道事情是有进展的,比上一世稀里糊涂要强,梁锦玉又自我安慰着,以免情绪陷入低谷。 “对了,你是不是说过我帮你的话,你就答应我一件事?”陈大妮眼底闪过狡黠,笑眯眯问。 梁锦玉微笑道:“你想要什么?” 陈大妮摊开手掌:“银子对半分,不过分吧?” 梁锦玉挑眉,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贪心了。 不过如果是她的话,估计也会这么做。 “可以,只是你保得住吗?” “那你别管,我自有法子。” 梁锦玉答应大妮,明天给她分一半罐子里的钱。 陈大妮乐的见牙不见眼,心里想着等她找到机会,就拿着钱远走高飞。 梁锦玉很想提醒她,像她这么小的孩子连城门都出不了,不过见她那般兴奋,梁锦玉也就没给她泼冷水。 晚上的安排果真跟梁锦玉猜测的一样。 陈老头和王氏不由分说的霸占了柴房,连被子枕头也没给她们。 陈来福则拆下烧的黢黑的门板,又找了两条板凳,就这样简单的搭了个门板床。 “锦玉,早些歇息吧。”陈来福走过来催促。 意思不言而喻。 第四十六章 王氏病了 梁锦玉往灶膛里放了两块木柴,这才抬头说:“门板那么窄,你一个人睡都够呛,我在这里凑合一晚就行。” 昏暗的厨房里,只有灶膛的木柴燃烧着发出爆破声。 陈来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是胡渣的下巴在火光下若隐若现,那双紧盯她的眸子像是黑夜潜伏着野兽。 “你是在生我气吗?”陈来福问,朝她走来。 梁锦玉握紧了烧火钳,薄唇紧抿:“没有啊,你想多了吧。” “阿姐!”梁定方走进来,看都没看陈来福,道,“伯母好像不舒服,让你给她烧点热水。” 梁锦玉应了声,又问:“哪里不舒服,严不严重?” 梁定方摇头:“不清楚,说是胸口闷,难受。” 梁锦玉问陈来福:“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着急,等水烧好了,我直接端过去。”陈来福说道,又回床上坐着,只是目光一直落在两姐弟身上。 梁锦玉只当没察觉,如平常般跟定方闲聊。 梁定方性子闷,只有跟梁锦玉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话多,平日跟外人几乎不开口,有外人在场也是“嗯”“啊”的回应,像个木头人。 好不容易等水烧好了,梁锦玉舀了一碗,还没开口大妮就进来了。 “真冷啊。”陈大妮搓着手往灶膛边挤去。 梁定方连忙朝旁边挪了挪,一副不想靠近太近的冷漠样子。 陈大妮也浑不在意,正寻思晚上睡这儿好了,没想到就被陈来福给喊着去送热水。 她心里骂娘,但又不得不照做。 梁锦玉今天一天都在找机会想跟定方聊聊王家兄妹的事情,但总会被分开,直到这会儿才坐在一起。 可陈来福就跟冤魂不散一样,一直盯着两人。 梁定方随手捡了根树枝,嘴里聊着闲话,树枝却在地上写着“平安”二字。 不管是说两兄妹没有受伤,还是说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去处,总之都让梁锦玉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定方虽然年纪小,但经历了这么多,办事已经十分靠得住了。 陈来福等了许久,也不见梁定方出去,两姐弟就跟有聊不完的天一样,说个没完没了。 这还不算,大妮回来之后,也跟着东一句西一句的瞎扯。 她们故意放低的声音就跟寺庙敲击的木鱼一样,让陈来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陈大妮探头瞧了眼,冲梁锦玉点点头:“睡了。” 梁锦玉将灶膛边的空地打扫干净,又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松针,上面又铺了层稻草,如此这般,三人挤一挤勉强睡下。 半夜梁锦玉给冻醒了,瞧着蜷缩成一团的大妮和定方,她蹑手蹑脚的又往灶膛里添了柴火。 ... 也许是昨晚也被冻的不行,次日一大早陈老头就张罗着修房子的事情。 别的都好说,最紧急的就是房顶得赶紧补好,可他算了好几遍,怎么算钱都不够用。 原先梁锦玉提出卖粮,王氏将她骂了一顿。 但今日当陈老头提出来,她却一个字都没说。 “这两年收成好,明年估计也不会差。眼前要钱的地方多也没办法,你先挑一百斤去城里看看价格,行的话回来再说。”陈老头跟陈来福交代。 陈来福应了声,喊了梁定方去后面仓库。 正在院子里喂鸡的陈大妮停了陈老头的话,却陷入了沉思。 第57章 【不对啊,男主的剧情是在三年后,我记得男主说过,两年前大周灾难频发,南北方粮食歉收,甚至还出现了叛乱。按照时间推算的话,那不就是明后年?】 想到这里,陈大妮“啧”了一声,有些着急。 【这个时候卖粮不是找死吗?不行,我得阻止老登!】 陈大妮刚准备去找陈老头,就听梁锦玉喊道:“大妮,你过来帮我一下。” “等一下,我有点事。” “快过来,晚了就没了。” 陈大妮想到昨晚梁锦玉承诺给她的银钱,也顾不上陈老头了,立刻屁颠颠的跑去厨房。 梁锦玉给她塞了个鸡蛋,小声说:“今天家里的鸡多下了一个,已经给你煮熟了。” 鸡蛋还是热的,捂在手里暖呼呼的。 陈大妮看着梁锦玉温温柔柔的模样,又联想到她今后的结局,不禁再次唏嘘。 【唉,可惜了,谁让你生在种马文里,注定杯具。】 梁锦玉:“......” 中午陈大妮不死心,直接找陈老头劝他不要卖粮食,卖鸡卖鸭卖猪都行,就是不能卖粮食。 谁知陈老头非但没领情,反而把她吼了一顿。 陈大妮气得够呛,想到自己现在有钱了,一有机会她就跑路,便再也不想管陈家人的死活了。 傍晚,陈来福空着竹筐回来。 如梁锦玉说的那样,城里的粮食果然涨价了。 陈老头长吁短叹,说家里的粮食卖早了,如果留到这时候再卖,高低还能多挣几百钱。 * 接下来几天,陈家买了新瓦,又从山里砍了新的木材回来,白天黑夜的忙活,总算将房子又重新修好了。 可梁锦玉却高兴不上来,这意味着陈来福又会来逼她。 “哎哟哟,疼,疼死我了。”王氏突然叫唤起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门板缓缓坐到了门槛上。 今天陈老头接了活,一早就去了周家。 陈来福和梁定方又上山找杉树了,傍晚才能回来。 梁锦玉正在晒衣服,听到叫声也没搭理,可随后却听大妮喊说王氏晕倒了。 梁锦玉心里诧异,上一世王氏身体硬朗的很,打人骂人从来都是中气十足,怎么还会晕倒? 等她小跑过去,就见王氏面红目赤的倒在地上,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手脚蜷缩着整个被定住了。 “怎么回事?”梁锦玉问。 陈大妮摇头:“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这样了,不会是羊癫风吧?” “不是,你搭把手,先把她扶到床上去。”梁锦玉道,与此同时,一个念头很快从她脑海中闪过。 将王氏扶到床上,人还是僵的,口水从她嘴角流下,弄得胸口湿哒哒。 “要不去把我爹叫回来?”陈大妮问。 梁锦玉随手给王氏扯上被子,叮嘱大妮:“你在家好好照顾她,我去请大夫。” 梁锦玉的目的自然不是真的给她请大夫,而是想趁此机会去趟城里。 前两天定方找到机会告诉她王家兄妹被他安排在宋宅那边,虽说饭有的吃,但衣服被子估计都没有。 所以梁锦玉早就想过去看看了,还有粮铺那边也该结账了。 大妮自然是点头说好,尽管心里怀疑,但什么也没问。 不巧的是,梁锦玉刚准备出门,就听外面有人喊她。 出门一看,只觉得那妇人似曾相识。 “您是?”梁锦玉迟疑问。 “你可让我好找,我这是一路问过来的,你不记得我了?六合庄里正家?我是他嫂子!”妇人笑的爽朗,声音也大。 第四十七章 自尊心不值钱 梁锦玉下意识看向屋里,微微皱眉。 “我在隔壁村办事,顺便来给你带个口信。” “嫂子,我们这边说话。” 梁锦玉引着妇人到了门口,歉意说:“我婆婆身子不好正在休息,劳烦嫂子小点声。” 妇人忙捂住嘴,压低了声音:“哎呀,我不知道,真是对不住。” 梁锦玉摇头,忐忑问:“嫂子过来,可是为了户籍证的事情?” 上次大妮急匆匆跑了一趟,原本项林川是让梁锦玉一个月后再过去,可没成想他临时有事,于是就改了时间,让梁锦玉明日就过去。 梁锦玉原本心都是悬着的,听到这话惊喜问:“您的意思是户籍证办下来了?” “可不是嘛,他这次出门估计得年后才能回来。知道你这边着急,所以他就托关系提前给办好了。” “太好了!” 梁锦玉激动不已,她等了两世,总算要拿到户籍证了。 “嫂子你回头跟里正说,就说我明天上午就过去,一定过去。” 妇人笑着应下,又说了两句闲话便离开了。 梁锦玉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恨不得现在就去山里告诉定方这个好消息。 有了户籍证,她们就可以去城里。 定方可以读书,她也能做点小生意,等挣了钱就回京城。 这一世,她再不要浑浑噩噩,她一定会查清楚当年叩天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父亲,也为梁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命讨个公道! 见妇人走了,陈大妮小跑过来。 “你户籍证办好了?” “明天还得过去一趟,你阿奶听到了?” 第58章 方才梁锦玉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那嫂子声音跟个锣鼓一样,怕是住隔壁都能听见。 陈大妮不确定:“我出来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呢,也许没听到。” 可梁锦玉却不敢抱侥幸心理,万一王氏告诉陈来福,事情就麻烦了。 “大妮,你帮我看着点,千万不要你阿奶有机会跟你爹说这事,至少在我拿到户籍证之前绝对不能让他们说上话。” 陈大妮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万一没看住你可别怪我。” 毕竟她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跟着老太婆。 梁锦玉自然是满口应下,大妮肯帮她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你不是要去找大夫吗?还不去就来不及了。”陈大妮提醒。 ... 梁锦玉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上了蛤蟆岭,只来得及喘口气,又急匆匆下了山。 可即便如此,等梁锦玉赶到城里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午时。 宋宅跟第一次见到的一样,荒废冷清,大门紧闭。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有人住。 梁锦玉试图推了推门,里面锁住了,敲了好几声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谁?”稚嫩的声音却异常警觉。 “是我,梁锦玉。” 大门打开一条缝隙,王二牛脏兮兮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漆黑的眼睛往上瞟了她一眼,挪开身子。 梁锦玉抿唇,心道,这要是第一次见他,怕是要吓出病来。 “你妹妹呢?”梁锦玉进屋,跟着对方往里面走。 王二牛声音嘶哑,不合脚的鞋子踩在地上“哒哒哒”的发出回声。 “在房间。” “这些天我实在是抽不开身过来,你们俩没事吧?” 梁锦玉边问,边四处打量。 乍看不觉得,细看之下才发现宅子其实有被人收拾过,虽然院子里依旧乱糟糟,但他们走的这条路上却没有杂物。 一路七拐八绕的,终于到了储放粮食的主院。 院子外面没有变化,但进了里面瞬间就感觉到了生活的气息。 屋檐下架着一个炉子,炉子上正在煮粥,热气腾腾。 “我以后会还你的。”王二牛冷不丁说。 梁锦玉愣了下,意识到他是指粮食,不由笑了起来:“好啊,我记着呢。” 门后面有个小姑娘探头探脑的,梁锦玉一转过头她就立刻缩回去,像是一只好奇的小花猫。 “娟儿,你过来。”梁锦玉冲她招了招手。 王娟儿抓着门框,犹豫了许久才挪出半边身子,怯生生的看向她:“你、你要留下来,一起吃、吃饭吗?” 梁锦玉微笑说:“下次吧,我今天就过来看看。” “哦......”王娟儿失望的垂下眼。 梁锦玉赶时间,只叮嘱王二牛到了傍晚就去西大街的李家粮铺,她在那里留了些东西。 城里面难保不会遇到洋河村的人,所以傍晚出门最妥当。 王二牛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梁锦玉想了想,又严肃提醒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是能沉住气,早晚会看到陈家人的报应。但如果还这样肆意妄为的话,我也不会再护着你们了。” 王二牛低下头,身侧的拳头骨节泛白,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就在梁锦玉转身准备离开之际,王二牛愤恨道:“死的不是你娘,你当然会这么说。” 梁锦玉脸色刷的沉下来,声音冰冷:“这是第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下次再说这种话就给我滚出去!我梁锦玉可不欠你们什么,如果不是你娘临终的那些话,我压根不会管你们!” “谁稀罕。”王二牛也上了脾气,扭头就朝王娟儿喊,“我们走。” 王娟儿眼泪汪汪,吓得躲在门后不肯出来。 王二牛顿觉脸上挂不住,走过去拉住王娟儿的胳膊把人往外拽:“走啊!” 王娟儿死死抓着门板,哭着喊:“我不走,呜呜呜,我不走......” “走啊,人家都瞧不起你,你还在赖在这里干什么,走啊!”王二牛力气极大,扯的王娟儿胳膊通红。 终于,王娟儿受不住松了手,两人“砰”的一声,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梁锦玉也没料到会这样,上前正想把人拉起来,却被王二牛推开。 王二牛自尊心强,倔强道:“用不着你管。” “我也不要你管,你是坏哥哥,我讨厌你,讨厌你!”王娟儿双手推开王二牛,竟是跑到梁锦玉身边,抱着她的腿哇哇大哭。 王二牛愣住了,脸上满是错愕和伤心。 梁锦玉抱起王娟儿,睨了眼王二牛冷漠道:“你想找死,别拉着你妹妹。” “我......”王二牛咬牙唇,红了眼角,喉咙像是堵住了什么,酸涩难受。 屋子里堆满了粮食,只有靠近门边的位置铺着一层稻草。 梁锦玉试图将王娟儿放在草堆上,好声安抚道:“不哭了,你先下来,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王娟儿抱着梁锦玉的脖子摇了摇头,眼泪还在掉,却乖巧说:“不疼,姨娘抱抱就不疼了。” 第四十八章 富贵的周家 梁锦玉瞬间心软的一塌糊涂,不自觉间的想起了上一世她那没能活下来的孩子,好像也是个女娃。 “等我有时间了,再过来看你。”梁锦玉抚了抚王娟儿的后背,将她放在稻草上。 第59章 王娟儿鼻头红红的,眼睛也哭肿了,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看着十分可怜。 “拉钩。”王娟儿用手背抹掉鼻涕,朝梁锦玉伸出小拇指。 梁锦玉看着她手背上黑漆漆的一团团,想来都是鼻涕液。 “......拉钩。”梁锦玉勉强伸出手。 屋里面的说话声一字不落的传了出来,王二牛低头站在院子里。 瘦长的身子往下弯曲着,像是一把绷紧的长弓。 “咚——”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王二牛吓了一跳,警惕问:“谁在那里?” 半天没有人回应,王二牛头皮一阵发麻。 自从他们住进来之后,老是能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起初他还以为是老鼠野猫之类的东西,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那声音也变得奇奇怪怪。 有时候像是有人在吹口哨,有时候像是有人在来回踱步,甚至是叹息说话之类的。 晚上王二牛压根不敢闭眼,只有白天娟儿醒着的时候他才敢眯一会儿,许是因为这样,他情绪总是处在崩溃边缘。 “咚咚——” 又响了两声,像是有人在敲击墙面。 王二牛看了眼屋里,咬了咬牙走了出去。 梁锦玉跟王娟儿说了会儿话,这孩子确实乖巧,胳膊都通红却还说没事。 “你哥呢?”梁锦玉见王二牛不在院子里。 王娟儿摇头:“不知道,也许是害羞躲起来了。” 梁锦玉哭笑不得,就刚才怼她那样子,王二牛会害羞才奇怪呢。 “你回屋待着,我走了。”梁锦玉拍了拍王娟儿的脑袋。 王娟儿乖顺点头。 ... 太阳西斜,梁锦玉匆匆买了一副安神定心的药。 又抓紧时间去布坊买了两床旧棉被和两身旧袄子,让人晚一点再送去粮铺。 粮铺老板见梁锦玉过来,高兴地直搓手:“玉娘你可算来了,我跟你说,你真是走了大运气啊,你可知道现在粮食都在涨价,精米都已将涨了三文钱了。” 梁锦玉笑说:“我又不开粮铺,恭喜的话应该我跟老板你说才对啊。” 粮铺老板呵呵笑了声,明知故问:“那你今天过来是?” 梁锦玉从怀里拿出几个大银锭:“这里是二十两,你数数。” 银锭子都是足份的,一眼就知道有多重,哪还用数啊。 “不用,我还信不过玉娘你吗?只是这不到月底你怎么就过来了?”老板嘴上说着不用,手却没闲着,将银子都揽到了怀里。 梁锦玉随便找了借口,又说了待会儿要在他店里放点东西,傍晚有人来取。 这点小事,老板自然是爽快应下。 “对了,过些日会有一个男人挑着粮食过来卖——” “你放心,我绝对给个好价。”老板打断说。 梁锦玉摇头:“不是,我的意思能压多低就压多低。” 老板给整不会了,小声问:“莫非此人跟玉娘有仇?” 梁锦玉笑了笑:“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 看着梁锦玉快步离开的身影,老板摸着下巴:“倒是怪了。” ... 梁锦玉这一天算是跑的够够的,回到家双腿都在打摆子。 但好在陈老头和陈来福都还没回来,梁锦玉找了个罐子,将药煎上。 太阳落山之后,陈来福和定方都扛着杉树回来了。 听说王氏心绞痛,陈来福就要进屋,被陈大妮借口王氏睡着给拦了下来。 晚上,饭菜都端上桌了,可陈老头始终没回来。 陈来福干了一天重活,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天黑了都没看到人影,终于忍不住说:“不等了,先吃吧。” 屋里的王氏闻着饭菜香,嘴角都开始流口水,可身子却动不了,只能急的“啊啊”叫唤。 “别尽顾着自己吃,给你阿奶端碗饭去。”陈来福冲大妮叱道。 陈大妮瘪瘪嘴,不甘情愿的下了桌子。 与此同时,周家。 周家是个商户,早些年周老爷子做生意挣了一些钱,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如今远不如当年的富贵。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败落了,对比陈家那也是实打实的富贵人家。 “你们看着吧,有三姑爷在,周家再撑个几十年绝对没问题。” “总是听你们说三姑爷如何如何厉害,他究竟是什么人?” “琅沧元家知道吗?” 下人居住的后院里,三个人男人正喝的起兴,其中一人正是没回家的陈老头。 方才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身上穿着半旧的袄子,头上戴着发冠,正说得唾沫横飞。 他旁边是个瘦小的年轻男人,一直都在赔着笑,瞧见谁的杯子空了就给添上。 陈老头喝的醉醺醺,眼里只有桌上的卤猪蹄,酱烧鸭,四喜丸子等等,只恨不得长两张嘴三个胃。 “老哥,来来来,再喝一杯。”中年男人说着,又开始劝酒。 陈老头忙双手端起,一饮而尽。 年轻男人眼底掠过狡黠:“陈大哥,我听说你明天要去接人?知道接谁不?” 陈老头砸吧嘴:“管家只说接贵人,我一个车夫哪里敢问那么多啊,反正不耽误就成。” “说的也是。”年轻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转头又跟那中年男人说,“今天怎么没看到嫂子啊?” 第60章 中年男人大着舌头嘟囔:“臭婆娘说回娘家去了,不管她,咱们兄弟继续喝。” 话才说完,中年男人“嘭”的一声倒在了桌上。 陈老头见旁边递来酒壶,忙抬手续上,再次一口喝完。 * 次日。 陈老头一夜未归,大家也都没当回事。 梁锦玉等陈来福和梁定方上山之后,就立刻收拾着准备去六合庄。 “我尽快回来。”梁锦玉叮嘱大妮。 陈大妮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并不在意。 梁锦玉昨天就来回跑了一整天,如今浑身都酸疼,可一想到很快就能拿到户籍证,瞬间又有了精神。 只是户籍证到手了,她又该怎么才能让陈来福和离呢? 就在梁锦玉思索着对策的时候,身后隐约好像听到了喊声。 梁锦玉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发现远处的小道上跑来一个人,对方不断朝她挥手。 梁锦玉定睛一看,竟然是大妮。 她怎么会追过来? 陡然间,梁锦玉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四十九章 撕破脸 “别愣着,快去啊,要来不及了!” 陈大妮焦急的大喊,可怜她一个小孩,双腿都跑的冒烟了。 “发生什么事了?”梁锦玉折返。 这可把大妮急坏了,怎么不跑还往回走呢。 “我爹知道你来找里正,已经追上来了,你别问了赶紧跑啊。”陈大妮扯着嗓子喊。 梁锦玉顿时变了脸色,她回头看向来时的路,并未见到陈来福,略松了口气。 可随即梁锦玉想到大妮都能追上来,陈来福脚程比她快得多,没道理现在还没人影。 难道是从别的路过去了? 想到这种可能,梁锦玉再也顾不上多问,拼了命的往六合庄跑。 陈大妮见她跑了,这才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累瘫在地。 与此同时,远处的山道上。 陈来福阴沉着脸,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他跑的越来越快,周遭的树枝荆棘打在脸上也全然不顾,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 到了,马上就到了。 梁锦玉看到了远处的竹林,穿过竹林往山坳下跑,很快就能到里正家。 她咬着牙,片刻也不敢歇息,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窸窸窣窣...... 身后传来的动静让梁锦玉陡然一惊,她回头看去,霎时浑身发冷。 陈来福从山坡上跳了下来,距离她不过四五米。 “你要去哪儿?”陈来福脸色铁青的质问。 梁锦玉转头就跑,可身体却已经到了极限,一停下来就再也迈不动了。 不过片刻,陈来福就追了上来,他强硬的扣住梁锦玉胳膊,面露凶光:“你来这里是不是找里正?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我不是说了户籍证已经在办了,你为什么还要自己过来?啊?!说话啊!” 看着疯狗一样的陈来福,梁锦玉竟然平静了下来。 就是这样,他就该是这样! 这才是陈来福真正的面目,自私,狂躁,野蛮,和陈老头如出一辙。 梁锦玉太熟悉这样的陈来福了,不禁冷笑反问:“为什么过来,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陈来福嘴角抽搐着,眼神逐渐狠厉:“看来我娘说的都是真的,你已经偷偷见过里正了,你让他给你办了户籍证对不对?你这个贱人!” 话音落,陈来福突然给了梁锦玉一巴掌。 梁锦玉被打的脑子嗡嗡作响,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恍惚以为回到了上一世。 “锦、锦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没事吧?我只是太生气了,所以一时没控制住,对不起!”陈来福突然又慌张起来,手足无措的松开梁锦玉。 “呵。”梁锦玉笑出声来,转身就走。 陈来福急忙追上,卑微的恳求着:“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让你打回来,锦玉你别生气,你打我,你打我吧!” 陈来福去拉拽梁锦玉的胳膊。 梁锦玉甩开他,加快了脚步。 穿过田埂上了竹林,从茅房后面的小路穿过,径直往山坳下走。 梁锦玉虽然只来了一次,但她记忆力极好,走的轻车熟路。 后面一直盯着她的陈来福,眼神从慌乱渐渐变得凶狠。 终于,陈来福毫无预兆的冲了上来。 “贱人,你居然敢骗我!上次你来六合庄就是为了找他对不对?” 陈来福的左手如铁钳一样死死扣住梁锦玉胳膊,右手高高抬起。 不等他巴掌落下,梁锦玉转身一脚朝他胯下踹去。 “啊——”陈来福大声惨叫,夹紧双腿缓缓跪了下去。 梁锦玉奋力挣开他,头也不回的朝山坡下跑。 “贱人,你给我等着,你跑不了,你跑不了的!”陈来福痛苦的捂着胯部,想要追赶却疼的站不起来。 梁锦玉心跳如鼓,奔下山坡的时候几次都差点扑下去。 好不容易踉跄着跑到里正家,却看到大门紧闭! 刹那间,梁锦玉浑身的血液好似都冻结了,脑子一阵发懵。 “找我?”身后传来疑问声。 梁锦玉转头,在看到项林川的瞬间几乎要热泪盈眶。 他在! 项林川上下打量着她,终于想起她是谁,倒不是记得长相,而是记得今天上午有这么回事。 第61章 “进来吧。”项林川推开门。 梁锦玉赶紧跟了进去,迫不及待说:“里正,我是洋河村的梁氏,我是来找你拿户籍证的。” “我知道。”项林川不慌不忙说,竟当着梁锦玉的面脱了外衣,露出肌肉结实的上身。 梁锦玉忙转过去,急的挠心挠肺:“我家里还有事,里正你能不能先把户籍证给我?” 项林川饶有兴致的看向梁锦玉。 若是一般的姑娘家,怕是早就吓得落荒而逃了。 她倒好,虽然转过了身,但显然并不在意他赤.身裸.体,倒像是稀松平常一样。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阳夙来的?”项林川从竹竿上扯下毛巾,擦着身子问。 梁锦玉不得不耐着性子回答:“是,我是从阳夙下面的一个小城——墨城逃难来的。” “那你可听过武国公梁穆的名号?”项林川边问边擦着胳肢窝。 顿时,梁锦玉呼吸一滞,绷紧了身子。 “据说阳夙是武国公的封地,你可知道他的府邸具体在何处?”项林川嗅了嗅胳肢窝,将毛巾扔回杆子上。 梁锦玉紧张的抓住衣摆,努力平复着情绪,半晌才平和道:“不知。” “算了,谅你也不知道。”项林川不在意道。正准备套上衣服,却见门外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人。 “里正你不能把户籍证给她,她的身份有问题,你不要相信她!”陈来福夹着腿进来,一见到项林川就大声喊。 梁锦玉心里一慌,立刻叱道:“陈来福你给我闭嘴,别以为你胡说八道里正就会信你。就算没可有户籍证,我同样会跟你和离!” 项林川蹙眉,不喜问:“你又是谁?” 陈来福立刻道:“小的叫陈来福,是她的男人,我们成过亲了。” 项林川轻鄙说:“既然成亲了,她身份有问题你却知而不报,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 陈来福嘴唇嗫嚅着,还没来得及想个借口,就听项林川问梁锦玉。 “你为何要跟他和离?” 梁锦玉抚摸上脸颊,隐忍说:“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无休止的打骂,若不是我父母早亡,家中无人可靠,我又怎么会被他三言两语所骗。” 项林川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梁锦玉脸颊的红肿,但没想到竟然是被她男人打的。 又听她说父母早亡,无人可靠,顿时联想到了自己,不禁生出同情之意。 “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将拳头挥向自己的女人。”项林川嫌恶道,直接让梁锦玉跟他进屋。 第五十章 终于不用演戏了 陈来福夹着腿也想跟上,被项林川一个眼神吓得站在了原地。 屋里面光线有些暗,项林川让梁锦玉在堂屋等着。 不一会儿,他拿出两张姜黄色的纸出来,递给梁锦玉:“这就是户籍证,等你跟他和离之后,还需要另外去府衙置换。” 谁能想到,两张轻飘飘的纸,却困住了梁锦玉一生。 梁锦玉逐字看着户籍证上的内容,不由百感交集。 “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项林川打发说。 梁锦玉郑重的道了谢,心中遗憾每次都来的匆忙,没能给项林川带一壶好酒。 看到梁锦玉出来,陈来福立刻走了过去,眼睛死死盯着她手里的户籍证。 “府衙已经登记在册,你就算抢过去撕了也没用,我劝你少打歪主意。”项林川站在门口,警告说。 陈来福忙陪着笑:“小的哪敢啊,里正您忙,我们先回去了。” 两人出了里正家,陈来福的表情变了又变,眼底的算计一闪而过。 “锦玉,我承认今天是我做的不对,但那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我实在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防着我。想当初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我带你回洋河村的,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和你弟弟恐怕早就被抓走了。” “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但我这两个月来是怎么对你的,你应该清楚。就连你不能生孩子我都能接受,你想想除了我,这世上还有谁会娶你?就算你现在有了户籍证,但你毕竟是逃犯,万一被官府知道,那可要杀头的啊。” “今天的事情就当我不对,我跟你认错,咱们以后还跟之前一样好好过日子成不?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动手了!” 陈来福喋喋不休的说着,语气诚恳,态度卑微。 就连擦肩而过的村民听了只言片语,也对陈来福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试问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如此讨好的。 自始至终,梁锦玉都仿若未闻,只顾着低头赶路。 陈来福说尽了好话,耐心也渐渐被耗尽,看着梁锦玉那张无动于衷的脸,他终于再次爆发。 “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有了户籍证就能走?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陈家,当初是我帮了你,你现在却想一走了之,你做梦!” 梁锦玉停下脚步,轻蔑的看向陈来福:“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一条狂吠的疯狗!” 陈来福瞪大双眼,愤怒和耻辱瞬间侵占了他的大脑。 “贱人,我打死你!”陈来福暴起,挥着拳头朝梁锦玉脑袋砸去。 就在这时,一颗石头横空飞来,刚好砸中了陈来福的手腕。 陈来福扭头,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拳撂倒。 第62章 紧接着,拳头像是冰雹一样快速砸下,陈来福护住脑袋护不住肚子,护住肚子又护不住脑袋,被打的连声求饶。 梁锦玉勾起唇角,琉璃般的眸子里满是痛快。 时至今日,她才算是真正的重生。 往后,她再不用陪这个人渣演戏了! “差不多了,停手吧。” 许久之后,梁锦玉才出声阻止。 陈来福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整个人蜷缩在地上,鼻孔嘴角全都是血。 梁定方刚停下手,抬头却见他阿姐脸颊红肿,想也不想就捡起地上的石头要杀了陈来福。 梁锦玉忙拉住他:“没必要为了这种人,弄脏自己的手。” “可他打你了!”梁定方愤怒说道,通红的眼眶瞬间噙满了泪水。 梁锦玉心中酸涩,拿下石头握住他的手,满脸轻松的笑说:“没事,我故意让他打的,一巴掌换来户籍证,值得。” “不值!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让阿姐受伤!”梁定方赌咒发誓般的说道,眼泪却滚落下来,“是我没用!” 如果他能再长大一些,如果他当初跟着父亲好好学武,如果他能更聪明,是不是就能保护阿姐? “好了好了,该哭的是陈来福,你怎么还哭上了。”梁锦玉抱住梁定方,笑着哄说。 梁定方用力擦掉泪水,瓮声瓮气道:“我才没哭。” “好好好,看来是今天风沙太大了。”梁锦玉笑着帮他找了个借口。 梁定方吸了吸鼻子,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喂!东西拿到了吗?”远处陈大妮挥着手大喊。 ... 梁锦玉就像是涅槃重生一般,整个人神清气爽,走起路来都带风。 梁定方看着拳头上的血,双眸幽暗,下次,下次他一定...... 两人落后十几步远的是陈来福,他被打的鼻青脸肿,走路都歪歪斜斜,但眼睛却如淬了毒一样死死盯着梁锦玉,仿佛随时都会扑过来咬她。 落后一大截的是陈大妮,她年纪小,步子慢,完全跟不上。 不过她也没打算跟上,她一路都在想着书里的剧情。 说实话,看到梁家姐弟这么拼命的拿到户籍证,她都有些感动了,甚至抱着一种“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改变原文设定”的看戏态度来促使这一切。 如果梁锦玉真的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或许她的命运也会跟着改变。 不过一切都要等到两年后再说,如果那时候梁锦玉还活着,就说明剧情真的改变了。 “可我一刻都不想待在陈家了,唉。”陈大妮喃喃说。 上次梁锦玉给她分了二十几两的银子,但凡她这具身体有个十五六岁,她早就带钱跑路了,可惜啊。 几人回到陈家,一进院子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陈老头回来了。 他像是失了魂一样坐在屋檐下,身上的衣服凌乱,头发也没绑起来,眼睛呆呆的看着地面,完全没意识到有人靠近。 王氏听到动静,急忙喊道:“是老大回来了吗?你快看看你爹,回来都一个多时辰了还坐在那儿。我问他话,他也不回答,到底是咋了?” 陈来福自己都满脸是伤,哪里顾得上陈老头,只看了一眼就闷声不响的去了房间。 梁锦玉心情好,上前问道:“爹,你怎么了?” 陈老头手掌抖了一下,声音颤抖:“出事了,我犯事了,出事了。” 梁锦玉忙笑着问:“出什么事了,说来听听。” 陈老头僵硬的转过头来,触及梁锦玉满脸的笑意,顿时受了刺激大声骂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看我倒霉你开心是吧?你什么东西敢笑话我,我抽死你!” 第五十一章 我要和离 陈老头身形精瘦,但个子不高,抬起马鞭也够不到梁锦玉脑袋。 梁锦玉推开他的胳膊,嘲讽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暴躁,也难怪会犯事。” 陈老头震惊又愤怒的看着梁锦玉,气的手掌发抖:“你、你、你放肆!谁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老大,老大你出来!” 叫了半天,陈来福才不甘情愿的从房间出来,脸上的伤痕再次震惊了陈老头。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谁把你打成这样?” 听说陈来福挨打了,屋里王氏也躺不住,挣扎着爬了起来。 她扶着墙壁一路出来,看见陈来福脸上的血迹和淤青,大喊一声放声嚎哭。 “哪个杀千刀的短命鬼啊,竟把你打成这样,他不得好死啊!” “是我打的。”梁定方走上前,微微抬起下巴。 陈老头和王氏齐刷刷看向他,从惊讶到愤怒。 “我要和离!”梁锦玉出声道。 陈来福眼底狠厉,咬牙切齿:“你做梦!” “和离?你凭什么和离,就算要分开也是我们陈家休了你!不要脸的下贱胚子,你一个成过亲的女人,离了陈家以后谁还会要你,真把自己当香饽饽呢!”王氏恶毒的骂道。 陈老头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梁锦玉本就没指望他们会立刻答应,继续说:“不和离也没事,我有的是时间跟你们慢慢耗。陈来福为什么会娶我,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别装什么大善人,挺恶心的。 “还有,从今天开始,我和定方会搬离陈家,如果你们想好聚好散就签和离书,如果非要纠缠我的话,我也不介意拼个鱼死网破!” 第63章 梁锦玉字字掷地有声,语气决绝。 王氏扯开嗓子喊:“我呸!你们两个通缉犯,离开了陈家能去哪里?真以为我儿子稀罕你呢,你信不信我转头就去官府告发你们!” 梁锦玉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她,无所谓说:“行啊,你们窝藏通缉犯,罪加一等!对了,你们陈家手里还有条人命呢?” 陈家三人霎时变了脸色,王氏嘴唇哆嗦:“春娘、春娘根本就没死,我没杀人!” “谁说春娘没死?”梁锦玉反问。 陈老头顿时慌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梁锦玉笑了笑:“把和离书签了,一切都好说,如果你们非要纠缠,我奉陪!” “你把话说清楚,春娘到底在哪里?那场火是不是跟你有关系?是你放的火对不对?!”王氏再也气不过,朝梁锦玉脸上挠去。 梁锦玉推了她一把,王氏身体虚弱没站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痛苦和怨恨让王氏气的发疯,她大叫着,不甘心的再次朝梁锦玉扑来:“贱人,我跟你拼了!” 梁锦玉往后退去,让王氏扑了个空。 “够了!” 陈老头忍无可忍,死盯着梁锦玉,“和离可以,你先说春娘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和离。”陈来福斩钉截铁,“就算是死,我也要拉她一起!” “你个逆子!你是要害死我跟你娘吗?”陈老头指着陈来福鼻子大骂。 陈来福不为所动,还是那句:“我不和离。” 梁锦玉听着,心里亦是恨极了,陈来福比她想的还要难缠,简直就是狗皮膏药! 梁锦玉转身,不再跟他们啰嗦,喊了梁定方一起去收拾行李。 陈大妮精疲力竭的好不容易回到家,看到的却是梁锦玉和梁定方提着包裹准备离开,王氏则坐在地上又骂又哭。 “这是...怎么了?”陈大妮一脸疑惑。 梁锦玉走到大妮跟前,蹲下身子,认真问:“我要离开了,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走?” “离开?你去哪儿?” “还没想好。” 陈大妮摇头,退后一步:“我不走。” 梁锦玉轻叹,料到了会是这样。 “没事,等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就随时去找我。”梁锦玉揉了揉大妮的脑袋,笑着说。 陈大妮抠着指甲,小声嘀咕:“没用的,你走不了的。” 梁锦玉佯装没听见,与定方离开了陈家。 ... 远处落日西坠,村里升起袅袅炊烟。 身后的脚步亦步亦趋,陈来福像是冤魂一样紧跟着不放。 梁定方拳头握的“咯嘣”响:“我去收拾他!” 梁锦玉把人拉住:“没用,别白费力气。” “那总不能让他一直跟着。”梁定方皱眉。 梁锦玉停下脚步,思索片刻,折返说:“我们去找村长。” 她和陈来福还未和离,就算她今天离开了洋河村,只要陈来福不放过她,她就不算真正的离开。 与其时刻担心被他找到,不如就在他眼皮底下,况且宋宅和王二牛兄妹的事情梁锦玉也暂时不想暴露。 两人回到村里,径直去了村长家。 因为跟村长家打过一架,所以陈来福刚到院门口,就被村长家的大儿子给轰了出去。 看到陈来福满脸的伤,对方更是毫不留情的嘲讽了一番。 陈来福敢怒不言,只能站在路口守着,唯恐梁锦玉逃走。 屋里面。 梁锦玉跟村长说明了来意,她想在村里找个房子暂时住下。 村长捋着胡子,询问缘由。 梁锦玉侧过身子,露出红肿的脸颊:“陈来福不是人,我与他成亲还不到两个月他就要纳妾,您说咱们普通百姓,谁家男人有这样的花花心思?这也就罢了,他还打人,您看我被他打的,这还是轻的,之前一次我都差点没命了。” 说到这儿,梁锦玉叹息摇头:“总之我要跟他和离,他死活不肯。没办法,我只能出来住了,不然我怕哪天睡着睡着人就没了。” “村长,您就帮帮我吧,哪怕牛棚猪棚我都愿意。”梁锦玉恳求道。 旁边村长的儿子抱不平说:“从他非要纳春娘开始,我就知道他陈来福不是个东西,装的老实巴交实际上都是腌臜心思!” 村长沉思片刻,试探问:“梁氏,春娘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她真的是跟野男人跑了?” 梁锦玉忙摇头,脸上露出难色:“这件事我不能说。” 不能说就意味着还另有隐情,村长也是个人精,瞬间就懂了梁锦玉话里的意思。 虽然春娘不守妇道,但毕竟是他们王家的媳妇,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正好,春娘家不是没人吗?你们暂时就住在那里。你和陈来福毕竟还是夫妻,多的我也管不着,你好自为之。” “谢村长。” ... 就这样,梁锦玉和梁定方转头就住进了春娘家。 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梁锦玉不禁唏嘘,真是造化弄人。 第五十二章 周家来找人 趁着天还没黑透,两人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春娘家里一共就南北连着两间房,东面是堂屋,外面还有个厨房连着柴房,但不知何时已经垮掉了。 朝北的房间被烟火熏的黢黑,地面上杂七杂八的堆着碗筷陶罐,几块石头在窗边简单的搭了土灶,旁边还堆着一簸箕没烧完的黄豆萁。 第64章 想来春娘是将这个房间当做厨房使用了。 朝南的房间仅有一张床,被子掉在了地上,脏的已经不能用了。 正对着床铺的是个竹篾编的衣柜,里面就剩下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一些碎布头。 “阿姐。”梁定方走进来,脸色不愉,“那混蛋还在外面!” 梁锦玉挑了几块碎布头做抹布,闻言不在意说:“别管他,待会儿他就回去了。” 梁定方透过窗户看见陈来福正鬼鬼祟祟的往这边来,连忙走了出去。 陈来福见他出来,立刻停下脚步,却也不退。 “别逼我揍你!”梁定方警告道。 陈来福厚颜无耻的说:“你姐是我媳妇,我来看我媳妇天经地义!” 春娘家的位置虽然靠后,但前面却有好几户人家,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来凑热闹的村民绝对不少。 梁锦玉想到这儿,索性走了出去。 陈来福看到她出来,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只要我们一天没和离,你就别想摆脱我!” 梁锦玉扫了一圈,见屋檐下有个木盆,于是走过去拿起木盆又找了个棒槌。 梆! 梆! 梆! 梁锦玉用力敲打着木盆。 巨大的声音在傍晚显得格外突兀,加上大家都知道春娘家没人了,所以很快就有村民过来察看。 “咋回事,梁嫂子你怎么在这里?”有人诧异问。 “唷,来福兄弟,你脸咋了,被人打了?” “天都快黑了,你们夫妻俩在这干啥呢?”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一时间热闹得很。 梁锦玉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既然大家都在,那我也不瞒着,从今天开始,我跟陈来福就再无瓜葛,也不再是陈家妇。我的意思是,我要跟陈来福和离!”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各种猜测都有了。 陈来福咬紧牙关,愤懑的瞪着梁锦玉,嘴里却说:“大家别当真,锦玉只是在跟我闹别扭,气头上的话都不做数。” “梁嫂子,俗话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好好说,犯不着和离啊。”栓子娘热心肠的劝说道。 旁边的铁蛋娘也接话:“是啊,这女人要是没了男人,日子还咋过啊。” “你瞧人家春娘,就是没了男人才...哎哟,梁嫂子,你不会是因为春娘的事才闹别扭吧?” “来福哥对你多好啊,女人要惜福,反正春娘都不在了,你还有什么可闹的。” “......” 大家都劝说梁锦玉跟着陈来福回去,说陈来福人老实又疼媳妇,说她能找到这样的男人要珍惜。 梁锦玉等她们说够了,才摇着头道:“如果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好,大妮娘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去世,春娘怎么会跟别人跑了?你们瞧瞧我这脸,还肿着呢,就是陈来福打的!他还威胁我,说要杀了我呢!” “不会吧?来福兄弟,这真的假的?” 陈来福脸色难看至极,喝道:“你胡说什么,你怎么不说你弟弟也打我了?” “他为什么打你,还不是因为你先动手了?”梁锦玉反驳,又道,“总之不管是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我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你和离。今天在场这么多人就当给我个见证,我梁锦玉若是还跟你回去,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大家听着心里一悚,话都说的这么绝了,看来是真不打算再回陈家。 先前那些还劝和的人,这会儿都没了声音。 梁锦玉也不给陈来福啰嗦的机会,直接拉着梁定方回了屋子。 “砰”的一声关了大门。 屋外闹哄哄的吵了好久,等太阳落山,天都快黑了外面才安静下来。 “阿姐,人都走了。”梁定方透过门缝观察了一会儿,又补充说,“姓陈的也走了。” 梁锦玉不在意的应了声,将包裹拿到床上摊开。 她和定方的行李就只有两身衣服,多的什么也没有。 “阿姐,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梁定方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碎银,估计得有三两多。 梁锦玉小声说了银子的来源,分了大妮一半,她还有二十几两,后来又给了粮铺老板二十两,如今就剩这么多了。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陈家,竟也有这么多积蓄。”梁定方感叹说。 梁锦玉收起银子,摇头道:“虽然这些够首付了,但接下来还有尾款,那才是大头。” 梁定方终于问出了多日的疑惑:“阿姐,你为什么买那么多粮食?” 如果没买粮食,这些银子足够他们生活好久了。 “我在赌。” “赌什么?” “赌粮价会上涨,到时候我再把那些粮食卖掉,这一买一卖不就挣了差价。” 梁定方皱眉,认真思索着:“话是这么说,可阿姐你怎么确定粮食一定涨价?如今边关稳定,近两年南北风调雨顺,粮价就算上浮也不会变化太大。” “那可不一定,我之前去城里,粮食就已经在涨价了。你等着,最迟明年开春,粮价一定会大涨。”梁锦玉说的信誓旦旦。 梁定方仍觉得这事悬得很,种地都是靠天吃饭,他阿姐再有本事,还能知道老天爷的心思不成? 第65章 ... 离开陈家的第一个晚上,姐弟俩拿出所有的衣服穿在身上,就这样又饿又冷的熬了一宿。 次日。 天还没亮,梁锦玉就给饿醒了。 她里里外外找了个遍,硬是一粒米都没找到。 不得已,她只能厚着脸皮去找栓子娘借米。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出来,白雾笼罩着村庄,十步开外都看不清人影。 梁锦玉裹紧了袄子,隐约看到前面好像站着个人,那人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雾气太大,也看不清对方模样。 梁锦玉觉得古怪,也不敢再往前走了,而是寻了个草垛躲了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那人既没有离开,也没有往这边过来。 梁锦玉越发觉得蹊跷,正想着,就听有人问道:“谁在那里?” “老乡别误会,我是来找人的。这雾太大了,我又人生地不熟,迷路了。”对方应道。 梁锦玉这才松了口气,探头往外看。 问话的是陈家老三,手里拿着斧头,旁边跟着陈家老二,看来两人是打算去山里砍树。 “找人?这大早上的你要找谁?”陈老三问。 对方应说:“是我们府里的一个车夫,姓陈,叫陈友顺。” 第五十三章 花街回来的姑娘 兄弟俩都愣了下,旋即谨慎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来人很是和善,耐心解释:“今天上午有个重要的事情是早就跟他约好的,谁知道他昨天招呼也没打就跑回来了。上头又催得紧,这不,没办法我只能亲自过来找人了。” 听说是周府的活计,兄弟俩也就没再多问,给对方指了个方向。 等人都走了,梁锦玉才从草垛出来。 她想起昨天陈老头说自己犯错了,这么巧,今天周府就有人亲自上门。 这事情看来没那么简单。 梁锦玉回想着上一世,她已经不记得是否有人去过陈家。 但她记得腊八节的那天陈老头带了不少糕点糖果回家,还说都是东家赏的。 这样一看,他又不像是犯了事的样子。 梁锦玉胡思乱想着,走到岔路口却遇上了熟人。 说是遇上,其实是刚好经过人家大门口,对方一开门就看到她了。 “梁姑娘?”姚天赐喊道,有些惊喜。 梁锦玉抬头,却注意到姚天赐身后跟着个年轻的姑娘。 那姑娘约莫十六七岁,模样虽不是非常出挑,但身材极好,眉眼间都透着一股别样的风情。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对方翻了个白眼,很不友好。 “姚杳,不许没礼貌。”姚天赐训斥,语气却不严肃。 姚杳? 这名字有些耳熟。 “唷,还生气呢,怎么,你看上人家了?”姚杳尖酸问,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梁锦玉,很快得出结论,“哥你眼光也太差了,这女人一看就不适合你。” 当真是无妄之灾。 梁锦玉解释说:“姚姑娘误会了,我只是路过。” “哼,谁管你,走了!”姚杳又翻了个白眼,扭身就走。 姚天赐尴尬不已:“梁姑娘对不住,我妹妹她性格就这样,你别放心上。” 梁锦玉点头,她都不认识对方,当然不会放心上。 两兄妹刚离开,旁边的人家就开了门。 “我说听着怎么那么像梁嫂子的声音,没成想还真是你来了。”开门的正是栓子娘。 梁锦玉走上前,还没来得及说来意,栓子娘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梁锦玉说起八卦起来。 “刚才跟你吵架的那姑娘你还没见过吧?她叫姚杳,昨儿刚回来,啧啧啧,那姑娘嘴巴跟刀子一样,厉害着呢。” 梁锦玉没什么兴趣:“我过来是想跟你借——” “我跟你说,她十岁就被她爹卖到花街去了,你知道为啥卖她不?因为他爹想让她哥读书,你还别说,姚天赐小时候真的怪聪明的,七岁就考上了童生。但那有什么用,家里没钱,人书院不收啊。” “栓子娘,我是来借——” “唉,姚杳就是天赐娘心头的一块病,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偷偷攒钱,连药都不舍得吃。这不,总算是把人给赎出来了。” “栓子娘——” “我跟你啊,不是我编排人家,而是她都在那种腌臜地方呆了六七年了,心早就变了,学了一身的下作手段。我听说她昨天还想勾搭人家王青山呢,啧啧啧,也不想想人王青山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一个烂货啊。” “借米!我是来借米的!” “借什么?哦,借米啊?” 栓子娘总算听到了梁锦玉的话,挪开身子让她进屋。 “你也真是的,昨天那话说的太重了,也不给自己留个退路——你跟我说,陈来福真打人啊?我一直以为是个老实的,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对了,春娘咋跟人跑了,你亲眼看到的不?” 就院门口到堂屋的这点距离,栓子娘嘴巴也没闲过。 好在栓子爹正准备出门,打断了栓子娘的喋喋不休。 “外面的杉树估计都被人砍光了,你往山里面走走,但千万别一个人,不安全啊。”栓子娘跟出去叮嘱着,给栓子爹递上背篓。 栓子爹应下,又提醒栓子娘吃过饭去把地翻一下,松了土才好种茶苗。 第66章 送走栓子爹,栓子娘才回头给梁锦玉去厨房里舀米。 “一共两斗米,你拿好。”栓子娘用布袋装着米递给梁锦玉,又说,“春娘那屋里啥也没有,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拔几个萝卜。” 拔了几个萝卜,又给装了把小青菜,几根小葱,腌豆角等等,满满当当的竟有一篮子。 “我看你这样也不是事儿,别管陈来福肯不肯离,这人活着就得吃饭穿衣,你跟你弟弟没田又没地的。总得想些谋生的法子啊,要不让你弟弟跟着去青橡山砍树?大的扛不动就扛小的,辛苦是辛苦了些,但好歹能挣钱啊。” 栓子娘说着,又扯了把屋檐下晒的干笋:“我听人说镇上好几个富商都在收木材,价格比去年的还要高嘞,什么谢家,元家,楚家的都在抢着要,你说这些人收那么多木材用的完吗?” “谢家?该不会是伶舟谢家吧?”梁锦玉敞开米袋装下干笋。 栓子娘摇头:“那谁知道啊,这天下姓谢的多了去了,我嫂子还姓谢呢。” 梁锦玉想着也是,伶舟谢家主要经营的是当铺、银号还有茶叶这些,倒没听过做木材的。 想必又是打着谢家名号在招揽生意,或者是谢家旁支。 梁锦玉也没多想,借了米就回去了。 回到家,梁锦玉用陶罐煮了一罐青菜粥,姐弟俩简单填饱了肚子。 “去到城里后,你先去打听一下最近的粮价,然后直接去宋宅。”梁锦玉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同时跟外面的梁定方叮嘱着。 梁定方应了声,又道:“阿姐,那混蛋又来了!” 梁锦玉盘头发的动作一顿,皱了皱眉:“别管他,我看他能盯几日。” 姐弟俩收拾好锁了门,走了没多远陈来福就跟上来了。 “锦玉,你要去哪里?”陈来福恬不知耻的追上来,脸上竟还带着笑,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梁定方黑了脸,拳头紧握。 梁锦玉只当没听到,加快了脚步。 路上遇见村民,陈来福就主动跟人打招呼,别人一问,他就说要陪梁锦玉去城里。 不知情的还以为俩人感情有多好,都夸陈来福疼媳妇,说梁锦玉好福气。 