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伪装情人之后》 第1章 《和男主伪装情人之后》作者：江上云州【完结】 褚泽穿到一本后宫文小说里。 在刚摆脱基因病痛苦，获得异能，即将奔向顶尖大学，开启新生活之时，他遇到了后宫文的男主。 那个嚣张多情，盲目自信，除了漂亮脸蛋一无所有的韩·麻烦·亭熙。 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和男主的初遇，是在男主将要被抓进恐怖组织成为实验品的关键时刻？ 前有狂热恐怖分子试图洗脑，后有演技稀烂男主不断骚扰。 褚泽：好极了。 在即将暴露洗脑并未成功的危急关头。 褚泽把满眼怒火的男主按在了实验台上亲吻，唇舌交缠。 一切从伪装情人开始。 ——但一切也正在走向被钦定的结局。 韩亭熙在审判庭前亲眼看到，他此生唯一所爱之人，在仲裁之火中燃烧，以微薄之身向那高高在上的神灵嗤笑。 * 「被寄生，被异化，如果这是我不可逃离的命运——」 褚泽居于星辰之上的王座，看向无穷尽的宇宙长河。 他缓缓一笑。 “我要宇宙称我为王，名唤‘神灵’的，匍匐于我脚下。” “我的命运——” “只属于自己。” * 传闻中的韩上校俊美逼人，冷酷无情，据说还有个早死了的白月光。 褚·白月光·泽：嗯，谁死了？ 重逢后的第一次宴会。 醉酒后的韩亭熙韩上校，眼角绯红，揪着褚泽的领口质问：你为什么不亲我？ 围观的部下目瞪口呆：上校，您人设崩了！ 食用指南： * 身心1v1，互宠双箭头，极端控勿入。 * 前三章交代背景设定有些慢热，受第四章 出现。 * 本文会从少年时写到重逢后，文案最后部分在本文后期才会出现。 * 剧情+感情，各一半。 * 因为攻视角多，所以是主攻，但受视角也不少。 “天真、灿烂、热烈，你是我挚爱的玫瑰花。” —————————— 深渊之主x精致精灵 精灵是世界上最矫情、精致的生物。 他们永远干净、整洁，被森林吻过的头发编成精致的辫子，白皙的肌肤上总是散发着草木的清香。 但有一个精灵，他从血污和黑暗笼罩的深渊中而来。 “他好像很好吃。” “光明的生物就不应该来到这里。” 黑暗中的生物对他露出狰狞的獠牙，却在下一刻，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拎了起来，扔进了深渊底部。 深渊之主阁下悄悄挡住面目狰狞，长相“喜人”的一众部下，对精灵露出温柔的笑容。 ----------------- 传说中深渊中有一本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法典。它在星月和太阳的光芒中诞生，又被赐予了众神的祝福。 但神之地陨落，神殿倾颓，至高法典从此销声匿迹。 但世界上的所有生灵都不知道，他们趋之若鹜的、象征光明的法典，正在被世人视之为最邪恶的深渊生物手中，化为了一捧灰。 拉斐尔从至高法典中召唤出了一只漂亮的精灵。 精灵什么也不会，除了向拉斐尔找茬。 把拉斐尔心爱的血污之地种上鲜花，将极富深渊特色的黑暗王座雕刻上花纹…… 拉斐尔终于逮住了这只闲不下来的精灵，问他： “小精灵，你除了这些还会些什么呢？” “编辫子、荡秋千、画画、唱歌……” 精灵不开心地大声告诉拉斐尔：“精灵一定要精致的！” “你不喜欢吗？”精灵质问伟大的深渊之主。 拉斐尔摸索着王座之上的花纹，半晌，温柔笑道：“喜欢的，我的精灵阁下。” 内容标签： 强强星际 穿书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褚泽，韩亭熙 ┃ 配角：预收《来自深渊的精灵》《无法标记【废土abo】》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狂而自知x狂而不自知 立意：自强不息，在星际闯出一片天 穿书 第1章 【梦中挥毫】：怎么样，傻x，最新章看了吧？老子戳你g·点了是不是？你贱不贱啊，天天找骂还来看你爹的书？ 树木半遮半掩，细碎的光芒从枝叶中零星散落，如同白日中的星光，跳跃在褚泽的眉间。 褚泽背靠着树干，阴影和光，将他线条凌厉的脸勾勒出极为锋锐的轮廓。 他眼皮掀起，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唇角微微勾出一个不屑的弧度。 整个人看上去倦怠，又有些百无聊赖。 耳边是于向北干干巴巴的声音，正在人工朗读【梦中挥毫】的最新章。 “她是天穹中的太阳，金发耀目，圣洁而美丽。 “温顺的眼眸，是小鹿般的怯意。 “她清楚她在做什么，但她的眼睛中只有坚定和献祭一般的爱意。 “衣衫散落，她将自己毫无保留，展示给那个俊美又冰冷的男人……” 于向北越往后读声音越小，读到最后，忽然骂了一句：“靠——！” “……这有点少儿不宜了。” 他抬头瞄着褚泽，“要不咱别往下听了？” 第2章 于向北下巴抬向四周，对褚泽说：“这公共场所，读小黄文也不合适。” 褚泽抬手遮住透过枝叶洒下来的细碎光芒，笑了一声。 “行。” 然后随手将手机扔给于向北，声音懒散而漫不经心： “来活了。” 于向北看着手机里的污言秽语，心头火蹭蹭往上冒，嘴里骂骂咧咧：“这孙子又来找骂！” 他手指如飞，嘀嘀咕咕的声音里，能听到各种对对方族谱的亲切问候。 热带海洋的空气黏腻而且潮湿，褚泽扯了扯衬衫领口，望着遥远海洋上水天相接的尽头。 翻涌的浪花激起的白沫，转瞬既逝。 褚泽听着耳边于向北的声音，倒是觉得有趣。 ——褚泽与梦中挥毫的交集，可以追溯到一个月之前一场失败的钱财交易。 当时褚泽刚处理完老爷子留下的家产，并收拾了后妈和他名义上的“大哥”，无事一身轻，日子过得潇洒但又很闲。 于是他朋友给他下了几个小说app打发时间。 “梦中挥毫”就是小说《星界传说》的作者。 褚泽开始看的时候，小说已经更新了二百多万字。 按理讲，这种网络快餐文学，对于褚泽来讲也就是解闷儿用的，里面无论文字多么激情澎湃，剧情多么曲折离奇，都不会让他投入太多的感情。 但这本小说不太一样。 它太真实了。 并不是说它的情节和人设有多出色。 在褚泽看来，情节精彩，但作者笔力不够，总显得啰嗦。 而主角韩亭熙，狂妄、嚣张、自大且滥情。 是褚泽最不喜的类型。 但是—— 瑰丽的星海、宇宙文明的交锋、诡异强大的异能世界、明里暗里势力之间的博弈…… 充斥在字里行间的真实感，让褚泽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脑海中构建一个瑰丽奇幻的星海。 这部小说的世界观，让褚泽忍不住沉入其中，好像真正见识到了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不过随着剧情的展开。 韩亭熙的后宫线开始大量出现，渐渐取代了剧情的地位。 作者开始沉迷男女情仇，让韩亭熙陷入一个接一个，或者明艳、或者高冷、或者清纯的女人之间。 骄傲张狂的主角遇到女人，就变成了自以为深情款款的情种。 苍白的描写，脸谱化的角色，没有深度的感情线…… 让褚泽读着读着，深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于是他思量许久，决定用钱解决问题。 向作者包了一个价值二十万的红包，并附言： 希望可以看到更多感情线以外的内容。 值得一提的是，梦中挥毫收下了二十万大洋。 ——然后该怎么写怎么写。 等褚泽想起来，再点开这本小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网络诈骗了。 在于向北的撺掇之下，他在评论区开了一层楼。 【收了钱，不改文？】 褚泽等了一段时间，然后“梦中挥毫”出现在了评论区。 【梦中挥毫】：你乐意砸钱，我有什么办法？ 褚泽一时觉得有意思。 你回复了【梦中挥毫】：二十万上的要求你没看见？ 【梦中挥毫】回复了你：你行你上？想看不会自己写？不能就别bb。 没等褚泽接着回复，那边又迅速发来消息。 【梦中挥毫】回复了你：爱看看，不看滚！ 褚泽也正觉得日子无聊，权当平日消遣。 由此一场长达一个月的，主力为于向北的骂战拉开了帷幕。 直到今天，他们来到国外都还没结束。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带着海水咸味的风忽然吹过。 褚泽仰望着天空，看到泼墨般的浓云在天际线处翻腾。 头上低垂的云遮住太阳，若有若无的水汽逐渐加重，视野变得昏暗起来。 褚泽面色陡然变得沉凝，极目远眺，视线所及之处的海水突然间迅速退去。 “我靠！怎么退的这么快！” 岸边的人发现了这迅速退潮的现象，开始惊呼和喊叫。 一些男男女女大笑着追逐那片飞速消失的海水，不时发出一阵哄笑。 于向北放下手机，看着被海水浸没后湿润的沙滩，忍不住惊讶：“这……这是什么个现象？” 狂风骤起，岸边的树被风刮过，发出哗哗的巨响。 远处的天际黑云迅猛袭来，转瞬间整个天地变得昏沉阴暗。 空气中的海腥味带着浓重的不详。 原处一片如同山脉连绵的海浪，蓦然如排山倒海，轰然接近眼前。 天地之中只剩下了一片黑色，剧烈尖啸的风声和海浪声让一切人类的声音变得如此孱弱而渺小。 巨浪滔天，瞬间扑到了沙滩上，惊涛拍岸，巨大的风浪卷起树木车子。 濒临崩溃的尖叫转瞬淹没在海水中。 褚泽喉中带着血腥味。 他在被海浪拍到的一瞬，抓住一节树枝，手臂肌肉颤抖，青筋暴起。 但挣扎只是徒劳。 手心渐渐感受到撕裂的痛苦，手臂变得麻木，失去知觉。 一道巨浪派过来，褚泽卷入了浪潮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濒死的一刹那，他恍惚看见了一片瑰丽耀眼的广袤宇宙。 第3章 窒息感和头撕裂般的疼痛蔓延，大量的海水涌入口鼻。 他没入翻腾的海水中。 * 冰凉的水打湿了额发和肌肤，褚泽看着盥洗池里渐渐旋转消失的水，慢慢抬起了头。 水珠从一绺绺被打湿的黑发末端滴下，蜿蜒着流过凸起的喉结，最后汇聚在黑色的领口上。 他单手将湿发从额头撩起，指尖擦过头皮，将整张脸暴露在空气中。 然后看向了镜子中的少年。 第一眼就是那如同刀割般的面部线条，锋利、夺目。 他面容英俊，在淡淡的水汽之下，唇鲜红而微翘，似乎带着多情的韵味。 从头顶洒下的光，落入他如化不开的墨一样的眼中。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 凤目深邃，内勾外扩。细而深的双眼皮从眼头向外展开，渐渐变宽，最后在眼尾形成一个略上挑的弧度。 是万千精华荟萃的凌厉相貌。 现在是新历4453年。 他所在的位置是耀银帝国，河岩星域，容风行政区，蓝沐星，第十区。 “七年。” 褚泽没什么情绪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轻启，似乎自言自语般说了一个年限。 空荡的室内无人响应他的话语。 但褚泽却不由得略微想起了前生的事情。 是的，前生。 至今却已经恍如隔世。 新生 第2章 这是一条逼仄阴森的小巷。巷口油腻脏污的垃圾散发着恶臭，一个动作迟缓卡顿的机器人正一点点将垃圾收在它身后的运输车上。 抬起头，看向天空。 浮空轨道盘结交错，一辆辆飞车高速掠过，在高空发出摩擦空气的尖啸。 高大的建筑像利剑直插苍穹，五光十色的告示牌在白日也闪烁着光芒。 褚泽站在巷口，走了进去。 如同带着一身的光，走进了暗中。 他穿着黑色短袖，是只能在贫民窟见到的最廉价的布料。 但俊美、挺拔，气质内敛但眉宇间是一种泰然的平静。 看上去，与这晦暗的小巷格格不入。 他在一户人家门外站了一会儿，看到了窗边溢出一团团灰白的烟雾。 里面男人和女人摸牌的大笑直接穿透整个小巷。 褚泽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看到两只小脑袋，从门口怯怯地探出头，在看到他的时候，张开嘴，就看到了褚泽竖在唇前的手指。 他们捂住了嘴。 一声“哥哥”没有喊出。 褚泽轻声道：“我走了，替我保密。” 两只眼睛里涌出了眼泪，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没有出声。 褚泽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没有进门，转身离开。 * 化学制品的刺鼻味道充斥整间屋子，瓶瓶罐罐整齐地码在断了腿的桌子上。 褐色的帘子从置物架垂下来，盖住各种制好的药剂。 置物架旁边一张屏幕嵌在墙壁里，上面播放着赏金联赛的内容。 褚泽陷进屏幕对面的沙发里，从一旁摸了个毯子盖在身上，拄着脑袋看电视。 “呦，还有闲心看电视？” 一个中年男人推开制药室的门，人没出现，大嗓门已经传到了耳边，“成绩咋样？” 褚泽将视线投过去。 率先看到男人端着的一盘水果。 褚泽捏了颗葡萄扔进嘴里，葡萄果肉被咬碎，馥郁的花香在舌尖炸开，汁水甜蜜清爽，是来自云来星的特产。 在男人紧张兮兮的视线里，他轻笑一声，这才道：“不错。” 男人难掩喜悦，浓密的眉毛扬起，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舒了口气，抓了一把葡萄塞进嘴里，吃着吃着，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那你的录取通知，是不是得等常规三项通过才发下来？” 褚泽支着下巴，目光落在屏幕上，随意答：“嗯，报的异能学院，所以三项都要达标才行。” 老莫啧了声。 不过看向褚泽的神情，却并不担心。 “就是四项，你都能过。”老莫非常有信心。 把褚泽逗笑了。 他笑道：“哪来的第四项？检查自信心吗？” “嗨，就是个夸张手法。”老莫笑呵呵道，“我卖药二十多年，见识的异能者少说也有上百，我的眼神，看人可准了。” 褚泽低笑，面容在屏幕的光下映的忽明忽暗。 偶然光束扫在褚泽的脸颊上，惊鸿一瞥的精致弧度，带着使人呼吸一窒的锋利俊美。 老莫一边聊着，一边起身走到桌子旁边，拿起褚泽制好的药反复检测了起来。 “不用检查，我都快走了，不坑你。” “你小子有前科的，我不检查就不放心。” “一件事被你记一辈子？”褚泽笑了笑，脑中回忆起七年前。 他在海啸中丧命，重生在了这个世界一具因为基因病而死的男孩身上。 巧合的是原主也叫褚泽，长相和自己小时候也完全一样。 原主是家中的第五个孩子，上面有四个成年的哥哥姐姐，下面也有两个个孩子，在褚泽穿来之时出生，是对龙凤胎。 这庞大的家庭人口，自然也有原因。 耀银帝国作为顶级宇宙文明，幅员辽阔，可居住行星数以亿计。 第4章 人口也早就达到亿亿级，这有赖于宽松优待的生育政策——每生一个孩子就会有政府从出生到成年的补贴，并给予监护人高额奖金。 原主父母两人从少年时期结合，在得到高额奖金之后，就逐渐放弃了找工作的想法，安心吃政府的奖金。 钱快不够了就再生一个。 这也就导致这对夫妻对孩子只有很少的感情，几乎只把孩子当作赚钱的工具。 连原主罹患严重的基因病竟然都不曾给予半分关心。 这使褚泽刚穿到年仅十岁的原主身上时，吃尽了苦头。 基因病是一种由于血脉驳杂，祖上有着不同基因类人生物结合而遗传下来的病。 患病者有着各种不同的症状，或轻或重，治疗方式只有接受顶尖医院的基因手术或者觉醒异能。 基因手术能够摘除不匹配基因，加入正常的基因序列。 而觉醒异能则是人类的进化。 因为异能者在觉醒的那一刻，生命本质升华，原来的基因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但这两个方式，前者需要巨额财富支持，后者则只能靠命。 褚泽穿来之后每天都处在剧烈钻心的疼痛中，四肢百骸被那股痛意浸透，若非意志坚定，褚泽恐怕活不到现在。 褚泽自然想用政府给的钱去买一些缓解的药，但他的钱仅够父母喝酒享乐。 而勉强找的工作，也根本无法支持他看病的消费。 直到后来进了老莫的黑作坊制药。 在老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褚泽偷偷削减药性，用省下的药材制一些缓解疼痛的药剂自己服用，这才平安度过了好几年。 一切好转起来，在褚泽选择报考大学的一年之前。 他的精神力暴涨，浑身上下那钻心刺骨的疼痛一夜间消失殆尽，他成为了那万中无一的幸运儿，也有了进入帝国顶尖的学府异能学院的机会。 “说到常规三项，你的异能应该能达到s级吧。” 老莫嘟囔着说：“我就是s级的异能，你的异能看上去表现和我差不多，感觉说不定就是一个层次的。” 褚泽闻言，勾唇一笑：“是吗？” “是不是过几天就知道了，不过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老莫仍背着他检查药剂，看不见褚泽的表情。 但如果他能看到褚泽的精神海， 就会发现—— 那在精神海上闪烁的异能种子，赫然与老莫精神海中的，完全一致。 s级异能【负面异常】。 老莫背对着褚泽，将桌子上的药剂分门别类装好。 “你这几天也别回家了，我和你爸妈说给你安排了好多订单，很忙。等下个星期我陪你去测试常规三项。” “行。”褚泽笑着说，“我这也算是有家长陪同了？” “你这么大的孩子，哪有去测常规三项没人陪着的？” 老莫叹了口气，“你爸妈不光不能陪你，反而还得瞒着他们。” 褚泽情绪很平静，那对父母对他来讲就是一对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他们对他如何褚泽并不放在心上。 等成年之后，他也就和那一家没什么关系了。 褚泽缓缓打了个哈欠，声音带上了一丝松懒： “瞒着他们，能少很多麻烦。” 他面容带上了几分困意。 老莫整理好药剂，回头看到他的模样，笑了笑：“困了？那你睡吧，我给你关灯。” “谢了。”褚泽闭上眼答。 灯光熄灭。 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屏幕映出的蓝光明明灭灭。 褚泽伸了个懒腰，关掉屏幕，在朦胧的黑暗中陷入梦乡。 常规三项 第3章 常规三项是每一个进入大学的学生必须进行的测试。 全称为“全日制普通高等学校本科提前三项测试”，测试内容为精神力、体力、异能评级。 所有通过了基础学科统一考试的学生，只有常规三项达到录取标准，才能进入所报考的大学。 褚泽在考试成绩公布之后，报考了耀银帝国最顶尖的学府之一——曙光大学异能学院。 所有被列入一等学府的大学，对于异能学院的要求，除了笔试成绩标准极高外，常规三项也有着另外的标准。 曙光大学的标准更是苛刻，常规三项的平均测试需要达到a及a以上。 这一条，让无数笔试名列前茅的学子倒在了常规三项测试之后。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拥有精神力和异能。 褚泽对此倒是没什么担心，他对自己的精神力水平有很清晰的认知，或许是因为两世为人，或许是因为基因病常年的折磨，又或许是灵魂在两界穿梭中得到了升华—— 他的精神力刚一觉醒，就远远超过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水平，甚至每天都在飞速的提高中。 而暴涨的精神力，也反向提高了他的体力。 除此之外。 褚泽从老莫身上得到的异能，也是能够达到s级的超阶异能。 他进入曙光大学，从笔试结束后，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早上8:00——9:30，褚泽按照终端的提示，进入综合测试大厅。 这一轮次测试的，在文桐市总共有六百七十八人。 为了分流，系统为每个人分配的检测顺序都不同。 第5章 按照安排，褚泽先去异能评级。 推门进去，入眼是极富科技感的测试仓，如同一个个大型胶囊竖立在地面上，虚拟屏幕在测试仓上方浮动。 这里的人十分稀疏，入眼望去测试的只有仅仅三个人罢了。 工作人员将褚泽带到一个空的测试仓旁边。 “公民id 71413798624443612103871，褚泽，是吧？” “是我。” “进去吧，不用怕，就跟做个按摩似的。等测试仓合上，绿灯亮了之后调动你的异能。”工作人员说。 测试仓里是一种和水一样的金属，在进入其中后，就将褚泽的身体严丝合缝的包裹起来。 连绵不断的酥麻感从头皮涌起，伴着微不可及的拉扯感。 等测试仓打开，褚泽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凤眸微眯着看向等在一旁的工作人员。 褚泽微微一笑，轻声道谢：“麻烦了。” 少年人年轻俊美，五官每一处都带着鬼斧神工的韵味。 愣是让工作人员怔了一秒，才清了清嗓子说：“不，不麻烦，您的异能信息已经被上传到了信息库，您可以前往下一个测试地点了。” 褚泽看着面前眼睛慌张转动的工作人员，勾唇笑了笑，温和道：“好的，祝您工作愉快。” 在这时，一道清润中透着旖旎的声线，在褚泽耳边响起。 “你好。” 褚泽眼睛轻轻扫了他一眼，入眼的是一张异域风情浓厚的少年面孔，有着浓密修长的眉，眼窝深邃，睫毛纤长，红润的嘴唇缀在雪一样的肌肤上，像盛开的玫瑰。 少年若有若无，用一种隐晦的打量看着褚泽。 然后矜持地点点头，伸出手：“莫兰·奥斯维。” 褚泽停住脚步，一抹惊讶闪过。 但他神色未变，只是颔首轻笑，手掌轻触：“褚泽。” “你接下来的测试是……？”莫兰问。 “精神力测试。” “那我们可以一起，我也要去测精神力。” 他们边走边交流。 莫兰像是才想起一般：“刚才我测试的异能是s级，你呢？” 他若有若无的试探着说，神色里有些压不住的得意和自满。 褚泽不动声色打量了他一眼，有些感慨莫兰此时竟有如此拙劣的演技，在他面前，这位真正的少年还尚显稚嫩。 ——无论刻意的结交还是漏洞满满的表演。 曾作为读者，用上帝视角分析莫兰的行为，褚泽清楚的知道，莫兰凑到自己身边的目的，不过是压抑不住的炫耀欲·望，并想看着别人被他的能力碾压。 最极致的自卑，是最要命的自负。 而这一切……若是打破了莫兰的期许…… 他大概会不问缘由的开始嫉恨。 他对自己展示出来的异能倒是没什么可隐藏的，老莫的异能也就只在老莫身上才显得低级，实则是实打实的超阶异能。 “也是s级，倒是很巧。” 看到莫兰脸上一瞬间闪过的不悦，褚泽在心底笑了笑，一段文字闪过脑海。 ——“韩亭熙？”莫兰·奥斯维摆弄着掌心上鲜红的玫瑰，漫不经心地将花朵揉碎，扔进副会长的怀里，“区区一个a级异能的实验品罢了。” 暮色遮住他满含嫉妒的双眸，他嗤笑一声，转身没入夕阳的余晖中。 还真是如《星界传说》里描写的一样。 善妒，却极易被看透。 拇指轻轻按了下食指指节。 “虽然是s级，但是异能的开发是由精神力开发程度决定的。” 莫兰露出一丝骄傲。 “没错，精神力开发程度越高，异能开发的上限也就越高。 “异能的评级只是最基础的评判方式——b级异能的拥有者，如果具备高精神力开发程度，那么他会比一些拥有s级异能，而精神力开发程度不够的人更强。精神力开发与异能开发密不可分。” “而精神力开发到什么程度，通过最基础的精神力评级，也可以看到一二。” 褚泽轻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曙光大学异能学院的要求，确实最大程度上筛选了最优秀的一批人。 但莫兰看着他摇头，似乎曲解了褚泽的想法。 他眸底闪过一道光：“你怕自己的精神力不过关？” 褚泽挑了下眉，随意点头道：“毕竟我从未进行过精神力评级，而我以前还曾患有基因病，精神力出现的很晚。” 莫兰勾了下唇角，然后又瞬间放下：“你是基因病的患者？” 他象征性的安慰：“只要你的精神力不是e级，按照系统的计算方式，s级异能已经可以将成绩拉到a级了。” “不要担心。” 褚泽低声轻笑：“希望如此。” 二人进入精神力测试大厅。 将测试精神力的探头一个个贴在头上，精神海向外界延伸出精神力，被探头检测分析。 一阵哗然忽然出现。 褚泽顺着声音聚集的地方看过去。 莫兰仰起头闭着眼睛，一旁的虚拟屏幕上数据疯狂闪烁。 半晌，他睁开眼，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得意。 看向一旁的虚拟屏幕，数据一行行飞速掠过，最终一个“s”闪烁在屏幕中心。 他不经意地扫视了一眼褚泽。 第6章 褚泽面容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点头，笑了一下。 这分平静，在莫兰看来带着一丝强装的脆弱。 莫兰微不可及地弯唇笑了一下。 “褚泽，你的测试结果如果不理想也没有关系，你还年轻——”他走过去，满脸安抚的笑意，精致深邃的面容透露着淡淡的傲气。 他的话说到一半，然后看到了褚泽身边虚拟屏幕上的测试结果。 他的笑容一下子僵住，瞳孔忍不住张大。 怎么可能？！ 他不是才觉醒精神力吗？！ 莫兰表情扭曲了一下，又不可思议地死死盯住虚拟屏幕。 ——“ss”静静停在屏幕中央。 褚泽轻轻笑了，“运气还不错，ss级。” “你刚觉醒？”莫兰几乎绷不住唇角扬起的弧度，此刻在褚泽眼里如同扣了一张假面，显得虚伪而牵强。 “确实如此。”褚泽声音很是平静，似乎对于自己的成绩没什么意外的。 褚泽看着莫兰维持不住的表情，在心中轻嗤一声。 ——只能接受别人比自己差，他这一辈子不得气死？ 褚泽随意开口，礼尚往来地问：“你呢？” 莫兰感觉到肌肤泛起绵密针刺般的疼痛，好似周围无数人将视线齐齐聚在了他的身上。 带着审视、批判、嘲笑…… 他身体开始颤抖。 压抑着喷薄而出的情绪，他看着褚泽含笑的面孔，对方似乎透过自己的皮囊，看到了一道肮脏、小丑一样的灵魂。 “s级。”莫兰眼眸深处是血红色。 在此刻，面前褚泽的脸开始扭曲，唇角的笑无限拉长，带着怪诞的嘲弄。 他是不是在嗤笑？ 他在笑我。 褚泽对他说了什么，莫兰已经听不见了。 他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情绪中，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神色阴沉，就这样看着褚泽作别离去的背影。 老莫老早就等在外面，看到褚泽挺拔的身影镀着上午恰好的阳光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样怎么样？” “ss级。” 老莫兴奋地鼓掌。 大手用力捏住褚泽肩膀，眉飞色舞，重复一个字：“好、好、好！” 他大笑着：“走，我请你吃顿大餐！” 褚泽被老莫逗笑，阳光跳跃在眉眼上，为他染上一层温柔的色彩。 “行，要最好的那一家。” “没问题！” * 在常规三项结束之后。 褚泽用几乎三分之二的存款，买了去往首都耀星的星舰票，仅过了两天，他就离开了那颗他生存了七年的蓝沐星。 他除了终端什么也没带，一身轻地坐上了星舰。 他单手握着星舰上休息舱内提供的望远镜搭载眼眶上，望着宇宙中空茫广阔的景色，由气体和尘埃形成的星云瑰丽万分，如同万千萤火汇聚。 如今已经在星舰上度过了半个月。 此时星舰停在外太空停机坪上，等待这颗星球的人上船。 褚泽看着陆陆续续乘着太空电梯进来的人们，人群大部分都是极为年轻的面孔，身边或多或少陪着一二中年人。 这趟星舰在这个时间，所搭载的大部分是即将上大学的少年们。 这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进褚泽的耳畔。 “韩亭熙！你就不能帮我拿一拿行李吗？！” 看我干嘛？ 第4章 少年走得飞快，如同一根挺拔的青葱，五官漂亮，面容白皙，眼睛明亮有神，眉眼带着张扬的活跃。 身后跟着一个踩着小高跟鞋，穿着及膝短裙的眉目如画的少女。 此时少女倒竖着眉毛，冲着前面一脸兴奋奔进星舰舰舱内的少年大喊：“韩亭熙！” 她面上浮现红云，不知是热的还是生气。 韩亭熙听到身后明显又升高的音调，瞬间打了个激灵，立刻站住，回头看向少女，扯了扯嘴角，“哎哎哎，听见了听见了！” 少女气鼓鼓地瞪着韩亭熙，有些委屈，又略带娇憨的撒娇着说：“你都不等我，我一个人拎不动我的箱子——” 韩亭熙耸耸肩，“你早说啊，我就帮你拿上来了。”他走过去，单手把箱子拎起来，掂了掂，有些疑惑：“你这也不沉啊，你不是强化身体了吗？这都提不动？” 然后他也没细想，大步流星往前走。 少女跺了跺脚，有些无奈的看着前面韩亭熙一个人的背影。 韩亭熙路过宽阔的休息区，顺着一扇巨大的透明观赏窗看向太空。 漆黑无垠的太空里，一颗颗巨大无比的星球静谧的漂浮，陨石带环绕着这颗行星，在视野可及的地方，还有高速燃烧的流星刺破黑暗。 他驻足看着那片宇宙，眼睛晶亮，嘴角忍不住扬起。 然后就感觉到了一道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道视线带着淡淡的审视。 韩亭熙立刻回望过去，就看到—— 一位眉眼精致，面部轮廓锋利的少年坐在窗边的座椅上，他单手支着下巴，双腿交叠，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握着酒杯，眼神平静而淡漠，用一种韩亭熙无法理解的情绪，安静地看着他，安静的好像一副静谧的画。 褚泽从没想过，如此广袤的宇宙，如此无垠的太空，他能如此巧合的遇见韩亭熙。 第7章 书中韩亭熙的出场，是在一艘前往主星耀星的星舰上，故事从他和青梅竹马洛倾遇到恐怖组织“火种”的袭击开始。 所以褚泽无从得知韩亭熙乘坐的是哪一艘星舰。 固然选择曙光大学，褚泽有着想要见识一下男主韩亭熙的想法，但绝不是在这个地方，这艘星舰上——一个注定会沦为“火种”的屠宰场的地方。 张扬、明亮，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眉眼间自信而热烈，书中的主角就这样，从他的想象中跃然而出。 褚泽静静打量了他一会儿。 果然如同书中描写的一样，但因为有了生动的表情，倒是比自己想象中顺眼了不少。 韩亭熙渐渐皱起眉头，在无声的对峙里，他下一秒就要开口询问这人一直盯着自己干嘛，就见那少年淡淡地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了太空。 有病吗？你有事吗？盯着我干嘛？ 话语在唇间翻涌了一会儿，还没吐出去，就被突然搭住他肘间的温热触感压了下去。 “你在看什么呀？” 少女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洛倾笑着挽住他的手。 韩亭熙又盯着褚泽看了一会儿，见褚泽像是感受不到自己的视线一样，轻轻抿着手里的酒液，嘴角似乎天生多情般微微翘着。 他非常晦气地转过头，然后抬步往前走，声音远远落在身后： “坐窗边那人，在那里，摆什么品酒的造型呢。” 她倾深吸一口气，看着又一次甩开她往前走的韩亭熙，牙齿用力磨了磨。 然后她不高兴地扫了一眼窗边，看到了一位少年微笑着，遥遥对她举起酒杯，优雅地冲她点点头。 少年英俊的面容在深远的太空映衬下，似乎染着神秘的气息。 一张过分好看的脸，总是让人不忍迁怒。 她被那含着微笑的少年看得竟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轻轻冲他点头，抿着唇，脚步匆匆地追赶韩亭熙。 目送二人远去的身影，褚泽回忆起书中的一段情节： ——洛倾红着眼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悲切而绝望地看着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她嘶哑着声音问：“韩亭熙，你是真的爱我吗？” 最终只剩一片寂静，洛倾双目失焦，轻轻地自言自语：“韩亭熙，你谁都不爱。” 褚泽看着那个活力四射的少女奔向远处，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书中那个饱经感情折磨，最后绝望崩溃，为了爱失去理智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真是，一对怨偶。 韩亭熙有什么好的？一个感情上一塌糊涂，陷入数段感情纠葛还沾沾自喜的蠢货，有什么值得为他崩溃绝望的。 褚泽轻轻啧了一声。 他慢慢饮完一杯酒，往卧舱走去，现在因为遇到了韩亭熙，他这一段枯燥的旅程算是真正结束了。 他需要思考如何面对不知何时出现的“火种”。 书中描写这一段剧情的时候提到过，“火种”是在星舰距耀星还有大约一个月的路程时进行的恐怖行动，目的是刺杀帝国重臣，而这次恐怖行动是在进入塔尔星系某恒星系范围内进行的。 所以现在褚泽并不着急。 他走进卧舱，停在门口，用终端连上室内的网络。 然后选择虚拟投屏，在空中展开耀银帝国的立体版图。 横跨数个星域的巨大宇宙文明的地图映在空中，穿越无数光年，地图无限放大，最终分为几千个板块，每个板块上都有一个细微的小点，代表着一个星球，一旁标注着同一个名字——风风里塔星。 褚泽看着那几千个标注着“风风里塔星”的地图，忍不住按了按开始抽搐的眼角。 他必须在半个月之内，在这几千个风风里塔星里，找出他们即将去往的那颗星球，也就是在“火种”的行动之后，带着他们藏匿的那处实验基地所在星球。 “很好，不错，很有挑战性。” 褚泽冷静自语，但牙齿却轻轻磨了磨。 他靠在了床头，叹了口气，随后指尖轻轻滑动，从第一个地图开始甄别。 时间在大脑认真运转时，总是过得很快。 大约六个宇宙时的时间后，胃部的饥饿感让褚泽停下了工作。 密密麻麻缩放了大小的立体地图，如同无数个虚拟星辰拱绕在褚泽四周。 他揉了揉眉心，精神力简单梳理了一下身体，将眼周的疲惫轻微缓解。 “火种——”褚泽呵了一声。 他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打开舱门走出去，去餐厅吃饭。 星舰的船票还是十分对得起它高昂的价格的。 这艘星舰是一个长途大型载人星舰，它的餐厅拥有宽广的面积，座位零零散散分散开，精美的桌饰风格十分统一，带着极鲜明的耀星特色，每一张或长或短的桌子被一张张屏风围住。 随意拉开一把椅子，褚泽将胳膊搭在弧形扶手上，整个人栽进柔软舒适的椅背上。 一个小机器人灵活地避开人群，头上亮着虚拟屏幕，滚动式滑过推荐菜。 褚泽随意点了两道菜，就将视线放在了远处相对而坐的年轻男女身上。 正是韩亭熙和洛倾。 褚泽饶有趣味地看过去。 韩亭熙单手托着脸，眼睛明显沉迷在终端上的虚拟屏幕里，对面的洛倾在兴致安然地说些什么。 第8章 洛倾眼睛盯着韩亭熙，看见他没什么反应，最终还是低下头，眼角轻轻泛了红。 啧。没有风度。 褚泽看了会儿热闹，觉得韩亭熙实在是个没礼貌的混蛋。 然后觉得自己这样看热闹，也不太礼貌，随之就要移开视线。 但在这时，韩亭熙突然看了过来。 一双带着些微不耐的眼睛与褚泽对视。 作为男主的韩亭熙，一双眼睛也是生的极好，清亮而有神，让人只是看着，就不由自住吸引过去。 “你总盯着我干什么？” 韩亭熙突然开口，清朗的声音突然在褚泽附近的空间中出现。 褚泽偷看被抓包，但这样，他也没有任何局促和窘迫的情绪。 他弯唇笑了笑，薄唇轻启，用唇语说：“抱歉。” 韩亭熙蹙起眉头，干脆直接走了过来。 身高腿长，走起路来好像带着风，两步坐到褚泽对面的椅子上。 “不止一次。”韩亭熙态度睥睨，嚣张地将脚腕搭在另一只腿上，抱着胳膊。 “从我登上星舰开始，你就在看着我，而我们之前生活在完全不同的星球，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说吧，你到底看我干什么？” 洛倾被留在那张桌子上，盯着眼前的食物，咬紧了牙，然后猛地一摔，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是路过二人，目不斜视的眼角，到底闪过一丝晶莹。 褚泽不赞同地看向韩亭熙，“你就这么对待一个女孩？什么也不解释，就丢下她一个人用餐？” 韩亭熙心情瞬间更加恶劣，恶声恶气：“关你屁事？” “你是不是有病？”韩亭熙气道，“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褚泽手指敲了一下桌面。 心情有些无奈。 他怎么回答，谁让你是我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的男主角？ 他头痛地看着韩亭熙，斟酌半晌。 “可能，因为你长得不错。”但脸上的嚣张比五官更盛。 韩亭熙确实有被人称赞容貌的资本，五官好像刀削斧凿，剑眉星目，一张仍然处在少年期的脸漂亮到可以模糊性别。 但韩亭熙接受赞美的前提是，对方是个异性。 褚泽说完，看着韩亭熙那张嚣张的脸，舔了舔牙根，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毕竟，美丽的事物总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褚泽在心里嗤笑，一个后宫文男主，听到这种话之后的反应是什么？简直可以推测出来。 果不其然。 韩亭熙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有病吧？！！” 火种 第5章 韩亭熙脸颊迅速涨得通红，他一拍桌子，伸手指向褚泽，眉毛都快拧在一起。 “你有病，也别在我这里犯！以后……”韩亭熙突然咬住舌头一般，后面的话猛地被他憋住。 以后你不许看我？草，活像被冒犯了的大姑娘。 以后……谁想和你有个以后？！韩亭熙被自己恶心了一刹那。 韩亭熙半天说不出“以后”个什么，最终踹了一下桌腿，恶狠狠点了点褚泽：“离我远点！” 褚泽看着韩亭熙犹带着怒气的背影，活像一个炸了毛的狮子。 他笑了笑，耸耸肩。 这时小机器人托着几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匆匆过来，他摸了摸机器人圆滚滚的头顶，摸到了一串编码凹痕。 “还是洛塔利亚尔来的进口机器人呢。”褚泽又一次惊叹，星舰所在的航天公司真是财大气粗。 “小家伙，以后离某些暴躁狂远一点，万一拿你撒气就不好了。”他笑着拍了拍机器人。 接着优哉游哉的品尝起了美食。 褚泽看了眼终端上显示的来信，不疾不徐挨个点开。 先是来自母亲的十几个，每一条信息都表达了一个意思：赔钱的小畜生，私藏了那么多钱买星舰票，也不孝敬父母，等等一系列辱骂。 这么些年在社会底层的经历，这种辱骂对他简直不痛不痒，在心里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有时候他想起上辈子和“梦中挥毫”互喷的经历，都会万分唏嘘——如果自己有现在这分淡定，说不定就不会骂起来。 当然，就算骂起来，现在十个“梦中挥毫”一起来，都得跪下叫他爹。 看的差不多了，褚泽就点开了老莫发来的视频请求。 过了一会儿，老莫的身影出现在虚拟屏幕中。 一对儿龙凤胎突然从老莫身后钻出来，睁着大大的眼睛，流着眼泪叫他。 屏幕里老莫手忙脚乱地安抚弟弟妹妹，龙凤胎你一句我一句，从他们在家里被爸爸妈妈打了，到被老莫接过来生活。 老莫终于把哭着的龙凤胎哄开心了，才擦擦汗，对着屏幕外的褚泽说：“你走之后，两个小家伙成了出气筒，差点没被打死，幸好我去转了转，才保住小命。你别担心，以后他俩就跟着我学药剂，”老莫说着露出得意的笑容，“说不定又被我培养出一个你呢！” 褚泽轻声笑了，眼眸深处滑过一抹温柔的色彩，他说：“谢了，老莫。” 心中一股暖流翻腾。 “客气个屁，别跟我装模作样了。” 等聊得差不多了，屏幕唰的熄灭。 褚泽将食物吃完，召来清洁机器人，之后回到了卧舱。 第9章 他埋头在被子里，蹭了两下，然后伸了个懒腰，这才点开帝国版图，开始了新一轮的寻找。 终于在入睡之前，褚泽将几千个地图筛选掉一些完全不符合的，又按照生存环境以及所处宇宙位置的角度，将范围缩小到四十几个。 接下来的日子，褚泽就在不断地记忆和分析中度过。 记住这四十几个风风塔里星的大致地形，然后分析实验基地若是建造，会在星球的哪几个地方，最后将可能建立基地的地方牢牢记在心中。 这是一项庞大的脑力活动。 若非进入星海纪元之后，人类出现了精神力方向的进化，这种在短短半个月之内，记住四十几个星球的大致地形的脑力活动，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对于褚泽来讲，没有与记忆相关的异能，这件事情的难度也非同小可。 但事在人为，他经过半个月的努力，终于将其牢牢记在脑中。 经过一次次跃迁，星舰航行在广袤的宇宙中。上一刻还在十几亿光年外明亮闪烁的星辰，下一刻出现在视野中，已是诡谲无光的黑洞。 在黑洞出现在望远镜的视野中时，广播声响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即将进行一次超远距离跃迁，途中会有轻微震荡，请不要担心……” 随着一阵轻微的颠簸，窗外的景色开始剧烈变化，由具体变为抽象的色块，极致地拉扯中，形成让人晕眩的景象。 韩亭熙看着窗外，眼中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这一次超远距离跃迁所涉及的空间技术，让他从中窥探出了空间异能进步的方向。 在他琢磨着异能的时候，洛倾含着笑，将一根散发着馥郁芳香的雪糕递了过来。 “尝尝，今日份限定款，云来星朱颜果做成的。” 韩亭熙看着洛倾眉眼弯弯的笑靥，叹了口气，还是伸手接过来，放在嘴里咬下一大块。 瞬间冰的他额角绷起青筋，“靠，这是放在太空里冻过的吧。” 看着他生动鲜活的表情，洛倾忍不住咯咯直笑。 褚泽坐在远处，编辑好定时邮件，勾选匿名发送，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他咬下一块雪糕，看着远处张着嘴呼气的韩亭熙，扯了扯嘴角。 主角的脑子都放在升级上了是吧？ 韩亭熙看见了他，然后像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晦气地转过身，大步往更远的地方走。 褚泽看着飞速走远的身影，只是用手指搭在唇下，轻轻蹭了蹭，被逗笑了。 韩亭熙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有趣的很。 他摇摇头，手指轻拂膝上的纸质书籍。 看着终端中跃迁将要进入的宇宙空间——塔尔星系塞尔比恒星系，褚泽眼眸中酝酿着深色的风暴。 在这半个月中，他不但在强迫自己记住风风塔里星的地形图，还一直不断思索着“火种”的刺杀任务。 “火种”要刺杀一位帝国重臣，那么他们一定了解那位重臣的行动轨迹。 褚泽结合时事，以此来推测。 这位大臣虽然行动隐秘，但褚泽具有“先知”的情报。 塔尔星系一定发生了一件需要这种重臣出马才能解决的大事。 但宇宙何其广袤，一个星系何其庞大，在最近发生的大事数不胜数。 褚泽具有足够的耐心，抽丝剥茧，最终将目标定在了塞尔比恒星系。 这里在一年之前发生了一次危及整个恒星系的暴乱——人造黑洞。 最终事情查明，是来自恐怖组织“火种”的手笔。 他们在帝国无知无觉中，渗透了塞尔比星系的高层，从而做出骇人听闻的“人造黑洞事件”。 虽然一年前，帝国已经派兵镇压暴乱，但人造黑洞所造成的空间紊乱，仍随时影响着塞尔比恒星系。 需要一位空间大师来处理“黑洞”层次的空间问题。 再从帝国高层的各级名单中搜寻，一位唯一能处理此事的帝国重臣，就这样跃入眼中。 一年之前的事件，只是“火种”蓄谋已久，对那位大人暗杀计划的一环而已，是一个抛出的诱饵。 褚泽思及此，瞬间蔓延开庞大汹涌的精神力。 代表“迟钝”的负面状态随着精神力将整个星舰上的人包裹住。 人在迟钝状态下，大脑活跃性下降，身体对外界感应不敏感。 这足以短暂应付之后，在恐怖行动波及中，星舰内部生物环境崩溃所造成的致死环境。 褚泽喘了口气，精神海翻涌。 在此时，一道堪称刺目的强光霎时间充斥整个世界。 热浪瞬间透过舰舱扑来。 ——星舰被空间封锁，跃迁强行终止，迫留在了塞尔比恒星系。 空气随着舰舱的破损而消逝，最多支撑不过两个宇宙时。 褚泽调整了呼吸，低缓地呼气。 外界那道歼星级的量子炮已经将整个太空毁灭的只剩尘埃和陨石。 星舰在恒星系的边缘，失去了任何行动力。 “各位旅客，由于受到恐怖，恐怖组织的袭击，即将启动紧急航行模式，请各位——啊！！！！” 直刺入耳，带着绝望崩溃的尖叫突然爆发，又在顷刻间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嘶哑阴冷的笑声。 “羔羊们，欢迎你们见证——这新时代的序幕！！哈哈哈哈！” 第10章 癫狂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褚泽手心浸满了汗水，他忍着身体在崩解的生物环境中产生的不适，咬着牙向驾驶舱走去。 韩亭熙此时一头冷汗，他架起一小方正常的空间，让洛倾躲进去。 而自己则维持着异能，身体处在外界。 他精神力过度使用，让大脑都产生一股刺痛。 在汗水滑过眼睫，即将模糊视线时，他听见褚泽低沉冷静的声音。 “不用管洛倾了，她是异能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过来，你要是还想活着，就和我去驾驶舱。” 褚泽看韩亭熙迟钝地眨眼，这才想起刚才自己种下的负面状态。 于是他干脆拽起韩亭熙，薅着他往前走。 “你他妈，别，碰，我。”韩亭熙一字一顿，拉长调，在褚泽耳边喊。 说话费劲得很，骂人倒是连成一串。 “用你的异能把驾驶舱打开。”褚泽吩咐道。 “你，要，干，嘛？” 褚泽解除了他的负面状态。 面无表情说：“你想不想活？进去，一线生机。” “里面一听就是个变态，”韩亭熙暂时放下对褚泽的不满，“你能找到什么生机。” 他嘟囔着，但是手上丝毫不迟缓，立刻将舱门打开。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知道，驾驶舱内突然出现的人，肯定属于那个恐怖组织。现在星舰崩解，他们只能将求生的希望放在恐怖组织头上。 至于具体如何求生。 无非就是直接求饶，转身投向恐怖组织的怀抱。这点韩亭熙想的很清楚，也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 但他实在没想到，也实在想不到。 他观看到了褚泽完美的表演。 