梁定方气的几次都想动手,但都被梁锦玉给阻止了。 陈来福没脸没皮,越是搭理他,他演的越起劲。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等到了城里再把人甩掉。 如今村里男人都在忙着挣钱,只有他,放着生病的老娘不管,放着挣钱的机会不顾,满心龌龊只想祸害她。 这还算什么男人? 第五十四章 恩情 如果说梁锦玉之前是怨恨陈来福,那现在更多的是恶心,就像是被黏上了一滩鼻涕,甩都甩不掉。 两人进城之后,梁锦玉将户籍证交给梁定方。 虽说现在是太平年间,韶州城治安也好,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阿姐,你待会儿去哪儿?”梁定方收起户籍证问。 “找人。”梁锦玉道,见对面有个成衣铺,径直走了过去。 成衣铺伙计见有客人进来,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 梁锦玉主动打招呼:“上次在你家买的棉被和衣服都不错,今儿我再来挑两件。” 一听这话,伙计瞬间想起了梁锦玉是谁,立刻熟络起来。 “衣服是给我弟弟买的,你带他看看。”梁锦玉笑着说,塞给梁定方一块碎银子。 伙计见状,也不管梁锦玉了,忙招呼梁定方去里面看。 借此机会,梁锦玉很快就从铺子后门逃了出去。 ... 十年前,梁穆还只是兴安府的骑都尉。 那年兴安府的风雪极大,方圆千里,皆是冰天雪地。 有一天梁穆如往常般带兵巡逻,却意外救了几个被暴风雪困住的商队,商队领头的男人姓元,自称元庸,是来兴安府做生意的。 而他们千里迢迢带来的货物,正是当时兴安府最紧缺的棉衣。 ... “怎么是周府?” 梁锦玉站在门口,见门头的匾额上写着“周府”二字,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就在梁锦玉打退堂鼓的时候,却见东面的偏门突然打开。 三个男人前后走了出来,中间那个梁锦玉认识,正是陈老头。 梁锦玉又看了眼门匾,心道真是巧了,这里竟然就是陈老头做工的周家。 “老玗你说这到底咋回事?我到现在人都是懵的!”陈老头满脸忐忑问。 被叫做老圩的是个中年男人,长得五大三粗,说话也中气十足:“我问你,你昨天为啥一声不吭就回家了?” 陈老头心虚的低下头:“家里有急事,忘了说。” “行了,我估计也就是例行问一下,要真的出了事,管家怎么可能放咱们离开。”说话的是个细瘦的年轻人。 老圩沉着脸:“这可说不定,我听说昨晚人接回来的时候闹得挺凶的,还连夜请了大夫,对了,替老陈去接人的三儿你们见到了吗?” 年轻人浑不在意说:“三儿成天不是喝酒就是赌钱,这会儿估计又在哪个赌坊混呢。” 说着话,三人从梁锦玉面前经过,很快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 梁锦玉从拐角走出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问问,来都来了。 第67章 敲了门,半天也没人回应。 梁锦玉不死心,加大了力道。 “打劫呢?这么凶?”身后有人调侃问。 梁锦玉回头,只见来人白衣红裳,年轻俊朗,眉眼间都透着一股放荡不羁的恣意。 “哦~是你?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啊。”燕行用折扇抵住下巴,故作思考。 梁锦玉对他印象很不好,索性不搭理,继续敲门。 “找死啊,大白天敲什么——燕大夫?”骂骂咧咧的下人瞬间变了脸,恭敬的低下头,“我家三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您里面请。” “还不走?”燕行用扇子戳了下梁锦玉后背。 梁锦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跨过门槛往里面走去。 下人以为梁锦玉跟燕行是一起的,所以直接把两人都领到了堂屋。 “燕大夫,您可算来了。”堂屋里迎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大腹便便,满脸焦急,“您的规矩我懂,只要能救小女,您要什么报酬我都双手奉上。” “很好,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燕行笑眯眯的赞赏说,正准备跟男人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指向梁锦玉,“哦,对了,她好像是来找你的。” 男人疑惑转身,打量了梁锦玉一眼,皱眉问:“姑娘是?” 梁锦玉微微颔首,从容道:“我姓梁,是来找元庸元老板的。” “元庸?我家没这个人,姑娘找错地了。”男人摇头,转身请燕行往里走。 走到半路,男人突然停下,低呼道:“不对啊,元庸?哎呀,那姑娘莫不是来找我家亲家公的?他年轻时候就叫元庸!” 梁锦玉刚出门,又被周家下人叫了回去。 她在堂屋坐了小半个时辰,茶都喝了两盏也没见主人家出来。 眼看时间不早了,梁锦玉担心定方,便决定先回去,下次再拜访。 “抱歉,让姑娘久等了。” 里面出来一个身材中等,肤色略黑的年轻男人。 “是我来的冒昧,给您添麻烦了。”梁锦玉说着,躬了躬身。 男人眼底难掩疲惫,但依旧好脾气的问道:“听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找家父?不过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已经多年没来过韶州了,姑娘找他所为何事?” 梁锦玉看了眼四周,谨慎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男人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请梁锦玉去了旁边的偏厅,又屏退了下人。 “这件事我是听我娘亲说起的,她说十年前,令尊曾带人前往兴安府做生意,没想到中途却遇上暴风雪差点丧命。” 男人回想了一下,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 梁锦玉抿唇,快速道:“家父十年前正是在兴安府骑都尉手下办事,是他一路背着令尊回了兴安府。” 男人听了这话,终于认真的打量起了面前的姑娘。 方才没仔细看,这会儿竟然觉得有些熟悉,那笔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眉眼间的那股韧劲,都似曾相识。 “姑娘怎么称呼?”男人谨慎问。 梁锦玉不禁感叹对方的聪明,也深知自己在下一步险棋。 “我姓梁。” 男人瞬间变了脸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那、那我有什么能帮到姑娘的?” 见男人虽然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和惧怕,梁锦玉稍微放松了几分。 “我想借一百两银子,你放心,最迟明年年底我就还你。” “一百两?”男人诧异,随即摇了摇头,“不,我给姑娘一千两。” ... 自己是怎么离开周府的,梁锦玉都没感觉。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大街上。 耳边人声鼎沸,眼前车水马龙,临街的酒楼饭馆飘来阵阵酒菜香。 梁锦玉捂着胸口,银票太薄了,她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但是她确信,自己怀里正揣着一千两的银票! “元山亭......”梁锦玉默念着那男人的名字,目光却注意到了旁边的二层小楼。 楼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天宝斋”。 而匾额的右下角却有一个红色小圆,里面雕刻着一个字——元! 第五十五章 谢家也来买米? “琅沧元家?” 梁定方难以置信的喊道,声音太大引得屋里的王家兄妹都看了过来。 梁锦玉点头,亦是感慨不已:“我也没想到,别说我了,恐怕连爹都想不到,当年救的落魄商人,竟然在十年后成为了大周数一数二的大富商。” 一千两啊,即便是在京城,也不是一般人家能随便拿出来的。 而元山亭只需拍拍手掌,银票就送过来了。 “阿姐,他不会出卖我们吧?”梁定方猜疑问。 对方既然肯拿出这么多钱,就意味着他已经猜到了阿姐的身份。 就算有恩情也是上一代的事情,况且过了这么多年,难保元山亭不会背信弃义。 梁锦玉思忖着,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元家行商最是崇尚‘信、义’二字。况且我看那元山亭,也不像是小人,说起来还真有点奇怪,我第一眼看到他竟然觉得莫名熟悉。” 但梁锦玉确信自己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他,因此也说不清那股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姨娘......”王娟儿半边身子藏在门后,怯生生喊道。 第68章 梁锦玉回头,朝她笑了笑:“怎么了?” 王娟儿咬着手指,咽了下口水:“哥哥说可以吃饭了。” 梁锦玉来的时候,顺道去包子铺买了十几个包子,又让王二牛煮了一大锅稀饭,四个人吃刚刚好。 “娟儿最近身体怎么样?”梁锦玉喝了口热粥,随口问。 王二牛低下头,别扭着依旧没说话。 王娟儿立刻举手说:“我好了,一点都不难受。” 看着王娟儿红扑扑的脸颊,梁锦玉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夸赞道:“娟儿真乖,下次我过来给你买糖人。” 王娟儿怕痒,缩起脖子咯咯大笑。 “对了,这房子我就交了一个月的房租,按时间算的话过两天就该到期了。”梁锦玉突然想起说。 啪! 王二牛的筷子掉在地上,意识到大家都在看他,又慌忙捡了起来。 “怎么,你舍不得这里啊?”梁锦玉好笑问。 王二牛捧起碗,狠狠喝了口粥,没接话。 梁锦玉又问娟儿:“你呢,你喜欢这里吗?” 王娟儿搓着裙子上的线头,又看了眼梁锦玉。 “没事,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梁锦玉鼓励她。 王娟儿这才不高兴的噘嘴说:“不喜欢,这里太吵了。” “吵?” 梁锦玉和梁定方不约而同问。 四下无人,野草萋萋,这宅院都荒废了十几年,连条野狗都没有,她竟然说吵? 王二牛眼底闪过慌乱,抓了个包子塞进王娟儿嘴里,终于说话道:“晚上附近有好多野猫,一叫起来没完没了。” 王娟儿用力的点头:“嗯嗯,好多好多猫咪。” “估计是来抓老鼠的。”梁定方猜测。 这里堆了这么粮食,一定会引来老鼠,老鼠多了,自然会吸引猫咪。 “这么说来,它们可是功臣。”梁锦玉笑道,环顾四周思量说,“也不知道这宅子卖不卖。” “你要买?”王二牛震惊。 梁锦玉点头:“有这个念头,地方虽然破,但是面积足够大,如果价格合理的话,买下来也未尝不可。” 梁锦玉手里有了钱,但并不想就捂着这一千两过日子。 且不说这些钱是借的,以后还要还,就说自己既然已经重生了,又岂能辜负“先知”的能力。 这世上最迷人的就是权、钱二字。 她虽然不能像男子一样考科举入仕,但却可以像元山亭一样下海经商。 父亲的死,梁家的仇,她都要报,而前提就是她得有这个能力。 人手,关系,信息,一切都需要雄厚的资金来维持。 梁定方不解:“这地方面积虽大,但是太破了,修缮起来要不少钱,倒不如从新找一处来的划算。” 他们就几个人,住不了这么大的宅子。 梁锦玉伸手指向外面:“宅子的一大半都拆掉,做成仓库。” 梁定方问:“阿姐,难道你还想继续买粮食?” 梁锦玉点头:“为什么不呢,你今天也去打听了,怎么样?” 梁定方低头思索着:“精米价格上浮很多,但是糙米和豆子的价格变化不大。” “那是因为要过年了,所以买精米的人家多。不过这也是个机会,糙米豆子都是好东西。” 梁锦玉不挑,或者说闹饥荒的百姓不挑,真饿急了别说豆子,就是树皮都抢着要。 吃过午饭,梁锦玉和梁定方就准备回去了。 离开之前梁锦玉叮嘱王二牛,屋里面的粮食都要看好了,不能受潮,更不能让老鼠进去。 “回家之前先去个地方。” 梁锦玉带着梁定方先去了李家粮铺,一进门就瞧见老板正跟一个男子说着话。 “您放心,我家粮铺虽小,但绝对讲诚信,到时候您可以亲自验,有任何问题我全额退款。” 许是察觉到身后有人,与老板交涉的男人看了过来。 梁锦玉见他模样端正,目光沉稳,便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即拉着定方走到一旁去。 男人并未在意,随即又与老板低语了几声,很快就离开了。 “哎呀,这不是玉娘吗?”老板异常兴奋,拍着手调侃喊。 梁锦玉笑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老板这是遇上大喜事了。” 老板搓着手,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实不相瞒,还真是喜事。你知道刚才离开的那人是谁不?” 梁锦玉摇头,她见过的人有限:“看通身打扮,应该是个有钱人。” “唷,那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人,那是谢家的三掌柜,饶绩!” 怕梁锦玉一个“下人”听不懂,老板又补充说:“就是伶舟的那个谢家,谢家有五大掌柜,他排老三。你别看他长得斯斯文文,其实最会吹毛求疵,挑剔的很。” 话虽这么说,但老板却乐的合不拢嘴:“人家这次过来是买粮的,你猜他要多少?” 梁锦玉摇头。 老板比划着,压低了声音:“六千斤的綦江珍珠米,还得是最好的,次的不要,人家不差钱。” 梁锦玉笑说:“这六千斤应该是李老板的量,而不是他们谢家的量吧。” “聪明!”老板赞道,想想又遗憾说,“我就是做小生意的,大单子给我我也吃不下,就这六千斤,我还得去找同行东拼西凑。” 第69章 “据我所知,谢家也有米铺,为何还要来这里买?”梁锦玉疑惑问。 实则也是想打探一下粮食的行情,既然决定从商,多了解一下情况总是没错的。 第五十六章 欺人太甚 “对呀,六千斤虽然不少,但对谢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大单子,三掌柜怎么会亲自过来?” 老板摸着下巴想了半天,终于摇摇头,“唉,想不明白,人家或许自有他们的打算,我们猜不着也分不着,还是别费脑子了。对了,玉娘来找我有什么事?” 梁锦玉过来有两件事,一是想结清尾款,二则是打算再采购一些粮食。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你那个小舅子,也就是刘牙人可在家?” 老板神色骤变,忙问:“玉娘,是那宅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梁锦玉点头:“问题有点多,所以我要当面找他说说。” “那个混账东西!要不是看在我媳妇份上,我早就不跟他往来了。” 老板气愤地骂道,回头又帮着说情,“玉娘,这事我也有责任,你看这样行不,租金多少我补给你。只希望你别把人送去官府,他年纪还小,这要是坐了牢,下半辈子就毁了。” 梁锦玉知道老板是误会了,解释说:“你放心,是房子租期到了,我想找他问问情况。” “这样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板松了口气,忙喊来一个伙计,让对方去把刘牙人叫来。 等人的时间,梁锦玉又跟老板说及自己还要买粮。 但这次老板却没有爽快应下。 “不是我不想做这笔买卖,毕竟有钱谁不想赚啊?是我真没那么粮食了,而且我人手也不够啊。” 梁锦玉蹙眉,没钱的时候她只想能挣个百八十两就够了,可她现在手里有一千两,自然就想投入更多。 “没有精米的话,面粉、糙米也可以,如果有黄豆花生我也要。” 老板扯了扯嘴角,凑近小声问:“玉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啊?” 如果只有一个人屯粮还好说,可现在又是谢家又是楚家的,连这莫名冒出来的玉娘也在屯粮,实在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梁锦玉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屯粮是因为知道要闹饥荒,那谢家呢? 难道除了她和大妮,还有别人也有同样的奇遇? 想到这种可能,梁锦玉不由紧张起来。如果大家都屯粮了,那她还能挣到钱吗?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说有没有!”梁定方打断说。 见这少年表情冷酷,老板讪讪的笑了笑:“得,我不问。” 没有精米,梁锦玉也不挑,要了两千斤的粟米,三千斤的糙米以及花生黄豆等等各数百斤不等。 “货你先给我备着,下个月我再过来取。”梁锦玉补充说。 老板自然是欢喜应下,同时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 看来他有必要去一趟外地,不管是自己留着还是卖,这会儿都是进货的好时机。 “姐夫,你找我?” 正说着,刘牙人大咧咧的走了进来,见梁锦玉也在,顿时吓得掉头就跑。 “站住!”梁锦玉喝道。 刘牙人停下脚步,笑容僵硬的回头:“玉娘,你也在呢?” 梁锦玉敲了敲桌子:“坐下说。” 片刻后,刘牙人惊呼起来:“啥,你要买那座凶——不是,那座宅子?” 梁锦玉:“只要价格合适,我随时都可以付钱。” 见梁锦玉表情认真,刘牙人欲说出口质疑又咽了回去。 他看了眼自家姐夫,咽了下口水说:“玉娘,那是凶宅你知道的吧?” “知道,所以价格才便宜不是吗?”梁锦玉笑着反问。 刘牙人挠了挠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要不这样,你明天再过来,我先问问房主?” “可以。”梁锦玉应下。 “媳妇,你怎么来这里了,我找了你大半天。”陈来福突然从外面进来,一进铺子就亲昵的凑到梁锦玉跟前。 “离我阿姐远点!”梁定方推开他,脸色阴沉。 张老板和刘牙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梁锦玉起身,仿佛没看到陈来福:“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 刘牙人八卦的目光在陈来福和梁锦玉身上扫过,点头笑说:“慢走。” ... 傍晚的韶州城笼罩在一片橘黄色的夕阳下,伴随着城门口急促的铜锣声,路人的脚步越发匆忙。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只见旁边的粮铺突然飞出来一个男人。 说是飞出,其实是被人扔出来的。 紧接着,铺子里走出两个身材魁梧的伙计,其中一个指着地上的男人啐了一口。 “不识好歹的东西,我们掌柜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才答应高价收下你的米,没想到你竟往米里面掺石头增加重量!今日打你一顿便宜你了,下次再敢过来,打断你的腿!” 地上男人吃力的爬起来,涨红了脸辩驳:“你休要颠倒黑白,明明是你们压价不成就往我米袋里撒石子的,你们这么大的粮铺,居然如此无耻!” “你也知道我们这么大的铺子啊?就你那三瓜俩枣还不够看的,我们有必要这么做吗?少废话,赶紧滚!” 第70章 男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你先把我的米还给我!” 伙计从铺子里提出两袋米直接扔了出来,由于其中一袋没有系紧口子,白花花的大米全都撒了出来。 梁锦玉缩回脚,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男人气的浑身发抖又无可奈何,只能手忙脚乱的将米拢在一起。 街上人来人往,那些洒落的米被踩了一脚又一脚。 男人索性脱下外套,也不顾行人的目光,趴在地上一粒粒的捡。 “赶紧滚,别赖在铺子门口,影响我们做生意。”伙计叱道,抓起另一袋米扔了过来。 这时梁锦玉刚好就在男人身后,那袋米要是砸过来,她也得跟着倒霉。 梁定方眼疾脚快,“嘭”的一声将米袋踹了出去。 哗啦—— 米袋裂开,大米撒了一地。 男人彻底傻眼了,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梁定方心虚的缩回脚,低下头小声道:“我没用力。” 对面的茶楼上。 燕行抱着胳膊正看的津津有味,旁边的黑衣少年突然出声:“十字踢。” “你是说他刚才那一记飞踢?”燕行问。 “嗯。”少年惜字如金。 燕行用扇子托着下巴,微微敛目:“据我所知十字踢正是那位大人的绝技,看来你们少东家又猜对了。” “我做事从来不靠猜。” 伴随着说话声的,还有一阵轮椅声。 燕行的目光从楼下收回,转身看向进门的谢卿予:“除了那只簪子,你还有别的证据?” 谢卿予抬了抬手,饶绩松开轮椅恭敬的站到了一旁。 “你怎么对她这么感兴趣?”谢卿予并未回答,反而问燕行。 燕行知道谢卿予的性子,说话做事素来滴水不漏,这辈子他唯一失误恐怕就是那双腿。 第五十七章 惊世骇俗的惨案 “我们有缘!”燕行说的一本正经。 “噗嗤~”饶绩没忍住笑出声来,又立刻正色道:“抱歉,失礼了。” “燕公子上次看到路边的狗也这么说。”少年面无表情的吐槽。 燕行指了指两人,语气十分笃定:“你们还别不信,我跟她真有缘。就上午,我们刚见过!” 谢卿予按动轮椅上的开关,轮椅平稳的挪动到窗边。 楼下还在闹着,但梁锦玉已经走远了。 “哪里?”谢卿予问。 “就在周府门口,也是奇怪,她说她要找元庸,竟不知道元庸就是元乔庸,更不知道周家和元家的关系,你说大门上写的清清楚楚,既然连这都不知道,她怎么敢去敲门的?” 谢卿予修长的手指敲击着轮椅扶手,旁边的少年见状,立刻将茶盏端给他。 谢卿予抬眸,眼神淡淡。 少年明白自己会错了意,顿时耷拉下眉眼,懊恼的又端了回去。 “她找元二爷做什么?” 元乔庸是琅沧元家的第二任当家人,因年事已高,所以这两年很少露面,乔家生意多是以元山亭为主的几个兄弟分担。 找人能直接找到元乔庸的,确实很少见。 燕行摇头:“不知道,等我结束看诊之后,人已经离开了。” “元五怎么样?”谢卿予问。 元五就是元山亭,在家排行老五,所以大家都直接叫他元五或五公子。 “他倒是没事,但他夫人动了胎气,差点就一尸两命。” 说到这儿,燕行神色严肃起来,“听说是车夫故意偏离路线,导致他们中了埋伏。车夫的尸体后来也找到了,被人一剑封喉!” 屋里几人同时变了脸色,尤其是饶绩。 “少东家,会不会是那群人?” 两年前,谢卿予也是因为车夫偏离路线,导致他被一伙黑衣人逼跳悬崖,庆幸的是虽然废了双腿,却保住了一条性命。 “咳咳咳......”谢卿予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饶绩将茶水端过去,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碧绿的药瓶。 燕行皱眉,走过去将药瓶夺走:“不要命了,这东西能当饭吃吗?” “可是——” “我的方子虽然见效快,但副作用小,别废话,想活命就听我的!”燕行打断饶绩,直接将药瓶扔给了那黑衣少年。 饶绩看着咳嗽不止的谢卿予,满脸担忧。 过了许久,谢卿予才渐渐止住咳嗽。 “去给元五下个请帖......”谢卿予缓了缓,声音嘶哑,“就说我最近对玉石颇感兴趣。” * 太阳落山之后,气温很快就降了下来。 陈来福几次试图跟梁锦玉搭话,但都被梁定方给挡住了。 他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又自知不是梁定方的对手,于是更加怨恨。 如果没有他,梁家姐弟早就被官府抓走了! 他收留她,给她吃住,对她千依百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贱人! 他娘说的对,梁锦玉就是个白眼狼,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对她那么好,这种贱女人就是欠收拾,早知道就该狠狠打一顿! 明明都已经嫁给他了,居然还想和离! 陈来福想到梁锦玉摆脱他,转头却在粮铺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瞬间气的面部扭曲。 想给他戴绿帽子,想找别的男人是吧? 第71章 做梦! 陈来福盯着坡上紧闭的大门,眼神越发阴狠。 他倒要看看,一个被他玩烂的破鞋还有没有男人肯要! “阿姐,他走了。” 梁定方说着,打开了门。 梁锦玉找了个帕子,将数好的铜钱包住,起身道:“我去趟栓子娘那边,你把床上的银子找个地方藏起来。” 原本梁锦玉打算回来之前再去趟宋宅拿些米面,没想到又被陈来福缠上,只好作罢。 但她素来不爱欠人人情,干脆就拿了钱去相抵。 天色渐晚,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做饭,路上偶尔还能碰到扛着杉树下山的村民。 梁锦玉能躲就躲,不能躲的只能应付着闲聊两句。 刚到栓子娘家门口,就听旁边的姚家院子里传来吵闹声。 梁锦玉也没在意,等见了栓子娘,还没开口就听对方迫不及待的说起了八卦。 原来姚杳小时候还有个娃娃亲,男方是隔壁村的,这些年据说也一直没娶亲。 大家都说他是在等姚杳,连姚家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今天一早姚天赐就带着姚杳上门,想问问这亲事还作不作数。 谁想到兄妹俩连人都没见到,就被对方母亲狠狠羞辱一番给赶了出来。 好巧不巧,回来的路上姚杳竟被同村的王屠夫给看上了。 王屠夫满脸横肉,长得五大三粗,若是平常姚杳是绝对看不上的,偏偏今天她心里有气,于是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这下好了,她说的是气话,可人王屠夫当了真,说是明天就找媒人过来提亲。 “就图嘴上痛快,现在知道后悔了,后悔有用吗?人王屠夫是好欺负的吗?你看吧,等嫁过去有她受的!”栓子娘压低了声音,满脸嫌弃的埋汰说。 梁锦玉想起那日去陈家的屠夫,便问:“这王屠夫就是人称王一刀的那位吧?” “可不就是他,凶神恶煞的,而且啊......”栓子娘声音更低了,“我听说他有怪癖,喜欢折磨女人,女人哭的越惨他越兴奋,之前他有个相好,就是被他折磨的受不了才跑的。” 梁锦玉倏地抬头:“原来是她。” “谁?”栓子娘问。 梁锦玉摇头,从怀里拿出铜钱:“这是我卖绣帕挣的,也只有这些了,你别嫌少。” 如今粮食便宜,精米都不好卖,更别说糙米了, 所以栓子娘拿了钱反而更高兴,又给梁锦玉舀了两勺猪油。 ... 上一世梁锦玉很少出门,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三柳村,也就是王氏的娘家。 那一年(应该是明年),王氏的外甥成亲,她跟着去王家帮忙。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当时厨房七八个妇人,叽叽喳喳的聊着天,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说起了隔壁村一件惊世骇俗的惨案。 一个女人因为不堪忍受丈夫的虐待,于是趁着对方醉酒,试图把人勒死。 第五十八章 利用大妮下药 没成想力气不足,非但没勒死对方反而把人给惊醒了,男人愤怒之下把女人给活活打死。 后来男人因为担心被人发现,竟然把女人的尸体砍碎喂了猪。 ... 梁锦玉一直以为这就是个故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所以当她第一次见到“姚杳”的时候,只觉得这名字熟悉,却没将她跟那件惨案关联起来。 直到栓子娘说她找了个屠夫,又说那屠夫有打人的怪癖。 梁锦玉这才将所有信息对上,从良的妓子,喜欢虐人的屠夫,还有护短的兄长。 没有错了,那女人就是姚杳。 梁锦玉回头看向姚家,不知道该不该出手阻止这件惨案的发生。 可从昨日接触来看,那姚杳也不是善茬,她若是冒然提醒的话,指不定还会被对方以为是别有居心。 “喂!” 陈大妮站在路口,怀里吃力的抱着一个陶罐。 梁锦玉见着她,立刻将姚杳的事情搁置到了一边。 “你怎么过来了?”梁锦玉高兴问,忙帮她接过陶罐。 几天没见,她怪想大妮的。 虽然大妮已经换了“芯子”,但在梁锦玉看来,依旧可爱招人心疼。 陈大妮努了努嘴:“我爹让我给你送过来的,说是要看着你吃完才能回去。” “什么东西?”梁锦玉问道,打开陶罐一股香味扑鼻,竟然是炖鸡! “为了这只鸡,他差点被老太婆给揍了,啧啧啧,都病成了那样,居然还有力气打人。”陈大妮摇头,难以置信。 梁锦玉却心生怀疑,陈来福走的时候就跟要杀人一样,怎么转头就这么好了? “你拿回去吃了,吃完我好回去交差。”陈大妮催促。 梁锦玉虽然疑惑,却也不想让大妮为难,于是让她先跟自己回春娘家里。 梁定方听到外面说话声,从里屋出来。 见他阿姐手里端着陶罐,正觉得奇怪,随即看到紧跟过来的陈大妮,脸上笑意瞬间散去。 “你来干什么?”梁定方不喜问。 陈大妮叉起腰,呛声道:“要你管!” 这两个像是天生不对盘一样,明明年龄相差那么多,却总能一言不合就吵起来。 “你把那个大瓷碗拿过来。”梁锦玉朝定方说道。 第72章 陶罐里有半只鸡,加上汤水刚好一大瓷碗。 陈大妮咽了下口水,馋的肚子咕咕叫。 “喏,给你。”梁定方舀了一碗递给大妮。 陈大妮狐疑问:“干嘛?让我试毒啊?” “那你敢不敢?”梁定方问。 梁锦玉接过去:“别闹。” “喝就喝!”陈大妮从梁锦玉手里夺过,毫不犹豫猛灌了两口。 【笑话,你们根本不是被毒死的,所以这鸡汤里面绝对没有毒!再说了,陈来福又不是傻子,真要害你们,有必要用这么明显的方法吗?】 喝完汤,陈大妮还吃了两块鸡肉,等碗都见底了仍意犹未尽。 “怎么样?”陈大妮把碗倒扣,挑衅的看向梁定方。 梁定方抿唇,转过头:“你可以走了。” “走就走。”大妮抱起空陶罐,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头说,“你要是真决定离开他,就要坚定自己的想法,千万别被他的虚情假意给骗了。” 例如这罐不值钱的鸡汤。 梁锦玉勾唇:“自然。” 大妮甩着马尾,大步离开了。 梁锦玉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感叹说:“大妮跟他们不一样。” 梁定方浓眉紧锁:“我总觉得她很奇怪,跟以前相比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梁锦玉睨了他一眼:“你跟以前也不一样,人经历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之后,心境都会有变化。” 梁定方不再纠结,而是问:“这个怎么办?” 虽然大妮吃完之后一点问题也没有,但姐弟俩谁都没有动筷子。 倒不是怀疑下毒,而是膈应。 晚上,姐弟俩吃了自己煮的青菜粥,又烧了热水简单洗漱之后就歇下了。 睡得迷迷糊糊,梁锦玉突然被梁定方晃醒。 “阿姐,有人撬门。” 梁锦玉打了个激灵,急忙穿上衣服。 咔嚓! 是门栓被什么东西给顶开了。 “一定是陈来福!”梁锦玉不用动脑也猜到是他,除了他没人这么不要脸! 梁锦玉将枕头放在被子下盖住,然后蹑手蹑脚的跟着定方躲到门后。 窗外月光如水,随着大门推开倾泻而入。 来人蒙着脸,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往房间走去。 “锦玉?”对方轻声喊道,果真是陈来福! 见床上没有动静,陈来福又试探的喊了两声。 “看来那郎中没骗我,这药果然有效!”陈来福得意着,边脱衣服边朝床边走去。 “臭婊子,老子今天就办了你,我看你还怎么和离。”陈来福愤恨的骂道,一把掀开被子,却傻了眼。 与此同时,一记重拳突然朝陈来福袭去! “哎哟!”陈来福痛呼一声,捂着脑袋不管不顾的往外跑。 梁锦玉从门后出来,冷眼看着陈来福被打的屁滚尿流。 想到他竟然利用大妮来给自己下毒,梁锦玉就恨不得让定方直接打死他算了。 可是人命关天,陈来福罪该万死,但却不能直接死在她们姐弟手里。 “行了,让他滚吧。”梁锦玉喊道。 梁定方不甘心说:“至少打断他的腿,让他再也不能来祸害我们。” “除非他死了,否则他不会罢休的。”梁锦玉摇头。 非但不会罢休,反而会变本加厉,甚至整个陈家都会拼了命的拉他们一起陪葬。 看着仓皇而逃的陈来福,梁锦玉心中的不甘和愤怒丝毫不比定方少。 可她早过了“匹夫一怒,血溅三尺”的年纪,相较于手刃仇人的一时痛快,她更在意事后所带来的麻烦。 “回屋吧。”梁锦玉喊道。 梁定方气的一宿没睡,索性找来了木板,往门后面“哐哐哐”的加了四个门栓。 梁锦玉坐在床上,思索着该怎么办。 她必须想个法子牵制住陈来福,可王氏生病他都能不管不顾,又有什么事能让他从她身上转移注意力? 姐弟俩都一宿没睡,次日两人精神都不太好。 因为答应了刘牙人今天去商量房子的事情,所以两人收拾好就打算直接去城里。 陈来福昨晚被打成那样,想必这两天也没精力再来纠缠她了。 “大黄!大黄你醒醒,呜呜呜......” 两人经过一户人家,听到里面传来小孩的哭声。 紧接着一个妇人大骂:“造孽啊,谁这么缺德,丧天良的混账东西,竟然把我家狗给毒死了!” “阿姐,你看。”梁定方抬眼示意。 只见大门口不远的位置竟有半个吃剩的鸡头。 第五十九章 我再也不吃里扒外了 梁锦玉突然想起他们昨晚放在门口的那碗鸡汤,先前没注意,如今回想起来好像的确是不见了。 屋里的小孩还在哭,妇人骂骂咧咧。 “大妮。”梁锦玉道,与定方目光对上。 他们两个虽然没有喝,但是大妮喝了! “你先去粮铺,我去陈家看看。”梁锦玉权衡说。 梁定方不赞同:“我跟你一起去。” “你现在赶去城里,事情办完再回来都已经是天黑了,如果上午还耽误,事情就办不完。放心吧,大白天的村里人都在,他陈来福不敢对我怎么样。” 顶多就是恶心人,况且梁锦玉也没打算跟陈来福交涉,她只是去确认一下大妮的安全。 第73章 梁定方还是不放心,一想到昨天要不是他们警觉,事情不敢想象。 “你总不能一直跟着我,别磨蹭了,赶紧走。”梁锦玉推了推对方,催促道。 梁定方没办法,只能叮嘱着:“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阿姐你等我回来,千万不要自己冒险。” 得了梁锦玉再三的保证之后,梁定方才一路小跑着出了村子。 梁锦玉也没耽误时间,转头就去了陈家。 刚走到半路,就见有人也往陈家的方向跑,对方一回头就注意到了梁锦玉,立刻停了下来。 “梁嫂子,跑快些。”对方喊道。 梁锦玉认出了她的声音,正是跟陈家隔了两亩田的徐家媳妇,村里人都叫她桂花姐。 梁锦玉加快脚步追上去:“桂花姐跑的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桂花姐长了一张大圆脸,眉头还有颗黑痣,每次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那颗黑痣也跟着十分惹眼。 “怎么,你还不知道啊?哎哟你赶紧跟我走,再不过去你闺女要被打死了!” “你说什么?” “别问了,赶紧过去吧,虽说大妮不是你亲生的,但我看得出来你对那孩子有感情。就为了一碗鸡汤,你说有必要把人往死里打吗?真是没想到啊,陈来福看着老实巴交,竟然这么狠。” 陈来福竟然在拿大妮出气?他真是疯了! 梁锦玉怒不可遏,一把甩开桂花姐的手往陈家跑去。 “诶,你等等我啊。” 桂花姐紧跟后面大喊。 陈家院门口,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陈大妮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泥地里。 陈来福拿着扁担追了出来,见状就朝她后背狠狠抽了一扁担。 陈大妮疼的惨叫,抱着脑袋大喊救命。 旁边的田埂上,有村民劝道:“吃就吃了,犯不着这么打,孩子小嘴馋很正常。” 陈来福脸上都是淤青,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如果是以前,陈来福就算心里再怎么生气也会装一装,可现在他连装都不装了,整张脸阴沉的可怕。 “让你骗我,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老子?早知道是个白眼狼,当初就该掐死你!”陈来福恶狠狠骂道,举起扁担朝着大妮脑袋就要敲上去。 陈大妮也不是软柿子,就地抓起一把泥土朝陈来福脸上砸去。 奈何力道不够,泥土也只是弄脏了陈来福的脸颊,甚至把人更加激怒。 陈来福脸上的肌肉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抽搐着,眼神变得凶恶狠辣。 陈大妮心里骂娘,吓得撑着地面连连后退,嘴上却不饶人:“我是你亲闺女,你还真打算杀了我吗?好啊,有本事你就下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全部都说出来!” “大妮!”赶过来的梁锦玉大声喊道。 陈大妮面上一喜,正打算爬起来去找梁锦玉,却听头顶传来陈来福阴恻恻的威胁。 “你敢动一下试试!” 陈大妮瞬间身体僵住,心里将陈来福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陈来福你疯了,你打她干什么?”梁锦玉快步过来,愤怒的质问道。 旁边的村民也跟着数落陈来福的不是,再怎么说都是自己亲生的,哪能下手这么狠。 陈来福对周遭的谴责毫无反应,只举着扁担逼问梁锦玉:“你还要不要和离?” 梁锦玉看了眼泥地里的大妮,她明白陈来福的意思,他在用大妮威胁她! “我们原本就不该成亲,和离对谁都好。” 梁锦玉话音落,“嘭”的一声,陈来福毫不犹豫的一扁担落到了大妮背上。 所有人都惊的倒吸口冷气,陈大妮更是疼的趴在地上没能起身。 “你确定要和离吗?”陈来福再问,眼神变得死气沉沉。 梁锦玉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了肉里。 “和离!”她肯定说。 陈来福讥诮的朝陈大妮说:“你听到了吧,她根本不管你的死活。你还帮她骗我,骗你老子!我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你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陈大妮惊恐的抱紧脑袋,心里想着难怪书上没有陈大妮的描写,原来她早就已经死了吗? 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陈大妮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去,入眼的是梁锦玉那张因为疼痛而极力忍耐的年轻的脸。 “别怕,有我呢。”明明都疼得发抖,却还有心思安抚她。 【真是个蠢货,难怪会被陈来福耍的团团转。】 陈大妮心里悲哀的想着,眼中的情绪快速翻涌。 终于,她一把推开梁锦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陈来福腿边。 “爹,爹我错了,我再也不吃里扒外了,爹你原谅我吧。”陈大妮将满脸的泥浆蹭到陈来福腿上,哭的可怜兮兮。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甚至连陈来福也半晌说不出话来。 梁锦玉揉着后背站起身,那一扁担力道着实不小,估计已经是淤青了。 看着哭哭啼啼的大妮,梁锦玉好奇,她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我姓陈,是陈家的人,而你,你只是一个外人,以后你别再多管闲事了!”陈大妮抱着陈来福的裤腿,冲梁锦玉愤怒的喊道。 第74章 有人看不下去:“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刚才要不是你娘给你挡着,你小命就没了。” 陈大妮呛她:“你胡说,我爹对我最好了,他才不会真的打死我。都怪那个姓梁的,要不是她非要跟我爹和离,我爹怎么会生气,都怪她,她是个坏女人,我再也不相信她了!” 第六十章 勾引男人不需要花钱的吗? “这孩子怎么不识好歹啊。” “到底不是亲生的,养不熟。” “梁嫂子别管她了,这妮子是个没良心的。” 面对大家的指责,陈大妮毫不在乎,依旧用力抓着陈来福大腿,嘴里还在骂梁锦玉是个坏女人,说大家都被梁锦玉给骗了。 【愣着干什么,不会还真心软了吧?我去,你自己都是没壳的王八,还想着垫桌底呢?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能不能脱离原文设定给我看看啊?】 【大姐,我都把你骂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无动于衷呢?她不会真的是因为陈大妮才继续留在陈家的吧?你醒醒,不值得啊,你会死的!】 梁锦玉心底爬过密密麻麻的心疼,所有人都在指责大妮,只有她知道,大妮是在帮她。 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试图推她脱离火海。 “你搞什么,松开!”陈来福终于反应过来,抓住大妮的衣服,把人提溜着扔到了一旁。 陈大妮嗷嗷哭着又爬到陈来福脚边:“爹,爹你别不要我,我错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爹啊,我的亲爹啊......” 梁锦玉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陈来福意识到什么,握住扁担厉声威胁:“你要是敢走,我现在就打死她!” “不会的,爹你不会的,我会听话,我以后都听你的。”陈大妮死死抱住陈来福。 【走啊,别愣着了,我不是陈大妮,你就算留下来我也不会感激你的,赶紧滚吧!】 梁锦玉摇了摇头,愧疚的看了眼陈大妮,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陈来福歇斯底里的吼叫和怒骂,他像是发了狂一样揪住大妮的头发,“砰砰”几拳砸了下去,可陈大妮却咬紧了牙关,硬是没喊出声。 梁锦玉心都要碎了,但她不能停,一旦她停下来,这辈子都走不了了。 最后还是村民们看不下去,纷纷上前阻拦。 梁锦玉脑子空白的跑回家,背靠在大门后浑身虚脱的瘫倒在地。 疯了! 陈来福真的疯了,他居然拿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威胁她? 不! 不对! 陈来福没有疯,他原本就是这样! 他本就是一个自私残忍,无耻至极的烂人! 梁锦玉靠着门板,努力平复着喘息。 难道要一直这样被动吗?如果大妮说的没错,陈来福至少还能活好几年,直到定方回来报复。 可梁锦玉不甘心,这样的恶人凭什么能肆无忌惮的活着?又凭什么让定方染上他那肮脏的鲜血? “梁嫂子,你在家吗?” 外面突然传来栓子娘的喊声。 与此同时,一个念头快速闪过梁锦玉的脑海。 ... 栓子娘是听说了大妮的事情,所以特意来找梁锦玉想要开导开导她。 说的无外乎大妮本就不是她的女儿,会离心也正常,又说等她以后重新嫁了人,会有自己的孩子,不用太过伤心。 等栓子娘说的口干舌燥了,梁锦玉才有机会问她有关姚杳的事情。 提及这个,栓子娘又来了兴致。 “昨儿晚上吵了一宿,她哥是死活不同意这场亲事,可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估摸着待会儿王屠夫就会让提亲的上门,那可是个不讲理的蛮人,这婚事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说到这儿,栓子娘又压低了声音唏嘘说:“你可别说我这人心眼坏,我就是觉得姚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想想她从那种地方出来的,能是个清白的?心眼子跟筛子一样多,我看她也是冲王屠夫的钱袋子去的。” “依你看王屠夫能给多少钱?”梁锦玉问。 栓子娘笑了起来:“早不是清白身子了,能值几个钱?顶破天也就七八两!” 梁锦玉若有所思,又跟栓子娘说了一会儿话就把人打发了。 栓子娘离开后不久,梁锦玉收拾了一下也出了门。 因为担心会被栓子娘撞见,所以梁锦玉一直等到对方进了堂屋之后才蹑手蹑脚的往姚家院子走去。 姚家十分安静,只有院子里养的几只鸡在叽叽喳喳的啄食。 梁锦玉正觉奇怪,就见姚杳从屋里出来。 看到梁锦玉,对方瞬间拉长了脸,刚一张口就被梁锦玉跑过来捂住了嘴。 “别出声,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你放心,我不仅不会害你,还会给你一笔钱。”梁锦玉小声说。 听到有钱,姚杳的挣扎立刻停止了,她瞟了眼梁锦玉的手掌。 梁锦玉松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姚杳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转身道:“跟我来。” 两人绕过前院,走到姚家屋后。 姚家依山而建,后面是比房屋还高的崖壁,只有左右两端能通人。 姚杳抱着胳膊靠在墙壁上,态度倨傲:“说吧,什么事儿!” 梁锦玉从怀里拿出一大块银锭子。 第75章 姚杳几乎是立刻就站直了身子,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银子,脸上满是贪婪的神色。 “这是十两银子,如果你能帮我完成一件事,它就是你的。”梁锦玉握紧手掌,将银子收回怀里。 姚杳激动问:“什么事?” “让陈来福答应跟我和离。”梁锦玉正色道。 姚杳一愣,随即恼怒说:“你逗我玩呢,陈来福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听我的?” “只要你嫁给他,你们不就有关系了?”梁锦玉轻笑道。 姚杳仿佛看“怪物”一样打量着梁锦玉:“你疯了吧,他不是你男人吗?” “陈来福并非良人,你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他不是良人,你还让我嫁给他,你没病吧?” “你可以不嫁,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王屠夫更不是良人,你嫁给他迟早会被他打死!而嫁给陈来福,你有十两银子!” 梁锦玉说完,打量着姚杳曼妙的身姿以及眉眼间的风情,补充说:“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陈来福绝对比王屠夫要好对付得多。还是说,你认为自己根本吸引不了他?” “笑话,我姚杳可是翠红楼的——”话说半截,姚杳斜了眼梁锦玉,抱着胳膊冷笑:“你就不怕我把这一切都告诉陈来福?” 梁锦玉淡定的笑说:“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他又不给你钱。” 姚杳噎了一下,原地踱步着,过了片刻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银子先付一半。” 梁锦玉低头拍了拍衣摆,摊开手掌:“怎么,你看我长得像冤大头吗?” 姚杳恼怒的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勾引男人不需要花钱的吗?漂亮衣服,漂亮首饰还有......总之,三两,不能再少了!” 第六十一章 小狗 梁锦玉思索片刻,道:“一两银子足够你买两身衣服和首饰了,这个钱不算在十两银子之中。倘若你能勾搭上陈来福,我给你三两。如果你能嫁到陈家,我再给你三两。如果你能帮我拿到和离书,最后四两全部给你。” 这不就意味着自己能拿十一两银子,姚杳心中窃喜,这可比嫁给王屠夫要划算多了。 “可以!”姚杳立刻应下,朝梁锦玉伸出手掌。 梁锦玉看着对方迫不及待的样子,还是提醒说:“陈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王氏刁钻刻薄,陈老头暴躁易怒,陈来福面上老实则心狠手辣,你确定要答应吗?” 姚杳撩了下头发,表情轻蔑:“怎么,我看起来就好惹吗?” 能给王屠夫灌酒,能狠下心勒死对方的,自然不是善茬。 “春娘你知道吧?陈家对外说春娘跟别的男人跑了。” “实际上不是出事了就是逃了吧?”姚杳嗤笑一声,抬起手指打量自己粉嫩圆润的指甲,“这种把戏我在翠红楼见多了,不稀罕。” 梁锦玉倒是没想到对方承受能力这么强,不过她还是好心提醒:“既然是交易,就有风险,这件事你完全是出于自愿,以后如果出了什么事也别怨我。” “行了别废话,赶紧给钱吧。”姚杳不耐烦催促。 梁锦玉取出一小块碎银子:“最近我会很忙,希望你能让陈来福不要再来骚扰我。” 姚杳一把夺过,欣喜的握在手里,自信说:“放心,搞男人我最在行了。” “还有一点。”梁锦玉顿了顿,拜托道,“希望你能帮忙照顾一下大妮,那孩子虽然性格怪了些,但是人不坏。” 姚杳轻蔑的睨了眼梁锦玉,嘲笑说:“居然同情敌人的女儿,难怪你会搞不定。” “大妮跟他们不一样。” “呵,我只能保证不会针对她,至于当后娘,那是另外的价钱。” 姚杳说完晃了晃手里的银子,扭着腰肢高兴地离开了。 ... 还没过午时。 梁锦玉就听到姚家那边闹起来了,她猜测应该是王屠夫请的媒人到了。 果不其然,下午栓子娘就来找她唠嗑,顺便带了一把干豆角。 “你说这人咋想的,还真把自己当黄花闺女呢?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有人要她就谢天谢地吧,她还挑上了。”栓子娘嗑着瓜子,啧啧说。 梁锦玉正收拾着洗好的被套,闻言笑说:“你昨天不是还说王屠夫不是个好人吗?既然这样,退亲了岂不是更好。” 栓子娘啐了口瓜子壳:“别的好人家的姑娘嫁给王屠夫是糟践了,可姚杳能一样吗?她都不知跟多少人睡过了,我听说她还打过胎嘞,啧啧啧,也就人王屠夫不挑。” 梁锦玉微微蹙眉,道:“被卖到那种地方也不是她愿意的。” “谁知道呢,我看她还挺得意的,你说正常姑娘从那种地方回来,怕是羞的不敢见人。她倒好,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对谁都抛媚眼。连条公狗从她面前过,她都要伸手摸两把,不知羞的!” 说到这儿,栓子娘撇撇嘴:“有这样的小姑子,也难怪姚天赐一直娶不上媳妇,都二十好几了,被耽误咯。” “如果不是姚杳,姚天赐当年又哪来的钱读书?我倒觉得是姚天赐对不起她。”梁锦玉反驳。 栓子娘不以为然:“这人呐,各有各的命,那也是她的命,谁让她是个女娃呢。” 梁锦玉笑了笑,没说话。 第76章 眼看太阳都快下山了,栓子娘拍拍手:“行了,我还要回去做饭,栓子他爹也该回来了。” 梁锦玉点头,目送着栓子娘离开。 落日熔金,村里升起袅袅炊烟。 梁锦玉走到院子外面,想看看定方回来没有,却瞥见山坡下面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陡然一惊,正想离开却见一个小孩从里面探出脑袋。 “梁、梁婶子。”对方也吓了一跳。 梁锦玉暗暗松了口气,询问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幸亏现在是冬天,不然草堆里都是蛇虫鼠蚁。 “我、我来挖坟。”小孩小声应道。 梁锦玉眉心一跳:“挖什么?” “挖坟,我家大黄被人毒死了。”小孩说着,突然哽咽起来。 梁锦玉想起早上听到的哭声,心头一阵不是滋味,多少她也有点责任。 “你等会儿,我下来帮你。” 梁锦玉找了条小路下去,等到了跟前才发现小孩要埋的哪是狗啊,分明是几块骨头。 “我爹说大黄死了不能浪费,就、就...呜呜呜......”小孩瞬间泣不成声。 梁锦玉揉了揉他的脑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帮着在山坡上挖了个深坑,将狗骨头埋了进去,又找了块大石头压在上面。 一通忙活下来,小孩情绪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你要小狗吗?”小孩吸着鼻涕水小声问。 梁锦玉疑惑:“什么小狗?” 这时她才知道大黄是一只刚生了两个小崽子的母狗,因为担心小狗会被扔掉,所以小孩才问梁锦玉要不要。 于是乎,梁定方一回到家,就见家里多了两只嗷嗷待哺的小黄狗。 “阿姐,这哪来的?”梁定方惊喜问,蹲在竹篮边看的眼睛都不眨。 梁锦玉端着熬得粘稠的米糊糊出来,将狗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反正宅子那边面积大,我想着养两条狗刚还能帮着看家。” 梁定方忙起身接过碗勺:“阿姐我来。” 两只小狗饿坏了,一闻到米糊糊的味道就哼唧唧的凑了上来。 梁锦玉蹲在一旁,看着定方笨手笨脚的喂食,随口问:“事情办的怎么样?” 梁定方不敢使劲,只能将小狗嘴巴掰开,用指腹捻着一点点的往里面塞。 “房主人说可以卖,但是有个条件,必须将娈香苑留下。” 也就是说,不管是后期修缮还是住人,那娈香苑都不能动。 梁锦玉眉头一皱:“哪还有这样的道理,怎么,他留着娈香苑是打算自己住吗?” “嗯。”梁定方点头。 梁锦玉一时无语,半晌问:“你可见着房主人?” 梁定方见手里这只吃的肚子圆滚滚的,又换了一只小狗:“没有见到。对了,刘牙人说房主人过两日要远行,如果我们确定的话,最好明日就去交钱。” 这也太着急了。 “多少钱?” “三十两。” “三十?”梁锦玉震惊,那么大的宅子竟然只要三十两? 第六十二章 买卖讲的是诚信 “看来这房主人是真缺钱了。”梁锦玉摇头唏嘘,便宜的让她咂舌。 梁定方喂好小狗,转身皱眉说:“只怕这房子有问题。” “据说那宅子里死了不少人,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应该没事。” 他们姐弟二人曾跟着父亲在边关待过几年,边关与邻国时有冲突,死人再常见不过了,见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 两人喂饱了小狗,自己也吃了些米糊糊就赶紧歇息了。 躺在床上,梁定方辗转反侧,床板跟着吱呀作响。 梁锦玉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了?” 梁定方蜷缩起身子,面对着墙壁闷声道:“没事。” “没事大晚上不睡觉?” 过了好一会儿,梁锦玉都睡得迷迷糊糊了,听旁边问:“阿姐,她没事吧?” 梁锦玉脑子晕乎好一会儿,才明白定方说的是谁,不由好笑:“想问大妮的情况就直接问,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梁定方背过身:“我是怕她死了,阿姐伤心。” 梁锦玉睁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房顶半晌,却是问:“定方以后想做什么?” 梁定方眸色一黯,握紧拳头沉声说:“报仇!” “怎么报?”梁锦玉又问。 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坚决反对,也没有刻意逃避,而是问他打算怎么报。 “说爹通敌叛国的,下令诛杀梁家满门的都是上面那人,想要查清楚真相,就得回京城。” “怎么回?”梁锦玉又问。 梁定方下意识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们需要一个正当的身份。”梁锦玉说,“一个能自由出入京城,甚至接触上层权贵的身份。” 梁定方很聪明,他立刻就想到了之前阿姐问他的话。 “科举。”梁定方回答。 如果他能参加科举,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前往京城,并以考生的身份结交京中权贵。 可是...... “阿姐,我的身份恐怕经不起吏部的审查。” 梁锦玉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徐徐图之,不急。对了,大妮挨打了,但应该没事。” 第77章 听着身边越来越沉的呼吸声,梁定方却睡不着。 他认为与其考虑怎么回京城,倒不如先考虑怎么解决了陈来福,那个渣滓! * 次日。 梁锦玉和梁定方先给小狗喂了吃的,随后就一大早去了城里。 刘牙人早就在粮铺等着了,见着两人先问了意愿,得知梁锦玉同意买下宋宅之后,他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份契约来。 “我就知道你们会同意的,这不,东西都早早准备好了,只等着玉娘按个手印,我就可以拿去官府过户了。” 梁锦玉仔细看了房契,确定没问题之后就按了手印。 刘牙人乐的嘴巴都咧耳后根了,谁能想到那几乎要垮掉的凶宅居然也有人买。 “过户不需要房主人一起来吗?”梁锦玉用帕子擦掉手上的泥印。 “不用,我跟负责此事的主薄是老熟人了,我去办就成。那什么,你们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去就来。”刘牙人生怕梁锦玉会反悔,跑得飞快。 等刘牙人的时间,梁锦玉又亲自跟老板核对了她要的粮食账目,并支付了定金。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刘牙人回来了。 他将新的房契交给梁锦玉,又说了一些道喜的话。 “这事情比我想的倒是要简单的多。”梁锦玉看了眼房契,交给定方。 她来之前还担心官府会审核她的身份,没成想这么顺利。 刘牙人自然是不知道梁锦玉话里的意思,反而拍着胸口得意说:“买卖房子的事情交给我刘牙人绝对没错,对了,修缮房子的工匠玉娘找到没有,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人?” 梁锦玉被他坑过一次,已经不大信他了。 “不用了,我有认识的人。” 从粮铺出来之后,梁锦玉就打算去趟东街,那边多是一些杂货铺,想来也能找到合适的泥瓦匠。 “姑娘!姑娘等等!” 身后传来焦急的喊声。 梁锦玉起先没注意,可走了半天那人还在喊,她这才停下脚步好奇回头。 “姑娘你等等我。” 喊话的是个中年男人,挑着两担米,跑的气喘吁吁。 “阿姐,是前两天的那个人。”梁定方提醒。 梁锦玉也记起来了,那天他的米袋被定方一脚踹开,散落一地。 后来梁锦玉就索性出钱把米都买了下来。 男人一跑到两人跟前,立刻就放下了扁担,累的像是要站不住一样。 “姑娘,总算找到你了,这是你买的米。”男人喘息着说。 梁锦玉打开米袋,都是干净雪白的圆粒精米。 “这不是我上次买的那批吧?”梁锦玉问。 男人从容不迫的解释说:“之前那些米都被人踩脏了,所以我又给你重新换了一批,你放心,这些都是干净的,而且绝对足称。” 话说着,男人竟然从背后拿出一杆秤和秤砣出来。 男人当着梁锦玉的面让她检查了秤砣,然后咬着牙垫着脚将两袋米都重新称了一遍。 “扣除袋子的重量,两边加起来是八十六斤三两,你看。”男人唯恐梁锦玉不信,将秤杆上的刻度递给她看。 梁锦玉扫了眼,笑说:“当时我应该跟你说过,那些米我不要了。” 梁锦玉要买的是被定方弄脏的那些,当时急着赶回家,所以干脆米也没要,毕竟她可没时间一粒粒的去捡。 “做买卖讲的是诚信,既然姑娘出了钱,我就该给你货。”男人说着,将两袋米提到梁锦玉面前,“这样我们就算是银货两讫了,我也能回家睡个安心觉。” 梁锦玉打量着男人,见他模样端正,态度恭谨,做事干脆利落,俨然不是一般的农家汉。 “大哥怎么称呼?”梁锦玉微笑问。 男人拱手道:“免贵姓唐,单名一个贤字。” 梁锦玉微微颔首:“我姓梁,这位是我弟弟。” 唐贤朝梁定方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对方年纪小就轻视他。 “今日天气不错,唐大哥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喝杯茶怎么样?”梁锦玉看向旁边的茶楼。 唐贤心中好奇,但他素来性子沉稳,所以并未当街问缘由,而是挑着米跟姐弟俩去了茶楼。 第六十三章 行宫 待选了个位置坐下之后,梁锦玉亲自斟了杯茶,递给唐贤。 唐贤忙起身双手接过,不卑不亢道:“多谢。” “客气。”梁锦玉微笑着。 唐贤将茶杯放在手边,并未直接喝,而是问:“姑娘邀我至此,定是有事相商吧?” 梁锦玉点头,道:“我也不兜圈子了,我见唐大哥为人实诚,行事谨慎,所以好奇想问问你目前是做什么的?” 提及这个,唐贤面露苦涩:“说来惭愧,我原是富盛钱庄的二掌柜,但因为与大掌柜有些误会,所以就被辞退了,目前是闲散人一个。” 梁锦玉这些日经常往城里跑,倒是见过富盛钱庄,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谢家的产业。 如今大周商业繁荣,商帮众多。 其中尤以伶舟谢家,乐清楚家以及琅沧元家三家为首,虽主营领域和行商方式各不相同。 但也有共同之处,例如各家都有家徽,且都会印在店铺或马车之上,以作区分。 谢家的家徽是首尾相连的三只长尾雀,金光闪闪,隔着一条街都能注意到。 第78章 见梁锦玉半天没说话,唐贤主动道:“姑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梁锦玉略微思索,问:“如今的米价这么低,唐大哥却依旧去粮铺卖米,且数量也不多,所以我猜测唐大哥应该是遇着什么难处了吧?” 唐贤无奈摇头:“让姑娘笑话了,其实是家父旧疾复发,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我听说米价最近有上涨之势,唐大哥对此怎么看?”梁锦玉说完,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 唐贤是聪明人,几番交谈之下已经察觉到面前的姑娘是在考察自己,虽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但如果能争取到一个合适的工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沉吟片刻之后,唐贤认真说道:“城中的粮价之所以上涨主要是因为谢、楚两家在竞相收购精米。物以稀为贵,精米数量减少价格自然就上涨,而精米价格的上涨也连带着将粗粮和面粉的价格都带了上去。” “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长时间,预计三个月之后粮价就会稳定下来。” 说到这里,唐贤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 梁锦玉好奇问:“为什么是三个月?” “原因有三,一则,三个月的时间,足够粮商从外地采购新米回来;二则,谢、楚两家总有‘吃饱’的时候,三个月足以;三则嘛,三个月后已经是春分了。” 梁锦玉挑眉,唐贤分析的都没错,这也是大家普遍的看法。 “那你说的特殊情况又是指什么?” “天灾人祸,都有可能影响粮价,万事无绝对。” “那依唐大哥所见,怎么做比较好?” 唐贤想了想,回答的很是谨慎:“那就得问姑娘你想要什么了?” 梁锦玉蓦地笑了起来:“唐大哥,其实有件事我还真想请你帮忙。” “愿闻其详。”唐贤抬了下手,神情专注。 随即梁锦玉就告诉唐贤,自己买了个宅子,现在她需要请人将宅子好好修缮。 这看似是个简单的事情,但涉及的东西却很多,砖瓦木材的采购,泥瓦木匠的调配,进出账目的统计的等等,最重要的是,梁锦玉还需要几个偌大的仓房。 唐贤思索片刻,摇头拒绝:“梁姑娘,我原本是在钱庄做事的,你这个忙我恐怕难以胜任。” “凡事都有第一次,我相信偌大的钱庄唐大哥都能打理妥善,我这小小宅院对你来说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唐贤沉默着,依旧没有应下。 梁锦玉也能理解,就算只是富盛钱庄的二掌柜,那也是大名鼎鼎的谢家,从谢家到她这里,落差堪比一个天一个地。 “要不这样,就当是我将修缮宅院的事情全权委托给唐大哥,大概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如何?”梁锦玉询问。 唐贤想了想,端起茶杯:“如此,那就承蒙姑娘信任了!” “好说。”梁锦玉笑道,“以茶代酒,我先敬唐大哥一杯。” 唐贤一饮而尽,眉头间的郁色也跟着散去不少:“既然姑娘是我东家,那以后您叫我唐贤就好。” 梁锦玉欣然应下,见时辰还早。便想着带唐贤去宋宅那边看看,也好尽快开始修缮的事情。 三人离开茶楼,径直往宋宅方向去了。 ... 见到宅子的那一刻,唐贤明显变了脸色。 “姑娘确定是这里?”唐贤问。 梁锦玉点头:“没错,你别看外面破旧,实则面积很大。” “不是新旧的问题,而是这宅子不吉利。”话虽这么说,唐贤还是跟了过去。 梁锦玉敲了敲门:“我知道,但人死如灯灭,活人还能怕死人嘛?况且我家两个小孩已经在这里住了小半个月了。” 话音落,宅门打开。 唐贤正寻思什么叫“我家两个小孩”,就见到了门里探出脑袋的王家兄妹。 “姨娘你来了。”王娟儿高兴喊。 梁锦玉一拍脑门,突然想起自己又食言了,说好了要给娟儿带糖人的。 “吃饭没?”梁锦玉问,暗道下次一定要记得,切不可再忘了。 几人一路往后院走去,梁锦玉顺便也给唐贤介绍了宅子的布局。 整个宅院面积足有数百平,而梁锦玉只打算保留三分之一,剩下的要么推翻做成仓库,要么单独隔成小院。 唐贤一路看一路记,到主院的时候,已经记下七七八八了,对修缮之事也有了初步的想法。 “目前他们兄妹就住在这里,这里也是整个宅院最完整的地方。”梁锦玉走进主院,介绍说。 唐贤环顾四周,很快就注意到了屋里堆成一堵墙的麻袋。 “这是?粮食?”唐贤惊讶问。 梁锦玉道:“没错,你接下来的首要工作就是先建立能容纳上万斤粮食的仓房。” 唐贤皱眉:“姑娘,恕唐某直言,如果你也想参与行宫一事的话,恐怕是竹篮打水。” 这话反倒让梁锦玉听不懂了:“什么行宫?” “姑娘竟不知道?”唐贤十分意外,“既然不是为了行宫一事,姑娘为什么囤积这么多的粮食?” 梁锦玉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数月前遇到一个高人,对方说明年年景不好,所以我就想着囤积居奇,兴许能挣一笔。” 唐贤表情复杂,这个说法显然很难让人信服。 第79章 第六十四章 师父 “你刚才说的行宫是什么事?谢、楚两家抢粮食就是为了这个?” 唐贤点头:“我也是听大掌柜与人交谈的时候提过,说是上头那位可能会南下巡幸,所以各大家族都想借此机会讨好官吏乃至上面的那些人。” “原来如此。”梁锦玉瞬间了然。 难怪今年的杉树价格飞涨,怕也是与修建行宫有关吧。 “具体什么时间知道吗?”梁锦玉问。 唐贤叹息:“这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掌柜所能知道的。” 上一世梁锦玉并未听说皇上来过韶州,要么是消息藏的严实,要么是根本没来。 梁锦玉更倾向第二种,因为接下来三年都是天灾人祸频发,这时候南巡绝非明智之举。 “此事暂且不提,我还是带你去四周转转吧,对了,还有一处要例外。” 娈香苑的位置很奇怪,处于整个宅院的东南角,占地面积很大,刷上黑漆的木门陈旧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门上的铜锁估计轻轻一拧就能打开。 “这个院子不要动,且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梁锦玉叮嘱说。 唐贤默默记下,并未多问。 整个宅子看完已经过了午时,梁锦玉让唐贤先回去好好想想,后日俩人碰头之后再商量具体怎么实施。 唐贤心中虽然有诸多疑问,但他也知道这次修缮房屋不过是梁锦玉对他能力的一次试探,没有完成之前,对方都不会对他透露太多。 送走唐贤之后,梁锦玉也跟王家兄妹说了修缮房子的事情。 “这个院子也要修,不过时间还早,到时候我会提前给你们安排住处的。”梁锦玉道,以免两人有心理负担。 王娟儿搂着梁锦玉胳膊,仰头问:“等房子修好了,姨娘要跟我们一起住吗?” 梁锦玉笑着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顶:“现在还不确定呢,不过快了。” “快了是什么时候?” “娟儿!” 王二牛喊道,瞥了眼梁锦玉:“我可以帮忙搬砖。” 梁锦玉好笑:“就你这小身板能搬几块砖?你现在好好照顾娟儿,以后我会给你安排事情的。” 王二牛抿唇,没吭声了。 “对了,定方呢?”梁锦玉突然发现定方不在屋里,于是出门去找。 冬天的宅院草木枯萎,到处都是一片萧索的景象。 梁锦玉在后面的小院里找到了定方,他正盯着一棵树,身形一动不动。 “看什么呢?”梁锦玉走过去问。 梁定方指了指树干:“阿姐你看这里。” 梁锦玉凑近,这才注意到树皮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戳破了,而且这种戳痕很多。 “这是什么?”梁锦玉问。 梁定方比划了一下:“像是飞刀。” 梁锦玉打量着四周,狐疑说:“谁会在这里练飞刀?” “是我。” 没成想话音落,王二牛竟然跟了过来。 “那是我做的。”王二牛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 梁定方走过去,审视的目光落在跟自己个头差不多的王二牛身上:“你?” 王二牛咬唇:“就是我怎么了!” 说时迟那时快,梁定方突然出手,一记重拳击向王二牛面门。 王二牛吓了一跳,下意识矮身闪避。 哪只梁定方只是虚晃一枪,不等王二牛站稳就袭向他的膝盖。 王二牛吃痛,身体连连后跌,却在倒地的瞬间又奇迹的站了起来,他面露惊愕,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能做到。 梁定方微微偏头,幽沉的目光盯着王二牛看了好一会儿,问:“谁教的?” 刚才那一招分明不是蛮力所能做到的,他用的是巧劲,说明有练过。 梁锦玉也来了兴致,好奇问:“这才不到一个月,你能练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看来你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师父。” 出乎意料的称赞让王二牛对梁定方的不满瞬间消散,甚至生出几分喜悦来。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偶尔才会遇到。”王二牛低头说。 那天他听到动静就找了出来,在这里遇到了那个男人。 他以为对方是小偷,就想把人赶走,没想到反而被对方揍了一顿。 王二牛性子倔,被揍了也不服输,反而越战越勇。 几次下来,王二牛依旧没能把人赶走,反而在对方的指导下竟然越来越厉害了。 “对方长什么模样你总知道吧?”梁锦玉问。 王二牛回想说:“白衣服红腰带,带着个帽子,长得很好看,还拿着一把纸扇。” 梁锦玉和梁定方对视一眼,都猜到了是谁。 “我知道了,他如果愿意教你,你就好好学,多学些本事总没错。”梁锦玉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有了另一个猜测。 ... 离开宅院之后,梁锦玉让定方去找刘牙人,自己则往富盛钱庄去了。 看着门头牌匾上的印记,梁锦玉点头道:“果然是谢家的。” 都说当铺是穷人的钱庄,钱庄是富人的当铺,谢家倒好,把穷人和富人的生意都给做了。 梁锦玉这般想着,便提着裙子走了进去。 钱庄伙计瞧见有人进来,忙迎了上来,得知梁锦玉是来存钱的,更加热情。 当日元家借给梁锦玉一千两银子,她打算只留一百两在身上,其它的都暂时存到钱庄。 第80章 九百两银票拿出来,直接让伙计眼睛都看直了。 梁锦玉趁机打听问:“我记得你们这里有个姓唐的掌柜,今日怎么没看到?” 伙计忙给梁锦玉端来茶水点心:“您是说二掌柜唐贤吧?” “是叫这个名字。” “他已经不在我们钱庄了。” “哦?这是为什么?” 伙计想讨好梁锦玉,自然要接住话题。 他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说:“其实二掌柜也挺冤的,他和我们大掌柜原是好兄弟,也曾共患难过,谁知就因为一次误会导致两人关系破灭。”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梁锦玉忙问,一脸八卦。 见梁锦玉感兴趣,伙计立刻声情并茂的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大概三个月前,大掌柜突染恶疾,每日都咳嗽不止,整个人状态很差。于是唐贤就劝对方先回家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再来钱庄。 大掌柜是个猜疑心重的人,他认为唐贤这是要“夺权篡位”的意思,因此非但没同意,反而跟唐贤大吵了一架。 不知道是谁大嘴巴将这件事告诉了上头,上头也不知道怎么听的,居然当真派人来劝说大掌柜回家休息。 当天下午,大掌柜就怒气冲冲的收拾行李回了家。 紧接着第二天,就传来大掌柜要交盘走人的消息。 “一个是大掌柜,一个是二掌柜,谁留谁走不是明摆着的嘛。”伙计摊开手掌,无奈说。 第六十五章 姚杳和陈来福 梁锦玉不赞同道:“凡事都要讲是非对错,既然唐贤没错,凭什么让他走?” 伙计笑了:“还能凭什么,就凭他是老二啊。姑娘有所不知,谢家跟别人家不一样,我们这儿上对下,下对底,都是一级压一级的,下面的人没有说话的份儿。” 梁锦摇头:“不合理。” 伙计浑不在意:“这也没办法,谁让唐贤是二掌柜呢,有本事当上大掌柜,那时候上头保的自然就是他了。” “算了,我也就随口问问。”梁锦玉又话音一转。 存好银钱之后,梁锦玉拿着凭证离开了钱庄。 走到城门口远远就看到定方已经在等着她了。 回去路上,两人说起各自打探到的消息。 据刘牙人说,宋家早就没人了,如今的房主人是宋家的远房亲戚,姓燕,是个浪荡公子,很少回韶州,这次也是赶巧遇上了。 “难怪他会出现在宅子里。”梁锦玉道。 梁定方不放心外人:“他只说不能动娈香苑,没说不能将娈香苑隔开,我看到时候四周各退三尺建个围墙比较好。” 梁锦玉想着也是,那位燕公子身份不明,还是别招惹。 * 接下来几天,梁锦玉都忙着宅子的事情。 唐贤为人沉稳,做事干净利落,很快就将宅子的布局规划拟定好交给了梁锦玉,同时负责修缮的工匠也全部找齐。 因为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加上粮铺那边急着交粮食,所以时间很紧,以至于唐贤都直接住在了宅子那边。 梁锦玉两头跑,每日累的头昏脑涨,到家了还得照顾两只小狗。 今天肉包子,明天酱肉粥,倒是让它们吃的肚子浑圆,个头也长了不少。 这日,梁锦玉刚回到家,正想烧个炉子暖暖手,就见栓子娘裹着头巾朝这边过来。 今日风大,天也阴沉沉的,像是会下雪。 “你可算回家了,这一天天的你都在忙些啥啊,见不到人影。”栓子抱怨着,从宽大的围兜里面掏出一把花生放在凳子上。 梁锦玉点燃了松针,又往里面扔了几根木柴,找了个瓦片盖在炉子上面,将花生放在瓦片上烤。 “也没啥,就是看城里有没有活干,就像你说的,总不能饿死啊。”梁锦玉随口应说。 栓子娘听到堂屋里哼哼唧唧的声音,探头看去,顿时“呀”的叫道:“要命啊,人都活不了还养那畜生干什么?吃的都是粮——还是两只,啧啧啧,赶紧扔了。” 梁锦玉心中不喜,便打断说:“你这会儿过来是有事吧?” 栓子娘一拍大腿,想起正事来。 “哎呀!我就知道还没人告诉你呢,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裱子配狗天长地久,你知道上午发生啥事了不?就姚杳那个小婊子居然跟你男人陈来福搞在一起了,我早就说那是个不安分的,忒不要脸了!” 梁锦玉闻言眉头一挑,忙抓了两颗花生塞给栓子娘:“怎么回事,快说来我听听。” “你先给我端个椅子来,这事可有的说。”栓子娘见梁锦玉感兴趣,更加兴奋。 却说今天下午,因为天气不好,所以上山砍柴的村民都提前下山了。 青橡山很大,连绵不绝,而距离村子最近的是村后面的蜈蚣沟。 若是平常,几乎没人从那边走,但因为要拖杉树下山,所以村民在那边开出了一条山路。 半山腰的位置还搭了个草棚,这草棚原本是用来给上下山的村民休息躲雨用的,谁知道竟然被姚杳给盯住上了。 “臭不要脸啊,光天化日的她就跟陈来福在草棚里厮混,那声音大的人家站在山顶都能听到。就老余家那个,也是个混不吝的东西,非要跑过去看,一嗓子给屋里两个吓得光着腚就跑出来了。” 第81章 “后来呢?”梁锦玉问。 栓子娘吃了颗花生米,继续说:“后来不就闹大了嘛,你是不在家没看到那场景。哎哟真是不害臊啊,前头刚说要嫁给王屠夫,今儿又说要嫁给陈来福,还要死要活的威胁嘞!” 梁锦玉心道,难怪这两天都没看到陈来福,原来是被姚杳给绊住了。 “陈来福真不是个东西,长得也就那样,你说这些女人咋都跟中邪一样往他怀里送呢?”栓子娘说完,意识到梁锦玉也还没和离呢,忙又补充说,“当然,你是个聪明的,知道跑,你跟她们不一样。” 两人正说着,下面的小路上传来吵闹声。 栓子娘一听,兴奋说:“呀,是姚杳那小蹄子的声音,走走走,快去看看!” 梁锦玉没有下去,就站在院门口往下瞧。 只见姚杳手里提着包裹,大步往前走。 后面姚天赐紧追不舍,显然也有些恼了,声音带着怒意:“你找谁都行,就是陈来福不行,你给我回来!” 姚杳仿若未闻,走着走着直接小跑了起来。 寒冬腊月的,她却穿了身桃红色的对襟长衫,脖子乃至胸口都袒露无疑,外面罩了件雪白的大袖,一跑起来衣袂翩跹,长发如瀑,如同一副画卷。 可惜此刻大家只想看热闹,没有人去欣赏。 姚杳提着裙子一路往陈家跑,姚天赐紧跟其后,好说歹说的让人回去。 可姚杳却铁了心,头也不回。 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雪,看热闹的村民都陆续回了屋子。 “栓子娘,你也回吧,别冻着了。”梁锦玉喊道。 栓子娘摆摆手,却是朝着陈家的方向去了。 梁锦玉失笑,也没管她独自回了屋。 天色越来越沉,大雪也愈盛。 “看来是回不来了。”梁锦玉看着外面喃喃道。 这两天宅子已经在重新砌墙盖瓦了,倒是不担心定方没地方住。 与此同时,陈家。 姚杳一进院子,就把院门给关上了。 自从梁锦玉离开之后,陈家就死气沉沉的,大妮每天不是喂鸡喂猪就是站在椅子上给全家人做饭。 她也反抗过,但却落了一顿打。 于是她学乖了,让干什么干什么,但绝对是能敷衍就敷衍。 这不,刚煮了一大锅她自己都不认识的米糊糊,正打算偷吃就见外面姚杳跑了进来。 好家伙,春娘2号啊! 陈大妮心想着,从椅子上跳下来。 “来福哥,来福哥救我。”姚杳双眼含泪,一下就扑到了陈来福怀里。 陈来福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姚杳,姚杳你给我出来!”姚天赐焦急的大喊。 第六十六章 姚杳的报复 陈来福问:“这是怎么了?” 姚杳咬着唇,年轻的脸上满是委屈:“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我在家里根本待不下去,左邻右舍都在骂我,来福哥,让我跟你吧,以后就让我伺候你。” 姚杳说着话,将柔软的身子贴在陈来福胸口蹭了蹭,手指划拨着他的胸口,小声哽咽着:“我哥想让我嫁给别人,可我心里只有你,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陈来福听了这话,身子都软了半边。 “可是我——” “我知道你跟姓梁的还没和离,你放心,我什么也不图,就只想跟在你身边,哪怕无名无分我也愿意。”姚杳眼角微红,仰头委屈问,“来福哥,你不会是嫌弃我吧?” 陈来福面露难色,目光扫过姚杳身上的新衣服,手腕上的镯子以及满头的朱钗,为难说:“可我家里穷,实在是没办法娶你啊。” 当初春娘是因为不要钱他才同意的,而姚杳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女居然还要聘礼,陈来福自然不愿意。 姚杳立刻负气道:“来福哥,你以为我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吗?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愿意跟你,你放心,我不要你的钱,我把我这些年攒的银子都给你,我给你生儿子。” “真、真的?”陈来福难以置信,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姚杳气恼的锤了他一下:“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你要是真的不信我,我回头就嫁给王屠夫去,哼,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可怜我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外面大门敲得“砰砰”作响,姚杳嗔怒的瞪了眼陈来福,扭头就要离开。 陈来福终于反应过来,这天掉的馅饼他可不得接住啊。 “姚杳,姚杳你别走,我愿意,我愿意娶你啊。”陈来福追了上去。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在院子里又抱又啃,陈大妮揉着肚子:“好想吐啊。” 这女人到底哪里窜出来的,怎么就跟陈来福搞上了? 陈大妮想不通,只觉得这女人定是脑子坏了,现在陈来福在村里名声差得很,谁家姑娘不躲着他,她倒好,往上贴? 陈大妮吐槽归吐槽,心里也担忧着,万一这女人进了陈家,她该怎么办? 如果是个好相处的还好,万一不好相处,自己就惨了。 这时大门打开,姚天赐看到姚杳就要把人带回去。 姚杳连忙躲到陈来福身后:“哥,你也别再劝了,我已经决定要嫁给来福哥,我都是他的人了。” “胡闹,陈来福都已经有媳妇了,之前还纳了一个妾,你这么过来像什么样子?”姚天赐恼道。 第82章 姚杳死死抓着陈来福衣服:“我不在乎,我只要能跟着他就好。” 姚天赐失望至极,实在是不能理解:“你到底图他什么,他连个名分都给不了你。你何必这么作践自己,你跟我回去,我给你找个好人家。” “我什么也不图,我就图他对我好!哥你别劝我了,我心意已决你说什么都没用。你赶紧回去吧,就当没我这个妹妹。”姚杳说完转过头,态度决绝。 姚天赐见姚杳说不通,就找陈来福:“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祸害了梁姑娘和春娘还不够,你还要祸害我妹妹吗?陈来福,我以前还把你当朋友,我真是瞎了眼!” “少给我装蒜,你那点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朋友?我看你没少惦记那个贱人吧?现在多好,你把你妹妹给我,那个贱人你想要的话就去找她吧!” 陈来福讥讽说道,扯过姚杳的胳膊,故意朝着姚天赐说:“你不是说要给我生儿子吗?关上门,我们现在就进屋。” 姚杳嗔怪的打了一下陈来福胸口:“猴急什么,我哥还在呢。” 看着姚天赐铁青的脸,陈来福却觉得无比畅快,这些日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挑衅说:“姚天赐,你不会是想看着我们弄吧?” “你、无耻!”姚天赐指着陈来福骂道,目光转向姚杳,更是痛心,“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早晚会后悔的。” 姚杳抱住陈来福胳膊,笑说:“我从来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姚天赐气的差点昏厥过去,忍无可忍转头离开了。 姚杳高兴的搂住陈来福:“现在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陈来福早就被她勾的欲火满身,正想拉着人去屋里好好泻火,却听身后传来王氏的骂声。 “哪来的小贱人,大白天的还要不要脸了?” 姚杳忙松开陈来福,朝着王氏走去。 下一瞬,所有人都愣了。 只见姚杳从手腕上脱下镯子,讨好说:“娘,这东西虽不值钱,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您拿着。” 王氏看不懂玉镯的好坏,只觉得漂亮分量又重,她诧异问:“这、这给我的?” “您嫌不够啊?那这个也给您。”姚杳又从头上拿下一根发簪。 王氏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这些东西,激动的手都发抖。 这哪是小贱人啊,分明是财神爷! “老大,这谁家好姑娘啊?瞧瞧长得多水灵,赶紧请人进屋里。”王氏态度大转变,直接握住了姚杳的手。 陈来福也乐见其成,同时心里思量着,这些日天天见姚杳换衣服,珠钗首饰更是不重样,看来她果真攒了不少钱。 厨房里的陈大妮看着这一幕,瘪瘪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 姚杳嫁给陈来福的事情,村里很快就传遍了。 梁锦玉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中间姚杳还来找过她,目的自然是为了要钱。 梁锦玉也信守承诺,直接给了姚杳六两银子。 鉴于姚杳的表现实在是优秀,这其间竟然一次也没让陈来福来骚扰自己,于是梁锦玉给姚杳买了一盒胭脂。 这可把姚杳高兴坏了,一时心急当天晚上就趁着陈来福舒服完,劝说他跟梁锦玉和离。 没想到陈来福瞬间变了脸,不仅打了姚杳一巴掌,还咬牙切齿的说他要拖着梁锦玉一辈子。 姚杳原本还只是玩玩,以为自己已经将陈来福牢牢把控住了,可经此一事才明白事情远比她想的要难。 陈来福平日看着憨厚老实,说话都不会大声,可一旦激怒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粗鲁暴躁而且心狠。 意识到这一点,姚杳次日就找到了梁锦玉,让梁锦玉给她介绍个大夫。 梁锦玉正在喂狗,听了这话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身子不舒服?” 姚杳捂着脸颊,恨恨说:“你说得对,陈来福确实不好对付,所以我决定换个策略,总之你先给我找个靠得住的大夫,我现在不能出村。” 梁锦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六合庄的曹大夫,但转念一想,曹大夫为人还算正直,怕是不好收买。 略作思索,道:“明天会有个赤脚大夫来村里,到时候你找他就成。” 第六十七章 我平时,最恨庸医 梁锦玉抽空在城里转了圈,倒真让她找到一个赤脚大夫。 “姑娘,哪儿不舒服啊?”老大夫坐在路边,旁边竖起一杆旗子,上面写着“药到病除”四个歪斜大字。 梁锦玉笑说:“不是我不舒服,是我的一个朋友,但她不能外出,不知大夫能不能去家里给她看病?” 老大夫捋着山羊胡,半磕着眼睛说:“可以倒是可以,只是老朽年迈,这一趟来回怕是要消耗不少精力啊。” 梁锦玉会意,从怀里拿出钱袋子颠了颠:“好商量。” 老大夫瞬间睁开了眼睛,起身道:“治病救人,我辈本分,姑娘前面带路。” “嘿,这老东西又骗一个。”旁边的酒肆里,小二哥瞧着外面,嗤笑说。 燕行喝的醉醺醺,闻言跟着往外看去,行人如织,哪看得清谁是谁啊。 “你说什么?”燕行眯着眼睛,含糊问。 小二哥原不想搭理这个酒鬼,但见他生的俊俏,出手也阔绰,这才赔着笑脸说:“喏,刚才走的那个赤脚大夫是这条街出了名的骗子,卖的药都是假药,上次差点吃死了人。我瞧刚才有个姑娘带他走了,想必又是被骗了。” 第83章 燕行眯着眼睛,抓起扇子恼道:“我平生,嗝~最恨庸医,我去会会他!” 老大夫跟着梁锦玉一路穿街过巷,直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老大夫,实不相瞒,我朋友的病有些不一般。”梁锦玉隐晦说。 老大夫立刻道:“你放心,老朽我行医数十载,什么疑难杂症都看过,保证一剂药下去,对方定能药到病除!” 话说着,老大夫还给梁锦玉指了下他旗子上的大字。 梁锦玉瞧了眼四周,这才小声说了起来,此行不为看病,而是配合演戏。 老大夫听完立刻拍着胸口保证:“这好办,我行医数十载,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你放心,保准给你办的妥当!” “那就有劳了。”梁锦玉松了口气,心道果然是拿钱好办事。 “我这就赶去洋河村,不过......”老大夫捻了捻手指,嘿嘿笑道,“倒不是我不信姑娘,我就怕回来晚了找不到你。” 梁锦玉拿出一钱银子:“剩下的等你回来了我再给。” 老大夫拉长脸道:“姑娘这是不信我呢,也罢,那我先去了。” 接过银子,老大夫转头往城外走去。 梁锦玉还有事情要忙,所以没办法跟着回村,但想着姚杳聪明,见到人了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办。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道熟悉的人影擦身而过,等梁锦玉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像是出了幻觉。 燕行身形不稳的从人群穿过,嘴里念叨着:“人呢?” 下一瞬他就看到了老大夫高高扬起的旗子,瞬间加快脚步,身形敏捷的追了上去。 老大夫正偷着乐,演个戏就能拿一两银子,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 “老杂碎。”有人拍打着自己的肩膀。 老大夫转身恼道:“骂谁呢?” 还没看清楚人影,老大夫就被提溜着扔进了巷子里。 ... “仓房明日就能落成,没问题的话我让人今天就全部清理干净。”唐贤走在前面,引着梁锦玉往宅院的西北方向走去。 入眼的先是一道足有两人高围墙,打开木门就能见到成排的粮仓,工匠还在做收尾工作,所以里面看着一片杂乱。 “若是下雪下雪天,这些粮仓不会进水吧?”梁锦玉敲打着其中一个。 唐贤解释说:“地面抬高十寸,从上到下都铺了油布,除非遇上特大洪水,否则不会有问题。当然,等过完年后整个区域还会搭建棚顶,所以雨水问题不用担心。” 梁锦玉点头,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建一个四面封闭的大仓库,奈何她手头紧,所以只能先这样凑合了,反正明年开春这些粮食都要卖掉。 “对了,我听二牛说附近野猫不少,我想着也是个好事,你让人选个位置搭建个猫房,好叫它们能过冬。” “姑娘想的周到,这附近荒废太久,蛇虫鼠蚁确实是个隐患。”唐贤说完就招来一个工匠,将此事吩咐了下去。 梁锦玉看到有人挑着两担枯树枝进来,不解问:“那是做什么的?” 唐贤解释说:“那叫刺钉,城中许多人家都是栽种这个来防贼,刺钉好成活,而且成本低。” 梁锦玉赞赏的点头:“确实是个好主意,除了南面,其它位置都种上吧。” “梁老板,外面有人找。” 听到喊声,梁锦玉毫无反应,直到见唐贤看她,这才意识到“梁老板”正是自己。 梁锦玉轻咳一声:“谁找我?” “是东街铺上来送门匾的。” 梁锦玉跟唐贤离开仓房,路上问:“你让人做的?” 唐贤回答说:“再过半个月就是过年,街上铺子多会关闭,所以我就提前把门匾的事情确定了。” 梁锦玉不由感叹唐贤真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她算是捡到宝了。 除了大门的匾额,还有仓房,内院,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二十几块。每个牌匾挂在哪里,什么字体,尺寸多少,用材如何都各不相同。 梁锦玉光是听着都觉得脑子混乱,可唐贤却气定神闲,一块一块的检查过后才让人送去各院。 等唐贤在货单上签过字之后,送货伙计顿时松了口气,感叹道:“唐二掌柜做事真是一如既往的细致,您下的单子我们老板都得亲自盯着,就怕出错。” 唐贤摇头:“我已经不富盛钱庄的二掌柜了,以后小吴哥还是叫我唐贤吧。” “那不成,你可是我高薪聘请来的梁家大掌柜,我看小吴哥就该叫你一声唐掌柜才是。”梁锦玉笑着插话道。 伙计看向梁锦玉,心道好年轻漂亮的老板,以前怎么都没见过。 不过他也是个机灵的,立刻掬着笑脸恭维道:“恭喜唐大掌柜高升,以后小铺生意还望多多关照。” “好说。”唐贤客气道,心中对梁锦玉的感激更甚。 自从被富盛钱庄辞退之后,大家都明里暗里的嘲笑他,加上父亲又病重,家中没了进项,唐贤整个人心力交瘁,可以说这两个月是他人生最灰暗时刻。 他本以为人生再没了指望,没想到却意外遇见了梁锦玉。 虽然在这里做的都是些杂事,出入手的银钱甚至不到百两。 但看着宅院在他的规划下慢慢修好,看着仓房逐步建成,听着大家的赞扬和梁锦玉的肯定,一股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满足感逐渐充实了他的胸口。 第84章 父亲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时至今日唐贤才彻底明白。 送走伙计之后,唐贤毫不犹豫的朝着梁锦玉深深鞠了一躬。 “承蒙姑娘抬爱,唐某感激不尽。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从今往后唐某愿为姑娘尽心竭力,倾囊相助。” 梁锦玉勾起唇角,难掩喜色:“唐掌柜这句话让我好等。” 第六十八章 当街讹钱 唐贤闻言,心中更加认定自己没跟错人。 “我知道唐掌柜非池中之物,更不是碌碌无为之辈,你放心,很快就会有你大展拳脚的时候。”梁锦玉言辞凿凿,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 唐贤被她感染,胸中顿时涌起万丈豪情,只觉得天高海阔,前途无限! 两人才说了一会儿话,下面工匠就来找唐贤问及修缮的事情,又有人来找唐贤让其核对账目。 唐贤忙的不可开交,与梁锦玉知会一声就跟着走了。 确定唐贤愿意帮她,梁锦玉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她自认不聪明,对经商之事也只懂皮毛,但她敢拼敢做,也肯知人善用。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也能像谢、元几家一样,将铺子开遍大周,让世人都知道她梁锦玉的名字。 ... 在宅子跟着工匠一起吃过午饭,梁锦玉就带着定方上街去了。 “再过些日子修缮就全部结束,你这边读书的事情我看也该提上日程了。”梁锦玉边走边说。 梁定方却不愿意:“阿姐和那个人渣的事情还没了,我不放心。” “我和他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再说了,现在找书院又不是说马上就要去。”梁锦玉说着,目光突然落在一处。 梁定方见她没跟上,正想询问,就见对方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不开方子不吃药,治病就吃神仙膏!走过路过别错过,家传秘方,谁用谁知道!” 老大夫摇头晃脑的喊着,忽觉眼前光线一暗,睁眼看去,顿时吓得站起来就跑。 “站住!”梁锦玉喝叱。 跟上来的梁定方见状,随手抄起摊贩上的瓷瓶就掷了过去。 谁料这时候旁边刚好出来一辆马车,眼看就要砸中,随车的黑衣少年纵身而起,一脚将瓷瓶踹了回来。 “阿姐小心!”梁定方急呼,冲上去抱住梁锦玉慌忙避开。 砰! 瓷瓶擦过两人头顶,摔得粉碎。 “你们搞什么?我的玉壶春瓶啊,这可值二十两银子,你们赔钱!”摊主追上来,愤怒的吼道。 梁锦玉推开定方,催促说:“这里我来处理,你去追那大夫!” 梁定方见街上行人众多,谅摊主也不敢拿他阿姐怎么样,这才拔腿去追人。 梁锦玉看着唾沫横飞的摊主,好声说:“你放心,该赔的钱我一文都不会少你,劳烦先等我一下。” 膘肥体壮的黑色骏马“嘚嘚”踏着地面,纯金打造的马辔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身后拉着的马车更是豪华大气,黑檀木为车身,青铜为轮牙,暮云纱做窗,绿松石镶嵌。 一阵风吹过,四角悬挂的金铃发出脆响,下面坠着的象牙牌打着旋儿露出三只首尾相接的长尾雀,皆为金片打造。 “那不是谢家的标志吗?”人群里有人惊呼。 马车徐徐而来,停在了路中央,围观的百姓悉数散开,不敢靠近。 梁锦玉上前,歉意道:“刚才我们急着追人,手里失了准头,还望公子莫怪。” 马车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许久才听人温和道:“无妨。” 梁锦玉认得这声音,正是谢家的少东家。 “多谢公子体谅。”梁锦玉道,往旁边退了退。 车夫甩着马鞭正准备离开,谁料摊主突然跳出来,指着随行的黑衣少年喊:“就是你摔烂了我的玉壶春瓶,你们赔钱!” 梁锦玉面露不悦:“我刚才已经说了,瓶子多少钱我会赔给你。” “你?”摊主上下打量着梁锦玉,不屑说,“你赔得起吗?你知道那瓷瓶多少钱吗?那可是我太爷爷亲自烧的,全世界就这一件!” 梁锦玉怒极反笑,她穿着打扮是很朴素,但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赖账。 “你刚才不是说了,二十两。”梁锦玉道。 “二十两?二十两你连一块瓷片都买不到!”摊主讽刺说,转头冲马车喊道,“你们谢家家大业大,不至于欺负我一个小摊贩吧?” “你要多少?”问话的换了一个人,声音低沉平稳。 小摊贩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装模作样说:“既然是独一无二的东西,价格自然不菲,但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这样,你给我一百两好了。” “一百两?疯了吧,什么瓷瓶这么值钱?” “天宝斋的万福缠金枝都要不了一百两,想钱想疯了。” “一百两是有些夸张,不过对于谢家来说,九牛一毛。” “......” 四周的行人纷纷议论起来,那摊主也不害臊,反而腆着脸大声嚷:“物以稀为贵,我这个玉壶春瓶可是孤品,世上仅此一个,一百两已经是便宜他们了。再说了,他们谢家那么有钱,马辔头都是纯金的,赔我一百两怎么了?” 有人立刻应和:“就是,他们谢家挣的钱还不是从咱们老百姓口袋掏出去的,一百两而已,都不够人家一身衣服的。” 第85章 “拔根汗毛的事情,谢家不会这么小气吧?” “行了,赶紧把人钱赔了,别堵在路上。” 仗着人多,明知道一百两很荒唐,但大家还是出于某种报复的心理,故意催促着让谢家赔钱。 如果谢家不给,就是为富不仁,欺负老百姓;如果给了,就会助长这些人的气焰,往后这种事只会更多。 一时间,谢家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梁锦玉自知这场风波是因她而起,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这时,谢少东家出声道:“风炀,拿过来我看看。” 名叫风炀的少年冷着脸走了过来,叫嚣的行人立刻闭嘴让开。 风炀从满地的碎片里随便捡了一块,走回去从车窗递了进去。 “嗯,釉面粗糙,凹凸不平,声音喑哑易开裂,颜色浅加之轮廓模糊,十有八九是荔枝庵的残次品,顶多值一吊钱。”说话的又换一个人,嗓音清朗平稳。 摊主闻言顿时有些慌张,但很快就硬气起来:“你胡说什么,这瓷瓶是我太爷爷亲手烧的,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好啊,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谢家就是想仗着有钱欺负人是吧?” 话毕,摊主直接往马车前面一躺:“今天不赔钱,就从我身上压过去!” 谢家马车里一时没了言语。 “你一个大男人撒泼耍混还要不要脸了?”梁锦玉走过去,毫不客气的踹了一脚。 摊主怒目而视:“别多管闲事,否则这一百两我就找你要了!” 梁锦玉不慌不忙的从头上取下一根玉簪,不等摊主反应就一把抓住他的手“啪”的将玉簪摔在地上。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摊主手掌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第六十九章 村里来的活神仙 梁锦玉起身道:“巧了,我这玉簪也是独一无二,还是家传的,值一千两!” “骗谁呢,你这破玩意儿几文钱就能买到!”摊主反应过来,立刻坐起身。 梁锦玉反驳:“你的破玩意儿都能值一百两,我的怎么就不值一千两了?” “你——” “别你呀我的,你什么心思大家都清楚,想讹钱也换个高明点的手段。” 梁锦玉不给摊主反驳的机会,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想要赔偿就跟我来,呆在那里你一文钱也别想得到。” 摊主不甘心的看向谢家的马车,却听车里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分明温润悦耳,却让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你、你们谢家仗势欺人,我不跟你们计较!”摊主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句,爬起身就跑。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车里面的笑声越发愉悦。 偌大的车厢里分别坐着三个男子,正对着车门的是谢家少东家谢卿予,他左手边是元家老五元山亭,右手边则是谢家三掌柜饶绩。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位梁姑娘很聪明。”饶绩习惯性的点评她人。 元山亭忙问:“怎么?原来你们认识她?” 饶绩目光闪烁,意识到失言了。 “一面之缘而已。”谢卿予轻描淡写的揭过,从手边的案几下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元山亭,“这是我当年遇刺后让人查到的线索,或许对你有用。” 元山亭接过,并未立刻打开,而是说及另一件事。 “你们谢家男子虽不能入仕,但宫里的消息从未落下过。我问你,南巡之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别到时候我货都拉过来了,你告诉我空欢喜一场。” 谢卿予揉着酸疼的膝盖,轻笑一声:“看来你们元家是真没人了。” 这话旁人听着只觉莫名其妙,可元山亭却瞬间变了脸色,难堪又尴尬。 元家的第一代当家人叫元贵,元贵膝下有三个儿子,其中老二元乔庸就是第二代当家人。 元家也是在元乔庸手里才逐渐壮大,并成为大周的三大富商之一。 古人言,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如今的元家就面临这种情况。 元乔庸早年有个原配妻子,两人育有一女,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原配去世,女儿也不知所踪。 数年后,元乔庸又迎娶了现在的妻子,并生下独子元山亭。 原以为终于后继有人了,谁知道元山亭根本不是当当家人的料。 倒不是说他人品不行,而是他性格太过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一旦遇到大事就无法决断。 正因为这个问题,元乔庸才迟迟没有将当家人的位置传给他。 外面人甚至有传言说,乔家三房男丁众多,这当家人的位置很可能会落在三房手里,毕竟元家的规矩从来是“论才不论亲”。 这件事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还从未有人当着元山亭的面直接点破过。 所幸元山亭性子宽厚,很少记仇,虽一时间下不来台,却也没跟谢卿予翻脸。 “实不相瞒,我们在旧格那边找到了一片上好的祖母绿矿床,但开采却极其困难。如果此事是真的,我立刻就加派人手前往旧格。” 当今皇上对宝石十分喜爱,尤其钟情祖母绿,故而元山亭也是想投其所好。 谢卿予停下动作,看向他:“皇上确有南巡的想法,但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万事无绝对。况且这世上哪有稳赚不赔的生意,五公子你说是吧?” 元山亭心中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担心到时候人力财力都投了进去,最后什么也没捞到,最重要的是采矿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第86章 “五公子,到了。”外面车夫提醒道。 元山亭朝谢卿予微微颔首,转身下了马车。 片刻后,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是周家的下人。 元山亭上了马车,坐着琢磨半天突然道:“原来他骂的不是我一个人啊。” 谢卿予的原话是“看来你们元家是真没人了”,也就是说他不仅瞧不上元山亭,也瞧不上三房的那几个。 这样一想,元山亭突然释怀了,好歹他也不算太差。 但紧接着他又叹了口气,满心忧愁,元家以后可怎么办啊。 与此同时,另一边。 梁锦玉扔给摊主一吊钱,对方嚷嚷着不够。 刚好梁定方抓着老大夫回来,看着老大夫鼻青脸肿的模样,摊主立刻抓着银子拔腿就跑了。 梁锦玉不禁感叹,虽然她不崇尚武力,但有时候武力真的很好用。 “阿姐,是这人吧?”梁定方把老大夫扔到墙角里。 老大夫捂着肿胀的脸颊,欲哭无泪:“你这小娃娃下手忒狠了,哎哟我一把老骨头差点就散架了。” 梁锦玉蹲下身子,平视着对方:“说吧,怎么在这里?” 老大夫心里苦啊,当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那就是个酒疯子,不仅抢了我的钱他还骂我,骂我是草菅人命的庸医,天地良心啊,我只是想卖点狗皮膏药糊个口而已,你说怎么就这么难啊。” 梁锦玉皱眉:“你是说他去洋河村了?” “不知道,反正我瞧他摇摇晃晃的出了城。”说着老大夫胆怯的瞧了眼梁定方,压低声音冲梁锦玉说,“姑娘,我可是为了帮你才遭难的,别的不说,我这伤你总得负责吧?” 梁锦玉扫了眼他肿胀如馒头的脸颊,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去买点药擦擦吧。” “还是姑娘心善,那我先走了。”老大夫跑的贼快,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梁锦玉一阵头疼,唯恐那个姓燕的坏了姚杳的计划,于是决定赶紧回趟村子。 ... 姐弟俩一路赶回村里,才进村没一会儿就听说村里来了个年轻的大夫。 不仅人长得俊俏医术还高明,一下午都给好几村民看了病,而且一说一个准,跟个活神仙一样。 梁锦玉跟着大家往村后走,一直走到陈家前面的竹林里。 村民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完全看不到中间的人影,只听那些媳妇姑娘们时不时传来嬉笑声,站在外围的男人则一个个表情复杂,有羡慕也有妒忌,更多的是佩服。 梁锦玉看了一圈,终于在人群里面找到了姚杳,她一手撑着腰一手抚着肚子,表情很是得意。 第七十章 孩子的事情 看来事情没搞砸,梁锦玉暗暗松了口气。 “梁嫂子,你可算回来了,赶紧过来让小大夫也给你看看!”栓子娘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不由分说的拉着梁锦玉又挤了回去。 梁锦玉猝不及防的冲撞上了坚硬的桌角,顿时疼的倒吸口冷气。 燕行满脸堆笑,故意装作不认识调侃问:“好个漂亮的姑娘家,哪儿不舒服呀?” 梁锦玉抬头,见果真是他,不由心生恼怒瞪了他一眼。 “这位是梁嫂子,人家可不是小姑娘,早成亲了。”栓子娘并未察觉两人间的火花,反而忙不迭的给介绍。 燕行挑眉,笑吟吟问:“不知道是哪位大哥这么有福气?” 栓子娘睨了眼人群里的姚杳,一脸晦气道:“不提也罢,是个混账东西。” 燕行顺着栓子娘的目光看去,顿时心下了然。 “大夫,能给我看看吗?”梁锦玉往前一步,挡住了燕行的视线。 燕行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今日义诊结束,下次吧。” 说完燕行立刻起身,抓起扇子就要离开。 村民们纷纷围住他极力挽留,尤其是那些小姑娘,不舍的直抹眼泪,恨不得就这样跟燕行去了。 燕行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三言两语就劝住了大家,随即挥挥手潇洒的离开了。 梁锦玉见状,忙追了上去。 “你一个女人对我这般紧追不舍,就不怕别人说闲话?”燕行走了一段路,在田埂上停了下来。 远处竹林里,村民们正好奇的探着脑袋往这边瞧。 梁锦玉不在意说:“无所谓,反正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哦?跟那位姓姚的女人有关?”燕行饶有兴趣的问。 梁锦玉并没有将自己的私事大肆宣扬的癖好,只冷着脸问:“你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你是不是抢了那位老大夫的钱?” “他是这样跟你说的?” “不然呢?” 燕行打量着梁锦玉,啧啧摇头:“看着挺正常的一姑娘,没想到脑子不行。” 梁锦玉:“......” “我当时是喝了酒,但并未喝醉,否则现在又怎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同样的事情,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据燕星所说,当时他是把人给堵到了巷子口。 但绝对没有骂人,更没有索要钱财。 反倒是那老大夫主动将他和梁锦玉交易的事情给和盘托出,并跟燕行要了一两银子作为报酬。 梁锦玉听完,脸都黑了。 第87章 燕行见她神色不对,略微想想就明白了其中缘故,毫不留情的大声嘲笑:“哈哈哈,你也太好骗了。” 梁锦玉懊恼又生气:“老大夫的事情我自然会找他算账,倒是你,为什么要插手?如果没有你,事情也一样能完成。” “你确定?” 燕行止住笑声,正经了几分,“他今日能为了钱被你收买,来日也会为了钱被其他人收买。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随时都会被叛逆你,你确定他能帮你办事?” 梁锦玉被问住,刹那间,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不等她回答,燕行又接着说:“放心吧,你我虽然还不熟悉,但我绝对没有加害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想平白受人恩惠,非要给我酬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梁锦玉回过神来,问:“你要多少钱?” 燕行用手拖着下巴,思索片刻摇头:“我这人对金钱没什么欲望,要不这样,你让人把我院子也给修缮一下。” “你是说娈香苑?”梁锦玉问。 “答对了!”燕行愉快道,俯下身笑嘻嘻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往后我们就是好邻居了!” 梁锦玉虽然已经猜到了宅子主人就是眼前的男人,但是听他这么爽快承认,还是有些诧异。 “你不是说娈香苑不让人进吗?”梁锦玉疑惑问。 燕行道:“不是不让进,是不让随便进。”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当然有东西,吓人的东西。” “什么吓人的东西?” 燕行却卖起关子来,摇头晃脑念道:“远看是个人,近看还是人,叫他他不走,拖着他就跟。” 梁锦玉听着稀里糊涂:“什么意思?” “唉。”燕行看着梁锦玉幽幽的叹息一声,表情怜悯,“罢了,你慢慢想吧。” 燕行那一声叹息成功刺激到了梁锦玉,她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羞辱。 等定方找过来的时候,梁锦玉还在介怀这事,甚至忍不住问定方:“你觉得我当真有那么笨吗?” 梁定方不明所以:“阿姐为什么这么说?是谁在诋毁你?” 梁锦玉看了眼气愤填膺的定方,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笨,不然怎么会问他这种问题。 ... 洋河村今日因为来了一个俊朗又医术高明的大夫而热闹不已,即使人走了,大家仍旧津津乐道。 “这才多久啊,竟然就怀上了?我呸,我就知道他们早就搞在一起了,不要脸啊!”栓子娘啐了一口,鄙夷说。 梁锦玉回来的迟,都不知道具体经过,于是问:“那大夫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怀上了呗,听说都两个多月了,是男娃。” “才两个月就知道是男娃?”梁锦玉吃惊。 栓子娘却深信不疑:“这搁别的大夫绝对看不出来,可那不是燕大夫嘛?他的医术比别人都厉害,他说是男娃绝对错不了。” “哼,真是便宜了那对狗男女。”栓子娘又愤愤不平的补充一句。 梁锦玉心里发笑,大概也知道了姚杳的想法。 陈家盼孙子都盼的魔怔了,如今她肚子里却正正好的怀了个孙子,母凭子贵,陈来福只怕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哪还敢打她啊。 想到这里,梁锦玉蓦地心头一沉,不由想起了上一世。 同样是怀孕,为什么上一世的自己却一点好都没落下? 好像从始至终陈家都不待见那个孩子,陈来福甚至几次骂她怀的是野种,殴打她的时候更是毫不避讳踢她肚子。 最后她难产,陈家甚至连个稳婆都不愿意请? 就算陈家再怎么厌恶她,可她肚子里怀的却还是陈家的骨肉啊? 难道...... 梁锦玉心底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但紧接着就被她否定了。 孩子是谁的,她作为母亲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呸,没脸没皮的娼货,居然还敢到这儿来炫耀!”栓子娘突然拔高声音大骂。 第七十一章 兄妹牵制 梁锦玉压下心底的疑惑,抬头看去。 只见姚杳装模作样的扶着腰,鼻孔朝天的往这边走来。 “栓子娘,你先回去吧。”梁锦玉打发说。 栓子娘哪里肯啊。 “怕那小娼.妇干什么,以为怀孕了就能上天咋地,谁还不能生啊,装什么装。” 姚杳扬起下巴,嘲讽说:“你能生,怎么不生一窝小猪仔去?不仅能吃还能卖钱!我呸,全村就你嘴巴最碎,连自己男人都管不住,还在这里管别人的闲事?赶紧滚吧!” “姚杳你还有脸没有,我好歹是你长辈,你就这么跟我说话?你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栓子娘愤怒不已。 姚杳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谁家长辈一口一句娼.妇贱人的骂。我说婶子你赶紧回去吧,不然我叔可就被狐狸精给勾走了,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见他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啧啧啧,口水都流三里地了。” “你胡扯什么,什么小姑娘,你叔正儿八经的人——” “陈来福还是老实人呢,不照样跟我睡了?这男人啊,你要是信他,就活该倒霉一辈子。” 栓子娘脸色难看至极,自家男人什么德行她心里门清儿,正因为这样,她才格外厌恶姚杳这种妖里妖气的女人。 第88章 “行了,赶紧回吧,别在这里碍眼。”姚杳冷哼一声,扭着腰往梁锦玉这边过来。 梁锦玉也劝道:“这天都黑了,栓子娘你回去做饭吧,别让孩子饿着了。” 栓子娘有了台阶,顺势道:“那我先回去,你别怕她,她说什么你就当放屁。” 梁锦玉点头,目送着栓子娘离开。 等人一走,姚杳原本撑着腰的手掌立刻环抱在胸前,说话也不似方才的矫揉造作。 “没看出来啊,你手段这么厉害,难怪看不上陈来福那个老土鳖!”姚杳说着,妒忌的目光上下扫过梁锦玉。 梁锦玉皱眉,不悦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有事说事。” 姚杳自顾自的找了个椅子坐下,剔着指甲道:“都是女人你在我面前装什么?不过你运气可真好,燕大夫长得俊性格好,最重要的是,他很有钱吧?我看他那把扇子上的玉坠最起码值百八十两。还有他的衣服和靴子,都是锦绣庄的,少说也得几十两了吧?” 梁锦玉越听越不对劲:“他有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装呢?”姚杳嗤笑起来,“如果你们俩没有奸情,他为什么跑这么远来帮你?而且他走的时候你们俩靠的那么近,聊得那么开心,你当我是瞎子呢?” 梁锦玉气笑了,懒得跟她争:“随你怎么想,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姚杳低下头,抚摸着平坦的小腹:“我要加钱!” “什么?”梁锦玉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这一瞬,她终于抓住了先前燕行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东西了。 是姚杳! 能被她用钱收买的人,来日也会为了钱而背叛她。 原来燕行说的不仅仅是老大夫,更是姚杳! “你这是要中途毁约吗?”梁锦玉质问。 姚杳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说:“你都傍上了那么有钱的男人,就给我十两银子也太小气了吧?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帮你,还是说......” 姚杳压低了声音,挑衅问:“你想我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陈来福?” 梁锦玉看着对方半晌,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与虎谋皮。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梁锦玉顿了顿,情绪平静的异常。 “第一,我一文钱都不会多给你,你想要告诉陈来福现在就可以去。不过你假怀孕的事情应该也会招来一顿毒打吧?” “你敢威胁我?”姚杳愤怒的豁然起身。 梁锦玉不紧不慢的继续说:“第二,我听说你哥还是个童生,这不巧了嘛,我那边正缺一个开蒙启智的先生。” 姚杳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周身的乖戾瞬间卸下,不敢相信问:“你说真的,你真让我哥去当教书先生?” 梁锦玉见她满脸激动,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是有这个想法,但愿不愿意还得看你哥的意思。” “愿意!他一定愿意,我哥读书可好了,他七岁就考上了童生,这事情十里八村都知道,要不是家里没钱,我哥状元都能考上!”姚杳自豪的说道,双眸又亮又神气。 梁锦玉煞有介事的点头:“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当个教书先生反倒是屈才了。可惜我现在财力不足,不然我就供他继续考,考秀才,考举人,考状元!” “你没有骗我?你真愿意供我哥读书?”姚杳因为太过激动,整张脸都通红。 梁锦玉莞尔一笑:“他若能考上,对我也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只是我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有陈来福在的一天,我就没办法放手去做事,不去做事哪来的钱供他读书?” 姚杳抑制不住地来回踱步,终于,她停了下来。 “你如果敢发誓,我就答应帮你拿到和离书,这一次我如果说话不算数就天打雷劈!” 梁锦玉毫不迟疑的指天发誓:“只要我梁锦玉有能力,只要他姚天赐愿意考,我就一直供他读书!如果我出尔反尔,我也愿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姚杳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说:“你等着,五天之内,我一定把和离书给你弄到手。” 梁锦玉乐见其成:“那我就静候佳音。” 姚杳紧握着双手,又看了梁锦玉,这才斗志昂扬的离开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阿姐怎么还信她?”梁定方从屋里出来,不赞同说。 梁锦玉转身收拾着椅子,应道:“之所以不忠,是因为我之前用错了方法。况且,我总不能真跟她斗的两败俱伤啊,不划算。” “可是阿姐,我们对那个姚天赐一无所知,他能信吗?” 梁锦玉起身,回想着与姚天赐的几次接触:“能不能信,等他当了先生就知道了,我担心的倒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那天在蛤蟆岭,姚天赐是帮了她,可对方说的那些话却让梁锦玉不得不心生警惕。 “他说,他曾在京城见过我。”梁锦玉道。 梁定方震惊:“那让他跟着我们岂不是更危险?” 梁锦玉想起上一世,她直到死身份都没有暴露,也就是说姚天赐并没有去官府告发他们。 至于她死后又发生了什么,梁锦玉却不得而知,或许只有大妮才知道。 “暂时先这样吧,姚杳很重视这个哥哥,有姚天赐在,也能牵制住她。” 第89章 不过姚天赐明确表示过对自己有好感,这让梁锦玉觉得不适。 她寻思着到时候就让唐贤接手姚天赐的事情好了,兴许再过一段时间,对方也就没了那些心思。 倘若姚天赐能安守本分,她自然愿意供他继续考科举。 若是能金榜题名,以后对她也有好处;若是落榜,回来也能帮她算算账之类的,总之不会亏待他就是。 第七十二章 一院子的棺材 ... 夜幕降临。 梁锦玉躺在床上,不自觉的又想起了燕行离开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远看是个人,近看还是人,叫他他不走,拖着他就跟。”梁锦玉喃喃着,到底什么意思? 旁边正睡的迷糊的梁定方嘟囔说:“阿姐,你怎么一直念叨这几句。” “吵到你了?没事你睡吧,我不说了。” “远看是个人,近看还是人,叫他他不走,拖着他就跟,这不就是死人嘛。”梁定方脱口而出。 “死人?”梁锦玉吓了一跳。 梁定方闭着眼含糊道:“这就是个谜题,很简单的。” 也就是说,娈香苑里的可怕东西,是死人? * 次日,燕行的谜题终于解开。 如梁定方所说,谜底正是死人! 娈香苑里堆满了尸体,更准确的说,是堆满了棺材。 漆黑的棺材从院子里一直堆放到了里面的房间,空余的地方都插上了白幡,纸钱遍布院子的每一个角落,枯败的杂草在寒风中沙沙作响。 第一个进门的工匠被这场面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所幸现在是正上午,阳光刺眼,又人多势众,大家在外面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一起走了进去。 “我的乖乖,这么多棺材,还都是封死的,说明里面都有人啊。” “早就听说这宅子死过人,没想到是真的,太恐怖了。” 进院子的工匠们都忍不住紧张的咽口水,说话走路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惊扰了谁。 唐贤脸色也有些发白,他找到梁锦玉,询问道:“那位燕公子说过这些棺材怎么处理吗?” 如果都摆在这里,哪有工匠敢动工的啊。 不待梁锦玉回答,外面就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一个身着白衣,头戴幂离的男子。 正是燕行。 “哟,都在呢。”燕行笑着朝众人拱了拱手,十分自来熟,“辛苦了,辛苦了。” 梁锦玉与唐贤道:“喏,正主来了。” “还劳烦几位在东南边搭个棚子,然后将院子里的这些棺材都挪到棚子底下。至于屋里面的那些,只能先委屈他们挤在东厢房,毕竟我也要住这儿,得给我腾个房间对吧。” 燕行说的轻描淡写,像是在指挥大家搬个花盆一样。 院子里的工匠们听着,只觉得青天白日周身泛冷,看向燕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忌惮。 梁锦玉可不想工匠们被吓跑,于是故作轻松的笑着说:“大家别怕,这位燕公子其实是个大夫,那些棺材都是摆设,里面什么也没有。这样,中午我让福膳楼给大家再准备两壶好酒,就当给大家压压惊。” 燕行狭促的看向梁锦玉,笑意更深。 梁锦玉不满的斜了他一眼,还好意思笑,这酒钱他必须报销。 工匠们听说是假的,虽然心有怀疑,但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一想到中午还有酒,干劲顿时就起来了。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唐贤,院子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找他。”梁锦玉介绍说。 唐贤朝燕行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沉稳:“我们东家经常不在,找我的话更方便些。” “你的人?”燕行指着唐贤。 “废话,难不成是你的人?” “大早上火气这么旺,一定是昨晚没睡好。来来来,让本大夫给你瞧瞧。”话说着,燕行朝梁锦玉伸手。 “啪”的一声响。 燕行急忙抽回手,扭头问:“谁啊?” “我。”梁定方在一旁,冷着脸说。 燕行盯着他瞧了两眼,终于记起来了:“原来是你小子,下手够狠啊,瞧瞧都红了。” “再敢对我阿姐动手动脚,我砍了它。”梁定方冷飕飕的警告。 燕行忙抱住手掌,摇头说:“你小子不正常,难怪那天不肯拜我为师。” “果然是你,教王二牛的也是你吧?怎么哪哪都有你?”梁锦玉嫌弃问。 燕行指着天空,神叨叨说:“该来的躲不了,命中注定,缘分使然!” “孽缘还差不多。”梁锦玉反驳。 “孽缘也是缘嘛。”燕行毫不在意,依旧笑吟吟。 梁锦玉宅院那边还有事,跟唐贤知会一声就先走了。 出了门就是新砌的巷子,将娈香苑与梁宅区分开。 燕行打量着高高的围墙,调侃道:“这么见外呢。” 梁锦玉没理他,沿着巷子径直往外走。 眼看都到大门口了,后面的“尾巴”还跟着,梁锦玉忍无可忍转身问:“燕公子还有事?” 燕行撩起幂离,笑得灿烂:“都是邻居,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梁锦玉下意识要拒绝,可随即想到什么,转而微笑说:“好啊,我正有此意,燕公子里面请。” 燕行摇着扇子,优哉游哉的进了梁宅,绕过影壁,穿过天井,前面就是正厅。 第90章 “你让二牛倒杯茶来。”梁锦玉回头与定方说。 不一会儿,王二牛就端着茶水过来,见到大厅里的燕行他也愣了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叫什么。 “傻乎乎的,还不快给你师父敬茶。”梁锦玉催促。 王二牛低下头,端着茶盘的手指用力攥紧,迟迟没有动。 燕行轻笑:“瞧见没,有的人还没你聪明呢。” 这话听着着实不太礼貌,梁锦玉走上前,朝王二牛踹了一脚:“发什么愣呢,还想不想学本事了?” 听了这话,王二牛的表情瞬间变得坚定,“嘭”的一声结结实实跪在地板上,将茶盘高举过头:“师父喝茶!” 燕行挑剔的摇着扇子:“他资质不够,年龄太大,性格又差,我教不了。” 王二牛眼底满是失落,又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资质不够勤能补拙,年龄太大可以改变教学方式,至于性格,也可以慢慢改嘛。”梁锦玉帮着说好话。 燕行依旧不肯同意:“我此生只会有一个徒弟,而他必定是万里挑一的奇才,否则绝无可能。” 万一挑一的奇才? 梁锦玉看向梁定方,对方冷哼一声转过头。 眼看事情无望,梁锦玉只好让王二牛先起来。 谁知王二牛竟然“砰砰砰”的连磕三个响头,大声说:“只要燕公子愿意教我,什么身份我都可以接受!” 燕行瞬间来了兴趣:“是吗?做下人你也同意?” “是!”王二牛毫不犹豫。 梁锦玉急忙阻止:“这可不行,我答应过他母亲要照顾他,他若是当了你的下人,我以后还怎么跟他母亲交代?” 好好的儿子给照顾成奴才了,若是春娘泉下有知,还不爬上来找她麻烦。 “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主。”王二牛很坚决。 “你做主可以,那你妹妹呢?跟你一起当奴婢?” “绝对不行!”王二牛激动喊。 燕行揉了揉太阳穴,抬手打断:“好了好了,给我个面子别吵了。 “你叫王二牛?不行,这名字土的掉渣,以后你叫王......” 燕行瞥见旁边的对联,上面写着“君子固穷莫虑天心终不佑”,于是决定说:“王佑,你以后就叫王佑。你给我记住了,你我没有师徒名分,别人若是问起,你绝不能说我名号,知道吗?” “知道!”王二牛立刻道,将茶盘重新举起。 燕行慢吞吞的端起茶杯,浅浅啜了口,又道:“我这人独来独往习惯了,下人就免了,我教你就当是咱俩缘分一场,能学到多少全靠你本事。” 王二牛心中激动,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于是“砰砰砰”又磕了三个响头。 第七十三章 终于,和离了 如此这般,王二牛——不,王佑的拜师事宜就算是落定了。 娈香苑那边今日就能打扫出来,再添置一些日用品,燕行明日就能入住。 这也意味着王佑从明日开始就需要夙兴夜寐,每日去燕行那边习武。 等燕行在宅子里瞎转悠一圈终于离开之后,梁锦玉让王佑去把他妹妹王娟儿一并叫过来。 两人一个十三岁,一个五岁,因为日子过得艰苦,所以看着远比同龄人要瘦小一大截,新买的衣服套在身上也松垮垮的。 “娟儿,你哥要学武功的事情你知道吧?”梁锦玉笑问。 王娟儿重重点头,高兴说:“知道,刚才哥哥就告诉我了!” “以后你哥哥每日都要去隔壁,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晚些时候我让唐贤给你找个婶婶过来照顾你,好不好?” 王娟儿看了眼哥哥,见对方摇头,立刻道:“不好。” 梁锦玉自然没错过兄妹俩的小动作,直接问王佑:“是不放心还是怎么?” 王佑低着头,嘟囔说:“请人又要花钱,娟儿一个人在家也没事。” 王娟儿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就跟着附和:“对,我没事,不用请婶婶。” 梁锦玉佯装为难的撑着脑袋,叹息一声:“可再过些日子,教你们读书的先生就要到了,总不能让先生跟你们一样饥一顿饱一顿吧?” 王娟儿眨巴眼睛,没听懂。 王佑惊讶的抬起头,不相信问:“教书先生?” “怎么,不愿意学?” “愿意学,我只是......”王佑咬着牙,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会让你们读书,还是没想到我会对你们这么好?”梁锦玉故意问。 王佑低头吸了吸鼻子,没吭声。 王娟儿歪头,突然高兴地扑到梁锦玉怀里,手舞足蹈的说:“姨娘对我最好了,给我饭吃,给我新衣服穿,还给我房子住,姨娘对我和哥哥最最好了,等娟儿长大,一定会孝敬姨娘的!” 梁锦玉听得心花怒放,抱起娟儿坐在怀里:“想要孝敬姨娘不用等长大,你好好读书,好好吃饭,姨娘就很开心了。” “好!”王娟儿响亮应道,又朝王佑说,“哥哥也要好好读书好好吃饭!” 王佑点了点头,仍旧没有说话。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跟着燕公子习武,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跟着多学些药理知识。你恐怕不知道,燕公子还是个大夫,医术极好,你哪怕只学个皮毛,也够你终生受用了。” 第91章 王佑这才诧异的抬起头,双眼通红,俨然是哭过了。 “那娟儿的病是不是有救了?”王佑急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得你亲自问他。”梁锦玉摇头。 王佑握紧手掌,赌咒发誓般说道:“姨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梁锦玉点头,很是欣慰,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姨娘”,说明对方终于打心底里认可她了。 ... “别问那些没用的,你就告诉我你到底还想不想读书?” 竹林里,姚杳不耐烦的逼问道。 姚天赐却避而不谈,只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提这事干什么。娘说了,就算你有了也没事,你回家孩子我给你养。陈家不是什么良善人家,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那种地方赎回来,你这是刚出狼窝又进虎穴啊。” 姚杳听得烦躁不已:“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还有完没完。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怎么做,你只管回答我,还想不想读书?想不想考科举?” 姚天赐无奈,苦笑说:“拿什么读?娘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就不好,你又要气她——” “行了我知道了。”姚杳打断,目光落在竹林下面的陈家院子里,眼底闪过决绝,“如果你有机会再读书,就给我好好读,只要你有出息了,我即便是死了也是笑着的。” “好端端的你又在胡说什么,这些晦气话不能瞎说。”姚天赐严厉道,想想又担忧问,“是不是陈家刻薄你了?” 姚杳皱紧眉头:“我现在母凭子贵,他们谁敢刻薄我?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娘要是问起,你就说我好得很,别一天天的瞎操心,身体能好才怪呢。” 不等姚天赐再问,姚杳就快步出了竹林,沿着小道一路往陈家走去。 * 虽说姚杳跟自己承诺,五天之内就会帮她拿到和离书。 但梁锦玉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早上公鸡刚打鸣,太阳还没出来。 村里就“梆梆梆”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梁定方出门察看,就见村里已经有人往声音的方向去了,回来的人说是姚杳站在路边敲击铁锅。 听定方说完,梁锦玉忙披着衣服出了门。 大早上雾气都还未散去,远远地只看到几个黑影往这边过来,敲击声越来越近。 “我就说她有病吧,一大早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栓子娘跟村里的几个妇人一同往这边过来,看到梁锦玉打了声招呼。 “周大娘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真是造孽啊!”有妇人骂道。 栓子娘连忙附和:“可不是嘛,我倒要看她又闹什么幺蛾子。” 正说着,就听姚杳大声喊道:“梁锦玉,你给我出来!你看看我手里拿着什么!” 梁锦玉心中狐疑,往前走了一顿路,就看到姚杳高举着一张纸。 “从今天开始,陈来福就跟你再也没有关系了,你已经不是陈家媳妇了!” 梁锦玉赫然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的盯着她手上,完全没想到和离书来的这么突然。 姚杳已经看到了梁锦玉,故意抬起下巴,倨傲道:“看见了吧,陈来福已经跟你和离了,你以后别再纠缠他了!赶紧滚出洋河村!” 梁定方快步走过去,从姚杳手里夺过那张纸,仔细看了看确定是他阿姐手写的和离书,上面已经按了手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阿姐!是真的!”梁定方激动说,小跑过来将和离书交给梁锦玉。 梁锦玉逐字逐句的看完,目光落在那手印上。 两世了,她总算可以逃离陈家,逃离陈来福了! “大家都听好了,从今以后她梁锦玉跟陈来福再没有关系。如果让我看到她勾搭陈来福的话,我绝对饶不了她!”姚杳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而她身后竟还跟着病气恹恹的王氏和神情恍惚的陈老头。 第七十四章 进入新篇章 有好事者故意问王氏:“你们家真打算和梁嫂子和离啊?” 王氏虽然还生着病,但提及梁锦玉顿时就有了精气神:“啥叫‘真打算’啊,你没看到那和离书吗?我呸,要不是姚杳着急,依我看就该写休书,平白便宜了那狐狸精。” “真是被钱蒙了眼,好好的梁嫂子她不肯要,竟把一个娼货当做宝贝。” “谁让人肚子里有了呢,陈老二陈老三都有后了,就他陈老大没有,可不就着急了。” “那样放荡的女人,鬼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 “......” 村民们都在看笑话,可丝毫不影响姚杳敲着铁锅,满村子宣告着陈来福和梁锦玉和离的事情。 栓子娘啐了口,鄙夷说:“也就屎壳郎会把屎当做宝贝满村子炫耀,就陈来福那种货色,梁嫂子才不稀罕呢,离了他才好,对吧?” 梁锦玉将和离书小心收好,道:“她这么一闹,全村的人都知道我跟陈来福和离了吧。” “可不是嘛,和离就和离呗,非得搞得全世界都知道,大早上的她也不嫌嗓子疼,装什么装。”栓子娘接话。 梁锦玉看向姚杳离开的方向,心中好奇她是用了什么法子拿到和离书,还能让陈家二老跟着她满村转悠。 “阿姐。”梁定方提醒。 第92章 梁锦玉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见大妮不知何时站在了槐树下。 “你怎么在这儿呢?”梁锦玉走过去,笑问道。 陈大妮双手背在身后,低头踹飞了一个石子:“恭喜啊,终于可以走了。” 梁锦玉低眸看她,大妮和娟儿就差了一岁,可是性子却天差地别。 想到她身体里存在的是另外一个人,梁锦玉又释怀了。 “你现在还想不想跟我一起走?”梁锦玉又问。 陈大妮撇撇嘴:“陈家人不会同意的,你既然离开了就别回头,也别管我。” 【原文中的梁锦玉从始至终都没能跟陈来福和离,如今她却成功拿到了和离书,说明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既然如此,那应该也不会有后期梁定方灭陈家满门的剧情发生。】 陈大妮自顾自的点点头。 【那我呆在陈家一年两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听着大妮的心声,梁锦玉却没那么乐观,且不说明年开始的灾荒,就说上一世,大妮也是被卖掉了。 可这些话梁锦玉又不能直说,她只能将自己目前在城里的住所偷偷告诉了对方。 “我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就去找我。如果走不开,就让姚杳找她哥哥给我带个口信。” “姚杳?我知道了!”陈大妮恍然大悟。 她说那个姓姚的怎么跟脑子坏了一样,不是送送送讨好王氏,就是买买买讨好陈来头,就连陈来福也被她哄得团团转,更离谱的是说怀孕就怀上了,一怀就是个男孩。 她就说离了大谱,原来都是眼前这位在幕后指使的。 “今天早上她趁我爹睡着的时候,突然把人给绑了起来,非要我爹按手印同意和离。” 想起当时乱成一团的场景,陈大妮不禁笑出声。 王氏大喊大叫着骂姚杳是个疯子,陈老头举着鞭子威胁她赶紧把人放了。 谁知道姚杳那婆娘更狠,她直接拿着刀对准自己肚子,说陈家如果不和离,她就把孩子给一刀捅死。 又说她肚子里怀的是大房长男,不能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不然以后出去会被人笑话。 王氏和陈老头就盼着姚杳肚子里的孙子,加上也觉得姚杳说的没毛病,于是两人都同意和离。 偏偏陈来福还是死犟,怎么也不肯同意。 就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姚杳一不做二不休,竟抓起陈来福的手指一刀划了下去。 在陈来福惊恐的喊叫声中,硬是拽着他的血手按了手印。 这还没完,姚杳担心陈来福以后不认这份和离书,于是又用孩子逼着王氏和陈老头跟她满村吆喝,这样就算陈来福以后不认也没办法了。 听大妮说完,梁锦玉心中情绪复杂。 姚杳的确跟她猜的一样,不仅胆子大而且是真敢豁出去。 可她做这些的时候,是否为自己想过退路? 如果陈家人知道她没有怀孕,她到时候该怎么办? 梁定方见他阿姐脸色不对,于是道:“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以后如何都怪不了别人。” 梁锦玉点头:“我知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就离开村子。” 梁定方睨了眼陈大妮,欲言又止,等陈大妮看向他的时候,他立刻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陈大妮脚下的地面硬是给她踹出一个坑来,她鞋头上也满是灰尘。 “看在你对我还算不错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件事,信不信由你。”陈大妮鼓足勇气说。 梁锦玉好奇:“什么事?” “你们要小心一个叫萧珩的男人。” “他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本文男主啊。】 “你别问那么多,总之你记着就行,算了,我回去了。”大妮说完,转头就走。 梁锦玉注视着大妮消失在浓雾中的身影,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萧珩? 原来那所谓的男主姓萧啊,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姓氏! ... 梁锦玉离开洋河村之前,去姚家找了姚天赐。 听说梁锦玉要请他去城里当先生,姚天赐震惊了好久,又反复确认了几次才终于肯相信这是真的。 梁锦玉并未说是因为自己和姚杳的交易,只说姚天赐是村里唯一读过书的,又是童生,所以这“先生”非他莫属。 “每个月的束脩是一吊钱,包吃住,笔墨纸砚我们来出,外加四季衣服各一套。”梁锦玉这般说道。 思及姚家情况特殊,又补充说:“那边会有你单独的院子,你要是不放心你娘,也可以带她一起去。” 姚天赐被这从天而降的大饼给砸的晕头转向,过了许久才恢复一点神智。 “梁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已经十几年没碰过书本了,书里面的东西也忘得差不多了,我想,我恐怕难以胜任。” 梁锦玉倒是没料到姚天赐会拒绝,不过想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你再考虑一下,如果想好了就去城中西大街的李家粮铺,那里的掌柜告诉你地址。” 梁锦玉话已至此,至于姚天赐最后愿不愿意她就管不着了。 离开村子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梁锦玉只跟栓子娘道了别,又隐晦的提醒她,今年天气冷,明年开春说不定会倒春寒,粮食就不要再卖了,要多留一些。 第93章 也不知道栓子娘有没有放在心上,梁锦玉和梁定方就背着一个竹篓,一人抱着一条小狗就这样离开了洋河村。 第七十五章 八宝饭 * 年关将近,大雪纷飞。 今日是除夕,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梁家也不例外,自从房子修缮之后,哪还见当初的荒凉阴森。 尤其是有两条闹腾的小狗在,屋前屋后到处撒欢,有时候娟儿也跟着满院子跑,回来就一身泥。 每每这时候王佑总担心妹妹会挨骂,可梁锦玉从来都是耐心的给她清理,又说小孩子要多跑跑身体才好,于是乎娟儿跑的更野了。 唐贤在人市买了个名叫三婆的妇人回来,梁锦玉看卖身契,说是才三十六岁。可面相看着却像是有四十岁,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但精气神却还不错,收拾的也很干净。 据说三婆原也是大户人家的掌事婆子,后来因为出了事就离开了主人家,再后来几番流转就到了人市。 别看三婆如今落魄了,但那股大家族养出来的脾性是一点没改。 吃的用的她都挑,不仅挑自己的,还挑剔全家人的。 例如给几个小的买新衣,从布料的材质,绣花,做工甚至哪家店出来的她都得牢牢把控。 最严重的是吃饭问题,家里一日三餐该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小孩吃什么大人吃什么,她都要一一调配好,发现谁偷吃了就会拉长脸一整天都不高兴。 还有家里卫生,每日必须打扫,至于谁打扫,自然是王佑。 按照三婆的话,梁锦玉是当家人,没道理让当家人动手做杂活的。 梁定方是读书人,读书人的手是用来写字的,犯不着沾染赃物。 王娟儿还小呢,谁让这么大的小孩干活,是要遭天谴的。 至于她自己,忙得很,没时间。 王佑平日性子跟头牛一样,但是面对三婆再拗的脾气也得改过来。于是他一大早就起来打扫院子,等公鸡打鸣了又立刻赶去隔壁习武,日日如此。 如果说三婆就只是这样,那唐贤也不会花八两银子买她。 三婆会读书识字,而且还略懂药理,最重要的是,三婆会武功。 梁锦玉先后让王佑和定方跟她交手,王佑不出三招就倒地不起。而定方硬是撑了十招,但这是因为三婆忌惮他的身份,手下留情了。 梁锦玉也曾在京城住过几年,她知道那些官宦子弟身边的婆子丫鬟都会有一技傍身,但像三婆这样“多才多艺”的也很少见。 所以八两银子花的一点都不冤,家里几人也默认了三婆的怪脾气。 厨房里,三婆带着娟儿正忙活年夜饭。 梁锦玉想帮忙搓个圆子,刚撸起袖子,三婆就一个眼神甩了过来,给梁锦玉吓得立刻缩回了手。 “姑娘,不是我说你,什么人就该有什么样。你是要做大事的,厨房你就不该待,赶紧出去吧。”三婆边数落边手脚麻利的捞起锅里炸的金黄的糯米圆子。 娟儿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看着。 “端好了。”三婆挑出几个炸的最光滑的圆子放在碗里,递给娟儿。 娟儿高兴接过,刚准备动手就被三婆拍了一下。 “不懂规矩,平日怎么教你的?” 娟儿立刻反应过来,忙转身端给梁锦玉,催促说:“姨娘快吃,刚出锅的最好吃了。” 梁锦玉尝了一个,点头道:“外酥里嫩,还有一股腊肉的香味,确实不错。” 三婆得了夸奖自然高兴,可想想又遗憾道:“城里买不到澄面,不然做些水晶饺子,晶莹剔透的好看又喜气。” 梁锦玉不知道澄面是什么,但知道水晶饺子,京城有段时间最流行这些,甚至有人还能做出各种造型,卖价极高。 “三婆以前的主家在京城?”梁锦玉好奇问。 提及往事,三婆叹了口气,不愿透露:“都过去了,不说也罢。” 接着又跟娟儿道:“别顾着自己吃,给公子也拿去一些,路上别跑,小心摔着。” 娟儿抱着碗,规规矩矩的走出厨房,可一到院子就跟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三婆摇了摇头:“没个姑娘样。” 梁锦玉心里笑着,娟儿已经算是听话懂事了,若是让三婆照顾大妮,不得急的整宿睡不着觉。 “我听说隔壁的燕公子是个孤儿,不如让他过来吃年夜饭吧,大过年的哪有一个人的道理。”三婆劝道。 梁锦玉低眸:“我原也是这个打算。” 三婆挑了几个糯米圆,又加了些炸酥肉和炸饺子,让梁锦玉端去娈香苑那边。 从前两天开始,城里的炮竹声就没停过,隔得石桥也能感觉到对面的热闹,偶尔还会有货郎挑着担子过来这边卖对联灯笼。 但三婆都瞧不上,说工艺太差了,隔天就自己剪了窗花做了灯笼,又让定方给写了对联。 梁锦玉经过仓房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猫狗的叫声,忙推门进去,发现自家两条黄狗正将一只狸花猫堵在了墙角。 那猫吓得浑身炸毛,声音凄厉。 两条狗倒是兴奋不已,仗着狗多势众时不时试探着往前冲。 梁锦玉喝叱两声,将狗赶出院子,又给那狸花猫扔了几块酥肉。 看着被打开的门锁,梁锦玉蹙眉,平日这里除了她和唐贤应该没人会进来,这锁怎么会开? 第94章 环顾四周也没见半个人影,梁锦玉只当是自己或者唐贤忘了锁门,并没有细想。 绕过围墙进了巷子,再往前走一会儿就听到了娈香苑传来的打拳声。 “用点力,没吃饭呢?村头八十岁的阿婆都比你有劲!再来!” 梁锦玉走进娈香苑,就见王佑扎着马步正朝前面的桩子挥拳,那桩子上绑着麻绳,隐约还能看到斑斑血迹。 练武从来都是最苦的,梁锦玉小时候就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并不惊讶。 “燕公子,三婆刚炸的圆子,尝尝?”梁锦玉朝屋里喊道。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王佑练武的那一块是空的,其它的地方都被棺材挤满了。 西面的厢房正开着窗,窗台上还有没来得及消融的积雪。 燕行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披散的头发如绸缎般逶迤在窗台,如画的眉眼好似三月桃花,鲜艳夺目。 梁锦玉不由怔住,心底漾起几分别样的悸动,但转瞬就被她压下。 “三婆说让你晚上过去吃。”梁锦玉走了过去,将盘子搁在窗台上。 燕行今日没有束发,衣服也是浅淡的白色,整个人懒散的倚靠在窗台上,闻言托着下巴笑问:“有八宝饭吗?我爱吃。” 梁锦玉回想了一下:“有,保准让你吃个够。” 第七十六章 袖炉 “那行,待会儿我跟那小子一块儿过去。”燕行拿了一颗圆子扔进嘴里,点头竖起大拇指,“好吃。” “好吃就行,我不打扰你们了,晚上见。”梁锦玉摆摆手离开了院子。 回到家,梁锦玉告诉三婆,再多做一份八宝饭。 三婆却为难说:“之前也没准备,果脯家里都没有呢。” 见天色还早,梁锦玉便道自己出去买。 过了门口的石桥就是靠河的大街,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 虽然已经是年三十,但是临街的摊贩仍旧不少,吃喝玩乐什么都有卖。 路边还时不时会“砰”的一声炸响,行人吓得大叫,而躲在一旁的小孩却兴奋的直拍手。 如今这样繁华热闹的场景接下来几年恐怕很难再见到了,梁锦玉心里遗憾的想着。 “排队,大家都排好队!别挤,都有啊!” “为了感谢大家这一年来对我们富盛钱庄的支持,我们掌柜决定,凡是在我们钱庄存够一百两银子的客人,都可以凭借票号领取胡麻油一斤。存够五百两的客人,这可以领取锦绣庄绸布一匹......” 富盛钱庄门口摆放着一张长桌,伙计正卖力吆喝着,门口排起了长队。 有人问:“现在存算不算数?” 伙计高兴说:“当然算数,不仅算数还能额外多领取大红灯笼一对。” 得了这话,原本看热闹的行人也都跟着排起队来。 梁锦玉看着越来越长的队伍,心道这谢家还真是会做生意。 往前走了一段路,又遇见了好几家也在做活动,不是打折就是送礼品,无一例外的是,门口都聚集了不少人,十分热闹。 “...买一送一,没有比这时候买更划算的了,不管是您自家吃还是送亲朋好友,都再合适不过的。” 梁锦玉走进铺子,就听伙计正忙着跟客人介绍。 见她进来,有伙计忙过来招呼,说的话也都差不多。 梁锦玉选了三婆指定要的那几样,原想付了钱就离开,那伙计却不依不饶。 “大过年的,您自己家里不吃,总得招待客人啊,还有给亲戚朋友拜年是不是也得要啊。” 梁锦玉寻思,她哪来的客人。但思及对方后面说的一句话,想了想还是买了两包,回去路上又去酒坊买了几壶好酒。 见梁锦玉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三婆忙擦干净手都接了过去。 “姑娘怎么买这么多?”三婆收拾问。 梁锦玉解释说:“明天不是拜年吗?我寻思给唐掌柜和李老板都送一份,剩下的我还有用。” 三婆闻言也就没多问了。 傍晚,天又下起了小雪。 门口的灯笼亮堂堂的映照着银白的台阶,庭院里两只黄狗正互相追着打闹。 厅堂里通火通明,热气腾腾的酒菜摆满了整张桌子。 “最后一道八宝饭,现在都齐了。”三婆端着八宝饭出来。 燕行嗅了嗅,点头说:“嗯,就是这个味儿!” 三婆狭促的看向梁锦玉,调侃说:“哟,原来是燕公子点的菜呢,我说姑娘怎么突然改口味了。” 燕行抱着胳膊,笑吟吟的看向梁锦玉。 梁锦玉不自觉的红了耳根,没好气说:“哪来那么多话,都上桌吃饭。” 倒是奇了怪了,一上桌大家自然而然的将梁锦玉左手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右手边坐的是梁定方。 “赶紧坐下,不然菜冷了就不好吃了。”三婆拉着娟儿坐在自己身边。 王佑则坐在了娟儿身边。 位置都是数好的,大家都落了座,燕行就只能坐在梁锦玉左手边。 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炮竹声,梁锦玉催促着定方说:“去点炮竹。” 梁定方瞥了眼燕行,起身往外走去。燕行专心看着桌上的酒菜,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 随着一阵炮仗声,梁定方关上大门回了厅堂。 “吃饭吧。”梁锦玉拿起筷子。 第95章 “怎么,都不喝酒啊?”燕行拿起酒壶,问众人。 三婆笑呵呵说:“喝酒误事,我素来滴酒不沾。” “我陪你喝吧。”梁锦玉将酒杯递了过去。 燕行高兴道:“还好有你,不然我一个人喝该多无趣啊。” 他凑了过来,提起酒壶给梁锦玉斟酒。 梁锦玉转头看他,这人长发如瀑,在家的时候从不戴冠,只用一根发带松垮垮的绑住,透过散落的碎发,他的侧脸散发着如白玉瓷般的光泽。 “难得你这么好心请我吃饭,这杯酒我先干为敬。”燕行举起酒杯,潇洒的一饮而尽。 梁锦玉忙收回目光:“平日三婆做的吃食也没见少了你的,你要敬酒得敬三婆才对。” 燕行觉得这话有理,又将酒杯倒满敬了三婆一杯。 “姨娘,我们能吃了吗?”娟儿眼巴巴问,盯着满桌的美食直咽口水。 梁锦玉失笑道:“当然能吃啊,都动筷子。吃完我们去街上逛逛。” 今天除夕要守岁,所以城里非常热闹,到处都在放炮竹烟花,花灯杂耍更是让人目不暇接。 因为急着去街上,娟儿吃的很快,没一会儿就捂着肚子说自己吃饱了。 梁锦玉下午吃了炸圆子,所以这会儿也不饿。 “逛街没问题,但现在街上人多,说不定就有拍花子,所以待会儿出去之后你们都要跟紧了知道吗?”梁锦玉叮嘱道,尤其是跟娟儿说这话。 娟儿点头,用力抓紧了她哥哥的手腕,表示自己不会乱跑。 “怎么样,你要一起出去走走吗?”梁锦玉转身问燕行。 燕行喝了些酒,心情正好:“良辰美景,当然要去。” 一行几人关上大门过了桥,就往街上去了。 街上熙熙攘攘,比白天人还多,四周酒楼茶馆的灯笼将街道映照得如同白昼。 “好热闹啊。”娟儿惊呼,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 王佑唯恐坏人拐走他妹妹,全程都紧张的注意着四周,一有人靠近就急忙将娟儿拉到身边。 “阿姐,你看这个。”梁定方发现了什么好玩的都要拿过来给梁锦玉看。 梁锦玉对这些小玩意没什么兴趣,打发了定方去找王佑兄妹。 “这个如何?”燕行追上来,递给梁锦玉一个铜制的袖炉。 袖炉不过巴掌大小,但造型很新颖,竟是个肚子浑圆的小猫。 “挺别致的。”梁锦玉打量说,问,“哪来的,我去买。” 燕行收起扇子夹在腰间,又从袖中拿出绒布做的炉套,拿回袖炉说:“世间只此一份,没有多的,就当我给你的谢礼。” “你要谢我什么?”梁锦玉跟着他往旁边的烧饼摊走去。 燕行扔给摊主几文钱,不等对方拿烧饼,就自顾自古的夹了几块碎炭放进绣炉里。 “还能谢什么,自然是今晚的年夜饭啊。”燕行说着将炉子套住,递给梁锦玉。 梁锦玉接过,暖意瞬间从绣炉传到了手掌间。 “喜欢吗?”燕行低头问,眼中含笑。 梁锦玉将绣炉拢进怀里,抿唇转身说:“还行吧。” 快步离开的梁锦玉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燕行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去,只剩下如古井般的幽邃深沉,表情难分悲喜。 第七十七章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既然得了燕行的袖炉,自己也该送他点什么还礼才好。 梁锦玉这般想着,便一路走一路看,可逛遍了整条街也没看上合适的。 “姑娘,瞧瞧这些吧,都是上好的郎溪珍珠,与天宝斋比起来也毫不逊色。”旁边小贩扬声喊道。 梁锦玉闻声走过去,只见摊上摆着各种大小不一的珍珠首饰,在一旁灯笼的映照下,更显圆润光泽。 “您瞧瞧这手链,珍珠颗颗饱满毫无瑕疵,还都是颜色均匀的粉珍,您买到就是赚到啊。”小贩热情的介绍着。 梁锦玉摇摇头,她都想象不出燕行带粉色手链的样子。 “走走走,快去看看!听说官府都来人了。” “天杀的东西,就该凌迟处死!” 两人边气愤填膺的说着,边从梁锦玉身边跑了过去。 梁锦玉好奇回头,这才发现好多人都往前面跑,似乎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旁边的小贩说道:“我听说好像是抓到了一伙人贩子,你们家谁有小孩的千万要看紧啊。” 梁锦玉忙放下手链,跟着人群往前面小跑过去。 燕行紧随其后,走了几步又回头:“这手链我要了。” 人头攒动,将街道完全堵住,梁锦玉踮起脚也看不到里面,顿时急的不行。 “听说是有个小姑娘被带走的时候哇哇大哭,这才惊动了路人,盘问之下才发现了端倪。” “救人的好像也还是个孩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了不起。” “来了来了,郑大人来了。” 梁锦玉现在一听到官员名字,就下意识想逃走,刚转身就撞上了迎面过来的燕行。 “怎么了?”燕行关心问。 梁锦玉紧了紧手掌,韶州距离京城数千里,韶州刺史未必见过他们。 深深吸了口气,梁锦玉平复着内心的恐慌:“没事,我就想去找找定方他们。” 第96章 “那不就是。”燕行抬了抬下巴。 梁锦玉回头,果真见到三婆带着定方三个正从人群里挤出来。 “你们没事吧?”梁锦玉上前问。 梁定方瞥向一旁的王佑,对方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梁锦玉皱眉:“把头抬起来。” “怕什么,你做的是好事,姑娘不会怪你。”三婆劝道,拍了拍王佑胳膊。 王佑抬起头,眼睛却一直斜盯着地面,不敢和梁锦玉对视。 看到他满脸的淤青,梁锦玉倒吸口冷气:“怎么弄的?谁打你了?” 王佑闷声不吭,就跟个榆木疙瘩一样。 “看伤势,应该是个成年男人?”燕行虽是问话,语气却肯定。 “是——” 三婆刚开口,一个身着红色短袄的小姑娘就跑了过来。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小姑娘兴奋说,目光在王佑和梁定方之间迟疑了片刻,最后落在梁定方身上,“谢谢哥哥救了我。” 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圆嘟嘟的小脸,皮肤白净,模样娇俏可爱。 梁定方嗤笑一声,扭过头:“跟我没关系。” “你不要不好意思,等我告诉我大姐,她一定会给你很多很多钱的,对了,我叫楚巧灵,哥哥叫什么?” 听到名字,燕行表情微变,但转瞬又恢复如常。 “说了不是我,你听不懂人话吗?”梁定方不耐烦道。 楚巧灵眨了眨大眼睛,又笑了起来:“哥哥你不要否认了,我认得你的衣服。对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在哪里?明天我去找你好不好?” “你需要去看大夫。”梁定方无语摇头,转身就走。 楚巧灵立刻跟上,笑容可掬的说:“没想到哥哥这么关心我,不过没事,我没有受伤,那些歹人没有伤我!对了,哥哥叫什么名字啊?你不会没有名字吧?要不要我给你取一个?” 梁定方忍无可忍,指向王佑:“你是不是瞎,救你的人是他啊!” 楚巧灵看都没看王佑,十分肯定的说:“哥哥你别谦虚了,我知道是你。对了,哥哥你多大了?你是韶州人吗?我大姐她们就在前面茶楼,我带你过去好不好?” “这孩子怎么完全不听人话啊?”三婆都忍不住摇头,“挺水灵的一姑娘,可惜脑子有问题。” 梁锦玉轻笑:“我看她脑子好得很。” 说着,梁锦玉看向王佑,本以为他会生气不忿,毕竟自己的功劳被人安在了定方身上,可没想对方却松了口气,瞥向定方的眼神都透着同情和愧疚。 梁锦玉不禁觉得好笑,看来大家都把这聒噪的小姑娘当做麻烦精了。 “阿姐!”梁定方实在受不了了,索性躲到了梁锦玉身后。 楚巧灵仰头看向梁锦玉,她的眼睛像是水洗过的葡萄,又大又黑。 “姐姐叫什么名字啊?”楚巧灵问道,像是小猫儿一样微微歪着头。 梁锦玉笑道:“我姓梁,叫梁——” “哦~原来哥哥你姓梁啊,真好听,哥哥你叫梁什么?” 梁锦玉噎住,一时没了话。 好在这种情况很快就被打破了,一个婆子带着三个丫鬟两个护卫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一见到楚巧灵,婆子大喊一声“我的小祖宗啊”就瘫跪在地。 “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奴婢们都快吓死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大小姐定会剥了我们的皮的。”丫鬟带着哭腔跪了一地。 楚巧灵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嬉笑说:“别怕,我这不是没事吗?对了,这个哥哥救了我,我要带他去找我大姐。” “救...救?!”婆子抓住字眼,差点没喘上气。 “三小姐你真遇上危险了?”丫鬟急问,跑上前抱着楚巧灵上上下下一通检查。 梁定方扯了扯梁锦玉衣袖,催促道:“阿姐,快走。” 梁锦玉也不掺和其中,朝三婆使了个眼色,几人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楚巧灵大喊“哥哥”,梁定方吓得一激灵,步伐加快。 过了一条街,身后终于没了声音,大家重重松了口气。 梁锦玉扫过惊魂未定的定方和王佑两人,好笑问:“到底怎么回事?” 据王佑说,当时街上人挤人,他一个没注意就跟娟儿走散了,随后他就听到小姑娘的哭声,旁边路人又说有拍花子。 情急之下王佑也顾不上多想就追了上去,直到追进一条巷子。 那人见王佑穷追不舍,当即也恼了,扔下楚巧灵就跟王佑打了起来。 王佑以为对方抓的是娟儿,心中怒不可遏,加上最近也练了一段时间,与一个成年人交手竟也不落下风。 后来梁定方闻讯赶到,两人合力,很快就将人制服,并交给了巡逻的官兵。 第七十八章 “三足”鼎立 听完事情经过,梁锦玉毫不吝啬的称赞道:“做的不错,身为哥哥就该好好照顾妹妹。虽然是误会,但是你也确实救下了那位楚小姐,功不可没!不过下次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别再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了。” “怨我。”燕行懊恼的摇头,指着王佑道,“从明天开始,练武时间加倍,上次教你的拳法每日多打一套。” 王佑皱了下眉头,抚摸着手指骨节上的伤痕,又用力点了点头:“好。” 第97章 “起风了,我看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吃点东西,听说待会儿还有烟花要放呢。”梁锦玉提议说。 众人都点头同意,街上好玩是好玩,就是太冷了。 梁锦玉正寻思是去茶楼还是随便找个小店,就听头顶有人喊了一声“燕公子。” 梁锦玉下意识看向燕行。 燕行举着扇子朝对面楼上招了招手,脸上亦是惊喜。 梁锦玉循着燕行的目光看去,那是城里最好的茶楼——品绿庄,同样也是谢家的产业。 据说里面最便宜的一壶茶也得二两,一碟绿豆糕也要五钱,凡是能上二楼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 不消片刻,里面出来一个身形微胖,留着两撇八字胡,身披貂皮外套的老者。 “燕公子,老远就看到您了,我家大小姐请您上去坐坐。”老者笑呵呵说道。 燕行看向二楼敞开的窗户,人影绰约,看样子来了不少人。 “好,我也许就没见到她了。”燕行笑道,转身与梁锦玉打了声招呼,就跟老者进了品绿庄。 从始至终,那老者都没看过梁锦玉等人一眼。 三婆不喜道:“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下人,我看着那位大小姐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嘿,人家大小姐能将整个品绿庄都给包下来,这能是一般人吗?要是我,我比他还傲气呢!”一旁的小摊贩插话说。 片刻后,楼上响起一阵笑声,隐约还能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声在说着什么。 梁锦玉垂下眸子,捂紧了怀里的袖炉,淡淡道:“走吧。” 嘭! 漆黑的夜空烟花绽放,城中一片沸腾。 紧接着更多颜色各异的烟火竞相绽开,黑夜渲染成了白昼,星月在这一刻都失了光亮。 梁锦玉仰头看了许久,只觉得这烟火远不如京城的好看。 茶楼上。 “少东家,人都到齐了。”饶绩走过来提醒说。 