褚泽一个箭步冲上前，用那种诗朗诵一样的声音，双目含着泪光，激动的赞叹：“我眼中已经看到了新时代的曙光，食肉者沦为刀俎，压迫者将权贵斩于手下！这是一个新世界的起点！真正平等的盛世即将在此诞生，而我们，都是划时代的见证者！里程碑的雕刻家！” 他神色激动，充满了病态的热情，他上前直接握住那个正在放肆大笑的男人的手，语气激昂。 韩亭熙拳头猛然攥紧，在褚泽似乎不经意间撇过来的视线里，脸颊猛然抽搐一下。 他扭曲着脸，用矫揉造作的声音干巴巴跟着褚泽喊：“见证者！雕刻家！” 喊完他就从脖子到脸，憋红了一片，看起来倒是一番激动难耐的模样。 那个男人笑声顿了一下，看着面前两个神色同样癫狂的少年。 眼中冒出精光，忍不住勾出一抹大笑。 手紧紧回握住褚泽，甚是兴奋地重复：“吾等！时代的见证者！” “好苗子！好苗子！我们‘火种’，终将点燃宇宙，缔造不朽的功绩！” 抵达 第6章 血腥味充斥整间驾驶舱，几具尸体倒在地上，身下洇出暗红色的血液。 褚泽和韩亭熙只是睫毛颤了颤，随后转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 在他们身前。 男人大笑着，万千光线突然化为重重锁链，将褚泽和韩亭熙禁锢住。 褚泽眼睛闪过一丝冷芒，他瞪大眼睛，高声喊道：“您不信我们吗？！” 同时精神海翻涌，将数个负面状态准备好，随时可以顺着精神力冲出。 “信仰永恒！信仰之光不灭！但是——”男人阴沉沉一笑，“总有些自以为是的小虫子，需要被调*教才行。” 褚泽收敛精神力，露出一副舍生取义的笑容，脸上似乎散发着一份慷慨的光。 “我愿接受一切有关信仰的考验！” 说完，他轻轻瞥了一眼浑身紧绷，险些维持不住演技的韩亭熙。 韩亭熙低下头，深吸口气，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愿为此奉献一切！” 男人阴测测地看了他们几眼，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点点头：“我们‘火种’走在白骨铸成的的道路上，一切牺牲都是必要的！” 说罢，他张开五指。 光芒缠绕在他的指缝间，从细细的丝线渐渐变宽变高，转眼间汇聚成一条光茫汇聚的海洋。 光海从驾驶舱汹涌而出，化作耀眼的光环，将整个星舰包裹起来。 如同一个微小的星辰，光环在宇宙中闪烁了一刹那，转瞬出现在几万光年之外。 感受到空间的波动，韩亭熙手指握紧，目光隐晦地看向那个阴沉男人。 嘴唇翕动，声音被空间割离，又在褚泽耳畔响起。 “这个男人没有空间异能，但却可以进行空间传送。” 褚泽垂下眼，心中思索，书中一个人的称号出现在脑中——“光之子”费列纳罗，其人可操纵光线，甚至可以凭借光线进行空间穿梭。 褚泽唇勾了勾，“光之子”费列纳罗，危险等级三级，一个贯穿“火种”剧情始终的男人，最后还是死在了韩亭熙之手。 “他现在要干什么？”“我们要被他送到哪里？”“应该不会杀了我们……”声音接连不断出现在耳边。 这个刚到十八岁的少年，纵然再镇定冷静，也会忍不住对无法确定的未来，产生恐慌。 如果没有来到驾驶舱，他们应该会成为“实验品”，直到帝国派军队摧毁基地，才能解脱。 第11章 但现在，褚泽沉思，在“光之子”面前展示了对“火种”信念的狂热，他们应该会有很大的可能成为栽培对象 褚泽回忆着之前匿名发送的定时邮件。 ——即使还是摆脱不了作为“实验品”的命运，但将会比书中作为“实验品”的时间大大缩短。 褚泽定了定心神，眼中又重新酝酿起光芒，脸上挂上一种狂信徒的笑容。 “我们是要去到总部吗？我终于可以接触我毕生最尊贵的信仰了吗？哈哈哈哈！！” 韩亭熙声音瞬间止住，熟悉的晦气感重新袭来。 手指忍不住动了动，然后猛地握紧，他咬着牙，挂着扭曲的笑容，跟着哈哈哈笑，这幅模样，看着比褚泽还狂热。 “为什么非得来这里对着他表演——我们不演戏，好像也可以活命。”韩亭熙觉得褚泽不是个傻子，跟着他演戏准有好处，但他还是十分不解，于是挤着嗓子问。 “跟着演。”褚泽趁着费列纳罗看向别处，用唇语说。 韩亭熙只能跟着继续哈哈笑。 “光之子”对于光的运用，不愧于他三级的危险程度，在光线中空间跳跃的速度，甚至比空间跃迁还要快。 仅仅一个宇宙时，经历数不清多少次的穿梭，星舰坠落在一处风沙漫天的星球上。 褚泽装作不经意地扫过驾驶舱上显示的星球简略地图，头脑运转，在四十几个风风塔里星中，确认了唯一一个。 他克制地握紧拳头，心中缓缓舒了口气——他没有分析错。 在被光锁链束缚着往出走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同时失去了视线，光在抵达他们眼球的前一刻，被剥夺消失。 褚泽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耳朵里传出呼啸的风声。 风沙拍打在他的脸上，沙砾粗糙坚硬，让脸颊不断产生细密的疼痛。 被牵引着走，他和韩亭熙挨得很近，胳膊互相之间摩擦，彼此的热度传递给对方，让在极其黑暗的环境下，凭空多了一分安定。 还有人在身侧。 “韩亭熙！！”突然间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在呼啸的风声中，若隐若现地传过来。 韩亭熙瞬间僵硬住身体。 他就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却被褚泽撞了一下。 褚泽高声回应洛倾：“洛倾！我们将要去实现理想！你不要怕！我们都是践行理想的殉道者！不要怕！” 韩亭熙紧紧抿住唇，他很想骂，放你的狗屁！也很想将那个阴森森的男人按在地上打一顿。 但那个男人强大的实力，又让他冷静下来。 声音响在褚泽耳畔：“洛倾会有事吗？为什么我们分开了？” 褚泽闻言，拇指蹭了蹭食指，然后高声道：“我们有如此虔诚的信仰，必将为‘火种’的新生血液，但如果为此牺牲，无论何种苦难，我辈亦会义不容辞！” 韩亭熙听着这番慷慨发言，从中分析出了褚泽想表达的意思。 他和褚泽，将作为‘火种’的培养对象；而洛倾等其他星舰上的人，则会经历某些未知的折磨。 韩亭熙咬住牙，这种苟且偷生的感觉，让他瞬间产生了自暴自弃，转身去和洛倾一起的念头。 但也只是一瞬。 他有机会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而这份来之不易，全靠演技得来的自由，很有可能成为拯救洛倾等人的力量。 哐当，一阵金属摩擦的响声轰然响起。 鞋底踏在了一片坚硬光滑的地上，他们被指引着七拐八拐，当视线再一次恢复时，束缚他们的光锁链也同时消失。 褚泽眯起眼睛，长久黑暗的视野让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间屋子的光线。 “这是哪里？”韩亭熙眯着眼睛，皱着眉四处打量。 褚泽在金属墙壁上摸了摸，然后按下一个微微凸起的按钮。 地面金属扭曲着，好像液体一样聚起，然后缓缓凝聚出两张离得不远的床。 “看来是卧室。”褚泽回应。 韩亭熙打量着四周，斟酌着说：“我们现在是被组织接受了吗？” 他说完，嘴角抽搐着补充：“我有机会为信念而实现自我价值了吗？！” 褚泽勾了勾唇，看着韩亭熙拙劣的表演，那张漂亮的面孔上一双瞪大的眼睛，像表演话剧一样夸张地皱起眉头。 褚泽捏了捏眉心，走到一张床上面，双手叠在脑后，躺了上去。 他用手触碰墙壁，强大的精神力顺着墙壁游走，在轻轻拂过几个隐藏摄像后，垂下眼睛。 “我相信信仰的星辰将会垂青每一个坚定的信徒。”褚泽说。 韩亭熙痛苦地闭上眼睛，这种云里雾里的对话，什么时候能够就此终结？ 时刻扮演一个狂信徒，对身心简直是巨大的考验。 说不定演着演着，自己真成恐怖分·子了。 他闭上眼睛，倒在另一张床上。 然后瞬间又睁开眼睛，他思索一番，觉得这种话应该不会影响他“狂信徒”的身份，于是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洛倾的名字？” 他后知后觉才发现，褚泽从未与他们有过过度接触，那么他从何而知他们的名字？ 褚泽单手遮住上半张脸，将光线隔在手背外面。 他下半张脸轮廓清晰，下颌骨到耳侧的线条流畅又极富几何美感，鼻尖到嘴唇的弧度也展开的恰到好处。 第12章 听到韩亭熙的质问，褚泽不慌不忙回答：“星舰上数得出的美人就这么几个，你说我怎么知道你们叫什么？你们这半个月，可没少和别人聊天。” 这番话，让韩亭熙瞬间回忆起半个月之前，和褚泽一场不欢而散地短暂交谈。 褚泽，这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变·态，曾满脸让人恶心的笑容，对他说什么“你长得帅”“如此美丽”。 鸡皮疙瘩立刻爬满全身。 他弹坐起来，防备地看向褚泽，眼神带着凶芒。 “警告你，纵然为了组织可以奉献一切，你也不要试图做什么恶心人的举动。” 褚泽捏了捏鼻梁，嗤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对一个除了脸蛋一无所有的人，产生兴趣的。” “草，你在放屁？”韩亭熙满脸怒容，“你他妈才除了脸蛋一无所有！” “是，你还有你愚蠢的灵魂和空空如也的大脑。”褚泽反唇相讥。 然后手臂环抱着胸口，平平淡淡地欣赏韩亭熙怒火熊熊的样子，心中觉得甚是有趣。 韩亭熙飞眉斜竖，一双桃花眼瞪大，脸颊染上气愤地粉霞，姣好红润的嘴唇开开合合，露出里面鲜红的舌和洁白的牙齿。 原来书中的男主角，愤怒的样子才最为鲜活好看，褚泽笑着欣赏。 “靠！你他妈是不是要打架？”韩亭熙撸起袖子直接冲褚泽走来，空间的压迫感瞬间环绕在褚泽身边。 褚泽挑挑眉，精神力轻轻拨动。 气势汹汹的韩亭熙，瞬间身体一软，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在前面的地面，头正对着褚泽磕在地上。 褚泽不紧不慢坐正身体，清清嗓子，淡然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说不过还给我跪下了？” “我，草，你，妈。” “给，老子，解，开，卑鄙，小人，我们，肉搏。”韩亭熙声音艰难。 褚泽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韩亭熙的头。 “你求我啊。” 教学 第7章 没等韩亭熙憋出什么骂人的话，一道温柔清亮地女声陡然响起。 “你们好，荣光与你我同在！” 褚泽顿了顿，解除了韩亭熙的负面状态，然后按住他的肩膀，侧耳倾听。 “我是‘火种’b132实验基地的二级干部，纪薇。 “欢迎你们作为新生血液加入‘火种’，而我是你们未来一段时间的教官和导师，指引迷途的你们找到光芒，将无私奉献，为你们坚定信仰！” 语气是非常狂信徒的激昂。 褚泽和韩亭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开始发挥演技。 褚泽满脸激动，眼睛闪过水光，声音哽咽：“荣光与你我同在！我必定会为‘火种’终极目标的实现而赴汤蹈火！” 韩亭熙到底没有褚泽这堪称纯熟的表演功力，于是舔了舔嘴唇，干巴巴说：“荣光与你我同在！” “培训将从明天开始，b132实验基地此刻为下午9:42:26，请尽快调整身体情况，迎接明天的到来！”声音就此戛然而止。 褚泽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一番戏演下来，他多少有些耗费了心力，他轻声说：“这里和耀星的时差只有一个宇宙时，还是很方便适应的。” “你老实一点，别烦我，不然让你立刻失去意识。”褚泽接着威胁。 不理会韩亭熙瞪过来的视线，他躺在金属床上，缓缓合上眼睛，调整身体情况，很快坠入梦乡。 韩亭熙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俯视迅速入睡的褚泽。 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少年，一双眼格外锐利，但此时安静地闭着，倒是显得五官柔和了起来，浓密修长的眉舒展，睫毛纤长而微翘。 多情又显得凉薄的嘴唇随时都在微微翘起，若忽视这精致的五官，就会显得戏谑而讥讽。 阴影笼罩在褚泽头顶，韩亭熙磨了磨牙，忍了忍脾气。 明天和你一决雌雄！ 他调头栽在床上，很快也陷入了沉睡。 一夜无梦。 封闭的金属房间没有计时器。 二人的终端也早就报废，但褚泽在睡眠中也保持着身体对时间的敏锐性。 大约早上5:00，褚泽睁开眼睛。 同一时间，韩亭熙一双眼眸也睁开，熠熠生光。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从鼻孔里露出一声嗤笑。 “草，连个洗漱的地方都没有？我要上厕所！”韩亭熙坐了一会儿，忍不住抱怨。 他搓了搓脸，看向褚泽，“喂，你叫什么？” 褚泽抬了抬眼皮，靠在墙壁上，单手搭在曲起的一条腿的膝盖上。 “褚泽。”他打了个哈欠，然后说，“想必这都是组织对我们的考验，能忍常人所不能，我们才更能认清自己的信念。” 韩亭熙大腿肌肉绷紧，脑仁都在跳，挤着嗓子低声说：“这他妈谁受得了。” 声音倒是没有穿出去，被韩亭熙用异能泯灭在了空间中。 倒是没让韩亭熙憋太久，光滑的墙壁突然裂开一条缝隙，向两侧展开。 一道袅袅娉娉，穿着紧身战斗服，留着一头耀眼金发的女人出现。 她杏目红唇，眼角含春，声音带着钩子一般，“你们好，我是纪薇。” * 一间不大的教室中，褚泽和刚刚匆匆解决个人问题的韩亭熙排排坐。 第13章 两张桌子挨在一起，共同立在教室中间，前面站着满脸笑容的纪薇。 她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教鞭，虚拟屏幕在她身旁闪烁着微蓝的幽光。 褚泽和韩亭熙对视一眼。 两双不同但都形状优美的眼睛，里面同时露出一种荒谬。 ——这恐怖组织，教育这一套竟然还有模有样的？ “今天我们来学习‘火种’的历史和目标。” 纪薇笑意盈盈，灿烂的金发衬托着那张巴掌大的脸，显得清纯无比，又在一颦一笑之间尽显妩媚。 在书中纪薇出现次数很少，但却是一个贯穿韩亭熙感情线的重要人物。 ——她是韩亭熙的初恋情人。 在世界线并未被褚泽篡改的书中，韩亭熙没有成为培养对象，而是和洛倾等人一样，成为了“实验品”。 他作为a级空间侧异能者，成为了重点实验对象。 从早到晚，被“火种”的研究员折磨、实验。 身体被割开，精神海被强制入侵，数不清的药物被注射进体内，不知多少种异能反复被实验在他的身体上。 在这种痛苦又麻木的环境中，纪薇如一束光，照亮他不见天日，作为“实验品”的日子。 纪薇伪装成被“火种”逼迫的少女，作为测试韩亭熙情绪反应的一个实验道具。 她是那段冰冷、充斥着手术刀、器械，以及各种药物的时间中，韩亭熙存在心里的柔软。 但是，越是温柔，在真相大白时，就越是残酷。 在帝国解救出韩亭熙之后，他双目充血，看着那个往日温柔的女子，在破败的地表，疯狂杀戮帝国军人。 她脸上病态而又残忍地笑容，让韩亭熙彻底从那一场实验的骗局中清醒。 褚泽看着这个面容柔美，笑的温柔的女人，又看了一眼韩亭熙。 当世界线出现了变动，韩亭熙对纪薇的爱慕还会存在吗？ 褚泽平淡地打量着韩亭熙。 在日后，遇到纪薇时，你还会如同书中一样，一次又一次心软，从而放过罪孽滔天的她吗？ “看我干嘛？” 他觉得褚泽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说着对自己不感兴趣，但偏偏一个劲看自己。 他瞪了褚泽一眼，张开嘴，无声地吐出一个词。 口型是：“傻，逼。” 褚泽移开视线，撑着下巴又看向含笑看着他们的纪薇。 “教官，您刚才提到，‘火种’一直存在，并不是星海纪元才出现的？” 纪薇点头，声音轻轻柔柔，“‘火种’从人类还未进入宇宙时，就存在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称自己为‘火种’吗？” 她眼睛闪烁着微光，神色露出崇敬和热切，她自问自答：“因为这是永世不变的目标，我们起于人类源自心灵的追求平等的信念，生生不息，如同火种。 “我们是希望，是先锋，在这并不公平的世界，我们踽踽独行，持着火种，为后世开创一个盛世！ “一个前所未有，极度理想的世界！” 韩亭熙张了张嘴，困惑地皱起了眉，他看向褚泽，嘴唇翕动。 “这样看来，‘火种’的信念好像并没有错，那为什么会成为宇宙毒瘤……”声音响在褚泽耳边。 褚泽眸光微动，脸上带起笑容，用憧憬的目光看着纪薇，“为了这个理想，我们可以为此付出一切！” 纪薇眼中燃着火光，她走上前，激动的按住桌面，大声道：“对！为此，我们可以牺牲所有！乃至生命！” 韩亭熙突然定定看向纪薇。 一股恶寒瞬间从脊背窜起。 什么是可以牺牲所有？ 自己的生命，以及——他人的生命？ 当满嘴理想道义，却拿无辜者践行信念时，这个看似崇高的理想，已经成为了冠冕堂皇的伪道义。 他们漠视生命，极度疯狂，在追求前所未有的平等时，已经成为了丧失人性的伪善！ 韩亭熙指尖在发冷，他咬紧牙，蓦然想起与他和褚泽分别的洛倾等人。 ——他们，会成为被殉道者吗？用他们自己的生命，成为实现“火种”理想的基石。 在愤怒即将冲破理智的一瞬间，褚泽温热修长的手，紧紧压住他用力抓紧裤子的手。 褚泽手指轻轻扣住韩亭熙的指缝，用力按住他。 同时冷静平淡地目光扫过韩亭熙。 如同当头一抔冷水，将韩亭熙的愤怒熄灭。 现在他们没有能力反抗。 要冷静，要忍耐，要寻找机会。 “教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得到组织的认可呢？”韩亭熙低声问。 他垂着眼，怕自己抬起头就会将喷薄欲出的怒火暴露。 褚泽的手被韩亭熙用力捏住，韩亭熙指节泛着青白，手背上血管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 “不要担心，你们只要有着坚定的信念，不需要多久，组织自然会正式接纳你们。”纪薇收起了狂热的表情，浅笑着说，金色的卷发垂下，一缕头发俏皮的擦过脸颊，让她染上性感和温柔。 “如果组织有需要，我一定义不容辞！”褚泽笑着高声说。 “好，”纪薇弯起眼睛，拿着教鞭点在屏幕上，笑着点头，“那我们接着讲‘火种’的历史。” 一串串文字配着图片浮现。 第14章 从星球文明的“三千共世教”开始，到第一次空间科技革命之后，人类踏入宇宙，“平等国”建立。再到之后，异能出现，第二次空间科技革命爆发，远征军向着宇宙拓荒，人类进入星海纪元，“火种”也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一段贯穿人类历史的漫长时光，“火种”以不同形式，永久的活跃在世界上。 “我们的历史，比现存宇宙各级文明都要漫长，但我们的理想总被贪婪者阻挠。但只要信念的种子留存，‘火种’必将永存！” 褚泽轻呼一口气，这段漫长的历史，在书中并未提到。 “火种”的生命力让人惊叹。 哪怕是最古老的帝国，也只是在星海纪元之后建立的。 但“火种”因为其极致的理念，而横跨两个纪元，如同烧不尽的野草，顽强的让人胆寒。 回忆着书中“火种”犯下的罪孽，他捏了捏温热的手指。 心想，真是难缠。 思虑中，耳边突然响起韩亭熙不耐烦地声音： “喂，你还要捏多久？” 洗脑 第8章 褚泽低头瞄了眼，他的手扣着韩亭熙的手掌，大拇指和食指正无意识地清蹭韩亭熙细长的食指。 他收回手，若无其事般，双手交合，撑住下巴。 韩亭熙甩甩手，手上还残留着褚泽的温度一般，让他忍不住用力搓了搓。 “……以本次塞尔比恒星系歼星级事件结束，‘火种’将完成一次势力的飞跃。”纪薇说着总结语。 褚泽心思一转，问：“也就是说，‘火种’夺取了塞尔比恒星系？” 纪薇含着笑：“塞尔比恒星系处于耀银帝国边境线上，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之间有一片过度地带，我们将以塞尔比恒星系为跳板，占据这片星域。” 褚泽无声感叹，“火种”先是制造人造黑洞，接着引出帝国重臣，从而借用早就埋伏好的力量迅速占据塞尔比恒星系，但这也只是他们很早的一步棋罢了。 ——他们将占据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和耀银帝国之间一块广袤的星域，而两大文明又彼此忌惮相互博弈，从而互为掣肘，不会任由一方攻打这片星域。 当真是好算盘，但是—— 褚泽在心底轻笑，“火种”到底小瞧了这两大顶级宇宙文明。 这时纪薇整理了一下战斗服的衣摆，将蓬松的金发系在脑后。 她微笑着，对二人说：“抱歉，现在需要让你们进行加入组织之前的必要活动。” 话音刚落，费列纳罗推门而入，金色的锁链穿破空间，锁住褚泽和韩亭熙。 褚泽瞳孔微缩，和韩亭熙对视一眼，然后轻声说：“我可以知道，是什么活动吗？” 费列纳罗阴测测地笑了笑，声音嘶哑粗粝，嗓子眼像是含了一口痰一样，古怪而语气森然地说：“自然是让你们更加坚定‘火种’的理想。” 褚泽心紧缩了一刹那，而后放松身体，不让费列纳罗和纪薇发现他的异常。 “我们追求理想的立场，从来都无比坚定！有什么考验尽管来！”他热切地笑，面上充满了跃跃欲试。 费列纳罗盯着褚泽，缓缓咧开一个笑容，“羔羊，希望如此——不过，这也不重要。” 瞬间，一阵空间波动。 褚泽眼前一花，已是来到了一处有着复杂器械的地方。 数张窄窄的床铺列在室内，床两侧延伸出机械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韩亭熙紧紧咬住牙齿，心中一片冰冷。 这种场景，让他不由得想起星际纪录片中，有关于各种被歼灭的恐怖组织的基地中，最常见的洗脑场所。 他猛地看向褚泽，却只看见褚泽冰冷的目光，以及微微扯起的嘴角。 “草他妈……”韩亭熙几乎不能呼吸。 “如果被洗脑成另一种模样，还不如让我去死。”韩亭熙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褚泽的耳畔。 褚泽闭上眼睛，精神海上的【负面异常】异能疯狂闪烁。 来自于老莫的超阶异能【负面异常】，它的能力非常极端。 1.异常状态取决于异能拥有者曾经经历过的各种负面状态，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程度作用于他人身上。 2.具有负面状态免疫，免疫程度取决于异能者异能开发程度。 3.可以运用精神力与任意人建立【负面共享】，成功率视被建立者精神力而定，同时共享程度由建立者决定。 而这个异能的强大与否，完全取决于使用者的精神力强度。 精神力越强，它就越强。 若精神力只有e，那么它仅剩下免疫负面状态这一项能力。 但精神力一旦达到a以上，可以精神力外放，那么【负面异常】就可以以借助精神力广泛的种下种子。 此时褚泽的精神力化为丝线，拂过韩亭熙的额角。 韩亭熙s级的精神力毫无抵抗之力。 【负面共享】建立。 “你他妈干了什么？”韩亭熙只觉得精神海里一道诡异的链接串联起他和褚泽，他甩甩脑袋，但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个链接。 褚泽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冷静，安抚的视线盯住韩亭熙黑白分明的眼睛。 “草……”韩亭熙低低骂了一句，“能不能问问我同不同意再来这一手。” 第15章 费列纳罗伸手，光线穿梭在手指间，猛地窜出去，将褚泽和韩亭熙带的一个踉跄。 他们同时被锁在了单板床上。 床两侧的机械手发出“咔咔”的声响，从机械手的模样变换成镊子、夹子等形态。 身上的衣物瞬间被除净，几根导线从机械上蔓延出来，贴在他们的身上。 冰冷的温度让褚泽肌肉绷紧。 他将负面状态“迟钝”注入【精神链接】，他本人的“迟钝”有百分之一百，可以通过精神链接传递给韩亭熙，而【负面异常】的能力又可以叠加百分之一百二十。 所以，韩亭熙此时的“迟钝”足有百分之二百二十。 说一声智障也不为过。 而一个智障，对于洗脑中的声音、图像，以及电流和其他各种刺激，都会近乎无限免疫。 余光中韩亭熙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眼睛瞪得大大的，无神地看向天花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洗脑，不知道异能能不能免疫…… 褚泽手指甲将手心刻出半月形的血痕，他绷紧下颌，一道道青筋暴起在颈侧。 一段精神暗示被褚泽植入记忆深处。 紧接着，眼皮被撑起，让它无法合上，强光从头上落下，直刺瞳孔。 耳朵被不知什么金属堵紧，一道道男女声混杂的吟诵充斥整个听觉。 “我们终将缔造不朽的荣光，奠基传世的伟业……”“人人平等，世间大同，我们为此不惜牺牲……”声音化作洪流轰鸣，将脑中搅得混沌昏沉。 眼球被什么东西尖锐的刺入，一道道影像被不断播放。 褚泽浑身颤抖，电流密密麻麻从导线中钻入肌肤、骨髓，深入灵魂一般，随着轮番不断的低吟诵赞，随着不曾停歇的影像。 每当意识即将模糊之时，来自记忆深处的精神种子就会剧烈波动，勉强换回神志。 但转瞬间又会被汹涌的声音和影像拉回，陷入沉沦。 他双目无神，喃喃自语，断断续续重复几个词句：“荣光、伟业、平等盛世……”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疯狂的洗脑中被拖的无限漫长。 在所有的一切远离后，衣服被重新穿在身上。 褚泽精神海疯狂刺痛，目光中不见一丝清明，他低低地笑，然后又转为放声大笑。 “伟业！哈哈哈哈哈！伟业！火种将点燃世间不公！哈哈哈哈哈！” 他躺在单板床上，掌心向上，伸着手像是将什么握在了手心，眼中盛满了狂热之色。 韩亭熙清醒了过来，但目光涣散，仍是迟钝了许久，大脑才缓缓恢复工作，身体还处在僵硬的状态。 他猛地握紧拳头，额角青筋直跳，死死盯着褚泽。 “你他妈！”他哑着嗓子。 他看着褚泽疯癫的样子。 “我不信。”韩亭熙踉跄着走过去，用力将褚泽按在床上。 他不信，能让他免除洗脑的褚泽，就这么轻易被击倒，被摧毁，成为了那种疯子。 呼吸交错，他看着嘴角挂着笑容的褚泽，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表演的痕迹。 “傻逼。”韩亭熙跟着笑了，他嘴角笑着笑着，猛然扯平。 一只手轻轻搭上褚泽的脖颈缓缓收紧，另一只手的手指发白用力，像是要攥破他的衣服一样。 在这时。 费列纳罗突然出现在了室内。 他的笑声不同寻常，带着兴奋和喜悦：“羔羊们，欢迎你们正式加入‘火种’！成为铸就伟业的立功者！” 在费列纳罗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背后突然被环拥住，带着男人的力量和温度，他听见褚泽用气音低哑地说：“别怕，没抛弃你，蠢货。” 韩亭熙脊背僵直，来不及品味心底那一番说不明的喜悦，大脑就不由自主开始极速回忆起来。 刚才自己从起身，到按住褚泽这一系列动作，有没有被监视他们的人看出异常。 心脏狂跳，刚才他想着褚泽要是疯了，他就和他同归于尽，不让他出去祸害宇宙。 但现在—— 草，怎么办？！ 还没等韩亭熙几乎宕机的大脑思考出什么办法。 一双有力温热的手，将他脑袋掰了过去。 褚泽腰上一个用力，二人身体反转。 褚泽压住韩亭熙，在费列纳罗走近的脚步声和声音中，双目相对，浓黑如墨的眼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没有丝毫犹豫的低下头。 将唇印在韩亭熙的上面。 炽热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唇上柔软的触感带着微微酥麻，韩亭熙猛地瞪大眼睛。 他用力挣扎，嘴忍不住张开就要骂。 却不小心将褚泽的下唇咬住。 靠！！！！ 褚泽狠狠咬了他一口，然后将他双手扣在头顶，低喘着说，“你他妈再动，你看是‘火种’好对付，还是我好对付！” 韩亭熙剧烈地喘息，眼角都因为褚泽突如其来的亲吻，挣扎出生理性的泪水。 但他咬紧牙根，眼中汹涌着火焰，和褚泽近距离，呼吸交错着。 韩亭熙呼吸急促又压抑，他颤抖着嘴唇，红着眼睛，放弃了挣扎。 唇重新贴在一起。 傻逼！傻逼！我他妈关心他干什么！他妈的！！！ 第16章 我要是不关心他！我他妈就不用这样！！ 韩亭熙心态爆炸。 褚泽也只是浅尝而止，将韩亭熙本就红润的唇亲吻到鲜红的色泽。 他轻轻呼气，翻身下床，脸上重新挂上灿烂的笑容，回头看着费列纳罗。 费列纳罗眯着眼，嘴咧开，“年轻人，别以为没有人，就可以随便放肆——” 褚泽面上闪过一丝害羞，轻声解释，“咳，一想到可以为组织奉献一生，这种激动的情绪，就容易忍不住……希望您不要因此责怪我们。” 费列纳罗哼笑，手中光芒闪了一瞬，出现了两个胸牌和两套制服，“‘火种’从不限制任何成员。” 他将东西扔给褚泽和韩亭熙，然后摆了摆手。 二人被传送回了卧室。 刚到卧室，韩亭熙就红着眼，咬牙切齿，声音在褚泽耳畔响彻。 “我草你大爷！” 小蠢货 第9章 褚泽两步走上前，捏住韩亭熙的下巴。 指下是柔嫩的肌肤，他轻轻晃了晃。 声音低垂在韩亭熙的耳畔：“你有时间生气，不如想想怎么圆谎。” 一句话，就让韩亭熙抿住了嘴唇。 他们看似从费列纳罗面前，勉强解释了行为的异常。 但是——在洗脑之前，他们在卧室里的那天晚上，他们说的话、做的举动，都被暴露在监控之中。 那时，他们看起来可不是一对亲密的情·人。 褚泽移开手指，大拇指轻轻蹭了蹭韩亭熙的下巴，手掌从韩亭熙的脸侧抚过去，摩挲着握住他微红的耳朵。 他低下头，用很亲密的姿势，咬住韩亭熙的耳朵。 热气喷进耳廓，韩亭熙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僵硬着身体，咬牙切齿：“你他妈还想干嘛？” 气声轻轻响起，褚泽声音沙哑又低沉，像是惑人又靡艳的魔。 他说：“之前你是怎么对我，现在还是怎么对我。和之前一样。” 在褚泽湿润的嘴唇含住韩亭熙耳垂的那一刻，一股酥麻炽热的感觉从脚底窜上来，韩亭熙猛的推开褚泽。 他一只手下意识捂住耳朵。 脸红的滴血，他声音都在抖：“草你大爷……” 褚泽舔了舔嘴角，似笑非笑，“怎么，你就算想，也得问我大爷同不同意啊。” “和之前一样，你他妈还过来舔我？！” 韩亭熙声音响在耳畔，倒是生气，也十分谨慎的用异能隔开了声音。 拇指蹭了蹭下唇，褚泽嗤笑一声：“闹够脾气了吗？之前和我闹分手，刚才不还是挺喜欢我亲你的？” 韩亭熙：“……” 我日了狗！ 韩亭熙差点一拳挥上去，把褚泽那张三分无奈七分高傲的脸打烂。 “我喜欢？”韩亭熙抖着声音。 反问刚出口，他就开始后悔，看着就要两步上来证明他是不是真喜欢的褚泽，他心里都是崩溃。 褚泽想的解决办法，就是把他——一个铁血爷们，塑造成一个暴娇的小情人，撒泼打滚，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去死去死，身体却要亲亲，要抱抱。 韩亭熙眼前不知为何，一阵阵发黑。 我这不是正顺了他的意？ 他本来就觊觎我，这不正是占便宜的好机会？ 先是接吻，再是动手动脚，再接着是…… 韩亭熙想到这里，一个激灵。 他大喝一声：“你站住！” 褚泽从善如流，不再演下去，精神力扫过几个正对准他们二人的摄像头，他勾了勾唇角。 眼前的韩亭熙，漂亮的脸上晕着羞恼的红，明亮的双眸充满着气愤。 褚泽笑着看向韩亭熙，回忆着半月之前那次不欢而散的交谈。 ——“毕竟美丽的事物总会让人多看几眼。” 这可不是假话。 现在的韩亭熙真是，漂亮极了。 嚣张自信，张扬明媚的少年，是如此让人想要看到他无可奈何的模样。 褚泽觉得自己确实有许多恶趣味。 “我不喜欢！！！”韩亭熙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有点戒备的看着褚泽，生怕他又蠢蠢欲动，借机占便宜。 但褚泽只是耸了耸肩，无奈地叹气：“宝宝，那我们先保持一段距离，你冷静冷静。” 呕——韩亭熙嘴角抽搐，浑身跟有爬虫在爬一样。 他转头负起似的背对着褚泽，盘腿坐在床上，面壁。 生怕回头看一眼褚泽，就忍不住给他两拳。 而另一边，靠坐在床上。 褚泽合上眼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之前那漫长的洗脑过程，对他来讲到底不是能够轻松应对的。 此时他的精神极其疲惫，精神海死寂一片。 精神海上象征【负面异常】的异能印记，也黯淡无光。 但让褚泽十分在意的是，一个细小的如同萤火般的微茫，在精神海上升起，如同一颗星辰高悬在海面上。 褚泽触碰那道微粒，一股熟悉的异能波动让褚泽轻笑一声。 可惜，这枚异能种子并未成熟。 当初【负面异常】的异能彻底复刻在精神海，也用了足足八个月的时间。 如今，他与韩亭熙正式接触也才不过两天罢了。 以后的日子尚且漫长。 第17章 真是期待，这被【异能收录图谱】认定为成长性3s的异能，在自己手中是用出来的样子。 在这时，监控后的纪薇靠在椅子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 一双碧绿的眼眸掩在镜片后，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 过了一会儿，她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轻声呢喃：“褚泽，韩亭熙，情人吗……” 随后她在空中的虚拟屏幕上点了两下，声音出现在卧室内。 “恭喜你们正式成为‘火种’的初级干员，卧室的权限已经向你们开放。” 余音消散在室内，金属墙壁瞬间流动、改造，几分钟之内，空荡的室内被扩展开，分割出了桌椅、卫生间以及一间不算宽敞的卧室。 韩亭熙面无表情地坐在金属床上，随着金属的流动而在空间中飘移。 他眼睁睁看着，两张金属床从远处靠近、靠近…… 最后融合成为一张床。 而这时纪薇的声音又带着温和的善解人意：“‘火种’一直致力于维持干员的心理健康，所以很抱歉擅自将你们的床合在一起，但你们既然是情人关系，还是尽快和好比较好哦~” 妈个比。 韩亭熙有些麻木地想。 这又能怪谁呢？ 还不是你自己识人不清，早就见识了褚泽的演技，还要被带入戏。 “呵。”褚泽挑眉，低声笑了。 “宝宝，还在生气吗？”他挂着温柔到腻死人的笑容，轻声哄道。 “谁他妈是你宝宝？你他妈才是宝宝！！”韩亭熙暴躁极了，褚泽是上天看他前十八年活的太轻松，派来给他添堵的吧？ “好好好，那我是你的宝宝。”褚泽顺着韩亭熙点头，眸底是恶劣至极的笑意。 “滚啊！！！”韩亭熙直接蹦起来，空间侧异能展开，带着割裂空气的拳风，打向褚泽。 然而，这一幕似曾相识。 只不过，上次韩亭熙跪在褚泽床前，而这次。 他趴在了褚泽腿上。 褚泽手掌摩挲韩亭熙的下颌，捏着晃了晃，“小蠢货……” “怎么这么不长脑子？” 看着韩亭熙瞪着眼，不甘心地注视他的双眸，褚泽将手搭在上面，然后轻轻说：“不逗你了好不好？” 他笑意盈盈，一张凌厉逼人的面容，像染上春光一般，悄然柔和起来。 “我有个计划。” 他将韩亭熙拉起来，抱在怀里，在他耳畔低声说。 * 被管制被监控的生活并不好受，对于褚泽和韩亭熙来讲，只有在上课和走回卧室的时候能够真正的放松一会儿。 因为异能和精神力只有本人愿意使用时，才能被测试出来。 褚泽将自己的实力隐藏了起来。 而韩亭熙的空间侧异能很早就被“光之子”上报，所以他还要接受异能培训。 说是培训，也不过是另一种温和的“实验”罢了。 需要在研究室反复使用异能，然后被各种仪器检测、捕捉，最后被研究人员带去训练提升异能强度。 当褚泽在卧室中，安然阅读报纸的时候，韩亭熙一脸疲惫的推门而入。 “我他妈，累死了——草！” 他向褚泽抱怨，然后一屁股坐在褚泽对面，身体舒展，趴在桌子上，伸手去翻褚泽摊在桌子上的一摞书。 因为在三天前，鉴于褚泽和韩亭熙在这两个月之内，表现良好，且展现出对“火种”的无限敬仰。 他们室内的监控被撤除了。 所以，现在卧室成了两个人唯一可以口无遮拦的场所。 褚泽又一次用精神力扫过墙壁，确认今天没有再被安装监控。 他翻了页书，问韩亭熙：“他们又做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韩亭熙嘟囔，满脸不爽，“检查、抽血、训练、再检查。就这么来回折腾我。” 褚泽轻声笑了，“这有什么累的。” “不是你去接受检查是吧？”韩亭熙伸出手，瞬间抽走褚泽看着的报纸。 他笑容得意，将报纸甩了甩，发出清脆的声音。 “韩亭熙，你应该早就成年了吧。” 韩亭熙瞬间眉开眼笑，靠在椅背上，笑的张狂。 “叫哥哥！” 褚泽站起身，手撑在桌面上，像韩亭熙俯身而去。 眼眸发出危险的光。 “我让你叫我爸爸，你要试试吗？” 韩亭熙灿烂的笑容瞬间凝滞，脑子里不知道转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立刻将报纸扔回去，跳开，红晕从领口窜上耳畔，他叫道：“你爱叫不叫！我睡觉了！累死了！” 褚泽揉了揉额角，看着韩亭熙落荒而逃，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将被子紧紧团住自己的身影。 他眸光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幽色。 像是伺机而动、择人而噬的猛兽，陡然亮起了獠牙，撕破了温和的表象，展露出内心深处潜藏的野望。 他怎么才发现，书中的男主角，那个张狂得不可一世的韩亭熙，竟然总是爱脑补一些有的没的。 他舔舔牙齿，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 计划 第10章 外界的风沙扑面而来。 这颗星球的地表常年充斥着风暴和沙尘，举目四望，天地一片昏沉苍茫。 第18章 褚泽戴着护目镜，防尘罩扣在脸上，浑身穿着臃肿的防护服，一只手抓着韩亭熙，艰难的跟着前方的探索队员。 b132实验基地，处在一个磁场混乱的偏僻地方。 据褚泽的记忆，这颗风风塔里星处在甲光星域的一个小型星系的臂悬末端。 是耀银帝国领土中最边远的地区。 “火种”作为宇宙毒瘤，专注于在宇宙可探索范围内搞事，几乎所有文明都或多或少受过“火种”的侵害。 所以偌大宇宙，几乎没有他们的固定据点。 只能薅宇宙各大文明的羊毛，东逃西窜。在各势力的法律几乎难以被有力施行的边疆，建立稍大一些的基地。 b级基地是“火种”的科研基地，a级人才培养基地。 所以褚泽和韩亭熙才在这里只见到彼此两个作为栽培对象的人。 “我们还要走多久？”韩亭熙闷闷地声音从防尘罩后面传来。 因为磁场混乱，他们没有详细的生物探测地图，无法判断前方存在什么物种或者是宇宙变异兽。 “不知道！”褚泽将韩亭熙拉近，在他耳畔喊道。 “靠！那我们驻扎在哪？”韩亭熙顺势贴在褚泽耳畔大喊。 “视野不明，找到掩体就会休息！等天色稍微好点，才能继续前进！” 褚泽也侧过头大喊。 韩亭熙有些烦，手指在空中比比划划，像是试图划出什么东西。 褚泽倒是知道他想干嘛。 ——找到空间缝隙，将其撕开，形成传送虫洞。 但是，这种手段，在危险程度达到三级的空间大师身上，才能应用灵活。 现在的韩亭熙—— 褚泽握住他的手指，将他胳膊按下去，拉着他跟上前面几乎不见身影的探索队员。 “跟紧！跟丢了就是在找死！” “妈的，狗比‘火种’，非要在这个无人星球找资源！”韩亭熙一边骂，一边和褚泽艰难地迎着风沙往前小跑。 他们在火种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经过初步考核，他们被安排了一些任务。 整理整理一些报表，给科研人员端茶送水。 以及，这种外出探索任务。 危险程度，对于异能开发几乎才一级的韩亭熙和褚泽来讲，出去一次就是脱一层皮。 风越来越急促，摩擦着碎石发出刺耳的尖啸。 沙漠中一片死寂，几乎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在这片辐射遍布的荒星，也只有“火种”才去找资源。 因为“火种”必须隐秘行事，不能动用大型星舰传送物资，空间侧异能者又稀少短缺，且各自任务在身。 他们必须在一定程度上自给自足，维持b132的正常运转。 这颗星球上虽然环境恶劣，但也相应的诞生宇宙变异兽，它们凶恶且缺少智慧，居住在矿石等能源物质四周，靠吸收能源生存。 每一次出任务，都是事先在基地内确认大致位置，然后再派遣探索队外出进行捕杀和采矿。 “过来！”前方探索队员突然高声喊。 他挥着手臂，示意后方的人员跟上。 一块被风侵蚀过的巨大岩石扎在沙子中。 他们躲在下面。 岩石的形状很适合驻扎，它呈现出一个弧度，上方罩在众人头顶，正好遮挡住了沙尘和碎石。 “嘶！”韩亭熙刚坐下，就猛的往旁边一窜。 他揉着屁股，无语极了，“刚才扫过了，怎么还有石头。” “扎到屁股了？”褚泽问，平静地说，“我给你看看扎没扎坏。” “靠，你能不能，”韩亭熙视线触及到一旁坐着看戏微笑的探索队员，话到嘴边立刻拐了个弯，“你能不能，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他郁卒地坐在褚泽身边，憋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 凑过去，在褚泽耳边小声问：“你他妈，不会真喜欢我吧？” 在外界看来，二人就是情人之间在说悄悄话，耳鬓厮磨极其亲密。 褚泽掩在口罩下面的脸上，充满了不怀好意。 他轻咳一声，将韩亭熙搂在怀里，手臂用力收紧，朗声说：“我当然喜欢你啊！宝宝。” 韩亭熙：“……” 毁灭吧，我累了。 何必呢，为什么不早就习惯褚泽的风格呢？ 他自暴自弃，直接压在褚泽身上，压低声音，“是吗？拿给你的宝宝当肉垫，你没意见吧？” 褚泽闻言，只是闷闷的笑了，“随你。” 他觉得韩亭熙总是不停地，不经意地撩拨他，偏偏自己还没有自觉。 最后被自己逗弄后，那副心不甘情不愿，还不能反抗的样子，简直是他在“火种”内唯一的乐趣。 蓝白色和淡红色的卫星高悬在天空，地表被照射的有些迷离。 褚泽抱着韩亭熙靠在岩石边上，合着眼，精神却一直在紧绷。 在夜半时分，一阵巨大的轰声从远处响起。 褚泽瞬间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 他在韩亭熙耳畔说，“有情况。” 韩亭熙对褚泽虽然嘴上总是骂骂咧咧，但实则十分信任他，所以他睡得深沉，将警戒交给了褚泽。 他睁开眼，攥住褚泽的衣角，哑声问：“什么情况？” 褚泽却揽住他的肩膀，站起了身，目光极度远眺，精神力疯狂蔓延。 第19章 在触及到一群密密麻麻的生物时，陡然极速撤回。 “变异兽！”他低喝一声，惊醒入睡的探索人员。 守夜人瞪着眼睛，在隐隐听到那阵轰鸣时，立刻喊道：“戒备！！准备捕杀行动！！” 韩亭熙打了个哈欠，将口袋中用空间折叠技术折叠起来的武器展开，他挥了挥手臂，问褚泽：“有多少？” “一千以上，不到一千五。” “还好，够基地吃个一段时间了。” 说完，二人扯下防护服，露出里面贴身的战斗服，在兽群出现在视线中时，冲了上去。 这是一把激光刀，褚泽用力挥出，这两个月内被精神力增长而锤炼的体魄，足以使他灵活穿梭在兽群中。 没有自我意识和智慧的兽群，在面对异能者时，连简单的反抗都做不到。 他们的体质在异能诞生的时候，就向着非人进化了。 激光刀被挥出一片明亮刺眼的光束，绵延至七八米，触及到的变异兽悉数断为两截。 短短一个宇宙时，地面已经遍布了变异兽的尸块。 随着最后一只变异兽咆哮一声，倒在血泊中。 这场屠杀到此终止。 “展开能量搜索仪。”探索队长吩咐一旁的队员，而其他人则将兽群的尸块收整好，由持有空间仓的人收纳。 等收好兽肉，顺着能量探索仪显示的指引，他们来到了一处地下洞穴。 沙地到这里逐渐变为坚硬的土地，露出裸露的岩石地表。 一条条细密的纹路逐渐变宽，最后汇集在一个巨大的坑洞中。 坑洞中闪烁着淡蓝的光芒，能量石密密麻麻嵌在墙壁上。 “三级矿。”褚泽向无知的韩亭熙介绍。 “什么三级？”韩亭熙从来没涉猎过这方面的知识，这次也是他第一次出外出任务，于是他向褚泽表达疑惑。 褚泽撸了把他的脑袋，哼笑着说：“小蠢货，能不能多读读书？” “你他妈——”韩亭熙在褚泽似笑非笑的神情里，萎了，现在众目睽睽，他生怕褚泽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能量石由高到底分为一到四级。三级矿，算是比较常见的能量矿，这里这么多能量石，最后用起来，也不过是实验基地两个月的分量。” 韩亭熙有些惊讶，看着深四五十米的漆黑的矿洞，忍不住叹道：“怪不得帝国一直在和其他势力争地盘，能量石还真是战略物资。” 在这里设立了简易空间虫洞，机器人被从空间仓放出来，如同蝗虫过境一样，眨眼间将矿石“哐哐”凿下来扔进虫洞里。 来的时候走了三天，回去的时候沿着路标走，却快了很多。 b132基地在外界看来，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盒子，扣在地面上。 银白与淡蓝辉映，正门前方是半透明材质的识别器。 他们被无形的波动扫描全身，然后脱下防护服，消毒后登记名册。 褚泽和韩亭熙自从两个多月之前密谋之后，他们都要抽出时间，每天避开人在基地里转一转。 被发现，也可以毫无负担地说是在偷·情。 但经过三四天的跋涉，韩亭熙现在累得不想动弹，靠过去，低声和褚泽说话。 “今天还转吗？”他修长的眉拧着，脸上带着疲意，“歇一歇呗。” 褚泽将手搭在他脑袋上，不顾韩亭熙反对的表情，轻轻揉了揉，声音却带着坚定、不容反驳地意思：“今天可以少走一点。” 韩亭熙长长叹了口气，直接将头顶在褚泽背后，推着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他妈都不会累的吗？” 褚泽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推力，不着痕迹看了眼空旷大厅里，其他的人。 他将韩亭熙拽到身前，搂着他，咬耳朵，声音却恰好能让别人听个大概:“去个没人的地方。” 探索队员互相促狭着对视而笑，看着连体婴似的两人，“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哼……”嘴里忍不住啧啧调侃些下流话：“不知道他们——” 挤眉弄眼，一根手指曲起，另一根在手指弯成的圈里来来回回比划。 “嘿嘿……” 声音渐渐飘远，褚泽的精神力如汪洋大海，以他为中心汹涌而出。 和褚泽紧挨着的韩亭熙，有些酸，哼哼着说：“真厉害啊，精神力随随便便就能外放。” 褚泽和他咬耳朵，轻笑着，热气将韩亭熙耳廓染红，他嘲笑韩亭熙：“谁让你是个小蠢货。” “之前叫人家宝宝，现在叫人家蠢货，呵，渣男——”韩亭熙呸了一声。 渣男？ 褚泽掐着他的后勃颈，拎着小猫一样捏了捏，“还有更渣的，你要见识见识吗？” “变·态……”韩亭熙嘟囔。 他对褚泽现在算是勉强能招架得住了，但还远远不是对手。 “你记得昨天怎么走的吗？”韩亭熙理所当然地问。 “你当我是你？” 褚泽在脑中构建出立体地图，整个b132基地的构造结合曾经记住的地形图，他慢慢推演出b132的防备图和核心区域。 他们不能在外界逛太长时间，但凭借不同方位的悄悄探索，褚泽已经对b132有了清晰的了解。 现在，只剩下一个区域。 褚泽用力捏住韩亭熙的手指，侧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只剩下一个地方，而我们现在从未发现有关洛倾他们的线索。” 第20章 话未尽，但韩亭熙已经明白。 “核心科研基地？”韩亭熙低声问。 “如无意外，就是。” 他们在这两个月内，纪薇陆陆续续给他们开放了一些权限，他们透光零零碎碎的消息，知道b132内有一个被重重保护起来的科研基地。 “怎么过去？那里应该没有准许，不会让人随意靠近。” “不用进去，只是要确认。”褚泽看着韩亭熙黑白分明的眼睛，“我们必须要离开，所以一定要万无一失。” 韩亭熙抿唇，思来想去，最终只是紧紧抱住褚泽，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说：“谢谢，我知道洛倾和你没有关系……从星舰到现在，你一直在帮我……” 褚泽只是勾唇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感谢我？” 韩亭熙感动的情绪刷的收回，面无表情直视这个崽种，看着那斯文败类的英俊男人，能放出什么好屁。 果然，褚泽笑的勾魂摄魄，嘴角都带着风流，他说：“以身相许啊，然后好好伺候我。” “放你妈的屁。”冰冷的话语透过37c的嘴唇，如此凉薄的吐出。 战争开始 第11章 两个人身体拉拉扯扯，夹着韩亭熙被褚泽揉捏得忍气吞声的哼声，在监控里看着倒真像一对偷欢的情人。 褚泽精神力延展到最远出，突然触及到了个屏障。 他压着韩亭熙，在耳畔说：“精神力屏障，用一下你的异能。” 精神链接被褚泽建立，在韩亭熙精神海中蛰伏的异能，瞬间和褚泽精神海中那个半大的萤火呼应。 空间侧异能瞬间附在精神力上，在那道屏障之前陡然消失，转眼又出现在屏障的另一侧。 继续蔓延，一道被层层管控的实验基地跃入脑中。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来来回回，虚拟屏幕密密麻麻分布在天花板到分析台中间。 一种种泛着不同颜色的药剂被制造出来，然后顺着传送台运输走。 一管管血液被经过长长的走廊送进来。 精神链接的建立，让韩亭熙透过褚泽的视野看到了一切。 “在长廊的尽头。”他和褚泽十指紧扣，精神力使用过度，让褚泽掌心浸出薄汗。 一道道惨叫和崩溃的□□瞬间冲入脑海。 韩亭熙猛的握紧手指。 顺着精神力所触及的景象看去。 一片血色的炼狱。 人如待宰的牲畜被剥光按在实验台上，冰冷的器械不断切割、注射，一旁的研究员面无表情地记录实验情况。 有突然爆体而亡的人，血液炸开，研究员淡淡看了一眼，在对讲机里说：“0457号实验体注射scr7756试剂，半个宇宙时后，出现排异反应，两种异能无法在身体内融合，爆体而亡。请求申请另一份实验材料。研究员a334。” 褚泽抿唇，闭着眼，精神力飞速游走，握着韩亭熙冰冷的手指，低声安抚：“没事，洛倾是异能者，不会被这样对待。” 韩亭熙低低的嗯了一声，随着褚泽的精神力游走。 彻底巡视完毕后，精神力猛的飞速撤回，褚泽将头压在韩亭熙的脖颈处，有些乏力地说：“还有一个暗门，洛倾应该在那里。今天到这里，我们先走吧。” 韩亭熙的双手环住他的腰，用监控能捕捉到的声音说：“你怎么这么快？” 褚泽闻言低声笑了。 他脑海中不断闪过刚才韩亭熙目睹实验基地，那些实验体的样子时，一瞬间流露出的歉疚和惊惶。 算了，让他口头上占占便宜好了。 等到他们回到卧室，韩亭熙在床上趴着，黑发凌乱地落在脸侧，他双目有些失神。 “我觉得，我好像一个懦夫。”他突然说。 褚泽将衣服换下，闻言只是不疾不徐地倒了杯水，热气蒸腾，熏着他的眉眼。 “为什么这么说？” 韩亭熙却安静地趴着，将头埋在被子里，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和洛倾从小一起长大，她从小就喜欢和我在一起玩，总是缠着我。” “看出来了，她还喜欢你。”褚泽喝了口水，身子靠在桌沿，修长的手指扶着透明的杯子，淡淡地补充。 “靠！”韩亭熙弹坐起来，“我知道！” “渣男。”褚泽不咸不淡，将韩亭熙骂他的话还给他。 “怎么渣男了？！你给我说清楚！”韩亭熙不忿，他想起在星舰上的时候，褚泽似乎就这么觉得他，凭什么？那时候他们又不认识！ 褚泽走过去，居高临下，唇角微微翘起，带着说不清地冷峻，他说：“明知道她喜欢你，还吊着她的，不是你吗？” 韩亭熙怒了，“我怎么吊着她了？她又没和我表白，我们青梅竹马，我能直接不理她吗？” “你没风度。”褚泽将他按在床上，“把女孩子一个人扔在后面不管，一起用餐也表现得勉为其难，这是你的风度？” “我那时候心情不好……” “我父亲让我和洛倾好好交往，说明年就要订婚……”韩亭熙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开始解释了？ 这段交流从什么开始的？ 褚泽抬了抬眉，这段剧情倒是书中没提过，有意思。 他一个用力，把韩亭熙推倒，直接俯身压了过去。 嘴角带着兴味的笑容，“怎么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这么老实？” 第21章 韩亭熙看着上方离得极尽的，褚泽放大也毫无死角的英俊脸庞。 他顿觉危机四伏。 “你，你他妈，想干嘛？”他突然有点磕巴，心慌得不行，“不用演戏了！！你他妈给我下去！” 褚泽俯视了一会儿，低下头，在双唇即将触碰的时候，哼笑了一声。 他看着韩亭熙猛的涨红的脸颊，然后轻声说：“原来亭熙是个乖孩子呀。” 韩亭熙只觉得一股热气直接冲到天灵盖，烧的他思维都有点混乱，他听到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乖，乖你妈，乖个屁，我是你爸爸！” 胡言乱语。 然后大脑清醒了一瞬，他口不择言，“你他妈果然喜欢我。” 褚泽眯起眼睛，舌头舔过齿列，双手有些蠢蠢欲动，但最终只是轻声笑了，“谁不喜欢乖孩子？” 靠！没完没了了！ 韩亭熙连滚带爬，要从褚泽的压迫下离去。 最终还是被拖回来。 褚泽拥着他，手掌轻抚他的脊背，声音低沉又轻柔，眼瞳中荡着细碎的温和。 “你不是懦夫。” “没有共同遭受折磨，不意味着你是个胆怯的小人，你和我，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对抗，我们背负着名为‘拯救’的希望。” 韩亭熙揪着他的衣服，鹌鹑一样埋在被子里。 过了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半个月转眼间已经过去。 褚泽已经大致将b132摸清楚。 在几次悄悄试探中，他们终于在精神力的试探中，看到了洛倾。 她穿着白色的宽松衣物，双目无神地被机器摆弄、检查，又不断注入药剂，被研究员冰冷的打量监视。 在她脸颊突然出现青筋和紫纹时，异能者的体魄又让她抽搐着身体，痛苦地□□，最后浑身浸满汗水，倒在实验台上。 最后被重新关进暗门中。 韩亭熙几乎咬碎一口牙齿，双目喷火，拳头紧紧握住，血管暴起。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他哑着声音问褚泽。 褚泽脸上变得冷峻起来，“等待，杀人，逃！” 韩亭熙张了张嘴，“等待，等多久？杀谁？怎么逃？这个星球外界无法生存，我们没有终端，联系不上帝国，无法离开。” 褚泽低声说：“在星舰跃迁至塔尔星系之前，我向信息处理中心的智脑，发了一封匿名邮件。” 韩亭熙蹙眉，有些疑惑：“有什么用？” “邮件里，只有两个词：风风塔里星，火种。” 韩亭熙立刻盯住褚泽平静的双眸，他觉得甚是荒谬，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星舰会被‘火种’劫持，而且还正好被送到了风风塔里星的基地？！” 褚泽看着不可思议，但还是满脸信任的韩亭熙，笑了笑，哄骗着说：“就当我做了个梦，好不好？” 韩亭熙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合，到底没有再问。 一旦发件人是褚泽这件事情暴露，褚泽将面临着审讯和拷问，想到这里，韩亭熙就决定将此事封存，作为秘密沉入心底。 “那我们，现在就冲进去杀了他们？”韩亭熙问。 褚泽一时不知道该夸他勇敢，还是撬开他脑袋看看是不是空的。 “当然不是现在……帝国一旦派兵进军这里，b132必定沦为屠宰场，我们都无法确保全身而退。所以要在帝国军队向基地开战的时候，冲进实验基地，把洛倾救出来，逃往外界，等战火结束，再向军队求助。” 突然，褚泽上前压住韩亭熙，微微侧头，将唇印在他的嘴角，轻轻磨蹭。 韩亭熙手攥紧他的衣服，呼吸一紧。 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这里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点哦。” 褚泽幽深的瞳孔缩了缩，亲了亲韩亭熙，这才一脸餍足的抬起头，看向纪薇。 “教官，这里人比较少。” 纪薇歪头浅笑，美目带着水波，“是这样吗？” 褚泽露出一点尴尬的神色，“是，当然，没想到被您看到了……” “砰！”一道冲击波擦过褚泽的脸颊射出，洞穿远处的墙壁，发出一阵高速摩擦而出现的青烟。 一缕碎发从耳侧飘落。 褚泽偏过头，话音卡在喉中。 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背后的手收紧，精神链接和韩亭熙还链接在一起，精神海中两种异能蓄势待发。 纪薇抚了抚浓密的金发，卷起一缕头发绕在白皙的指尖，她轻声说：“我以为洗脑是有用的，竟然被你们骗了这么久呢——” 话音未落，韩亭熙猛的扑倒褚泽，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冲击波激射而过。 精神力庞大汹涌，如山呼海啸扑向纪薇。 纪薇瞬间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 “怪不得，”她低声轻叹，“能找到这里……” 精神力外放达到a级就可以，可是如此肆无忌惮的蔓延、冲击，却还有着极佳的控制水平，要2s以上，且开发程度与测试等级保持一致水准。 瞬间多种负面状态冲进纪薇的身体。 “迟钝”“疼痛”“剧毒”“虚弱”……曾经褚泽经历过的各种负面状态，疯狂的扑向纪薇。 但是，纪薇作为s级异能【爆裂冲击】拥有者，异能开发程度三级，宇宙危险等级二的恐怖分·子，这些效果也仅仅让她失神了一刹那。 第22章 无他，二人实力有如天堑！ 但这一瞬间的闪神，二人已经冲进了实验基地。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烟尘四起，b132的上方，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风沙和昏黄的天空直接暴露在视野当中。 她遥遥注视那两人，面容冰冷，嘴唇鲜红，带着一抹温柔的笑，好似压抑的疯狂。 却在片刻后，发出一声娇媚的笑声，抚了抚头发，转身冲天而起。 一个个巨大扭曲的虫洞，散发着浩瀚的空间之力，在万米高空展开。 如同一只只漆黑的巨眼，俯视着地面。 “靠，那是什么？！” 韩亭熙突然瞪大双眼，顺着那被打开的豁口看去，他紧紧抓住褚泽的手臂，晃了两下。 褚泽眯着眼睛抬头，在漫天风沙里，看到了俯视着b132基地的数个漆黑幽深的巨大虫洞。 他嘴角扬起，勾起一个笑容：“帝国军队！” 韩亭熙心脏剧烈跳动，他抓紧褚泽的手，出了一掌心的汗。 “我们——”他的话语淹没在巨大的破碎声中。 b132基地突然涌起巨大的冲击波。 一个娇小窈窕的身影冲天而起，她一头金发随风飞舞，嘴角带着笑意，看向虫洞中落雨般下坠的帝国军队。 一道道强力的冲击波刺破空气，化为巨大的圆形白圈，似慢实快地飞向虫洞。 异能与异能的对轰，科技与科技的角力，一场足以移平地表的战斗，瞬间爆发！ 刺耳的尖锐爆鸣声，让空气都产生了震动。 耳膜好似被刺穿，褚泽张开嘴，声音湮没在空气里。 韩亭熙清晰的声音出现在耳道里，“去找洛倾！” 濒临崩溃的地表轰鸣震颤，空气中炽热的激光束燃烧爆炸。 褚泽他们闯进实验基地，精神力瞬间外放，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人员相继倒在地上。 “杀了他们。”褚泽拿起一把激光刀，直接挥刀砍下，刀下鲜血迸发。 韩亭熙脸上也一片冷凝，一边补刀，一边冲进了暗室。 “洛倾！” 就看到脆弱苍白的少女，双目无神，冰冷而沉默的抱膝看着地面。 韩亭熙深吸一口气，上前抱起和木偶一样的洛倾，神色在幽暗的室内看不清晰。 但一抬头，外面的光洒在他的脸上，能看到。 是一片凌厉嗜血的杀气。 火 第12章 此时的地表，已经破败不堪。 坑洞、碎石、融化的金属，以及奔逃呼嚎的地表上火种的初级干员。 激光束从高空射下，刺目的光芒将昏暗的天空照的明亮。 沙尘在空中剧烈的爆炸、飞舞，在光的散射下呈现出迷离绚烂的彩色。 韩亭熙单手抱住洛倾，她轻的好像一根羽毛，脆弱洁白，无声无息的靠在韩亭熙的胸口。 原本明亮的眼眸如同化不开的雾气，笼罩着一层迷茫的色彩。 她太过年轻，在尚且十七岁的年龄，经受非人的折磨，精神在摇摇欲坠的边缘悬挂。 此时随着韩亭熙的奔跑，胸口急速的喘息，她才恍若惊醒般，一行行眼泪滑落。 “呜。”像是一只脆弱的猫，她先是无声流泪，再到哽咽大哭。 韩亭熙只是轻拍她的脊背，轻声说：“过去了，都过去了，洛倾。” 这次提前逃离，洛倾的精神状态不复书中严重，只要配合一定程度的心理疏导，基本就无大碍。 那个阳光俏皮的少女，应该也不会因为精神原因而陷入情感纠葛而不得解脱了。 褚泽仰头看向天空，血雾弥漫飘洒。 纪薇疯狂地大笑着，空中和地表充满了鲜血和断肢残骸，冲击波以她为中心，激荡向远方。 而韩亭熙，只是蹙眉看向那半空中的疯女人，眼中并无书中的破碎和痛苦。 这一刻，褚泽前所未有的意识到清楚，书中的剧情自此开始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他认识的韩亭熙，鲜活、张扬，像一只怒放而常开不败的花朵，天真而恣意的在自己身旁招展着热情。 而在“梦中挥毫”笔下的韩亭熙，形象单薄如同一张一眼望尽的纸，嚣张、自大？或许是有的，但如同隔着雾气而看不透彻。 两个不同的结局，两个不同的人。 褚泽突然有些明白书中那个后宫文男主是为何而来的了。 书中的韩亭熙后期沉溺于情爱之中，是因为在“火种”实验基地中被改造的日子。 他的身体并无变化，但大脑中的情感模块却有了严重的缺陷。 对于少年时初遇的纪薇，那段耿耿于怀的记忆，让情感缺陷的韩亭熙认为是爱情，以至于之后总是无意识在寻找他求而不得的情感。 让他从纯情少年，变成了情场浪子，对于心怀爱意的女人来者不拒，陷入一段段感情却从不交付真心，是个十足的渣男。 他看着此刻韩亭熙明亮而清澈的眼眸，在触及到自己轻佻的目光时，还会恼羞成怒。 这是在书中都不曾描述过的纯情。 像一枚熠熠闪光的宝石，不曾沾染污垢，无需洗涤打磨，其本身就足够耀眼。 褚泽看着他充满锐意和朝气的脸颊，只是弯起眼眸，无声地笑了。 第23章 这个带着直率和一点臭屁的小聪明的少年，才是真正的韩亭熙。 与此同时。 他顺着脑海中用记忆搭建的立体地图，找到了最适合躲藏的地点。 “这边！” 逼仄狭窄的黑暗通道内，褚泽将金属门紧紧关上，将刺耳的轰鸣声隔绝在外。 这里是一处档案室，是b132基地拥有最高防御的地点，若非此刻爆发战争，他们也没有办法潜入进来。 转头，几个“火种”的干员正在飞速将档案机密整理送进空间仓。 在看到褚泽三人的时候，触及他们胸口的胸牌，立刻交际吩咐道：“快，初级干员是吧？赶紧过来一起收理档案！” 他们埋头迅速收理，下一秒，却立刻僵在原地，口吐鲜血浑身抽搐。 韩亭熙上前挨个补刀。 褚泽则就着冷白的光，将衣服铺在地上，将洛倾放在上面，从裤袋里摸出一根能量棒，撕开包装，递给洛倾。 他声音温柔，轻声道：“别怕了，现在先吃点东西，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谢谢。”声如蚊蚋，细细小小，泪水还粘在她的睫毛上，但此刻她已经勉强恢复了理智。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韩亭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只穿了单薄布料的洛倾身上，过了很久，他才低声，有些懊悔地说： “抱歉，抛下你一个人在那里，也没有早点救你出来。” 洛倾只是轻轻摇头，“没关系的。”她轻柔地说，“这不怪你。” 韩亭熙听了只是更难受，他觉得洛倾冲他发脾气，就像以前那样，他反而会高兴许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是一块易碎的玻璃。 褚泽拦住还想说什么的韩亭熙，“别招人烦了，小傻子。” 韩亭熙皱眉，先看了看安静吃着能量棒的洛倾，见她听到褚泽的话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才回过来和褚泽拌嘴。 “你怎么老是人身攻击我。” “你看你不傻吗？”褚泽笑着摸头，将一头染了尘埃的灰扑扑的头扫了扫，“像只小土狗。” 韩亭熙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他问：“土狗是什么狗？” 褚泽拍拍他的头，笑得很开心：“一种，星球时代的狗，眼睛黑黑圆圆的，小时候特别可爱。” 韩亭熙蓦地心里紧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拍拍屁股，在洛倾旁边坐下，看着在置物架旁边翻阅文件的褚泽，轻声嘟囔：“狗屁，就对我这么不客气。” 他想着褚泽刚才对洛倾温柔轻声的样子，又想到平时对自己逗弄的模样，有些不爽：“洛倾，别看他人模狗样，对你绅士又体贴，”他看着褚泽侧头含笑，饶有兴致倾听的模样，扬着眉毛冷笑，“其实就他妈是个变·态！” “我哪变·态了，你讲讲？”褚泽平平稳稳地接话，甚至冲韩亭熙眨了眨眼。 “你，你对我……”韩亭熙猛地刹住，又想打自己的嘴。 叫你嘴欠，非要和他吵。 褚泽怎么变态？ 没事喜欢骚扰自己，对自己动手动脚……这能说吗？说了自己高大威猛的形象不就毁于一旦了。 韩亭熙想到这，不知怎么的，耳朵变得通红。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你在那翻什么呢？” “实验档案。” 褚泽打开一本，视线迅速扫视而过，将内容记在心底，而后迅速阅读完，打开下一本。 “‘火种’的人体实验，是一项重要的情报和科技知识，上报给帝国，对于解释我们为什么加入‘火种’，可以多一层保障。” “那我也和你一起找。”韩亭熙站起来，迅速扫视一遍室内的所有档案。 他分类好，拿过来，然后让褚泽过目记忆。 就这样枯燥单调的检阅中，他们靠分食为数不多的能量棒补充体力。 大约是不到一天时间，褚泽的精神力探查到外界的战争渐渐趋于平静。 打开了金属门，褚泽站在门边，他眼眸低垂，嘴角勾着漫不经心地笑，将燃烧着的档案从手中抛出，落入室内。 金属门“砰”的一声，沉沉关上，室内烈火熊熊，所有的机密付诸一炬。 韩亭熙懒散地靠在墙壁上，看着褚泽毁尸灭迹的举动，问道：“为什么要全部烧了？” 褚泽闻言揉揉他的头，不答反问：“你见过钓鱼人将所有的鱼饵全部挂在一副钓竿上吗？” “你是想……”韩亭熙迟疑着，“将一部分隐瞒下去？” 褚泽挑挑眉，食指点在韩亭熙的眉心，戳了戳，“不，是在合适的时候，再次抛出这份鱼饵。” 他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轻声说：“这份鱼饵，在我的记忆里。” “懂了吗？小傻子。” 韩亭熙不满的瞪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因为远处染着硝烟和尘土的帝国军人，步履整齐地向他们走来。 褚泽和韩亭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蹲下，双手举在头顶，低下了头，做出投降的表现。 韩亭熙心里有些怵怵，怕这帮军人直接一发入魂，送自己和褚泽归西。 索性，他们只是收缴了他们身上的武器，然后拿出了手铐。 双手被铐在背后，他们不发一言，被押送到大厅内。 在战火中幸存的“实验品”已经被披上了外套，或满含热泪、或双目无神的被圈在一个角落。 第24章 被俘虏的“火种”成员倒是少得可怜，绝大部分成员，对于“火种”有着狂热的忠诚。 只要被帝国抓到，立刻就会大喊着“火种不灭，盛世永存！”这种话，然后慷慨赴死。 能被俘获的不过是一些并未触及核心的底层干员。 褚泽和韩亭熙正处在他们之间，而洛倾因为身穿“实验品”的制服，被带到了那边。 韩亭熙和褚泽咬耳朵：“我们不会被就地处决吧？”他有点担心，“要不然咱们搞出点动静，证明一下自己？” 褚泽笑着摇头，“我们是失踪人口，你以为帝国不知道星舰上消失的都有什么人呢？等他们核对身份就行了。” “我还是有点慌。”韩亭熙低声说，“我们可是‘火种’诶！” “怂。”褚泽轻轻踢了踢韩亭熙，挑眉说道。 “靠！这叫怂吗？你不怕死啊！谁和你一样，臭变·态……”韩亭熙愤愤，桃花眼斜飞。 “谢谢夸奖？”褚泽扬起眉头，“我可以教你怎么变·态……” 在韩亭熙冒火的目光里，褚泽低低笑了。 最后还是安抚他：“正因为是‘火种’，帝国才不会杀我们，就算是底层人员，也是重要的情报来源。” 他们正你一句我一句，针锋相对的交流。 两个面容严肃，身材高大，肩膀上带着军衔的男人走向了他们。 “褚泽？韩亭熙？跟我们走一趟。” 谈话、摇篮与时代 第13章 “褚泽，曙光大学4453级大一新生，乘坐星舰“突围”953途中，遭到“火种”袭击。”对面坐着的军官翻了翻信息，抬眼问，“随后加入‘火种’成为初级干员。是这样吗？” 他眉骨突出，眼瞳是澄黄色，一双眼如同鹰隼一样锐利，此时看着被拷在椅子上的褚泽，声音带着压迫感。 “没错。”褚泽很干脆的点头，碎发凌乱，脸上还沾着灰尘，但通身狼狈却不掩淡然和自如。 雷洛抬眉扫视了褚泽一眼，面容冷沉。 宽厚的手掌握着一只羽毛笔，袖口别着一枚古朴的袖口，坐姿笔挺而带着韵味。整个人如同从古老历史中走出的贵族。 他又问：“为什么会加入‘火种’？” 眼瞳中带着打量。 “这是当时能做出的最好选择。”褚泽冷静回答。 “怎么讲？”雷洛并不像一个合格的审讯员，他态度随意，似乎只是出于好奇。 褚泽笑了一下，“在并不清楚‘火种’会对星舰上的人做出什么时，生与死或许就在我的选择中。” 雷洛轻声道：“有意思……” “你和韩亭熙是什么关系？”他话锋一转，突然问。 褚泽唇角微翘，眼角眉梢带着一丝不知名的意味：“啊……应该算是情人吧。” “呵。”雷洛摇摇头，转而问：“据帝国提供的信息，凡是加入‘火种’的人，都会在精神上具有强烈的牺牲和奉献倾向。” 手指依次点在桌面上，轻轻敲打，他拿出刚才得到的精神鉴定，放在褚泽面前的桌子上。 “你们的精神十分健康，尤其是你，看不出一丝强烈的情绪。” 褚泽笑了笑，“那阁下也应该得到了我们的异能和精神力信息。” 他声音平缓、不疾不徐地解释道：“‘火种’对我们进行了一次浅层的洗脑，碍于地处偏远之地，没有更深层的洗脑设备，我的异能和精神力，恰好能够保护我和韩亭熙。” 雷洛若有所思，轻声说，“你的精神力开发度，也同步达到了ss级？” 头顶的惨白的光线打在身上，褚泽的轮廓线条被勾勒的锋利而俊美，他一双眼眸漆黑而沉静。 他微微点头，“是这样，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雷洛摇头，嘴角勾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此刻竟显得亲切起来，“这世界不缺奇迹。” 他将手指抵在下颌，眯着略显凶厉的眼睛，饶有兴致地说：“你的‘情人’可没你这么冷静。” 褚泽听到韩亭熙的状况，眉头不着痕迹的轻蹙了一下，他笑着问：“可以讲讲吗？” “大体与你的回答一致，不过……”雷洛停顿了一下，招来军人，给褚泽解开手铐。 褚泽活动了一下手腕，有些诧异，“这就可以了？” “当然，我觉得可以了。”雷洛点头，“我说了算。” 褚泽扬眉，看了他的军衔——少校。 确实，这里最大的官。 雷洛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不过，他一提到你，情绪波动就会剧烈，但又不承认和你是情人关系。” 他一双眼透出一丝探寻的意味。 微眯着眼，看起来像是在寻找褚泽的破绽。 但褚泽知道不是，因为在书中中后期提到的雷洛少校，作为主帅泽塔尔一脉的中流砥柱，他的八卦和实力一样出名。 褚泽露出一点无可奉告的表情，“既然阁下您觉得我没有问题，那么，我是否可以享受公民的待遇了呢？” 雷洛叹了口气，站起身，微微弯腰行礼，古老贵族做派十足，“当然可以，你会跟随我们直接回到耀星。” 不过，在起身走之前，褚泽突然间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轻笑着说，“雷洛少校，接下来可以是我们的私人谈话时间吗？” 第25章 当被带到原来的干员宿舍时，褚泽看着没有人气的室内，蹙起了眉头。 他问带他来的军人，“一人一间屋子吗？” “是。”军人声音铿锵。 “韩亭熙在哪？”褚泽接着问。 “你左手边第二个屋子。”言简意赅。 向军人道谢，褚泽回到卧室简单的冲了个澡，换了件没拆封的衣服，就直接出去，向韩亭熙的房间走过去。 “谁？”韩亭熙清朗透亮的声音传出来。 褚泽没应声，只是含着笑接着不间断的敲门。 “砰砰砰！”敲门声跟催命的一样。 韩亭熙瞬间暴躁，“敲个屁啊！” “唰”的打开门。 一张含笑的英俊面孔出现在眼前，“……你有病吗？”韩亭熙跟在后面的话瞬间卡了一下。 褚泽上前勾住他的脖子，亲密地说：“听说，你不承认我们的关系？” 韩亭熙瞬间红着脸向他喊道：“我们有什么关系？！” “情人关系呀。”褚泽手从他的脖子往上，勾着他的下巴蹭了蹭，“我们这两个半月的情分是假的吗？” “靠！”韩亭熙伸手捏住褚泽不安分的手，“我们有什么情分！” “接吻、同床共枕、野·战……”褚泽声音轻柔而低沉，像一把悠扬的风琴奏响在韩亭熙的耳畔。 他说出一个，韩亭熙脸就红了一分，脑子里闪过褚泽将他压在实验台上亲吻、在床上抱住他入眠、在走廊上亲吻他的嘴角…… 褚泽看他快要爆炸了的表情，推着他往外走，笑着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去吃饭。” 韩亭熙喘口气，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不轻不重的踢了下褚泽的小腿，然后说：“洛倾被集中带走了。” 褚泽点点头，“是去做心理疏导，她应该在回到耀星之前，都不会出现在人前了。” 韩亭熙一张漂亮的脸上充满了烦躁，“她现在太安静了，你懂吗？！” 红润的嘴唇叭叭说个不停，“你见过她之前的样子吧，会生气会开心，现在就和一个木偶似的。” 褚泽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嘴唇，伸手直接捏住，揪成一个凸起的嘟嘟嘴，他笑得很开心，“放心吧，她的情况还不算严重，相信帝国的医生。” 韩亭熙用力拽下褚泽的手，喊道：“你无不无聊？！” 军队在此休整一天，第二天就立刻重新开启超远距离虫洞，将所有滞留在此的人送达耀星。 这一晚上，韩亭熙睡得不太好。 他总觉得这被子里少了点温度，自己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最好入睡的姿势。 最后还是用精神力强迫自己睡着。 另一边的褚泽，则在洗漱后，盖着被子在被窝里轻叹。 刚刚分开睡，他就有些怀念睡觉的时候，总往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热乎乎的韩亭熙了。 当第二天，巨大的虫洞漆黑幽深，空间之力扭曲在其中，不时闪过一丝让人觉得是错觉的斑斓色泽。 临时太空电梯已经被军队搭建好。 褚泽伸了个懒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韩亭熙，伸出手，很自然的搭在他的肩上，侧过头和他说话。 “你什么时候能打开这样的虫洞？” 韩亭熙摸着下巴，认真思索：“不知道，但我觉得以后的我可以。”说着，他嘴角扬起一个自信的弧度，眼睛好像闪烁着星辉，整个人又自信又得意。 ——好像现在就和以后那个牛逼的自己合二为一了一样。 褚泽扯他耳朵，打消他自我膨胀的情绪：“可是，小笨蛋连短距离传送都做不到呢。” 韩亭熙立刻不高兴的撇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打下褚泽的手，耻笑他：“说得好像你能做什么大事似的。” 褚泽收回手，插在兜里，整个人挺拔又英俊，笑的十分恣意：“做不了大事，但能把你做了。” “靠！你他妈的！” 谈话再一次以韩亭熙的羞愤和暴躁而结束。 从虫洞穿梭的感觉，和跃迁完全不同。 大致是因为，人类的空间技术分为两个方向，异能侧和科技侧，虫洞是由异能侧开发出的技术，而跃迁则是纯靠科技研究出来的。 在虫洞中，那一瞬间，就好像进入了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方向没有距离的世界，只有思维证明了“生命”的存在。 从虫洞中被吐出来，那股让人心悸而不适的感觉还仿佛黏在身体上。 褚泽喘了口气，松开握着韩亭熙的手，拿起雷洛送的终端看了眼时间。 不过一秒钟，在虫洞中却好像延长为无限。 怪不得很少看到有除了空间异能者之外的人，大规模使用虫洞。 大部分人宁愿坐着耗时久的星舰，也不会选择能横跨宇宙的虫洞。 落在属于耀星的停机坪上。 褚泽环望天空，由于此刻在星球的背面，恒星只有淡淡的微茫在远处的星球边缘透出。 太空中无垠又浩茫的星辰，明亮如同熠熠生光的宝石。 浅粉色的星云在远处漂浮盘旋，将整个宇宙称的瑰丽又迷幻。 再向不远处看去，一个体型远远小于耀星的卫星，环绕着人造大气，出现在视野中。 ——银星。 以帝国命名的两颗星辰，呈主星和辅星的姿态缠绕旋转。 第26章 耀星是帝国的首都星，宇宙中最顶尖繁华的星球之一，是帝国的行政中心和经济中心，纸醉金迷、权力倾轧是它的主旋律。 而银星，则是囊括帝国最为顶尖的学府，汇聚整个帝国最年轻最有潜力的精英，是帝国的心脏，帝国枝繁叶茂的源泉。 此刻，韩亭熙和褚泽遥遥望着那颗泛着淡蓝和玫红的星球，同时露出了笑容。 那是，他们的时代来临前的摇篮。 傻蛋 第14章 7月17日，耀银帝国首都辅星，银星，曙光大学。 此时正值盛夏，恒星炽白偏蓝的光芒透过人造大气照射在大地上，耀星一半隐没在黑暗中，出现在玫红微蓝的天空中。 褚泽坐在曙光大学行政大楼第十一层，手里握着一支笔，一打卷子平摊在他的身前。 “……我已经快三个月没有看过书了。” 韩亭熙声音底气虚弱，清朗的声线带着控诉的意味，“我考不好怎么办？我这辈子没有考试空过题。” 褚泽看向正对面坐着，眉毛都要打结的韩亭熙。 他清润乌黑的眼眸溢满了绝望，一口整齐漂亮的牙齿把笔咬的咯吱响。 “只是入学水平测试而已。”褚泽看着由虚拟数据组成的卷子，落笔如飞，平静地回答韩亭熙绝望的呼喊，“过来。” “啪嗒。”被蹂躏许久的笔，从牙齿滑落，掉在桌面上。 韩亭熙偷偷摸摸，用眼神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这能行吗？这是作弊吧。” 他一下子理解了他的意思，褚泽这是要帮他做卷子。 多年好学生的素养，让他有些犹犹豫豫，更何况，这附近还有不少监控呢，褚泽怎么敢明目张胆叫他过去？ 褚泽从题海中抬起了头，似笑非笑的：“你怕什么？”他用笔敲了敲桌面，笔和桌面接触，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带着肆无忌惮，褚泽扬唇轻笑，“雷洛少校不会连这点关卡都解决不了。” 韩亭熙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数据流随着终端的指示在褚泽身边重新汇聚，他人也三步并作两步，一屁股坐在褚泽旁边。 “那这些监控？” “摆设。”褚泽完成了自己的卷子，将韩亭熙那份拿过来，漫不经心的回话。 韩亭熙撇嘴摇头，舒展了身子，像个大爷一样翘着脚看褚泽奋笔疾书，“难得我竟然有一天，考试让别人给我做卷子。” “谁让我是你的……”褚泽话音缱绻，在看到韩亭熙瞬间扬起的眉后，舌尖上的话才慢慢咽下，尾音勾缠在韩亭熙的耳边，将它染得通红。 等到说笑着写完卷子，数据流一闪，提交给了智脑。 紧闭的门向两侧打开。 仿人机器人露着亲切的笑容，带着他们去录入信息。 等将学生信息录入到系统后，褚泽在终端上连上校园网，调出自己的个人信息。 视线扫过立体的个人建模，从姓名开始向下核对信息。 当看到宿舍信息那一栏时，褚泽看向韩亭熙。 少年眼中藏着星光，俊眉修目，抬眼之间都是张扬的活力。 “你的宿舍在哪？”褚泽问。 “英华区a06幢。” 韩亭熙看着褚泽意味不明的神色，心里不知为何猛跳一下。 一股纠结的感觉弥漫心头。 不会和褚泽住的很远吧？ 韩亭熙：“……”我想这么多干什么？爱住多远住多远！ 一瞬间念头翻涌，纠结的他眉毛拧在一起，手指揪住裤子上的布料，他问：“你呢？” 褚泽眼眸漆黑幽深，仿佛漾着一层水波，那水波悠扬荡漾，在眼瞳深处化成一点点清浅的笑意。 他向韩亭熙伸出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不过分宽厚，却又显着男人的力量感。 韩亭熙条件反射一般，在看到褚泽伸出手掌的一瞬间，绷紧了身子。 结果发现，褚泽只是含着笑，声音低缓清润，带着属于他独特的韵律和节奏，说： “我亲爱的舍友，请多指教。” 韩亭熙不受控制的，强压着不听话翘起来的嘴角，轻咳一声，握住那张他早已熟悉了的手掌。 * 【作战训练与体质提高】是异能学院的基础课程。 此时银星正中央的内海上，一块漂浮岛屿被修建成训练场。 上千大一异能学院的新生此时正在这块岛屿上进行训练。 距离开学后已经一个半月，热情高涨的学习态度已经随着新鲜感的褪去。 摸鱼划水的，在这种公共课上随便一扫，就能抓住一片。 “老师看过来了！” 在训练场人群中，两个身影推推搡搡，虚假的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比地球上老头老太打的都绵软。 在余光捕捉到老师扫过来的目光时，立刻大喝一声，拳出如龙，气势非凡。 等老师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这两个身影立刻又你来我往，打着打着，借前面两个高大的身影挡着，凑到一起去了。 “大新闻！！”突然一声压低了的惊呼，伴随着短促的吸气声，从他俩嘴里传出来。 他们左右看了看，见老师走远了，立刻拉着旁边还在比划的群众们，开启共享模式，展示终端虚拟屏幕上的录像。 雷洛上校古典的身影在录像中隐隐绰绰，火焰在他的四周炸裂燃烧，瞬间烧红一整片天空。 第27章 碎石和风沙略过摄像装置，在晃动的镜头中，肆虐的冲击波被更霸道的热炎吞没。 金色头发的娇小身影，转瞬间将要被吞噬在火焰中，就此泯灭成一堆灰烬时，光芒陡然出现。 光线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光茧，牢牢护住金发女子，只是一刹那，光芒连同女子，在滔天的热浪中瞬间消失。 “我去！这是‘光之子’的异能！” “嗨呀！让他们给跑了！” 人群中操作着共享虚拟屏幕的少年忍不住大呼小叫，唉声叹气，恨不得自己冲进屏幕里把那两个“火种”的恐怖分子就地正法。 “金筠！”老师中气十足，又掺杂着怒气的声音炸响在人群中，“又是你带头扰乱秩序！” 少年忍不住一个哆嗦，瞬间关掉终端，面色一正，扎着马步，虎虎生威的打拳。 老师鹰隼般锐利的视线刮在金筠身上，但他目不斜视，敌不动我不动，只要能装好，就往死里装。 虚着眼睛看到老师转头离开，他调出终端的虚拟屏幕，设置成仅自己可见，接着看新闻。 “好像，我们专业有两个没来报道的家伙，就是被‘火种’掳走了？”金筠嘀咕着，“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 对那两个倒霉蛋的感慨还没完，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再次大声惊呼： “重大新闻！！雷洛少校拿到了‘火种’的研究科技成果？！！！” 老师一声暴喝：“金筠！！海底抗压加训！！！” 少年慌张又绝望的惨叫紧跟而上：“不要啊！老师！我错了啊啊啊！” * 两个半月之前塔尔星系塞尔比恒星系的恐怖行动，震惊宇宙。“火种”在塞尔比恒星系刺杀了作为一位空间大师的帝国重臣于青。 并以迅雷之势，在一个月内，派遣宇宙危险等级四级的“撼星”，率“火种”占据了塞尔比恒星系到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之间的荒废星域。 而耀银帝国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正值交战之时，洛塔利亚尔对帝国多方牵制之下，帝国被迫舍弃塞尔比恒星系。 但转而派雷洛少校带领第二作战军“伏黑”中一支队直接穿梭虫洞，对风风塔里星上“火种”的秘密科研基地进行雷霆之击。 打击火种嚣张气焰的同时，缴获重要科研成果。 此新闻一经发布，瞬间挽回了帝国在这两个半月内在民众心中的形象，同时“火种”在帝国境内口碑更差，提起便是人人喊打。 褚泽俯身，手指轻轻拂过沾着清晨露水的玫瑰花瓣，沁人的芳香扑鼻而来。 尖锐的刺在触碰到手指的同时，纷纷枯萎一般掉落。 他折了几枝玫瑰，握在手中，转头看向正心力交瘁，和家政机器人困难交流的韩亭熙。 “我说，我是这栋房子的主人，这是我的学生信息和住宿卡！”韩亭熙暴躁地拍拍家政机器人圆溜溜的脑袋。 “滴！请将学生终端放在指定位置进行识别！” “靠！！我们刚从‘火种’回来！这东西还没造出来发给我们呢！” “滴滴滴！”机器人两眼红光闪烁，突然绕着韩亭熙转圈，一边还用电子音发出尖叫：“火种……检测到恐怖分·子！检测到恐怖分·子！” 韩亭熙绝望的感受小机器人锲而不舍的，用金属头一直撞他的小腿。 “你个傻逼机器人！” “禁止机器人格侮辱！禁止机器人格侮辱！坏蛋！坏蛋！” 只听过人格侮辱，还没听过机器人格侮辱。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褚泽忍不住闷声笑了，他手里捏着花茎，不紧不慢走过去，将玫瑰别在韩亭熙的上衣胸前。 看着漂亮的脸蛋和娇艳的玫瑰相互辉映，他满意的勾起唇，露出一个笑容。 然后一只手控制住激动的小机器人，精神力刺入机器人内部，声音带着能让机器人叫出来的冰冷：“不想回炉重造，就赶紧开门。” “星际……海盗！”小机器人叫了一声，在褚泽猛的眯起的危险视线里，哭哭啼啼打开了门禁。 欺软怕硬，小机器人并不想承认自己是这样的机器人。 只是开了门，这还没完。 它被褚泽提溜着进门，在客厅沙发前面立住，被强迫修改了住户信息，并被这两个恶人起了一个名字——傻蛋。 “这么改能行吗？”韩亭熙不知从哪找了个透明玻璃瓶，将玫瑰花插进去，又倒了点透明的营养液和水。 他磨着牙，对篡改傻蛋的数据跃跃欲试。 “没事，我们对这栋房的所有物品有处理权，过两天有了学生终端可以再领一个机器人。”褚泽笑眯眯地说。 韩亭熙摸着傻蛋圆滚滚的头，看着它闪烁着红光，发声器不断发出哭声，觉得有些有趣：“这机器人怎么这么智能？” 褚泽坐到韩亭熙旁边，摆弄了两下傻蛋，将一串出厂信息的编码展示给韩亭熙：“四年前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出厂的机器人。” 韩亭熙恍然，洛塔利亚尔的智能科技冠绝宇宙，所以有这种智能的机器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接着调出机器人的控制模板，想给这个机器人恢复出厂设置，鬼知道这个机器人这四年经历了什么，有这么个古怪气人的性格。 傻蛋预感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并无比痛恨刚才过于遵守规则的自己。机器人是斗不过人类的！ 第28章 还好它傻蛋，是个能屈能伸的机器人。 在韩亭熙即将点击恢复出厂设置的前一秒。 傻蛋突然发出一声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痛哭，并扑通一下扑在地上。 用电子音哭喊着： “爸爸！爸爸！不要啊爸爸！” 祝，新生！ 第15章 学生终端并没有让褚泽等太久。 清晨，褚泽和韩亭熙强迫傻蛋打开门禁。而中午烙入了二人基因和精神力信息的学生终端，就在门口的信箱中出现了。 曙光大学学生终端很不一样。 并不是常见的手环型，而是由特殊合金制成，可以根据绑定身份者的想法而改变形状。 这得益于曙光大学的学生都拥有精神力。 这种特殊合金就是为了精神力而诞生的，只有拥有精神力的人，才能够轻易改变它的形状。 褚泽将还未发生变形的金属拿在手中。精神力毫无滞涩之感的顺着肌肤贴合的地方，涌入金属。 银色的光芒渐渐暗淡，体积迅速压缩变小，化为一个黑色的素戒。 褚泽将它挂在指尖，轻轻拨了一下，黑色戒指飞速转过几圈。 在旋转中，戒指内侧若隐若现一行细小紧凑的痕迹。 他将戒指戴在了食指上，与此同时打开了学生终端。 大体与普通的终端没什么区别，但多了一个学生模块。 其中有着学生信息等，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在校生的消费支出，可以由学生信用点支付。 因为录入了基因信息和个人信息，褚泽可以直接在学生终端中使用银行卡内的耀银币。 他选择三十万，直接转成信用点。 不只是书中提到过，而且在星网上随处可见对于顶尖大学学生待遇的吹捧。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各类顶尖大学中的信用制度，学生可以在学校内赚取信用点，从而1:1转换成耀银币。 并且，在校内使用信用点，可以享受各种金钱不能买来的服务。 比如顶尖训练场、超实感模拟室等等。 所以，褚泽毫不犹豫，一大笔钱直接转换。 在褚泽斜对面，倚着楼梯扶手的韩亭熙，好像和褚泽心有灵犀一般，一个银色的戒指躺在他的手心。 ——衔花的凤凰被镂空雕刻在上面，精致程度和褚泽朴素的戒指略有不同。 这是帝国的国徽上的图案。 褚泽想着书中的内容，看着韩亭熙认真将戒指戴在食指上的表情，一时有些感慨。 从开始到接近尾声，书中的韩亭熙从始至终，目的都是坚定的。 之前雷洛赠送的终端，因为没来得及录入身份信息，所以在学生终端出现后，还没使用就退役了。 现在的学生终端，好用且功能强大，更是曙光大学科研院的私人订制。 在绑定好终端后，一大串信息突然间蹦出来。 两个半月失踪时间内，数不清多少条来自老莫和父母的消息瞬间挤爆了消息框。 褚泽看着那些消息，一时间倒是心情有些复杂。 老莫的消息倒是不出意料，从开始的暴躁质问，到后来的崩溃悲伤，都在褚泽的预料内。 但—— 褚泽一条条听着来自父母的语音信息。 他心里是有些诧异的。 毕竟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对待原主的死活，是不在意、不关注、不上心的状态，就连里面换了个灵魂，性格上的巨大差异都没有感觉到。 可是，从这次星舰出事开始。 父母没有一天，断了对褚泽的语音消息。 第一条消息是崩溃绝望的哀嚎，褚泽垂眉静默的听着，母亲和父亲轮番响起的哽咽和抽泣，让他一时怔然。 他沉下心接着听，从绝望崩溃，到盼望他自己的回信，再到平静下悲伤的暗流。 这是他不曾感受过的强烈亲情。 “爸！对，是我，哎？”韩亭熙的声音响起。 又年轻又活力，最后还带着手足无措的诧异。 “你，你真是我爸吧？咳，啊，爸你别哭了……啊！你没哭，你是在室内被风沙迷了眼……” 褚泽从对家庭关系这一门复杂的情绪思考中抽离。 听着韩亭熙的通话，轻笑着摇头，接着眸光平静的点了视频通话。 画面出现在视网膜上。 头发烫着小卷，依稀能看清清秀轮廓的微胖女人，颤抖着发出一声响亮的哭泣。 “我的儿子啊！！” 声音像含着血，眼泪滚滚流下，打湿了女人脸颊旁的头发。 多年的无视利用是真，此时的悲痛母爱也是真。 褚泽沉默着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索性母亲并不需要褚泽有什么反应，哭嚎了一会儿，就擦擦眼泪，擤着鼻涕问褚泽的近况。 “我就说不让你考大学，你看吧，这一去，就这么又是失踪，又是被恐怖组织掳走的……” 母亲絮絮叨叨一阵，心中的悲伤和突然见到完好无损儿子的喜悦，渐渐也平静了。 她抱怨着褚泽的不懂事，过一会儿，眼睛一转，咳嗽两声。 “儿子啊，你一个月之前成年了是吧？” 褚泽点头。看着母亲露出的一点试探的表情，心中叹了口气。 这母爱保质期可太短了。 第29章 见到褚泽点头，她忍不住咧嘴笑了笑，露出了点常年在贫民窟混迹出来的油滑：“那你可不能就这么和家里生分了。” 他看着屏幕那边皮肤干枯泛黄，被并不高的生活水平搓磨的不年轻的女人。 她贫穷、苍老、市井、油滑，自私自利，儿子真正死去和失踪，才能唤起她迟来的母爱，却又在儿子安然无恙后变回原样。 但，耳边那两个半月，父母不间断的消息，终究让他心软了。 继承了原主的生命，又感受到了他一辈子不曾感受到的亲情。 褚泽沉默着，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好像隐没在了阴影中。 片刻后。 他打断了母亲接下来的话： “我现在还是个学生，手里的钱需要用来维持生活，但我会每个月给你们打一万耀银币，多了也没有。” 母亲摸出一盒烟，拿出一根抽了起来，笑的不是很开心，但也勉强着点头：“一万虽然少了点，但也是你的孝心。你是不知道，你这两个多月没有消息，我和你爸……” 褚泽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手指用力摩挲了一下，垂着眼不时应和一声。 等到母亲挂了通讯，给老莫也打完通讯后，韩亭熙已经端着饭菜往桌子上摆了。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韩亭熙喝了口鸡蛋柿子汤，脸上溢满了满足的神色。 褚泽夹了一筷子牛肉，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酒，给韩亭熙和自己倒上一杯。 “这两个多月，吃能量棒和营养液，嘴里都快常不出味道了。”韩亭熙呷了口酒，美滋滋地一口肉一口酒，然后吃点喷香的米饭。 褚泽笑意挂在眼角眉梢，笑起来的模样让凌厉的五官，都融化成了含情的颜色。 他举杯，清透的酒水击打着杯壁。 “祝，美食。” 云来星的果酒，后劲猛烈，在酒香中，韩亭熙觉得醉意上头，微醺的热度攀爬上来。 眼眶微微发热，视线内的褚泽眼神温柔沉静，好像酿了多年的陈酒，一点点裹着让人沉·沦的笑。 韩亭熙忍不住拄着头，歪着脑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声音好像融化了一样，带着醉意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还要祝，新生！” “砰。”酒杯清脆的相击。 晃动的酒液吞入喉，意识也晃晃悠悠沉醉了。 韩亭熙趴在桌子上，胳膊垫在脑袋下面，眉宇间的张扬收敛，看着褚泽轻轻的笑。 黑发如同他本人一样，倔强的翘起来几缕。 整个人看起来醉醺醺，但又格外听话。 倒是和清醒时是两个样子。 “把碗收了，傻蛋。”褚泽唤来小机器人，然后拦腰把韩亭熙搂在怀里，抱起来。 炽热的呼吸扫在脖子上，毛茸茸的脑袋窝在肩膀上。 在褚泽抱起他的时候，韩亭熙嘟嘟囔囔：“你又要……干嘛呀……” 声音带着酒气的拖沓，拉长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撒娇一样。 褚泽低头看着韩亭熙精致挺翘的鼻子，脸上浮着若隐若现的粉红，桃花眼微眯着，看起来一副十分好欺负的模样。 “带你去上·床——”褚泽低声轻笑。 韩亭熙眼睛突然茫然地睁大，然后皱着眉，鲜红的唇动了动，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怀好心。我警告你……” 房门打开，褚泽把韩亭熙放在床上。 少年陷进柔软的床垫里，蹭了蹭枕头，迷迷糊糊就陷入了酣眠。 褚泽俯身，捏捏他的脸，哼笑着说：“小混蛋。”只撩不负责。 拉上窗帘，房门轻轻合上。 呼呼大睡的美少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褚泽安置完韩亭熙，在房间内逛了两圈，就打开正门，到外面去了。 英华区是曙光大学异能学院和机甲学院的住宅区。 由一栋栋独立别墅和大片的花海组成。 a06幢外面，是一片玫瑰花园。 银星的光线是由亮白中含着浅蓝和玫红交织成的，照射在花朵上，是一片朦胧奇异的视觉感官。 褚泽拨弄着花瓣，嗅着宁静悠长的花香，在傻蛋滴滴的提示中抬眼看去。 一位穿着笔挺军装，火红色头发的男人，风尘扑扑地站在不远处。 “我是你们的导师，张一元。” 两人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热气腾腾的花茶从茶壶里倒出，形成一道晶莹的水柱，落在茶杯中。 “在得到你们二人安全返校的通知时，我正在出任务，所以现在才来看你们。” 落座，张一元就坐姿板正，认真向褚泽解释一番。 “有没有从‘火种’时的感觉脱离出来？” 褚泽坐直身体，示意张一元喝茶，然后思索片刻，说：“倒是还有些不适应这种轻松的环境。” 在看到张一元蹙着眉，格外认真关切的表情后，又接着说：“但经过两天的修整，我和韩亭熙的精神状态都很好。” 张一元点头，大手握着茶杯，咕咚咕咚，喉结一滚，一杯茶一口喝干。 手扣在茶杯上，问：“那韩亭熙在哪？” 褚泽手指蹭了蹭杯沿，对张一元的性格有了初步分析，笑着说：“刚才我们为了庆祝死里逃生，喝多了几杯，他现在正睡着。” 张一元笑了起来，“男人可不能一杯就倒！下次叫他来和我练酒量！” 第30章 褚泽轻咳一声，想着韩亭熙提着一坛酒痛饮的模样，在心里否决了张一元的提议。 软乎乎的醉酒小笨蛋，被练成粗犷大汉可不行。 谈话进行的很短暂，张一元刚做完任务就跑过来见褚泽和韩亭熙，但收尾工作还有一堆，大约聊了一个宇宙时，他就急匆匆开着飞车冲天而走。 等韩亭熙晃着脑袋，从卧室里走出，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简单吃完早餐后，褚泽打开校园的俯视图，标记了课堂位置，就和韩亭熙出门上课了。 曙光大学的占地面积十分广袤，整个银星的十二分之一，包括银星正中央的内海的四分之一。 在校内开着飞车，从一头飞到另一边，也要十几个小时。 所以固定的空间传送点，是学生逛校园的最佳办法。 但这些传送点，对于初来乍到的褚泽和韩亭熙实在有些不好找，也不好规划路程。 绕来绕去，从海上到大陆，从天空到地下，折腾了几个来回，他们才在第一堂课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站在了门口。 “咚咚咚。” 褚泽礼貌的敲了敲门，后面跟着一个探出脑袋看向教室里面的韩亭熙。 “老师您好，我是新生褚泽，很抱歉来迟了。” 一瞬间，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盯在褚泽和韩亭熙的身上。 精神力课堂 第16章 褚泽面色淡然。 四面八方若有若无打量的视线，像羽毛一样，不轻不重，却时时刻刻都在滑过。 这节课是“精神力的运用与控制”，宽敞的教室呈圆弧形，老师站在最前面，三面半环绕着高坐在阶梯上的学生。 二人顶着众人火热的视线，向阶梯教室的后排走过去，落座在人数稀疏的一排。 而后排一个少年目光炯炯有神，注视着褚泽和韩亭熙，过了许久，那滚烫的视线好像还在二人脊背上流连。 韩亭熙扬眉，眉宇飞扬，毫无尴尬羞涩的对视回去，漂亮的面容和张扬的气质，让盯着的人不由自主，移开了目光，落在窗外的风景上，只有余光若有若无地打量。 迷离色彩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射在宽广的阶梯教室中。 “褚泽和韩亭熙……” 老师是位长相温和敦厚，气质儒雅的老头，他说话不急不徐，带着浓重的书卷气。 他在讲台上翻了翻学生名单。 他笑着地点点头：“能打入敌人内部，有勇有谋，两个小伙子很不错……” 但能在耀银帝国顶尖大学任课的老师，都是站在国家某一层面金字塔顶峰的人物。 对于他们来讲，褚泽和韩亭熙的事件是少年可期，但也不会产生什么太过震惊的想法。 浅浅称赞了二人几句，他走下讲台，挥手展开虚拟屏幕。 “好了，今天开始第二章 的学习，”他话又一转，“新来的同学，不要担心，刚开课两周，这节课还是能跟上进度的。” 接着一股浩荡的精神力涌出，如同山峦般沉厚，从老人儒雅清瘦的身体爆发。 褚泽下意识构筑起精神力屏障，将韩亭熙和自己围住。 但下一秒。 引以为傲的精神力，瞬间被击破、瓦解，如同以卵击石，脆弱不堪。 像是感受到褚泽的抵抗，本来无差别覆盖的精神力，突然化作绵密的针，刺入他的破破烂烂的精神屏障。 褚泽瞳孔猛然放大，冷汗布满全身。 在纪薇身上还能构成短暂威胁的精神力，在面对真正的精神力大师时，竟然如同孩子的把戏。 锋锐的精神力在即将刺入褚泽的精神海时，又突然迅速一变，如春风化雨，轻轻拂过他的太阳穴。 爆发时看不出迹象，收敛时也无声无息。 一室寂静。 半开的推拉窗，一缕风静静吹过，缠绕在褚泽的发梢，轻柔的吹拂。 “碰！” 韩亭熙身前的桌子突然被切割的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落在他扣在桌面的指尖上。 那一瞬间的生死危机，一室温室的花朵不曾察觉，但褚泽和韩亭熙却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了一遭。 几乎是在下意识的运用起异能。 室内很安静。 一百多张面孔猛地又注视起韩亭熙。 一个比一个惊讶的目光，接连不断戳在韩亭熙的身上。 他难得感到尴尬。 谁能想到，这老头精神力像是要吃人似的，最后偏偏又掌控力惊绝，在人脑袋边摸了一下。 “咳，失误，没控制住——” 韩亭熙舔舔嘴唇，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然后被褚泽含笑握住。 “年轻人还挺有活力。” 老师哈哈一笑，摊开手，做了个有请的手势：“那就请这位新同学，你来讲讲你对精神力的认知。” 褚泽将韩亭熙手指笼在掌心，方才被精神力碾压式的击败而产生的心悸，也慢慢退去。 此时，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韩亭熙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脸蛋。 耳根上窜起薄红色，纤薄较好的形状让人想轻轻咬住，以便看到它更深的颜色。 韩亭熙轻咳一声，用力捏了下褚泽的手指。 直到那修长如玉的手指，慢慢地从韩亭熙的指缝中抽走，他才扶着勉强拼在一起的桌面站起身。 第31章 刚受到摧残的桌子摇摇欲坠，韩亭熙扬眉耸肩，偷偷摸摸、不着痕迹地聚拢空间，将桌子勉强维持在一个“安全”状态下。 这才组织好语言，清晰流畅地说出自己对精神力的认知： “精神力出现在第二纪元星系时代末期，人类大幅度涌现精神力拥有者这段时间被称之为——光辉三百年。 “三百年间，群星璀璨，精神力的研究由浅入深，拥有精神力的人，脑力、体力等远超旧人类，逐渐成为人类命运的引领者……” 褚泽支着下巴，长睫轻垂，耳边是韩亭熙清润好听的声音。 他娓娓道来的古老纪元的历史，在书籍中都有记载。 在精神力拥有者爆发式增长的那三百年，人类的科技飞速发展，逐渐摸索到了空间的奥秘，跃迁技术有了初步的进展。 但在这三百年之后，人类生命形式的又一次跃进，才奠定了如今星海纪元的宏伟壮阔。 第二次人类生命的进化，是异能者的出现，从而开启了异能侧和科技侧并存的宇宙法则。 而人类真正迎来第二次空间技术革命，是一位空间大师的出现。 空间大师可以轻易操控的虫洞，为空间的奥秘展开了神秘的一角。 虫洞技术的出现让个体可以轻易穿梭宇宙，星际远征军团随之建立，这是一次伟大而浩瀚的征程。 人类从此走出宇宙一隅，进入浩瀚的星海，并建立新的纪元，在宇宙史上书写有关“人类”的故事。 “精神力应用五花八门，好像各行各业的人才都需要具有精神力……” 韩亭熙止住了话语，轻轻扣了扣桌面上的缝隙，思来想去，也说不出更多有关精神力的东西了。 “很好，坐下吧。” 老人背着手，点点头，接下韩亭熙的话：“人才不一定拥有精神力，但——具有精神力的一定会是人才。” “你们，不仅仅是精神力者，更是异能者，你们将要肩负起帝国的未来，是时代的创建者！” 此语落下，满座哗然。 褚泽视线轻轻扫过在座的年轻面孔。 朝气、自信以及眸光中闪烁着的雄心勃勃，这是耀银帝国亿亿级人口中，最为耀眼的年轻人，更是生而不凡的异能者。 帝国未来数百年的命运，掌握在这一批年轻人的手中。 老人平静的陈述，竟然让褚泽从指尖开始泛起酥麻。 如同细微的电流，爬过血液皮肤、流遍每一根经络，深入骨髓，激起轻轻的战栗。 我来过，不会后悔。 褚泽双手交握，在窗外迷离的光照下，漆黑的眼瞳闪过一丝惊心动魄的锋芒。 他松懒一笑，手搭上韩亭熙的腕，看向嘴角微翘，因为老人一席话而眸光闪闪的少年。 “想过未来吗？” 呼吸凑向韩亭熙的耳畔，他低声问。 熟悉的气息环绕在韩亭熙身侧，他不假思索，扬眉，眼睛闪闪发光：“当然想过，我要去军队。” 褚泽和他离得极近，呼吸都在交错。 韩亭熙的轮廓优美的眼睛清晰的暴露在视线里，眼瞳中的坚定也完整地呈现在褚泽的面前。 一抹浅笑瞬间闪过褚泽的眼角，他低低地说：“真是始终如一的梦想。” 他嘴角挂着笑，“我们亭熙穿军装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吧。” “还挺想你穿给我看的。” 眼角满是风流，正经的话语被褚泽说出来，总带着几分缱绻的味道。 韩亭熙猛地哽住，一瞬间脑袋里闪过七零八落的画面，自己不经意看过的一些小场景突然间清晰起来。 “你——” “嗯？” 褚泽拉开距离，饶有兴趣地看着韩亭熙一张漂亮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绷着脸压低声音说：“你少想一些有的没的！” 褚泽忍不住轻声笑了，锋利的五官像被柔和了一样，闷声低笑一阵阵传进韩亭熙的耳朵。 韩亭熙直接上手，恶狠狠地揪住褚泽的领口，气势很足：“别笑了！” 却反而被褚泽握住手按在胸口，手掌拢住他细长的手指，笑着摇头，轻声说：“那你不如说说你想到了什么？” 韩亭熙眼睛快要冒火，羞赧和紧张交织，就在将要上去直接和褚泽进行一番拳脚交流时，一声重重的咳嗽从身后冒出头。 一张浓眉大眼、炯炯有神的面孔映入眼帘。 他坐在褚泽和韩亭熙身后，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罔顾课堂纪律，甚至公然要行不规矩之事。 作为一班之长，金筠肩负重任，终于在二人将要□□交流时，一声咳嗽，提醒他们这里还是课堂。 “那个，我是班长金筠……你们，咳咳，先认真听课。”金筠眼神飘忽，目光滑来滑去，不经意看了好几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和亲密的距离。 褚泽认真打量了他一番。 金筠。 他在心中念了念这个名字。 ——真是，巧合极了。 在书中，韩亭熙被当做实验品长达一年之久，重返曙光大学也是作为新生。 而金筠是以学长身份和韩亭熙相识，从此和韩亭熙结下深厚的友谊，在未来波谲云诡的星际局势中，也一直坚定地站在韩亭熙的身边。 现在正常开学的韩亭熙，和同为异能学院的金筠成为同班同学，但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第32章 既然如此。 褚泽的拇指摩挲食指指节。 将整个教室的一百多号面孔一一扫过。 最终，停留在一位坐在不起眼角落，但却气质独绝、顾盼生辉的少女身上。 长乐居 第17章 气质绝佳，灵动的眼眸带着浅浅的笑意，在触及到褚泽视线的同时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又温和有礼。 褚泽轻声叹息。 在书中和韩亭熙纠缠半生的女人中，这位无论是剧情线，还是感情线，都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女主。 艾薇儿·奥古斯塔。 最终，因为蝴蝶效应，本作为学长和学姐的金筠和艾薇儿，成为了韩亭熙的同班同学。 褚泽收回视线，对金筠点头微笑。 将和韩亭熙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从心口缓缓拉下，然后松开了手。 韩亭熙单手撑着下巴，听着老师从精神力的释放讲到几种控制方式。 不由得想到褚泽的精神力。 在实验基地放肆释放、蔓延的精神力，以及精确入微的控制。 褚泽的精神力已经与他们云泥之别。 他不由得小心释放出一丝精神力，艰难地透过空气，颤颤巍巍的在褚泽的头上蹭了蹭。 轻柔的好像羽毛扫动，转瞬间就被浩荡的精神力捕获，圈在领地中，一点点蚕食吞没。 褚泽勾唇，视线从老师身上移过来，看向一本正经、皱眉沉思，好像在思考什么难题的韩亭熙。 “小笨蛋。” 褚泽低声道。 一道轻快、雀跃的笛声从远处飘扬而来。 纷杂的声音霎时间响在教学楼里。 老师的声音也踩着下课铃的尾巴，对一堂课进行缓缓收尾。 “下课。” 异能学院的课程非常灵活，由选课+必修组成。 必修课只有那么四五节，剩下的选修则每个学生必须选够十门课程。 现在是大一刚开学没多久，他们还处在轻松修必修课程的时期，所以今天只有这么一节课。 褚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地图，选好和韩亭熙这一天的行程路线，然后点了点食指上的戒指，虚拟课本倾刻化为流光消散。 金筠看着两个高挑俊美的身影正要结伴离开，立刻火急火燎收拾好东西，扯着嗓子喊：“哎！那个……新同学！” “一起走啊！” 面前的少年高大俊朗，眼睛大而有神，眉宇间有那么点跳脱的稚气，看起来十分精神。 金筠两步上前，走到韩亭熙身侧，十分自来熟。 “导师刚刚才给我发了消息，你们昨天竟然就回来了。” 褚泽回忆了一下对张一元的初印象，又给他的人物卡添了一条：心大健忘。 三人走出教学楼，顺着林荫路直走，呼吸中是这一学区特有的舒缓精神的药草香。 金筠深吸一口气，拍拍手，一脸跃跃欲试地说：“那择日不如撞日，正好班里人齐了，今晚我们就班级聚餐！” 韩亭熙看了褚泽一眼，见他轻轻眨眼颔首，于是开口问金筠：“去哪？” 金筠立刻在终端上刷刷操作一番，将二人拉进星讯中班级群的同时，还十分迅速地公布了聚餐的消息。 【宇宙第一枪】邀请哥是神话、十八岁没钱养俩娃进入本群。 【宇宙第一枪】：欢迎新同学！今天我们正好聚个餐，我请客！兄弟们给我热烈欢迎哈哈哈哈！！ 【寂寞de雨】：收到。热烈欢迎新同学！在哪吃？ 【宇宙第一枪】：长乐居！包了一天，进去报我名字！ 【艾薇儿】：（微笑jpg.）好的呢，班长。欢迎新同学哦～ 【十八岁没钱养俩娃】：谢谢。 【哥是神话】：。。。 韩亭熙和褚泽看着对方的网名，同时陷入沉默。 褚泽忍笑：“哥是神话？” 韩亭熙嘴角抽搐：“十八岁没钱养俩娃？” 褚泽揽住韩亭熙肩膀，头歪在他肩上，笑声清越。 他凑到韩亭熙耳边，笑声缠绵低沉，轻声低吟，一字一句道：“神话哥哥？” 韩亭熙的耳朵十分敏·感，褚泽喜欢看他的耳朵被突然靠近，弄的泛红的样子。 “你哪来的俩娃？”韩亭熙伸手抵住褚泽越靠越近的脑袋。 清爽的风拂过韩亭西振翅欲飞的眼睫，天生泛红的眼角看起来明艳而情意款款。 此时，他扬着眉问褚泽。 一副理直气壮，抓到小把柄的表情。 “你也知道，我一直生活在贫民区……” 韩亭熙眯起眼睛，看褚泽又开始表演。 “哎……” 他叹了口气，忧郁挂在眉梢，英俊的少年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 “我又长的不错，总有人想用钱来和我……” 韩亭熙瞬间一股不爽弥漫心头，他哼了一声：“你的俩娃就是这么来的？” 褚泽端详着看了看韩亭熙的小表情，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怎么可能？我有多守身如玉，你还不知道吗？” 他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抬头看天吹口哨的金筠，压低声音，低沉轻缓地说：“毕竟这两个多月……” “靠！你他妈！”韩亭熙瞬间捂住他的嘴唇，五官生动极了，“我早晚要和你决一死战！” 褚泽无辜地眨眨眼，轻轻翘起了嘴角。 第33章 在韩亭熙松开手的同时，他半勾着嘴角，眼神风流恣意。 轻声说：“那中午我们也可以的。” “我杀了你！！” 我就应该把他的嘴卸了！ 韩亭熙势要和褚泽这个狗东西你死我活。 褚泽握住韩亭熙挥来的拳头，忍不住笑，他说：“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宝宝，这有什么可吃醋的，没有孩子，是我的弟弟妹妹。” 韩亭熙哽住，下意识往金筠那里瞄了一下。 观看得津津有味的金筠，一脸八卦的和韩亭熙对上视线。 “嘿嘿，你们继续呗。” 韩亭熙面无表情，捏了捏拳头，总觉得这拳不挥出去打个人，身上会有蚂蚁在爬。 一路说说笑笑，年轻人很容易就拉进了关系。 在金筠的带领下，他们穿过高大粗壮，树根结着青苔的树木，于森林中央见到了一间被藤蔓和花朵覆盖的屋子。 他们推门而进。 空间折叠技术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宽阔的大厅，盘旋而上的楼梯和纵横的走廊。 神话联盟风格的古老油画被挂在墙壁上，空气中飘荡着静谧的熏香。 一切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长乐居，看起来不错吧。”金筠得意一笑，“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晚上直接通宵！” 褚泽和韩亭熙并肩走在金筠身后，小声嘀咕。 “这里一晚上得多贵？” “感觉呼吸都是在浪费耀银币。” 韩亭熙家境不错，但也仅仅是偏远星系的有钱人而已，这种豪华奢侈到可以用空间折叠技术，把整个销金窟改造的娱乐场所，他也是第一回见到。 褚泽就更不用说，这辈子刚开始就在贫民区混迹，唯一见识过的高科技场所还是在“火种”当干员时。 褚泽和韩亭熙，忍不住上下打量金筠好一会儿。 真人不露相，这浓眉大眼的，还是个真土豪。 同学们都没走远，就收到了金筠的消息，于是索性直接奔长乐居而来。 一群异能学院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折腾能力十分高超。 褚泽和韩亭熙被轮番灌酒。 来自云来星特酿给异能者的酒，酒液剔透，醇香绵密，入口甘醇而回味悠长。 酒气上头，不消片刻，气氛就开始热烈起来。 褚泽微眯着双眼，替酒量浅的韩亭熙喝了几杯，此时也有些迷蒙。 在转移战场，前往隔壁娱乐室的时候。 一道强烈的注视瞬间让褚泽清醒起来。 他从韩亭熙的肩膀上抬起头。 顺着那道冰冷而审视的视线，落在一张异域风情的艳丽脸蛋上。 褚泽抬手摩挲着韩亭熙的脖颈，勾起因酒气而熏染的殷红的唇，叹息着笑道：“小笨蛋，麻烦来了。” 他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笑着，“好久不见，莫兰。” 莫兰·奥斯维和褚泽擦肩而过，缓缓露出迷人的笑容。 “是啊，好久不见。恭喜你死里逃生……你们这是？” 韩亭熙靠着墙壁，轻蹙眉头，壁灯从头顶洒下一抹昏黄的光线，使他的轮廓变得朦胧，好像映在墙壁上，从历史中走出的雕塑。 他看着五官绝美的莫兰，又看向了浅笑着的褚泽。 轻声啧了一下。 这家伙浑身都充满着不怀好意。 拉长声音说：“当然是吃饭了，你有事？” 他扬着修长的眉，眼神带着天生的嚣张。 莫兰不着痕迹，眼瞳深处闪过不悦。 “那就不打扰你们进餐了，回见。” 褚泽点头，侧过头看向因为喝了酒而显得有些幼稚的韩亭熙。 “干嘛？你也有事？” 说话非常不客气，隐隐还带着不爽。 褚泽缓缓低头，酒气上涌，看着眼神带着挑衅的韩亭熙，忍不住轻轻磨牙。 身体比理智先行。 他低沉的、轻轻的，将呼吸洒在韩亭熙的脖颈。 然后扣住韩亭熙的手，压在头顶。 韩亭熙轻轻挣扎一下，又睁着雾气腾腾的眼睛，索吻一样轻轻颤抖着嘴唇。 鼻尖碰着他白皙的脖颈，轻轻划过耳畔的肌肤，唇若有若无蹭过他泛红的耳垂，留下一路轻飘飘的酥痒。 空气有些热了。 唇静静停在韩亭熙红润的嘴唇上方。 呼吸交错，灼热滚烫的酒香从彼此的身上暧·昧的交织、翻腾。 像是神经炸裂的信号。 韩亭熙觉得有些口干，他伸出艳红的舌，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褚泽呼吸一顿，眼眶泛起红色，脑子里的弦，瞬间崩断，就要辗转品尝那朵玫瑰时—— “哎，你们在干……嘛？” 金筠推开门，大声嚷嚷，然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了干巴巴的笑声。 褚泽单手松了松领口，喘息了一下，理智渐渐回笼。 他面色不善，漆黑的眼瞳沉沉看向金筠。 “啊哈，哈，哈，我那个，就出来看看……” 韩亭熙眨眨眼，后知后觉，一股血色涌上脸。 半晌，缀在褚泽身后，崩溃地骂道： “草！” 第二世界 第18章 娱乐室吵吵闹闹，十分喧哗。 偏暗的灯光不断变化，耳边还是五音不全的鬼哭狼嚎。 第34章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按压眉心，褚泽酒意终于消散了不少。他看向眼皮上下打架，直欲倒头就睡的韩亭熙。 叹了口气，将人揽过来，把韩亭熙的头按在肩上，轻声说：“睡吧，我看着你。” 被揽过来的一瞬间，韩亭熙下意识想跑，但褚泽的怀抱实在太舒服。 就躺一会儿。 他自我催眠，然后舒服地蹭了蹭头，碎发遮住眼角，在褚泽精神力的包裹下，瞬间陷入酣眠。 金筠正拿着麦疯狂激情喊唱。 这种原始的娱乐方式，真是从星球时代到现在，历经纪元而长盛不衰。 手里拿起一副类似前世扑克牌的卡牌，在手里轻轻一抖，随意洗了洗牌。 空气中甜蜜的糕点味道、微醺的酒气烘托出一室暧·昧的氛围感。 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中，窈窕的女性身影越过人群走来。 海藻般的长发泼墨一样披着，碧绿的眼瞳在一室迷离中显得妖冶迷人。 艾薇儿·奥古斯塔，帝国大贵族奥古斯塔家族之长女，第一顺位继承人，此时笑意盈盈走来。 声音如同神话联盟中著名的海妖般清透空灵，似乎能直抵人心，洗涤灵魂：“是不是很热闹？” 声音太过清凉，如同夏日饮冰，一瞬间直达褚泽的耳际。 s级异能【海妖低吟】。 作为异能拥有者的艾薇儿，只是普通的讲话，就给人无上的听觉享受。 “是，”褚泽浅笑颔首，“大家和我想象中的精英不太一样。” 似乎是被谈话的声音吵到。 韩亭熙皱了皱眉，一只手摸来摸去，直到被褚泽紧紧握住，才又安静下来。 艾薇儿眼睛眸光闪了闪，打量着看向二人的姿势，掩着嘴唇轻笑：“都只是刚成年，单纯的学生而已。” “你们也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碧绿的眼睛似乎呈着春水，浅浅一笑就碧波荡漾，看起来勾魂摄魄。 但褚泽面对这诱人的美色，只是寻常地笑着摇头。 “哪里不一样？” “看起来你们的感情很深厚呢。”艾薇儿顿了顿，轻声说：“莫兰·奥斯维和你是朋友？” 褚泽闻言，指尖轻轻点了点沙发扶手，身体微微向后靠，让韩亭熙埋在他胸口睡得更舒服。 “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褚泽似乎是在感慨，微笑着说：“没想到竟然在同一所大学。” 艾薇儿轻抚长发，轻声说：“确实很巧。” 她眼睛眨了眨，将食指竖在嘴唇前方。 “出于同学情谊……” 艾薇儿浅笑，如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提醒你离他远一点。”她轻声说。 褚泽有些诧异。 在书中并未提到艾薇儿和莫兰之间的交集，但现在艾薇儿这副模样，倒像是对莫兰了解颇深。 他迅速捋了一遍思路。 书中是以韩亭熙视角展开的故事，对与之无关的故事线却很少提到。 书中这个时候，韩亭熙与莫兰并不相识。 只有在韩亭熙锋芒毕露之后，莫兰才因为偏执和嫉妒而对韩亭熙投以热切的关注。 现在，莫兰与韩亭熙因为褚泽这条纽带而提前相遇。 同时也巧合的是，艾薇儿也在恰好是褚泽二人的同学。 于是，有了今天艾薇儿透露出的，不曾在书中提及的信息。 灯光迷离纷杂，艾薇儿眸光轻闪，见褚泽流露出沉思的模样后，轻轻微笑颔首，然后转身回到不远处一群少女身边。 那群少女时刻关注着艾薇儿的动态，见到她往回走，同时推推搡搡，嘻嘻笑了起来。 在金筠的鬼哭狼嚎中，褚泽还能勉强听到几个少女的调笑，诸如“好帅”“好不好接近”这类话。 褚泽收回视线，念了念一个名字。 莫兰·奥斯维。 一个连嫉妒和表演都浮于表面的人，有何值得谨慎的地方？ 从胸腔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笑，褚泽微眯起眼睛。 这些与书中完全不同的走向…… ——既定的被打破，完全不同才有趣，不是吗？ 这时，韩亭熙皱着眉蹭了蹭褚泽的胸口。 黑发被蹭乱，翘起来几缕头发擦过褚泽的下巴。 “什么时候回去？” 声音像浸了酒，带着熏熏的醉意。 “现在就走。” 褚泽揉了揉他的头，声音轻缓。 黑色的夜幕上缀了一点星。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长乐居待到了晚上。 森林中的参天古木葱茏生长，脚下是松软的落叶，泥土和草木的气味绵密而温和。 清爽的气息让韩亭熙出了门就清醒了大半。 褚泽不疾不徐走在韩亭熙身前，悠哉地观赏森林中的荧光植物。 银星的夜晚是明亮的。 天空中那巨大的耀星反射着明亮的光，脚下的昆虫和空气中的浮尘都清晰可见。 韩亭熙手插兜，眼睛盯着褚泽迎着光落下的影子。 精神力轻松肆意地蔓延，森林一角在褚泽的精神海中一览无余。 远处装作林中小屋的长乐居、藤蔓摇晃的影子、泥土中窸窣爬行的动物。 以及跟在身后，狠狠一脚一脚踩在自己影子上的韩亭熙。 第35章 褚泽在心里轻哼一声，然后立刻站住。 韩亭熙猛地止步，险而又险，差点撞在褚泽的后背上。 而褚泽拦过他的肩膀，手捏着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抓了两下：“又闹什么别扭呢。” 韩亭熙半边身子都在紧绷，在褚泽揽住自己的一刹那，呼吸都要停止，脑子里翻来覆去重复之前走廊上的画面。 唇瓣若有若无擦过的触感，彼此交错而炽热的呼吸，以及—— 褚泽那幽深漆黑，如同漩涡和毒药一样，吸引人溺毙其中的瞳孔。 “还在……想？” 声音如同诱猎的饵。 身体被扣在树干上，身体的重量交叠，褚泽的面孔在背光下显得晦暗不明，又格外勾魂摄魄。 韩亭熙直觉不妙。 像是心里有一道防线，在反反复复提醒他，这是一道一旦触碰，就万劫不复的危险线。 但却如罂粟一样致命吸引。 男人心中的征服欲和冒险欲，又让他蠢蠢欲动而跃跃欲试。 就这样，陷进去！然后——征服！ 褚泽一直都是危险的，韩亭熙从初次见面就清醒的知道。 但是，韩亭熙总是无意的、若有若无的退让、放纵，任由褚泽一步一步，踏进自己的领域。 此时，韩亭熙心中警铃大作。 但身体和语言，却好像不服输一般。 他眼眸燃着火，明亮而张扬，似乎带着永远的倔强。 “是，在想。怎么？不行？” 冲动。 实在冲动。 韩亭熙刚开口就恨不得咬了舌头。 在褚泽身上吃了多少亏自己没点数吗？ 危险的气息盘旋而升。 恍惚中，韩亭熙看见了褚泽如同野兽般，露出的獠牙。 但实际上，褚泽只是静静的，将视线停留在韩亭熙脸颊的上方。 韩亭熙看不到，褚泽意味不明又饶有兴致的眼神。 吻落在眉心，轻轻浅浅，一触即开。 如同冰凉的雪，在褚泽的呼吸离开时，就恍如错觉一般，悄然消失了。 “小蠢货。” 褚泽叹息着轻笑。 “走吧。” 星光隐没，万籁俱寂。 伏卧在古木下的蛇，轻轻吐出蛇信，将狩猎到的猎物一圈圈缠在身下，珍重地咬上猎物脆弱的脖颈。 * 在初步适应这不用紧绷的生活后，韩亭熙和褚泽迅速找到了作为学霸应有的状态。 天天泡在图书室，高强度的输入学习，使两人在课堂测试中纷纷名列前茅，瞬间成为班级里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大神。 比如，今天的星讯小群中，又是对二人无与伦比的膜拜和对知识的渴望。 【寂寞de雨】：救命泽哥！明天的实验报告我还没写！帮帮我！ 【宇宙第一枪】：泽哥男票！同上，救命救命！ 【艾薇儿】：告老师哦~（微笑jpg.） 【宇宙第一枪】：拉比世家全新款包包！女神！ 【艾薇儿】：好的呢~班长。 【十八岁没钱带俩娃】：a06，自己过来抄。 【宇宙第一枪】：泽哥泽哥，最近怎么不见熙哥啦？ 褚泽看着星讯上金筠发过来的消息，又看向沉迷星际模拟战的韩·网瘾少年·熙，手指动了动。 【十八岁没钱带俩娃】：忙着参加星际战斗，勿扰。 【宇宙第一枪】：？？？ 褚泽收了虚拟屏幕，走到模拟室里。 虚拟的光圈从室内镶嵌的一级能量石中散发出来，无形的波动溢满整片模拟室。 精神力在这里超前的活跃。 以精神力为媒介而搭建的星网，在这间模拟室，就算精神力只有e的人，也可以不凭借终端而直接进入第二世界。 第二世界是精神力者们狂欢的虚拟世界，拥有精神力的人，可以在第二世界肆意展示实力而不受现实法律约束。 因为第二世界，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虚拟法典，完全为精神力者和异能者而定做。 星际模拟战是第二世界比较出名的竞技性游戏，深受广大玩家喜爱。 游戏规则是随机模拟宇宙环境，进行单人对抗或者多人团队对抗。 其游戏中还划分了各种榜单，以刺激玩家的活跃度。 并且第二世界是只为成年且官方认证的精神力者开放的。 这就导致韩亭熙和褚泽直到现在，才第一次接触模拟室和第二世界。 在褚泽踏进室内的同时，韩亭熙就睁开了眼，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眼神中盛满了跃跃欲试。 “来，和我打一架！” 温碧丝的城池 第19章 广袤的星域璀璨绚烂，无数恒星，上一刻耀眼刺目，下一刻就转瞬见爆炸、寂灭。 星河高速旋转，扭曲成模糊而明亮的色块，最后白光陡然升起。 第二世界，星际模拟战游戏中，褚泽和韩亭熙分别出现在了一座古老城市中。 扭曲的涂鸦和斑驳的墙壁，大片撞色的图画直接闯进视线里。 【星际模拟战】 【模式】：情景模式·个人战·温碧丝的城池 【限制】：封锁异能、精神力 【唯一任务】：找到你的对手并成功击败。 【情景简介】：这是一座古老的城池，杂芜、荒谬而怪诞不羁，却又如同可怜的少女温碧丝一样美丽。亲爱的玩家，城中温碧丝的眷属或许可以为你提供关键线索，但请谨记：谎言与谬误，也是温碧丝的把戏。 第36章 褚泽穿着漆黑的长袍，面容隐没在帽兜之下。 手指摸索过粗糙冰冷的墙壁，干冷的颜料化为粉末将指尖染上粉白的颜色。 温碧丝的城池，取自人类刚进入星海纪元时，一则真实的历史故事。 距今不可数纪年之前，一片落后、封闭，不曾与星海接轨的星域中，一座古老城池里，有一位拥有蛊惑人心的美貌的少女——温碧丝。 她的头发被阳光吻过，眼睛是夕阳的颜色，肌肤是冬季的第一阵雪。 她喜欢在清晨坐在教堂的塔楼上，随着教堂钟声露出甜美的笑容。 最终，人们为她的美貌倾倒，将最诚赤的心捧在她的面前供她观赏；国王跪在地上亲吻她的脚尖；教皇将唯一的冠冕捧在她的胸前。 温碧丝的城池，是星际模拟战中，偶尔会随机出来的情景模式剧情。 褚泽回忆了一下。 大致就是讲，一位拥有精神侧·神话侧复合异能的女人，用残忍的手段统治一个城邦长达百年的故事，直到帝国将这片星域征服，这段百年统治才终于终结。 褚泽环顾四周。 灰沉沉的天压抑着浓云，路上行人十分稀少，只有中央喷泉在缓缓流淌。 缓步走去，褚泽思忖着这段取材于历史的场景。 个人战会在一个大型场景中进行一定的空间封锁，目的是为了避免范围太广，仅凭个人能力容易找个几天几夜，二人还见不到面。 同时，也不会延展出多人团队对抗的那么多支线剧情，个人战的最终目的是让二人相遇并对抗。 调出个人面板，现在处于教堂附近。 那么韩亭熙就不会离教堂太远。 扫了一眼情景简介，介绍看上去很有趣，可惜…… 褚泽叹了口气。 这是个人战。 注定不能完全探索这个场景了。 冰凉清澈的水从指尖泄落，褚泽看了看四周，十分自然地弯腰—— 把池底的金币捞了出来。 君子为财所迫，不足为盗也。 褚泽把金币放在兜里，将帽兜摘了下来，露出一头耀眼的金发和水蓝色的眼睛。 在进入游戏之前，他就在第二世界捏了脸，这几乎是每一个在第二世界的人都会做的事情。 因为现实和虚拟两大世界的法律不同，如果暴露了面孔，那么在两个世界中，都很有可能遭受到危机。 “巫师大人，您是在做什么启示吗？” 小男孩舔着棒棒糖，歪着头看向金发蓝眼的褚泽。 褚泽：“……” 褚泽：“是的，池底的金币告诉我温碧丝大人的城池出现了异常。” 巫师大人？ 星际模拟战不愧是大热门游戏，就连单纯的个人对抗都能有角色扮演。 “哦，您在说这几天的凶案吗？”小男孩舔了舔棒棒糖，一点也不害怕地说：“可您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褚泽眯起了眼，俯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轻声说：“哦？这些天有些太忙了，事情太多，记忆出现了一些混乱。原来已经处理了。” “是呀，前天您将作案者找到，已经关进了高塔。” “乖孩子，多亏了你的提醒，我记起来了。” 褚泽将金币交给他，装的十分像一个npc，“这是被我祝福过的金币，送给你了。” 当小男孩蹦蹦跳跳离开后，褚泽摩挲着下巴，蔚蓝色的眼睛露出了笑意。 事情变得很简单。 游戏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扮演一个角色。 这个角色一定具有某些特殊性，和另一个参与游戏的玩家，有着某种关联。 比如……两天前被关押进高塔的作案者。 这个作案者有很大的几率是韩亭熙。 所以褚泽决定去高塔看一看。 点开地图，关于个人角色相关地图已经解锁。 身为巫师，能进行传送是十分合理的。 眨眼间，场景转换，褚泽出现在逼仄昏沉的螺旋楼梯之上。 燃烧的油灯散发着油脂燃烧的气味，隐隐绰绰的影子在昏黄的光照下飘忽闪动。 脚下踩着木质的楼梯，“咯吱”的响声在静谧的空间中分外清晰。 暗红色的铁锈布满铁门的四角，蜿蜒成一道道细长的纹路，如同经年的血垢。 褚泽站在一处紧闭的铁门前停住。 他饶有兴致地侧耳倾听。 陌生的清润男声，带着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的情绪，不断透过门缝传出来。 “是我疯了还是智脑疯了？我他妈这样怎么去个人战？系统？！！！” “不要装死！！” 韩亭熙痛骂系统。 而褚泽则听着听着，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一如既往，韩亭熙独有的风格。 指尖触碰到门锁。 【铁门已解锁】 锁链哗啦一下掉在地上，沉重的铁门随之打开，露出里面穿着破破烂烂衣服，一脸警觉的韩亭熙。 “这和系统有什么关系？” 褚泽倚着门框，漫不经心抬眸，斜斜挑起眉毛，毫不留情嘲笑韩亭熙的处境。 “靠了，个人战，把我关在这？我还打个屁！” 韩亭熙坐在地上，胳膊搭在一条曲起的腿上，用手指了指自己脚腕上的镣铐。 第37章 褚泽用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韩亭熙两眼，把韩亭熙看得直皱眉，浑身不舒服。 “你看什么？” “看傻子啊……”褚泽叹息，他示意韩亭熙点开个人面板，“看到你选择的模式了吗？” 韩亭熙不高兴地点开面板，没好气地说：“个人战啊，哪不对？” “傻子，重点是情景模式。”褚泽揉了揉眉角，“开个房还开不明白。” 韩亭熙皱眉，修长漂亮的眉毛挑起，“还有这东西？” 褚泽蹲下身子，握住韩亭熙裸露的脚踝，黑色的钢铁与白皙的肌肤呈现鲜明的色差，青色的脉络在手掌下跳动起伏，如同韩亭熙蓬勃的生命。 锁链在褚泽触碰到的同时，瞬间坠落在地。 【相关玩家已正式相遇，pvp模式开启。】 黑暗的室内霎时间变得明亮，脚下的干草渐渐透明、消失，延展成一个宽敞的决斗台。 四根立柱耸立在决斗台四角，金色的锁链缠绕蔓延，从立柱上垂下。 褚泽和韩亭熙一蹲一坐，出现在决斗台中央。 二人诧异地对视一眼。 眸中火花瞬间擦过。 韩亭熙腰上用力，手臂撑着地面猛然一个后空翻，双腿划过一阵风，略过褚泽的发梢。 下一秒，拳风直奔褚泽面颊而去。 虽然异能和精神力被全面封锁，但身体素质还是保持着原样。 此刻二人如同迅雷疾风，拳脚毫不留情打在对方身上。 韩亭熙找准时机，在褚泽接住自己拳头的同时，借力向下一坠，身体如同灵蛇一样纠缠上去。 瞬间将褚泽带倒在地。 手臂不客气地用力锁紧，手掌下褚泽滚动的喉结脆弱而且温热。 呼吸急促，韩亭熙声音上扬，带着兴奋和得意：“认输吧！” 窒息感微微上升，褚泽眸中却十分冷静。 韩亭熙看似全然上风，占尽优势，但—— 在这痛觉完全与现实一致的第二世界，致命弱点也毫无削减。 在被韩亭熙带倒的那一瞬间，褚泽就迅速调整了姿势，一只手抵在背部。 此时，韩亭熙压在褚泽后背之上，双手锁紧褚泽的喉咙。 “你确定？” 褚泽哑声笑道。 背后的手轻轻动了动。 韩亭熙瞬间脸色变幻莫测。 他手上力道未减，身体却紧紧绷住，眼神惊慌且羞愤。 他挤着嗓子，又惊又怒：“你他妈的变·态！” 战斗中可不问招数的高低贵贱，有用就行。 “你还能赢吗？”褚泽侧脸贴在地面，金发随意散开，挑衅道。 身下的温热的触感，让韩亭熙几乎要爆炸。 褚泽简直，简直无耻至极！ “你，试，试！”韩亭熙咬着牙，一字一顿，“看我们谁手快……！” 男人之间的胜负欲猛然强烈起来。 就在二人感情亟待破裂的一刹那。 傻蛋疯狂哀嚎的声音陡然出现。 “救命啊，爸爸！救命啊！金筠混蛋来了，傻蛋要被玩死了！” 岌岌可危的感情被金筠及时挽回。 韩亭熙脸上的血色还未退下，羞恼地冷哼一声，眼尾染着气恼的红色，眸光不断闪动。 褚泽从善如流松开了手，身体缓缓放松，金发柔顺从下颌骨流下，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他轻轻笑着示弱： “不如，平手？” 波塔星 第20章 在外面花园里浇水的傻蛋，此时顶着被喷了亮粉色油漆的脑袋，穿过一片片玫瑰花，哭喊着撞到韩亭熙小腿上，死死抓住不放。 电子音模仿成小孩子的声音，稚嫩又尖细地哭喊：“爸爸，救救我！傻蛋不干净了！” 锃亮的脑袋染上了色彩鲜艳的亮粉，傻蛋圆溜溜的红眼睛里面，委屈都要溢了出来。 褚泽半坐在门口的栏杆上，单手拎起小机器人，摸着下巴笑着道：“金筠的想法还挺不错，要不以后一天给你染个颜色吧。” “呜——” 不顾小机器人的哀嚎，褚泽将他扔给了笑得一脸灿烂，追着傻蛋而来的金筠。 随后转过身，揽着韩亭熙走进屋里。 韩亭熙活动活动脖子，单手捏了捏自己的后颈，随意扔了几个花茶包到茶壶里。 醇香迅速飘散，氤氲着升腾的热气，迅速模糊了他的眉眼。 巨大的虚拟光屏闪烁，上面异能者燃烧着异能和精神力，在赏金联赛中激烈的战斗。 但屋内却没人关注。 金筠趴在桌面上，下笔如飞地抄着实验报告，小机器人被他搂在怀里，顶着亮粉色的外壳，安静如鸡，当一个合格的钢铁娃娃。 褚泽和韩亭熙，一头一尾坐在沙发上，不约而同打开终端，调出选课系统。 此时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两个月，曙光大学的选课系统正式向大一新生开放。 长达一个星期的选课时间，提供了数以千计的选课内容。 曙光大学的师资力量强盛到让人咋舌。 “我要上星舰驾驶课……” 韩亭熙换了个姿势，仰面躺了下去，把头舒服地枕在褚泽大腿上。 他长腿搭在沙发靠背上，白色的衣领因为姿势，而稍稍滑落，露出健康白皙的肌肤。 第38章 韩亭熙从茶几上摸了一个苹果，悠闲地扫视选修课程。 咔嚓一声，清甜的气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你选不选？” 褚泽迅速查阅虚拟光屏，闻言挑了挑眉：“不选。” “啧，”韩亭熙两下吃完苹果，随手一抛扔进垃圾桶，不太满意地说：“星舰驾驶是男人的浪漫，你是不是男人？” 五花八门的课程飞速被褚泽一眼看过，直到“植物识别与药剂配置”闯进视线。 他手指微动，点了勾选，这才抬头似笑非笑，如有实质的视线，从韩亭熙的头发丝滑过，直到整个身体。 韩亭熙“唰”的拉起滑到锁骨下方的领口，一脸戒备：“看什么看！” 褚泽轻哼，不咸不淡地说：“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闭嘴吧！” 韩亭熙抓起草莓直接塞进褚泽嘴里。 力度不小，褚泽及时张开嘴，将草莓连同温热的手指，一起咬进嘴里。 靠！ 柔软湿润的舌尖滑过肌肤，韩亭熙触电一样，迅速将手往回收。 结果被褚泽握住手掌拽了回来。 猩红的舌尖一点点，将指尖上草莓淡红的汁水舔干净。 “草莓很甜……” 褚泽松开了韩亭熙的手，舔着唇角，笑着看向强装镇定，但耳朵已经一片通红的韩亭熙。 啪嗒。 笔掉落在桌面，又骨碌碌滚到地面上。 金筠微张着嘴，眼神四处乱飘。 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沙发底。 “咳咳，内个，这，还有人呢耶……” 褚泽目光平静，眉头却一点一点挑，眼神渐渐透露出一丝“和善”。 “啊哈，我抄完啦！”金筠呵呵一笑，吹着口哨转过身，背影偏偏带着一丝手忙脚乱。 韩亭熙：…… 褚泽这个狗东西，永远有新花样。 温热的手按住韩亭熙的脑袋，他埋到褚泽腰间，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和耳朵。 褚泽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怎么不看我了？” 韩亭熙立刻抬起头来，因为埋头而将眼角憋出一点水润，带了点潮湿的眼睛张开出一个鲜活的轮廓。 “你就是个变态。” 韩亭熙冷静陈述。 等到日落西山，金筠终于连带着把【寂寞de雨】的实验报告一起写完了。 他长舒一口气，终于能离开这里，远离这对狗男男了！ 舒适！快活！ 在将自动待机的傻蛋放到维护舱后，褚泽喊住了他。 “等会儿再走。” “大型又便宜的药剂市场，你知道有多少？” 金筠一脸疑惑地坐在二人对面。 “泽哥，你问这个干嘛呀？” 韩亭熙哼了一声，盘腿坐在沙发上，阴阳怪气地说：“因为他是药剂大师。” 话音刚落下，就被褚泽捏着下巴晃了晃，“少胡说八道。” 韩亭熙不满：“我说的不对吗？星舰课都不去，就为了去制药。” 褚泽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问正事。” 然后对金筠使了个眼色。 金筠摸着下巴，打开地图，脑海中不断选取信息。 片刻后说：“大型的倒是不少……” “像银星上就有，隔壁耀星医药大学就有正规的超大型药剂市场，但相应的只有他们学校的学生教室有内部价格…… “耀星上更多，但成气候的很少，因为被帝国牢牢把控住了药剂资源，也是与市场价差不多。” 褚泽估摸了一下市场价格，说：“还有吗？” 金筠皱眉，犹豫着说：“没有了……咦？” 他突然坐直了身体，大喊一声： “有！” “金兰，我哥！” 褚泽伸手示意他继续讲。 “金兰，他嘛……”金筠满脸晦气，好像提起这个名字就能让他犯呕一样。 “比较喜欢美色。” 褚泽挑眉，问：“什么意思？” “一个男人，沉溺于美色……”金筠皱着眉说：“就喜欢玩些花样，买些助兴的药。” “这种东西，在我们这种家族中，是上不得台面的。 “所以他有一些隐秘的购买渠道，我也是去年才发现他这个小秘密的。” 金筠摆了摆手，一脸豪爽：“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买药的地方！” 他迅速打开共享屏幕，定位到一颗星球。 这颗星球从外表上看，是深红色的土地，一圈由宇宙尘埃组成的光环围绕着它。 红色的星辰在黑暗的宇宙中静谧悬浮。 “这里。波塔星。” 地图被放大扩展，视野迅速变化，最终定位到一处人来人往的城市中。 “这里经营着整个主星区最大的地下市场，非常隐蔽，只有消息灵通的人，才知道怎么进入。” 说着，他得意一笑：“而我，就是那个消息灵通的人。” “价格？” 褚泽适时打断金筠得意的自夸，问起重点。 “这算是个黑市吧，价格不会有市价高的，等我再收集收集消息告诉给你。” 等金筠离开后，韩亭熙才问了憋了很久的问题：“你要制药干什么？” 他十分好奇，曙光大学可以说应有尽有，医疗条件面面俱到，褚泽制药干嘛？ 第39章 褚泽又剪了几枝玫瑰放在花瓶里。 指尖拨弄着娇嫩的花瓣，闻言轻笑一声，不疾不徐说：“一些老莫的独门配方，改良一下，还是很有用的。” 韩亭熙舒展了一下身体，褚泽说有用，那就是有用吧，他也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 抓了两下头发，单手解开衬衫的扣子，向着浴室走过去。 白皙劲瘦的腰肢若隐若现流畅的线条，韩亭熙若有所觉般回头。 对上褚泽漆黑的瞳孔。 花瓣被褚泽捏在指尖，花汁似乎浸透他的指腹。 英俊如雕塑的男人眼神赤·裸，毫不掩饰地看向韩亭熙。 而对此—— 韩亭熙勾唇，红润的嘴角微扬，挑衅一笑。 双手脱下单薄的衬衫的一刹那，身体隐没在了浴室之中。 褚泽眸光深沉，舔了舔牙齿，从喉间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 * 氤氲的雾气蒸腾，大片奇异而又艳丽的花朵一朵接一朵，在室内凭空出现。 馥郁的香味纠缠不断，一丝一缕冲进鼻腔。 副会长咳嗽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无奈的眼神看向莫兰。 “亲爱的会长，你能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吗？” 莫兰皱了一下眉，室内争奇斗艳的花朵瞬间消失不见。 只有残余的浓郁香味，还证明着它们的存在。 莫兰抬手掩住鼻子，露出一丝不悦，“讨厌的花朵。” 副会长假装没有听到莫兰的抱怨，打开刚才的会议记录，边标注边问：“褚泽是谁？” 莫兰瞬间眯起眼睛，在温暖柔和的灯光下，露出一丝冷厉的光芒。 他低缓而且嘲弄地说：“一个恶心、自大的实验品而已。” 江凤将黑发别在耳后，镜片下的眼睛轻轻闪烁。 “实验品？” “在‘火种’人体实验下被改造，还侥幸生还的家伙。”艳丽到刺目的脸上，挤出一个嫌恶的表情，周身突然开始绽放大片的花朵。 “竟然是这样吗。”江凤声音平静，但摩挲纸页的手微微用力。 松开手，洁白的纸张已经蜷曲了一个角。 “需要我做什么吗？会长。” 莫兰轻哼一声，深刻的眉眼露出一丝恶意的冷芒。 他轻启如同缀在雪上的红唇，声音像包裹着蜜糖的毒药，甜美却恶意凛然：“当然要。” “给他点教训吧，江凤。” 江凤垂下眼睑，嘴角似笑非笑，又瞬间拉直，变成一如既往的平静。 “好的，亲爱的会长。” 深海与实验品 第21章 深海的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极其荒凉和冷寂，阳光永远达到不了这里。 静谧而幽深，未知而神秘。 人类对大海的探究欲是从未熄灭的。 从星球时代征服大海，再到后来进入宇宙，征服广袤的星海。 被冠以“海洋”之名的东西，象征着人类永无穷尽的挑战欲。 深海的温度并不冷，指尖触碰透明的玻璃窗，褚泽看向深海走廊外部那零星的光芒。 是曙光大学在海底设置的灯塔。 昏黄色的光随着水波模糊不清，散发着幽幽的光。 “神神秘密……” 韩亭熙和褚泽并肩走在狭窄的走廊中，他一手插进兜里，另一只手手指点着微凉的玻璃窗，摩擦着画出一道水线。 视线望进深沉的海水中，韩亭熙问：“这次训练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微微上扬起头，视线停留在对方挺拔的鼻梁上。 鼻型好像是用尺子规划过，每一个线条都是恰到好处的精致。 韩亭熙指尖突然有些痒痒的，很想上手摸一摸褚泽的鼻子。 褚泽侧过头，漆黑的瞳孔在可见度很低的空间中，显得十分冷寂且深邃。 “大概是，升级版训练。” 视线交错，韩亭熙立刻移开盯在对方鼻梁上的视线。 “你知道塞壬吗？” 褚泽抬手将韩亭熙揽住，手指拨弄了一下他的碎发。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显得有些悠远。 韩亭熙打了个哈欠，十分干脆地放松了身体，借着褚泽胳膊上的力量，被推着往前走。 “神话联盟中著名的海妖？” “那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褚泽启唇轻笑：“你听……” 声音放得很低。 在话音落下的刹那，韩亭熙瞬间捕捉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 空灵、悠远，如同从远古而来的召唤。 每一个旋律，都深深要刻进人的肺腑和灵魂，诱人堕落沉醉。 韩亭熙头皮竟有些发麻，精神海轻轻掀起波澜，异能种子也在散发着流光轻轻颤抖。 “在深海，塞壬的歌声可以达到最佳效果。” 韩亭熙立刻封锁了空间，不让这些声音传进来，那一阵阵异常却好像还蛰伏在身体内部，他难受地错了错胳膊，挑眉问：“学校弄这个干嘛？” “研究表明……”褚泽手握上他光滑尖削的下巴，轻轻捏了捏，“能不能多看点课外书？” 韩亭熙不满意地晃晃脑袋，抓住褚泽不老实的手，“不看，又不好玩。” 褚泽轻哼，然后调出虚拟屏幕，将资料展示给韩亭熙。 第40章 “削减了效果的塞壬的歌声，对精神力和异能的锤炼，具有促进效果。” 画面上是拥有蔚蓝色，如同绸缎一样泛着流光的绝美人鱼，微翘起的嘴角带着天生的魅惑，嘴唇一张一合，流泻出天籁之音。 韩亭熙认真看着画面，若有所思。 “你有没有觉得，这人鱼长得有点熟悉……” 褚泽闻言认真观摩了一下唱歌的人鱼，半晌，说：“有点像个女人。” 韩亭熙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废话，不像女人难道像男人？” 褚泽不置可否，“赶紧走吧。” 他推着韩亭熙往前走，前方已经零零落落有了不少抵达的同学。 在随着越来越接近走廊深处，曙光大学对于深海环境的改造就越发明显。 “把海底改成训练场……”韩亭熙蹲下摸了摸金属地面，“曙光大学的钱是真多啊。” 一个半透明的能量罩扣在大型训练场中，水压在头顶，黑沉沉又泛着流光。 来自深海的压迫感，沉闷又压抑，四面除了隐隐的微光，只剩下漆黑的水色。 “心慌。” 金筠从不知道哪里凑过来。 “我有深海恐惧症啊，结果今天还是升级版！！” “恐惧、窒息，这还不算完，学校还要搞什么？！”他蹲在地上哀嚎。 韩亭熙看着压抑的四周，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怎么也不能让我们死了。” 金筠一脸痛心：“但半死不活，也离死不远。” 塞壬的歌声悠扬又鬼魅，在光线稀疏的海底，恍惚能放大人类的恐惧和惊慌。 “同学们，开始上课。” 冷硬的男声在断断续续的闲聊中陡然出现。 褚泽环视四周，从延展的金属训练场地的尽头，看向高悬的能量罩。 除了青涩面孔的学生，并未见到老师的身影。 “看外面！”惊讶的呼声响起。 一道黑暗的，在暗沉光芒下，几乎不能被分辨出来的人影，静静立在能量罩之外，稳稳站在海底。 在众人视线汇聚之后，男人沉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会儿，能量罩将会一层层削弱。 “越靠近训练场中心，压力变化越剧烈。 “找到你们合适的位置，运转异能种子，凝聚精神力！” 塞壬的歌声瞬间昂扬，“噗呲”一声，异能罩如同包裹着冰块的气球，瞬间剥落一层。 “有点意思。” 褚泽凝眉，体感的压力瞬间增大，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在正要迈步向前时。 一道带着轻蔑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 “褚泽和韩亭熙？” 褚泽停住，不带什么感情的眼眸扫过来人。 是个四人的小团体，为首一人细眉细眼，不大的眼睛微微眯起，下巴朝天，用鼻孔看向褚泽二人。 “啧，”那人突然间捂住鼻子，夸张地大喊：“别对着我呼吸！” 他好像受到了什么侮辱一样，眉毛蹙起，做出一副干呕的样子。 “谁知道你们带着什么污染？” 韩亭熙皱眉，“你什么意思？” 细眉细眼的少年嗤笑，薄薄的眼皮掀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韩亭熙。 “从人体实验跑出来的实验品，就该有点和正常人保持距离的觉悟，你们但凡有点道德感——” “你在狗叫什么？？”韩亭熙气笑了。 金筠在一旁跟着骂道：“木荣，你犯什么病了？” 木荣一脸嫌恶，看什么垃圾一样，看向他们：“金家就允许你和这种肮脏的人交往？” “从‘火种’手底下苟延残喘的垃圾，被人体实验改造过的东西，曙光大学是怎么允许你们入学的？” 他越说，脸上溢出来红色，格外憎恶地诅咒：“你们就应该死在那里，活下来也不应该再跑到人群里！” 褚泽皱起眉，利剑一样的眉沉沉压在眼睛上方，眸中是冷冷的不悦。 韩亭熙瞬间怒气升腾，一时间想起了洛倾。 “你他妈找打！” 就在挥拳而上的同时。 一股强烈的压力突然降临，直接锁住这一片的空间。 老师冷冰冰、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声音传递过来： “上课时间，禁止私斗！都去训练！” 韩亭熙瞪大双目，不可思议，身体被压力制住，如同深陷进沼泽中，轻轻一个动作，都重若千钧。 他咬牙切齿：“老师！你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这是你们的私事！现在，立刻！去训练！违者记过！” 韩亭熙心里燃着怒火，眉毛飞扬，紧咬着齿根，眸子都要燃起了红色。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褚泽握住了手，制止住。 褚泽冷静的目光，成功安抚了他。 褚泽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锋利的棱角带着强烈的存在感和压迫感。 他开口说：“说什么话，是你的权利……” 木荣“哈”了一声，不屑道：“怎么？你还要威胁我？” 褚泽唇微微勾起，冰冷地说：“那又如何？” 木荣瞬间眯起双目，嘴角扯开，露出一个嘲弄地笑：“哎呀，我好期待，一个‘实验者’的复仇？哈哈哈，自我感动的小丑！” 褚泽却没再给他多余的眼神，拉着韩亭熙，背影如同一柄朝天的利剑，锋芒毕露而且坚定不移。 第41章 二人的身影向中心压力波动最剧烈的地方走去。 中心沉重的压力束缚住身体，异能种子在塞壬歌声以及外部的压力之下，疯狂闪烁，并似乎要抽枝发芽。 “不要浪费训练的机会，现在，实力才是我们的底气。” 褚泽摸摸韩亭熙还在怄气的头，很是轻柔地说： “小气包，知道吗？” 过了许久，韩亭熙才语气冷静又掺杂着血气地说： “知道了，所以我们下课就去收拾他！” 归一 第22章 如果精神海是一片广袤无际的汪洋大海，以不处于现实世界的存在方式，勾连人类的大脑。 那么异能就是高高悬挂在精神海上的星辰。 明亮璀璨，灼灼生辉，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力和跃动。 随着精神海的扩大、凝实而形成种子。 在继续一定力量后，冲破束缚，抽枝发芽。 动人美妙的歌声，轻柔悠远，从不知名的地方穿透耳膜，激起精神海的动荡和翻腾，让异能种子随之而愉悦地跳动、生长。 通体好像饮过一杯诱人沉沦的美酒，肌肤都在呼吸，绒毛都在微微颤栗。 深海的压力随着能量罩一层层剥落，而成倍增加。 一个小时之后。 处在压力中心的褚泽和韩亭熙已经汗流浃背，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但，精神力和异能的波动却越来越剧烈。 随着时间的增加，褚泽对于精神力的掌控已经不能细致入微。 磅礴而且强横的精神力瞬间呼啸着充斥这一小块空间。 韩亭熙艰难地更换一个训练姿势。 他如同海中的一块礁石，褚泽的精神力在碰到他的同时，纷纷轻柔地绕开。 几缕精神丝甚至戏弄般轻拂过他的脸颊，为他拭去汗水。 褚泽闭上眼，沉入精神海。 看着那两颗异能种子，在纷纷闪光、摇晃。 属于【负面异常】的种子此时延伸拉长，尾部扎根进精神海中，好像抽枝发芽一般，长出了枝条。 而另一颗属于韩亭熙的空间侧异能种子，则由细小的光芒变成了灿然发亮，晃动着成长成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种子。 当初用时八个月才复刻成功一项异能。 现如今，在科学的训练方式，以及精神力的稳步增强之下，仅仅三个多月，就又形成了一枚种子。 当然，这也有褚泽对韩亭熙的异能了解颇深的缘故。 暗沉的幽光从深海中的灯塔上发散，透过能量罩照在训练场上的学生身上。 能进入曙光大学的学生，无一不是坚定且有毅力的人。 此时处在压力中心之外的人，放眼数过去，也不过稀疏的十几号。 绝大多数人都忍着身体濒临崩解的痛苦，在中心进行训练。 在老师的指挥下，分组搏斗、吐息以及最后——入海训练。 如果说在能量罩一层层剥落下，他们所感受到的压力是循序增长，可以缓慢适应的。 那么直接入海，那所承受的痛苦，就是现如今他们所感受到的压力的成千上万倍。 “入海训练对你们不做强行要求，你们自己决定，现在，给你们五分钟思考时间！” 异能训练的老师声音强硬干脆，充满了军人的风格，与之前带他们课的学院派的老师截然不同。 褚泽喘了口气，本就精神力超然强大的他，身体素质也是远远超越绝大多数同龄人。 能量罩下的高压对他来讲，并未造成很多困扰。 他需要更高强度的压力。 所以，他选择进入深海。 他看向韩亭熙。 桃花眼含着细碎的微光，脸上藏着跃跃欲试。 毫不意外，他的男主角果然对进入深海充满了挑战的欲·望。 韩亭熙扬着下巴粲然一笑，冲褚泽眨了下眼。 没等褚泽分辨出，这到底是不是故意勾引。 就看到韩亭熙长长深吸一口气，结束吐息，迅速站起身。 冲着不远处细眉细眼，一脸刻薄的木荣走过去。 “傻逼，敢不敢和你爹去深海比一比？” 褚泽安稳坐在地上，不出意料地听见了韩亭熙嚣张的挑衅。 “孙子，不敢了吧？” 辈分乱了，而且，真是拙劣的激将法。 但管用。 褚泽饶有兴致看过去。 韩亭熙眉目间满是张狂，看着因为这些粗鄙之语而面色通红，气的鼻孔都在放大的木荣，扯起嘴角不屑道： “爹在海里等着和你打一架，孬种！” 在褚泽含笑的视线里，昂着头，像一只得胜的小豹子，眼中满是畅快的向褚泽邀功一样，走了回来。 “哼，这种满嘴道德、伪善的垃圾……” 韩亭熙凑到褚泽身边，离得极近。 属于韩亭熙的清爽的气息蹭到褚泽的鼻尖下，带着点骄傲的表情，看起来又漂亮又张扬。 褚泽抬手揉他的头，手从头顶滑倒耳际，轻轻捏了捏他纤薄白皙的耳朵，笑着说：“这显得你不太文明。” “靠！我什么时候文明过？！”韩亭熙直接得意反驳，“对这种垃圾，就应该直截了当，他装模作样惯了，最不会和我这种人对骂，只能在肚子里憋闷气。” 第42章 褚泽忍不住闷声笑了。 “真是……”太直率了。 “等我一会儿在海里把他揍的哭爹喊娘……” 韩亭熙将手指掰出嘎嘣的声音，语气狠辣：“孙子。” 五分钟时间并不长。 决定进入深海进行训练的人，占有一半。 大部分人是不服输的，宁愿头破血流，都要去尝试一下。 “四人一组，进入深海。” 老师对学生们之间发生的争斗并不在意，就算再激烈的斗争，都不会在他的课堂掀起一丝水花。 这是来自三阶异能者的自信。 他声音冷漠威严，“二人一组，捉对搏斗，决出胜负才能回去。你们还有反悔的一次机会。” 瞬间哗然。 这意思是，如果搏斗时间过长，就要忍受超高强度的深海压强，时间每多一分钟，就多了一分危机。 瞬间，动摇的人又退出去十几人。 剩下一百零三人。 老师扫视一遍学生，在脑内瞬间配对。 虚拟屏幕瞬间闪过所有人的头像和学生信息，显示四人一组和组内对战的分配结果。 褚泽很荣幸成为了落单的那一个，同时又很幸运和韩亭熙分在一组。 这时，木荣突然出声。 他看着韩亭熙，声音带着憎恶：“老师，可以更换博斗对象吗？” 老师只是平静看了一眼他和韩亭熙，声音不置可否：“双方同意就可以。” 褚泽的手指轻轻擦过韩亭熙的发尾，柔顺的发落在他的指尖。 “不要轻敌，不要逞强，”他正色道：“不要小看他。” 韩亭熙看向一脸蔑视走过来的木荣，胸腔内跳跃的情绪变得冷静而深沉起来。 “我不会小看任何一个敌人。” 他扬起脸，修长的眉下是一双星辰般璀璨的眼眸。 “但我会赢。” 深海的压力有多强，从未踏入的的人无论如何形容都是苍白的。 肺部在燃烧，肌肉要炸裂。 若非一阶异能者已经非人，否则刚刚踏入，普通人就会成为一片肉泥。 木荣嘴角向上缓缓拉起，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在微光中显得诡谲而惊悚。 韩亭熙手指穿过静谧的海水，空间波动充斥在手心。 “肮脏的杂碎。”木荣精神力延伸，毫无滞涩地传递出这个讯息。 韩亭熙眼瞳满是冷漠和肃杀，手指轻轻拨动，海流突然掀起。 一层层波浪翻搅着冲击向木荣！ 而木荣只是站在原地，手臂伸展开，身体突然透明，瞬间消失。 好像与海流融为了一体！ 在哪里？ 激荡的水流尖锐好像一把刀，在背后陡然袭来。 韩亭熙瞬间汗毛耸立！ 空间疯狂激荡，将背后的水流形成的刀立刻搅散泯灭。 他咬着牙，忍着身体快要炸裂开的疼痛，眼睛散发着狠戾，手指裹挟着空间的力量，带着能将水流截断的破坏力，打向身后！ 打空。 木荣化为水，他的异能在深海中如有神助。 同是一阶的异能者，他占尽了优势。 戏弄一样。 不断用水刀冲击韩亭熙。 一次次惊险的躲过，又少之又少地打到木荣身上。 韩亭熙体力飞速消耗，精神海由活跃翻腾变得艰难沉寂。 再加上这场消耗战时间太过漫长。 他的肌肤开始泛红，渐渐溢出血色。 他的思维是冷静的，但精神却开始疲乏。 褚泽眸光沉沉看着疲惫躲避的韩亭熙。 手不自觉缓慢握紧。 这场搏斗，消耗的不止是韩亭熙一个人。 木荣和他，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露出破绽。 韩亭熙闭上眼。 我不会输。 精神海上的异能种子飞快的抽枝，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精神力突然开始沸腾而暴涨，他的异能范围危险而迅速的，瞬间扩大！ 【归一】 万物焉得始终？不如归一而去！ 一瞬间诡异而浩大的能量攀升。 化为水的木荣，突然间脊背发凉。 会死！ 第六感疯狂预兆。 水波激荡，韩亭熙眸光一片平静，声音竟然出现在木荣耳边：“喜欢水？” 木荣瞳孔猛然放大，极度危险！ “那不如——与水同归去。” 空间在哀嚎，以韩亭熙为中心，水诡异而飞快地消失。 那是一种肉眼可见，却无法捕捉的消失。 好像被泯灭成了一种无形的力量，随着空间缝隙而粉碎、归一。 水中突然扬起血雾，木荣重重的被抛在能量罩上。 他浑身遍布细密的割痕，如同被无数刀片切割后拼凑起来的痕迹。 若非老师关键时刻出手护住了他。 此刻，他就如会如同消失的海水一般，陷入永恒的归一中。 褚泽猛地站起身，踏着海水飞快到达韩亭熙身边。 太过强大的异能，尚无法被韩亭熙完全掌控。 他眼瞳中映着深海深沉的暗流，在异能爆发之后，四肢疲软，精神濒于枯竭。 在他脱力，落在海底的一刹那。 褚泽温暖的怀抱接住了他。 第43章 深海死寂，韩亭熙却是鲜活明亮的。 褚泽抱着他走进能量罩，外界模糊的声音瞬间开阔、清晰。 韩亭熙翘着嘴角，手指因为脱力，而虚虚地抓着褚泽的衣领。 他笑得灿烂得意，眼睛灼灼发亮。 声音细弱，但带着开怀的笑意。 “我赢了。” 原初 第23章 像从宇宙中摘了一颗星，藏在韩亭熙的眼瞳中。 千万光年浓缩为一刹那，时间似乎停歇，未来无数韩亭熙的影子恍惚重叠。 褚泽看着韩亭熙笑意明亮的脸。 清爽如同晨露，张扬好似热烈绽放的玫瑰。 书中从“火种”逃出来的韩亭熙是什么样子的？ ——他爱所有人，却又不爱所有人，他璀璨的情绪已经全部留在b132，连同过往曾经。 褚泽清晰分辨出，属于他的玫瑰花，和书中那些文字所描述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金筠小心翼翼看了两眼二人，又抻着脖子看了一眼紧闭着眼睛，浑身是血的木荣。 “泽哥，不会死了吧？” 他有些忧愁。 木荣要是死了，这仇可就结大了。 木家要是对两个尚没成长起来的异能者下手，可谓是易如反掌。 “没死……”褚泽坐在地上，作战服留下的一地水迹被他用精神力全部逼走，他声音平淡地说：“有老师看着，死不了。” 金筠这才放心，于是凑到木荣那边，展示恰当的贵族子弟的互关互助了。 四周无人，此刻在深海中，竟显得有些静谧。 韩亭熙被褚泽搂在怀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眉毛修长浓密，斜着飞扬进黑色的碎发里。 他困倦地抬眸看了眼，被自己打了个半死的木荣。 木荣在被从水形态抛出后，差点被韩亭熙诡异的异能送去归西。 此时他已经失去意识。 战斗服破破烂烂缠在他的身上，裸露出的肌肤，好像被随随便便用针线缝合起来一般——也确实是这样。 老师的异能此刻还缠绕在木荣身上，用强大的压力阻止木荣身体走向无可避免的崩解。 “你的异能——”老师从水中走出，瞬间皱眉看向韩亭熙。 “并不是a级。” 韩亭熙的精神力极度枯竭，此时精疲力尽，几欲昏昏欲睡，他梦呓一般应声：“应该……吧。” 褚泽摸摸他的头，知道他什么也没听进去。 于是礼貌地接话：“确实如此，亭熙的异能似乎有些不同，测试大厅无法精确进行评级。” 老师眼神扫过急需急救的木荣，不再多说废话，冷静地走过去，只留下一句话在褚泽和韩亭熙耳畔。 “我会向你们导师说明情况，之后需要在研究院再次测试。” 褚泽指尖缠绕着空间能量，空间被他轻易撕开，又瞬间恢复如初。 他看向一组一组走进海底的学生，将下巴抵在韩亭熙脑袋上。 轻声呢喃：“还是不太清晰。” 韩亭熙的异能有些奇异，褚泽就算复刻了，也并未完全解析清楚。 他还需要时间。 悠扬空灵的声音渐渐隐没。 塞壬的歌声缓缓消失。 异能训练课程结束。 怀中暖融融的温度，让褚泽收紧手臂。 他附身在韩亭熙耳畔轻声说：“我抱你回去？” 韩亭熙恍恍惚惚，没听清楚褚泽说了什么，下意识反问：“什么？” 将头向声音来处凑过去。 柔软冰凉的触感，轻轻吻在韩亭熙耳廓上。 韩亭熙抖了一下，手捂住耳朵。 视线凝聚在褚泽的唇上，红的好像一颗草莓。 好像很甜…… 韩亭熙立刻移开视线。 自以为不着痕迹地，露出舌尖舔了下唇。 殊不知，艳红的舌尖若隐若现，轻舔嘴唇留下淡淡水色。 躲闪着目光、却又依赖着倚在褚泽怀中。 ——一副欲拒还迎、亟待人肆意采撷的模样。 “啧。” 褚泽指尖捏住韩亭熙尖削的下巴，晃了晃，“老实点。” 韩亭熙无辜抬眸。 怎么不老实了？ 触及褚泽轻眯着的双眼，里面透出一点分不清的幽深。 视线不自觉纠缠在一起。 深海静谧非常，又幽深无光。 好像隔绝出一方小天地，只有他们二人。 褚泽面孔如同海妖，俊美的让人沉沦。 韩亭熙一瞬间觉得口干，他垂着眸，又轻轻舔了舔唇角。 褚泽握住劲瘦的腰肢，手指克制地用力。 他咬牙轻声说：“别招我。” 异能顺着精神链接进入韩亭熙的精神海，他蹙起了眉头，勉强睁大眼睛瞪了褚泽一眼：“你……” 话语未尽，就合上了双眼，被褚泽抱了起来。 【沉睡】负面状态，连接成功。 眼神扫视一圈附近的学生，他们用遮遮掩掩的目光假模假样的，好像不经意看向二人一般。 褚泽不需要仔细听，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除了一些从小被家族培养起来的继承人，大部分都是从帝国各个星区考过来，并未见过血的学生罢了。 韩亭熙毫不留情，几乎致死的战斗，给他们这些学生，几乎造成了心灵上巨大的冲击。 第44章 褚泽掂了掂韩亭熙，考虑到他极其在意的“男子气概”。 换了个姿势，由抱变成背。 韩亭熙的体温从后背传来，褚泽身姿笔挺，侧头看向埋在自己肩头，只露出一个挺翘鼻尖的脑袋。 他轻声，如同带着一缕风。 吹过褚泽的记忆和古今，却只说给沉睡的韩亭熙。 “你还会一直赢下去的。” 字字坚定，好像某种宣告。 二人的身影在幽暗的海底走廊中渐渐隐没。 细长的影子背着光，不断交错、重叠，最终紧密结合在一起。 * 张一元很快又风风火火驾驶着飞船，落在a06的花海之外。 依旧风尘仆仆，火红的头发，一本正经的面孔。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韩亭熙。 咕咚一口，喉咙上下一滑，一杯茶饮尽。 他长舒一口气：“你是韩亭熙？” 他上下打量一会儿，好像从头发丝到脚趾都认真分析了一遍。 韩亭熙被他看得坐立不安。 他乖乖坐好，点头，对待长辈十分礼貌，看张一元喝完茶，立刻给他满上。 张一元咕咚咕咚又喝下一杯。 韩亭熙接着满上。 咕咚咕咚。 满上。 咕咚…… 张一元抬手扣住茶杯，进入正题。 “你的异能有点意思。” 张一元开门见山，眼中有些跃跃欲试。 “来，用出来我看看。” “啊？挺危险的。” 韩亭熙指间聚起异能，嘴上说着危险，但眼睛里闪烁着的兴趣彰显着心口不一。 这可是上尉，异能三阶，在宇宙中评级为危险等级三的强者。 他十分想试试自己的异能能在他身上用出几分威力。 褚泽拿着书，闻言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向二人。 “来！”张一元坐的笔直，抬手。 空间里充斥着寂灭的气息。 好像宇宙开始时光飞速倒流，回到最初，那一个奇点之时。 褚泽仔细捕捉这一异能的所有信息，原装的异能比他复刻出来的，使用的更自然，蕴含着更多的内容。 【原初】的力量，让他看到万古星辰的变化，看到群星璀璨又化而为一。 “原来是这样。” 褚泽指尖轻轻拨动那一缕来自韩亭熙的异能，轻声叹息，“星界……传说。” 不愧传说之名。 这是书中并未仔细提及的部分，阅读《星界传说》时，褚泽只是模糊的知道这个异能诡异强大，能瞬间使目标物体泯灭、消失。 但详细的信息，书中并为给出解释。 【归一】严格来讲，具有空间侧的普遍能力，但又远远不同于空间侧。 它带有时光的伟力。 这是人类迄今为止，从未真正掌握的力量、 细数人类广阔的征伐历史，带有时光力量的异能，寥寥无几。 而又有韩亭熙这般威力的异能，数量是——零。 在韩亭熙尚未成长起来之时，这个异能的秘密，不能广而告之。 他不希望看见韩亭熙过早陷入权力的倾轧、交锋中。 他不能提前成为一把刀，或是一枚棋子。 褚泽眸光微动。 精神链接飞速建立。 韩亭熙的精神海瞬间传入一个讯息，“不要用全力。” 韩亭熙停顿一刹那，神色不变，只是在精神海里回答：“知道啦。” 异能瞬间抵达张一元的胸前。 破灭、死寂，万物泯灭生机。 张一元抬手，握拳。 诡异的能力被他轻易打碎。 从指缝里飘散出不可见的能量。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破坏力惊人……” 然后又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分析，片刻后，直视韩亭熙的双眼：“这不是单纯的空间侧异能，带有一些法则侧的能力。” “很强，绝对不是a级，”他摊开手掌，示意二人看向自己的掌心，“一旦使用，击中目标，必然会造成损伤。” 一层薄薄的皮屑在张一元的手心里，他抽出一张纸巾，将掌心擦干净。 “法则侧的异能稀少珍惜，一旦出现必然是s级以上。” “和我上车，去研究院重新测试。” 褚泽举手，笑着说：“请求家属陪同，可以吗？” 张一元无不可地点头，迅速起身，雷厉风行地往外走。 说完就做，非常具有果决利落的个人风格。 韩亭熙被这军人作风感染，也迅速跟上，还没等走到门口。 张一元突然站定。 面色竟有些发红，硬汉红脸。 韩亭熙迟疑着，有些犹豫问：“怎么了，导师？” “那个，水喝多了，卫生间在哪里？” 指出卫生间的位置之后，韩亭熙看向被自己不停“满上”，只短短半个宇宙时就空了的茶壶。 强装镇定咳了一声。 对褚泽解释：“这不怪我，他太能喝了……” 褚泽笑着点头，捏了捏他泛红的耳垂，“不怪你。小笨蛋。” 研究院 第24章 研究院位于曙光大学东南角，在一层一层警戒之中，是整个帝国最尖端的科研院之一。 洁白、安静，这是研究院给人最直观的感受。 第45章 行走在走廊过道中，银白色的金属地面光可鉴人，四周是行走匆匆，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 研究院分为地表二层和地下四层。 地表主要是办公室和一些陈列室，地下则是一层比一层机密的研究室。 象征着帝国科研院的睡莲标志，被印在门上、窗边，以及各种器材之上。 空气中若隐若现化学制品的味道。 褚泽和韩亭熙跟在张一元身后，穿过感应门，全身消毒、扫描，然后进行人工登记。 张一元出示自己的身份信息，又录入褚泽和韩亭熙的情况，三人这才被允许进入。 穿过正中心大厅的浮雕和虚拟立体地图，进入电梯，直奔地下二层。 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地下二层对于普通的大学生来讲，属于非特殊情况不允许进入的环境。 又是一道身份验证关卡，层层严密的控制人员的进出，确保机密性和严肃性。 炽白的灯光将地下照的明亮如白昼，并没有地下应该有的昏暗和冷气。 曲折的走廊交错，单向玻璃反射出两道年轻俊美的身影。 张一元等待片刻。 金属墙壁开始流动起来，从中开出一道缝隙，渐渐扩大，足以容下三人通过。 露出其中整齐的实验台，以及纷繁的机械器具。 整间实验室极富科技感。 “卢教授，这是要进行测试的学生。” 张一元指了指韩亭熙，对埋头进实验台，不断观测处理数据的男人介绍。 数据流在卢教授的镜片下飞快闪动，他抬起头。 露出一双灰蓝色，沉静而十分深刻的眼。 他的脸上有着细微岁月的痕迹，却很难辨别他具体的年龄。 但他身材高大，气质沉稳，反而让他平添成熟的魅力。 “请把测试报告交给我，孩子。” 他声音款款，语调温和，带有读书人特有的温润。 韩亭熙一双漂亮的眼睛盛满震惊，眼神直勾勾盯了男人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有些手忙脚乱，又十分迅速地调出异能的测试评级报告，把它传给卢教授。 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认真看起测试报告上的数据。 棕色的头发认真梳理整齐，只余下一缕，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落在眉骨上方。 韩亭熙手心出了一点汗，有些紧张，低声和褚泽表达震撼。 “卢敬瑜诶！” 褚泽自然知道这个名字。 应该说，完整学习完基础课程的所有人，都会对他的名字熟悉万分。 毕竟—— 生物、医学、历史、政治等等科目，都有与他有关的题目。 可以说，是基础教育的万千学子的噩梦。 卢敬瑜在帝国，或者说整个宇宙，都是名留青史的人物。 他是前三百年宇宙中，最璀璨的星辰之一，引领几百年人类的命运史。 当代生物学之父，异能研究的先驱者和泰斗。 其人三百零四岁，先从军后从政，最终深感权利之无趣、无用，于是转而投身科研界。 短短百年，创出各种彪炳千古的硕果。 如今，竟然是他来为韩亭熙分析异能。 “卢教授怎么会给我测试？” 韩亭熙声音出现在褚泽的耳畔，带着浓浓的荒谬，“我有这么值得重视？” 他难得怀疑了一下自己的价值。 “恰好有空。” 卢教授头也不抬，轻轻插嘴。 韩亭熙顷刻噤声。 他的异能在卢敬瑜眼中，跟不存在一样。 褚泽心里叹了口气，卢敬瑜这种级别的大佬，对韩亭熙异能的分析绝对不会出现遗漏。 卢敬瑜不仅在异能研究上是先驱。 他本人的实力，也是宇宙的第一梯队中的翘楚。 他是耀银帝国仅有的二十三位五阶异能者之一，在宇宙危险等级评级中，是六级。 他对异能的研究和使用，足以轻松辨别出韩亭熙异能的奥妙。 “这也太夸张了……” 韩亭熙有些慌。 “瞒不住了。”褚泽轻声和他说，在声音出口的一刹那。 卢敬瑜似笑非笑抬头看向二人。 眼中闪烁着兴趣十足的光芒。 他关掉虚拟屏幕，走向一旁的实验台，操作了一会儿，说：“孩子，过来重新进测试仓测试一下。” 褚泽捏捏他的脖子，温热的手掌从颈部滑在后背上。 既然卢敬瑜能听到，他索性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对韩亭熙说：“没什么关系。” 韩亭熙眨眨眼，他十分清楚自己异能的特殊性。 在他刚觉醒的时候，就搜集了各种资料。 从《异能收录图谱》中反复比对，又从各种七零八碎的资料里，了解有关异能表现侧的知识。 最终，得出自己十分特别的结论。 他人虽然嚣张了一点，但对这种可能独一份的特殊，还是一直以来都注意隐藏。 就是没想到，一个木荣，能让三阶异能者的老师发现他的异能特殊性。 没有关系。 褚泽这么说，那就没有关系。 韩亭熙心中安定了下来。 反正又不会死，大不了就被研究。 ——在“火种”又不是没经历过。 第46章 测试仓门缓缓合上。 褚泽沉静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韩亭熙，直到测试开始。 虚拟屏幕数据流飞速闪过。 卢敬瑜目光一眨不眨看着变换的数据，强大的精神力使他能够轻松记忆并且瞬间分析。 在某一条数据流闪过的一刹那。 他眼眸一瞬间睁大，又瞬间恢复平静，好像只是褚泽的错觉一样。 不断地校正和测试。 卢敬瑜操作着实验台，将韩亭熙的异能用不同的方式进行解析、计算。 大约两个宇宙时。 仓门打开。 韩亭熙额头浮现细密的汗珠，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两个宇宙时不间断的使用异能，对他来讲有些超负荷了。 褚泽握住他的手，手掌中是一片冰凉且带着汗水的手指。 他轻轻捏捏韩亭熙的指尖，把他带到一边坐着。 “歇会儿吧。”手指拭过他的额角，将凌乱的黑发捋顺，露出漂亮的侧脸和弧度。 二人安静坐在张一元身边，看着卢敬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成长性……”卢敬瑜低声呢喃。 声音被另外三个异能者清晰捕捉到。 书中韩亭熙异能的第二次评级，并不是卢敬瑜进行测试。 所以，这应该也是书中韩亭熙能够成功隐瞒自己异能信息的原因。 卢敬瑜沉思片刻后，突然笑了一下，嘀咕道：“有点意思。” 手按在实验台上，结束了数据的分析。 屏幕散发着淡蓝色光芒，闪了闪，跳动的数据，最终定格在“sss”。 “这是所能分析到的最高等级了。” 卢敬瑜抖了抖纸质报告，然后不疾不徐地说：“未曾被记录过，成长性sss+的空间侧和神秘侧异能。” “神秘侧？” 褚泽闻言轻挑眉梢。 神秘侧范围极大，凡是不能用常理理解的异能表现，都会归为神秘侧。 可以说，e级到sss级的异能，都有可能具有神秘侧的表现。 但书中的第二次判定是空间侧+法则侧。 法则侧异能，凡是出现，必然在s级以上。 因为其带有必然性的意味。 在宇宙中，凡必然发生的，一定有其诡谲之处，只要有合适的使用方式，就会具有难以预料的可怕性。 卢敬瑜…… 褚泽思忖，这截然不同的判断，是由于书中和现实进行分析判断的人不同。 卢敬瑜的实力毋庸置疑，他必然发现了韩亭熙异能的某种奥秘，但却并未细究，只浅浅给出了神秘侧的结果，甚至都不是法则侧。 “以后每个月来这里一趟。” 这就对了。 褚泽了然。 多年从政生涯，让卢敬瑜有着敏锐的政治嗅觉，能够清楚意识到韩亭熙的特殊性。 但同时，又作为厌倦权力斗争，一心投身科研的人，他有着风骨和清高，不屑将一位年轻人置于权利中心。 所以，要求每月来这里一次，满足他科研的兴趣，又同时把不算作伪的检查报告公之于众，免于韩亭熙成为焦点。 褚泽向卢敬瑜看过去。 身形高大挺拔，却又卓绝拔群，自带风骨。 “还是个好人……”褚泽有些感慨。 韩亭熙这小傻子，作为主角，果然是有点运气在身的。 “以后每月几号我来这里——”韩亭熙还没说完。 已经又埋头于实验台的卢敬瑜打断他：“三号，还有你男朋友也一起来。” 韩亭熙：“……好。” 他差点咬了舌头，但碍于对泰斗的敬仰，他嘴唇颤了两下，还是没反驳。 褚泽不知道卢敬瑜出于何意，但陪韩亭熙来这里，也是顺了他的心意，于是也没意见。 这边事情终于结束。 张一元立刻站起身，风风火火带着二人往外走。 他频频看向终端，紧促着眉头，步伐越来越快，甚至带了一丝焦急。 “突发任务，我快些送你们回去。” “不用管我们，您先走吧。”褚泽立即道，毕竟送他们回去，又要三四个宇宙时的时间。 正和张一元心意，他飞快道：“那好，你们自己注意安全！” 瞬间三阶异能者的实力爆发，身影立刻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而褚泽和韩亭熙却并不急着离开，他们站在地下一层，顺着银白色的金属墙壁，望向走廊尽头。 海藻般蓝的发黑的头发，在明亮的光茫下泛着绸缎一样的色泽，随意披散在白大褂上，露出窈窕的身形。 她若有所觉，回过头，一双剔透晶莹的翡翠眼瞳浮上了浅浅的笑意。 洛塔利亚尔 第25章 如同海雾弥漫，妖精在海浪翻涌中细细低吟。 “你们怎么在这里？” 艾薇儿含笑问道。 “好像……”韩亭熙听着这曼妙的声音，自言自语，“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隔着不长的走廊，他盯着艾薇儿一头深蓝的头发出神。 “亭熙来再测一次异能数据。”褚泽同样微笑点头。 细白的手指抵在下巴上，艾薇儿碧绿的眼眸波光流转，轻轻点头：“是为了昨天的事情？” “昨天的事情，已经被传到校园论坛中了……”她浅浅勾唇，话语带着一丝微不可觉的调侃：“你们出名了。” 第47章 褚泽哑然，“怎么还有我的事？” 他调出虚拟屏幕，点进校园论坛。 里面十分热闹。 其中几个标着【爆】的话题，在不断刷新的帖子中，巍然不动。 一条条看过去。 #啊啊变异兽尖叫！绝世帅哥！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惊爆新闻！异能学院新生战斗，竟一死一伤！ 褚泽眉毛忍不住挑起。 前一个且不说，后一个…… 这是什么吸引人眼球的虚假话题？ 指尖微动，点了进去。 塞壬空灵绝美的声线，蓦然冲入耳廓。 这个话题的发起人，还在视频里加入了如同落雨般轻灵的背景音乐。 这使得塞壬的歌声更加缠绵悠远。 韩亭熙听到这声音，若有所思，低声和褚泽说：“你就不觉得耳熟？” 褚泽勾唇，也同样低声说：“怎么讲？” “艾薇儿的声音，很特别……” 韩亭熙边说，边往褚泽的虚拟屏幕上看去。 寂寥冷寂的深海，阳光不能抵达的海底中。 少年白皙漂亮的面孔被海水模糊，变得明灭剔透。 他抬起手，指尖托着不知名的漩涡，伴着塞壬高昂起的歌声，世界突然破碎…… 随后画面一转，黑色的深海中，英俊到耀眼逼人，恍若海神的男人，在深海中孤独而立。 男人抬眸，眼瞳中是漆黑的风暴。 下一刻，他双眸缩紧。 在幽深的海水中，他伸出了那只苍白修长的手—— 少年脆弱又苍白，美丽如易碎的琉璃，倒在了海神温热的怀抱里。 “靠——”韩亭熙目瞪口呆。 画面还没完。 视频剪辑突然慢放。 在少年和海神的眼神中不断切换镜头，缠绵纠缠，好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勾连在二人的眼中。 韩亭熙忍无可忍，瞬间按着褚泽食指上的终端，被褚泽纵容着，调用权限关掉了视频。 “他们——”韩亭熙耳朵通红，眼睛瞪大而向上挑起，“干什么啊！” 这时艾薇儿已经走了过来，一双美目从韩亭熙的耳廓，滑向褚泽含笑的眼睛。 她掩唇浅笑：“还是很有趣的。” 韩亭熙扯了扯领子，觉得有些热。 光是想到那个视频里，褚泽将他抱在怀里，他抓着褚泽的手指，二人眼神拉丝…… 毁灭吧！ “哪里有趣？”韩亭熙红着耳朵嘀咕。 褚泽闻言侧头，似笑非笑伸手揽住他，“很有趣呀，很……” 他声音很低，沉沉压在韩亭熙的耳侧，又让韩亭熙记忆回到昨天那片冷寂的海底。 在他脱力跌倒的那一刻。 在耳畔压低了的声音，将他的名字含在齿尖，仿佛浸润了情绪和温情，轻声叫他：“亭熙。” “很漂亮。” 褚泽看着那刚刚退下颜色的耳朵，又渐渐攀上薄红。 轻轻舔了舔齿列，又低声重复一边： “很漂亮。” “调情的时候，请不要忘记你们身边还有别人哦。” 艾薇儿浅笑，将碎发别在耳后，一举一动都带着勾魂的韵味。 韩亭熙抓住褚泽蠢蠢欲动，想要捏他耳朵的手指。 无力反驳：“没有调情……” 然后立刻转移话题。 “那你又是为什么在这里？” 艾薇儿眨眨眼睛，将细长的手指点向自己胸前的铭牌。 “最近在参与一个项目。”她将数据镜片从口袋里拿出，带在眼睛上，气质瞬间知性冷静了起来。 “来参观一下我的研究项目？”她俏皮地笑了一下。 二级研究员？ “你才大一。”韩亭熙震惊道。 褚泽揉揉他的脑袋，“别忘了她姓什么。” “奥古斯塔……”韩亭熙还是很震惊：“但，这也还是太夸张了。” “这是曙光大学，小傻子。” 褚泽叹气，这里的学生，只会一个比一个更出色。 这里就是帝国的动脉，连接心脏，不断迸发出最新鲜的血液。 未来的韩亭熙，也是这些天才中的一员。 “你从事的方向是？”褚泽有些感兴趣。 “仿生智能，”艾薇儿推开自己的研究室，碧绿的眼眸泛起波光，“洛塔利亚尔的仿生智能技术，是我们研究的目标。” 科研助手正在忙碌着处理数据，或者坐在小型智脑旁辅助研究。 她轻手轻脚走过研究室内，带着二人进入另一间房。 这是她的办公室。 海蓝色搭配清新绿色，植株娇嫩的生长在桌边，墙壁上挂着裱好的相片。 整间办公室，整洁又干净。 一个挂着浅浅微笑的男人从窗边走过来。 “主人，您是要用餐还是休息？” 男人面孔深邃，金色的头发被整齐梳向脑后，五官如同沐浴着阳光一样耀眼夺目。 “阿法尔，准备一些茶点。” “好的主人。” 他执起艾薇儿的手，轻轻落下一吻，然后转身离开。 还有男仆？ 韩亭熙嘴角有些抽搐。 怀疑这是星球时代的帝国习气。 艾薇儿看了一眼韩亭熙。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对此微微一笑。 第48章 “它是你的研究成果？” 褚泽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回忆着刚才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怎么看出来的？” 艾薇儿支着下巴，美目闪烁。 “动作、语气以及僵硬的固定行为模式。”褚泽作出判断。 吻手礼，就是最明显的程序化表现。 艾薇儿难得露出一丝疲惫，她轻声说：“没错，阿法尔是我们的初步研究成果。” “但是，随着研究的进行……” 她端起茶托轻抿茶水，并不避讳站在一旁等候的阿法尔：“我们发现，洛塔利亚尔的技术，简直是——” “神的领域。” 她轻声说。 在看到褚泽和韩亭熙陡然睁大的眼睛时，又浅浅一笑：“当然，只是我们内部这么称呼洛塔利亚尔的技术。” “但确实是我们抵达不到的高度，”她叹口气，“他们的仿生技术所创造的成果，完全和真人一样，甚至毫无差别——连逻辑思维和情绪的变化，都可以达到完美。” 她有些怔然：“和我们好像处在两个时代一样。” 褚泽皱眉思索。 他发现，那本书中所提到的剧情，都太过浅层和表面了。 这种技术层面的鸿沟，竟然没有在任何语句中表现出来过。 “按理讲，不应该会这样。” 褚泽低声说。 同样从星系时代发展过来，几乎前后百年建立的庞大一级文明，耀银帝国和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纵然在技术上有各自的黑科技。 但绝不会出现，好像宛如两个时代一般，另外一个文明，如何都望不见其技术细枝末节的情况。 艾薇儿等科研人员必然会对此怀有疑虑。 “或许，和洛塔利亚尔的国家制度有关系。” 艾薇儿眼波流转，片刻后，勾起唇角，支着下巴，对褚泽和韩亭熙发出邀请。 “不如，过些天我们一起去洛塔利亚尔吧。” 