谢卿予从窗外收回目光,略有些苍白的脸上神色淡淡:“去打听一下燕行最近在做什么。” “燕公子就在里面,何不——”饶绩话说一半反应过来,低头道,“属下知道了。” 这时,里面传来一道轻快活泼的声音,只听她抱怨道:“燕哥哥,你什么时候回的韶州?要知道你也在,四姐今晚定会过来。” 燕行一如既往随意散漫:“有些日子了,你四姐身体怎么样,可好些了?” “还不是那样嘛,时好时坏的。不过如果她知道你在这里的话,病立刻就能好一半!” 里面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饶绩推着轮椅刚好走到门口,正觉奇怪,就见一旁的丫鬟开了门。 “呼~可算赶上了。”楚巧灵大步走了进来,机灵的双眸扫视一圈,落在了谢卿予身上,惊讶喊,“哇,你真瘸了?” “放肆!”饶绩喝叱。 楚巧灵吓得一哆嗦,委屈的瘪了瘪嘴,“本来就是瘸子嘛......” 嗖—— 一道银光闪现,直取楚巧灵脖颈。 楚巧灵吓得惊叫起来,下一瞬就被身边的护卫拉至身后躲了过去。 “叮”的一声,飞刀没入门板,只余下一缕红色的丝线。 楚巧灵僵硬的回头看了眼,又伸手摸了下脖颈,见指尖猩红,顿时吓得大声尖叫。 “闭嘴!”一道严厉的威吓传来。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火红的狐裘,清冷的眉眼,异常高挑的身材,以及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乐清楚家的大小姐——楚夜悠! “大姐,你要帮我报仇,呜呜呜,疼死我了.......”楚巧灵捂着脖子,哭唧唧的跑向楚夜悠。 楚夜悠居高临下的睨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眼底晦涩不明。 倏地,楚夜悠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楚巧灵脸上。 楚巧灵震惊的捂住脸颊,不敢想象一向最疼爱自己的大姐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楚夜悠呵斥。 婆子丫鬟吓得不敢吱声,连拖带拽的把哭闹的楚巧灵拉了出去。 楚夜悠大步走到谢卿予跟前,低眸看他:“现在满意了?” 谢卿予笑的温和,平静说:“是我管教无方——风炀,还不快给人道歉。” 风炀从门上取下飞刀收回腰间,闻言毫不犹豫双手抱拳,声音洪亮:“楚大小姐,对不起!” “大过年的,有话好好说,我们元、谢、楚三家可是好不容易才相聚一堂,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元山亭走过来,笑呵呵的打着圆场。 楚夜悠转过身,宽大的狐裘在空中划过,如同飘过的红霞,耀眼灼目。 “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们玩过家家,我就一句话,不确定的事情我们楚家从不轻易参与,但已经确定的事情,我们楚家势在必得!” “不确定的事情是指南巡之事,这确定的事情莫非是说......渭阳会选?”元山亭小心问。 楚夜悠回眸看向元山亭,她比元山亭高了许多,从上往下盯着,一股莫名的威压瞬间释放。 元山亭咽了咽口水,心道这楚家大小姐果然是夜叉,越来越可怕了。 “风水轮流转,那位置也该让别人坐一回了,你说是吧,五哥?”楚夜悠问,嘴角勾起几分笑意。 第98章 元山亭一惊,这是要拉他下水啊,他忙转头看向谢卿予。 谢卿予好微笑道:“想法不错,我很期待。” 楚夜悠目光冷了下去,扬声道:“燕行,陪我喝一盅吧。” * “昨晚燕公子没有回来。” 三婆摆好早膳,见梁锦玉出来,便多说了一嘴。 梁锦玉将已经凉透的袖炉放在桌上,闻言笑问:“你怎么知道?” “狗没叫啊,往日燕公子每次晚归家里那两条狗都狂吠,就昨晚一声没叫。” 梁锦玉喝了口豆浆,淡淡说:“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出事吗?别管他了,你给我把年礼准备一下。” 梁锦玉认识的人不多,关系好的更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先是去了李家粮铺,随后又转头往周家去了。 第七十九章 拜年风波 “我要见老爷!让我进去,凭啥不让我进去,我为周家勤勤恳恳赶了这么多年马车,凭啥不让我干了?老爷,周老爷!” 梁锦玉刚到周家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她留了个心思没有直接过去。 只见两个周府下人正押着陈老头从里面出来,陈老头挣扎大喊着要见周老爷。 “扔出去!”周家管家抬手怒喝。 两个下人就跟扔麻袋一样将陈老头扔了出去,陈老头摔在地上,疼的直叫唤。 “老爷让你直接走已经是仁慈了,如果你还吵吵闹闹的话,休怪我不客气,滚!”管家虎着脸喝叱。 陈老头试图起身却没能起来,索性坐在地上哀求着:“哪有人大过年把人辞退的,我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呢,我儿媳妇还怀有身孕,管家你行行好,帮我再跟老爷说两句好话吧。” 管家冷笑:“这件事是三姑爷决定的,你求老爷也没用,不想受皮肉苦就赶紧滚!” 陈老头恍惚着,三姑爷?他连三姑爷长啥样都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他了呢? 梁锦玉估计一时半会儿陈老头是不会走了,于是绕道去了后门。 开门的婆子惊讶不已:“姑娘这是?” 梁锦玉说明了来意,婆子忙进去通报,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姑娘你跟我来。”婆子回来之后,态度越发恭敬。 梁锦玉提着年礼,跟婆子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周家大厅。 厅堂里坐着好几个人,梁锦玉只认得周老爷以及元山亭。 “梁姑娘,你怎么从后门进来,可是前门有哪个瞎了眼的下人拦着?”元山亭起身迎了上来。 见元山亭起身,周老爷心里不解,但也还是跟着站了起来。 梁锦玉笑道:“这倒不是,只是因为我刚好经过后门那条巷子。” 随便找了个借口,梁锦玉又说了些贺新年的话,便将年礼都交给了旁边的丫鬟。 别说元山亭,就连周老爷都不相信,正巧这时有下人进来。 对方是个没眼力见的,连有外人在要避讳都不知道,大着嗓子就说:“老爷,那姓陈的车夫在外面不依不饶,非要见您。” 梁锦玉眼皮跳了一下,正寻思得赶紧离开,就听周老爷铁青着脸说:“他还敢闹,要不是他喝酒误事,我家恩儿怎么会出事,没脸没皮的混账东西!” 梁锦玉听着,突然想起上一世,心中觉得奇怪。 上一世陈老头也确实被周家辞退了,但并不是因为喝酒误事。据陈老头自己说,是府里有人跟他过不去,故意害他的。 大妮也说过,陈老头因为跟别人媳妇通.奸最后才被对方男人给活活打死。 既然跟他通.奸的不是春娘,那会不会是这个府里的人? “老爷,这事交给小的,小的立马把人赶走!”廊下站着的下人忙插话说。 梁锦玉饮了口茶,目光扫向那人,个子不高,身材精瘦,没记错的话这人她见过。 那日她来周府借钱,就曾看到他和陈老头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一并从大门出去。 梁锦玉回想着那日听到几人的谈话,越发觉得可疑。 周老爷不耐烦的把人打发了出去,回头与元山亭解释说:“他叫王小,跟着我好些年了,人倒是挺机灵的。” 元山亭不在意的点头,虽说周家人对他恭敬,但他毕竟是个外人,不好一直插手。 “有件事情还望姑娘见谅。”元山亭转头与梁锦玉说。 梁锦玉回过神来,笑道:“元老板帮了我大忙,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元山亭吩咐下人:“去把东西拿来。” 片刻后,下人取来一封信件。 “那天之后,我就将姑娘的事情告诉了家父。” 元山亭苦笑:“家父将我狠狠责骂了一顿,说令尊对他有大恩,便是万两银子也是该给的。我只给了姑娘千两银子不说,还让姑娘写了借条,实在是......” 元山亭惭愧的摇头,将信件递给梁锦玉:“这是当日姑娘签下的借条,今日还给姑娘。原先早就该给你了,可我不知道姑娘住处,所以一直留着。” 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啊,竟然说送就送了出去。 不愧是三大富商之一的元家,果真有钱。 “这个我不能收。”梁锦玉推辞说,“当日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这里求助,但这绝不是挟恩图报。我想当年埋在雪堆里的就算是别人,我父亲也同样会出手相救。” 第99章 元山亭看着信件,迟疑片刻说:“既然姑娘不肯收,那这样,往后姑娘若有难处,尽管来周府找我。虽然元某只是一介商贾,但能帮的我一定帮。” 梁锦玉感激道:“元老板这句话堪比千金。” 元山亭摆摆手:“姑娘言重了,对了,姑娘现在住在何处?若是没地方住的话,元某可以安排。” “不必了,我已经在城里买了个宅院。”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周老爷不满叱道:“又怎么了?” 下人赶忙出去察看,元山亭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梁锦玉见状,故作犹豫道:“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元山亭道。 梁锦玉便将自己上一次见到陈老头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只说自己听到看到了什么,至于这其中是否有关系,就需要周家人自己去查。 “不会吧,王小是家生子,一直都跟在老爷身边,怎么会与一个车夫称兄道弟?”旁边伺候的婆子质疑说。 周老爷恼怒的拍着照桌子:“好个王小,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敢瞒着我!” 元山亭闻言,思索片刻,随即招来自己的贴身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 对方听完,立刻往后院跑去。 同时王小一脸邀功的从外面进来:“老爷,事情已经解决了。” 周老爷沉着脸,死死盯着对方。 王小很快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结结巴巴问:“老、老爷,是小的哪里做的不对吗?” “你给我跪下!”周老爷怒喝。 王小无辜的挠了挠头,跪了下去。 “我问你,那天晚上到底是谁跟老陈头一起喝酒的?”周老爷质问。 王小目光闪烁:“这,老爷这事小的不知道啊。” “你还敢狡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啊!”周老爷喊道。 王小吓得立刻伏地坦白:“回老爷,是老圩!” 第八十章 府中龌龊 “只有老圩吗?你呢,你在不在场?” “冤枉啊老爷,小的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喝酒。老爷,小的可是从十岁就跟着您,我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了。” 容不得王小继续狡辩,因为方才派出去的那个小厮带回了一个年轻的妇人。 妇人见到院子的王小,瞬间变了脸色。 “五爷,就是她。”小厮肯定说。 妇人年纪轻,胆子又小,经不住几声盘问就全招了。 她原是老圩两年前买的媳妇,后来被老圩托关系安排在周家后院做事。 妇人原本也是穷苦人家出生,以前没见过有钱人过的日子心里也就不惦记,可自从来了周家之后,她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 老圩年纪大,人也粗鲁,对她更是扣扣索索不舍得花钱,久而久之,这妇人心里就感觉到了不平衡。 就在这时候,王小出现了。 他虽然个头不高,但年轻有力气,又会哄人,这一来二往的两人很快就勾搭在了一起。 可渐渐的,妇人发现这王小也不是个好东西,好赌如命,不仅不给她花钱,还经常跟她要钱。 就在半个月前,王小突然跟她说,两人的事情很可能被老圩发现了。 妇人知道老圩的脾气,当时就吓得不行,央求着王小带自己走。 “他当时就同意了,可我没想到他竟然说在走之前让我跟那老头子先睡一觉,说这样就能得到一笔钱。”说到这儿,妇人捂面啜泣起来。 大家听着也是一阵无语,跟陈老头睡觉与钱又有什么关系? 妇人摇头:“我哪知道啊,那天晚上他约老圩出去喝酒,到了半夜他就搀扶着那死老头进了我屋里,我又不敢喊人。” “当时人是醒着的还是睡了?”元山亭沉声问,目光扫过浑身发抖的王小。 妇人拧了把鼻涕,嗤笑说:“那老头不要脸,我原以为他也是被骗了,谁知道一上.床就猴急的扒我衣服。真醉了那玩儿还能用吗?铁定是装的!第二天早上起来,他还不舍得走嘞,我呸,老不死的!” “王小,你是不是故意让她缠住老陈头,好让三儿去顶替他?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元山亭逼问。 王小眼看事情瞒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推开妇人就往外跑。 梁锦玉手里正端着茶杯,见状毫不犹豫将茶杯掷了出去。 茶杯刚好砸中了王小的后脑勺,王小吃痛,步伐慢了一步,就这一瞬间,下人们立刻冲上去将他扑倒在地。 王小挣脱不掉,又开始哭着叫惨。 “老爷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啊,我欠了赌坊银子,他们说如果我不还钱就要剁了我的手,我没办法才那样做的。” 元山亭让人把王小带到跟前,继续问:“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据王小说,那天他被赌坊的人找上,走投无路之下他就想逃出城,没想到跑到中途就遇上了一个黑衣人。 对方说只要王小帮他做一件事,就能替王小还掉所有赌债。 这个诱惑对王小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他几乎没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对方让他在初十那天引开陈老头,然后安排三儿去赶车接人。 这件事原本很简单,可王小贪心,他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法子,既能完成黑衣人的指示,又能让老圩不再怀疑他跟他媳妇偷情。 第100章 那天他故意请两人喝酒,他知道老圩酒量不行,喝多了就会睡得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于是他先灌醉了老圩,见陈老头醉醺醺的,就迫不及待得把人送到了妇人房里。 次日,因为陈老头迟迟没有出现,管家只能安排了另一个车夫三儿顶班。 听到这里,梁锦玉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惨叫声,不由出声问:“你刚才出去做了什么?” 王小畏畏缩缩说:“没、没做什么。” “还敢隐瞒!”管家给了他一脚。 王小这才老实交代:“我告诉了老圩,跟他婆娘通.奸的是老陈头......” “你这个混蛋,你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你想害死我啊,我挠死你!”妇人大骂,扑上去对着王小的脸胡乱抓挠。 王小推开她:“你个破烂货,真以为我会带你走啊,疯婆子滚开。” 两人打作一团,大家冷眼看着也没阻止。 梁锦玉想要去看看陈老头是不是跟上一世一样,于是便起身告辞。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姑娘,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内情。”元山亭摇头叹息。 梁锦玉好奇问:“我怎么觉得元老板并不诧异?难道你早就知道还有幕后指使?” 元山亭点头:“那些人的目的不是我妻子,是我!他们想杀了我,就像当年想杀了谢少东家一样,都是同一伙人。” “谢少东家也遇到这种事情?”梁锦玉诧异。 元山亭送梁锦玉出门:“那是两年前了,事情经过跟我们差不多,但可惜的是他没我们幸运,他被逼的跳了悬崖,后来腿就废了。” 梁锦玉那天隔着屏风,只隐约看到人影,并不知道谢卿予是残疾。 “对了,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动身前往渭阳,姑娘有什么事可以来周家找我夫人。” “渭阳?”梁锦玉顿时来了兴趣,好奇问,“我听说渭阳还有黄发碧眼的异邦人,可是真的?” 元山亭笑了起来:“自然是真的,渭阳临海,那边有很多从海上过来的异邦人,甚至还有异邦人在渭阳开酒馆呢。” 梁锦玉暗暗称奇,她完全想象不到一个长着黄头发,蓝眼睛的“怪物”在酒馆招揽客人。 见梁锦玉满是好奇,元山亭随口道:“姑娘要是感兴趣,到时候可以跟我一起去瞧瞧,这次渭阳会选一定会十分热闹。” “渭阳会选?” “姑娘不知道正常,其实就是我们各地商贾齐聚一堂。一来呢,是想趁此机会解决这两年来各大商帮之间的矛盾和纷争;二来呢,也是想重新选个会长,你也知道谢少东家都那样了,往后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三来嘛,就是为了——” 元山亭话还没说完,小厮就追上来,说是里面有事。 梁锦玉在门口停下:“送到这里就行了,多谢元老板。” 第八十一章 谢家姐妹 离开元家,梁锦玉一路往城门口方向追去,没走多远果然看到了一瘸一拐的陈老头。 看着他那狼狈样子,梁锦玉回想起上一世。 陈老头满身是伤的回了家,本就暴躁的脾气越发古怪,每日不是喝酒就是打骂人。 王氏不管他,一遇上陈老头心情不好她就跑去娘家躲着。 定方和陈来福白天都要去山里砍树,家里就剩梁锦玉和大妮。 于是两人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陈老头刻薄刁难的对象,那段时间梁锦玉稍微没注意,身上就挨一鞭子。 什么肮脏难听的话陈老头都能骂的出来,他像个疯子一样,随时随地都会爆发。 想到那段时间的战战兢兢,梁锦玉时至今日仍旧感到害怕。 大妮换了个“芯子”,应该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傻乎乎的等着挨打吧,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梁锦玉心中挂念,只盼着她什么时候能想通,来城里找她。 回去路上,梁锦玉经过天宝斋,想到给燕行的礼物还没挑好,于是便走了进去。 伙计热情的招待着,连续给梁锦玉推荐了好几样东西,什么扇坠子,玉簪子,香囊等等。 可梁锦玉瞧着都不是很满意,就在伙计以为梁锦玉是来砸场子的时候,梁锦玉终于看中了一件。 是一个水滴形状的红宝石耳坠,没错,是耳坠。 伙计扯了扯嘴角:“姑娘,这是女人的东西,不太合适吧?” 梁锦玉摇头,她注意过,燕行是有耳洞的。 男子簪花戴耳饰在京城并不罕见,燕行这些年四处游历,想必也是知道这些的。 “就要这个。”梁锦玉确定说。 伙计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劝:“您稍等,我去给您挑个礼盒。” “四姐你放心,我都给你打听好了。燕哥哥昨晚跟楚夜悠离开之后就没回去,我已经让丫鬟去客栈门口蹲着了,待会儿我们直接去堵人。” 伴随一道清脆的女声,两个年轻俏丽的少女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两人年龄相仿,约莫十五六岁,皆身着锦缎皮袄,披貂皮毛领,脚下蹬着鹿皮长靴,走动间环佩叮当作响。 “这样不好吧?要不还是先送拜帖去燕哥哥府上?”说话的少女个头更高,容貌秀丽,不过气色略有些憔悴,想来是有什么隐疾在身。 旁边的那个额间挂着白玉坠饰,映得她越发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第101章 她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别人,还是说你不想见他?”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了铺子里,正准备去二楼。 突然,年长的那个停下脚步,看向梁锦玉这边,正确的说是看向梁锦面前的盒子。 “四姐,那个好看!”另一个也注意到了,立刻欢快的跑下来,好似没见到梁锦玉一般,伸手便要夺走那对耳坠。 梁锦玉抢先一步,将盒子挪到自己手边。 “不好意思,这个我已经买下了。”梁锦玉淡淡道。 对方上下扫了眼梁锦玉,疑惑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梁锦玉轻笑:“姑娘,别说我们不认识,就算真的认识,这个我也不能让给你。” “你付钱了吗?”对方倨傲问。 “还没有。”梁锦玉平静道。 “那不就行了,你还没付钱就不算是你的。”这话说完,少女立刻朝着里面喊,“掌柜的快出来,怎么回事,你们天宝斋连个伙计都请不起吗?” 伙计听到喊声忙从里面出来,瞧见来人唬了一跳,转头又去里面找掌柜。 片刻后,掌柜匆匆赶了出来。 “谢四小姐,谢五小姐,刚才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掌柜笑呵呵说。 谢家人? 梁锦玉心下了然,难怪她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有钱”的味道。 “掌柜,我四姐看上那个耳坠了,多少钱?”说话的正是谢家五小姐,谢荧荧。 梁锦玉见伙计手里拿着盒子,直接道:“拿过来。” 伙计下意识递给梁锦玉。 梁锦玉直接换掉盒子,从怀里取出银钱:“我买了。” 谢荧荧见状,急的跳脚:“你这人怎么回事,都说了我四姐看上了!” 梁锦玉晃了晃盒子:“不是你说的吗?没付钱的不算,现在我付钱了,这个就是我的。” “那我出双倍,价高者得!”谢荧荧着急说,突然伸手就要强抢。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谢家四小姐谢绾绾,终于开口阻止:“五妹算了,我们再看看别的。” 掌柜忙跟着应和:“正是,楼上还有很多耳坠,两位小姐不如去楼上再看看?” 谢荧荧瞪着梁锦玉,不服气说:“我非要那个!” 谢绾绾秀眉轻蹙,走上前拉住了谢荧荧的手掌,好声哄道:“听话。” 衣袖滑落,露出她胳膊上的粉色珍珠手链。 梁锦玉瞥了眼,竟与她昨夜在摊贩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谢荧荧冷哼一声,埋怨说:“四姐你别总是这么好说话,买东西本来就是谁给的钱多就给谁——掌柜,这耳坠多少钱?我出双倍!” 掌柜笑笑说:“五小姐,不还有一句话叫先来后到嘛,我们做生意讲究诚信,既然答应卖给这位姑娘了,就不能反悔。要不您再看看别的?” “你——”谢荧荧气的跺脚,“真是蠢货,有钱也不知道赚!” 谢绾绾无奈的笑着劝道:“好了好了,这么多年了,也许燕哥哥已经不戴耳坠,不如再去看看别的。” 梁锦玉没时间跟她们继续掰扯,反正东西都买到手了,当即便转身离开。 谢荧荧恼怒的瞪了眼梁锦玉,回头又替自家四姐抱不平:“燕哥哥送你手链,你送他耳坠,多般配啊,都怪那个女人,非得跟我们抢!” 梁锦玉出了天宝斋,看着手里的盒子,目光微沉。 真的都是巧合吗? ... 傍晚,前院传来狗叫。 梁锦玉收拾了一下,便带着盒子往娈香苑过去。 刚走到巷子里,她就看到了燕行。 夕阳下,他独身一人,依旧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只是有些褶皱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想谋财害命啊?”燕行懒散的打了个哈欠,转身开玩笑问。 梁锦玉的目光却落在他的发间,那里多了一根白玉簪。 “昨晚怎么没回来?”梁锦玉状似随意问,身后的手掌紧紧攥着盒子。 燕行斜靠在墙壁上,又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说:“遇上了一个朋友,多喝了两杯,有事?” 梁锦玉抿了抿唇,笑道:“你头上的簪子不错,哪买的?我给我弟弟也买一个。” 燕行后知后觉的拔下簪子,端详了几眼,方才:“应该是天宝斋的。” “应该?”梁锦玉问。 第八十二章 学习 燕行表情微变,终于意识到梁锦玉情绪不对劲。 “我说梁姑娘,燕某是哪里得罪你了吗?今日怎么阴阳怪气的?”燕行眯了眯眼,紧盯着梁锦玉,试图看出端倪来。 梁锦玉盯着燕行看了许久,倏地笑了起来:“你昨晚没回来,三婆还以为你出事了。行了,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了。” 燕行抱着胳膊,目光却瞥见梁锦玉手里的盒子,正欲询问,对方已经转身离开了。 太阳坠落,巷子里收起了最后一拢夕阳。 梁锦玉走出巷子,走到河边,最后看了眼盒子里的耳坠,抬手扔了下去。 心口一阵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连带着耳坠一起滚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 初二这天,唐贤来了。 梁锦玉昨晚一宿没睡,唐贤跟她说话,她感觉脑子都有些恍惚。 直到听唐贤说起粮食的事情,梁锦玉才像是被蛰了一下,猛地振作起来。 第102章 “你刚才说什么?”梁锦玉问。 唐贤平静说:“按照姑娘的想法,再过两个月粮食就该出手了对吧?” 梁锦玉点头:“差不多,现在粮价如何?” 唐贤拿出一个账簿递给梁锦玉:“这些日粮价的变化我都写在上面,虽然价格有上浮,但现在恐怕不好出手。” 一来数万斤粮食,小的商户吃不下,大的商户不屑吃。 二来粮价涨幅太低,现在出手不仅挣不了多少钱,还需要拆分专卖,复杂又麻烦。 “有句话我一开始就想说了,姑娘确定今年会有灾荒?”唐贤正色问。 至少从前看来,完全没有这个迹象。 梁锦玉却十分肯定:“最迟四月,一定会有变化,那个高人绝对不会说错。” 唐贤轻叹,又认真道:“既然姑娘这么信他,那就不该囤粮食。” 梁锦玉惊愕:“年景不好的时候,最缺的不就是粮食吗?” “是,但是以姑娘你目前的情况,你不能做这比买卖。” “愿闻其详。” 唐贤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了自己的看法。 唐贤认为如果真的出现大面积的灾荒,真正囤积大量粮食的必定是谢、楚这样的大户,事实上因为南巡的事情,谢家确实囤积了不少粮食。 到时候梁锦玉如果跟着谢家一起卖粮,价格比谢家便宜,谢家绝对不会允许;价格比谢家还贵,那就是发国难财,百姓定会记恨她。 因此,在唐贤看来,与其囤积最显眼的粮食,还不如囤积其它的货物。 例如大豆,花生,干菜,熏肉,麻油,饴糖以及酒水这些。 “这些虽然挣钱没有粮食来得快,但同样必不可少。我们可以先开个杂货铺,如此即使大量进货也不会有人怀疑。” 梁锦玉撑着脑袋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她千辛万苦也才囤积那么点粮食,可谢家即使不用刻意囤积,也会比她多得多。 论价格,论数量,她都比不上谢家,即使以后昧良心挣了些钱,城中百姓也只会戳她脊梁骨。 “这样,我手头还有些银子,你先去找个合适的杂货铺,后期具体要进哪些货物我们再好好商量。至于粮食,我想再等一个月看看。”梁锦玉思索说。 唐贤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梁锦玉这么听劝,毕竟一开始梁锦玉可是把囤粮食当做头等大事。 “姑娘就这么信我?”唐贤忍不住问。 梁锦玉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以后别再问这种话了。” 唐贤起身,也笑了起来:“唐某绝不辜负姑娘的信任。” 话说着,三婆从外面进来,说是来了个自称姚天赐的年轻人,来找梁锦玉。 “看来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梁锦玉高兴道,让三婆带姚天赐进来,转头又跟唐贤简单说了姚天赐的情况。 外面积雪未消,厅堂里烧着火炉。 姚天赐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身上的寒意瞬间散了一半。 他抬头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梁锦玉,明明才数日不见,可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是衣着的变化,而是周身的气质。 姚天赐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梁锦玉的场景,那时候他就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劲,如崖上松柏,如岩上翠竹,坚韧不拔。 只不过那时候大家更在意的是她温柔的性情以及漂亮的外表,于是便以为她只是这样,只能这样。 “怎么,不认识了?”梁锦玉调侃问。 姚天赐回过神来,将手里的年礼放在桌上。 “梁姑娘,我想好了,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姚天赐忐忑问。 梁锦玉不假思索说:“当然,我不是说过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正好唐贤也在,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按照梁锦玉的想法,姚天赐每日教学两个时辰,上下午各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就负责核对一些账务。 至于教学的地方,就在东面的小别院。 那里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光线好又安静,最适合学习了。 “目前你需要教的就只有王佑和王娟儿两人,定方会暂时跟你们一起。但等过些日找到合适的书院,他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梁锦玉与姚天赐说道。 姚天赐点头,教两个小孩启蒙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至于账目这一块,你直接和唐贤对接。”梁锦玉说着,看向唐贤。 唐贤点头:“我明日再带着账簿过来。”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唐贤见姚天赐频频欲言又止,于是便主动起身告辞了。 等唐贤一走,姚天赐就急忙站了起来:“姑娘为什么会让我来这里,是不是跟我妹妹有关?” 梁锦玉抬了抬手,示意姚天赐坐下说。 “为什么是你,原因我之前就说过,如果你非不信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确实有私心。当日我被王氏污蔑偷了钱,所有人都不信我,只有你信我,所以我也决定信你一次。” 姚天赐回想起那日:“我知道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梁锦玉又道:“我的身份你也清楚,很多事情我不便出面。但在韶州我认识的人不多,能信的也不多,所以你能来,我很高兴!” 姚天赐顿觉胸腔一阵鼓动,有什么东西在膨胀着,让他欢喜又惶恐。 第103章 “三婆平日事情多,所以你那个院子她照顾不过来,日常打扫什么的都需要你自己负责,那边也有个小灶,刚好方便你母亲熬煮汤药。” 梁锦玉说到这儿,突然想起燕行是个大夫,或许可以帮忙给姚母看看。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梁锦玉压下,她已经认清了,自己和燕行不是一路人,若是再继续牵扯,对谁都没有好处。 送走姚天赐之后,梁锦玉就找来王家兄妹,说了学习的事情。 下午梁锦玉又带着两人去买了学习用的笔墨纸砚以及一些书籍。 第八十三章 抓逃犯 * 过完年后,天气回暖。 院子里的树木花草竞相抽枝冒芽,街上的行人也开始脱下袄子换上单衣。 梁锦玉和唐贤趁着天气好特意去了趟乡下,不出所料,城外春播春种已经全面铺展开,农户们都在田间地头忙活。 冬小麦开始返青拔节,稻种开始育苗,有些勤快的农户甚至连豆子,花生都已经种下。 田埂上的梨树和桃树竞相绽放,路边的野花也开的正艳。 一切都生机勃勃,可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生机背后却潜藏着巨大的灾难。 “前春暖,后春寒。今年的春天确实格外暖和,如果下个月气温骤降的话,如今播下的种子都会都受到影响。”唐贤担忧的说道。 梁锦玉看向田间绿油油的稻秧,这些都是农户们的希望。 “公子,姑娘,你们快些离开。”有农户小跑过来,挥着手驱赶说。 梁锦玉和唐贤对视一眼,均是不解。 “怎么,这田埂还不能走了?”唐贤问。 那农户道:“不是不能走,是我们掌柜要过来了,这片田地都是前面庄子上的,如今主人家要来,闲杂人当然要避让。” “算了,走吧。”梁锦玉转身道。 两人沿着田埂走出没多远,就见大路上走过来一群人。 被农户们围在中间的男人,梁锦玉刚好认识,正是谢家的三掌柜饶绩。 “怎么哪哪都是谢家的产业。”梁锦玉小声吐槽。 唐贤却感慨说:“想当年饶绩也不过是谢家银号的一个小伙计,谁能想到短短几年就一跃成为了谢家三大掌柜之一。” 梁锦玉安慰的拍了拍唐贤肩膀:“放心吧,两年后,你保准跟他一样威风。” 唐贤摇头:“我倒不是羡慕他前呼后拥,只是觉得能这么年轻就坐到那个位置,饶掌柜必定有过人之处。” “谢家往年也会像现在这样来庄上吗?”梁锦玉想想问。 唐贤思索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往年就算巡视,应该也不会是饶掌柜亲自过来。” 两人边走边说着,途径一处山林,远远就能看到前面山坳里浓烟滚滚,几个赤着膀子的男人正挑着箩筐从小道过来。 梁锦玉原先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突然有人脚下打滑摔了一跤,他箩筐里面的东西全都滚了出来。 那是碎木炭,零零散散撒了一地。 “唐掌柜。”梁锦玉突然停下,示意他看向下面。 唐贤疑惑问:“怎么了?” “你不是说光囤粮食不行吗?那囤木炭如何?”梁锦玉问。 这话乍听之下莫名其妙,可唐贤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因为梁锦玉曾说过,今年春天会有大范围的倒春寒,同时今年的冬天也会格外漫长。 漫长的冬天就意味着要消耗大量的木炭,尤其是对城里人来说,不管是取暖还是做饭,木炭都不可缺少。 “姑娘如果下定决心的话,倒不是不可以,刚好等粮仓腾出来之后,仓库就有空余位置。” 梁锦玉越想越觉得这也是个生财之道,开春之后,木炭的价格必然会下跌,她刚好趁机囤积,等冬天转手倒卖,又能多挣一笔。 “这件事我们回去找姚先生好好商量,看看账下现在还有多少银钱。” 唐贤道:“杂货铺那边这两天就能开业了,我觉得目前最主要的事情是粮食的问题。” 梁锦玉点头,其实她还担心一件事,接下来会是持续一两个月的雨雪天气,万一粮食受潮或者发芽,那就前功尽弃了。 梁锦玉没买车马,所以两人是走着回去的。 到城门外已经是傍晚,本想赶紧进城回去好好歇息,没想到城门外却排起了长队。 “这是怎么回事?”梁锦玉问。 唐贤找了个路人,打听之下得知官差正在抓人,据说一共有两个人,都是悬赏在逃的重要人犯。 梁锦玉瞬间紧张起来,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官差拿着画像一个一个的盘查,不论男女,甚至连老人都要掀开布巾仔细打量。 第八十四章 一碰就碎的玉人 “怎么了?”唐贤察觉到梁锦玉的不安,忙问。 梁锦玉想让唐贤过去看看,官府抓捕的到底是谁,但又担心万一是她,事情愈发不可收拾。 “前面还走不走了?不走就让开!”排在后面的路人不满嚷道。 他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官差的注意,其中一个往这边看了过来。 唐贤虽然不明情况,却立刻就挡在了梁锦玉面前,与那人道:“不好意思,我妹子身子不舒服。” 说着便示意梁锦玉往旁边走去。 “站住!”官差过来了。 第104章 梁锦玉握拳,暗恼最近过的太顺遂,以至于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们俩什么人?”官差打量着质问道,又指向梁锦玉,“你,把头抬起来。” 梁锦玉深深吸了口气,正欲抬起头,却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徐徐驶来的马车吸引,羡慕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不愧是谢家,这马车真大啊。” “瞧瞧马车上的装饰,都是真金白银啊。” “......”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马车停在了队伍末尾,官差赶忙迎了上去。 却见车夫跳下马车往这边走来,目光落在梁锦玉身上。 “梁姑娘,我们少东家有请。”车夫微微颔首,抬手示意说。 路人纷纷侧眸转向梁锦玉,猜测着这人到底是谁,与谢家又有什么关系。 “梁姑娘,请。”车夫又说了一句。 梁锦玉与唐贤说了声,便往马车方向过去。 车夫身材高大,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全程都帮梁锦玉挡住了衙差的目光,并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梁锦玉只觉得眼前光线也跟着暗了几分,车厢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姑娘坐好了。”车夫提醒。 梁锦玉忙顺势坐在了旁边的长凳子上,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前面端坐的年轻男子。 只见他身着天青色长袄,外面罩着白狐领的长麾。 车帘翻动,若明若暗的光线勾勒着他面部的轮廓,流畅清晰。如脂玉般肌肤光滑细腻,像是一尊一碰就碎的玉人。那双眼睛也生的极好,眼角上挑,带着笑意,看人的时候专注又平和。 梁锦玉别开对方的目光,心道原来这就是谢家少东家谢卿予吗? 她还以为对方至少该是个二三十岁的中年人,没想到竟如此年轻。 因为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梁锦玉只能装糊涂。 “不知道谢少东家找我有什么事?”梁锦玉询问。 谢卿予斟了茶水放在中间的案几上:“梁姑娘请。” 梁锦玉点头谢过,透过车帘,她见马车已经过了城门,暗暗松了口气。 倏地,梁锦玉看向谢卿予。 莫非他是在帮她?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意识到这点,梁锦玉心脏激烈跳动起来,身侧的手掌也不觉握紧。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以前见过她? 还是—— 梁锦玉瞳孔一紧,是簪子! 他是因为那根簪子才猜测到了她的身份,那燕行呢?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无数的猜测和怀疑瞬间涌上心头,梁锦玉感觉自己像是被剥了壳的乌龟,无所遁形。 “听说姑娘买下了燕行的房子?”谢卿予出声道,声音温和。 梁锦玉抿唇,努力平复好情绪,方小心应道:“是有这么回事。” 谢卿予点点头,不再多言。 一时间,马车里又陷入了异常的安静中。 梁锦玉如坐针毡,眼看马车已经进了城,便寻思赶紧找个借口下车。 可鬼神神差的,梁锦玉突然脱口问:“你、要不要粮食?” 谢卿予愣了下,轻笑问:“何出此言?” 话已经说出口,梁锦玉也不能收回,于是硬着头皮说:“我手里有些粮食,细粮粗粮都有,而且数量不少。我听说你们谢家在收粮食,所以问问。” “那姑娘应该知道,我们铺子的粮食都有固定的进货渠道。” “没事,等你们需要的时候记得找我就行。” 梁锦玉并没有试图说服谢卿予,毕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谢家根本瞧不上她那些粮食,但再等两个月谢家就会嗅到商机,届时自然会来找她。 况且现在卖给谢家她还舍不得呢。 第八十五章 狗吠 “停车。”梁锦玉喊。 马车稳稳的停在了路边,又毫无意外的引起一阵骚动声。 梁锦玉好奇的朝谢卿予看去,只见他神色如常,仿若未闻。 梁锦玉顿时一阵佩服,一想到出马车就会被人当猴子围观,她都恨不得先带个幂离再出去。 梁锦玉起身,正欲跟谢卿予告辞,就听得外面车夫提醒。 “少东家,四小姐和五小姐来了。” 梁锦玉思及那日见到的两个少女,心中升起一股别扭的情绪,忙道:“今日多谢少东家,我先走了。” 谢卿予点头,没有多的话。 车夫打开车门,掀开帘子,搀扶着梁锦玉下了马车。 “是你?你怎么会在我大哥马车里?”迎面走来的谢荧荧一眼就认出了梁锦玉,当即没好气问。 梁锦玉就怕这种情况,她朝谢荧荧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你这人有没有礼貌,我问你话呢!”谢荧荧气呼呼的小跑过来,挡住了梁锦玉的去路。 梁锦玉看向紧跟过来的谢绾绾,示意她赶紧把自己妹妹带走,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实在是不想生是非。 谢绾绾朝梁锦玉点了点头,微微笑道:“舍妹性子鲁莽,还望姑娘见谅。” “没什么可见谅的,我还有事,先走了。”梁锦玉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转身就离开。 谢荧荧恼怒的要追上去,却被谢绾绾拉住。 “四姐,你怎么就让她走了,你就不想知道她跟......” 第105章 后面的话梁锦玉没有听清楚,人潮涌动,她很快连马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长长的舒了口气,梁锦玉摇头苦笑,她现在竟落得连个商家女都要避让的地步,难怪定方会不甘心。 如果父亲没有出事,如果梁家还在,今日别说谢荧荧,就是谢卿予见了她也要起身行礼。 但想归想,梁锦玉很快就认清楚了现实。 既然想报仇,想吃行商这碗饭,那就不能得罪谢家,能避就避吧。 一路胡思乱想着,梁锦玉赶在天黑前回了家。 走到门口刚好瞧见王佑从娈香苑那边回来,他怀里还抱着一把木剑。 “怎么,看着不太高兴啊,又挨骂了?”梁锦玉调侃问。 王佑小小年纪,却总是板着脸:“没有。” “那怎么不高兴了?”梁锦玉问,两人一起进了院子。 “燕公子离开了韶州。”王佑突然道。 梁锦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王佑重复道:“燕公子已经离开了韶州,下午就走了。” 梁锦玉瞬间感觉胸口一阵空落落,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他说过什么时候回来——算了。”梁锦玉摇头,就算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已经不重要了。 “燕公子说,他要去找一个人,至于什么时候会回来他自己也不知道。”王佑补充了一句,说完就离开了。 找人? 梁锦玉轻笑,什么人这么重要,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吃完饭的时候,三婆得知燕行离开了,也是一阵埋怨。 “好歹认识这么久,就算有什么急事要离开,也该打个招呼啊。” “那哥哥以后还要去隔壁吗?”娟儿啃着排骨,含糊问。 王佑摇头:“燕公子临走前给了我一本书,说是让我先按照书上的练。” “太好了,那哥哥就不用每天起那么早了。”娟儿替他高兴。 王佑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对了,我今天回来的时候,见官府正在抓逃犯,这个你们听说了吗?”梁锦玉询问。 梁定方动作一顿,询问的看向梁锦玉。 梁锦玉朝他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三婆给梁锦玉盛了碗汤,接话道:“这个我知道,下午我就听街坊们说起。好像其中一个还是杀人犯,另一个据说是同伙,反正挺危险的,这几天大家都要小心一些。” 听说是杀人犯,梁锦玉和梁定方反而松了口气,这说明官府要找的不是他们。 但这件事也给梁锦玉提了个醒。 “三婆,你找个时间帮我做两身男子的衣服,就平日去外面办事穿的。” 三婆刚应下,就听得外面响起一阵狗叫。 三婆素来不喜欢猫猫狗狗,听着叫声就恼道:“一点风吹草动就叫个没完,得亏咱们住的偏,不然一天到晚都没个安生的。” “估计又是看到仓房的野猫了。”梁锦玉说着,让定方出去看看。 “我去吧。”王佑将娟儿吃剩的骨头都拨到空碗里,小跑着出了厅堂。 两条狗因为要照看仓房,所以都关在前院,角落里用木板盖了个狗窝,平日没事就在仓房门口趴着。 “大黄?小黄?”王佑端着碗出来,冲外面喊道。 那两条狗虽然调皮,但一喊名字就会过来。 今日不知道怎么了,王佑连喊了几声两只都没过来,还在仓房那边狂吠。 王佑狐疑的走了过去,外面没有灯,四周黑漆漆的。 “大黄?”王佑又喊了一声,走到仓房那边,终于看到两条狗正晃着尾巴冲仓房里叫个不停。 “过来,别叫了!”王佑喊道,敲了敲碗筷。 其中一条狗立刻摇头晃脑的跑了回来,另一条却仍旧不死心的盯着仓房吠叫。 王佑将骨头都倒在地上,呵斥说:“别叫了,再叫小心三婆把你们都关起来。” 听到三婆的名字,另一条狗也犹犹豫豫的回来了,只是走两步就冲后面叫一声,显然十分警惕。 小狗长得快,尤其是过年期间吃得好,一晃眼已经是大狗了。 王佑摸了摸狗头,又教训了几声,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仓房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因为梁锦玉千叮万嘱过这些粮食很重要,所以王佑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今晚天空乌云笼罩,没有一丝月光。 王佑透过门缝也只能看到黑黢黢的一片,兴许是野猫把什么东西弄倒了。 王佑这般想着,便将大门试图推开一些,好看的更清楚。 吱呀—— 谁能想到,木门竟然随着他的动作豁然打开。 门上的铜锁不翼而飞了? 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瞬间冲上王佑的头顶,他知道,一定是有人闯进仓房了! 第八十六章 半夜遭贼 意识到这点,王佑下意识往外退。 “别动!” 冰冷的刀刃触及皮肤,王佑吓得浑身僵直,大气不敢喘。 男人从黑暗中显现出身形,见还是个孩子,便松了力道。 “你放心,我只是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就离开,不想受伤就乖乖听话。”男人哑着声音威胁。 王佑点点头,稚嫩的脸颊紧绷。 第106章 男人见他如此识相,收了匕首,趔趄的身形正打算回到暗处,忽的后背一记侧踢袭来。 这一踢又快又狠,几乎没给男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紧接着拳头又应声而至,可这一次王佑却还没那么幸运,非但没击中对方,反而被对方擒住胳膊“砰”的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小兔崽子,下手够狠啊。”男人揉了揉后腰,一脚将爬起身的王佑又踩回地面。 “汪!汪汪汪!” 两条黄狗站在门口龇牙怒吼,却又不敢冲进来。 “看来这里待不住了。”男人无奈道,察觉脚下还在挣扎,于是朝着对方肩膀踹了一脚。 王佑闷哼一声,无力的瘫了下去。 就在男人准备逃走之际,黑暗中突然有什么东西朝他袭来。 男人目光一凛,急忙矮身避过,同时迅速窜上墙头,一转眼没了踪迹。 梁定方追进仓房,见王佑倒在地上,不得已只能放弃。 与此同时,厅堂这边。 三婆收了碗筷,梁锦玉带着娟儿往后院走去。 娟儿像个小麻雀一样,走在前面不停地跟梁锦玉说着这些日读书的趣事。 梁锦玉认真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声。 旁边的竹林簌簌作响,游廊的灯光将两人身影拉的老长。 娟儿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还有还有,姚先生夸我字写得好,还说哥哥的字是鸡爬的,丑不拉几!” “我听姨娘的话,上课都有认真哦。但是哥哥不听话,他老是打瞌睡,今天还把口水都流到书上了,姚先生非常生气,用戒尺狠狠打了他手掌。” 娟儿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发现没人应和,正觉奇怪想要回头,却听一声喝叱。 “别回头!” 梁锦玉远远站在拐角处,身形一动不动:“千万不要回头,回院子去。” 娟儿吓了一跳,紧张问:“姨娘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回头?”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只要你能坚持不回头一路跑回房间,姨娘明日就带你去买新衣服。” 娟儿瞬间高兴起来:“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过这个游戏?” “姨娘也是才知道的,听话,赶紧跑回院子去。” “好!”娟儿响亮应道,随即头也不回的往自己别院跑去。 看着娟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梁锦玉松了口气,语气瞬间冰冷:“你想怎么样?” 男人抵着匕首,从梁锦玉身后走了出来。 “很简单,找个地方让我躲一晚上,明天我自然会离开。”男人威胁说,匕首逼近了梁锦玉的脖子。 梁锦玉想起刚才的狗叫声,急忙问:“王佑呢,你对他做了什么?” “王佑?”男人想了下,了然道,“你说那个小孩?放心,我没有滥杀无辜的癖好。” 这时,远处传来梁定方的喊声。 男人推搡着梁锦玉,低声催促:“还不快走,如果敢耍心眼,就别怪我杀人灭口了!” 梁锦玉瞳孔一紧,用力抓住身侧的衣服,沉声道:“跟我来。” 如今宅子已经被拆的七七八八,能住人的就那么几个院子,梁锦玉只能将男人带回自己的主院。 “我弟弟看不到我一定会怀疑,说不定会带狗过来。”梁锦玉说。 她摸不准男人的目的,更不敢拿一家老小的性命去赌,所以只能先稳住对方。 “那你想怎么样?”男人警惕问。 屋里没有点灯,四下一片漆黑。 梁锦玉虽然看不清男人的脸,但能感觉出男人身上并没有杀气。 “先进屋,把灯点亮,你躲到床后面去。” 男人沉默片刻,收起了匕首。 感觉到身后的那股压迫感终于散去,梁锦玉重重舒了口气。 同时外面响起了梁定方的脚步声。 “阿姐?阿姐你在里面吗?”梁定方敲门喊道。 梁锦玉点燃桌上的蜡烛,身影倒映在窗户上:“刚回屋,怎么了?” 梁定方明显松了口气,应说:“家里进贼了,我刚才在仓库那边看到王佑倒地不起,一个黑影翻墙逃了出去。对了,阿姐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梁锦玉拿着铜片挑拨着灯芯,声音平稳:“我什么也没看到,王佑怎么样?” “他没事,只是被打晕了。”梁定方说着,看向窗户上的身影,“阿姐,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能不能先把门打开?” 吱呀—— 房门打开,梁锦玉站在门边看他:“怎么了?” 梁定方看了眼房间,屋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阿姐你没事吧?”梁定方仍不放心,看着梁锦玉认真问。 梁锦玉笑了起来:“放心,真有事情我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梁定方这才完全放松下来,随即皱眉说:“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官府正在到处捉拿的逃犯?” 梁锦玉打了个哈欠:“管那么多干什么,他既然没有伤害王佑就说明他也不想多生是非,估计早就跑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也困了。” 梁定方点头,走之前仍不放心说:“要不我把大黄牵过来,晚上有什么事它也能提个醒。” 梁锦玉一脸困倦的摆手:“可别了,我这院里时常有野猫经过,要是被它看到,一晚上都不能安生。” 第107章 梁定方想着也是,转身道:“那我走了。” 梁锦玉又打了个哈欠,等定方离开了院子,这才关上门。 男人从床底爬了出来,刚准备说话却见梁锦玉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姐?”梁定方竟然又回来了。 “又怎么了?”梁锦玉声音倦怠。 “没事,就是想问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都行,听三婆的。” “嗯。” 过了许久,外面都没再有声音,屋里两人这才互相看了眼。 梁锦玉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冰冷的茶水入喉,她冷的打了个寒颤。 “刚才你明明有机会跟他通气,为什么没有做?”男人走过来问。 梁锦玉转头看他,借着微弱的烛光,只觉得男人身材高大,满脸的络腮胡,双眼黑沉沉的,莫名的竟然觉得有些熟悉。 “不是你说的吗?如果我那么做就是死路一条。。” 第八十七章 叛军头子 男人捂着腹部,寻了个椅子坐下。 “你受伤了?”梁锦玉问。 男人轻蔑的睨了她一眼:“你放心,就算我只剩半条命,杀你们也绰绰有余。” 梁锦玉:“......” 男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半晌问:“有吃的吗?” 梁锦玉给他拿了几块糕点,又倒了杯茶。 男人不知道饿了多久,拿起糕点就狼吞虎咽。 “我姓梁,大哥怎么称呼?”梁锦玉主动攀谈起来。 男人三两口喝完了水,完了一抹嘴巴哼笑道:“你这姑娘家家的胆子不是一般大,你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梁锦玉又给他添了茶,笑道:“如果大哥真要恩将仇报,那我也没办法,只能怪我自己识人不清了。” 男人赞赏的盯着梁锦玉看了几眼,漫不经心道:“我姓冯,叫冯高朗!” 闻言,梁锦玉瞬间变了脸色,眼底满是惊愕。 冯高朗? 那不是一年后攻占韶州城的叛乱头子吗? “你真叫冯高朗?”梁锦玉不敢相信。 因为传言中的冯高朗是个暴虐残忍的疯子,据说他攻下韶州城后就放纵手下在城里烧杀淫掠,短短两天,便杀了数万百姓,抢劫的财宝更是不计其数。 后来冯高朗叛乱失败,被活活吊死在了城楼之上。 梁锦玉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冯高朗那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 偌大的韶州城竟然说攻占就给攻占了,而且对方还是由流民和山匪组织起来的队伍。 也幸亏洋河村位置隐秘,加上朝廷反应迅速,叛乱很快就得到了平定。 “怎么,不信啊?”男人见梁锦玉一直盯着自己,不满问。 梁锦玉摇头,心道,如果他真的是冯高朗,那他现在来韶州做什么? 但很快梁锦玉又压下了这个疑惑,既然她要在韶州立足,也知道一年后韶州有难,那她想的应该是她能做什么? 是叫来三婆除掉眼前的祸患?还是想办法去官府告密? “不说话,难道你听说过我?”男人怀疑问。 梁锦玉忙收回目光,故作镇定道:“当然没有,我只是想确定你的名字。这样以后倘若还有机会见面,也希望冯大哥能记着小妹今日的恩情。” 男人不以为然的哼了声:“恩情?如果不是我威胁你,你恐怕早就报官了吧。” 这话也不无道理。 梁锦玉扫过男人紧紧捂住的腹部,想了想说:“你现在这样子不一定能撑到明天,如果我救你的话,算不算是恩情?” 男人好奇问:“哦,你为什么非要我欠你恩情?” 梁锦玉道:“我是做生意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男人仍旧保持着警惕,警告说:“你最好别耍花样。” 就在梁锦玉打开房间,准备去找三婆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一声狗叫,紧接着“嗖”的一道影子窜了进来。 “汪汪汪!”大黄堵在门口,冲着屋里大声狂叫。 梁定方和三婆紧跟着进了院子,三婆手里还拿着两把菜刀。 “姑娘别怕,快过来!”三婆喊道,目光锐利的盯着门里。 第八十八章 变天 梁定方直接走来,拉住梁锦玉的胳膊到身后。 “我就知道有问题,滚出来!”梁定方冲屋里喝叱。 眼见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梁锦玉也不遮遮掩掩了,她拍了拍定方的胳膊:“没事,里面的人我认识。” 刚认识也算认识吧。 梁定方诧异的看向梁锦玉,并不相信。 梁锦玉将大黄赶到一边去,不顾定方阻拦回了房间:“你也看到了,并不是我耍了什么花样,而是我弟弟太聪明瞒不住。” 说话间,梁定方和三婆都进了房间,看到躺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神色都紧张起来。 男人扫了眼几人,目光落在梁定方身上:“你小子......” 话还没说完,男人脑袋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不会是装的吧?”三婆说着,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用菜刀在男人脸上拍打了几下,男人始终没有反应,确定是昏迷了。 “姑娘,我现在就去报官。”三婆收起菜刀就要出门。 “等等。”梁锦玉拦住对方,想了想道,“先把人弄到榻上去。” 第108章 “阿姐,你不会还想救他吧?”梁定方皱眉不满。 梁锦玉一时间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只觉得这个男人并不像传言中的凶残。 “三婆,他伤在腹部,你给他处理一下。”梁锦玉吩咐完,转身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定方追了出来,压低声音着急说:“阿姐,他是逃犯啊!” 梁锦玉转身,顿了一下说:“我们也是。” 梁定方噎住,一时间没了言语。 “如果他是穷凶极恶之人,你和王佑早就没命了。况且谁说被官府通缉的就一定是坏人,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找一下娟儿。” 刚才情况紧急,就顾着让娟儿回院子,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宅子里除了主院,另外还有五个小院子,一个住着姚天赐和他母亲,一个住着定方和王佑,还有一个住着娟儿和三婆,剩下的两个都还空着。 为了方便照顾,娟儿的芙蓉院就在主院旁边,穿过一片花圃就是。 过了月亮门,梁锦玉见院子里黑漆漆的,正觉奇怪,忽的旁边大喊一声,一根棍子敲了过来。 梁锦玉眼疾手快,一把夺下。 幸亏对方力道小,不然就让她偷袭成功了。 “你这是做什么?”梁锦玉收起棍子问。 娟儿见来人是她,这才哭着从门后出来,一下子就扑到她怀里:“呜呜呜,姨娘你没事,吓死我了......” 梁锦玉抚了抚她后背,安慰道:“放心吧,我没事。谁让你躲这里的?” 娟儿抽泣着摇头:“我害怕。” 梁锦玉猜测,娟儿应该是猜到了什么,所以一个人跑回来躲到了这里。 好声安抚了娟儿,梁锦玉让她先回房间休息,待会儿再来看她,可娟儿却怎么也不肯松开她的衣服。 没办法,梁锦玉只能给娟儿找了件外套,牵着她跟自己回主院。 大黄还守在门口,梁定方抱着胳膊倚靠在屋檐的柱子上,听见动静抬头看了过来。 “怎么样了?”梁锦玉询问。 “还在处理。”梁定方应道。 虽然已是初春,但乍暖还寒,夜间依旧冷风阵阵。 梁锦玉担心娟儿染上风寒,便打算带她去隔壁的厢房凑合一晚。 “姑娘。”这时房门却开了。 三婆端着一盆污水出来,瞧见娟儿立刻数落道:“你又跟过来干什么,这么冷的天别又生病了,赶紧进屋里去。” 唯恐娟儿看到盆里的血水,当她经过的时候,三婆还特意抬高了胳膊。 房间里关着窗户,四周都萦绕着一股还未散去的血腥味。 “好臭。”娟儿捂着鼻子,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 三婆擦着手掌进来说:“伤口已经处理了,但什么时候醒过来我也不清楚。” “能看出是什么伤的吗?”梁定方进来问。 三婆比划说:“是刀伤,这么长的一道口子,肠子都快漏出来了,能活下来是他命大。” 梁定方与梁锦玉道:“阿姐,这里我守着,你们去休息吧。” 梁锦玉摇头,她可不会白救人。 “我等他醒过来,三婆你带娟儿回屋歇息,我和定方轮流看着。” 三婆不赞同:“哪有当主子的自个儿守着这么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依我看姑娘你们都去休息,这里有我就行。” “阿姐,休息去吧。”梁定方也劝道。 梁锦玉今天在外面跑了一整天,着实累的不轻,于是也不再勉强。 “成,等他醒了你就叫我。” 梁锦玉带着娟儿在隔壁房睡下,一宿无事。 第二天天刚亮,梁锦玉就被一阵狗叫给惊醒了。 “怎么了?”梁锦玉出门问。 梁定方抱着胳膊一脸倦态的靠在柱子上,见到梁锦玉出来,立刻站直了身子。 “人醒了,闹着要离开。” 屋里三婆正劝着:“是我家姑娘救了你,就算你要离开也该等我家姑娘过来啊。” “你告诉她,这次我记住了,以后有机会我会还她人情。”男人捂着腹部,从榻上艰难的站了起来。 梁锦玉推门而入,刚好听到了这话。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现在外面都是追捕冯大哥的官差,不如让我送你出城怎么样?”梁锦玉笑问道。 紧跟进来的梁定方顿时眉头一皱,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有办法避开官差?”男人惊讶问,语气难掩欣喜。 梁锦玉寻了个椅子坐下,不紧不慢说:“我有个杂货铺,今天刚好有批货要送进来,到时候我可以把你藏在板车下面。” 男人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忙问:“什么时候?” 梁锦玉看了眼外面,估摸说:“还有一个时辰。” 男人略作思索,同意了这个提议。 三婆去厨房弄早饭去了。 梁锦玉让梁定方回屋歇息会儿,他死活不肯,梁锦玉也就随他了。 “看来今天是要下雨了。”梁锦玉站在门口,看着外面乌蒙蒙的天空担忧说。 时间过去太久,梁锦玉已经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变天的。 只记得越到后面越冷,甚至下起了冰雹,田地里的庄稼全被打烂了,那段时间村里时不时就能听到唉声叹气,就连平日最顽皮的小孩也不敢闹事。 第109章 第八十九章 元家兄弟 “姨娘,困。”娟儿揉着眼睛,摇摇晃晃的从厢房出来。 梁锦玉上前嗔道:“怎么衣服不穿好,袜子呢?怎么不穿袜子?” 娟儿打着哈欠,困倦的依偎在梁锦玉怀里,嘴里嘟囔着:“找不到。” “什么时候出发?”男人从房间出来,下一瞬目光却定定的落在了娟儿脸上。 梁锦玉侧身挡住了男人的目光:“吃过饭就走。” “她是......”男人目光复杂,声音也有些轻颤。 “这是我女儿。”梁锦玉回应道,朝定方使了个眼色。 梁定方走过来,将娟儿带回了屋里。 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娟儿的身影,直到房门彻底关上。 梁锦玉面露不悦:“她只是个小姑娘,你这么盯着她看,不合适吧?” 男人恍惚回过神来,小声嘀咕:“真像。” “你说什么?”梁锦玉问。 男人摇头,别过目光:“没什么。” 随后三婆过来,说是早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梁锦玉带着男人去前厅吃饭,走到门口刚好看到王佑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扎马步。 男人再次愣住了,目光直直的盯着王佑,不确定问:“昨晚跟我交手的就是他?” 王佑听到声音回过头,先是喊了声“姨娘早”,随后注意到了旁边的男人。 他像是一只遇到危险的野兽,整个身体瞬间绷紧,双眸充斥着敌意。 男人怔住,鼻子一阵酸涩,满脸的大胡子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叫什么名字?” 梁锦玉以为他要找麻烦,蹙眉道:“昨晚是个误会,若不是他发现及时,你说不定已经死在仓房了。”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直接问王佑。 王佑厌恶的别过脑袋,一声不吭,扎马步的动作越发标准。 男人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你好好练。”男人莫名其妙的叮嘱一句,转身快步离开了。 梁锦玉觉得奇怪,询问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王佑冷漠说。 男人率先到了厅堂,见三婆在忙活,便问:“昨晚偷袭我的少年叫什么名字?” 三婆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男人额头青筋直跳,想了想又问:“你们姑娘叫什么名字?我以后若是报恩,好歹也该知道恩人的名字吧?” 三婆这下直接翻白眼:“姑娘家的名字岂能随便说出去。” “梁锦玉,我叫梁锦玉!”梁锦玉随后出来,毫不避讳的直接说。 三婆拉长了脸,想要数落梁锦玉几句,谁料对方竟拿起一个饺子就往嘴里塞,顿时急的赶紧把筷子递给她。 “我的姑奶奶啊,谁家吃饭还用手抓,跟个野猴子似的,丢死人了。” 这一闹三婆也忘了方才的不满,反而得意的说起了馅料里面的荠菜新鲜又水灵。 “味道不错,给娟儿多留几个,她爱吃这个。”梁锦玉随口叮嘱。 男人却再次变了脸色,握着汤勺的手掌用力攥紧。 “您放心吧,我做了不少。待会儿再给姚先生也送去几个,这新鲜东西他母亲估计也喜欢。”三婆说着,手脚麻利的给梁锦玉又添了一碗粟米粥。 梁锦玉瞥了眼神色异常的男人,佯装不察,继续跟三婆聊着家常。 两人说起娟儿和王佑的学习,说起铺子,又说起今儿阴沉沉的天气。 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唐贤准时出现。 “我就知道你该到了,喏,三婆做的芥菜饺子,尝尝?”梁锦玉让三婆给唐贤夹了几个。 唐贤接过饺子,目光与男人撞上,点了下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梁锦玉介绍说:“这位是冯大哥,待会儿我们带他一起出城。” 这话唐贤一听就明白了,出城这等小事却要让他们带着,说明这个男人有问题。 ... 韶州城水系发达,多条河流交错而过,其中最大的就是城外的白甸河。 白甸河水流平缓,河面宽阔,来往船只多不胜数,加上如今已是开春,河边渡口更加繁忙。 “站住!” 刚到城门口,驴车就被喝叱住。 唐贤吆喝着将驴车停下,笑着上前与官差交涉。 梁锦玉一身男子打扮,靠坐在草垛上。 不一会儿,两个官差走了过来。 “去红岩渡口?”官差问,目光扫过堆满草垛的车板。 梁锦玉应道:“是啊,去那边拉货。” “拉货为什么带这么稻草?” “官爷有所不知,我们拉的是郴州黄酒,那可是好东西,万一路上磕着碰着,我可不得心疼死。” 梁锦玉说着,又凑近了压低声音:“待会儿我给官爷留两壶尝尝?” 官差闻言,瞬间眼睛都亮了,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别在路中间碍事。” “诶!”梁锦玉爽朗应道,暗暗松了口气。 有惊无险的出了城,唐贤牵着驴子走到一处偏僻地方。 梁锦玉从车上跳了下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屑说:“出来吧,这里没人。” 草垛窸窣,男人刚准备出来,却听一阵吵闹声传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谁知道他们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遇刺关我屁事?我警告你元祁,再他娘的胡说,看我不削你!” 第110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五叔如果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跟大哥——你瞪我也没用,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吧,老四?” “古人云,兄弟者,应——” “闭嘴,死书呆子!” “哦。” 伴随着男人暴躁的声音,一行三人牵着马从旁边林子走出。 三人年龄相仿,约莫十七八岁,皆是玉冠束发,衣着富贵,模样也有三份相似。 “领头黑着脸的那位是元家二公子元焕,后面穿着红绿锦袍的是三公子元祁,最后那个应该是四公子元博。”唐贤低声说。 “姓元?他们与元山亭元老板是什么关系?”梁锦玉好奇问。 唐贤解释说:“他们的父亲和元老板是堂兄弟。” 也就是说,按照辈分,这三人都是元山亭的【外甥】。 如今元家看似子嗣众多,实则一大半都是三房的人。 元家最开始的发家人叫元贵,也就是元老爷子的父亲。 当年元贵带着三个儿子南下讨生活,大儿子元乔常因意外去世,去世前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大房也就断了。 二房依靠元乔庸老爷子很快就发家致富,但元老爷子念旧,自从原配去世后迟迟不肯续弦,直到临近四十多岁才纳妾生下元山亭这一个儿子。 三房则完全不同,三老爷子元乔晋是个风流人,一共生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最后活下来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这元焕、元祁、元博三人正是他们所出,虽父母不同,却因为三老爷子元乔晋还活着,所以一直也没分家,彼此按照年龄排辈。 梁锦玉听着就觉头大:“也难为他们分的清楚。” 正说着,三人已经到了跟前。 元焕五官刚毅,身材健硕,一张口十句有八句都是在骂人。 “瞎了眼啊,看到有人过来还横在路中间?搁这儿躺尸呢!”元焕冲唐贤骂道。 第九十章 狗吃屎都没你跑得快 唐贤性子稳重,素来不爱惹事,忙牵着驴车要给他们让道。 “等等。”元祁随手一抛,把缰绳扔给了后面的元博,然后自以为帅气的抹了抹鬓角,目光灼灼的走向梁锦玉,“我二哥是个粗人,没教养,我替他给美人儿道歉。” 梁锦玉左右都看了个遍,不确定的指着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元祁倚靠在驴车上,朝梁锦玉抛了个媚眼:“除了你,这儿还有别的美人儿吗?” “我是男——” “嘘~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我理解。” 元祁一副“我很善解人意”的表情打断了梁锦玉,又从腰上解下钱袋:“美人收着,就当我替我那没教养的二哥跟你道歉。” 元焕脸色铁青,咬牙怒道:“你他娘的才没教养!老子又没错,需要你来道歉?看到个女人就往跟前凑,狗吃屎都没你跑得快!” 元祁仿若未闻,仍旧一脸多情的看着梁锦玉:“敢问美人芳名,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梁锦玉伸出手指,推开递到眼前的钱袋,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我已经成过亲了。”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元焕立刻嘲笑道,牵着马儿推开元祁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元祁捂着胸口,一脸受伤:“向来情深,奈何缘浅,看来我们是有缘无分,只能就此别过了。” “三哥,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觉得你不必——” “闭嘴。” “哦。” 元博沮丧的垂下脑袋。 “这个给你,就当是见面礼了。对了,我叫元祁,姑娘可别忘了我。” 不等梁锦玉再次回绝,元祁扔下钱袋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元祁潇洒的背影,梁锦玉问唐贤:“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不像人难道像鬼吗?”男人推开草垛。 唐贤想了想,问:“姑娘是说燕公子?” 梁锦玉点头:“行事作风如出一辙。” “风流但不下流,进退有度,不做纠缠,也算是君子。”唐贤评价说。 对于生意人来说,一掷千金的纨绔子可是最优质的客人,唐贤当然不会讨厌。 男人下了驴车,环顾四周道:“送到这里就行了,你们走吧。” 梁锦玉拍了拍埋头吃草的驴子:“要不你骑这个走?” “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男人没好气问。 这头犟驴就跟得了羊癫疯一样,冷不丁就原地跺脚,一路上颠的他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哨响,男人知道是接他的人到了。 “梁姑娘,在下绝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放心,只要你有用得着在下的一天,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替你闯!”男人掷地有声的许诺道。 梁锦玉瞬间笑了起来,这可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这话我记住了,到时候冯大哥可别赖账。” 男人迟疑着想说什么,但过了半晌只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道别之后,梁锦玉坐上驴车,慢悠悠的往渡口方向驶去。 眼看驴车渐行渐远,男人这才转身往林子方向艰难走去。 林中的树下拴着两匹马,却不见人影。 男人喊道:“出来吧。” 一道黑影从树上一跃而下,只见他身姿挺拔,五官深邃而双眸湛蓝,满头黑发披散弯曲着,竟是个外邦人。 第111章 “王大哥,你受伤了?”来人惊讶问。 直到这时候,男人才终于表露出内心的愤怒和悲痛,他一拳打在树干上,悔恨不已:“我真该死!” “怎么了?你的妻儿呢?不是说要带他们一起走?” “我来晚了,一切都晚了。”男人又自虐般的狠狠捶打着树干,直至双拳鲜血淋淋。 “什么意思?难道是出事了?” 男人回想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痛苦不已。 “他们说我媳妇改嫁了,可那家人又说我媳妇跟人跑了,我根本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我脑子一片混乱。” “王大哥,别说你了,我听着也稀里糊涂。” 男人握紧了拳头,想到什么又振作了起来,庆幸说:“不过他们兄妹俩都还活着,我见到他们了。” 来人帮着将马儿牵过来,不解问:“既然见到了,为什么不带走?” 男人看着血淋淋的拳头,苦笑说:“他们现在过得很好,跟着我反而要东躲西藏,未必是好事。” “说的也是,对了,冯老大来消息说让我们赶紧回去,旧格那边好像有大动作。” 男人吃力的上了马背,皱眉问:“我听说元山亭遇刺了,这件事跟我们有关系吗?” 对方夸张的笑了起来:“哈哈哈,王大哥说什么呢,我们伏虎帮可没那本事。” 马儿嘶鸣着,两人很快消失在林间。 ... 阳春三月,即便是阴沉沉的天气,红岩渡口也是一片热闹景象。 河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往来频繁,岸边挤满了各种小摊,游客商贾多不胜数,吆喝声更是此起彼伏。 梁锦玉活了两世,这还是第一次来渡口,难免觉得新鲜,一双眼睛都快瞧不过来了。 “唐掌柜,那是什么?”梁锦玉指着河里密密麻麻的竹排问。 唐贤解释说:“那是运木材的。” 木材不像一般的货物,它们笨重又占地方,一般的船只根本运送不了多少,于是人们就想出了一个法子,将编排好的木材直接放在竹排上,然后由排公将竹排编成大排,再顺流而下。 两人正说着,就听后面有人吆喝道:“让开让开,都让开,磕到碰到概不负责啊。” 唐贤忙拉着驴车到一旁,路人也纷纷避让。 只见十几辆牛板车拉着成堆的白杉浩浩荡荡往这边走来,那些白杉经过一个冬天的处理,已经变的干燥又漂亮。 “真厉害,不愧是谢家,就是财大气粗啊,我看着附近村子的白杉都被他家收走了吧。” “谢家做事向来霸道,尤其是那位谢少东家上位之后,更是连口汤都不肯分出来。你看着吧,做事太绝早晚遭报应。” “还早晚呢,不是已经瘫了嘛。”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都大笑起来。 “腿瘫了没用,要是脑子瘫了才叫真正的报应!他们谢家一家独大,不给咱们小商户活路,早就该断子绝孙了!” 第九十一章 和离的女人 “我就盼着明年的渭阳会选能让谢家下台滚蛋,凭什么一直都是他们谢家当会长,好处都让他们给占了。” “你们听说了吗?乐清楚家和伶舟元家已经私下结盟,说是要合力搞垮谢家,让谢家那个瘫子吃大苦头。” “放你娘的狗臭屁!”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吓得众人瞬间噤声。 梁锦玉好奇看去,心道真是巧了,竟然又是元家三兄弟。 元焕指着方才说话的那人,恶狠狠警告:“少给我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跟楚家结盟了?还搞垮谢家,我他娘的先搞死你信不信!” 那路人哪想到随便说的一句竟就真把元家人给招来了,还是脾气最恶劣的元家二公子。 “我、我就随便说说。”路人瞬间认怂,麻溜的逃进了人群里。 元焕仍不解气,环顾四周警告说:“我不管你们跟谢家有什么矛盾,要是敢拉上我们元家,别怪我不客气!” 路人纷纷小声嘀咕,有的埋怨元焕不识好歹,有的说元家人嚣张跋扈,不把人放在眼里,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 “我二哥心直口快不会说话,大家莫怪,来来来,我请大家喝糖水!” 元祁大声说着,身后跟着两个挑着糖水担子的小贩。 河边冷风阵阵,能喝上一口热乎的糖水别提多舒服了,更何况还是免费的。 一时间大家对元家的看法又变了,纷纷夸赞元祁为人和善,做事厚道,又说元家做生意童叟无欺,明年的会长之位非元家莫属。 “来来来,公子你也来喝一杯。”小贩乐得合不拢嘴,亲自跑过来给梁锦玉递上一杯。 梁锦玉正想回绝,就听元祁“哎呀”一声,惊喜的走了过来。 “我们又见面了,缘分果然是妙不可言。”元祁夸张说。 梁锦玉刚好趁机把钱袋还给他:“无功不受禄,公子拿回去吧。” 元祁佯装不高兴说:“我元三公子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这些银子对我而言不过九牛一毛,权当花钱买高兴。” 梁锦玉挑眉,好个财大气粗。 “三哥别玩了,五叔已经到了。”人群里的元博喊道。 元祁冲梁锦玉眨了眨眼:“美人有缘再见。” 梁锦玉摇头失笑,将钱袋子扔给唐贤:“充公。” 第112章 唐贤连忙接住,打开数了一下,高兴不已:“一共有六十七两,扣除待会要给酒商的六十四两,还剩三两。” 梁锦玉从驴车上下来,闻言道:“那多出的你就跟姚先生分了,就当是见者有份。” “多谢姑娘。”唐贤并未推辞,大大方方的拿出三两碎银单独放入怀中。 谢家车队走到前面的渡口就停下了,因为岸边太窄,梁锦玉的驴车想要过去就只能等谢家的木材先卸货。 早就在坝上候着的挑工只等牛车停下,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将木材沿着堤坝滚到河滩,然后再由船工挪到竹排上。 空荡荡的竹排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数量之多几乎占据了整段河面,乍眼望去颇为壮观。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谢家车队总算挪开了位置。 别说旁人,就连梁锦玉也有几分不满。 大家的时间都宝贵,全被他们给耽误了。 “姑娘,那位就是了。” 唐贤个高看得远,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焦急等待的酒商。 韶州当地人很少酿酒,所以城里卖的酒水多是从外地采购,其中尤以郴州的黄酒,阳夙的米酒最受欢迎。 唐贤联系的这位酒商就是郴州人,姓金,在家排行老九,所以大家直接戏称他叫金老酒。 金老酒是个体型肥胖的中年男人,模样普通,说话带着一股郴州的口音,举手投足都不紧不慢的,让人觉得莫名靠谱。 将驴车拴在岸边的柳树上,梁锦玉和唐贤就跟着金老酒下了河滩。 河滩的空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来往的挑夫光着膀子忙的大汗淋漓,时不时还能听到商贾间的讨价还价。 “那边的红船就是我的。”金老酒指着渡口的货船说道,语气难掩骄傲。 梁锦玉循着金老酒手指方向看去,顿时眼前一亮,由衷赞道:“好漂亮的船。” 与一般的客船不同,货船的尾甲板比较短小,船舱更大,也没有可开合的窗户,甚至连船帆都没有。 “这艘船才下水不到半年,可花了我不少银子,但好在载货量大,现在跑一趟能抵上以前跑三趟。”金老酒说完,朝船那边吆喝了一声。 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了。 金老酒介绍说:“这是黄鱼,你们的那批货就是他负责。” 黄鱼长得矮小精干,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向梁锦玉:“这位就是梁老板吧,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年少有为啊。对了,您要的那批黄酒都给卸下来了,就在前面,要不我带您过去?” 梁锦玉对金老酒的这艘货船兴趣更大,于是就让唐贤跟黄鱼过去,她则跟着金老酒去船上转转。 就在梁锦玉准备上船的时候,却见远处驶来一艘更大的客船,客船的船帆上挂着元家的标志。 金老酒感叹道:“今天的渡口是真热闹啊,不过元家怎么弄艘客船来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梁锦玉回头一看,果然又是元家兄弟。 这边,元博戳了下元祁:“三哥,又是她。” 元祁凤眸一抬,见美人正在看他,顿时喜上眉梢:“一日见三次,还说没有缘。” “五叔,我见到个熟人,去去就来。”元祁拍了拍衣摆,昂首挺胸的朝梁锦玉走去。 元山亭正欲喝止,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也过去看看。” 金老酒正觉疑惑,元家人怎么朝这边来了,就见梁锦玉迎了上去。 “元老板,你也在呢。”梁锦玉招呼道。 元山亭点头:“梁姑娘怎么在这里?” “办点事儿。”梁锦玉含糊道。 元祁惊讶问:“怎么,五叔你认识她?” 元山亭轻咳一声,不好透露梁锦玉的身份。 梁锦玉接话说:“我在城里开了个杂货铺,曾与元老板有过生意往来。” 元山亭点点头,反问元祁:“你们怎么认识的?” 元祁三言两语说了经过,完了对梁锦玉越发感兴趣:“你一个成了亲的女人居然还要抛头露面在外做生意?你家男人呢?” 这话一出,元山亭和金老酒都吃了一惊。 只不过一个诧异的是梁锦玉居然成亲了,另一个诧异的是梁锦玉竟然是个女人。 梁锦玉心里埋怨元祁多嘴,面上却不显:“我们已经和离了。” 第九十二章 旧格之难 这话比方才元祁的那句更让几人震惊,别说元祁,就连后面的元焕也震惊的朝梁锦玉看了过来。 五六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自己,这滋味并不好受,但早晚都要受着。 “我记得大周律法并没有哪一条规定说和离犯法吧?”梁锦玉半开玩笑说。 “哈哈哈......”元祁倏地捧腹大笑起来,“对对对,没有,没有这条律法。” “咳咳咳!”元山亭忙咳嗽几声,示意元祁别太过分了,让人下不来台。 话都说出去了,梁锦玉哪还会在乎,况且以后这种情况只多不少,权当提前练习了。 元山亭见管不住元祁,于是忙道:“梁姑娘,我们还有事,先过去了。” 金老酒眼里闪过精明,急忙喊道:“元五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元山亭以为他是梁锦玉的人,便应道:“我暂时还要留在韶州,今日是来送他们兄弟俩的。” 第113章 元山亭指的是元焕和元祁。 “那么大的船,是要走远路吧?”金老酒打探问。 元山亭疑惑的看向梁锦玉,不明白金老酒为什么打听这些。 “这位是金老板,来自郴州,是做酒水生意的。”梁锦玉介绍说。 金老酒朝梁锦玉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忙趁机跟元山亭宣传了一波自己带来的黄酒。 做生意有时候做的就是人情,如果今天没有梁锦玉在,金老酒不可能有机会和元山亭说上话。 不过金老酒也是个聪明人,没有占用元山亭太多时间,而是让人赶紧去拿了两壶好酒来。 “这都是我自家酒坊酿的,元五爷您拿回去尝尝。若是觉得好,赶明儿我再给您送一些去府上。”金老酒说完,朝梁锦玉使了个眼色,随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元焕冷笑一声,不满问:“他跟你什么关系,你这么帮着他?” 梁锦玉笑道:“做生意不就是互相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再说了,如果元老板没兴趣的话,也不会收下这两壶酒对吧?” 元山亭点头笑了起来,他们元家下面还有酒楼客栈,酒水这一块的需求确实比较大。 “对了,那是你们的客船吧?我能过去看看吗?”梁锦玉颇感兴趣的问。 元山亭自然没有拒绝,几人聊着闲话往那边过去。 闲聊中梁锦玉得知元焕和元祁此行的目的地是旧格,而且这一去少说也要半年。 起先梁锦玉并没有当回事,可等她上船看到船舱里堆满的工具之后,才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旧格位于大周西南部,那边气候炎热,地形陡峭,时常会出现极端天气,除了旧格的当地人,几乎很少有人去那边,以至于知道旧格的人都很少。 可在一年后,旧格却会成为百姓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甚至连路边的乞丐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怎么了?”元山亭见梁锦玉半晌不说话。 梁锦玉见船工们正往船舱里运送物资,数量多的几乎要落不住脚了,便肯定导致那场灾难的就是元家。 “我听说旧格地势险要,时常发生坍塌,两位公子此行千万要小心啊。”梁锦玉提醒说。 元焕顿觉晦气,张口便骂道:“你他丫的会不会说话?” 梁锦玉一脸无辜:“我说的是实话。” “元老板你也知道我爹是做什么,我听他说以前就有几个人去旧格挖矿,后来下了一场大雨,矿洞突然就垮了,那几个人全死在里面。” 这话更加晦气,元焕整张脸都黑了,骂骂咧咧的强忍着没动手。 元山亭也觉得这话不吉利,但还是碍于梁锦玉的身份没好意思说什么。 “元三公子,我说这些可是为了你们好。下雨天最危险了,不管是在哪里都要小心,你说对不对?”梁锦玉再次拐着弯的提醒。 元祁乐呵呵的,就顾着看元焕笑话,大概是没听进去。 梁锦玉心中无奈,罢了,她也只能言尽与此,说的太明白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 从谢家船上下去,唐贤那边都已经处理好了。 金老酒感激梁锦玉方才的牵线搭桥,也给她送了两壶好酒。 回去路上,驴子哼哧哼哧的叫唤着,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歇息,怎么赶都不听。 唐贤也没办法,只能由着它了。 “对了,今天我听他们说渭阳会选,那是什么?”梁锦玉想起问。 上次元山亭也说过,但还没说清楚就被打断了。 唐贤解释说:“渭阳会选就是指三年一度的商会会选。” 大周商业繁荣,除了谢、元、楚三家之外,还有很多其它的商户,他们虽然实力比不上这三家,但在各行各业也是领头的人物。 商贾多了虽然能增加大周税收,充盈国库,但同时也会伴随着更多的问题。 于是为了能统一管理这些商户,朝廷就出了一个政策,设立商会。 由朝廷牵头,将全国排的上号的商户都齐集在渭阳,然后从中选出一名会长,三年一换。 会长责任重大,同时权利也大,谁当上了会长,就意味在接下来两年他将拥有最好的资源,其中利润最大的就是贩盐! 梁锦玉虽然才经商,但也知道贩盐的利润有多惊人,就连先帝也曾感叹“富哉!盐商,朕不及也!” “我记得我爹说过,私盐贩卖是重罪。” “是的,如今市面上的食盐大部分都是从谢家转手来的。平常人想要去盐场支盐,要么花巨资买通官家拿到盐引,要么就从谢家采购。产地的盐价不过二三文,但到韶州就需要六七十文,足足翻了几十倍”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梁锦玉也被这巨大的利润吓得咋舌。 难怪古往今来,都有那么多人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贩卖私盐。 “那怎么才能当上会长?”梁锦玉忙问。 唐贤听到这儿,也猜到了梁锦玉的心思:“姑娘,想要当上会长,首先得加入商会。可加入商会的最基本条件是,咱们得有五家以上的铺子。” 而他们现在只有一家不到五十平的杂货铺,还是租的。 梁锦玉乐观的说:“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指不定明年就有了。” 虽然唐贤也不知道梁锦玉哪来的自信,但还是顺着话说:“渭阳会选明年才开始,如果姑娘真想参加的话,六月下旬就需要去趟渭阳。” 第114章 “去做什么?” “报名。” 第九十三章 应验 三月底,连绵不绝的阴雨天开始了。 起初人们还欣喜的说着春雨贵如油,盼着今年依旧能丰收。 可春雨下了一天又一天,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城外白甸河水位越来越高,田里面的积水漫过秧苗,地里还没来得及发芽的种子也都被积水冲散,果树上的花朵纷纷打落。 城里城外,处处都是一片泥泞残败的景象。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气温也开始断崖式的骤降。 三月中旬人们还只用着单衣,可现在连袄子都穿上了。 就在人们感叹今年天气怪异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彻底让人们傻了眼。 城中白雪皑皑,一夜之间整个韶州又入了冬。 “姑娘你醒了吗?出事了。”外面三婆喊道。 梁锦玉刚洗漱好,披上斗篷开了门。 “怎么了?” “仓房那边进水了,您快过来看看。”三婆焦急道。 梁锦玉一惊,忙拢起斗篷踩着积雪往外走去。 当初建仓房的时候因为银钱不够,所以建的有些粗糙,顶部的棚子也一直没时间弄,如今只扯了一张油布挡在上面。 “去去去。”梁锦玉挥手,将凑上来的两条狗赶到一旁。 昨夜下了大雪,顶上的油布都被积雪压垮,融化的雪水就顺着油布往粮仓上淌。 “阿姐你快让开。” 梁定方和王佑都爬上了墙头,一人扯着油布的一端,然后“哗啦啦”的抖动起来。 积雪簌簌往下落,一会儿就堆的满院子都是。 梁锦玉等他们弄好,就让三婆把梯子拿过来。 “阿姐,我们来弄。”定方从墙头上跳下来,率先从三婆手里接过梯子。 梁锦玉看着满院子的狼藉,眉头紧锁。 地面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污水,粮仓虽然垫高了不少,但谁也不能保证完全没有问题。 “把所有的粮仓都检查一遍,千万不能进水,还有里面的其它东西,都要检查。有淋湿受潮的先登记好,然后都搬出来。”梁锦玉叮嘱几人。 没一会儿,姚天赐拿着铁锹簸箕也过来帮忙。 几人忙活了一早上才终于把所有的积雪都清理出去,又在地面上铺了一层细沙,勉强能落脚。 定方递给梁锦玉一张单子:“阿姐你看。” 梁锦玉越看越脸色越凝重,这才三月,已经有小麦泡水发芽了,还有那些豆子和芋头,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长期的潮湿,也导致干菜和腊肉发霉变质。 而这样的天气会一直持续到四月中旬,若是还不赶紧处理,只怕全都要毁了。 “我去趟铺子。”梁锦玉将单子收好。 ... 梁家杂货铺。 虽然才开业不到半个月,但杂货铺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由于没钱请伙计,所以里里外外都是唐贤一个人在忙。 昨晚突降大雪,唐贤生怕铺子里出什么事,所以一早就过来了。 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许多,时不时就能听到一阵感叹,都说这个时节还下这么大的雪,实在是太古怪了。 唐贤清理着阶上的积雪,闻言神色越发凝重。 姑娘说今年会有倒春寒,如今已经应验了。 三月初天气回暖,到三月下旬就温度骤降,连续的阴雨天超过五天就算是倒春寒,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 想到那些在月初就已经播种的农户,唐贤满脸忧虑,只怕都已经死苗了,如果天气还不回暖,就算补种也会来不及。 “唐掌柜。”梁锦玉匆匆赶过来。 唐贤忙放下扫帚:“姑娘怎么过来了。” 梁锦玉抖落身上的落雪,跺了跺脚进铺子。 “你看看这个,损失不少啊。”梁锦玉将单子递给唐贤。 唐贤仔细看了一遍,淡定说:“有损失在所难免,这个数量也还在可控的范围。” 但因为梁锦玉太穷了,所以哪怕只有二十分之一的损失,她也难以承受。 “别的倒还好,我就怕粮食发芽,那东西一旦发芽就没用了。” 这场大雪过后,还会是连续的阴雨天,而且将会持续小半个月。 两人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个人。 饶绩的目光扫过铺子,最后落在梁锦玉身上。 ... 自从上次马车一别之后,梁锦玉就再也没见过谢卿予。 不过她倒是在渡口那边常听人说起他,但大多都不是什么好话。 例如,有人说他霸道专制,自从他当上少东家,就不许下面有任何异议,大小事他都要管,而且说一不二。 还有人说他冷漠绝情,为了生意六亲不认,族里的长辈说起他都咬牙切齿。 当然,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说他活该遭难成了个瘫子,甚至还有人诅咒他活不过二十五。 如果是上一世,梁锦玉对这种备受非议的人定会敬而远之,唯恐跟他沾上关系,可重生回来,她心境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管别人怎么评价谢卿予,她只在乎对方能否给她带来利益。 当铺二楼,原本横在中间的屏风被撤下去。 谢卿予坐着轮椅,腿上盖了件厚实的毛毯,略显消瘦的身形裹在靛蓝色的大麾里,那厚实的白色毛领平白给他添了几分清冷孤傲。 第115章 “梁姑娘,你应该知道谢某今日请你过来所为何事吧。”谢卿予微笑问。 梁锦玉也不含糊,直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单子:“都在上面,谢少东家看看能给什么价。” 饶绩接过去,递给谢卿予。 谢卿予垂眸看的很认真,仿佛要将每个字都记在心上。 梁锦玉很好奇,外面都传言说谢家要换当家人,因为谢卿予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早晚都是个死。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倒不如撂下这身担子,去好好享清福。 “梁姑娘想要什么价?”谢卿予将问题又抛给了梁锦玉。 梁锦玉其实并不擅长讨价还价,但好在这个问题她早就跟唐贤讨论过了。 “是这样的,我手里这批粮食四月之前是一定会出手的,但具体卖给谁,给多少,现在还说不准。” 意思就是,除了你们谢家,她还跟别家也在洽谈这件事,最终谁出的价高就会给谁。 谢卿予勾唇笑了笑,可那笑意很淡,不达眼底。 “那怎么才能说准?” “你可以将你们能给的价格写在上面,我回去比对一下就能答复你了。” 一声轻笑传来,是饶绩。 梁锦玉和谢卿予不约而同的看向他,一个是疑惑一个是警告。 饶绩忙假咳两声,止住了笑意。 “三掌柜笑什么?”梁锦玉问。 饶绩看了眼自家少东家,没敢说实话。 这种套价的法子,他们少东家七岁就已经玩过了。 “都给我让开,我看谁敢拦我!” 楼下突然传来喝叱,紧接着“噔噔噔”的一阵脚步声,有人上来了。 梁锦玉看向楼梯口,果不其然,来人正是那位与她有过节的谢家五小姐——谢荧荧。 谢荧荧显然没注意到梁锦玉也在,一上来就跟个炮仗一样噼里啪啦抱怨起来。 “你到底是不是我们亲大哥,你明知道回京就是跳火坑,你不帮我们也就算了,居然还让风炀盯着我们,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九十四章 别想勾引我大哥 “下去。”谢卿予淡淡道。 谢荧荧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这些,一股脑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让我回京也就罢了,可四姐已经有燕哥哥了,他们好不容易才见面,你还要生生拆散他们,你是不是自己不幸福就见不得别人幸福?” “五小姐!”饶绩忍无可忍,恼怒打断说,“还有外人在场,五小姐慎言。” 谢荧荧这才注意到谢卿予对面还坐着一个梁锦玉,而梁锦玉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心里却想着谢荧荧的话,原来那位四小姐和燕行当真是青梅竹马。 “又是你!”谢荧荧一看到梁锦玉,就迁怒道,“怎么哪哪都有你。” 梁锦玉很是无辜:“我也没想到谈个生意也能遇到五小姐,兴许是因为缘分?” “鬼才跟你有缘分,我要跟我大哥说话,你下去。”谢荧荧蛮横的抬起手,驱赶道。 梁锦玉没搭理她,而是询问的看向谢卿予:“要不,我走?” “饶绩,带五小姐先下去。”谢卿予垂眸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谢荧荧却立刻跳脚:“凭什么让我下去,我不下去。饶绩你敢动我试试,你信不信我回家告诉我爹。” 饶绩不为所动,毫无感情的说了句“五小姐见谅”就拉住谢荧荧的胳膊,把人往楼下拽。 谢荧荧原本是来要说法的,现在好了,说法没要到,还当着外人的面被拖了下去。 羞辱和不甘充斥着她的脑子,无处发泄的怒火让她几欲发疯,可疯狂中她偏偏又还残留着几分理智,知道自己大哥不好惹,饶绩也是个硬骨头,于是就挑软柿子捏。 被饶绩拉到楼下之后,谢荧荧突然就安分下来。 “行了我知道了。”谢荧荧推开饶绩,板着脸说,“我不用你管,我自己知道走,哼!” 话说完,谢荧荧扭头离开了当铺。 饶绩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今天的五小姐这么好说话。 与此同时,梁锦玉和谢卿予这边也谈的差不多了,虽然知道梁锦玉的用意,但谢卿予还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不过临走前谢卿予却问了梁锦玉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知道有倒春寒。 天意难测,就算是朝廷的钦天监也无法预测到今年的天灾,而梁锦玉收粮食是从去年冬天开始的,说明她是早有预谋。 梁锦玉又将之前跟唐贤说的那套说词照搬照旧说给了谢卿予。 谢卿予自然是不相信,但是他并未直接揭破,反而问梁锦玉,那位高人还说了什么? 梁锦玉也不傻,她用死亡换来的“先知”又怎么会轻易告诉别人。 “天机不可泄露,谢少东家如果也跟我一样相信那位高人的话,那就预祝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吧。” 梁锦玉笑着说道,她很期待谢家能给多少钱。 走到楼梯口,梁锦玉和饶绩遇上。 饶绩微微颔首目送着梁锦玉下了楼。 梁锦玉走到楼下,忽的想起自己的簪子还抵押在这里,于是便去找掌柜要赎回来。 宋掌柜是亲眼见到梁锦玉被饶绩客客气气的请上了二楼,自然也不敢怠慢,好声好气的解释着:“姑娘,真不是我不愿让你赎回去,而是你已经过了时间,你的簪子已经被人买走了。” 第116章 梁锦玉顿时皱起眉:“是什么人?” 宋掌柜一脸难色:“这个,不方便透露。” 梁锦玉叹息,只能作罢。 离开当铺,梁锦玉正寻思回杂货铺,眼前却被一道人影挡住了去路。 谢荧荧叉着腰,杏眼圆瞪,质问道:“你和我大哥到底什么关系?” 梁锦玉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你是在问我?” “废话,不问你问谁?我告诉你,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勾引我大哥,我大哥虽然残了,但也不是你这种女人能高攀的。” “等等。”梁锦玉打断谢荧荧。 第九十五章 卖闺女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你大哥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你一个女人大白天的爬我大哥马车,现在还追到当铺来了,你不是想勾引我大哥你想干什么?”谢荧荧说的理直气壮。 看着对方蛮不讲理的样子,梁锦玉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索性转身便走。 谢荧荧却不放过她,紧追上去:“你跑什么,做贼心虚了是吧?你勾引我大哥还不够,你还勾搭上了燕哥哥,你知不知道燕哥哥跟我四姐才是一对儿! “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不就是图钱吗?别说我没告诉你,燕哥哥没钱,我大哥倒是有钱,但他那人脾气怪得很,不可能给你花钱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五小姐。”梁锦玉突然停下脚步。 谢荧荧一个没刹住,直接撞到了梁锦玉胸口,两人都疼的吸了口气。 谢荧荧捂着鼻子,脸颊绯红:“你你你,你怎么走路的。” 话说着,目光却不由的瞥向梁锦玉挺立的胸口,又低下头看向自己,顿时更加生气:“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不管你信不信,话我只说一遍,燕行也好你哥也罢,我都没有任何想法,就算哪一天真的有,也跟你无关。与其整天多管闲事,你倒不如想想你自己的事情。” 据说谢家有个规矩,男子不得入仕,但却会将女子送入皇宫,或者与官家联姻。 想要守住一个家族,就必须有所牺牲,谢家在这一块可以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谢荧荧恼羞成怒,握拳跺脚:“闭嘴,你知道什么。” “那你又知道什么?你对我又了解多少就敢在这里横加指责?” “我,我——” 谢荧荧一时语塞,小脸涨得通红,她不过是心里不痛快,所以才找梁锦玉撒气,哪想到那么多啊。 梁锦玉见她消停了,也不再理会。 看着梁锦玉大步离开的背影,谢荧荧懊恼自己的词穷,正想追上去却被人猛地撞了一下。 她趔趄着好不容易站定,扭头张口想要骂人,却只看到一个狼狈逃走的身影。 “站住!你个死丫头,你往哪里跑!”中年男人大骂,挑着担子就追了上去。 行人纷纷避让,就怕被殃及。 谢荧荧心里堵着气,于是也跟着追了上去,打算让那小姑娘给她赔礼道歉。 街上人来人往,那逃走的小姑娘显然对城里不熟,七拐八拐的竟然逃进了一条死巷。 男人堵在巷子口,气喘吁吁的满脸凶恶。 谢荧荧好奇的从人群里挤进去,就见那男人走进巷子,二话不说“啪”的就是一巴掌。 “你跑什么跑,你想往哪里跑,我供你吃供你穿,我哪点对不起你,啊?”男人揪住她的头发,厉声质问。 这小姑娘正是陈大妮,只见她倔强的仰着头,不甘心的盯着对方,愤愤道:“我呸,你还有脸说,你们全家好吃懒做却要我伺候你们,这么冷的天还要我做饭洗衣服,稍微不如意就打我。我再不跑难道等着被你们虐待死吗?” 听到这话,谢荧荧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那小姑娘看着也才五六岁,居然就要做这么多家务活?做不好还要挨打? “你们也太不是人了!”谢荧荧忍不住跳出来,抱不平的喊道。 围观的路人也纷纷摇头,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孩子,咋能这么心狠呢。 陈大妮机灵的双眸上下打量着谢荧荧,脑中一道灵光闪现,立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爹,求求你了,你让我走吧,阿爷和阿奶天天打我骂我,我真的受不了。我知道我娘死的早,我又是个女娃不中用,我留在家里也只会招人嫌,呜呜呜......” 谢荧荧听得鼻子发酸,她母亲去世也早,她虽然衣食无忧,可内心却一直很孤独。 尤其是父亲续弦之后,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继母和小弟身上,她成了一个透明人,喜怒悲欢都没有人在意。 那种孤独和无助曾一度让谢荧荧自暴自弃,但好在她还有四姐。 想到这里,谢荧荧吸了吸鼻子,上前大声道:“既然你们都不在意她,那就让她离开,她倒了八辈子霉才投胎到了你家,现在她想走,你也不该拦着!” 陈来福恶狠狠回头,却在看到谢荧荧周身富贵的时候缓和了神色。 “小姐误会了,我这闺女性格十分顽劣,她在家里就不服管教,整天就知道偷懒。你看她伶牙利嘴的,哪像个会吃亏的主儿啊。她就是年纪小,瞎胡闹呢。” 谢荧荧不相信的看向陈大妮,对方十分机灵,立刻嗷嗷哭着说自己在家多勤快,什么活都做。 第117章 谢荧荧想了想问:“你真想离开家?” 陈大妮忙不迭的点头:“想,我做梦都想啊。” 她本以为有了钱,只要找到机会就能一走了之,谁知道事情远比她想的要难多了。 自从梁锦玉离开之后,家里的活计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鬼知道她才六岁啊! 早上天没亮就要搭着凳子做饭,饭熟了自己都没能吃上一口就要喂鸡喂鸭,然后捡着家里人吃剩的塞牙缝。 饿着肚子还要提着一大篓衣服去河里洗,回来稍微晚了又要挨骂。 全家人就逮着她一个欺负,尤其是那老登被周家解雇之后,回去就跟得了狂躁症一样,见谁都不顺眼。 她想躲都没地方躲,身上大大小小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 陈来福找的那个女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她虽然不欺负她,但却仗着自己有身孕,什么活也不干,就连洗脚水都得她给她端屋里去。 日复一日的,陈大妮哪能受得了。 于是就趁着陈来福今天来城里卖粮,央求着那个女人帮她吹枕边风,让陈来福同意她跟着一起过来。 她揣着梁锦玉分给她二十几两银子,就想着出了洋河村天高海阔任她飞了。 谁知道她好不容易逃到城门口,却被官差拦住,说她一个小孩子既没有户籍证又没有路引,不许出城。 这么一搅合让陈来福就追了上来,情急之下她想起梁锦玉就在城里。 可是她第一次来城里,压根不识路,七拐八绕的反倒让自己进了死胡同。 “好,多少钱,我买下她!”谢荧荧财大气粗的问道。 陈大妮回过神来,心道我是想离开,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想给你当奴才啊。 这不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外一个火坑吗? 听到这话陈来福却心念一动,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谢荧荧,他也在京城待过,见过富贵人家的小姐是什么样子。 谢荧荧身上的衣服首饰一看就价值不菲,如果将大妮卖给她的话,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反正他马上就要有儿子了,大妮是个女娃又不听话,卖了也省心。 “虽然她是顽劣了些,但好歹是我亲闺女,这、这哪能随随便便就卖给你。”陈来福故作为难。 第九十六章 永不为奴 谢荧荧闻言暗道,看来这个爹也不算太坏。 