相似的世界 第26章 此时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飘扬的雪花落在地上，叠起厚厚的积雪。 冰花绽放在窗户上，折射着迷幻的光芒。 银星进入了冬季。 韩亭熙呵出一口气，雾气从口鼻散出去，瞬间眼睫毛上挂了一层冰晶。 他揉了揉冰凉的鼻尖。 “这冬天怎么说来就来。” 曙光大学估计是为了培养学生们的随机应变能力，对于季节转换上面，显得十分随意。 昨天还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的爽朗秋季。 今天就立刻气温结冰，遮天蔽日的雪从天上纷纷扬扬泼洒下来，盖住大地。 入目是一片冰雪的国度。 褚泽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冰凉的雪，落在掌心，片刻就被体温融化，成为清透的雪水。 他和韩亭熙站在位于雪山上的传送点旁边，仰头看向星河。 明明是大雪飘扬，此处的天空却明亮又广阔，耀星在今天隐没，万千星辰毫无遮掩的闪烁发光。 这是曙光大学的最高点，向上能看到天际，向下能将整片曙光大学收入眼帘。 是很多小情侣喜欢来的约会地点。 韩亭熙在出门之前，口是心非地否认自己和褚泽，并没有来约会。 只是因为这里离图书馆很近，比较方便学习。 ——虽然，英华区附近有更近的图书馆。 “冷不冷？”褚泽问。 韩亭熙仰着脖子，眼睛被风雪糊住，“我是异能者，怎么可能会冷？” 说完他就打了个喷嚏。 “不冷？”褚泽有些好笑地说。 用围巾把韩亭熙裹了起来，“这是零下五十度，一阶异能者也不能穿短袖裸奔。” 尖削的下巴被围巾盖住，下半张脸被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格外有神的漂亮眼睛， 里面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靠，零下五十度？！”韩亭熙半信半疑打开终端，看到温度显示为零下五十三度时，无语片刻，“我们大学是不是有点毛病？”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异能者。” 褚泽手插在兜里，在冰天雪地中，眉眼冷冽好像沾着霜雪，他拉着韩亭熙往前走。 “常规三项要求平均成绩在a及以上，你以为没有异能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韩亭熙才想起来，曙光大学的普通人其实也都并不普通。 “也是……还有体力测试。” 曙光大学没有弱者，就算没有异能的人，也会在精神力或者体力上有过人之处。 鞋子将柔软蓬松的雪踩下去，压成薄薄的雪层。 能量环绕在他们周围，把头发和衣服上的雪抖落。 他们刷了个人终端，进入图书馆。 曙光大学拥有八座图书馆，错落分布在校园的各个地点，能够满足所有学子的自习和阅读需求。 校内分为两种网络，一种是星网，一种是校园网。 图书馆内遍布的就是校园网，这是确保校内收录的书籍不会外泄，因为校内很多图书，都具有保密性。 学生们要是想了解一些非大众的知识，就不能简单的通过星网搜集和购买书籍，需要进入图书馆，在图书馆中搜集和学习。 唤来小机器人，褚泽喝了口暖融融的红茶，将书翻开。 第49章 《从星球时代到星海纪元》 这是一部厚重的，分为多个系列的发展史，从人类的星球时代开始，到进入第三纪元结束。 这本书在星网上也随处可见，之所以到图书馆来，也不过是因为今天的雪景不错。 ——以及，一些个人癖好。 比起虚拟阅读，褚泽还是更喜欢手指抚摸到纸张的感觉。 好像文字的力量能更直观被感受到。 光滑的纸页上盛满书香，褚泽安静坐在窗边。 他指尖点在星球时代上关于农业的部分。 “在十万年前的星球时代，人类的农业和畜牧方式就和现今星海纪元类似了。现如今我们所食用的食物，大多都是历经岁月改良而来的品种……” 肉类、蔬菜以及水果。 褚泽从刚进入这个世界，就发现了无比熟悉的各种食物。 但那时他疲于生存，几乎没有悠闲的时间去寻找根源。 他一目十行，读着书里的内容。 片刻后有些许出神。 他的故乡，地球。 与个世界的星球时代，有着无比相似的地方。 从神话传说到文明的发展，从科学到生活，大致走向几乎都是一致的。 比如，神话联盟中的各种奇异的生物，与地球中的神话传说无比吻合。 又比如经典物理学。 在给定条件下，这片星海世界，依旧可以成立且为真理。 雪光一片耀目。 褚泽抬眸望向室外，精神力蔓延开。 世界纷纷扰扰的声音跃入耳廓。 人类所说的语言虽然不同，但语言的逻辑却依旧和地球上差不多。 相似度异常高的世界。 除了星球时代著名的国度名称不同，历史的发展进程，甚至都是类似的。 他沉思片刻。 【原初】的力量延伸。 星海在他眼瞳中陡然盘旋出现，韩亭熙在他的眼中，突然变成一串纷繁混乱的信息。 如同本能一般，他轻松分辨出这些信息的含义。 身体素质、弱点、精神力、异能…… 了解越深，分析越透彻。 韩亭熙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不能分析出来的地方。 他收起异能，手指摩挲着书页：“地球……如果发展到星系时代，会出现异能和精神力吗？” 两个世界具有高度的类似性，除了文明的进程不同，在对应时代的发展却是十分一致的。 “真复杂。” 褚泽翻了一页书，快速将星球时代的历史扫视一遍，然后就将它放在了一边。 这些历史书除了证明两个世界的相似，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又随意挑选了几本有关空间方面的书籍。 星海世界的一切重大发展，都与空间技术有关，褚泽的重生也带着空间穿梭的意味。 而褚泽对探索这个世界以及两个世界的关系，充满兴味。 这是一间二人用的阅读室。 韩亭熙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那个莫兰，他是不是有点精神问题？” 将沉浸在空间知识里的褚泽唤起。 他放下书，笑着抬眸问：“怎么这么说？” “喜欢造谣……”韩亭熙吃着机器人送过来的甜品，含含糊糊说：“我和他无冤无仇的，造谣你就算了，还要带上我，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他说着，打开终端，将金筠发过来的消息给他看。 这是金筠对有关他们“实验品”“带有污染”这些传言的调查。 出于严谨，金筠还做了详细的时间地点表，列出该谣言是从谁口中，以及最后是如何扩大的。 配图是一张动态表格。 “江凤？” 褚泽看着金筠总结的源头人物，若有所思。 一位在书中对莫兰忠心耿耿，甘愿为莫兰冲锋陷阵、指哪打哪的好下属。 韩亭熙放下勺子，非常不理解：“你不是就和他见过两次面吗？” 他修长的眉蹙起来，眼尾扬起，翻来覆去看金筠发过来的信息。 “单纯的嫉妒吧。” 褚泽云淡风轻的给出解释，把书合上，叫来机器人收走。 “嫉妒？”韩亭熙舔舔沾了奶油的唇角，“果然是神经病。” 只见过两次面，就能因为褚泽表现出来的精神力而嫉妒，甚至紧追不放…… 韩亭熙代入自己，怎么都想不出这么做的理由。 “当然——”褚泽接着补充：“我也戏弄了他。” 韩亭熙皱起眉，瞬间盯住他，缓缓问：“怎么戏弄？” 声音压的有些低，脑子里翻来覆去出现曾经在“火种”时，褚泽戏弄他的场景。 心里不由得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危险情绪。 褚泽倚在桌沿，指尖在奶油蛋糕上扫过。 醇香的奶油顺滑甜腻。 被指尖抹在韩亭熙鲜红的唇角，像点缀了一颗熟透的果实。 附身，低头。 韩亭熙梗着脖子，分毫不退让，嘴唇不自觉微微抿起，呼吸乱了半分。 他看着褚泽一点点逼近。 阴影从上方遮下来，攫取他每一寸呼吸的空间。 湿润的舌尖在唇角擦过，乳白色的奶油被轻柔的舔干净。 对方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肌肤上清晰的，被舌尖擦过的触感，让韩亭熙心跳开始加速、混乱。 第50章 他忍受不了一样，哑着声音说：“褚泽……” 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指微微用力，褚泽的声线在他耳畔轻哼：“你以为。” “我是这么戏弄他的？” 褚泽垂下睫毛，狭长的眼尾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弧度。 他居高临下，抬起韩亭熙的脸，唇角勾起浅笑。 “我只这么戏弄你。” 莫凌飞 第27章 思绪陷入一片混沌，心剧烈跳动，好像被一只手反复揉捏一样，酥麻而酸胀。 皮肤上爬起了电流，一点点从心口冲入头皮，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韩亭熙脑子都有点不清醒。 褚泽的手指还按在他的下颌上，带着灼人的力度。 他猛地抬手，抓住褚泽有力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瞬间脑袋里冒烟，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 “好吃吗？” 褚泽突然加重力度的手指，让他一片浆糊的脑子，突然清醒。 我说了什么？ 后知后觉，一层一层滴了血的红染红他的耳畔，又蔓延至脖颈和眼尾。 韩亭熙猛地咬住舌头，眼中是一片懊恼的雾气。 舌尖还有奶油甜腻的香味。 褚泽轻声一笑，嘴角带着说不明的意味。 “好吃呀。” 他拇指轻蹭韩亭熙的唇角，将那里也摩擦出暧·昧的红痕。 话音刚落。 褚泽眼睛深处却陡然闪过锋利。 他淬了冰雪一样的视线，瞬间看向窗外。 高大的树木横出枝桠，还带着昨天未来得及脱落的金黄叶片。 一团团雪挂在枝头，却极不和谐的，上面印着两个鞋印。 精神力大幅度蔓延。 极具压迫感地横冲扩散，顷刻间将方圆十公里纳入感受范围里。 两双洁白的翅膀用力呼扇着，极速在高空飞掠而过，转眼间变成天边一个细细的小黑点。 在褚泽的精神力感受之下，可以看见它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型摄像。 精神力连成丝线，隔着极远的距离，将【迟钝】的负面效果种在了它身上。 看着那只鸟人突然从空中直线掉落，又艰难的扑扇着晃晃悠悠、满身狼狈向前飞的身影。 褚泽轻哼一声，收回了视线。 “怎么了？”韩亭熙不着痕迹蹭到桌子另一边，装作镇定地问褚泽。 “应该是，”褚泽想起之前在校园论坛里看到的一段剪辑，不紧不慢地说：“偷拍。” “有病吗？” 韩亭熙脸又有点烧，想到刚才可能被拍下来的照片，手指都有点抖，“他们图什么？” 光是想褚泽□□他唇角的视频或照片，又被发在论坛里，他就有点想宰了那个鸟人。 “图什么？”褚泽视线从韩亭熙的眼睛，扫过他的鼻梁和嘴唇。 声音带着一点缱绻和戏谑，轻声说：“毕竟——美丽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 “不是吗？” 韩亭熙耳畔有些酥麻。 时间好像在某一瞬间重合了。 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宇宙空寂又孤独，在那艘注定无法达到目的地的星舰上。 他和褚泽隔着桌子剑拔弩张。 那时褚泽的笑不达眼底，浑身充满让人恼火的傲慢和轻浮。 现在却像溺毙人的陈酒，温柔又蛊惑。 同样的话，现在听起来竟然是两种感觉。 他侧过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胡乱把一旁的机器人揪过来，在它圆脑袋上搓了两下，小声嘀咕：“放屁。” * 曙光大学的占地面积，比一些星球的主城都要大上几倍。 这就导致，整个大学就是一整个另类的城市体系。 褚泽的精神力早已满足无需模拟室，就可以登陆第二世界的要求。 所以多出来的每月分配给学生的两块能量石，一块给韩亭熙，另一块则被褚泽以市价挂在网上售卖。 来曙光大学学习的家世普通的学生，很多都利用这里的信用点体系赚钱。 而学校又提供了对应的雇佣平台，能连上曙光大学校园网的学生，就可以在这个平台上进行委托和交易。 褚泽在交易界面扫视两眼，目光划过一条委托。 浓密修长的眉微微挑起。 【高价收异能学院褚泽、韩亭熙同框照片，详情请星讯加4371991759进行具体交流】 什么东西？ 他点开星讯，输入这串数字。 验证信息要求附上一张最新得到的二人低清晰度同框图。 褚泽思索片刻，从相册随便翻找，找到一张他们刚从“火种”出来时，和洛倾的合照。 p掉洛倾，把二人距离拉近，并降低清晰度。 上传。 仅仅片刻，那边的人就通过了验证。 并附上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四千】：！ 【四千】：您从哪里得到的这张照片！！ 【十八岁没钱带俩娃】：委托没有要求需要告知来源这一条。 【四千】：好好好！3000信用点，平台上交易！ 【十八岁没钱带俩娃】：冒昧问一下，你们要同框图有什么用吗？ 【四千】：委托没有要求需要告知。 【十八岁没钱带俩娃】：我还有很多张。 第51章 星讯那头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嗷嗷一顿乱叫，飞速输入信息。 【四千】：这都不是问题！ 【四千】：就是喜欢看两个帅哥在一起啦～～ 褚泽表示不能理解。 花大价钱买照片？ 褚泽弄明白这件委托不会对二人产生什么不利影响后，十分有契约精神的把p的二人的合照发了过去。 3000信用点入账。 然后不再看那个四千的消息。 将目光投向别的委托。 片刻后，接下了一条价格还不错，也恰好是褚泽想要了解的方向的代课委托。 因为是紧急委托，褚泽只和韩亭熙简单说了一声，就立刻前往教室。 药剂学的课程委托，距离英华区其实十分遥远，坐落于药材生长环境最好的那一片地区。 褚泽在多个传送点传送后，踩着点进入了教室。 他半低下头，将外套衣领拉高，遮住鼻子以下的部分，在中后排的一个实验桌后面坐下。 等老师开始讲课后，才拉下衣领，打开教材。 药学院的课程一半理论，一半实践。 不知是巧还是不巧，褚泽接的这一单正好是实践课。 在开始动手制药时，他迟迟没动。 目光有些犹豫。 制药对他来讲很简单，但是，这个委托人原本的水平是什么样？ 在星网上发布委托的那人，在褚泽接单后发了条：兄弟，靠你了！ 之后就销声匿迹，再也没出现。 褚泽思忖着，发布这么紧急的高价委托，按理讲不是个爱逃课的。 所以平时成绩，应该不是太差。 那就做个及格线之上的。 反正那人都不在乎，他替他操心什么？ 在辅助机器的帮助下，制药流程被大幅度缩减。 精神力和【原初】的能力，不断分析和注意着材料的配比和反应程度。 褚泽大约制出了一瓶中等水准的药剂。 等老师踱着步子，慢悠悠检查学生的进展时。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动作流畅自然，配比精确到位的褚泽，制出一瓶——药剂大师眼中的垃圾药剂。 在他药剂大师的眼中，这属实不应该。 他上下打量着褚泽。 看到褚泽神色自然，不紧不慢地向他点头微笑后。 老师环视了一下在座的学生。 慢悠悠说：“王成君？” 褚泽面不改色应声：“老师，怎么了？” “嗯，流程和手法都很不错。” 老师话又说：“你今天这妆不错。” 褚泽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氛。 “女生都能化成男生呀。”老师赞叹着说，然后拍拍褚泽肩膀，佩服道：“这个头！” “也能化高！” 褚泽：“……” 王成君？女的？ 老师这话一落下，旁边看戏的同学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褚泽硬着头皮，十分有职业素养，不到桥头心不死：“您过奖了。” 这时候，旁边同学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一声清脆的女声突然兴奋地喊道：“这不是那个……异能学院，褚泽！哇靠，我见到真人了！” 褚泽深吸一口气，往声音那边扫了一眼。 瞬间几个女孩凑一起，同时“哇！”的一声。 “好帅啊！” 他扯了扯嘴角，看着老师意味深长的笑。 终于体会了一把，韩亭熙时常经历的万众瞩目。 老师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哼哼一笑，背着手往别处走，只留下一句话： “你重做一瓶你自己的，下课后留下别走。” 只余二人在内的教室。 老师拿着一瓶无论品相还是功效都是上上等的药剂，仔细检查了一番。 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跟谁学的药剂？” 这手法，异能学院的学生，没有系统学习过这类知识，是做不出来这种品质的药剂的。 褚泽安分站在一旁，“是在家乡的一家药剂铺跟着里面的药师学的。” 老师回想着褚泽制药的手法，只觉得有些熟悉。 在当今星海纪元，药剂学和精神力未诞生之前是不一样的。 现在药剂学中，能发挥出最奇异效果的一类药剂，是离不开精神力的。 这也导致，每一个药师的手法都会有差别。 通过一个人的手法，也可以判断出他和那些人有关系。 老师忍不住追问一句：“药师的名字是什么？” 褚泽眼瞳中光芒一闪，轻声说：“莫凌飞。” 他看到老师听到这名字的一刹那，神色有些怔忪，片刻后，叹息着重复：“莫凌飞……” “真是缘分。” 老师很快又十分满意地看向褚泽，“喜欢药剂吗？” 褚泽自然谈不上热爱，他最初制药，也是为了生存而已。 现如今，则是对有些药剂神奇的，能够产生堪比异能的效果感兴趣罢了。 这老头是有点果断在身上的。 直接大手一挥，没给褚泽反驳的机会，“你以后跟着我学药剂吧。” 然后非常潇洒的交换了联系方式，乐呵呵走了。 老头叫关珏，据他说，他来曙光大学任教之前，曾经在星际雇佣兵的势力范围浪迹天涯。 第52章 也在这段日子里，成为了莫凌飞的忘年交。 褚泽静坐在客厅，有些头痛地看向关珏给他列下的任务清单。 其中多种药材十分稀有，在校内交易平台没有售卖。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向金筠发过去一条消息。 地下市场和纹身 第28章 波塔星的地面也是暗红色，坚硬的岩石地表使整个城市呈现出粗犷原始的风情。 整个主星区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就在波塔星看似荒蛮的外表之下。 这种不便露于人前的黑色交易，理所应当有一个虚伪无害的外壳包装。 波塔星落后的科技发展和物产资源，得以使地下市场完美的隐藏起来。 褚泽搭乘了前往波塔星的短途星舰，在荒芜的宇宙中寂静的航行。 比起曾经的超远距离的长途星舰，这次的行程明显要短暂许多。 用了两天一夜，从帝国的行政中心到了主星区最边缘，与另外的行政区比邻的波塔星。 管理宇宙比管理一个星球要困难的多，帝国对个别非重点地域，往往不会投以太多的关注，这就使得有些星球成为了藏污纳垢之所。 但也由于尚且处在主星区的管辖范围内，波塔星的地下市场并不算太过混乱无序，远远没有一些知名黑色市场来得赤·裸和野蛮。 太空电梯从星舰上延伸出来，褚泽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 后面跟着一个漂亮又充满锐气的少年。 正是韩亭熙。 褚泽本想自己过来交易一些“违禁品”和药材，但韩亭熙非常有兴致的表示也想要离开大学出去旅游。 于是变成了二人行。 褚泽打开虚拟屏幕，看着金筠给他发过来的地图，标记了一下前往的地点。 那是获取地下市场通行证的地方，只要出示引荐人的信件，褚泽就可以被允许自由进入地下市场了。 “这里，呸……”韩亭熙刚一到地表，就被掀起的碎石和风沙糊了一脸。 “这环境也就比风风塔里星好那么一点。” 他拉高衣领，整张脸就露出一双眯缝着的眼睛，声音闷闷的。 、 “要是环境好，就成为重点关注地点了，哪还能有地下市场。”褚泽戴上帽兜，拉着韩亭熙走向早就定好的飞车那里。 引擎轰鸣着冲天而起。 司机浑身裸·露的肌肤是赤红色，涂着色彩浓烈的颜料，黑色的纹路纠缠盘旋在他的皮肤之上。 韩亭熙忍不住往司机身上看去。 正想要问这是什么行为艺术，司机就拍拍胳膊上的纹身，咧开一个笑容：“想问这个？” 声音很年轻，听起来是个青年人，他说：“从外地来的，谁上我的车，都得问一句。” 褚泽微微侧头，视线在那些纹路上扫过。 “祈福的！我们这一片的星球，大部分地方成年的男人，身上都要纹上这种图案，以祈求神灵，祝福我们平安顺遂，富贵无忧。” 男人声音带着一丝虔诚。 他们这里有大面积的宗教信仰历史，当地居民从小耳濡目染，都会自然地成为某个宗教的信徒。 帝国对宗教信仰保持不干涉不支持态度，对无信仰者和信仰者一视同仁。 这就导致帝国一些地方，仍然保持着原始的宗教流派，甚至还有一些代代相传的习俗。 褚泽眼底是一片空茫的宇宙星海，他视线在那些粗犷的纹路上扫过。 一大片信息浮现。 褚泽指尖点了点飞车上有些冰凉的车窗，修长的是手指在床上勾画出类似的纹路。 他若有所思。 这些纹路，勾画在一起，竟然神奇的带有能量。 在【原初】的分析之下，可以清晰看到这些能量的走向和一些浅显的信息。 “平安”和“稳定”两种信息被褚泽捕获到，和司机所说的祈福效果类似。 但剩下的冗杂的信息，褚泽所不能解析出来的，则纷乱而诡异。 像是……某种不详。 “真是，”褚泽蹙着眉，将韩亭熙的手指勾住，放在手里握住，轻声叹道：“意外频出啊。” 他捏着韩亭熙的骨节，一点点摩挲。 沉思片刻，然后收回视线，不再关注司机身上的怪异纹路。 以他现如今的实力，对未知的事物抱有过度的好奇心，就是自找麻烦。 在这个具有异能侧的宇宙，实力不够，就需要保持足够的理智和克制自己的探索欲·望。 飞车降落在一座小村庄之外。 褚泽下车之后，好似不经意般，问道：“你们祈福所画的纹路，需要维持多久？” 司机闻言，从窗口探出头，拉起头盔，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他咧嘴一笑：“那没有准，成年人最短要留个三年，长了多久都行。” 褚泽点头，礼貌向司机告别。 看着瞬间消失在天际的飞车，他轻轻蹙起眉头。 “怎么了？” 韩亭熙敏锐地感受到褚泽一瞬间不佳的情绪。 褚泽在他后脑勺揉了揉，手臂顺势搭在他的肩膀上，带着他往前走。 “他身上的纹身有些问题。” “什么？”韩亭熙顿了一下，“你发现了什么？” 褚泽拉起他的手指，点在自己的眼角，轻声说：“我的异能告诉我，那些纹身上带着不详。” 第53章 韩亭熙很早就知道褚泽真正的异能了。 可以解析信息，并对了解的信息进行复制和使用，了解越透彻，那么褚泽所得到的能力就越强。 “不详？” “就一个祈福的习俗，都能有问题？” 韩亭熙琢磨了一下，接着说：“这习俗都进行多少年了，总不能我们一来就出问题。” 他和褚泽的想法不谋而合。 “以后再说。” 二人低声交谈着，在村口的身份登记的地方站住。 这间村子位于一片岩石林之中，高耸的岩石巨大无比，将村子层层遮掩住。 这里就是地下的入口。 将金筠搞到的引荐信展示给登记人员过目，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将褚泽的化名“褚熙”以及韩亭熙的化名“韩泽”录入后，二人被带领着往前走。 穿过一条条街道和楼房。 推开一扇石门，逼仄昏暗的环境映入眼帘。 潮湿和发霉的气息缠绕在鼻尖，褚泽和韩亭熙紧跟着前面的人，在盘旋而下的楼梯上进入了地下空间。 在又打开一道石门后。 流通的微凉气流驱散了沉闷的空气，繁华而喧嚣的地下城出现在二人眼前。 高高悬挂在头顶的是黑色的岩石，上面镶嵌着大块大块的夜光石，让整个地下的光显得冷硬。 人来人往，各种面孔和种族的人在这里穿梭不断。 几乎在地表无法看到的车辆，在这里成为了主流交通工具。 韩亭熙眼中露出一丝惊喜，十分雀跃地拉着褚泽，露出一个充满冒险精神的笑。 “这里看起来还挺有趣的耶！” 白玫瑰之吻 第29章 整个地下城和地面上的城市布局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些暗色、不便于在主星区范围内拿到明面上的交易。 褚泽从入学以来，凭借售卖一些简单且低于市价的高质量药剂，以及学校的雇佣平台，手上多了很多富余的钱。 所以这次前往波塔星，他直接定了一家高级酒店。 无论是保密性和安全性，都是地下城的顶尖层面。 他们在进入地下城之后，就获得了属于他们自己地下城身份的终端，里面有褚熙和韩泽的交易平台和个人信息。 二人将终端交给笑容标准的前台，等待她们录入信息。 整个酒店宽敞而明亮，夜光石如同星辰镶嵌在天花板上，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地面上铺着纯毛地毯，从大厅一直蜿蜒至旋转楼梯之上。 “波塔星地下，和地上真是两种环境。” 韩亭熙对这略显奢华的环境表示感叹。 褚泽将终端收回，将手环型的终端佩戴到二人的腕上：“能拿到准入资格的，都不是一般人。” 所以，这里的巨额交易绝对不少，也导致了看起来与波塔星地表完全不同的发达。 “走吧。” 二层运用了空间折叠技术，从一楼看是很小的地方，但从楼梯上去之后，就会发现整个空间大的出奇。 推开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木质门，韩亭熙第一时间扯掉外套，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褚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把行李放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片刻后，就看到韩亭熙绕了一圈，皱着眉从主卧出来。 “咳。”他咳嗽一声。 然后走到吧台，点了一杯酒。 喝了一口之后，才倚着墙边，扬眉睨着褚泽。 “你能不能自己进去看看？” 褚泽双腿交叠，整理了一下袖口。 手指带着玉石的质感，敲了敲沙发扶手。 他问，“怎么了？” “没有次卧，且，卧室里为什么一堆花？” 韩亭熙质问，看着含笑的褚泽，觉得脑袋痛。 于是干脆走上前，抓住褚泽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将他整个人拉起来。 “我开始对你的审美表示质疑了。” 韩亭熙一脸冷漠，看向卧室内，花团锦簇的模样。 大片大片的花束，从阳台蔓延至床上，连天花板都挂着能攀住墙的藤蔓、 浓郁的、多种花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直接冲进了鼻腔里。 褚泽忍不住掩鼻。 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这家酒店，未免有些超额完成任务了。 这种梦幻的卧室环境，如果是小女孩应该会很开心。 但，韩亭熙是个自诩铁骨铮铮的美少年。 褚泽扶额笑了笑。 踱步走向室内。 将一朵白色的玫瑰花折了下来。 花瓣娇嫩又轻纯，却偏偏带着玫瑰独有的诱人。 手指握住花茎，距离很近的，将白玫瑰递到韩亭熙的身前。 韩亭熙鼻尖是多种花混杂的花香。 但在褚泽从花海里走过来，手持一支玫瑰的时候。 他只能看见那一朵白色的玫瑰了。 褚泽轻声说：“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眼睛是冰雪中蕴藏的一点火光。 褚泽眼睛中的温情，一路烧灼，从他握着花枝的指尖传出。 韩亭熙看着那朵花。 伸出手，从萼片处滑下，直到触碰到温热的肌肤。 手指在空中缠绕、交错，片刻后交握在一起，一朵白玫瑰在手指尖绽放。 第54章 韩亭熙红着耳朵，竟然觉得褚泽手指的温度是滚烫的。 他低声说“还可以……” 瞬间又补充道：“也还是喜欢的。” 他垂着眸，白玫瑰映在脸侧，竟是惊人的和谐与漂亮。 强硬的力度陡然从另一边传来。 不可抗拒、不容置疑，也让人甘心坠落。 褚泽手臂紧紧揽住韩亭熙的腰。 视线隔着玫瑰交错。 呼吸顺着花蕊交错，醉人的香气好像情人的吐息。 褚泽低下头，轻吻上白色的花瓣。 花瓣被挤压，带着滚烫的温度，从一端贴近另一人的唇。 隔着一朵娇嫩的白玫瑰，他们安静的接吻。 花汁被揉碎，在唇间只余一抹馨香。 唇轻轻摩擦，舔·弄，却压抑又克制。 在白玫瑰凋落之时，褚泽抵着韩亭熙的头，轻轻笑了。 声音带着一抹细微的沙哑，如同勾人心弦的曲调，一点点奏响在韩亭熙的胸口。 韩亭熙的眼中起了一层雾，唇上分不清是花汁还是别的什么，他抿了抿唇。 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最后抓着褚泽衣摆的手一用力，强行拉回理智。 磕磕巴巴地说：“味道不错。” 他眼尾还带着红，整个人都软在褚泽怀里，嘴却硬的不行。 “我说花……味道不错。” 褚泽捏住他的下巴，安静看着强装镇定的韩亭熙。 手臂进一步收紧，手指又扯了一片花瓣。 舌尖舔上花瓣，一点点送入殷红的唇。 花瓣被咬在唇上，褚泽勾着笑容，漫不经心般：“味道不错？我不觉得。” 声音有些含混，“再来尝一尝？” 韩亭熙感觉浑身陷入了滚烫的沼泽，潮湿又炽热，他咬着牙齿，和褚泽眼神交锋，好像一场拉锯战。 这场无形的战斗，却在褚泽挑衅的声音中顷刻瓦解。 “还是你——不敢？” 手扯住他的衣领，直接咬上他唇间的花瓣。 在褚泽吃痛的闷笑中，韩亭熙好像一颗糖果，在滚烫的温度里融化。 而褚泽，则把他美味的糖果，按在床上一点点、细致的品尝。 气氛升温。 男性的荷尔蒙激烈交锋。 在褚泽撩开他衣摆，触摸上肌肤的一刹那。 一阵绝望的哀嚎，夹杂着剧烈的碰撞声，陡然从外界传来。 褚泽缓缓撑起身，皱着眉，眉间一片黑沉和不悦。 在仍不放弃，想尝一尝更深一层味道的时候。 那道惊叫又一次传来，还有男人大骂的吼叫。 韩亭熙理智瞬间全部归位。 他喘着气，动作僵硬地把被子拉过来。 趁褚泽侧耳倾听的时候，猛地蒙头盖被子。 身子一扭一扭，直接和鹌鹑一样一动不动。 褚泽拍了拍韩亭熙屁股的位置，轻哼一声。 “你不是不怕？” 韩亭熙继续装死。 褚泽将碎发拨到脑后，一脸不悦地推门走出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走廊上一片狼藉。 墙壁上的画框直接破碎，地毯上零星开着几朵血花，空气中还满溢着一股奇怪又刺鼻的味道。 褚泽屏住呼吸，从空气中分辨出了致幻剂的味道。 他顺着血迹的方向抬眸看去。 一道披着黑色斗篷身影从楼梯口闪过。 褚泽瞥到了一张只露出了属于男人的下颌和嘴唇的脸。 本能的在脑海中的信息进行比对。 褚泽蓦然发现，那半张脸竟然有着惊人的熟悉感。 男人和诡异 第30章 坚毅的下颌弧度和硬朗的线条，在帽兜中一闪而过。 他似有所感一般，在快步走下楼梯之前侧头，阴沉的视线一寸寸扫过走廊的空气。 褚泽第一时间，十分敏锐的感受到恶意。 为了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褚泽身体隐没在门框之后，仅仅用精神力浅浅探出。 于是看到了一双墨绿色，如同荒原中最饥饿、最贪婪的野狼一样的瞳孔。 里面充斥暴虐，在致幻剂的作用下又带着一丝癫狂。 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 那人明显发现有人在注视他，但他只是将帽兜进一步拉低，却并没有停下。 他脚步非常急促，呼吸透着不正常的粗重。 像是在追赶什么人，他飞速走下楼梯，在匆匆一瞥之下，褚泽看到了他手上闪过一抹殷红。 褚泽又打量了一下走廊中凌乱的场景。 血迹不止在地毯之上。 好像还带着一丝主人的温热，血液从墙壁蜿蜒下来，一滴滴血珠尚未凝结。 在墙壁和地面的直角中，堆积成小小的一摊。 致幻剂的信息，在【原初】结合【负面异常】的双重解析之下，被褚泽分析出来。 除了基本的产生幻觉，形成类似吸食毒·品一般的快感外，催·情和削弱痛觉是这个味道中主要的部分。 残留的气味可以让褚泽大致了解一切。 而且血液所包含的两个完全不同且相互矛盾的信息，进一步佐证了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褚泽从屋子里找到试剂瓶，取了两滴不同的血液。 他看着在滴管中深红色的血，轻轻眯起了眼睛。 第55章 脑海中所熟悉的人物形象不停翻涌、比对。 最终停留在一张年轻俊朗，挂着爽朗笑容的少年身上。 那人的下颌弧度与那个男人进行比对，线条竟是惊人的相似重合。 褚泽扇了扇缠绕在鼻尖的空气。 致幻剂的味道刺激又浓烈，非常难闻。 他皱着眉，立刻呼叫了酒店人员。 并让他们带上净化空气的装置。 他们看起来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对走廊中的乱象表现得十分淡定。 在这个地下城，这种混乱的事情实在太多，就算是这种高级一点的酒店，也充斥各种非法乱象。 他们动作迅速且专业。 向褚泽表示歉意之后，不过片刻就将走廊恢复原状，显得十分得心应手。 褚泽关上门，思虑了一小会儿，就向金筠发去了消息。 【十八岁没钱带俩娃】：你哥在波塔星？ 金筠估计是在网上冲浪，迅速回复了消息。 【宇宙第一枪】：没啊，他在处理家族的事。 褚泽看着金筠的回复，挑了挑眉。 不是金兰？ 那金家还有谁，恰好在波塔星，且恰好有这种情·色爱好？ 褚泽不置可否关掉终端。 他向金筠提供了一个消息，至于他们家族内部的情况，则让他自己操心去吧。 他倚在吧台边，点了杯带有玫瑰香的酒。 机器流畅自然地调酒，然后将酒水送到褚泽的手中。 深红的酒液在透明的水晶杯中摇晃，击打着杯壁，醇香的味道飘散开。 他呷了口酒，慢悠悠将精神力观察到的画面收入脑海。 韩亭熙面壁一样，盘腿坐在地上，用脑袋一下一下锤着墙壁。 满脸写着懊恼。 他此刻心情十分崩溃。 他这脑子，关键时刻就没用！ 被褚泽随便挑衅一下，就头脑发热，身体比思维更快。 结局就是，他和褚泽纠缠着接吻。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唇上好像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气息。 柔软的唇瓣相互摩擦，舌尖湿润，却带着力度，彼此缠绕、吸·吮。 然后又轻轻分开，拉出一条暧·昧的水迹。 他把头埋在地上，发出一声崩溃的大喊。 唯独露出一双已经红透到的耳朵，在随着主人的动作而颤抖。 褚泽饮尽杯中酒，轻笑出声。 韩亭熙，他的男主，怎么这么可爱？ 如同一只带着反骨的野兽，冲动、不服输、一点即燃，却又总是心甘情愿走入猎人的圈套，等待猎人扼制住他的喉管和心脏。 书中那个张狂而多情的情场浪子，和现实他所喜爱的玫瑰，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人。 他的玫瑰，纯情而热烈，天真又诱人。 这让他，终于没有忍住。 将韩亭熙勾在怀里反复品尝了一遍。 虽然——好像有些过火。 但，也不是太操之过急。 韩亭熙张着迷茫的眼，在他轻轻的浅吻，和话语之下，乖顺的松开齿关，任他作乱的样子，全无反抗的表现。 他轻笑着回味，舌尖舔过齿列，醇厚的玫瑰香漾在唇齿之间。 如同细细品味过的玫瑰，嚼碎在齿间。 * 地下城的街道明亮如同地表，褚泽和韩亭熙一前一后，隔着不远的距离，穿梭在巷道之中。 韩亭熙在褚泽走入卧室，把他从地上薅起来，并保证这几天不再逗他之后，终于恢复了镇定。 可以和褚泽一起去逛地下城了。 顺着标点地图，他们从住宅区进入了交易区。 这里是地下城最热闹的地界，人声鼎沸。 主星区是帝国最繁荣、最中心的行政区，这里融汇着各种种族、各种势力的智慧种族。 所以来自宇宙各个地方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在这里被找到。 褚泽和韩亭熙不紧不慢，在交易区走走停停。 二人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好像两个刚走出世界，看到什么都好奇的动物。 他们买了零零碎碎，一堆看上去挺有趣的东西。 然后在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褚泽视线停留在一处，并停下了脚步。 褚泽看向的是一位长着一对兽耳的男人。 他敞开赤·裸的胸脯，在摆摊售卖珍稀保护动物的皮毛。 洁白柔韧的毛，和那男人耳朵上的如出一宗。 韩亭熙顺着褚泽的视线看过去，自己分析了一通后，表示目瞪口呆。 并感慨，相煎何太急？ 褚泽打量着这个男人。 是神话联盟的兽族。 他们这些神奇的种族，天生就带有奇异的能量。 很多药材、资源，都是出自他们身上。 所以，能够在地下市场，这个混乱无序的地方，大大咧咧，并不遮掩面孔的兽族，绝对不是一般人。 褚泽能够看到他身上强大蛮横的力量信息。 在他随随便便的动作中，甚至可以看到空间在被挤压，在产生波动。 对于空间的变化，韩亭熙感受最深。 他能清晰感受到空间趋于破碎的力量。 “好强的力量。” “按照□□强化方向的异能来判断，这最起码得三阶了吧……” 第56章 褚泽低声和韩亭熙讨论：“而且还不是三阶初级。” 兽人抖了抖耳朵，瞥向驻足观看的褚泽和韩亭熙。 他的眼睛是褐色的，在偏暗的光下，瞳孔扩大偏圆，显得十分无害。 他懒洋洋的，用一口不太流利的帝国普通话说：“小屁孩，看你妈看，没见过毛吗？” 一开口，语调还有些奇怪，但偏偏脏话说的字正腔圆。 褚泽视线从他坐在身下，当成垫子的蓬松尾巴，移到他售卖的皮毛上。 “您卖的是，狐狸皮毛？” 兽人皱起眉，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年纪轻轻，眼神不太好。” 他翻了个白眼，拎起一张狐狸皮，抖落一下，展开。 “看！”他拎起一条狐狸尾巴。 “这是什么？” 韩亭熙蹲着愣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回话：“狐狸……尾巴？” “错！”男人看了他一眼，又拎起两条尾巴，“是三尾狐的尾巴。” 韩亭熙：…… 他也不太懂，神话联盟那边的兽族的脑回路。 狐狸尾巴和三尾狐尾巴，不就差个尾巴数吗？ 有什么区别？ “买不买？不买滚蛋。” 展示完狐狸尾巴，男人理了理自己蓬松的大尾巴，又懒洋洋地靠着墙坐下。 “好凶啊，”韩亭熙低声在褚泽耳边吐槽。 只见男人危险的眯起眼睛，呲了呲牙，爪子都要亮出来。 韩亭熙立即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叔。” 这个男人不屑哼了一声，看向褚泽。 “看出什么门道了？” “是刚剥下不足三天的皮毛？” 男人掀起眼皮，嗯了一声。 韩亭熙则觉得毛骨悚然。 就这么把自己同类扒皮了？ 好狠啊。 男人好像知道韩亭熙在想什么。 用那种不屑的，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韩亭熙一遍。 然后用鼻孔哼出超大一声。 韩亭熙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好，我买了。” 褚泽非常爽快，直接拿出终端。 “你买这个干嘛？” 韩亭熙整理了一下心情，有点疑惑。 “上面的能量很有意思。”褚泽轻声回应。 三尾狐的皮毛，在褚泽的视线里，充斥着各种奇怪的信息。 里层皮毛上，有着浅色的亮纹，信息在交汇流通，最终呈现出能量波动。 那些波动，能被褚泽分析出来的，则是——精神暗示、敏捷。 男人的耳力非常优越，只是抬了一下眼皮，拖着半死不活的语气：“这上面的纹路，是个别神话种族的天生铭文，建议你们拿去做超能物品，不要随随便便处理了。” 褚泽道谢后，又在男人的建议之下，斥巨资又买了一个空间折叠的背包，把皮毛塞进去。 褚泽和韩亭熙低声交谈着慢慢走远。 “这些纹路，”褚泽眉目间带着一丝疑虑，“和波塔星的祈福纹身，有些信息是类似的。” 得益于【原初】的能力，褚泽能够敏锐地发现，这些事物之间，信息的一致性。 回忆着那个司机年轻的面孔，以及他所提到的这个传承了许久许久的习俗。 褚泽有一种突如其来，又让人毛骨悚然的直觉。 好像从古老的历史洪流中，窥见了一丝可怖、诡异的秘密。 如同蛰伏在历史散不尽的迷雾中，等待人一跃而进的，安静张开的巨口。 拍卖 第31章 穿过密密麻麻的摊铺，就进入了明显更整齐干净的商铺一条街。 能在地下城开设店铺的，基本其身后都有一个大型产业链，足以支持他们在这里长盛不衰。 这一条街道明显就辉煌了许多。 帝国传统的碧瓦飞甍，在有限高的地下城中，也足以见其精致雍容。 褚泽二人进了一家酒楼，在十分传统的环境里，坐在屏风之后，喝酒吃菜，并隔着栏杆看下方街道上的形形色色。 “对面是拍卖会？” 韩亭熙眼睛盯在那栋三层楼高的建筑上，从侍者恭敬弯腰的身影上，滑到大大方方走进去或者遮挡着面部走进的人身上。 “想去看看？”褚泽一筷子夹走一颗花生米，浅浅喝了口清酒，看向韩亭熙。 韩亭熙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无形的空间波动，如同水波一般，层层泛开。 楼下的声音清晰的出现在二人的耳畔。 “先生，请提供身份证明，以及您的资产信息。” 韩亭熙侧支着头，又摘取了一点声音 ： “先生，是这样的，如果您并未有足够的资产做担保，那么一旦您拍下了某件物品，却不能支付足够的费用，那么您将面临星际追杀令。” “星际追杀令诶……” 韩亭熙眼睛微微张大，漂亮的眉眼显示出一种咋舌的惊奇。 褚泽抬眸看向楼下。 带着面具的男人身材瘦小，非常激动的手臂在空中摆动。 他对面，面容恭敬的侍者，却始终不卑不亢，用平稳的语气交流。 或许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不懂规矩，这个瘦小男人身上猛的爆发一阵能量波动。 是一阶异能者的水准。 第57章 一阶异能者可以轻松破坏一个城市。 所过之处，只要他想，那么普通人就和蚂蚁一样任其屠戮。 但侍者神色依旧平静，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丝不屑和嘲弄。 果然。 在异能陡然浮现的一刹那。 隐没在影子中的人从下到上，一把尖刀将瘦小男人刺了个对穿。 随之而来的是能量的碰撞和堙灭。 瘦小男人痛呼着，被阴影中冒出来的人拎着，走向了街道的暗面。 他的结局在挑战那里的规矩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缺乏智慧。”韩亭熙对楼下的狗咬狗的闹剧浅浅点评了一番。 然后打开自己的资产信息，估摸了一下。 “走吧，去看看。” 褚泽将筷子放下，拉起韩亭熙的手指。 “去看看，大型非法拍卖会是什么样。” 对面这栋建筑，分为三层，每一层高度都有十几米。 说是拍卖会，其实远远不止。 建筑物内部第一层，是拍卖会大厅。其中物品的保存和交易的进行，都在这里。 二层以上，则是一个巨大的销金窟。 需要会员中的会员资格，才被允许进入。 其中也具有十分黑色的财·色·交易。 从二楼紧紧封闭的门窗可以看到，那里是一个保密性极其好的地点。 褚泽和韩亭熙获取了一层后排角落的一个座位之后，被侍者带着入座。 甜品和酒水十分贴心的摆在二人中间的小桌子上。 韩亭熙拿起一个小蛋糕，咬了一口，含含糊糊说：“好像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 “我们来的还算巧。”褚泽点头。 从认真吃着小蛋糕的韩亭熙身上，移开视线，褚泽看向四周的人。 在接近一层整个高度的一半，有和通往二楼楼梯相连的包厢，里面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人影。 随着拍卖师宣读规则之后，拍卖锤轻轻敲响。 第一件物品被带了上来。 褚泽翻着拍卖册，手指停留在那张图片上，他看着韩亭熙皱起的眉，轻声叹气。 锁连声突然响起，像在随着人的走动，而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光从上方打下，明亮刺目。 将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的人影照的通透而清晰。 她身姿纤弱，手腕、脚腕都束缚着铁链。 一只漂亮的猫耳在脑袋上微微瑟缩，一双眼如同死水一般平静。 充斥着麻木和冷漠。 棕褐色的头发被编织成了漂亮的麻花辫，几缕碎发飘荡在白的几乎透明的脸颊上。 褚泽的手，猛然被握紧。 韩亭熙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如同被锁紧了咽喉，他的声音有些紧：“这他妈的——” 褚泽将手指和他紧紧握在一起，轻轻捏着他的指腹，轻声接下韩亭熙的话：“是违法交易。” 在刚刚进入星海纪元的时候，买卖智慧生物，曾掀起一阵狂潮。 一直只有内部斗争，且安居一隅的神话联盟，第一次达成内部合作，向人类宣战。 在长达千年的战争之后，新的国度建立，新的秩序生成，神话联盟与人类联合国签署互不干涉协议。 自此，关于智慧种族的交易狂热，才终于熄灭。 但只要有需求，就会产生买卖。 欲·求，从明面上转向了暗地里。 所有黑色市场，几乎都可以见到这种交易。 褚泽看着猫耳少女身上没有掩饰的痕迹，心底微沉。 她明显是经过了多次转卖之后，才来到了这里。 “起拍价，五万耀银币。” 一条人命，却如此廉价。 韩亭熙举起了号码牌，“六万。” “六万一。”有人立刻跟上。 “七万！”韩亭熙抿着唇，手里捏了一把汗。 “七万一。” “八万一。” “十万！” 韩亭熙向他父亲发了一条消息：打钱！ 一个普普通通的猫耳少女，并不值得花多少钱买下。 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内容。 竞价者陆陆续续，选择了放弃。 最终，韩亭熙以二十万耀银币，买下了这个少女的所有权。 褚泽快速翻了一遍拍卖册，将所有的信息浏览一遍。 其中有关拍卖类人生命的，足足有二十六条。 