陈大妮最会察言观色,她见谢荧荧态度软化,立刻哭喊道:“爹,你怎么能这样,你说这话不就是想要更多的银子吗?” 说着又朝谢荧荧央求说:“小姐你别听我爹的,他就是想讹钱。” 陈来福的心思被点破,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的抓住陈大妮胳膊:“你个死妮子,我是不想让你去给人当丫鬟。你倒好,竟然这样想我,行,那你现在就跟爹回家!” 陈大妮哭着喊着不肯走,双脚死死抵在地上:“我不回去!我回去又要挨鞭子,我不回,救命,救命啊!” 父女俩就在巷子里拉扯着,陈大妮的喊叫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路人,将巷子口堵的严严实实。 谢荧荧见陈大妮被拖着走,急的跳脚:“你放开她,多少钱我给你就是,我是谢家五小姐,我不缺钱!” “谁?我没听错吧?她说她是谢家小姐?”有人难以置信的问道。 “谢家?难道是伶舟的那个谢家?” “要真是的话,那可不得了哦。” 周围的人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谢荧荧的身份。 而这些话自然也都落到了陈来福耳中,他激动的难以抑制,兴奋问:“你说的是真的,多少钱都行?” 谢荧荧扬起下巴:“当然,你以为我会拿不出吗?” 陈来福低头看向手里的陈大妮,对方眼中的厌恶让他瞬间做了决定。 这个死丫头已经被梁锦玉那个贱人带坏了,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二十、不,五十两银子!”陈来福举着手掌说,“你给我五十两银子,人立刻归你。” 陈大妮忍不住讥讽:“你当你生的是什么宝贝疙瘩,还五十两,你做梦吧!” “少废话,如果谢小姐不要你,明天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陈来福也不装了,直接将陈大妮往谢荧荧跟前一推。 陈大妮摔在地上,疼的龇牙,还没站起来就听谢荧荧财大气粗的说:“五十两就五十两,你跟我回客栈,我让下人给你。” 陈大妮暗骂谢荧荧脑子有问题,连砍价都不会,眼珠子却滴溜溜转着,想着如何才能逃走。 她身上有钱,就算暂时不能出城,也能在城里找个客栈先住下,实在不行就去找梁锦玉。 总之,她绝对不会给人当奴婢! 陈来福没想到谢荧荧这么爽快就同意了,不禁后悔自己喊价太少,早知道就该要八十、不,一百两才对! 谢荧荧出门素来没有带银子的习惯,平日要买什么都是丫鬟婆子给钱,因此这才让陈来福跟自己回客栈。 陈来福粗鲁的一把拎起陈大妮,催促道:“还不快跟着!” 陈大妮心里骂娘,揉着屁股跟上那位谢家小姐。 “这小姑娘真是命好啊,居然能去谢家。” “大户人家嘴边吃漏的,都比咱们普通人辛苦一辈子挣的还多。” “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以后就跟着谢家小姐吃香喝辣了。” 第118章 围观的路人都羡慕不已,话里话外都是说陈大妮撞大运了。 陈大妮嗤之以鼻,一群目光短浅,思想封建的家伙,好好的主人不当,竟然羡慕给人当奴才! 真是没救了! “瞎嘀咕什么,还不赶紧走!”陈来福挑着担子,朝陈大妮踹了一脚。 陈大妮差点摔个狗吃屎,顿时心里的火气直线飙升,恨不得捡块路边的石头砸死陈来福。 ... 李家粮铺。 “你确定?”梁锦玉忙问。 老板指着角落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两袋大米。 “喏,那就是他刚挑来的。我一听他名字就想起你之前叮嘱我的话,所以把价格压到最低,这附近的粮铺我都打过招呼了,他问了一圈,最后还是来我这儿卖的。” “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 “还有个小姑娘,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瘦的很。” 第九十七章 翠红楼 梁锦玉得了消息,匆匆往城门口方向跑去。 【大姐,你看我像三岁小孩吗?骗我你还嫩了些!】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梁锦玉赶忙停下脚,往四周找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等了许久也没再听到同样的声音,梁锦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急急跑过来的人影吸引了梁锦玉的注意。 是陈来福! 只见陈来福随便拦住一个路人,就比划着询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么个高的一个小姑娘,身上穿着灰衣服,扎着两个辫子。” 连续问了几人都是摇头,陈来福脸色越发阴沉,嘴里骂着“死丫头,有福不知道享”,又继续往前找。 梁锦玉从摊贩后面走了出来,心中满是忧虑。 怎么回事,大妮真跑了? 可陈来福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等她以后长大就知道后悔了,那可是伶舟谢家啊,就算是当丫鬟也比平常人家好过。” “真是年少无知啊,她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跑出去还能有个好的,指不定就被拍花子给拐了去。” 听着旁边路人的议论,梁锦玉连忙上前打听。 “你们刚才说的小姑娘是不是穿着灰衣服,梳着两根辫子,又瘦又小的那个?” “怎么,你也看到她了?” 果真是大妮! 梁锦玉担心陈来福会找回来,于是请两人去旁边的茶馆。 看着桌上的茶点,两人也没不耐烦,一五一十的将巷子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只不过言语中都带着浓烈的个人情绪。 “不是我说,那小姑娘牙尖嘴利的,小小年纪就敢离家出走,也是个不安分的,吃点亏才能长教训。” “人家谢五小姐都肯拿出五十两银子买她,她竟然半路逃跑,真是昏了脑袋,这会儿指不定藏在哪里呢。” 两人一唱一和,桌上的茶点也吃的七七八八。 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梁锦玉不再耽误,起身结完账就先告辞了。 大妮不可能出城,也就是说她还藏在城里的某处。 决不能让陈来福先找到她,否则大妮定要吃不少苦头。 梁锦玉先回了粮铺,告诉李老板,如果大妮过去就先帮忙把大妮藏起来。 随后梁锦玉又赶回杂货铺,叮嘱唐贤注意一下来人,免得大妮过来了却不知道。 韶州城分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其中南、北最为繁华,商铺临街而立,来往车马多如流水。 但同时,两个坊区也有所不同。 南坊经营的多是酒楼茶馆,布行米铺等正当生意;而北坊最主要的却是青楼赌坊等见不得光的行当。 梁锦玉在南坊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找到大妮,李老板和唐贤那边也同样没看到大妮的影子。 梁锦玉心急如非,想到之前听到的那句心声,莫非大妮已经出事了? 可她问过城门口的守卫,都说没看到大妮出去。 这个时间陈来福应该已经回洋河村了,会不会他已经找到大妮把人带回去了? 梁锦玉不安的回了家,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家里人少,所以偌大的宅子也就几个活动的院落点了灯。 “姨娘,你回来了。”娟儿高兴的迎了上来。 王佑也从厅堂出来,见她安然无恙,暗暗松了口气。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再不回来大家都要去找你了。”三婆在围裙上擦着手走了出来。 梁锦玉问:“今天家里可来过什么人?” “怎么这么问?”三婆不解,但还是回想了一下,摇头说,“应该是没有,都没听到狗叫。” 梁锦玉轻叹,只叮嘱三婆这些日多注意些。 三婆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应下了。 ... 次日。 梁锦玉一夜难眠,听到外面传来狗叫声,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跑。 打开大门,外面站着的竟是唐贤。 唐贤也被开门的速度吓了一跳,见梁锦玉披头散发,跑的气喘吁吁,更觉奇怪。 “姑娘这是?” 梁锦玉摆摆手,不想解释:“大早上过来,有急事?” 唐贤道:“自从我们放出话,说要卖粮之后,已经有两个老板说愿意收购,其中一个昨天傍晚就让人送了请帖过来。” 第119章 如果是五天前,没人会愿意收购几万斤的粮食,可自从连续降温,乃至大雪过后,大家都意识到了今年粮食会欠收,因此囤积粮食也成为了当下最大的商机。 梁锦玉接过请帖,随即皱起眉头:“翠红楼?” 唐贤尴尬的轻咳一声:“对方许是还不知道姑娘你是女子。” “所以你们男人谈生意都在这种地方?”梁锦玉调侃问。 唐贤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也不全是。” “翠红楼......”梁锦玉喃喃一声,想到上一世大妮正是被卖到了花街,当即决定带唐贤过去看看。 ... 北坊以花街和赌坊最多,各自占了一条街。 花街位于西路,还未走近就能闻到阵阵脂粉的香味,男男女女的笑声不断传来。 梁锦玉身着男装,手里拿了把扇子,四周浓郁的味道让她感觉不适。 “姑娘,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唐贤劝说。 梁锦玉挥了挥扇子,盖在鼻头上:“来都来了,哪还有回去的道理,走吧。” 两人一路走过去,旁边楼里的姑娘含蓄的也就抛个媚眼丢个手绢,胆子大的直接跑过来拉人。 梁锦玉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也被吓得够呛。 好在翠红楼距离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门口的红衣姑娘瞧见梁锦玉,瞬间眼睛都亮了,贴上来赞道:“好俊俏的公子,以前怎么没见过?第一次来?” 说话间,对方的手掌柔弱无骨的顺着梁锦玉胳膊缠上,脑袋枕在梁锦玉肩膀,吐气如兰:“奴家名叫红霜,公子快随奴家进去。” 梁锦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生拉硬拽也没能将红霜从她身上推开。 这会儿还是白天,又是正上午,所以楼里只有三个歌伎正在台上唱曲儿,楼下的客人也只有零星七八个。 “有约?”红霜嗔怪的锤了下梁锦玉,却在拳头落下的时候察觉到了异样。 梁锦玉好声道:“红霜姑娘,你可饶了我吧。” 红霜含笑的睨着梁锦玉,眼中满是了然的神色,故意问:“你男人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抓!” 第九十八章 初入青楼 梁锦玉哭笑不得,再次拉开红霜的手掌:“逢春台天字二号雅间。” 红霜一听,这才信了梁锦玉的话。 逢春台是雅间,而且价格不低,能上那儿的都是贵客。 以红霜的身份,甚至没有资格踏入逢春台。 就在红霜松开梁锦玉之际,旁边走来一个曼妙的身影,二话不说一把推开红霜。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对方厉声叱道。 红霜撩了下长发,丝毫不惧,反而冲梁锦玉抛了个媚眼:“公子,玩的愉快。” 梁锦玉笑了笑,目送红霜离开。 “这位公子可是梁老板?”来人娇笑问,生的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身材也极好。 梁锦玉微微颔首:“正是。” “刘老板在雅间已经等候多时,梁老板这边请。”那姑娘说着,目光掠过梁锦玉的胸口,眼底闪过狐疑。 梁锦玉撇开扇子挡在胸口,清了清嗓子:“有劳。” 逢春台位于翠红楼的后院,前面有个偌大的湖泊,九曲桥蜿蜒着直通湖中心的八角凉亭。 天空细雨簌簌,湖面荡起涟漪,阵阵丝竹之声从亭中传出。 因为还在下雨,所以一路上没见着几个人,倒是有不少丫鬟捧着吃食来回穿梭,想来这逢春台今日的客人不少。 梁锦玉打量着四周,见那些丫鬟都是从东面的小门进来,便猜测那边应该就是后院。 “姑娘叫什么名字?”梁锦玉笑问。 对方掩口笑道:“奴家叫化蝶。” “化蝶姑娘来这儿多久了?”梁锦玉一脸好奇。 “五年多了,具体日子早不记得了。” “可是家里有什么变故?” 化蝶脸上浮现出几分怨恨,随即又隐没,笑的没心没肺:“哪有什么变故,穷苦人家过不下去,可不就要卖儿卖女嘛。” 化蝶看着不过十四五岁,五年前的话她也还是个孩子。 “刚来的时候,化蝶姑娘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都是在后厨帮忙吗?” 回忆起往事,化蝶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郁。 “凡是进来的女子,都会按品貌、才情分作甲乙丙三组。我那时因为略懂几个字,加上身段不错,所以是乙等。” 化蝶说完,指着对面的小楼:“那边是教坊,我们会在教坊先学习三个月,然后再被妈妈安排到各处。” 梁锦玉看向那小楼,暗忖着,从这边过去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 “最近楼里可来了什么新人?”梁锦玉又问。 化蝶转身,狐疑的看她,打趣说:“怎么,梁老板对我们楼里的姑娘不满意?” “我第一次来,有些好奇而已。”梁锦玉随口道。 唐贤帮着搭腔:“我家公子好奇心重,什么都喜欢先弄清楚,如果有新来的,可以带过来让我家公子瞧瞧。” 化蝶想起一路过来这位梁老板都东张西望的,的确像是什么都没见过。 “是有两个新来的,但是年纪小不懂规矩,恐怕会冲撞了梁老板。” “没事,我就喜欢没规矩的,聊起来更有意思。”梁锦玉立刻道。 第120章 化蝶古怪的看了眼梁锦玉,那眼神像是在看在一个变态。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雅间,门口候着的丫鬟忙帮忙打起帘子。 屋里面烧了炉子,暖烘烘的,和外面判若两个世界。 阵阵欢笑声从里面传来,绕过屏风,就见一群人正围着圆桌而坐,男男女女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刘老板,您等的贵客到了。”化蝶笑着提醒道。 其中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身边的妓子身上挪开,他仰头看向梁锦玉,眸光一亮:“这位莫非就是梁老板?” 梁锦玉拢起扇子,抱拳笑道:“正是,您就是刘老板吧。” “哎呀呀,没想到梁老板竟然这么年轻,瞧这细皮嫩肉的,跟个大姑娘一样。”刘老板摸着浑圆的肚子,上下打量着梁锦玉。 梁锦玉蹙眉,还未说话唐贤就上前一步,阻断了对方的目光。 “早就听闻刘老板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唐贤握紧了刘老板的手掌,开始说着场面上的话。 刘老板不得不将注意力从梁锦玉身上挪开,招呼着大家坐下。 众人互相介绍着,都是做生意的,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利索,酒过三巡就开始各种吹嘘,或者是干脆跟身边的妓子打闹起来。 梁锦玉寻了个间隙,找到化蝶问:“不是说了要把那两个新来的带过来吗?怎么没看到人?” 化蝶忙趁机从刘老板身边挣脱,整理着衣服说:“奴家这就去找人。” 化蝶是陪刘老板的,人走了,刘老板随手又捞了一个妓子抱在怀里。 “梁老板今年多大了,家里可还有姐妹?”刘老板醉眼朦胧的问。 梁锦玉已经见识到了这位刘老板的品性,对他很是不喜,心中也下决定不会将粮食卖给他。 “不好意思,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先出去一下。”梁锦玉捂住腹部,起身向众人歉意说。 刘老板不满道:“好好地怎么就不舒服了,我正想跟你说说粮食的事情呢,来来来,梁老板你过来。” 刘老板说着,就伸手去拉拽梁锦玉。 梁锦玉往后退了一步,笑的敷衍。 “大家慢慢吃,我先出去一下。”梁锦玉说完看向唐贤,唐贤会意点点头。 刘老板还在后面抱怨:“什么意思?这是不想做生意了啊,如今这天气你们留着那么多粮食,早晚都要发霉烂掉!不是,价格好商量嘛。” 梁锦玉仿若未闻,大步离开了雅间。 外面连着回廊,因为下雨到处都是湿哒哒的。 梁锦玉远远看到化蝶带着一个小姑娘往这边走来,索性迎了上去。 “怎么就一个?”梁锦玉问。 化蝶快步走到回廊里,拍打着身上的雨水说:“另一个不在小楼,梁老板您看她怎么样?” 那小姑娘约莫六七岁,眼中满是惶恐,瘦小的身子紧紧贴着化蝶。 “另一个叫什么名字?长得可比这个好看?”梁锦玉问。 化蝶听着这话很是无语,但还是好声应说:“另一个叫玉蕊,长得又瘦又黑,性子也倔,远不如她讨喜。” 玉蕊? 梁锦玉正寻思没听过这名字,就见前面突然闹了起来。 第九十九章 我叫陈大妮! “快快快,人往那边跑了,赶紧追!” “大夫,快去找大夫!人要是在我们这儿出了事,大家都要完蛋!” “该死的,到底躲哪里去了!” 一群手持棍棒的杂役叫嚣着从假山后面追出来,随后四散开到处找人。 化蝶皱眉,眼看有两人过来,当即叱道:“这边都是贵客,你们吵吵嚷嚷的要是惊扰了客人,仔细你们的皮!” 对方显然也认识化蝶,立刻掬着笑脸说:“化蝶姑娘,不是我们不懂规矩,而是出了大事,大家都着急呢!” “什么大事?”化蝶问。 对方看了眼梁锦玉,这才凑到化蝶耳边低语了几句。 化蝶听完脸色大变:“当真?” “我们也不知道对方现在什么情况,外面一直有人守着。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妈妈吓得当场都瘫了。”对方表情夸张的说。 梁锦玉听着两人跟打哑谜一样,正觉疑惑,又听远处有人扬声喊:“这边,大家快过来!” 外面动静不小,里面饮酒作乐的客人都陆续出来看热闹。 梁锦玉见化蝶神色紧张,便试探问:“出什么事了?” 化蝶没有回应,而是道:“既然梁老板不满意这个,那我先带她回去。” 梁锦玉见化蝶匆忙离开,又看向远处闹哄哄的人群,当即走了过去。 “把住门口,人就在上面!”其中有人喊道。 “谁跟我一起进去,我亲眼看到有人上去了。”另有人跟着说。 随即几人就轮着棍棒陆续上了楼,另有两人守在门口。 天还在下着小雨,阴沉沉的,石子路上走来几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梁锦玉站在楼下,眯起眼仰头看,只听得楼里传来吵闹声,随后有人冲到二楼的围栏边,惊恐的大声喊。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否则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了!” 梁锦玉骤然瞳孔一紧,这个声音是大妮! “我不是什么玉蕊,我不是,你们都让开,否则我现在就跳下去!我说到做到!”陈大妮情绪激动的大声威胁。 第121章 梁锦玉匆忙往门口跑,刚跑到一半还没上楼,四周同时响起一阵惊呼。 梁锦玉回头一看,瞬间吓得心跳都要停滞了。 大妮竟然当真从楼上跳了下来,但却在落地的瞬间被人一把接住。 梁锦玉急忙折返:“大妮!” 陈大妮脑子还晕乎着,她只是想要吓唬一下那些人,但没想到因为太害怕脚底打滑直接掉了下来。 “大妮,你没事吧?”梁锦玉跑过来担心问。 陈大妮恍惚的回头,盯着梁锦玉看了好几眼才开口道:“没、好像没事。” 不等梁锦玉松口气,那几个杂役就全都围了上来。 “快抓住她!”其中一个带头喊。 梁锦玉拉着大妮到自己身后,冷声道:“谁敢动她!” 陈大妮这会儿总算是恢复了几分神智,她滴溜溜的眼珠四处转着,揪住梁锦玉的衣服说:“我是被拐卖到这里来的,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啊。” 【杀千刀的,我还以为我是bug,没想到我居然是玉蕊,我才不要成为男主的后宫啊!】 梁锦玉听着云里雾里,但此刻也顾不上深究。 “这个小姑娘我要了,还望诸位高抬贵手,稍后我自会跟你们妈妈说明情况。”梁锦玉与众人说道。 领头的杂役见梁锦玉穿着体面,又能进这逢春台,便知对方身份不一般,也不敢随便得罪人。 可一想到出事的那位也不好惹,顿时为难道:“这位公子,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而是她犯了事,我们必须抓她回去交差啊。” 陈大妮立刻恼道:“我犯事?我犯什么事了?我是被人强行带到这里来的,我才不是什么玉蕊,我有名有姓,我叫陈大妮!” 第一百章 刺杀 梁锦玉安抚的拍了拍大妮的胳膊,与那些人道:“今日我必须要带她离开,让你们妈妈过来。” 那些人互相嘀咕了几句,其中一人道:“要不这样,你先把人交给我们,然后我们带公子去见妈妈,只要她说放人,我们立刻把人交给你。” “我不要!”陈大妮死死抓住梁锦玉胳膊。 梁锦玉也不赞同:“我带她一起过去,你们放心,有任何问题我会负责。” 几人又嘀咕了一会儿,终于点了头。 离开前,陈大妮想起刚才接住他的那人,却在四周找了一圈也没看到。 “奇怪,怎么不见了,我还想跟他道谢呢。” 梁锦玉方才着急,也没注意,只隐约记得是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先过去,待会儿再找人。”梁锦玉拍了拍大妮肩膀,却感觉手心一片濡湿。 她抬起手一看,指尖竟是一片猩红! “你受伤了?”梁锦玉问。 陈大妮揉了揉胳膊,疑惑摇头:“没有啊,没觉得疼。” 既然不是大妮的血,难道是刚才那个人? 梁锦玉陡然一惊,还未来得及细细思索,就被那杂役催着去见老鸨。 路上梁锦玉询问大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据大妮说,那天她逃走之后就误打误撞的闯进了一个街边铺子。 原想着就在那里躲一躲,谁知道老板竟是个黑心的。 她先是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大妮的身世,得知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便哄骗说要给大妮介绍个好去处。 大妮虽然只有六岁,但身体里却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自然是不相信她。 就在大妮准备逃走的时候,对方一个闷棍就把她给敲晕了,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翠红楼。 “等我离开之后,我一定饶不了那个混蛋!”陈大妮愤恨的说。 【希望只是偶然,如果我真是玉蕊的话,那我的下场不比梁家姐弟惨。】 梁锦玉微微蹙眉,化蝶姑娘说过,楼里来了两个新人,其中一个就是玉蕊,看来这位玉蕊正是大妮。 但按照大妮的说法,玉蕊在书里面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 梁锦玉正思索着该怎么跟大妮套话,眼角余光却瞥见陪对面小路上走来两人。 走在前面的作丫鬟打扮,后面跟着一个背着黑色药箱的老大夫。 不过匆匆一瞥,梁锦玉并未放在心上。 很快,两人跟着杂役就到了逢春台后面的小院,刚到院门口就被人拦住。 杂役上前说明情况,那守门的丫鬟扫了眼梁锦玉,转身进了院子。 不一会儿,一个穿红着绿,妆容夸张的妇人走了出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人,巧的是,这两人梁锦玉都认识。 “听说抓到刺客了?人呢?”老鸨着急问,心道可算是有交代了。 杂役指向陈大妮:“就是她,我们一路追到了晚晴楼。” 陈大妮仗着有梁锦玉撑腰,立刻扬起脑袋驳斥道:“什么刺客,少来污蔑我!” 老鸨目光一转,见到大妮,瞬间变了脸色,抬手朝那杂役就是一巴掌。 “你猪脑子啊,就她这么点东西,怎么可能刺杀谢少东家,一群饭桶!” 陈大妮附和:“就是,我连刀都抡不起来,怎么可能是刺客。” “废物,还不赶紧把人带回去,重新去找!”老鸨训斥。 陈大妮忙抓住梁锦玉的衣袖,躲到她身后。 梁锦玉轻咳一声,问:“这位小姑娘是你们翠红楼的人?” 第122章 老鸨看向梁锦玉,见是个生面孔,年纪也不大,当即便猜测可能是谁家的小公子。 这韶州城的有钱人她都认识,却从未见过这号人物,说明是个外地人。 思及此,老鸨心中有了衡量。 “正是,公子若是看上她,倒也可以带走,不过这会儿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公子可否再等两日。” 不等梁锦玉说话,后面紧跟过来的饶绩就沉着脸问:“不是说抓到刺客了吗?人呢?” 老鸨狠狠瞪了眼杂役,转身讨好的说:“三掌柜,是下面的人弄错了,人还没找到。” 饶绩眉头紧锁,又问:“刺客没抓到,那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到?”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后面有人立刻应道。 梁锦玉回头看去,见化蝶姑娘带着一个男人往这边赶来。 那男人低着头,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药箱。 老鸨松了口气,嘴上却埋怨着:“怎么去了这么久,不是让你请吴大夫吗?” 化蝶气喘吁吁地解释说:“吴大夫出诊去了不在医馆,这位是小吴大夫。” 男人点了点头:“伤患在哪里,快带我去。” 饶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因为情况紧急,还是让男人跟他进了院子。 跟在饶绩后面的风炀目光锁定了梁锦玉,似乎是觉得眼熟,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梁锦玉微微点头,并未闪躲。 风炀抿唇,转身离开。 老鸨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打发梁锦玉:“公子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是抽不开什么,有什么事情您明日再来。” 梁锦玉注视着化蝶姑娘和那位小吴大夫进了屋子,思索片刻问:“妈妈说的吴大夫可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大夫?” “正是,吴大夫是韶州城有名的老大夫,哎呀公子,我实在是没时间——诶诶,公子你干什么?” 梁锦玉推开老鸨,快步往院子里走去:“不对劲,我刚才明明看到了吴大夫,那个人有问题。” “什么,你说谁有问题?”老鸨闻言瞬间慌了神,紧追着梁锦玉进屋。 屋里面站了一堆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梁锦玉原以为受伤的人是谢卿予,却见对方正好端端的坐在轮椅上。 听见动静,谢卿予转头看向门口。 只一眼谢卿予就认出了梁锦玉,脸上不由露出诧异神色。 就在这时候,梁锦玉注意到跟在饶绩身后的小吴大夫突然转身,手掌伸向腰间。 “小心刺客!”梁锦玉急呼。 说时迟那时快,等谢卿予反应过来的时候,风炀已经迅速出手。 “多事!”小吴大夫怒道,肩上的药箱掷向风炀。 就在风炀出手格挡的空隙,对方从腰上拔出软剑“叮”的一声刺向谢卿予。 谢卿予只稍微蹙了下眉,并不见惧意。 就在软剑触及谢卿予胸口之际,小吴大夫忽然身体一僵,“嘭”的砸到了地上。 这戛然而止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百零一章 幕后指使 梁锦玉张了张口,喉咙一阵堵塞,说不出半个字来。 风炀年纪虽小,但力气却极大,只见他一手就拎起小吴大夫,强迫对方仰起头。 谢卿予神色淡淡:“我与你可是有仇怨?” 小吴大夫咧嘴,笑的无所畏惧:“没有。” 梁锦玉见人还活着,略微松了口气。 “那你是受什么人指使?”谢卿予又问,目光清冷。 小吴大夫歪过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别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卿予细长的手指敲击着轮椅,众人皆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 “梁公子怎么知道他是刺客?”谢卿予转头问,看向梁锦玉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 梁锦玉知道对方是认出自己了,尽管她觉得以谢卿予的性子不至于嘲笑她,可内心仍有些尴尬。 “我方才来的时候,曾见到一个老大夫,他当时背的药箱与他是一样的。”梁锦玉指着旁边桌上的黑色药箱。 谢卿予瞬间就明白过来,朝饶绩吩咐道:“派人去找一下。” 老鸨诚惶诚恐,她暗暗拧了一把化蝶的胳膊,低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人不是你带过来的吗?你想害死老娘啊?” 化蝶低着头,眼角余光瞥向小吴大夫,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刚才救我的人,好像是他。” 屋里面的氛围太过严肃,连大妮也没敢大声说话,只能暗搓搓的拉了下梁锦玉的衣服:“我记得他的声音。” “我知道。”梁锦玉沉声说。 陈大妮满是愧疚的小声嘟囔:“那我们岂不是害了他。” “就算我没出声提醒,他还是一样的下场。”梁锦玉摇头。 谢卿予根本没有受伤,之所以着急找大夫,就是为了引刺客现身。 片刻功夫,杂役已经找到了被打晕在花丛里的吴大夫以及当时跟他在一起的丫鬟。 谢卿予并不着急,只吩咐老鸨将二人唤醒。 浑身僵硬的小吴大夫许是觉得大势已去,也不挣扎了,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陈大妮看不下去,忍不住走了过去:“你人不坏,是不是被人威胁了?” 第123章 小吴大夫转头看向她,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陈大妮蹲在他身边,认真说:“我素来不爱欠人人情,你救了我,我也要救你一次。只要你能说出幕后指使是谁,兴许我能救你。” “噗嗤~”小吴大夫直接笑出声来,“就凭你?” 陈大妮暗骂,不识好歹的东西! “命只有一条,你确定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死在这里吗?你活着人生还有无限可能,死了就什么也没了。”陈大妮耐着性子劝说。 不用抬头她也知道大家都在看她,一个小姑娘却能说出这些话来,确实有些奇怪。 小吴大夫的笑声渐渐停止,他看了眼大妮,又看向大妮身后的梁锦玉,以及起决定性作用的谢卿予。 这几人似乎是一伙的。 小吴大夫想了想,努力扬起脖子:“我如果说了,你们真的会放我走?” 一瞬间,梁锦玉注意到化蝶姑娘的身体骤然绷紧。 谢卿予嘴角微扬,眸中满是坦荡:“可以。” 得了谢卿予的保证,小吴大夫这才笑了起来:“我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是幕后指使我可不清楚,不过嘛......” 小吴大夫欲言又止,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 “醒了醒了,吴大夫可算是醒了!”老鸨激动的喊道。 第一百零二章 陈大妮中毒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里面。 梁锦玉因为对化蝶姑娘有所怀疑,所以并未转移注意力,也正是因为这样,对方一出手梁锦玉就叫了起来。 “小心!” 风炀反应极快,立刻挡在了谢卿与跟前,谁知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谢卿与。 只见化蝶拔出发间银簪,簪子射出去的瞬间却突然解体,化作更细的长针飞向小吴大夫! “大妮让开!”梁锦玉急忙喊。 陈大妮人都懵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胳膊上已经扎入一根银针。 而旁边的小吴大夫因为无法动弹,直接成了是靶子,三根银针分别射入他的脖颈和胸口。 一切不过刹那间,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黑衣少年风炀,他拔剑转身挥向化蝶。 化蝶毫不恋战,见小吴大夫倒下,转身就跑。 风炀追到门口立刻又折返,屋里就他一个会武功,倘若还有刺客少东家就危险了。 谢卿与看向慌张跑向陈大妮的梁锦玉,沉声道:“不用管我。” 吴大夫刚醒过来,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饶绩催促着救人。 梁锦玉抱着大妮,见她神情恍惚,嘴唇发青,便猜测那银针是藏了毒。 “没事,有大夫在。”梁锦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双手却不受控制的发抖。 陈大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十分吃力,顿时急的只能在心里不断抱怨。 【我这是厕所打地铺——离死不远了,他大爷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真可笑,我之前还嘲笑她们都是工具人,搞了半天我自己也是。按照原文剧情来看,我的下场不比他们姐弟好,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被男主的后宫给活活勒死了。】 【不对不对!玉蕊应该是在一年后被男主的后宫赎买回去,当了她的贴身丫鬟,怎么会死得这么快?难道是剧情变了?】 【我这该死的榆木脑袋!!梁锦玉都能合离,特么剧情不是早就变了吗?】 陈大妮欲哭无泪,只觉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人影也逐渐变远。 想起自己穿越过来之后的种种,陈大妮心头满是不甘,又觉讽刺。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作壁上观,她自以为能掌握命运,却还是被命运又摆了一道。 就在陈大妮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胳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随即一阵剧痛袭来。 浑浑噩噩的脑子因为疼痛瞬间清醒,整个人也下意识挣扎起来。 “大夫,您轻点。”梁锦玉忙提醒。 吴大夫吹胡子瞪眼:“针都扎到肉里面了,轻点是想让它自己出来吗?命都快没了还讲究那么多!” 梁锦玉被怼的没敢再说话,只心疼的看向大妮。 上一世大妮虽然也被卖到了青楼,但那都是一年后的事情。 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身体的痛苦加上每日劳作,根本无暇去顾忌大妮。 她再次见到大妮还是韶州叛乱平息过后,大妮趁着夜色回了村子。 大妮说她过得很好,让她别惦记,又拿了二两银子给她,说是这两年她自己攒的。 那时候的大妮长高不少,脸颊也有了肉,看起来确实比在家的时候要好的多。 后来大妮又回来过两次,不是给她送银子,就是送吃的,却矢口不提自己在青楼的遭遇。 梁锦玉回忆起前世,心头漫过无尽的愧疚和自责。 她竟然会觉得大妮真的过得不错,真可笑,说到底她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因为只有大妮过得好,她才能说服自己接受对方的银子和食物。 可这里是青楼啊,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怎么可能过得好。 “嘿,她都没哭你怎么还哭了?”吴大夫回头瞧了眼梁锦玉,擦擦手说,“放心吧,她就中了一根毒针,死不了。” 梁锦玉拭掉泪水,感激说:“多谢大夫。” 尽管现在的大妮早已不是以前的大妮,但是只要对方活着,用大妮的身体好好活着,梁锦玉也能好受一些。 第124章 “行了,你给她收拾一下,暂时不要动她,我去看看另一个。”吴大夫提着药箱往外走,嘴里嘀咕,“怕是救不活了。” 刚才陈大妮和小吴大夫都中了毒,按理说应该先救中毒更严重的小吴大夫,而且此人对于谢卿与来说,绝对更有价值。 可谢卿与还是让吴大夫先救大妮。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梁锦玉都心怀感激。 好在大妮救回来了。 外面传来吴大夫的长吁短叹,无外乎就是说中毒太严重,可能救不了。 梁锦玉低头擦拭着大妮胳膊上的血迹,唇瓣紧抿。 “我说这位公子,你这不合适啊,玉蕊是我们楼里的姑娘,你这......以后我还怎么跟客人说她啊。”老鸨甩着帕子埋怨道。 “我说过了,我会带她走。”梁锦玉冷声说。 老鸨瞧了眼外面,压低了声音:“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您要也可以,但我买她的时候可花了不少银子,就算您是谢少东家的朋友,这个钱也不该让我倒贴是不?” 梁锦玉冷笑,她原本是打算花钱给大妮赎身的,可当她听说大妮是被人拐来的,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我去官府告你们拐卖孩童,你恐怕是有命挣也没命花!” 按照大周律法,拐卖孩童是重罪,轻则入狱十年,重则人头落地。 大妮是拐来的,老鸨绝对没有大妮的卖身契,只这一点就足够她喝一壶了。 老鸨顿时变了脸色,咬牙切齿:“什么拐卖?公子你别吓唬我,我这里的都是按规矩买来的,你可不能仗势欺人啊。” “是吗?那你把她的卖身契拿给我看看!”梁锦玉伸手索要。 老鸨急了:“卖身契那么重要的东西,哪能说拿就拿出来。我看你对她也是真心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小气,几两赎身的银子都不肯花。” “只要你能拿出她的卖身契,莫说几两,几十两我也能给,就怕你挣的是黑心钱!”梁锦玉声音拔高。 外面的几人刚好听得清清楚楚。 谢卿与抬眸,朝这边看了过来。 第一百零三章 他竟然是对家的? 面对梁锦玉的咄咄逼人,老鸨气的脸色铁青。 这皮肉生意哪有真正的干净的,况且玉蕊送过来的时候人都昏迷了,那人牙子只说是自己的远方亲戚,胡乱写了卖身契就算是成了。 这种事情老鸨早就司空见惯了,谁曾想今日竟遇上了硬茬。 “当时送她来的那人就是她亲叔叔,我这儿只管给钱要人,至于其他的我可管不着。”老鸨强撑着说道,又吩咐下人去把玉蕊的卖身契拿过来。 甭管人是不是真有问题,反正她是绝对不会认的。 外面,吴大夫一番检查之后摇了摇头:“老夫医术有限,实在是无能为力。” 谢卿与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并不意外,只吩咐饶绩把小吴大夫先找个地方安置,又让人送走了吴大夫。 原本雅间里有十几号人,如今几乎都离开了。 想必明日“谢家少东家谢卿与遇刺”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韶州城,各种猜测也会纷沓而来。 吴大夫离开没一会儿,风炀也回来了。 少年素来冷漠的脸上满是懊恼,面对少东家询问的目光,风炀硬着头皮解释道:“原本是追上了,谁知道她、她、她竟然脱衣服!” 看着憋红了脸的风炀,饶绩十分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风炀恼羞成怒:“你笑什么笑,有本事你去追。” 饶绩捂着嘴止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也是,你连女人手都没牵过,也难怪握不住剑。” 这话更加羞辱人,风炀极力辩解:“谁说我没牵过,我——” “行了。”谢卿与打断他们,侧眸看向外面。 下人拿着厚厚的一叠纸匆忙进来,这些都是楼里姑娘的卖身契。 “等等。”饶绩喊道,指着问,“那位化蝶姑娘的卖身契可在其中?” 下人迟疑的看向里面,刚好老鸨闻言走了出来。 “化蝶姑娘是自愿卖身到我这里的,她的卖身契绝对没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我们自会判断。”面对外人,饶绩又变成了一副刻板严肃的模样。 老鸨不敢得罪他,挤眉弄眼的示意下人赶紧把化蝶的卖身契找出来。 “化蝶来我这儿都有好些年了,一直安安分分的,我也从不知道她竟然还会武功,要知道她这么麻烦,我当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她的。”老鸨边说边观察着谢卿与,唯恐对方迁怒自己。 谢卿与端坐在轮椅上,表情始终平淡,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梁锦玉从里面出来,他这才掀起眼皮,眼底浮现出几分波动。 在谢卿与面前,老鸨没敢甩脸色,随后又找出大妮的卖身契交给了梁锦玉。 “梁公子你自己看,上面都有她的指印,我可是按照正常的手续买下她的。” 梁锦玉冷冷说:“就算有指印又如何,你自己也说了,当时她已经昏迷,根本做不了主。” 老鸨掩口笑了起来:“公子是第一次来这儿吧,不怕告诉你,我这楼里做不了主的姑娘多了去了,最后还不得认命。” 梁锦玉懒得跟她争,见卖身契上写的名字,年龄还有户籍都是假的,“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第125章 “要么你把人给我,要么我们去官府对峙。”梁锦玉也不啰嗦。 老鸨皮笑肉不笑:“公子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我都说了,人你随时可以带走,只是得按照我们翠红楼的规矩来。不然今天是玉蕊,明日是芍药,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你明明知道她身份有问题,仍旧把人买下,如今竟还恬不知耻的跟我要赎身钱?依我看,你这生意不做也罢。” “你——”老鸨脸色铁青。 今日要不是有谢少东家在,她早就让人把梁锦玉赶出去了,哪还会在这里跟她费口舌。 眼看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退让,在场的第三方只能当个和事佬。 饶绩抖了抖手里的卖身契:“上面说化蝶姑娘是个孤儿?可我怎么听说她曾收到过家书?” 老鸨心里嘀咕,这才一会儿功夫,就把化蝶的情况打听的这么清楚了,不愧是谢家三掌柜。 “她确实是个孤儿,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清楚,不过据说她还有几个异父异母的兄弟,估计就是几个孤儿报团取暖吧。” 这几年因为收成好,所以百姓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要是放在十几年前,饿死人的情况比比皆是,所以那会儿也留下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孤儿。 这些孤儿就跟外面的野狗一样,为了生存,他们往往也会拉帮结派,互相帮扶。 如今过了十几年,他们差不多也都十几二十岁了,化蝶的年龄刚好也能对上。 “十年前,阳夙确实天灾频繁。”饶绩若有所思,“那些信件可还在?” 老鸨让下人去找,一回头却吓得大叫起来:“你个死丫头,怎么一声不吭的杵在那儿,想吓死人啊?” 原来是大妮已经醒了,她听到说话声就迷迷瞪瞪的走了过来。 苍白的脸颊,茫然的双眼,加上瘦竹竿一样的身形,乍眼看去确实吓人。 “你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你要好好歇息。”梁锦玉搀扶住陈大妮。 陈大妮冷的打了个喷嚏,仰头问:“那个人死了吗?” 梁锦玉方才在里面听到了吴大夫的话,于是点了点头。 陈大妮咬唇,用力吸了下鼻子:“他救了我,可我却害了他。” “害死他的不是你,是他自己。”谢卿与说道,语气平和沉稳,却无端让人信服。 陈大妮泪眼婆娑的看向谢卿与,眼神从惊艳转变成惋惜,最后似是想起什么,忙问:“你姓谢?难道你就是谢家家主谢卿与?” “咳咳咳!”饶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谢卿与微微一笑,看向梁锦玉。 任谁都会觉得这话是梁锦玉告诉陈大妮的,毕竟陈大妮才六岁。 梁锦玉拍了下大妮肩膀,纠正说:“这位是谢少东家,谢家家主是他父亲。” 【早晚都是他,没区别。】 陈大妮心里想着,眼神越发炙热。 【书上就说谢卿与是个经商天才,没想到人还这么帅,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有一种破碎的美感!爱了爱了,不知道哭起来是什么样子,嘿嘿。】 梁锦玉:“......” 【不对!不对!他可是男主阵营的,正因为有他在幕后支持男主,男主才能干掉梁定方,坐上皇位,也就是说——他是敌人?】 陈大妮皱起眉头,暗中长吁短叹,可惜,太可惜了! 敌人? 梁锦玉听着也心头一沉,她对谢卿与的印象不差,还想着跟他合作,没想到...... 母女俩的表情如出一辙,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叹息的,众人看的一脸懵。 谢卿与素来感知敏锐,母女俩态度的变化让他觉得奇怪,同时又生出几分好奇来。 “你叫什么名字?”谢卿与浅笑问道,一双黑眸如星如灼。 陈大妮捂着胸口,内心哀嚎,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成为对头啊?! 第一百零四章 真正且自由的自己 “陈大妮。”陈大妮虽然很不喜欢这个名字,但还是重复说,“我叫陈大妮。” 谢卿与从腰间解下一枚圆形的雕花玉坠,递给饶绩。 饶绩会意,转身就将玉坠送给了陈大妮。 “啊?给我的?”陈大妮喜出望外,不敢相信。 梁锦玉是见过好东西的,那玉坠一看就价值不菲。 想来也正常,谢卿与浑身上下哪件东西不值钱,相较于玉坠的价值,梁锦玉更在意他送玉坠的目的。 “你喜欢就好。”谢卿与说的风轻云淡,仿佛送出去的只是块不值钱的糕点。 陈大妮询问的看向梁锦玉,这玩意真能收? 梁锦玉点点头:“既然是谢少东家的心意,你就好好收着。” 陈大妮心里想着,这玉坠如果当掉不知道能值多少银子,如果有个上千两,那她下辈子就可以躺平了。 “谢谢,我会好好保管的。”陈大妮乐呵呵说,将那玉坠摸了又摸之后才好生放进怀里。 老鸨瞧着这一幕,心里跟明镜似的,再也没了跟梁锦玉争辩的心思。 赔钱就赔钱吧,总好过以后在这行混不下去。 反正玉蕊这小妮子也没法调教,就她来的这几天,上蹿下跳跟个野猴子一样。看着也才五六岁,可说话做事俨然是个小大人,鬼精鬼精的。 留着她在楼里,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给她惹出祸端来。 第126章 不就几两银子嘛,就当是花钱买教训了。 老鸨强迫自己这般想着,心里那股气也散了大半。 “虽说玉蕊是我买来的,但梁公子说的也是,我当时就该问的更仔细一些,是我的错,我给两位道歉。” 【好家伙,不愧是干大事的,果真是能屈能伸啊!】 陈大妮忍不住吐槽,瞥见桌上的卖身契,立刻拿了过来:“这话可是你说的。” “刺啦”一声,陈大妮将卖身契撕成粉碎。 老鸨嘴角止不住抽搐,尽管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心肝儿一颤。 看着满地的碎屑,陈大妮咧嘴笑了起来。 【什么玉蕊,都见鬼去吧!】 梁锦玉挑眉,赞许的看着大妮。 如此一来,她们母女也算是有了共同的目标。 正说着,下人从外面进来,说是没找到信件。 老鸨训斥道:“饭桶,连个东西都找不到,是不是没仔细找?” 下人委屈说:“里里外外都翻遍了,别说信件,就连她的首饰衣服都不见了。” 一听这话,老鸨急的站了起来:“我昨日才借给她一对镶金的宝石耳坠,杀千刀的娼货,别把我的耳坠也给卷走了?” “十有八九是了,她房间里连根木簪都看不到。” 老鸨咬牙切齿:“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当年我就不该同情她!” “什么信件?”陈大妮小声问梁锦玉。 梁锦玉寻了个张椅子,让大妮坐着歇会儿:“据说化蝶还有家人,她家人曾给化蝶写过信,许是想通过这些找到幕后凶手吧。” 陈大妮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动着,努力回想小说原文。 【小说里的确提过谢卿与曾几番遇刺,最后的幕后黑手正是三大富商之一的乐清楚家。楚家想一家独大,所以才会雇佣杀手刺杀谢卿与。毕竟谢家也没什么人才了,如果谢卿与死了,谢家就没人能当家了。】 陈大妮摸着下巴,秀眉紧锁。 【难道化蝶就是楚家派来的?可书里面压根没提这号人物啊?】 陈大妮想着,瞥向谢卿与,若有所思的点头。 【也是,他现在还好端端的在这里,说明这次的刺杀并不重要,书里面没说也很正常。】 梁锦玉低垂着眉眼,将大妮的心声一字不落的都听了进去。 大周有富可敌国的三大富商,伶舟谢家,琅沧元家以及乐清楚家。 其中根基最深,产业最多的就是谢家。 元家不过才三代,而谢家到谢卿与这里已经是十二代了,他们家族甚至比大周建国的时间还长。 楚家曾是乐清的名门望族,据说祖上还出一品大员,后来出了事就转而从商。但他们一直都在东南沿海区域活动,这两年才转而往内陆发展。 这些情况还是唐贤跟梁锦玉说的,几大家族之间关系的复杂程度让梁锦玉一度感觉眼前像是有一张蜘蛛网,看的眼花缭乱。 “梁公子?”饶绩再次喊道。 陈大妮戳了一下梁锦玉的手掌:“喊你呢。” 梁锦玉回过神来,疑问的看向大妮。 陈大妮道:“他们要走了,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梁锦玉担心谢卿与一走,老鸨会出尔反尔,当即便应下。 老鸨不敢怠慢,亲自送几人离开翠红楼。 谢家偌大的马车就停在门口,风吹过,四角的金铃发出响动,行人的目光不觉就被吸引。 梁锦玉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便与谢卿与告辞。 说起来谢卿与曾帮过她好几次,虽然按照大妮的说法,他们以后很可能会成为敌人,但至少目前还不是。 “谢少东家。”梁锦玉喊道。 谢卿与转动轮椅,转身目光平和的看向她。 梁锦玉斟酌着说词:“接下来的话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你如果觉得没道理就当我在说胡话,不必放在心上。” 谢卿与点了点头,笑道:“但说无妨。” “我听说楚家有意争夺下一届的商会会长之职,而且前段时间元家的元山亭元老板也遭遇了刺杀,所以我猜测这些事情会不会跟楚家有关?” 谢卿与的眸中掠过一抹异样的神采,但转瞬又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了,多谢。” ... 回家的路上。 陈大妮仰头看了眼梁锦玉,暗自嘀咕几句,然后又看一眼,又嘀咕几句,如此重复。 【没想到分开才不到半年,她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有了事业不说,居然还认识了谢卿与?这可是一条大腿啊,要不要提醒她抱紧了?】 【她又救了我一次,我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小人,既然我们都是炮灰,那要不跟她合作?】 【唉,熊猫点外卖——损到家了,以后我们就叫炮灰逆袭?不对,应该叫反派的逆袭!虽然我和她都是炮灰,但是我们还有梁定方啊!那可是个终极大boss,指不定就能带我们逆风翻盘!】 陈大妮倏地停下脚步,用力一拍手掌,郑重宣布:“我决定了!” 梁锦玉嘴角含笑,明知故问:“决定什么了?” “我决定跟你们坐同一艘船!”陈大妮信誓旦旦的说道。 梁锦玉挑眉:“坐船?” 陈大妮嬉笑着,追上对方:“哎呀,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就是一伙了!” 第127章 “你是我闺女,我们本来就是一伙的。”梁锦玉嗔怪的点了下她的鼻头。 陈大妮嘿嘿笑着,揉了揉鼻子。 “回家吧,晚上我让三婆给你做好吃的。”梁锦玉说着,很自然的握住了大妮的手掌。 陈大妮微怔,对方掌心的柔软和温暖让她下意识的想起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她浑身湿漉漉,像个落水的野猴子。 梁锦玉也是这般,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过满是杂草的田埂,许诺说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鼻子一阵酸涩,陈大妮忙低下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周遭的车马人群仿佛都不见了,长长的街道上只剩下她们两人。 落日西斜,将她们身影拉的老长老长。 “其实,我不是陈大妮。” 话说出口,陈大妮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惶恐的看向梁锦玉,恨不得对方是个聋子。 “嗯......”梁锦玉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陈大妮瞬间面色惨白,心道,完了完了她听到了。她会不会怨恨自己占据了陈大妮的身体,会不会认为她是个妖怪? 会不会......不管她了? “我们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你这个名字确实有些不合适,而且容易被陈家人发现,要不我们换个名字?”梁锦玉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大妮笑着说道。 “换、换个名字?”陈大妮愣了,怔怔的看着对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啊,你想换个什么名字?到时候我再想办法给你也弄个户籍证。” 梁锦玉很是自然说道,似乎当真什么也没意识到,转身又继续往前走:“你要是不知道叫什么,我也可以帮你取。” 陈大妮捂着胸口重重松了口气,太好了,她还不知道! 庆幸之余,一股忐忑又在心里悄无声息的发了芽,可此刻的陈大妮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欢喜中,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既然我是你闺女,那就叫梁慧怎么样?”陈大妮兴致勃勃的问。 梁锦玉有些意外:“梁慧?” 她还以为大妮会取她以前的名字,她记的大妮原本是叫许无敌来着。 “不好听吗?”陈大妮问。 “倒也不是,你取的是什么惠?” “智慧的慧,这样别人一听我名字就知道我是个大聪明!” 梁锦玉哭笑不得,摇头说:“这个慧字不能用,我外祖母的名字里就有这个字,不如用‘恩惠’的惠如何?” 陈大妮也不挑:“行,就这个吧。” “梁惠......”梁锦玉低声念着,不觉笑了起来。 真好。 【从今以后,我既不是许无敌也不是陈大妮了!我是梁惠,是我自己,真正且自由的自己!】 陈大妮兴奋的握紧小拳头,目光坚毅的看着远处,满脸憧憬。 金色的夕阳披在她身上,如同罩了一件金甲,整个人闪闪发光。 第一百零五章 乐观的娟儿 回到家,梁锦玉就将大妮,不,将梁惠介绍给了家里人。 如今家里除了三婆,其他人都是洋河村出来的,大家或多或少都已经有些了解。 见到王家兄妹,梁惠了然的“哦”了一声,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 家里就属娟儿年纪最小,平日大家都忙,三婆又严厉,她连个玩伴都没有,如今见着梁惠立刻就亲近起来。 “惠姐姐,我们以后住一块儿好不好?”娟儿高兴问,拉着梁惠的手掌晃呀晃。 梁惠性子别扭,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动作,忙将手掌抽了回去。 “我不喜欢跟别人睡。”梁惠拒绝道。 娟儿难过的瘪瘪嘴,但也不勉强。 两人年纪相仿,个头也差不多,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就连三婆也感叹说:“奇了怪了,我怎么瞧着就是个大人呢?” 梁锦玉心道,可不就是大人嘛。 由于梁惠的身份是梁锦玉的女儿,所以家里的称呼也就跟着都变了。 三婆也直到这时候才得知梁锦玉曾成过亲,于是便改口叫梁锦玉夫人,梁惠唤做大姑娘。 今天十五,刚好也是梁定方休沐的日子。 于是梁锦玉索性让王佑去跟姚先生说一声,让他晚上过来吃饭。 趁着三婆做晚饭的时间,梁锦玉带着梁惠四处转了转。 梁惠好奇的到处看着,暗暗感叹梁锦玉真有本事,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买下这么大的院子。 想她前世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挣了一点钱,却连h市的一个厕所都买不起。 “喏,那儿就是你的院子。”梁锦玉停下脚步,抬了抬下巴示意说。 早就在修葺宅院的时候,梁锦玉就给梁惠留了院子,尽管那时候她并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来。 娟儿拍着手高兴说:“太好了,我和惠姐姐是邻居。” 梁惠和娟儿都有自己的小院,面积相差无几。里面都是一间正房加两个耳房,南面还有单独的两间房,一个杂物间,一个书房。 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玉兰花,前段时间还开满了枝头,这会儿全秃了,地上满是残败的花瓣。 “三婆平日忙,这边也没打扫,今晚先凑合住下。”梁锦玉说着,推开主卧的房门。 娟儿弯腰先一步闯了进去,然后径直溜进了里面。 第128章 梁惠见状,微微蹙了眉头。 “被子这些都在柜子里,待会儿我给你铺上。你看还缺什么,赶明儿让三婆给你添置。”梁锦玉说。 梁惠的目光一直注意着里面,对梁锦玉的话也只是简单“嗯”了一声。 “吱呀——” 窗户被推开,屋里瞬间亮堂起来。 娟儿一脸求夸奖的跑出来,得意说:“三婆说了,房间要通风,这样才不会生病。” 梁惠捂住受伤的胳膊,纠正说:“我这不是生病。” 娟儿歪着脑袋,肉嘟嘟的脸上满是疑惑,因为在她看来,人不舒服了就是生病啊。 瞥见对方眼巴巴的样子,梁惠瘪瘪嘴,勉为其难的说:“好啊,我谢谢你!” 娟儿瞬间笑逐颜开,摆摆手道:“不用谢,惠姐姐我帮你打扫卫生。” 看着忙的像个小陀螺一样的娟儿,梁锦玉轻笑感叹说:“虽然经历了那么多事,但娟儿一直都很乐观向上,这性子倒是跟我们都不一样。” 梁惠抱着胳膊,扬了扬眉:“傻人有傻福呗。” ... 为了迎接大妮,三婆也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个时辰不到,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全部上齐了。 刚好梁定方也回来了,他才放下书箱,转身就跟大妮撞上,两人都吓了一跳。 第一百零六章 化蝶的身份 “看什么,不认识啊?”梁惠挑眉问,转身往外走。 梁定方询问的看向随后出来的梁锦玉:“她怎么在这里?”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大家先吃饭吧。”梁锦玉招呼说。 不仅仅是梁定方,当姚天赐在大厅见到梁惠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而梁惠在见到对方的瞬间就明白了姚杳的所作所为,姚杳之所以不遗余力的帮助梁锦玉和离,恐怕就是为了姚天赐吧。 真蠢! 梁惠嗤之以鼻,在她的认知里,这世上就没有人比自己更重要,她也绝不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尝尝,三婆手艺不错。”梁锦玉给她夹了块排骨。 思绪突然被打断,梁惠看着碗里香喷喷的排骨,抿了抿唇,心里漫过一股道不明的情绪。 “大妮——不,大姑娘。”姚天赐很是绕口的喊道。 梁惠听着嘴巴一撇:“姚先生还是喊我梁惠好了,大姑娘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别扭。” 三婆一脸严肃:“规矩不可废,如果称呼都乱了,哪还有规矩可言。” 梁惠不以为然,直接抓起排骨往嘴里塞,含糊道:“谁爱守谁守,反正我不守——嗯,排骨是不错!” 看着梁惠狼吞虎咽的模样,三婆嘴角抽了抽,手里的筷子几乎要掰断。 梁锦玉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幕,也不插手。 日子还长着呢,慢慢磨合吧。 “对了,刚才姚先生想问我什么来着?”梁惠意犹未尽的唆着手指头,抬眼问。 姚天赐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我妹妹姚杳在陈家还好吗?”姚天赐满脸担忧的问道。 梁惠见碗里又多了两块排骨,高兴地眉眼弯弯,心情好极了。 “放心吧,她好着呢,全家伺候她一个。”梁惠抓起排骨,继续啃了起来。 姚天赐略微松了口气,只是眉眼间的忧虑却未散开。 “陈家就盼着她生儿子,只要她肚子没事,好吃好喝少不了她的。”梁惠又补充一句,想起姚杳那作威作福的样子,忍不住“嗤”了一声。 这句话丝毫没安慰到姚天赐,反而让对方更加担忧起来。 梁锦玉喝了口汤,低垂的眸中掠过了然。 姚杳的肚子是假的,陈家越期待这个孩子,以后谎言被戳破的时候姚杳就会被反噬的越加厉害。 看来姚天赐也知道这件事。 梁锦玉放下碗筷,见梁惠又吃完了,于是又给她夹了一块,微笑道:“不急,慢慢吃。” ... 与此同时。 月上柳梢,万籁俱静。 当铺的二楼烛火闪烁,堆积如山的账簿像是一堵墙。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账册翻动发出的沙沙声。 忽的,一阵脚步声从楼道传来。 靠在墙边闭眼假寐的风炀瞬间睁开眼睛,警惕的看向门口。 片刻后,饶绩推门而入,手里扬着一张当票。 “少东家,人找到了。” 火苗跳动,谢卿予从账簿堆里抬起头来。 他揉了揉高挺的鼻梁,有些疲倦,淡淡说:“在哪里?” 饶绩将当票递给谢卿予,说道:“这是城南日升当铺今日收的货,您看。” 当票是一式两份,一份给当主,一份当铺自留,饶绩拿的这个正是当铺自留的那一份。 “这个客人自称姓古,当时她一共典当了六件首饰,其中就属这对镶金红宝石耳坠最值钱。且根据掌柜和伙计们的描述,此人应该就是那名叫化蝶的刺客。” 谢卿予将当票还给饶绩,抬眸道:“所以呢?人抓到了吗?” 饶绩叹息摇头:“人没抓住,不过追回了这个。” 那是一封还没来得及寄出去的信件,是饶绩从驿馆那边追回来的。 信封上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男子之手,而收件人姓古,名今。 “古今,这名字倒是有意思。”谢卿予轻笑,随手拆开了信件,而随之掉落的却是两张大额银票。 第129章 饶绩弯腰捡起,借着烛光一看,诧异道:“一共三十五两,跟当票对上了。” 信和钱都是寄给阳夙一名叫古今的男子,信中并未提及两人的关系,化蝶只叮嘱古今要好好照顾“大家”,又说自己一切安好,不用惦记之类的话。 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封平平无奇的家书。 谢卿予将信件还给饶绩:“让阳夙那边的人调查一下。” 饶绩点头,收起信件正打算离开,又听谢卿予问道:“今天梁姑娘说的那话你听到了吧?” 饶绩回想了一下,说:“少东家是指楚家是幕后指使这件事?” 谢卿予点头:“你怎么看?” 饶绩表情严肃,目光凝重:“不排除这种可能,这些年来楚家一直在暗中搞小动作,据说还拉拢了不少商户。尤其是伶舟那边,几乎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我们在伶舟的几个商号年年亏损,跟楚家也脱不了干系。” 谢卿予曾嘲讽元家没人,可谢家又何尝不是这样。 第一百零七章 那不叫黑白牛,那叫奶牛! 如今的谢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内里早就四分五裂,岌岌可危。 一旦谢卿予死了,谢家就会陷入无尽的内斗,而楚家势必会趁虚而入。 “明年就是渭阳会选,楚夜悠对会长之位窥伺已久,我怕她会狗急跳墙,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来。少东家,不如让双胞胎回来?”饶绩提议说。 闻言,风炀皱了下眉头,眼中满是不服气,但想到少东家的安危最重要,忍了忍将那股气又压了下去。 谢卿予思索片刻,缓缓道:“她们自有她们要做的事情,不必召回。相比这个,我更在意的是梁姑娘。” 饶绩若有所思的点头,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这个梁姑娘确实有些蹊跷。 “或许她身后有高人相助。”饶绩思忖着。 且不说她能猜测出楚家就是幕后指使,就单单说囤积粮食这一点,就很让人怀疑了。 如今眼看粮价上涨,而且今年粮价一定还会持续走高,按理说现在绝对不是最好的抛售时机,可她却像是还有更大的谋划,竟然在这时候全部出手。 “派人留意梁家。”谢卿予吩咐道。 * 次日,一件耸人听闻的事件发生在韶州城外的白甸河。 据说是今天天还没亮,有船工打水的时候却在河边发现了一具女尸。 “听说那是花街的一个妓子,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身上都是伤,脑袋跟脖子就连着一层皮,死的时候恐怕受了不少折磨,也是可怜。” 三婆边准备着早饭,边跟梁锦玉闲聊着。 梁锦玉听得胃里阵阵翻涌,也没事了食欲。 “尸体呢?”梁锦玉问。 三婆又端上两个小菜,摇头说:“十有八九官府处理了呗,唉,她们那种人死了也挣不到一口棺材,顶多就是一张席子扔到乱葬岗。” “谁扔到乱葬岗了?”梁惠打着哈欠进来。 三婆一瞧见对方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的邋遢模样,顿时急得跳脚。 “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这副模样就出来了,你屋里不是有水吗?怎么也不洗漱一下?你快过来,我给你把头发整理一下。”话说着,三婆洗了把手,就要给梁惠挽发。 梁惠人还没睡醒呢,迷迷瞪瞪的被拽着走,当即恼怒的吼道:“你别管我,松手,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放手!” 自从来了梁家,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吼她,三婆霎时表情僵硬。 梁锦玉悠闲的喝了口粟米粥,又瞧了瞧两人,一个老一个小,竟然还较上真了。 “别把我当王娟儿,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做。”梁惠揉了揉胳膊,转身上桌吃饭。 【我靠,一个老太婆,手劲怎么这么大,疼死我了。】 三婆拉长着脸,到底还是顾忌梁惠的身份,没有跟她计较。 梁锦玉递给梁惠一个包子,询问道:“娟儿和王佑每天都要去姚先生那边上课,你想去吗?” 梁惠摇头,吃着包子含糊说:“我就不去了。” 【我好歹也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识字算数完全没问题,与其跟他们浪费时间,倒不如想想能干点什么来挣钱。】 梁锦玉挑眉,越发好奇梁惠以前究竟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竟然能人人读书识字,太不可思议了。 吃过饭,梁锦玉打算去趟杂货铺。 临近出门的时候,梁惠收拾齐整的跟了出来。 “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啊。”梁惠问道。 一条发量稀少的麻花辫垂在胸口,连个多的发饰都没有,身上的衣服还是娟儿的。 待会儿先给她买两身衣服吧,梁锦玉这般想着。 梁惠走走停停,只要看到糕点铺或者是茶楼她都想进去瞧瞧,看完就嘀嘀咕咕的盘算着自己能做什么生意。 梁锦玉想起之前她在人家包子铺做的那些栩栩如生的面点,便猜到了她的打算。 果不其然,看了好几家之后,梁惠问她:“你说如果我能做出又酥软又好吃还好看的面点,会不会有人买?” 梁锦玉认真思考说:“首先你得确定你的糕点主要是想卖给谁?定价多少?” “当然是谁想买就卖给谁啊。”梁惠脱口而出,但紧接着她就摇头。 第130章 【不对,面包所需要的原料都贵,尤其是蜂蜜牛奶这些,一般人家根本买不起。】 “我卖的糕点费时费力,所以价格肯定不低,就像九香肆那种,或许比他们家还要贵一些。” 梁锦玉摇头:“虽说韶州城不缺有钱人,但一个新吃食那么贵的话,恐怕不太好做。” 如果是元家酒楼或者楚家茶馆推出这等价格昂贵的糕点,或许有人去买。 但梁惠就一个小孩,别人只会觉得她在瞎胡闹。 “那是你们没吃过,如果你们吃过我做的面点,就不会觉得价格贵了。”梁惠有些不服气。 梁锦玉笑着引导说:“要不这样,你回去先试试能不能做出来,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吃,到时候就放在杂货铺那边,让唐贤帮你卖。” 梁惠想想也是,是骡子是马还得牵出来溜溜才知道。 可很快的,梁惠就意识到了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光是做面包需要的原料她都凑不齐,更别说烤箱了。 “黑白色的牛?” 杂货铺里,唐贤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还真没见过,大周只有黄牛、水牛,还从未听说过有专门用来产奶的黑白牛。” “那不叫黑白牛,那叫奶牛!”梁惠无奈的纠正道。 唐贤只当她是小孩,哄着说:“是是是,叫奶牛。” 梁惠一阵无语,想了想又问:“那酵母总有吧?” 唐贤疑惑的看向梁锦玉,梁锦玉摇头,她也没听过。 “怎么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你们有什么?”梁惠急的原地打转。 她是个孤儿,能读书全靠国家政策好,后来她职高没读完就出去打工。 为了一口吃的她什么活都做过,捡废品,进厂子,摆地摊,做美甲。 后来经人介绍去了一家面包店打工,钱没挣多少,但好歹学了一门做面包的手艺。 两年后她又用积攒的钱专门去面点学校进修,本想着出来能自己开个小店,谁知道竟稀里糊涂的穿书了! “唉。”梁惠无力的叹了口气,颇有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挫败感。 “惠儿。”梁锦玉喊道。 梁惠没反应过来,等梁锦玉喊了第三声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你在铺子里先坐会儿,我出去一下。” 梁惠抬头瞥了眼唐贤,立刻起身:“我跟你一起。” 【真是心大,居然让我一个小姑娘跟这个陌生男人单独待在一起,服了。】 梁锦玉闻言脚步一顿,她回头打量着唐贤。 五官端正,身形板直,虽然不似十几岁的少年朝气蓬勃,但也算沉稳可靠,怎么瞧都不像个坏人。 “还不走?”梁惠催促。 两人离开杂货铺,梁锦玉道:“唐掌柜为人宽厚恭谨,待人更是温仁礼让,他不是个坏人。” 【每个被熟人猥亵的小孩父母都会这么说,你信他是你的事情,而我,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梁惠心里不屑,嘴上也敷衍:“知道了。” 梁锦玉轻叹,但也没说什么。 她不知道梁惠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她防备心这么强,但对方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相信唐贤是基于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可对于梁惠来说,唐贤就是个陌生的男人,对陌生人保持警惕无可厚非。 “对了,你要去哪里?”梁惠这才想起问。 梁锦玉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放心,我们不进去。” 梁惠听得云里雾里,直到她跟着梁锦玉走过几条街,又来到一处破败的院落门前,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第一百零八章 传闻中的反派走狗 “这是什么地方?”梁惠警惕问,双脚恨不得钉在地上。 见梁惠害怕,梁锦玉道:“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就行。” 梁惠不满说:“你来之前还说不进去呢。” 梁锦玉无奈笑道:“来之前也没想到这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我去去就回。” 见梁锦玉进了宅子,梁惠往四周看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有,加上天也阴沉沉的,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阴沉森冷的气息。 “搞什么嘛。”梁惠捂住胳膊,正向找个地方避避风,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车马声。 不过片刻,一辆青色的马车缓缓驶来。 梁惠往旁边避让,马车最终停在了宅子门口。 这破地方居然还挺受欢迎,梁惠心里嘀咕,见车门打开,一道熟悉的人影从里面下来。 “三掌柜,那边有个孩子。”车夫小声提醒。 饶绩朝这边看了过来,见到梁惠面露惊讶,只见他跟车夫说了什么,车夫就朝梁惠走了过来。 梁惠摸着腰间的玉坠,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车夫面带微笑的问道。 梁惠往后退了一步,抬起下巴说:“我不是一个人,梁锦玉在里面,我在等她。” “梁锦玉?”车夫疑惑,那是谁。 远处的饶绩听到这话,便让车夫回去。 与此同时,宅院里面。 梁锦玉并未进去,只站在屋檐下与看守义庄的仵作攀谈着。 “翠红楼那边不管,说是她自己逃走的,对她的死一无所知。官府也查不出个头绪来,加上她也没个亲人朋友,所以按照规矩在义庄停放三天,如果还是没人来认尸,那就只能处理了。” 第131章 仵作说着,打量了一眼梁锦玉:“怎么,姑娘认识死者?” 不等梁锦玉回答,饶绩和车夫就走了进来。 仵作稀罕说:“我这义庄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热闹过。” 车夫上来与仵作交涉,说是要去看看化蝶姑娘的尸体。 饶绩朝梁锦玉微微点头:“梁姑娘,又见面了。” “三掌柜也是为了化蝶姑娘而来?”梁锦玉询问。 饶绩点头:“事关我们少东家的安危,我必须亲自过来看看。” 话说着,仵作已经带着车夫进了屋里。 “梁姑娘怎么也这么上心?”饶绩笑问。 梁锦玉道:“你就当是我喜欢多管闲事吧,死者为大,我与她也算是认识一场,想她曝尸荒野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就顺道过来看看。” “梁姑娘心善。”饶绩赞道,语气却毫无感情。 梁锦玉倒也不在意,毕竟大家的立场不同。 正说着梁锦玉瞥见梁惠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于是就喊了一声。 梁惠左顾右盼的走了进来,瞥见院子角落停放的棺材,心里嘀咕,什么嘛,原来是义庄啊。 “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梁锦玉问。 梁惠道:“你们都进来了,我一个人在外面无聊。” 梁锦玉见她并不害怕,就随她了。 “三掌柜。” 车夫从里面出来,看了眼梁锦玉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饶绩也不避讳。 “她身上有数道伤口,但致命伤却是脖子上的那一斧头,一击毙命。凶手力气很大,身高足有八尺,而且手段极其残忍。” 饶绩若有所思:“这样看来,不是同一伙人。” 数年前刺杀少东家的那伙人训练有素,而且用的多是长剑和暗器,斧头这种武器使用难度大,又容易暴露,用的人并不多。 “既然是想杀人灭口,那为什么还要在她身上划那么多刀?”车夫不解问。 饶绩眯了眯眼睛:“或许是为了折磨。” 一个身材高大,手持利斧,且心狠手辣的男人形象瞬间跃然于几人眼前。 梁锦玉光是听着都觉得后背发凉,当化蝶毫不犹豫杀掉小吴大夫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会落得那般下场? “梁姑娘可有什么线索?”饶绩突然问。 梁锦玉摇头:“我与化蝶姑娘是第一次见面,对她并不了解。” “她还有个妹妹。”梁惠突然插话说。 梁锦玉问:“你怎么知道?” 不是说书里面并没有化蝶的描写吗? 梁惠耸了耸肩:“有一次我爬墙想逃走,刚好撞见她跟后院丫鬟聊天,她说自己有个妹妹跟对方年纪差不多。” 饶绩忙问:“她妹妹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姓古?” “古?”梁惠瞬间兴奋起来,两眼冒光,“为什么说姓古?” 饶绩奇怪的盯着梁惠,似乎是觉得一个小孩怎么会有这种表现。 梁锦玉忙打着圆场:“是啊,三掌柜为什么说姓古?难道你们查到了什么?” 饶绩从梁惠身上收回目光,简单的说了化蝶当掉首饰并给阳夙寄信的事情。 “根据信件的内容,我们得知她有个叫古今的弟弟,所以我才问她妹妹是不是也姓古。” 【好家伙,居然真的是古家兄弟!这两个可是狠角色,一个跟着梁定方进宫当太监,什么腌臜事他都做,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还有他弟弟古持节更是个人才,一举夺魁不说,还是个三面间谍,要不是男主光环太盛,早就被他坑死了。】 梁惠想到这儿,瞬间有了主意。 “她妹妹姓什么我不知道,她也没说。”梁惠摇头,一脸真诚。 此刻的梁锦玉心脏“怦怦”直跳,终于,她终于又有了有关定方的信息。 太好了! 饶绩看了看梁惠,又看向低头不语的梁锦玉,越发觉得这对母女太古怪了。 “天又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家吧。”梁惠扯了扯梁锦玉的衣角,眨巴眼睛催促。 梁锦玉掩下激动的心情,与饶绩道了别。 饶绩是乘坐马车来的,离开的时候自然也比梁锦玉走的更快,更何况梁惠还故意磨蹭着走一步休息两步。 眼看马车消失在路口,梁惠松了口气,喊住梁锦玉:“别走了,我们回去。” “回义庄?”梁锦玉问。 梁惠道:“你不是说要帮化蝶买副棺材吗?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依我看你干脆找个风水宝地把她好好安葬了吧。” 【原文中梁定方和古今是在太监选拔的时候才认识的,这一次梁定方是不可能去当太监了,那就只能给两人另外制造相遇的机会,化蝶就是最好的契机。】 这般想着,梁惠生怕梁锦玉舍不得钱,又补充说:“我跟她也算相识一场,我也可以出一部分钱。” 梁锦玉很高兴梁惠终于将他们看做自己人了,笑道:“说什么呢,这点银子我还是拿得出手的,走,回义庄。” ... 梁锦玉让人将化蝶葬在了城外的红枫山上,又立了墓碑,好方便以后来人祭拜。 回去路上,梁惠在心里不断盘算着,该怎么做才能在原文剧情已经改变的基础上,还能让古家兄弟跟书里面一样为梁定方卖命。 第132章 听着梁惠的心声,梁锦玉也认识到那古家兄弟对于定方的重要性。 只是她们现在都不知道两兄弟是否还在阳夙,更不知道他们在阳夙的具体位置,所以就算有心想结交也没用。 第一百零九章 赚大钱! 母女俩思绪万千的回到家,刚坐下喝口水,就听三婆说唐贤来了。 唐贤之所以这么晚还过来,是为了告诉梁锦玉一件重要的事情。 谢家刚才派人去了杂货铺,还送来了一份采购粮食的清单。也就是说,谢家同意花更高的价格来收购梁锦玉的粮食。 梁锦玉扫了眼单子,顿时心头一喜,忙让梁惠去把姚先生叫过来。 书房里。 姚天赐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见梁锦玉和唐贤一脸喜色,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缘由。 “是要好消息了?”姚天赐笑问。 唐贤忙招手:“姚先生你快过来看这个,待会儿可别算迷糊了。” 姚天赐一听,从怀里掏出算盘,高兴说:“这可不能迷糊,还劳烦唐掌柜给我倒杯茶。” 唐贤乐意之至,手脚麻利的给姚天赐泡了一壶浓茶。 梁锦玉拉开椅子:“姚先生,你算算这一进一出差了多少。” 姚天赐看向满脸兴奋的梁锦玉,她高兴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格外生动,与平日完全不一样。 梁锦玉拿出谢家给的单子,推到姚天赐面前:“快看。” 姚天赐慌忙收回目光,像是做贼心虚一样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 “姚先生,给。”唐贤端着茶水过来。 姚天赐忙双手接过,询问道:“只有这一家报了价吗?” 唐贤摇头,从怀里又取出一张单子:“倒也不是,只是这一个姑娘恐怕不会考虑了吧?” 姚天赐不明其中缘由,只对比了一下两张单子,就以为是因为谢家给的价格更高,于是也没再细问了,只在心里惊叹着梁锦玉竟然能跟谢家做生意。 三人在书房从天亮呆到了天黑,姚天赐手里的算盘打的啪啪作响,梁锦玉和唐贤看着不断增加的数字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算到后面姚天赐手都哆嗦了,实在是不敢相信就这么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竟然挣了三千多两! 算完最后一笔,姚天赐觉得这个数字太陌生了,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算错了。 “姑、姑娘你看。”姚天赐咽了下口水,将账目交给梁锦玉。 当初元家给了梁锦玉一千两的本钱,梁锦玉花在粮食上的一共是七百六十三两,其中包括精米,面粉,粗粮,黄豆,花生等等。 而现在谢家愿意全盘接手,出的价格足足高了一倍不止,尤其是大米和面粉这些,价格更是翻了两倍。 “太好了,有了这笔钱,不仅能把欠债还了,剩下的还能继续去采买木炭。”梁锦玉高兴说,将账目交给唐贤。 唐贤一目十行的翻看着,脸上亦是难掩激动。 他是被谢家赶出来的,在没有看到梁姑娘挣钱之前,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没底,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人。 可是想到梁姑娘的恩情,便只能咬牙继续往下做,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买!明天,不,后天我就去找木炭商!”唐贤迫不及待说。 有了这些钱,他们再也不用束手束脚了,唐贤等不及要大展拳脚。 “不过在联系木炭商之前,最好也把咱们仓房那边的棚顶加盖好,今年夏天指不定雨水多。”梁锦玉提醒。 韶州多山地,每年雨水都不少,所以重新改建仓房很有必要。 “姑娘觉得今年雨水会特别多还是?”唐贤试探询问。 梁锦玉触及对方目光,心领神会,唐贤这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问那位高人。 “比往年是要多一些。”梁锦玉隐晦说。 第一百一十章 还钱 唐贤若有所思:“雨水多的话,许多行业都会收到影响。” 而他们,或许还能趁此机会再挣一笔。 “如今我们手里有余钱了,从现在开始,公私账要分开计算。府中用度,包括三婆的买菜钱,王佑他们的束脩等等都作私账。杂货铺的开支和仓房后期的修建这些则作为公账。”梁锦玉跟姚天赐说道。 唐贤点头,对梁锦玉的这个决定表示认同,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公私不分,后期账务一团糟。 随后,梁锦玉让姚天赐算出每一笔粮食的差价,以及最近各项支出,最后得出这场交易所带来的的纯利润。 “杂货铺那边只能算是收支平衡,目前总的来说都是在亏损,毕竟我们也没什么进项。”姚天赐看着账簿说道。 梁锦玉和唐贤都不感到意外,毕竟他们一直指望的就是粮食这块。 “对了,明天是我们自己请挑工,还是谢家派人过来?”姚天赐打着算盘问。 如果是自己请,又是一笔支出。 唐贤道:“谢家会有人来,这个不用我们操心。” 姚天赐点头,将最后算得的账目交给梁锦玉。 扣除各种支出,最后梁锦玉一共得了一千八百多两! 而这只是将粮食采购回来囤积了几个月,说是暴利也不为过! 唐贤在谢家钱庄是见过大世面的,所以相较于梁锦玉和姚天赐来说,要镇定许多。 第133章 “虽说现在粮价上涨不少,但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囤积一批,不用太多,足够后期杂货铺出售就行。” 其实梁锦玉已经留了一批粮食,毕竟家里这么多人,总不能指望以后灾荒的时候再去高价买啊。 “先把煤炭的事情落实了,多的钱再采购粮食和其它东西。”梁锦玉道。 * 次日。 梁家刚吃过早饭,谢家就来人了,来的还是三掌柜饶绩。 两条狗跟着跑前跑后,狂吠个不停,给谢家的那些挑公吓得够呛,还是三婆出手将狗栓起来。 因为连续的下雨降温,仓房的地面一片泥泞。 唐贤让人找来了一捆稻草铺在地面上,这样挑公才好是出入。 几个粮仓陆续被打开,黄灿灿的稻谷从出口倾泻而下,有人提着不布袋子在下面接着,接满了一袋子就系紧袋口是孕运出去。 “梁姑娘真是高瞻远瞩啊,竟然能想的这么远。”饶绩看着偌大的仓房感叹说。 梁锦玉打着哈哈:“碰巧而已,要说真的高瞻远睹还得是你们谢家。” 两人说着场面话,过了两个多时辰才把粮食全部运出去。 谢家也出手阔绰,没有挑粮食的问题,直接按照昨日说的价格给了钱。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票,梁锦玉感觉像是在做梦。 “以后倘若还有这种好事情,还希望梁姑娘能第一时间找到我们谢家。”饶绩笑着说道。 梁锦玉道:“只要谢家给钱公道,一切都好说。” 饶绩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随后招呼众人离开。 梁锦玉得了钱,全部交给了姚天赐,并让对方先给了自己一千两。 得了钱之后,梁锦玉首先就去了元家!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得罪半个书院的人 说是元家,其实是周府。 梁锦玉也是后来才知道,周府的那座宅子本是元家置办的,后来元家搬去琅沧之后,宅子就给了周家。 这也是为什么梁锦玉按照当年母亲说的地址,最后找到的却是周家。 梁锦玉几次来周家找元山亭,看门的小厮一眼就认出了她,也没说通传就让梁锦玉进了宅子。 “梁姑娘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找我们三姑爷。”小厮说完,就匆匆退下了。 丫鬟端上茶点,在一旁伺候着,厅堂里安静无声。 梁锦玉喝了口茶水,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元山亭,反倒听得里面传来嬉笑声。 “怕什么,扭扭捏捏的还是不是男人了?兄弟们好心拉你去喝酒,你推三阻四的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当然不是,我与几位都是同窗,怎会有瞧不起之说。我实在是不胜酒力,你们还是饶了我吧。” “饶了你?难不成你还想往那新来的跟前凑?别怪兄弟们没提醒你啊,那小子最近得罪了不少人,你跟他沾上边绝对没有好事!” “啊,此事当真?梁弟得罪谁了?” “整个麓山书院他得罪了一半你说得罪谁了?”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相互簇拥着从里面走出来,忽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梁锦玉抬眸,看向勾肩搭背走出来的几个少年。 几人还以为梁锦玉是周家的人,都吓了一跳,立刻站直身子,态度恭顺。 被挤在人群里的元博暗暗松了口气,上前斯斯文文的询问道:“梁姑娘是来找我五叔的吗?” 梁锦玉没有立刻回答元博,而是看向那几人:“你们都是麓山书院的学生?” 几人面面相觑,但都点了头:“正是。” “你们方才说的姓梁的那位新同学叫什么名字?”梁锦玉问。 几人互相看了看,小声嘀咕。 “什么意思?她谁啊?” “别管她,赶紧走。” 几人说着匆匆绕开了梁锦玉,也顾不上拉扯元博就一溜烟的跑了。 元博逃过一劫,神色轻松了不少。 梁锦玉看向仅剩的元博,意思不言而喻。 元博反应过来,应道:“方才我们说的梁弟,是前两个月才进书院的一位同窗,名叫梁定方。” 梁锦玉眸光一紧,抿了抿唇,问道:“他们说他得罪了不少人,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梁姑娘——咦,你们都姓梁,难道他是你弟弟?”元博恍然大悟。 正说着,元山亭从外面进来。 “梁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有事在忙,让你久等了。”元山亭歉意道。 梁锦玉微微颔首:“是我来得突然。” “我书还没看完,五叔,梁姑娘,我先下去了。”元博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梁锦玉压下心里的担忧,与元山亭说起还钱的事情。 元山亭惊讶不已,怎么也没想到梁锦玉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钱还上,那可是一千两啊! “梁姑娘,我这个钱你不用着急,原本按照我爹的意思,是不用你还的。” “这些话我们之前就说过了,如果元老板不肯收这些银子的话,往后我也不敢再跟你们来往了。”梁锦玉态度也坚决。 第一百一十二章 面包 元山亭思忖片刻,终于道:“那行吧,那这个钱我就先收着,如果梁姑娘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再来找我。对了,上次跟梁姑娘说的渭阳一事,梁姑娘考虑如何了?” 第134章 梁锦玉道:“我们确实打算去长长见识,元老板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下个月初一,梁姑娘如果确定去的话,可以跟我一同前往,从韶州到渭阳少说也要三日行程,路上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梁锦玉想了想,当即便应下了。 去渭阳路途遥远,有元家人在,能免去很多麻烦。 “对了,听说梁姑娘手里有一批粮食?”元山亭颇感兴趣的问道。 梁锦玉告诉他粮食已经全部卖给了谢家,元山亭顿时一阵惋惜,但也没多说什么。 这反倒让梁锦玉心里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想了想隐晦提醒说:“今年因为倒春寒,导致我们韶州大面积的农作物受损,也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倘若也受了影响,明年怕是难熬了。” 元山亭同样担忧:“粮食上涨是不可避免的了,就怕粮食的问题会进而影响其它行业。北方暂时还没消息,南面已有传言说也遭遇了大面积的寒潮。” “如今气温不回升,春耕完全被耽误了,就算五六月想要补种万一又遇上暴雨——” 梁锦玉话没说完,就被元山亭打断了。 “梁姑娘可千万别说这话。”元山亭摆手,神色忌惮。 连年安逸的生活让大家都丧失了忧患意识,连元山亭都不敢做最坏的打算,可想而知当更大的灾难来临之际大家会慌乱成什么样子。 言尽于此,梁锦玉也不再过多透露。 加上她心里还挂念着那些麓山书院学生们说的话,便与元山亭告辞了。 ... 梁锦玉匆匆赶回家,刚进院子就见三婆从厨房出来,她围裙和衣袖上都是白色粉末,连头发上沾的都是。 “夫人你回来了。”三婆如同见到了救星,不等梁锦玉开口就噼里啪啦的抱怨起来。 “大姑娘一回来就开始闹腾,又是嚷着要在她院子里建个什么面包窑,又是跟我要麦粉还有什么玉米淀粉?说要做那劳什子的面包。你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听都没听过。后面都折腾一个多时辰了,面包我是一个没见着,反倒是厨房的面粉全都给糟践了。” “面包?”梁锦玉问。 三婆点头,满脸心疼:“面条包子我是见过不少,可面包我是真没见过,我寻思又是大姑娘心血来潮弄出来的。外面面粉都涨到了每斗六十七文了,您说咱家哪禁得住这么糟蹋啊。” “三婆,惠姐姐要碎瓷片,如果没有的话,她说瓦片也行。”娟儿乐颠颠的跑出来,一张小脸脏的跟个大花猫一样。 三婆嘴角抽了抽,终于还是没忍住,扯着围裙就往娟儿脸上招呼:“我的亲娘啊,瞧瞧都脏成什么样子了。” 娟儿挣扎着:“三婆别擦了,我要瓷片,惠姐姐还等着我呢。” “好端端的我去哪里给你们找碎瓷片,不好好学习,尽跟着瞎胡闹!”三婆叱道,又与梁锦玉说,“刚才还要了稻壳,这会儿又是碎瓷片,待会儿说不定还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梁锦玉虽然不知道面包是什么,但能猜测出大概跟梁惠要做的生意有关。 “厨房不是有几个缺了口的瓷碗吗?都拿出来吧。”梁锦玉跟三婆说。 三婆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怎么夫人也跟着胡闹!” “惠儿是个有主见的,你随她去吧,再说家里也不缺那几个碗。” 不管三婆再怎么不愿意,到底也不敢忤逆主子,只能回厨房挑挑拣拣了好半天才拿出几个缺口发裂的碗碟出来。 梁锦玉跟娟儿往梁惠院里走去,路上还遇到了挑着两簸箕泥沙的王佑。 一进院子,梁锦玉都懵了。 只见原本归置整齐的小院如今却乱的跟个垃圾堆一样,东南角的位置用青砖垒起了一个类似缩小版砖窑的东西。 梁惠灰头土脸的举着双手,手上都是黏糊糊的泥巴。 “惠姐姐,你要的瓷片。”娟儿抱着碗碟小跑过去。 梁惠回头瞧见了梁锦玉,张了张口道:“我不是在胡闹,我是在做面包窑,用来烤面包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梁锦玉回过神来,笑了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啊?”梁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娟儿,碗碟给我。”梁锦玉随地找了块石头。 见梁锦玉接过碗碟“嘭”的一声就敲成了碎片,梁惠这才终于相信梁锦玉是想帮她。 “都敲碎之后呢?”梁锦玉转身问。 梁惠抿了抿唇,指着半成品的面包窑:“堆上面去。” 既然梁锦玉想要帮她,那就随她吧。 梁惠这般想着,抿紧的唇角却扬起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 夕阳西下,很快就是皓月当空。 三婆提着灯笼过来催促几人去前厅用饭,只有梁锦玉应了一声,其他三个小的仿若未闻。 “一个个的都跟着了魔一样。”三婆埋怨着,提起灯笼看向角落里,随即惊呼出声。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咋还有鼻子有眼的?” 梁惠拍了拍手从面包窑后面出来,身上的衣服更加脏乱了。 “这叫面包窑,只不过我多费了一些功夫将它打造成了猫头形状,怎么样,可爱吧?”梁惠嘚瑟问。 三婆打量了几眼,除了造型有些怪之外,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就这玩意儿他们几个折腾到了现在。 第135章 “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夫人赶紧去吃饭吧。”三婆催促,对这个所谓的面包窑不发表意见。 梁惠也不在乎,心里却不服气的想着,等她面包做好了绝对要惊掉三婆的下巴。 梁锦玉见梁惠信心满满,不由会心一笑。 由于天气不好,所以梁惠的面包窑始终没能干透,自然也没有让三婆惊掉下巴,反而招致了王家兄妹的质疑。 * 下了大半个月的雨,终于在月底的时候放晴了,而梁惠的面包窑也总算能揭开油布重见天日! 一大早梁惠就从厨房里抱了两捆茅草,又在三婆满是怨念的目光中拿走了一袋面粉,一罐糖还有几个鸡蛋。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买丫鬟 娟儿任劳任怨的蹲在窑口帮忙生火,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忙碌的梁惠,眼中好奇又期待。 梁惠用力掰扯着铁丝,嘴里嘀嘀咕咕:“真是白瞎了我这门手艺,要什么没什么,连打蛋器都要我自制,好在蛋糕模具我提前让铁匠打好了,贵得要死。古代怎么会没有淀粉呢?奇了怪了,还得我自制低筋面粉。” “惠姐姐,还没好吗?”娟儿等不及问。 梁惠看着手里七扭八扭的“打蛋器”,决定先凑合用。 “好了好了别催了,你哥呢?”梁惠回头问,手动打蛋这种苦力活她决定交给王佑去做。 娟儿抱着膝盖,歪头想了想:“好像被姨娘叫走了,跟姚先生一起,都好久了。” 梁惠蹙眉,最近梁锦玉似乎很忙,听三婆说她好像要去一个叫韶州的地方,具体干什么她也不清楚,反正很重要的样子。 晌午的阳光驱散了连日的阴冷,玉兰树长出了翠绿的嫩芽,不知哪来的鸟儿站在树梢聒噪了一上午。 梁惠眯眼看着高悬的太阳,不知不觉春天已经过去了。 按照时间推算的话,明年这个时候就是男主萧珩出现的时间。 韶州之难不仅让萧珩立下大功,也让梁家姐弟的人生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人在意的废柴三皇子剿叛乱、斩敌首,一跃成为京中最耀眼的存在,那些潜伏的各大势力也逐渐浮出水面。 而梁锦玉却遭人凌辱,被陈来福囚禁,并很快怀了身孕。 梁定方亲眼目睹了姐姐的遭遇,却又无能为力,于是怨恨和绝望催生出了最邪恶的种子。那一晚,他立下毒誓,要让陈家鸡犬不宁,要让那些欺辱过他们梁家的人都血债血债! “唉。”梁惠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需要帮助吗?”梁锦玉含笑的从外面进来。 梁惠收回目光,回头看向明媚自信的梁锦玉。 说实话,她看书的时候脑海中想象的梁锦玉一直都是个懦弱胆怯的花瓶形象,她像个任人揉捏的面团,不管遭遇什么都能逆来顺受,仿佛天生就没有脾气,就连最后死了也是无声无息。 可眼前之人分明跟书里面不一样,她倔强傲气,聪明有谋划,她不是攀附于人的菟丝花,而是一株韧性十足的翠竹。 梁惠心道,原来也不能尽信书啊。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梁锦玉摸了摸脸颊,眸光微闪。 梁惠别过目光,指着后面的王佑:“帮我个忙。” 王佑瘪嘴,显然有些不情愿。 梁锦玉瞧着满院子的狼藉,知道的是在做吃食,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贼。 “这是在做什么呢?”梁锦玉好奇问。 梁惠拉着王佑帮她打鸡蛋液,回头又把娟儿给赶走。 “老式面包,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梁惠说着,将灶膛里面的炭火全部清理出来,然后将托盘上的面粉放入窑中。 “这是烤面粉?”梁锦玉问。 梁惠盖上板子,解释说:“我们现在只有中筋面粉,但是做面包需要高筋面粉。喏,那边洗好的面团子就是。至于低筋面粉,由于没有淀粉添加,所以我只能先烤一下。” “面粉还分的这么细呢。”梁锦玉是头一次听说。 梁惠哼哼两声,挽起袖子将盆里面洗好的高筋面团放入另一个缸里,然后又加了适量的面粉继续揉搓。 动作看着十分娴熟,可惜人小力气不够。 “我来吧。” 梁锦玉接替了梁惠的工作,并说及过来的原因:“元家那边已经来消息了,后天就出发前往渭阳。我打算带着姚先生,三婆以及王佑,我们四个人一起去。” 梁惠正清理着托盘,闻言眉毛一挑,心里嘀咕。 【去就去呗,跟我说干什么,而且说得这么正式。】 “你小舅舅只有初一、十五才能回来,也就是说家里就你和娟儿还有后院的姚家婶子三人。我着实放心不下,所以寻思趁这两天赶紧再去买两个下人回来。” 梁惠闻言心里一乐,立刻道:“好事啊,我就说三婆绝对是平日太累了所以脾气才那么暴躁,要不我们下午就去买?” 家里下人多,她能指使的也多,梁惠自然高兴。 梁锦玉想的则是,她们这次出门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家里不能没个大人。 原先她是想让姚天赐留在家里,可唐贤却认为这是难得的长见识的机会。 姚天赐是他们的账房,往后管的账务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提前让他去跟那些大商户的账房多学习学习是很有必要的。 第136章 至于三婆,则是为了梁锦玉的安全。三婆会拳脚功夫,还懂一些药理,有她在梁锦玉能省去很多麻烦。 王佑则是他自己要求跟去的,这小子现在心思也重,整天板着一张脸,一天下来都说不了三句话。梁锦玉担心他会闷出病来,也就同意了。 唐贤还要负责杂货铺和采办木炭的事情,所以他走不开。 “吃过午饭就去吧。你看看还需要什么,一并买了。”梁锦玉回道,完了又补充一句,“到时候家里有什么事你可以去杂货铺找唐掌柜,千万别冲动。” 梁惠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知道了,能有什么事儿。”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娟儿耸了耸鼻子出声问。 梁惠反应过来,大叫:“哎呀,我的面粉!” 等梁惠手忙脚乱的从窑里拉出托盘,里面已经焦黑一片,面粉全烤糊了。 ... “温度太高了,可窑里面的温度又不好控制,要不试着往外面放放?” “烤的时间太长了,下次得缩短一半,我想想啊,十分钟?不,六分钟足够了。” “可是我该怎么精确时间呢?做烘焙时间可太重要了!” 一路上梁惠都在碎碎念,手里的小本子已经被木炭涂的乱七八糟,那些扭曲的字迹除了她自己谁也看不懂。 走在后面的三婆铁青着脸,怒其不争的目光恨不得将梁惠盯出一个洞来。 梁锦玉起先还觉得好笑,可随着往人市的方向走,她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 “这才四月,怎么就这么多卖儿卖女的?”梁锦玉低声问,怜悯的目光扫过沿途插着稻草的孩童们。 他们目光懵懂,瘦骨嶙峋,一个个茫然的跪在泥地里,浑然不知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会是什么。 三婆叹息一声:“估计是家里生的多,现在眼看年景不好,就趁早卖了,这会儿还能卖个高价呢。” 梁锦玉抿唇,这倒是实话,往后两年,一个孩子都买不到两斗米。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完结 “娘,我饿。” 路边的茅棚里,一个腿长脚长却瘦如竹竿的姑娘眼巴巴的拽着一旁妇人的衣服,嘴里不断喊着要吃东西。 妇人不耐烦的把她手掌甩开,声音尖锐的埋怨道:“又叫饿,饿死鬼投胎啊你?家里都被你吃穷了!你个讨债鬼给我好好在这儿跪着,要是哪个好心人看中你了,你就不用挨饿了。” 姑娘委屈的抱着肚子,身子歪歪斜斜的瘫倒在地上,整个人像是随时都会昏过去。 梁锦玉三人刚好经过,将这一幕都瞧在眼里。 三婆心直口快,抓着机会就想说教梁惠:“大姑娘你看到了吧,多少人因为吃不上饭都快饿死了,你可别再浪费食物了,会遭天谴的。” 梁惠抱着胳膊,嗤之以鼻:“他们吃不上饭又不是我造成的,要怪就怪他们父母,养不起还一直生,自私又愚蠢!再说了,我也不是在浪费粮食。你要是同情她,你把她带回去好了。” 梁惠怼人是一套一套的,每次都把三婆气的直瞪眼。 梁锦玉都害怕哪次梁惠把人惹急了,三婆在她饭里面下毒。 “好了,人过来了。”梁锦玉打着圆场岔开了话题。 因为着急要人,所以梁锦玉又找了刘牙人。 刘牙人小跑着迎了过来,搓着手乐呵呵说:“梁姑娘又见面了,近日可好啊?哎哟,这是您上次带回去的三婆吧,瞧瞧人都年轻了不少,这位是?” “话真多!”梁惠毫不留情的打断他,催促道,“还不快走。” 刘牙人抽了抽嘴角,面上有些尴尬。 “小孩子不懂礼貌,刘牙人别介意。”梁锦玉说,态度却丝毫没有歉意。 刘牙人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毕竟他有前科在,于是讪讪的笑了笑:“是是是,咱废话不多说,往里面走。” 沿着巷子,几人到了一处低矮的小院,土垒的围墙只到人半腰上。 刘牙人走在前面,刚推开院门,屋里面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唾骂,紧接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慌不择路的从屋里面逃出来。 不等梁锦玉几人反应,那小姑娘就爬上了围墙,眼看要翻墙而出,旁边横的冲出一个中年男人。 只听得一声惨叫,中年男人倏地将小姑娘扑倒在地。 就在这时,屋里面冲出一个身型肥硕的妇人,妇人骂骂咧咧的一把薅起地上的小姑娘,抬手就是一巴掌。 “跑?你还敢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说着又是响亮的一巴掌。 梁锦玉蹙眉,转身道:“换一家。” “梁姑娘你别急着走啊,哪里都有不听话的,教训几次就规矩了。”刘牙人追上来。 “梁姑娘救命!”那小姑娘突然挣扎大叫,“是我!是我啊,我叫楚巧灵!我们见过面的,我是楚家的二小姐楚巧灵啊!” 梁锦玉脚步顿住,还未开口,一旁的梁惠就惊呼起来。 “什么?你是楚巧灵?楚家那个自私鬼?” 楚巧灵哭的稀里哗啦,仿佛溺水者终于抓到了一根浮木,也不管这木头有没有带刺。 “是我,我是楚家的楚巧灵,他们都不信我,可你见过我的,梁姑娘你快带我走吧,呜呜呜呜......” 【好家伙,居然在这里碰到了男主的后宫之一,楚家二小姐楚巧灵!这位可是妥妥的颜狗,为了男主将整个楚家都赔了进去。】 第137章 梁锦玉听到这儿,顿时生出不想救人的心思。 楚巧灵仿佛察觉到了梁锦玉的心思,挣扎的越发厉害,哭的嗓子都哑了。 “求你了,看在你弟弟的份上,你带我走吧,不然他们真的会把我随便找个人卖了。我是楚家二小姐,只要你送我回去,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我呸,又在这里疯言疯语,脑子摔坏了吧。你要是楚家二小姐,那我就是谢家大老爷!”男人喝叱道,朝那妇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楚巧灵往屋里走。 妇人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笑呵呵道:“几位是来买下人的吧?快快院里请,我这儿什么样的都有。刚才那个来的时候脑子就不好,这不,又发癫了。” 梁惠暗暗扯了下梁锦玉的衣袖,使了个眼色。 【现在楚巧灵应该还没见过男主,如果能拉拢她的话说不定能改变剧情,男主身边的人越少,对我们越有利。】 梁锦玉听到了梁惠的心声,却装作不解。 梁惠急了,催促道:“快救人啊。” 梁锦玉了然的“哦”的一声在,这才进了院子。 梁惠松了口气,心里嘟囔,这人也太不机灵了。 得知梁锦玉要买下楚巧灵,院子里的众人皆大欢喜。 楚巧灵甚至高兴的哭了出来,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就在梁锦玉和牙人谈好价钱,要带楚巧灵离开的时候,屋里面的大门却被敲的“哐哐”作响。 那木门本就不结实,加上又没上锁,“嘭”的一声竟然被人从里面砸开。 “楚巧灵你个贱人,我杀了你!”里面跑出一个怒气冲冲的姑娘,蓬乱的头发被风吹起的衣服,整个人像是一头发狂的母狮子! 楚巧灵吓得脸色发白,见状就要逃,岂料那姑娘动作飞快,竟然凌空给了楚巧灵一记飞踢。 楚巧灵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我打死你,居然敢把我也关在屋里,你想一个人逃走是吧?没门!我走不了你也别想走!” 那姑娘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扇在楚巧灵脸上,那凶狠的样子像是当真要打死楚巧灵。 梁锦玉上前阻拦:“人我已经买下来了,你要是再打她可别怪我不客气。” 楚巧灵鼻青脸肿,疼的哇哇大哭:“我当时吓坏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别打了别打了,呜呜呜......” 那姑娘咬着牙,这才从楚巧灵身上起来。 “我呸,你少给我装可怜。你装肚子疼让我去找那老虔婆,我把人刚找进屋,你从门后出来转身就跑了,你跑了也就罢了,你为什么锁门!啊?!” 那姑娘气不过,又给了楚巧灵一脚。 这可把一旁看戏的梁惠看爽了,当即就下了决定。 “我要她!” 力气大脾气直,跟她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