褚泽轻声问：“都买下来吗？” 韩亭熙手指用力攥住椅背，半晌，摇头：“不。” “后面的只会越来越贵，我没有能力都买下来。” 褚泽视线停留在压轴里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上。 那里的起拍价清晰的标注着：十亿耀银币。 褚泽看着他抿紧了的唇，带着略微倔强的弧度。 他将资产全部转给了韩亭熙。 声音很平静，眼神中是一股能让韩亭熙冷静的力量 他握着韩亭熙的手，声音是清润又温柔的，他说：“尽力就好。” 时间在悄然流逝。 随着越发激励的竞价。 褚泽他们在拍卖会进行到五分之一的时候，就无力再买下去了。 索性就此结束，不再关注拍卖会的竞拍物品。 他们立刻起身，去后台签署了信息，将拍下来的四个兽人带了出去。 第58章 无一例外的漂亮和精致，且带着明显的兽化特征。 但他们神色怯懦，迟钝和麻木好像被无情又深刻地楔进他们的眼睛深处。 褚泽看向他们，片刻后，说：“我们对你们的身体没有兴趣……” 兽人们先是惊喜，后又归为沉默。 这位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英俊少年，谁知道会玩什么花样？ 他们已经遍体鳞伤，失去了向往希望的能力。 韩亭熙鞋底蹭了蹭地面，露出沉思的神色，然后又想到什么一样，抬起头：“我们认识神话联盟的人，让他送你们回去。” 兽人们对视一眼，迟迟不肯相信。 直到被褚泽披上帽兜，遮住明显的特征后，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进入了摊铺区。 他们才终于敢升起一股喜悦和希冀。 褚泽和韩亭熙的目标十分明确。 在某个墙角。 懒洋洋打着哈欠的男人，突然间毛发炸起，若有所觉一般，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就看到，买过他狐狸皮毛的两个小屁孩，步伐如风，匆匆而来。 后面跟着几个，闻起来就不是人类的兽族小家伙。 他揉了揉鼻尖，打了个喷嚏，半死不活地长长叹了口气， 牙齿轻轻摩擦，自言自语：“麻烦来了。” 祖源 第32章 男人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敞开的衣襟，露出健硕的胸膛，尾巴尖不疾不徐轻轻扫着地面。 他的眼睛形状十分优美，眼角窄窄一条细纹斜飞入发，狐狸一般的眼眸透出一丝不耐。 视线如同一把刷子，刷过几个带着帽兜的兽族，看到他们微微颤抖的指尖后，才慢悠悠看向褚泽。 他轻轻舔了舔牙齿，有些懒散地着说：“让我带回神话联盟？” “有什么好处吗？”声音提不起兴趣一般。 “我们会支付佣金。”褚泽也拿不准这个男人的想法，试探着说。 神话联盟常年内斗不断，时刻处在紧张的内部矛盾中。 其中不同种族之间的争斗，更是从未停止过。 男人的种族，一看就和这几个兽族不同。 但他是他们唯一能接触到有实力，并和神话联盟有关系的人。 而且相比起大部分地下城中的狂徒，他一脸倦懒，除了喜欢口吐莲花之外，没有显露一丝攻击性和恶意。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这样匆匆找来。 看他此时，对这几个兽族能这么心平气和，眼睛都不抬一下的表现，已经算是非常温和的结果了。 “雇佣我？”男人闻言掀起眼皮，好想觉得有些有趣，他嘴角咧开一个弧度，神色突然抖擞起来。 “多少钱？”他尾巴从身下展开，啪啪拍着地面。 他态度积极了起来。 “雇佣”这个说法，让他有了些兴致。 “按照，星际雇佣兵团的方式？” 褚泽顿了顿，从男人的身上不经意般扫了一眼，提出了一个雇佣方式。 星际雇佣兵团，是与耀银帝国、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以及神话联盟齐名的一级宇宙文明。 其团长祖源，以恐怖的精神力和异能，统领多个星域，称号为“超脑”。 据星际雇佣兵所说，一旦加入星际雇佣兵，他们的精神海就会出现一块雇佣面板，来接取任务以及获得奖励。 后来，这种雇佣体系，也被简单的普及在宇宙中，成为一种雇佣模式。 “可以！”男人爽快的答应。 他伸展了一下身体，像一只狐狸一样，眯缝着眼睛。 “用这个签雇佣合同。” 他把手伸到敞开的胸口里面，胡乱摸来摸去。 看起来十足像个大大咧咧的糙汉。 但偏偏长相清俊不俗，使这种邋遢的表现，变成了落拓不羁。 他掏来掏去半天，终于掏出来一个制式十分古老的牛皮纸。 韩亭熙把眼睛往他胸口瞥了好几眼。 平平坦坦，看不见一丝藏着什么东西的痕迹。 堪比三阶异能者的狐族，好像是有点神奇的能力在身上的。 泛黄的纸页，在页脚边缘微微蜷曲，上面用模糊不清的字迹写着古老的文字。 好像历经了漫长而悠久的岁月。 褚泽皱着眉辨认其上的字迹，大多已经看不清楚，但其中一个“祖”字，银钩铁画，落在其中。 锋利的锐气，好像透过纸面，迎面而来。 “有祖源能力做担保的合同。”男人抖了抖纸页，十分爽快地递给褚泽。 上面的信息庞杂到恐怖。 跃动的信息流飞速盘旋、纠缠。 除了“公正”这一信息能勉强看出，其他的如同混乱的天书，无法被解析。 褚泽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睛深处的星海归于沉寂。 他拿出笔，思考片刻，一笔一画在上面写上雇佣的内容。 “确保他们的安全，且必须保证找到他们的家人？” 男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签上自己的名字。 褚泽瞥了一眼他的字迹，是神话联盟的文字，古老而且复杂，充满了岁月的痕迹，是历经千万年演变来的书法。 通过【原初】，褚泽才能看懂他写的是什么。 翻译成耀银语是——九岚。 “现在正好我比较闲……接个雇佣玩玩也可以。”九岚扫过那几个兽族的面孔。 第59章 牙齿轻轻磨了两下，“猫，鸟，狗，兔？” 他咂巴了两下嘴，翘起唇，恶意满满地从几个兽族身上看来看去。 “好像有点饿了。” 几个兽族瞬间僵作一团。 男人看到他们的样子，恶劣地勾唇笑了笑。 然后勾勾手指，让那几个几乎要颤抖的跪下的兽族来到自己身边。 他用荒凉奇特的语调说了句什么。 就看到，那几个兽族，惊慌无比，片刻后又抖着身子，迟疑着。 身体在斗篷内变形、缩小，变成了几个小兽。 男人不知从哪又分出一条尾巴，在空中甩出一个弧度，讲几个小兽勾在尾巴中。 神话联盟中的智慧生物，和地球传说中的妖族，看起来十分类似。 褚泽重新将视线看向手中的牛皮纸。 一道清透的光茫，在男人签下名字之后，瞬间一闪而过。 上面的信息流，如同一条瑰丽的纽带，好像从此处，连接到遥远又深邃的星空中。 那道庞大、深邃的信息流所展示的惊鸿一瞥，却是褚泽从未体会过的瑰丽和奇崛。 那一瞬间，是对心灵的震撼。 是只有褚泽能够看到的，来自于这个星海的神秘。 他手指轻轻蜷缩，眸中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野望。 如同暗夜中的火光。 片刻后，在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褚泽想起了关键一点。 他问道：“那这个佣金，我们需要怎么支付？” 男人皱起眉，看上去非常不耐烦，他往墙上一靠，赶人，“这不是签了合同了吗？” 韩亭熙靠在褚泽身边，无聊地掰弄手指，听到男人的回答，才搭着褚泽的肩膀，疑惑的回话：“合同上也没你的个人账户啊。” 男人沉默一会儿，终于懂了，面前两个小屁孩，对星际雇佣兵了解真是知之甚少。 他甩甩牛皮纸，慢悠悠说： “小屁孩，有祖源做担保的合同，一旦生成，在任务结束之后，你们账户里的钱会自动扣除——懂了吗？” 这段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 什么叫，签了合同，任务完成之后，钱会自动扣除？ 祖源可以无视帝国的防御系统，直接进出私人账户？ 虽然星际雇佣兵团长的信息，在宇宙中一向非常神秘，但这种侵犯个人隐私的能力，在星网上竟然也没有一点消息？ 男人看着他们的模样，哼了一声。 语气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意味：“那可是祖源啊。” “等你们有实力进出星海，你们就会知道……”他收拾好了摊铺，慢悠悠说：“星际雇佣兵团长，是个什么存在了。” 他摆了摆手，将几个兽族揣在怀里，转身往交易区的出口走去。 褚泽看着男人摇摇晃晃的白色大尾巴，半晌和韩亭熙说：“他不是神话联盟的人。” 韩亭熙合理推测：“是星际雇佣兵团？” “要是星际雇佣兵团，倒也更好。”他回忆着宇宙中关于这个势力的评价。 其中“极度守约”这一条，是家喻户晓，人人从孩童时代开始，就刻进记忆中的印象。 * 解决完被他们买下的这几个兽族的事情，他们二人往药剂市场走去。 药剂市场在交易区的东南角，这里有各种现成违禁药品、非法材料，以及从世界各地运输过来的奇珍异物。 而对于常规的药材，这里的价格也比市价要便宜不少。 褚泽驻足在一家药剂店之前，拿起几瓶药剂观察起来。 流动的、稠黏的液体，在瓶中滞涩的摇晃， 这几瓶药剂的品性被他细细分析。 无一例外，只有零星几瓶是高级品质。 这家店铺处在的位置，是逼仄的巷道中，位置并不好，一看就是私人开设，所以成品也不怎么样。 但由于其专门售卖违禁品，在这个市场内部，倒也生意不错。 在褚泽观察药剂的时候。 韩亭熙突然收到了金筠的消息。 【宇宙第一枪】：泽哥怎么不理我！！ 【宇宙第一枪】：替我谢谢你男朋友，嘿嘿，终于抓到金兰的把柄了。 【哥是神话】：？ 他靠在货架边，一条腿向后踩在木制的横梁上，转了转指节上的戒指。 抬头问褚泽：“金筠说让我替他谢谢你，他抓到了他哥的把柄。” “你们有什么阴谋？” 碎发扫在他的脸侧，韩亭熙脑袋向后，抵在货架上，扬着眉问。 褚泽抬起头，冷白的光线穿过置物架，在他的脸上投射出明灭的痕迹，将他漆黑的瞳孔衬的深邃无比。 他闻言，手指在瓶身上蹭了蹭，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片刻后他笑着说：“没有阴谋，只是之前看见了他哥，给他发了条消息。” 韩亭熙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他抠着置物架上，突出来的一小块木茬，继续问：“我们不一直在一起吗，我怎么没看见？” 褚泽“呵”了一声。 “想不起来了？” “……想什么。”韩亭熙思绪翻滚，终于在记忆里找到了那个被他刻意忽视的片段。 他蓦地，心脏又开始加速起来。 这边褚泽还在火上浇油： 第60章 “是谁翻脸不认人？” 他立刻转身，欲盖弥彰地侧过脸，耳朵却偏偏红了。 “你闭嘴吧！”他扬起了声音。 店主都扯着脖子看过来，虚着眼睛，往他身上看。 韩亭熙背影带着几分僵硬，飞速走到店铺外面。 夜光石的光芒从上方洒下，他喘了口气，感觉从肺腑燃烧起来的热气，这才散了出去。 在店里，褚泽笑了一声。 眼睛深处，是一点不被察觉的温情。 他又不紧不慢看了几瓶试剂，确认自己能够复刻下来之后，这才象征性的买了一瓶。 走出去后，就看见韩亭熙蹲在墙边，十分谨慎的样子。 有一个细小的缝隙裂开在墙上，他一脸认真，眼睛凑过去，透过墙体，试探着看向对面。 褚泽从上方俯视，下巴抵在韩亭熙的脑袋上，也看过去。 视线穿过一条短短的过道，他看向的地方，是一个狭窄的、仅能容小孩子身型大小东西的，一个逼仄的空间。 里面隐隐绰绰，有一个发出细小呻·吟，蜷缩着身体的影子。 在二人视线抵达之时，蓦然抬头。 一双狠戾的眼眸，在黑暗中发亮，如同燃不尽的薪火，炽烈又绝望。 角落中的少年 第33章 熟悉的味道。 苦涩中透着旖旎的香气，吸入肺腑转而化为一团火焰，燃烧起了欲·望。 ——是致幻剂。 褚泽能够清晰分辨出不同药剂之间，细微的差别。 这种味道，是他在酒店走廊中，曾闻过的。 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从那个窄窄的空间飘来。 “滚！” 嘶哑的声音，带着被情·欲折磨的痛苦，那个角落里的少年从喉咙处发出低吼。 异能者可以很轻松的，在昏暗的空间中视物。 少年浸透了汗水的身体，纤细而且瘦弱，浑身在不自觉颤抖。 褚泽看到，他的白皙脆弱的脖颈上，扣着一个金属硬环。 上面充斥着一些能量，在能量的波动中，褚泽可以辨别出，那是一个抑制环。 是用来抑制异能和精神力的东西。 无形的丝线从抑制环中散发，钻入那个少年的四肢百骸，从他的血肉和精神海中抽取能量。 让他脆弱如同普通人。 褚泽在韩亭熙耳畔轻声说：“是抑制环。” 然后他嗅着空气，问韩亭熙：“这个味道……和金兰有关系，你怎么发现他的？” 韩亭熙看着那个狭小的角落，痛苦的喘息着的少年，抠着墙壁，低声说：“我听到这里有声音。” 他仰头看向褚泽：“我们做些什么？” 褚泽轮廓清晰的下颌线，从下往上看，好像用刀雕刻出来的优美弧度。 他手指抵上墙壁。 空间异能瞬间爆发，一阵烟尘四起。 墙壁瞬间倾塌。 昏暗的环境，霎时间注入一抹亮色，照在那个狭小空间的前方。 那个少年喉间发出一阵呜咽，压抑而破碎，他狠戾的目光警惕看向二人。 手脚不自觉蜷缩起来，用力向身后的墙壁靠去。 褚泽伸出手，拉着韩亭熙走进那条小巷。 “救一下吧，”褚泽低声说，“然后交给金筠解决。” 见死不救有违他们的底线，况且，这还与金筠有关系。 这是他们家族内部的争斗，这个少年不管有没有用，交给金筠这个还算正直的男人，倒也十分合适。 空间之力拂而过，一阵风被平地而起。 从韩亭熙的位置出现，瞬间掠过这段过道，直达少年的身前，将致幻剂的味道吹散。 这里是有些逼仄的，两个身型高挑的男性，在这里几乎要直不起腰。 但对这个少年来讲，却刚好。 也不知他是如何从那个酒店，带着一身致幻剂的味道，穿过各形各色不怀好意的人群，来到这里的。 褚泽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血迹。 信息很驳杂，不止是从少年身上流下的血，还混杂着其他人的信息。 想必他这一天，过得十分艰难。 二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 同时将这一片空间封锁住，防止别人注意或者听到什么声音。 韩亭熙长得漂亮，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惊艳之色，在脸上没有流露出轻狂时，显得十分淡漠且气势逼人。 他感觉身上要被少年的目光灼出两个洞，揉了揉鼻尖，冲少年说：“我真不是什么坏人。” 少年紧紧攥住拳，身体酸软，却还强撑着精神，做出防御的姿态。 褚泽拉过韩亭熙，将他的手握在掌心，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你认识金兰吗？” 少年一瞬间目光要喷出火焰，表情痛苦而狰狞，他紧紧咬着下唇，直到咬出血来。 嘴上的疼痛，让他冷静了一刹那。 分辨出眼前的人，似乎和金兰并没有关系。 他往后墙上又缩了缩，热气几乎要让他崩溃。 在思考着如何回答的时候，一个未开封的药剂瓶，咕噜咕噜滚了过来。 褚泽声音十分温和：“这是解毒剂，对于抑制负面效果，也有几分作用，你先喝了吧。” 药剂瓶冰凉的瓶身，轻轻碰撞在他的脚踝处。 第61章 少年猛地抓住它，一双眼死死盯住褚泽。 “你赶紧喝吧，我们对你又没什么兴趣。”韩亭熙出声，他尽量声音不那么凶，“我们是他弟金筠的朋友，他俩的关系你死我活，你放心吧，我们和金兰不是一路——只是顺手救一下你。” 少年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又看到韩亭熙一脸坦然的模样。 韩亭熙无疑是很有人格魅力的，他总是十分赤诚和热烈，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他的每一个动作和话语中透露出来。 能够轻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少年心中渐渐信了两三分。 他能看出来，褚泽和韩亭熙是一对亲密的恋人，他们不可能会对别的男人产生兴趣。 他沉默着，拿起了药剂瓶。 在这时，褚泽看向空间封锁之外的世界。 一阵强大的精神力，在迅速而且精确地，一片片扫过这里的区域。 只要再过几分钟，就会发现这里的空间异常。 褚泽的精神力蔓延出去，能够看到金兰的身影在一辆造价高昂的车里。 他当即立断：“金兰已经找到了这里，再慢一点，我们就会被围捕。” 少年猛地拿起药剂瓶。 身体上的痛苦，和内心的犹疑交织，但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事情已经不会更坏了。 褚泽出品的解毒剂效果非常强大，瞬间一股清凉从胸口溢出。 少年勉强能够提起力气，踉跄着站起身来。 他脸上还带着一丝情·欲的薄红，但这些已经不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褚泽精神力穿过空间，达到了金筠的精神力可触及的范围之内。 他示意韩亭熙直接抱起那个少年往酒店方向走。 同时，他的精神力充满了锋利的攻击性，强硬的和金兰的精神力，□□撞在一起。 并且，顺势而上，直接沿着那股精神力，飞速钻入金兰的精神海。 将他的精神海掀起滔天巨浪，并不断搅碎他的精神力。 车中的金兰哀嚎一声，脸色陡然惨白，他扶住额角，眼神森然，瞬间看向那道精神力撤出的方向。 在争取到的这一段时间之内，三人已经快速躲避着人群，在巷道中穿行，片刻后就回到了那栋酒店。 酒店的管理比起地表上来讲，十分的松懈。 可谓是非常尊重顾客的个人意愿。 他们抱着一个多出来的人走上二楼，前台眼皮都没抬一下。 进入房间之后，少年就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 他对别人的靠近，显得十分抵触。 韩亭熙和褚泽刻意忽视掉少年肌肤上，裸露着的点点红痕，目光坦然平静。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 少年看向二人，片刻后，哑着嗓子道谢：“谢谢你们。” “谢的太早了。” 褚泽耸耸肩，半开玩笑一样说道。 然后将制药的仪器拿出来，星辰在眼底汇聚。 他动作流畅且迅速，行云流水般，在各种仪器之间来回切换，药材在仪器助手的帮助下被处理的整整齐齐，片刻后就化为了晶莹的状态。 他把制好的药剂递给少年，“致幻剂的解药。” 少年接过，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喝了下去。 看着少年开口又要道谢。 褚泽抬手制止了他。 转而看向韩亭熙，“把他脖子上的抑制环毁了。” 褚泽刚才就发现，这个抑制环上的定位系统已经被少年，不知用什么手段毁掉了，但对于异能和精神力的抑制，却还存在。 一般情况，没有钥匙，这个抑制环是不会被拆除的。 一旦强行破开，只要不是一瞬间毁掉。 但凡多了一刹那的时间，这个抑制环都会爆发出强力的能量，直接将被抑制的人致死。 这个抑制环是中高档货，能够抗衡二阶异能者的能量。 但韩亭熙的异能【归一】，是全方位无死角，从里到外，不断的湮灭和破坏。 被【归一】触碰到的东西，那一瞬间的时间，是与世界割裂的。 在那个被割裂的空间，抑制环会不停地走向过去，直到归为物质的原点。 韩亭熙抬起手偶，指尖浮现出诡异的波动，轻轻将手指点在了抑制环之上。 少年身体僵硬了一瞬，但随之，他就看见，戴在他脖子上，折磨了他数年的抑制环，在韩亭熙轻飘飘抚过之下，瞬间消失。 无形的能量在空间中绞动，片刻后，那道割裂的空间，才重新回到正常的时间线。 少年摸着自己的脖子，那是肌肤的触感。 被长久带着抑制环的地方，已经生成了一层厚厚的茧。 他垂着眼眸，很安静的模样。 再次抬头，眼角似乎有过一丝水痕，他一字一顿，十分认真地说：“谢谢你们。” “我叫岑止易。” 韩亭熙往沙发背上一靠，笑得十分灿烂，“我叫韩亭熙。他是褚泽。” 他抬手指了指，在一旁收拾仪器的褚泽。 褚泽头也没抬，十分理智，没有沉浸在他俩那种暗流涌动，好像即将感动到纳头便拜的气氛里。 “我已经联系了金筠，他会来护着你出去。” 他思考了一瞬，做下定论，“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第62章 “我们的行踪很容易就被察觉到，我和亭熙一直是两个人，但今天，恰好多了一个，这点太过巧合，一定会被金兰盯住。” “那去哪里？”韩亭熙顿了顿，提出意见，“去地表？” “金筠应该不会大张旗鼓开虫洞过来吧？毕竟他和他哥还没撕破脸，那我们要躲最少两天，不如去地表，更不容易被找到。” 褚泽扫过岑止易，他的身体素质、异能以及精神力，被他快速分析了大概。 思虑了片刻，他点头，“岑止易，你伪装成别人的样子，你们两个先去地表，我在地下城会制造一个假象，之后会去地表找你们。” 岑止易瞳孔瞬间放大，“你怎么知道……？” 他的异能是【面具】，具有伪装身份的能力。 他倒是没有再升起警惕之心，毕竟对于对自己心怀恶意的人来讲，之前那些做法太过画蛇添足。 褚泽点了点自己的眼眶，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快速解释了一下：“一个能够浅层分析的异能罢了。” 岑止易半信半疑，却没有再追问。 韩亭熙听到褚泽的安排后，抬起头和褚泽对视一眼。 他眼睛亮而有神，里面充满着信任和热情，他对褚泽的能力从未有过怀疑。 他大致能够想明白褚泽要去做什么，他眼睛里充满了跃跃欲试。 “给那个人渣一点教训——” 随后又勾起唇角，对褚泽说： “记得别太嚣张。” 你们一个也抓不到 第34章 岑止易的异能【面具】，伪装能力极强。 他的骨骼和血肉，在他异能使用之后，会变成他想要伪装的模样。 摘掉抑制环后，岑止易有一刻的怔然。 他体会着能量在体内流动的感觉，竟好像恍如隔世。 他十四岁就被带上了抑制环。 至今已经五年。 进入星海纪元以来，据研究表明，异能的觉醒，大概率在十二岁到十八岁之间。 不满十二，又或者超过十八岁才觉醒的人，少之又少。 他在刚刚觉醒的年纪，就被套上了锁链。 如同被圈养的牲畜，没有尊严和人格的，在情·色场所任人玩·弄。 可笑的是，因为他具有异能，是万中无一的异能者。 这使得他竟没有沦为任人发泄性·欲的玩具，而是成为了有权有势之人之间的“高档货”。 让他恶心而绝望的五年，他竟不知道，这上天赐予他的面孔和能力，是福还是祸。 他沉默着感受异能被他使用出来的样子。 手臂的皮肤变得粗糙而干裂，五官肉眼可见的改变，一双沉淀着恨意的双眸，此时爬满了浑浊的黄色。 他身体拔高了几厘米，身形微微佝偻。 顺滑的灰色头发，变得油腻又毛躁。 他眼睛扫视而过，就是一副平凡又沧桑的中年男人的模样。 “我们现在就走吧。”声音也由清脆转变成了粗哑，他对韩亭熙和褚泽说。 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深藏了在无法被探寻的内心深处。 如同蛰伏的活火山，深敛了一切的恨和暴虐。 褚泽看着岑止易身形、容貌的改变，瞬间将这个异能的大致信息收入脑中。 信息很简单，并不复杂，是b级异能。 ——但却很实用的能力。 褚泽和韩亭熙建立了精神链接。 “我会用精神力监控四周，你们现在从后面绕过去……”褚泽在韩亭熙的精神海上构建出一幅地图，并画出了指引。 “然后到达地表，去莫托市。” 他精神力同时铺展开，非常细致地织成网络，无声无息，不曾惊扰任何人，静静盘旋在方圆十余里的空间中。 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被他感觉到。 “保持联系。”韩亭熙披上斗篷，长长的黑袍遮住小腿，在他转身的时候，翻出一阵飒然的波浪。 “砰。” 门被合上。 褚泽站在窗边，看向精神力捕捉到一处异动的方向。 此时，距离他们带回岑止易，已经过去了一个宇宙时。 金兰，或者说金家，在这处地下市场的能量，依旧和地表一样强大。 如此短的时间，他们已经锁定了褚泽和韩亭熙，并迅速安排人进行围捕。 看起来，金兰对一个小玩物，有些过于兴师动众了。 但事实，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岑止易，在金兰身边有多久？他接触到的一些丑闻又有多少？以及，他手中是否掌握着证据？ 这些都是引起金兰疯狂搜索的原因。 褚泽打开窗。 故意露出自己的身影。 他手里捏着酒杯，装作十分悠哉欣赏外界人来人往的模样。 血液在血管中跳动，他能清晰感受到心脏一下一下，用力地泵出血液。 来自金兰迅速而猛烈的追击，让他的神经轻轻颤抖，大脑出奇的清醒。 他和韩亭熙，大概天生就不是安分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挑战，竟让他们纷纷升起了兴奋的感觉。 他们是天生的好战分子。 战争和博弈，才是点燃他们的，最好的引信。 褚泽悠哉悠哉抿了口酒，对即将缩短的包围圈，显得并不如何慌张。 第63章 在的精神力辐射之下，可以感受到，十来个二阶异能者那蓬勃的力量。 他手指轻轻敲击酒杯，肉眼可见，杯内的红酒在扭曲、升腾，片刻后，消失在空间之中。 虽然不能达到韩亭熙的地步，但也十分强大。 这个宇宙中，【归一】的杀伤力，绝对跃居第一。 只是简单掌握，就足够了。 褚泽想起书中提到过，韩亭熙在学院内部的争斗中，凭借一阶异能，多次越级把二阶异能者按在地上摩擦的剧情。 他的精神海平静又深沉。 其上三颗星辰静静悬挂。 【负面异常】【归一】，以及【破空之枪】。 一个隐隐约约，能量汇聚而成的长·枪，突然横在褚泽的身前。 他掌心拂过长·枪，万物归一一般的寂灭之感蓦然附在其上。 来自金筠和韩亭熙的异能，被褚泽合二为一。 他拎起长·枪，暴乱的能量凝聚在枪尖，枪尖滑过之处，能看到被撕裂开的空间缝隙。 褚泽轻笑一声。 【仲裁花枪】金家。 ——有没有试过，被自己家族的异能袭击？ 他瞳孔漆黑，漫不经心地将唇角勾起，视线看向精神力所感受到异动的方向。 那里能量变化，如同恒星一般的炽热和蓬勃。 是二阶高级的异能者。 仅仅一步之遥，就是三阶，可以肉身在宇宙中行动的强者。 褚泽手挥出，一道空间裂缝被撕开。 他还做不到撕开一个虫洞的能力，但一个充斥着空间乱流，只能死物进出的空间裂缝，对他来讲，还算轻松。 那柄长·枪瞬间消失在空间裂缝之中。 它在空间裂缝中穿梭，自动寻觅到金兰的所在位置。 与此同时，房门突然间被炸开。 爆炸的轰鸣声瞬间响起。 从门口到客厅的距离之间，汹涌的火焰陡然升起。 在燃烧的猩红之中，火舌舔·舐着褚泽的衣角，火星漂浮在空中，热浪扑过的空气扭曲无比。 褚泽站在窗边，好像一幅扭曲的、颜色浓重的油画，带着惩戒和叛逆，在火焰中不屈。 他回首，看向缠绕着火焰的异能者。 声线华丽又戏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他推开窗，外界清新的空气涌入，却让火势陡然猛烈起来。 “好消息是，你们找对了。” 褚泽笑的恣意，猛地跃出。 黑发飞扬在空中，他双指并拢，点在眉角，“坏消息是——” 他的身影蓦然消失，只有声音还留在室内，带着一丝矜骄的猖狂： “你们一个都抓不到。” 声音停顿了一刹那，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低又笑了起来，像是模仿某个人的口气。 他缓慢又嚣张地说：“金兰，傻逼人渣，垃圾孙子。” 笑声戛然而止。 操纵火焰的异能者面色僵硬，心中一句脏话几乎要喷出来。 他飞快冲到窗边，向下看去。 但，为时已晚。 那个嚣张的英俊男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如同游鱼，瞬间融入茫茫的人海中。 他刚想对着对讲机解释什么，就听到那边突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 像是空间在炸裂，皮肉被割开的声音。 金兰一声短促的闷哼，大骂一声。 片刻后，带着嗜血杀意的声音阴测测响起： “金筠！” * 韩亭熙和岑止易顺着褚泽规划好的路线，一路避开人群。 但依旧遇到了麻烦。 二阶异能者的五感是十分敏锐的。 更何况，他们早就拿到了属于褚泽和韩亭熙的身份资料。 韩亭熙五官出色，就算再怎么遮掩。 那夺目的颜色，依旧能被察觉一二。 岑止易的实力，在多年的抑制之下，不进反退。 此时连一阶都没有，自然也感受不到，在前方几个街道之外，飞速而来的异能的压迫感。 韩亭熙此时已经从精神链接中，得知褚泽吸引了大部分的抓捕火力。 于是，他松了松脖子，眼中燃起兴奋的火焰。 自言自语：“让我试试你们的水平。” 他精神力外放。 虽然不能像褚泽那样，肆无忌惮的蔓延数十里。 但几百米内，他还是可以纳入自己的精神感知范围的。 韩亭熙伸手拉住岑止易，“你先躲起来。” 在看到岑止易顺着人群，进入一栋建筑，又在某个窗户露出身影之后。 韩亭熙直接扯下斗篷。 街道上的人群，敏锐的感受到即将爆发的危机，纷纷一个跟着一个，急匆匆从这里撤走。 然后又在安全的地方探头探脑围观。 地下城中，争斗不少，但如此大张旗鼓的，倒是十分稀少。 此时距离前往地表的螺旋楼梯，只有短短一公里。 但异能者已经逼近了眼前。 三个二阶异能者。 韩亭熙却毫无惧色。 不光是异能给他的底气，更因为——他是曙光大学的精英学子，帝国最最顶尖的异能学府，所培养出的学生。 如果连几个普通的二阶异能者，都解决不了，他将止步于此。 第64章 也不会有资格进入帝国军权的中心。 空间在颤抖，他肆无忌惮，将四周的空间撕扯开，形成一个个可怖的空间裂缝。 指尖向前点出。 空间被一层层冲破，在被划定的空间里，时间在以可怖的速度倒退。 一个异能者首当其冲。 他浑身肌肉虬结，大喝一声，衣服瞬间爆开，脸上出现明显的兽化痕迹。 他喉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一拳打出，和韩亭熙的异能进行碰撞！ 拳头瞬间出现一个无形的缺口，连同他的骨骼和筋肉，通通消失。 同时，一道燃烧着的激光枪束瞬间抵达韩亭熙身前。 光的速度，是韩亭熙无法反应的。 但是—— 光在他身前的空间中，依旧要归于虚无。 普通没有能量加持的激光枪束，对于早有防备的韩亭熙来讲，如同孩子的把戏。 韩亭熙身形一动，挥拳向下。 泥土陡然炸裂开，一个人闷哼一声，被他扣住头颅拎起，飞速抛向兽化的肌肉男。 韩亭熙脚下一阵空间波动，他飞速跃出十几米。 兽化男猛地睁大的双眼，和一双带着畅快张狂的眼对上。 下一刻，他连同泥土中的异能者被猛烈而诡异的能量砸出去！ 不受控制吐出鲜血，身体渐渐出现龟裂，他们惨叫着，瞬间封锁住身体上那道诡异的能量。 再无反抗之力。 韩亭熙立在原地。 风吹过地面被撞击破碎的岩石，带起一阵轻烟。 他眼眸锐利，如同出鞘的剑刃，扎向不远处高楼中举着枪的人。 那人手指都在颤抖。 这个少年，能力太过诡异，区区一阶而已，竟然可以一人对抗三个二阶异能者，且完完全全占据绝对的优势。 那少年用一种绝对的蔑视，在一片狼藉中，轻轻开口。 声音准确传递在那人的耳畔： “滚吧。” “懒得过去打你。” 看到那人消失在高楼之中后，韩亭熙捡起斗篷披上，遮住那张过分漂亮，而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脸。 他和岑止易冲出螺旋楼梯，在呼吸到地表混着沙尘的空气时。 韩亭熙透过精神链接，在褚泽脑海中得意又骄傲地说： “完美搞定。” “你快来找我。” 是金筠？ 第35章 金兰瞬间封锁了地下城的包围圈。 褚泽坐在一家酒馆中，脑海中精神力十分活跃，构建出一幅动态的地图。 此时他想要出去，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在韩亭熙和岑止易前往地表的消息，传回给金兰之后，现在全部的力量，就转移到了褚泽的身上。 附近嘈杂的讨论声，在不断的冲入耳膜。 “什么人，有这么多二阶的手下？” “好像是耀星的世家……” “有个小子在东街区一对三，越阶碾压……” “长得那叫一个绝……” “嘿嘿，要是能拿下，这可是个‘高档货’……” “砰！” 一柄枪瞬间出现在空中，扎在了一个留着络腮胡，眼睛眯缝着，一脸揶揄的男人身前。 带着爆裂的空间波动，枪尖所触及之处，桌子、椅子，以及酒杯都瞬间爆炸开来。 枪尖毫无滞涩之感，在出现的时候，立刻就将男人的大腿扎穿。 肉眼可见，那结实的大腿，顷刻间爬满密密麻麻龟裂的痕迹。 伴随着男人的惨叫。 褚泽轻笑一声，放下酒杯，在帽兜下的眼睛，仿佛粹了寒冰。 他语调轻柔悠扬，好像一把风琴，声音在室内十分清晰： “你要拿下谁？” 他摘下帽兜，露出一张在昏暗的酒馆室内，仿佛汇聚了所有光线的英俊面孔。 连光好像都钟爱他，将他的面部轮廓，勾勒的立体而清晰。 褚泽唇角勾起笑意，看起来多情有又缱绻，眉宇间有一片矜骄。 他挥了挥手，在突然陷入寂然沉默的酒馆中，将长·枪驱散。 他嘴角含笑，瞳孔深处，确实一片冷寂，扫视了一眼趴在地上哀嚎的男人。 “呵——”褚泽轻笑。 “渣滓而已。” 高挑挺拔的身影迈出门，话音一落，那一刹那。 身后男人的哀嚎突然增大，又突然间戛然而止。 他诡异的，身体陡然僵硬，像是服食了剧毒一样，脸色灰败，眼睛中的光瞬间熄灭。 【毒杀】的效果，意外很好用。 这得益于褚泽在各种售卖违禁品的药剂店，所见识到的各种毒药。 增添了他的【负面异常】的效果。 杀了一个对人渣，对褚泽来讲，毫无负担。 让他们活着，也是对类似岑止易这样的刚觉醒异能者的威胁。 此时他站在街道上，露出了面庞，学着韩亭熙的样子，掰了掰脖子。 手掌摊开，修长的手指上跳动着活跃的能量。 寂灭之感不及韩亭熙。 但却明显能看出，比韩亭熙能使用的能量要多出四五倍。 褚泽感受着那个二阶高级异能者的位置。 轻松估算出，那位异能者，大概是即将进入三阶的巅峰水平。 第65章 按里讲，类似金兰这样的继承人之一，家族应该会派更强的异能者，譬如真正的三阶强者来跟随。 不过估计是金兰有所顾忌，在这个地下城，虽然他们金家的势力依旧庞大，但他做的事情，参与情·色交易/买卖奴·隶，这是在这种世家大族，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为了混淆视听，于是他没有带上家族安排的人手，而是换成了他的心腹。 褚泽推测着，冷笑一声。 管不住人内心的欲·望，也难怪在书中，金兰此人连提都没怎么提过，就被金筠扳倒，从此销声匿迹。 头顶上方的夜光石闪烁着亮眼的光芒，地下城始终亮如白昼。 褚泽袍角飞扬，在身后又惊又畏的视线里，看向长街尽头，与他越来越近的那位二阶高级异能者。 以及，感受着，四面八方，呈包围状围捕而来的十几名异能者。 他脸上去毫无惧色，平静而锋芒毕露。 此时，距离褚泽离开火种，已经过去了六个月。 六个月能得到什么提升？ 从未入阶到一阶？ 或许对大部分人是这样。 但对褚泽来讲。 他，代表着“奇迹”，代表着“不可能”。 毕竟——从第二纪元异能者诞生开始，从未有人拥有过【原初】这个异能，不是吗？ 【原初】没有等级，它甚至连异能种子都不曾拥有。 它无形，既不存在，却又分明在精神海统摄所有异能种子。 他的能力，全部取决于褚泽的能力。 褚泽对这个世界理解越深刻，精神力越强，【原初】也就会越强。 同时，它没有升级的空间，它的初始能力是什么，以后依旧会是什么。 也就是说，褚泽越强，那么褚泽的复刻和分析能力就越强。 而在【原初】的加持之下，他对任何已经被复刻的异能的理解和提升，都是远远超过他人的。 此时，超sss级异能【归一】二阶初级，s级异能【负面异常】二阶中级，ss级异能【破空之枪】二阶初级。 一人，可敌千军万马。 纵然复刻的异能，由于褚泽的理解还不够透彻，无法达到原水平。 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二阶。 褚泽对这几个异能，都显得十分得心应手。 他随意组合、拆解。 异能和异能进行叠加，又成为了新的模式。 【破空之枪】异能，空间侧和法则侧异能。 能够穿越空间，让长·枪抵达指定位置，且一定会抵达。 五指张开。 五把长·枪环绕在身侧。 褚泽精神力疯狂蔓延，在锁定四面八方的异能者位置之后。 轻笑一声。 空间之力缠绕枪身，五把长·枪之间，空间在激烈的颤抖。 同时，他的面孔突然间开始改变。 浅层的【面具】效果，被他轻度解析出来。 改一改脸部线条，对现在的褚泽来讲，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只是b级异能的信息难度。 改变之后的脸，神似金筠。 褚泽心中向金筠道了个歉。 好兄弟，用了你的脸，但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岑止易可是现成的大礼包。 “唰”的一声，长·枪瞬间破空而出，在空中连续闪现，积聚起庞大的空间力量。 又在褚泽的有意控制之下，仅仅破坏了异能者们的空间。 时间塌缩在长·枪所抵达之处。 在收到韩亭熙那边异能者失败的消息之后，剩下的异能者开始三两一起行动。 但这更有利于褚泽的异能。 寂灭，归一。 他能听见异能者在空间内哀嚎。 褚泽面无表情。 在破空之枪抵达之时，【负面异常】顷刻间爆发。 多种负面状态加持，在精神力的视野中，异能者挣扎着扼住自己的脖子，渐渐身体僵直、崩解，然后濒于破碎。 十几个异能者，顷刻间，一网打尽。 褚泽指尖微微颤抖。 面容却一片冷凝。 这是一场屠杀，在他清楚自己实力的情况下的，一场屠杀。 但是，褚泽除了轻微的不适之外，并无后悔的情绪。 能够出现在这里，成为金兰的心腹的异能者，是为虎作伥的刽子手。 在追捕褚泽和韩亭熙的前一刻。 谁又知道，他们在那个场所，在玩·弄什么人呢？ 不过是，死有余辜。 此时只剩下那位二阶高级异能者了。 “四少爷？” 那位异能者，在长街尽头露出影子之后，看到了褚泽的脸。 有些惊讶，情报中并没有金筠离开曙光大学的消息。 他思忖着，暗道不妙。 那个名叫褚泽的少年，估计已经在这混乱之中离开了地下城。 “您在掩护您的朋友？” 【破空之枪】的能力太过明显，除了金筠，其他此异能的拥有者，不会恰好来到这里搅局。 “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异能者耳畔突然传出一道森然的声音，： “给我亲爱的弟弟，一点教训……让他知道，长幼尊卑！” 那人神情看似恭敬，身体的信息却让褚泽看了个清楚。 第66章 他的异能在波动。 他在寻找机会。 知道是金筠，还能表现出此般模样，可见并无敬畏之心，甚至在耳麦中金兰的指挥之下，想要对金筠出手。 褚泽嗤笑一声。 脚下空间之力爆发，瞬间突进。 他已经看出了，那个异能者的能力。 具有【精神诱导】和【致命一击】相结合的某种异能罢了。 是个很有意思的异能。 但，也不过如此。 精神诱导，对于褚泽来讲，虽有些干扰，但也仅仅是一点微不足道的阻碍罢了。 褚泽的身体素质，在三种异能的不断加持，以及精神力的淬炼之下，已经堪比二阶高级的强度。 他一拳打向那个异能者。 拳上满是寂灭的诡异，还带有离奇的负面效果。 那个男人刚要硬接，直觉却让他猛然扭曲身体。 他瞳孔放大，一瞬间惊骇爬满心间。 金筠什么时候有这种能力了？ 情报有误！ 他根本没有机会向金兰传达这个消息。 就听到，他身体非常清脆的“嘎嘣”一声，额间瞬间冒出一滴冷汗。 他强行歪过身子，就看到那本来要砸在他身上的拳头，打在空气之上，一股诡异的能量猛然爆发。 冲击力穿过空气，将平整的岩石地面打穿，并瞬间四分五裂，继续轰鸣向下，直接破开四五米的巨大空洞！ 褚泽瞬间一拳又跟了上来。 这次男人无法再扭曲身体。 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体猛地倒飞出去，脚尖摩擦着地面，将长长的街道，托起一阵烧灼的青烟。 褚泽又迅速追上。 一拳接着一拳。 趋近于三阶异能者身体强度的男人，此刻浑身布满了裂痕，血雾喷洒在空气中。 伤害不断累积。 最终那位异能者浑身染血，在一声近乎被扼住喉咙的声音中，他身体被嵌在五米深的地面中，呼吸渐渐变得微弱起来。 褚泽的能量也即将告罄。 看似碾压。 但实则，他一边抵抗着异能者的精神干扰，一边又全力以赴进行攻击。 二阶高级异能者的身体，比岩石和钢铁都要坚硬。 他每一拳挥出，都是凝聚了最强的一击，才能形成着一边倒的攻击情况。 他立在原地，轻甩掉指骨间的血液。 将视线投向已经在掩护下撤退的金兰的方向，褚泽提起最后的异能。 轰然掷出一枪。 长·枪激烈而强横。 在听到金兰咳血的声音之后，褚泽收回了精神力。 回身，在一片破败的碎石中，一步步向前。 四周寂灭无声，竟是无一人敢发出声音，好像唯恐惊动这位挥手间，十几人当场暴毙的杀神。 褚泽感受着精神纽带上，韩亭熙的留言。 他轻轻一笑，如同情人呢喃般： “我来找你了。” 蒙特村 第36章 风卷起碎石和沙尘，在地表呼啸掠过，讲将视线可见的范围内，染成一片模糊的昏黄。 而在风沙掩映之下，矗立在岩石中，好像被砸进土地深处的一个个图腾，模样古朴，充斥着蛮荒和古老的宗教色彩。 大致是与这里的文化有关系，宗教的神秘色彩，几乎随处可见，神像和图腾是极为代表性的建筑。 同时由于波塔星是三类行星，属于不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也并不存在战略资源或者其他的生活资源等。 改造这样一个星球，对于帝国来讲，并不划算，所以这里对比主星区其他星球来讲，更显的贫穷。 荒芜和寂静，是波塔星的绝大多数地方，给人的最直观的感受。 这是与其他行星完全不一致的风格。 古怪而苍茫，充满神异的宗教文化。 少有人移民或定居，使整颗星球，显得十分空荡。 在卫星地图上观看，也只能看到零星的人类聚居地，像零星的火苗，开在荒芜的大地上。 人烟稀少，以及交通、经济并不发达。 所以这里的大型城市很少，也很少见到高楼大厦。 从莫托市向头上看去，也只有寥寥几个浮空轨道盘旋在上空。 “人好少。” 韩亭熙和岑止易坐在飞车上向下看，只看到道路上的行人零零散散，稀少无比。 他们打算进入莫托市下辖的蒙特村。 蒙特村不仅是褚泽约定会面的地点，也同时是他们二人旅行计划里的城镇。 因为这里风俗奇特，且盛行宗教崇拜，在星网上非常稀少波塔星旅游指南中，蒙特村是必游之地。 在波塔星以及整个具有宗教信仰的一片行星区域中，这个蒙特村，都有着特殊的地位，频繁出现在宗教的传说和所撰写的经文之中。 “有些奇怪。” 韩亭熙踩在紫红色的沙子上面，看向蒙特村竖立在村口的图腾。 “这是什么图腾？” 韩亭熙驻足在一根图腾前方，认真分辨。 图腾是人首、鱼尾、鸟翅，分别绘着浓烈的色彩。 面孔是模糊而怪异的尖锐脸庞，从图腾的曲线，可以看出，整体是一位女性的身形。 “是塞壬吧。”岑止易同时观察着这些图腾的模样，最终在记忆中，翻找出有关的片段。 第67章 毕竟他多年跟着一些所谓的大人物，耳濡目染，见识也还算广泛。 曾经亲眼见过名为“塞壬”的神话中的生物，美丽如海上的薄雾，入海作为人鱼，振翅则变作飞鸟。 这个图腾，是异化了它的模样，进行怪异的艺术加工，充满了迷幻的色彩。 “塞壬？”韩亭熙愣了一下。 这个神话生物，他听见过无数次，艾薇儿的s级异能【海妖低吟】就是神话侧·塞壬的异能。 还有他们异能训练的背景音乐，也是海妖的歌声。 韩亭熙认真辨识了一番，最终勉强看出，这图腾上人脸的模糊样子。 五官的骨骼雕刻成十分立体的模样，但却被扭曲变形，平添几分凶戾和野蛮。 看起来……不是什么正经神灵。 反而像是。 邪神。 韩亭熙搓了搓胳膊，突然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寒而栗。 四周林立的图腾，好像张开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同时盯住他。 “当地人难道不知道这是塞壬？” 韩亭熙有些想不通。 塞壬因为长相卓越，而且还不同于普通的兽族，是真正的神话种族，天生带有种种神异的能力，这使得他们在宇宙中也享有盛名。 几乎三岁孩童，都见过塞壬在星网上流传的形象。 但是，旅游指南中所提到的，他们所信仰的神灵名为“蒂丝”。 并非塞壬这个神话种族中，任何著名的名字。 他们走进村庄。 入目一片葱茏和生机，街道宽敞整齐，花草娇嫩欲滴。 蒙特村的村落位置很好，在一处绿意盎然的地点。 这里与波塔星的风貌并不类似，古木成林，深绿的叶片层叠覆盖，将上方的天空遮挡住。 是一座建在深林中的村庄。 说是村庄，但其实和一般的小镇没有什么区别。 人来人往中，可以看到路上的行人，除了男人身上偶尔能瞥见的纹身，彰显着他们的习俗和信仰，其他的表现，都和其他地区的普通人一样。 但除了人类，这里仿佛天然充斥着某种氛围，又庄严又神秘。 韩亭熙看向墙壁上的涂画，以及风格奇特的建筑。 岑止易卸去了伪装。 他的异能强度，不足以让他维持太久。 他面容清秀，眉目如画，身高也比韩亭熙矮了一头，看起来和一个单薄瘦弱的女孩一样。 韩亭熙的外套对没有伪装的他来讲，稍显大了，更衬的他好像弱不禁风。 但任谁看到他的眼眸，都会十分明确的认识到，这是一个性格和外表极端不符的人。 岑止易摸着墙壁上的画，上面高飞的修长而美丽的鸟，站在高岗之上，似乎唱着什么歌，歌声引得暴雨骤降，地面续起积水，树木得以生长。 “这是有关他们信仰的神明的故事？” 韩亭熙目光也落在这些画上。 他视线扫过别处，发现类似的图画在每一片墙上都有。 “全方位无死角的洗脑啊，”他靠在墙角，在阴影下轻轻打了个哈欠，“从小生活在这里，就会培养出一代接着一代的信徒。” “宗教原来也支持可持续发展。” “信仰就是一代接着一代的传承。”岑止易沉默片刻，犹豫了一下，抬头问韩亭熙。 “褚泽一个人在地下城，可以顺利出来吗？” 他难以想象，一个人，是如何面对那十几位异能者的围堵的。 那可是十几位二阶异能者。 在这个宇宙中，二阶异能者看似多如牛毛，但实际上 ，每一个都是战略资源。 整个曙光大学，精英荟萃之地，异能学院中的二阶异能者也不过区区四五十人。 其中大四学生中占比最多，多为二阶高级。 放在整个帝国，二阶和三阶，都是中流砥柱，是在哪一个势力中，都会尽力培养的人才。 褚泽，一个区区觉醒不到两年的人，是如何应对的？ “放心吧。” 韩亭熙并无忧色。 他对褚泽的信任，始终如一。 褚泽说他可以，那么韩亭熙只要相信他，就可以了。 况且，他也是最清楚褚泽的实力和异能的人。 韩亭熙靠在墙壁上，挑着眉，伸出手指摇了摇，浑身充满着少年意气，“我可以暴打三个二阶——” “你觉得他不能吗？十几个和几个有什么区别？” 语气那叫一个狂。 好像在他眼里，他和褚泽，面对二阶就是砍瓜切菜一样。 岑止易嘴角微不可及抽了一下，沉默了。 他才想起来，身边这个看似轻狂的少年，实际是个战斗爆表的天才。 几分钟的时间，三个二阶，两个失去再战之力，一个落荒而逃。 这个战斗力可以说，是这个年纪中的佼佼者。 那么和他同行，且明显更沉稳淡然，看上去十分深藏不露的褚泽，理应不会更弱。 在这时，韩亭熙眉心一跳，精神链接明显又被重新连接起来。 这代表着褚泽来到附近。 他露出一个笑容，扬起嘴角，向岑止易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他来找我了。” * 第68章 褚泽顶着金筠的脸，在一次次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断变化面孔。 不过短短几个宇宙时，他就将b级异能【面具】解析的差不多了。 这种b级异能的信息量，不算复杂。 褚泽之前所复刻的都是s级以上的异能，所以从未想过，复刻异能竟然还可以这么轻松。 但他也不会因为轻松，就去随便复刻低级异能。 一定要有价值，他才会去复制。 不然统摄多个异能，对他的精神力也是具有极大的挑战的。 【面具】复刻过来后的等阶和岑止易保持了一致。 都是未入阶的强度。 但也算是意外之喜。 这个异能的实用性，对于隐藏身份来讲，确实很好用。 莫托市的蒙特村，是褚泽在了解了这个地方习俗背景之后，所选的地点。 一方面是躲避后续的追捕，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褚泽对当地人的习俗和纹身，具有很浓烈的探索欲。 起先是为了和韩亭熙在这里体会不同的风土人情。 后来则是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为何这种习俗所画在身上的纹身，会与神话种族皮毛上的铭文类似？ 是神话种族在很久很久之前，在帝国并未建立的年代，在波塔星留下的奇异现象和勾画铭文的方式？又在之后演变成口耳相传的神话？ 那为何，又伴随着不详？ 褚泽并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既然来到了波塔星，且恰好被他遇到了这种奇怪之处。 那么干脆，去了解一下这些有关的习俗，去见一见这里的宗教风貌，如果能伴随意外之喜，那就更好了。 他在地表的村子里洗干净了双手。 一双白而修长的手，从水中抬起，滴落一串串水珠。 指骨上的血污，已经随着水的洗涤而消失。 完全看不出来，不久之前，这双手曾暴虐地砸开敌人的身体。 与此同时，金筠也发来了消息。 【宇宙第一枪】：泽哥，我申请了虫洞！！你们再等两个宇宙时，我就来啦～ 褚泽看着这则消息，忍不住想笑。 他和韩亭熙还是对金筠的直率和莽撞没有深切的认知。 原以为他不会大张旗鼓找过来，没想到，他直接毫不顾忌金兰的存在，完全不考虑金兰会怎么想，就这样从虫洞找来。 他笑容中，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不愧是，书中韩亭熙的头号好兄弟。 其人义气，且自有一番做事的准则。 他和韩亭熙为他找到金兰的把柄，金筠就立刻当机立断，不会犹豫，首先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不会为了他和金兰的表面情谊，而犹豫再三。 而且，来的很巧。 正好在褚泽用金筠的脸吸仇恨之后。 很难想象金兰的心情。 他可能以为，他亲爱的弟弟，在对他的无能进行公开嘲讽？ 【十八岁没钱带俩娃】：来的好。我们在莫托市，蒙特村。 在进入莫托市辖区范围内之后，精神纽带重新连接。 褚泽瞬间感受到了，韩亭熙轻快的情绪。 他轻笑一声，在飞船落地之后，向蒙特村内走去。 穿过耸立的图腾建筑，顺着精神链接的定位找过去，韩亭熙和岑止易的对话被褚泽收入耳中。 似有所感一般。 韩亭熙回头，看向了古木遮掩下的林荫路尽头。 介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面孔英俊而轮廓锋利，在古木的影子里，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带着笑意看向韩亭熙的方向。 他此时还穿着地下城中的黑色斗篷，斗篷下摆在走动之间，伴随着风用力高高翻起。 飞扬着，好像想要奔向前方，奔向那少年的意气。 眼睛（倒v开始） 第37章 褚泽迎着韩亭熙的目光走过来。 他带着轻微的笑, 在看到韩亭熙的一刹那，那笑意好像变得更为深沉。 他看向韩亭熙的目光，总是好像沉寂的深潭中飘扬的火光。 如同某种伪装成人类的野兽, 在平静中昭示着一丝野望。 充满着□□的欲·望。 但却被他隐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 让人无法凭借一丝窥探, 去发掘他真正的情绪。 韩亭熙对此更是毫无察觉。 他只是扬起嘴角，在光照下, 虹膜透着琉璃般的色彩, 眼睛勾勒出染着笑意的模样。 干净又轻扬。 好像一只永远执着耀眼的小豹子。 褚泽已经走到了韩亭熙的身前。 韩亭熙看着身上还带着尘土和淡淡血腥味的褚泽。 一步一步，好像走在他的心跳之上。 他倚在墙角, 没有任何动作。 看着英俊的男人停在他的身前，轻轻低头。 呼吸交错中，那双沉静深邃的眼睛，认真看向他。 声音好像含了一块冰似的清冽：“真的没有担心我吗？” 韩亭熙微微仰头, 眉眼中带着一丝倦懒, 桃花般的眼睛眨着星光。 在褚泽停在他的身前，阴影覆盖在他的头顶。 距离很近，褚泽勾起的唇好像染着一层水红，他只要轻轻扬起头, 就可以吻上一样。 他不自在地看向褚泽鼻尖, 手却不由自主抓住了褚泽的衣服。 第69章 黑色柔顺的布料, 被韩亭熙紧紧攥住, 揪起了几缕褶皱。 “你觉得呢？” 他没有回答褚泽的问题，像是怕暴露什么一样, 声音有些发紧的反问。 褚泽看着他的小豹子一脸紧张的模样, 笑意忍不住更加深沉。 他伸出手揉乱他的头发。 意味不明地、声音很低地说：“那要你自己想清楚……” “再来告诉我。” 声音如同被风吹散，轻柔吻过韩亭熙的耳畔, 将那薄薄的肌肤吻的发红。 韩亭熙心跳得很快，感觉大脑有些迟钝，肢体不受控制。 他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布料。 岑止易在一旁默默围观，总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如果金筠在这里，大概会理解岑止易的感受。 和这两个人在一起，就要时刻准备着面对各种不可言说的氛围。 也就韩亭熙自己不觉得。 “撕拉。” 一声布帛碎裂的声音响起。 韩亭熙猛地将手背在身后，耳朵瞬间红透了。 他轻咳两声，视线若有若无滑过褚泽似笑非笑的面孔，以及褚泽从中间破开个洞的斗篷。 “手滑……” 他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那我们现在去哪？” 说着的同时，瞬间用异能把手心抓着的布料毁尸灭迹，消除作案证据。 褚泽将斗篷解下来收好，然后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耳朵，哼笑着说： “去祭礼大厅。” * 祭礼大厅位于蒙特村的中心，也是旅游指南中提到的重中之重的地方。 一座古朴高大的建筑矗立在广场之中，其上雕刻着修长美丽、色泽艳丽的飞鸟，以及鱼尾人身，面目模糊的人鱼。 人鱼的尾鳍片片逼真又泛着流光，好像有水润泽过一般，闪着剔透的光。 祭礼大厅看上去十分华贵，且充斥着本地的宗教色彩。 这里每日都会有人来此进行朝拜和祷告，褚泽类比了一下，觉得这和教堂有些类似。 祈福和举行成年仪式，也是由这里的祭祀进行的。 在前往祭礼大厅的路上，褚泽就看到了浑身涂抹好赤红的颜料，光裸着上身的男性，头戴鸟羽编制的头饰，脖颈佩戴着鱼骨和鳞片的项链，由家人陪同着，满脸兴奋和向往。 “其实还有点好看。” 韩亭熙从路人男性身上看了几眼，那浓烈的色彩和精致的配饰，好像从远古时期而来，带着别致的韵味。 褚泽揽过他，在他耳边说，“那回去，我给你亲自画上纹身？” 他们宗教习俗中，成年男性所画上的纹身，从脖颈开始，蔓延至整片胸口和腹部，又从后背绕过去，仿佛开向两侧的羽翼，勾连肩膀和胳膊。 褚泽说着，手指不安分地轻轻摩挲韩亭熙后颈上，细腻又白皙的皮肤，仿佛故意一样，小拇指轻轻探进他的衣领，沿着锁骨，轻轻的，好像羽毛般勾勒出他骨骼的轮廓。 “可以吗？”褚泽故意压低声音，气流酥酥麻麻盘旋在韩亭熙肩颈的弧线上。 他立刻抬手按住褚泽的小拇指。 “有本事你就画。” 韩亭熙强撑着镇定，片刻不想示弱。 “要先将肌肤清洗干净，再用手指将颜料……” 褚泽手指一点点，从韩亭熙的喉结若有若无滑过，又慢慢向下滑，点在韩亭熙起伏不定的胸口。 轻轻弹了两下。 “一点点涂抹开。” 褚泽一定是一个很擅长讲故事的人。 他总是能轻易调动韩亭熙的情绪，让他瞬间，喉咙发紧。 好像褚泽真的触碰到他的肌肤，在水流之下，轻轻抚弄，推开颜料。 韩亭熙感觉手脚竟然有点软。 他瞬间别过脑袋，留给褚泽一个漂亮的后脑勺和泛红的耳朵。 却还是嘴硬：“那你就来。” 褚泽眨眨眼，缓缓勾出一个说不上是戏谑还是得逞的笑。 眼睛轻轻眯起，像是看着一个不服输般，自投罗网的猎物。 韩亭熙脑子里一片混乱。 从褚泽将他笼罩在墙角，意味不明的神色和意有所指的言语，到现在含着笑意逗弄他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只要一点火苗，就会燃烧起来了。 偏偏褚泽还火上浇油。 声线勾缠着飘了过来，“我们亭熙……” “真是什么都不怕。” 韩亭熙立刻窜到一边。 隔着岑止易，挑衅地冲褚泽扬起眉，舌尖舔舔嘴角，手指在脖子前横着划了一下。 “谁怕谁是狗。” 然后立刻扭头，装作非常熟练的样子，将颤抖的指尖握住，放在口袋里。 背对着褚泽站在广场中央的石柱前，认真打量起来。 围观了一切的岑止易：……这对狗男男，调情不分场合的吗？ 他神色非常复杂，过了半晌，才在后面出声，打断这略有些微妙的氛围。 “里面好像在进行仪式。” 韩亭熙摸着石柱上的花纹，看向祭礼大厅内部。 已经能够听到苍茫的音乐从祭礼大厅传出。 是一种浑厚、悠远的歌谣。 由低沉的男声和高亢的女声，分为两个声部吟唱。 如同带着某种奇妙的力量，这歌声好像从远古吹到现世的风，瞬间将他们恍惚带回了千万年前。 第70章 那个蛮荒的、拥有神明的时代。 他们尽量压低步伐的声音，在一片肃穆中进入祭礼大厅，将身体掩映在承重的石柱之后。 他们看到，随着古老的歌谣中的内容，祭祀将盛在雕刻着奇异花纹的碗中的水，扬起洒在空中。 褚泽清晰看到，那水中蕴含着一丝微不足道，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到的能量信息。 他微微蹙起眉头，分辨出那道信息含有“封印”的意味。 仔细分辨，他看到那个碗底镶嵌着一枚透明的，在光芒之下散发着彩色的鳞片。 封印的能量从那枚鳞片，传达至碗中的水里。 歌谣声越发高亢，故事进行到神灵现世，神迹降临的高·潮之处。 祭祀身着繁复的长袍，上面缀着鱼骨、鸟羽、贝壳、鳞片等色泽亮丽的装饰物。 这些美丽的饰品，随着他拿着一根权杖缓慢进行远古的赐福舞蹈时，轻轻摇荡。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丝说不清的韵味。 “有点奇怪……” 韩亭熙突然说。 褚泽将食指点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多说。 然后在精神链接中，二人开始了无声的交流。 “我感觉到空间出现了错位。” 他对于空间的敏锐程度，让他瞬间发现了随着祭祀的动作，而出现的奇特之处。 “好像两个空间，在一起，”韩亭熙犹豫了片刻，不能理解地说，“进行了重叠。” “但我没有感受到任何空间的波动，而且仅仅依靠肢体动作……” “这是怎么做到的？” 褚泽看着随着祭祀的仪式，淡淡的纹路开始浮现在涂着赤红颜料的青年身上，与他们初来波塔星，在那个飞车司机身上所见到的，如出一辙。 他眼中浮现出一片璀璨的星河。 空间和能量会欺骗人的眼睛和感知，但【原初】不会。 他看到庞大繁杂的数据流从空中莫名涌现。 带着浓重的诡异和不详，又夹杂着虚伪的赐福的外壳，猛然扑向接受赐福的青年。 好像诡谲的厉鬼，克制住自己的欲·望，攀附在青年的脊背之上，张开随时可以进行吞噬的巨口。 褚泽冷静地观察、分析。 这些信息所带给褚泽的感受，甚至比对祖源契约书上的惊鸿一瞥，还要繁奥和复杂。 但突然间。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陡然附在心头。 那个重叠的空间中， 褚泽看到了一双闭着的眼睛！ 睫毛纤长而轻轻颤抖。 在被褚泽注视的一刻——瞬间张开！ 不能被看见！ 这是一股古怪而强烈的直觉。 褚泽立刻闭上眼睛，截断观察。 他后背浮上一层冷汗。 他被看到了？ 它现在还在注视着我？ 褚泽不清楚，但他紧绷住下颌线，强行镇定下来，伪装出一副认真观察祭祀的样子。 过了许久，那种惊人的恐怖才缓缓消失。 褚泽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握紧，指节都浮现青白色，过了片刻，他才缓缓松开。 几个发白的指甲痕迹，刻在他的手心。 那是什么东西？ 他不得而知。 但那些庞大的信息流，透露出来的东西，仅仅窥上一角，都让他从中得到了非常多的信息。 神话种族的天生铭文，空间的超远距离无形重叠，肢体可以引动空中的能量…… 褚泽将这些信息梳理了一番，以待之后查找资料辅助研究。 而那双美丽的眼睛…… 褚泽有种预感，他迟早会再次看见。 在仪式接近尾声，歌谣变得低沉时。 金筠的所申请打开的虫洞，蓦然开在了蒙特村的上方。 韩亭熙第一时间抬起头。 和褚泽对视一眼之后，带着岑止易，又悄无声息离开了祭礼大厅。 约定 第38章 空旷寂寥的虫洞, 像天空突然张开了一只漆黑的巨眼。 在金筠取得波塔星的虫洞打开权限之后，波塔星的行政长官已经在虫洞旁，临时搭建的太空停机坪等候多时了。 随着无形的空间波动, 虫洞好像扭曲了一下, 片刻后, 冲出一艘颜色鲜艳的荧光绿飞车。 金筠正坐在驾驶位上。 他在停机坪上转了两圈，然后悬浮在行政长官身边, 面容俊朗, 目光有神。 “金先生，我们已经搭建好了太空电梯, 不知您的朋友现在在哪里？” 行政长官面容十分恭谨，甚至隐隐带了一丝谄媚。 在波塔星这个经营地下市场的地方当行政长官，他拥有多方势力的扶持，而他本人, 也通过地下市场, 攫取了暴利。 但每个仕途上的人，所汲汲营营的，是权力。 金家作为帝国的大贵族，不仅在政界, 且在军界、商界等各个领域, 都有着庞大的人脉和资源。 是他这种远离权力中心, 最迫切、最渴望, 所需要巴结讨好的。 也是他最最不能得罪的。 金筠向行政长官道了声好，看了眼终端, 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抬手阻止了想要派人去接褚泽他们的行政长官。 飞车一个甩尾, 荧光绿在空中非常漂亮的弧度，直接冲出了停机坪, 极速俯冲而下。 第71章 只匆匆留下一句：“我去接他们，你们不用等了。” 穿过云层和风沙，金筠俯冲而下，精神力接驳在飞车的操作系统之上。 最新款【腾龙·冲云】系列的飞车，无论在速度还是稳定性上，都是最顶级的配置。 在空中高速掠过时，甚至隐隐可以听到刺耳的音爆被消声器吞噬的声音。 速度快到几乎身边路过的景物，都变成了一团揉在一起的模糊画片。 他冲进浮空轨道，不过二十多分钟，就到达了蒙特村上空。 一抹亮绿色在深绿的古木中，格外乍眼。 他探出头，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 在祭礼大厅背阴面站着的三个人，同时抬头看向从远处，瞬间到达他们面前的飞车。 这亮色差点没闪花人眼。 韩亭熙对最新款的飞车没有一点抵抗力。 但这个颜色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你的审美什么时候能正常点？” 他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 修长漂亮的眉皱起，韩亭熙面容充斥着痛惜和对金筠审美的不能苟同。 这种顶级飞车，配上荧光绿，实在是，难以直视。 “咦？”金筠表示对韩亭熙的说法表示疑惑。 他立刻操作了一番。 祥云纹出现在车身，同时车两侧还出现了浮云一般的能量流，他得意地说：“这不挺好看的？” 一团荧光绿的祥云。 更难看了。 韩亭熙抽了一下嘴角，直接进入飞车内部，眼不见心不烦。 “我提了两辆，回去送你一辆。” 金筠倒是十分大方，他觉得韩亭熙还挺喜欢的这车的。 好兄弟，不用客气。 韩亭熙头靠在车窗上，不抱希望地问：“什么颜色的？” 金筠咧开嘴笑了。 “粉红粉红的，跟傻蛋头上一个颜色。” 韩亭熙：…… 他多嘴问。 “免了……我不要。”韩亭熙满脸写着拒绝。 褚泽和岑止易坐在后座，韩亭熙则和金筠坐在前面。 “正好一红一绿。” 褚泽听了他们俩的对话，觉得好笑，在后面出声：“特别吸引人注意。” 韩亭熙透过后视镜看去。 和褚泽眼神交错，褚泽的眼睛中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在韩亭熙看过来的时候，又笑得更深。 韩亭熙勾了下唇，声音出现在褚泽的耳畔：“骗子。” 然后他偏过头，手指点了点后面，示意金筠向后看。 一位穿着不合身衣服，皮肤白皙，五官十分清秀漂亮，但眼神却又十分违和的少年，侧着头看着窗外。 岑止易的脸色有些不能察觉的僵硬。 他从见到金筠的那个时候，就瞬间绷紧了身体。 那张脸和金兰太像了。 足足有六七分的相似。 只有神情不同。 如果说金兰常年挂在脸上的，是虚伪中暗藏冷酷和狠辣的笑容。 那么金筠，就是完全不同的，热情又真诚。 褚泽扫过岑止易绷紧的侧脸。 将岑止易介绍给金筠：“这是岑止易，”然后顿了一下说：“我们在药剂市场救下的人……” “和金兰有些牵扯。” 他没有挑破。 有些东西也没有必要提及。 金筠脸色如常，“哦”了一声，将驾驶权限交给了韩亭熙，让韩亭熙代替他用精神力操控飞车。 他自己身体却转了过来。 眼睛里充满了热情和诚恳，一脸认真对岑止易说：“那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他长了一张十分俊朗，充满阳刚之气的脸，浓眉大眼，看向别人时，那双微微下垂的眼总带着不符合年龄的纯粹和赤诚。 “毕竟，我也很讨厌金兰这个人。” 他伸出了手，宽厚而有力，上面的温度，好像和他的人一样，温暖而安定。 岑止易从那双眼睛里，仔细寻找。 试图看出和金兰相似的东西——贪婪、暴虐以及欲·望。 但他看不到。 甚至连一丝嘲弄、鄙夷也没有。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少年气。 岑止易一时有些无言。 他五年里，从刚入少年到现在成年，几乎已经忘记正常人是什么样子。 是他们的样子吗？ 这三个人，完全不同，甚至三观立场，都不是完全一致。 但却好像，又都拥有着同一种东西。 岑止易分辨不出来。 但他在那一瞬间，在金筠诚恳的目光里，他有些羡慕和冲动。 他想要拥有那种东西。 他现在不能看透，但在之后的很多很多年里，他渐渐明白。 那是坚定、信念以及对所有事物的，一视同仁。 于是他轻轻将手搭过去，被那张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 好像传递给了他什么无形的力量。 他抬起头，直视金筠。 “我会提供我能知道的所有消息，”岑止易眼睛深处十分寂静，“但只有一个要求。” “我要一些人不得好死。” 沉沉的目光，是他五年来积攒的恨。 金筠愣了一秒钟，没有做出立刻回答。 过了片刻。 第72章 飞车穿破云层，进入蔚蓝而广阔的天空。 阳光刺目而耀眼，透光窗照射在四人的发丝上。 “我知道了。”金筠说：“我可能做不到你的要求。” “但是，我可以帮助你。” 他声音依旧诚恳。 他的身份、地位以及能力，是他的助力，但也是他的牵绊。 他无法痛快答应岑止易的要求。 因为他清楚，岑止易所说的“一些人”里面，一定包含了和金兰同等地位的大部分贵族子弟。 他可以击败他们，可以让他们彻底滚出权力中心。 但他无法折碎、侮辱以及折磨他们。 ——因为他们是贵族，而金筠也是贵族。 岑止易紧紧攥住手指，他竟然觉得有座山，沉甸甸开始压在了他的心上，让他无法呼吸。 但接着，他听到金筠说。 “我可以帮助你。” “帮助你变强，拥有自己的力量去达成自己的目的，无论是复仇还是向上。” 褚泽和韩亭熙在此刻保持了安静。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野心家，和一个复仇者。 一个困在遍布荆棘的城堡之中，一个囿于不得解脱的泥淖之下。 褚泽靠在车内的角落，饶有兴致地看着岑止易和金筠。 这是书中从未有过的交集。 但他好像看到了岑止易和金筠的未来。 在保守党和激进党争端的现在。 作为金家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的金筠，看上去，完全站在了贵族的对立面。 书中，小的剧情基本已经跑偏，但大的历史事件却还是遵循着原来的故事线。 而金筠在书中，后来一直坚定地站在韩亭熙身旁。 原来在少年时，就已经出现端倪。 亲眼所能看到、经历的东西，远远比纸面上所表现的要多。 岑止易绷住下颌，他神色非常执拗，紧紧抿住唇，像绝望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在灰暗中看到生机。 “如果你能说到做到，”他停顿了很久，垂下眼眸，“我就会全力帮助你。” 这是我复仇的唯一希望。 岑止易在心里对自己说。 看到一场约定达成。 褚泽拍拍手，“那么，恭喜你们，达成共识？” 金筠挠挠头，笑了一下，“互利互惠。” 也是为金家整顿门风。 他在心里暗自嘀咕。 口头协议达成，等到了银星，他们就会正式做出一份有效力的契约。 飞车高速上升，那个深邃巨大，好像蕴藏着无数流光的黑暗虫洞，已经近在眼前。 韩亭熙和褚泽已经可以敏锐地感受到，广袤的空间力量涌动。 “为什么申请了军用虫洞？” 韩亭熙有点纳闷。 正常来讲，接走他们三个人，只要得到当地政府的同意，然后打开一个小型虫洞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声势如此浩大。 他们在看到那个大型虫洞时，能够捕捉到蒙特村的普通人已经开始了恐慌。 地下城就更不必说，城中的人在收到消息时，就开始纷纷准备后路，生怕地下城成为了帝国军人的清扫对象。 “吓一吓金兰啊。” 金筠说的轻轻松松，“他声称自己去处理家族的事务，结果转头跑到这寻欢作乐。” 他不屑地一笑。 “让他以为是军队来了，看他慌不慌。” 金兰若是被军队抓住，被发现在地下城所做的事情…… 金家可不会对他从轻处置。 “而且，我不是也怕你们出什么意外嘛。” 飞车冲向停机坪，在其上看到了还在等候的行政长官等人。 他摆了摆手，直接略过众人，驾驶着飞车冲进了虫洞。 诡异的时间凝滞之感包裹住他们。 思维和感官好像陷入了永恒的寂静。 然而现实中，他们仅仅是从一个空间，无缝进入另一个空间。 时间不足一秒。 褚泽和韩亭熙具有空间侧的异能，对此到还是有了些许适应。 他们耳边还响着金筠的话，抬起头。 就看见二十多个异能者整整齐齐列在虫洞之外的太空停机坪上。 已经准备就绪，好像一声令下，就会冲入虫洞。 这是金筠准备的后手，只要他们出现意外，这些异能者就会进入波特星，和金兰的势力进行当面对峙。 骗子 第39章 曙光大学对于非本校的教师和学生, 有极为严格的出入规定。 所以在他们穿过虫洞，降落在太空停机坪之后，就分成了两路。 褚泽和韩亭熙先一步回到银星, 通过太空电梯直达曙光大学的传送点。 而金筠则带着岑止易去耀星, 进行契约的签订, 以及为岑止易办理身份证明和其他一些手续。 褚泽去地下市场的本意，是购买关珏给他列出的清单中的稀缺药材。 结果没想到, 一事接着一事。 从纹身之谜, 到智慧生物交易，再到遇到岑止易, 被金兰追捕。 波塔星周期还没到两天，他们就又从虫洞返回了银星。 褚泽手上的清单，目前只找齐了二分之一。 他在头脑中飞快计算了一番。 大致应该也够用了。 第73章 其他的药材可以用别的来代替，只要维持主药性不变, 其他副药性可以放到之后考虑。 他转而又回忆起, 地下城中，订好的布满鲜花的卧室。 褚泽觉得有些遗憾。 花团锦簇，光线正好。 洁白的床单之上，是比玫瑰还要热烈的少年。 ——韩亭熙躺在上面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可惜。 他看向走在前方, 身型挺拔如青竹, 充满着清爽味道的韩亭熙。 视线如同逡巡自己的领地。 二人在回到曙光大学时, 学生终端的出入信息, 就已经被傻蛋得知了。 傻蛋亮粉色的头顶，在一片花海中冒出一个间。 它欢呼着穿过花海中的小径, 如同一只粉红色的蝴蝶在花中飞掠而过。 圆溜溜的眼睛, 不停地闪烁着红光。 它用幼童的声线兴高采烈冲出来，抱住了韩亭熙的小腿。 “爸爸爸爸, 你们怎么回来这么快！” 他围着二人转圈，看上去十分高兴的样子。 “意外。” 韩亭熙把它拎起来，搓着它光滑的脑袋，抱在怀里推开门。 “累死了。” 从进入波塔星开始，他和褚泽几乎就没有休息，一直在遭遇各种各样的事件。 紧绷的精神，在回到属于他们二人的住宅时，才终于放松下来。 外面常年盛开，不曾衰败的花，不断地将醉人的花香透过窗送进屋内。 香气诱人放松了精神，缓慢想要入睡。 韩亭熙倒在沙发上，长腿搭在沙发靠背，露出一截精致白皙的踝骨，他手盖在眼睛上，声音都有些发黏。 “我要先睡一觉……” 跟在他身后的褚泽，将行李收拾好，又把背包中的狐狸皮毛和各种药剂、药材以及工具拿出来，交给傻蛋去处理好。 这才不紧不慢走到沙发边。 俯下身看向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张色泽鲜艳、形状优美的嘴唇，和精致的下颌线条的韩亭熙。 “洗个澡再去睡。” 褚泽拎起他挂在沙发背上的脚腕，手臂用力，轻轻一扯。 韩亭熙直接被拽到褚泽身前。 脚踝被温热的手掌握住，下身直接靠在褚泽的大腿上。 韩亭熙一下就张开了眼睛。 他支起身子，挣扎着往后面退。 一边挣扎一边略带点慌乱地说：“你干嘛？” 这个姿势，实在有点不妙。 褚泽轻笑一声。 手从他的脚踝慢慢抚上去，裤子顺着力度向上滑，堆起一层褶皱。 褚泽握住他紧实光滑的小腿，单手撑在韩亭熙的上方。 光线被全部掩盖在褚泽的身后。 他低着头，阴影罩在下方，将韩亭熙笼罩在一小块，属于他们二人的空间之中。 “我也有点累。” 褚泽说。 “你他妈累，你去睡啊——唔。” 韩亭熙神经疯狂跳动，尝试给褚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但他刚说出口。 褚泽就低下头，快准狠，吻住他开开合合不停的嘴，将所有的语言吞入腹中。 呼吸被攫取。 口中的每一寸领土，被侵略者一寸寸侵占，印下属于自己的气味。 轻轻地水声回荡在安静的室内。 被笼罩在下方的少年，茫然地睁大双眼，脖颈脆弱地向上扬起，露出漂亮的喉结和肌肤。 韩亭熙喉咙发出一声呜咽。 他手脚发软，恍惚化成了一摊水，然后被褚泽一点点加热、升温。 最后变成滚烫的样子。 他大脑有些缺氧。 在被扫过上颚时，他紧紧抓住褚泽的后背，鼻腔轻轻哼了一声。 唇分开，又再度紧紧合在一起。 慢慢的。 韩亭熙思绪混乱中，扬起头，探出舌尖轻轻和褚泽纠缠起来。 当褚泽微微抬起身之时。 韩亭熙睁开有些迷茫的眼睛，其中似乎还有一层淡淡的薄雾。 他唇上泛着水光，潋滟又深红，眼角都是一片淡淡的粉。 嘴唇微微张开，还能看见其中有些颤抖着的鲜红的舌尖。 一副极其美味的模样。 褚泽又亲了亲他。 声音很是餍足和惬意：“我又不累了。” 韩亭熙过了片刻，脑中的热气才慢慢消散。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要炸了。 从里到外。 每一块皮肉和神经，都要被煮熟、膨胀，最后炸裂。 他看着褚泽带着笑俯身看他。 身后的光为褚泽镀上了金边，笑得勾魂摄魄。 而韩亭熙同时也发现，自己的腿不知什么时候夹住了他的腰，衣服下摆也被掀了起来，褚泽的手此时正带着烫人的温度放在上面。 靠！ 韩亭熙一动也不敢动。 他翕动着嘴唇，上面好像还带着褚泽的齿印。 半晌。 韩亭熙猛地抬起手，按在褚泽的脸上。 蹭了两下沙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就跑。 直接砰地一声，把卧室门紧紧关住。 空气中还有他略有些崩溃和气愤地大喊。 “你他妈就是个骗子！” 褚泽揉了揉被韩亭熙无意识抠了一下的嘴角，闷声笑了。 第74章 声音被他截断，送去了韩亭熙的耳畔。 “我只说在波塔星不会逗你……但现在，不是在银星吗？” 人一旦打破了某些东西，再想要回到原点，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伸了个懒腰，舌尖上好像还是韩亭熙柔软乖顺的味道。 品尝过美味之后，再想让他回去？ ——怎么可能？ 一点一点，蚕食猎物的领地，把他圈入自己所设好的陷阱。 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更何况…… 猎物本身，也喜欢这个游戏，不是吗？ * 韩亭熙最近总是躲着褚泽。 具体表现为： 一、以选修课不同为由，特意起个了大早，准备好二人的早餐，就急匆匆出门而去。 留褚泽一人孤独地品尝美食。 二、在从波塔星回来之后，不，准确讲，是自从那天二人在沙发上亲吻之后，他就参加了学校里的战神协会，从此每天忙于社团内容，半天见不到人影。 褚泽对此表示。 随他去吧。 过几天，人就会忍不住自己跑回来了。 褚泽以远超韩亭熙的心理年龄，做出合理推测。 无非是想冷静几天。 毕竟，这几天，韩亭熙一看见他就跟炸毛了一样，一脸防备。 好像褚泽是喜欢随时偷袭的变·态一样。 褚泽坐在卢敬瑜的实验室内，翻着书。 韩亭熙则阅读着卢敬瑜最新研究出来的训练方案。 而卢敬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兴味的神色。 从二人之间，能容下两三人的空间看过去。 “闹别扭了？” 卢敬瑜踱步在褚泽身边，低头看褚泽正在阅读的研究资料。 手指点了点，一大串数据从他的精神海又跃进书中。 “还有这些，也要看一下。” 褚泽扫视了一下卢敬瑜又给他传输的知识，勾唇笑了笑。 他和卢敬瑜对视一眼，同时不着痕迹看了一下，装作正经，但实则眼睛都没动一下的韩亭熙。 “亭熙不理我了……”褚泽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我不应该强迫他……” 褚泽适时停止，话语未尽的模样。 留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韩亭熙猛地攥紧了纸。 又开始了。 又开始表演了。 卢敬瑜不赞同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 他身形高大挺拔，偏偏手背在身后，跟个老大爷一样，摇头唏嘘不已，好像褚泽他们做了什么有辱斯文的事一样。 “你他妈又开始演！” 韩亭熙忍了片刻，收好训练方案，隔着一大片空间，冲着褚泽怒目而视。 褚泽揉揉眉心，宠溺看向他：“没有呀，宝宝。”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不应该强迫你去——” 接下来的话直接被韩亭熙截了下来。 他咬着牙，扭了扭手腕，冲褚泽扑了过去。 “让你败坏我的声誉！” 褚泽笑着接住他的拳头。 在卢景瑜眯起眼睛的下一秒，立刻搂着韩亭熙往外走。 “我们下次再来，卢教授再见。” 韩亭熙一脸气愤。 眼睛里像有一团小火苗，在腾腾燃烧。 褚泽制住他的双手，将人压在走廊的墙壁上。 低声说：“我哪里败坏你的声誉了？” 眼瞳如同暗流，沉静又诱人堕落。 韩亭熙扬着头，脑门往前一砸。 褚泽笑着被头槌了一下。 “听你放屁。” 褚泽恍然大悟一般，“我错了。” 他抵着韩亭熙的头，轻声说：“我没强迫你，我们是合……”奸。 “靠！”韩亭熙又是一头槌。 他脸瞬间变得通红。 褚泽眉眼间都是笑意。 他看着韩亭熙，生动鲜活的五官，轻轻舔了舔齿间。 轻声说，“我错了，但——” “还不是因为你，这几天为什么躲我？” 韩亭熙支棱着脖子，别过头，露出一只漂亮粉红的耳朵。 他轻声嘀咕：“你自己清楚。” 褚泽捏住他的下巴。 两人的距离，在对话中渐渐拉近。 他笑着，属于他的气味一点点钻入韩亭熙的鼻腔。 “好好，是我错了，我不强迫你——” “那现在，”褚泽和他那双剔透的眼睛对视，鼻尖轻轻磨蹭，“你可以同意我吻你吗？” 韩亭熙深吸一口气。 他张开嘴，声音有点紧：“不可……” 话音未落尽。 褚泽的轻笑已经缠绕在了他的耳际。 如同在冰雪中饮过的清酒。 声音又被吞入。 反抗的手指，被握紧，摩擦纠缠着，指与指交错扣紧，按在了墙壁之上。 韩亭熙被褚泽再次深吻、入侵之时，脑海里全都是一句话。 ——妈的骗子。 八卦杂谈 第40章 大约是进入了本学年的尾声, 原本热闹的校园论坛，也变得冷清了许多。 但其中绝对不包括，【八卦杂谈】板块。 其中热闹程度, 堪比星网不断刷新的最新话题。 第75章 其中标着【爆】的帖子, 一连三个, 高居榜首，巍然不动, 肉眼可见, 其下的评论数疯狂暴涨。 主贴上是一段视频。 灯光冷白，入目是一条由银白色金属构成的走廊。 其中隐隐绰绰, 能看到透明的玻璃墙和各种高科技产品。 镜头有些颤抖，能感受到录制视频的人似乎非常激动。 摄像从一个拐角试探着探出，然后不断聚焦、放大，最后停留在远处一个场景中, 定格。 录制者突然发出一阵惊叫, 然后又被她瞬间压住。 镜头中出现了两个人。 身型能看出，是两个高挑的男人。 他们拉扯着从一道门内走出。 其中个子稍微高一点的那个，猛地把另一个人，抓住手腕, 扣在墙上。 镜头飞快再次放大。 一双漂亮逼人的桃花眼首先跃入。 睫毛纤长, 好似振翅欲飞, 此时他微张着红唇, 五官上充满着不服气的神色，看上去生动又漂亮。 压住他的男人, 好像笑了笑。 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捏住了下方那个少年的下颌。 在这个动作之间，男人锋利的轮廓线条, 同时也出现在了镜头之中。 五官如同被雕刻出的俊美，侧脸完美到好似画中之人，此时微微带着笑，仅仅是侧颜，都能感受到那种勾魂摄魄的冲击力。 录制者发出小声的呜咽，激动的镜头开始疯狂颤抖。 在超清的画质之下。 可以看见，上方的人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并不清晰。 下方的少年立刻张开嘴，殷红的唇刚刚张开，就被猛地咬住。 在清晰的镜头之下，能看到红艳的舌尖在勾缠。 少年轻蹙着眉心，眼中一片的张扬神色一点点崩塌。 他们手指摩擦、纠缠，唇舌带着一丝丝水迹极尽亲密。 不知这个摄像是什么牌子，竟然连远处的声音都可以收录进来。 只听到，轻轻的喘息和水声，在静谧的环境中，透露着暧·昧又让人脸红心跳的感觉。 突然间，录制者慌乱的开始后退。 男人迅速转头，一双冷厉幽深的瞳孔，猛地刺入摄像的角度。 画面就此终止。 杀了我给他们助助兴｜j329u98u n.0 4453-12-07 20:26:52 啊啊啊啊啊啊！！！！如果我没看错！！！！他们舌吻了吧？！！！舌吻了吧？！！！！！ 绝美爱情我流泪｜248736im n.1 4453-12-07 20:27:12 嘶哈嘶哈，好涩啊，为什么他们能亲出这种感觉！！呜呜神仙颜值我好爱啊！！！又是为绝美爱情流泪的一天！！！ 我爱帅哥｜879jfh89 n.2 4453-12-07 20:27:40 拉丝了……各种意义上，拉丝了！！我的眼泪怎么从嘴角流了下来！！ 想日｜99987767 n.3 4453-12-07 20:27:52 请给我在他们床底安一个家，谢谢。 褚泽头痛的看着这些疯狂刷新的消息。 此时距离他们这个视频发生的真实日期，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在当时，那个研究院中的女生，第一时间就被褚泽控制住，并勒令她删除了录像。 他确实里里外外检查了那个摄像，并用精神力摧毁了它的内部装置，而且还将那个女生身上所有的电子产品，都检查了一遍。 应该确实是无误的。 但结果—— 三个月，这个视频又出现了。 褚泽看着这个视频上的水印：四千岁，轻轻眯起了眼睛。 这个名字可谓是十分熟悉了。 第一次他和韩亭熙在海底的视频，就是这个人剪辑的。 之后他们的各种生活照，以及在校园中，引得无数人疯狂保存的照片，都是从那个联系方式为【四千】的人手中传出的。 他又想起曾经在图书观窗户边蹲点的，那只蠢鸟人。 渐渐确定，这是个有预谋，且行动力强，甚至还有各种技术人员的组织。 ——他们这个本应该被销毁的亲吻视频，应该就是其中的技术人员进行修复的。 这个视频是关珏传给他的。 这个小老头不是一般的八卦，竟然上网也冲浪在第一线。 他给褚泽留言：注意节制。 十分符合他药剂大师的养生理念。 在收到关珏的视频之后，不过一天的时间。 他的聊天框几乎要爆掉。 褚泽关掉终端，希望能得到片刻的安静。 韩亭熙也关掉了终端。 再不关掉，他就要当场和褚泽决一死战了。 视频太刺激，让韩亭熙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环境，更加风雨飘摇。 “我杀了他们。” 韩亭熙面无表情，手下的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化为齑粉。 傻蛋小心翼翼在韩亭熙旁边打扫战场。 “爸爸，您抬一下腿。” 韩亭熙把腿搭在茶几上。 又重复一遍：“我要杀了他们。” “爸爸，您冷静一点！” 褚泽将烘干的花茶冲泡开，端着茶杯轻嗅一下，然后不紧不慢抿了口，才说：“其实拍的还挺唯美。” 让韩亭熙瞬间怒目而视。 韩亭熙咬牙切齿，气的眼眶都泛红，明明是愤怒的神色，褚泽偏偏看出一分委屈。 第76章 褚泽笑了笑，走过去给他也沏了一杯茶。 “喝口茶，降降火。” 伸手揉他的头发，黑色的碎发和他本人一样，总是倔强的翘出几缕。 韩亭熙哼了一声，不能理解地说：“天天偷拍我们，这么关注我们的个人生活干什么？” “这都快考试月了，怎么还这么闲？” 褚泽靠着窗，神态有些懒散地看着成片的花海，过了半晌，说：“随他们去吧。” “也没什么影响。” 这种在校园论坛嗷嗷叫的小女生或者小男生，在现实，看到他们异能学院的学生，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基本持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态度。 “罪魁祸首还是你。”韩亭熙气了一会儿，指责褚泽。 花茶香熏腾他的眉眼，平添几分柔和和温情。 褚泽笑了笑，不置可否。 语调低缓醉人，“可是情难自禁呀，”他看向韩亭熙，“怎么只怪我？” 韩亭熙立刻红了耳朵，别过脸。 偷拍、生气、论坛一瞬间都好像隔了层雾，不清晰了。 只有褚泽浅笑着的一句“情难自禁”炸在他的胸口。 炸的他耳中轰鸣，口干舌燥。 内心深处，被他小心翼翼埋起来的种子，好像顷刻间就要破土而出，撑满他的心脏和身体。 他猛地蹦了起来，噼里啪啦，茶几上的果盘和小零食纷纷被他撞落。 他干干巴巴骂了一句：“你，你放屁。” 然后迅速背过身，手一插兜，冲着门外走。 褚泽不置可否挑眉，问他：“去哪？” “学习！” 他把花茶一饮而尽，拍拍蹲在地上打扫，看起来十分弱小无助的傻蛋的头，“追你爸爸去了。” 声音含着笑，好像带着几分惬意。 * 曙光大学分为四个学年，如今是4454年3月中旬，距离一个学年结束，还有一个多月左右。 各门课程已经基本进入结课阶段，即将迎来考试月。 异能学院的考试分为笔试、异能开发程度测试以及实战训练 对于大一的学生，第三项实战训练则更改为模拟战。 这三类成绩，分别加权为总成绩的百分之二十五、百分之三十五和百分之四十。 短短近一年的时间，每一个进入曙光大学的学生，每一天都在飞速提高。 以金筠为例，大一开学时，他的异能并未入阶，如今却在不断的夯实基础和训练之下，达到了一阶高级，只差一点，就可以进入二阶。 已经是历届来的翘楚。 往届如同金筠这种进步速度的学生，往往在四年内，就能够成为三阶异能者。 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以后也是最有潜力成为四阶，甚至更高程度的异能者的人。 褚泽因为其异能的特殊性，除开最开始复刻的时间太过漫长，看起来进步缓慢之外。 一旦复刻成功，他的进步速度也是最快的。 这得益于他强大的精神力，以及对于异能透彻的分析力。 而韩亭熙，自从地下市场回来之后，经过一次畅快的实战，再加上卢敬瑜为他量身定做的训练方案，如今也成功成为二阶初级的异能者。 他和褚泽，在整个异能学院，大一和大二两届中，都是实力位居前列。 所以大一的期末考试，对他们来讲，其实都很简单。 尤其异能开发程度测试。 他们就和开挂了一样，分别位居第一第二。 s级异能【负面异常】开发程度二阶中级，综合成绩第二。 sss+级异能【未命名】开发程度二阶初级，综合成绩第一。 这就是褚泽和韩亭熙从考场出来后，同步在考试信息中的成绩。 由于韩亭熙的异能从未出现过，也并没有在宇宙中大放异彩，所以目前还未收录到【异能收录图谱】之中。 等他什么时候有空，自己去登记一下名字，碎片之心的著录人才会将他的异能真正收录。 【归一】的异能的名字，也才会取代【未命名】。 等笔试一场场考过之后，他们所唯一面对，比较有挑战性的，是学校在第二世界为他们专门搭建的模拟战平台。 这里考察他们的综合素质，以及绝对真实的个人实战能力。 也是学校内，各大学会社团，所重点关注的、全开放式比赛现场。 在模拟战上的表现，将决定一个学生，未来三年，在学校内部的生存方式。 麦奥斯 第41章 第二世界, 与其说是虚拟现实，不如说是一个完全平行于现实世界的，另一个世界。 专属于异能者和精神力者的世界。 这是一个神奇的领域, 由精神力作为最基础的经纬线, 交织成一个无比真实的, 存在于精神力次元的世界。 是只有通过特殊仪器才能被捕捉到的，一个真正存在的世界。 精神力达到一定阈值, 就可以不需要凭借精神力放大装置, 直接进入第二世界。 曙光大学对于每一届的大一学生，都会特别在第二世界搭建一个平台, 用作他们的模拟战。 在模拟战中，拥有三个环节。 第一环节为1v1正面对决，用于展示个人实力； 第二环节是单人实境策略推演。所有学生，统一面对同一个战争场景, 各自充当同一角色来进行有关于军事的指挥及部署, 每一个人的表现会同步上升至智脑，由智脑进行运算分析，最后得出最终成绩； 第77章 第三环节则是多人团队合作。在模拟实境中，会产生一个无限逼近现实的随机环境空间, 多个小队从数个方向同时出发, 在精神力和异能被限制的环境中, 完全凭借个人素质以及团队合作, 来寻找标志点和进行标志点项目挑战。 最后这个加权分数占比百分之四十的模拟战，时间长达十四天。 在十四天内, 他们需要先后进行三个部分的考核。 同时, 这十四天，一旦他们进入考核现场, 他们的表现也会同步被上传至校园网中，进行实况转播。 这不光是异能学院的考核，也是异能学院彰显培养人才能力的方式。 此时距离第一环节考核，还剩一天。 但褚泽、韩亭熙、金筠以及艾薇儿等人身上，毫无紧张之色。 他们都是最出色的那一拨学生，考核个人能力，对他们来讲，并无负担。 他们几人此时正窝在长乐居中，喝着酒和饮料，一边聊天一边放松心情。 “第一环节考核，能打几天？”金筠抱着麦克风，沉醉的对着麦克风饱含深情地自言自语：“应该不到五天吧。” 艾薇儿坐在金筠旁边，闻言美眸轻轻闪烁，掩着唇轻笑一声，“或许……” “不过曾经有一届，最长拖了八天，那一届在十四天的基础上，又延期了五天。” “八天？” 正在吃着小蛋糕的韩亭熙，将奶油舔进嘴里，闻言来了兴致。 他坐直了身体，双目黑白分明，有些好奇地问。 “为什么能打这么久？我记得异能学院最多招生，也不超过四百人。” “怎么能拖那么久？” 他往后靠了靠，被褚泽顺势勾着肩膀，揽在了怀里。 褚泽轻缓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因为那一届有两个，十分棘手的异能者。” “一个是神话侧·玄武异能者，一个是肉·体强化侧异能者。” 艾薇儿点头，碧绿的眼眸好像漾出水波，“你们也应该听说过这两个人。” “谁啊？”韩亭熙在褚泽和艾薇儿说完之后，隐隐有了些许的熟悉，但还是没有想起来。 “啊！” 金筠突然对着麦克风大喊一声，“是不是——那谁！” 但磨磨蹭蹭，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谁？”韩亭熙不耐烦地问。 “就那个，大明星啊！忘了叫什么了。” 金筠挠头，那个人温润如玉的脸就在眼前晃荡，但他就是想不起来他叫什么。 他对娱乐圈了解实在不太多。 充其量能有个眼熟。 娱乐圈？ 韩亭熙对此到还是有些关注的。 毕竟他是赏金联赛的忠实粉丝。 那层模模糊糊的思绪顷刻间清晰了，他瞬间知道了是谁。 他恍然大悟般：“难怪……是姚合？” 褚泽摸摸他的耳垂，笑着点头，“对，那个神话侧异能者是姚合。” “那另一个？” 这位就是韩亭熙想不出来的了，毕竟肉·体强化侧的异能者，实在太多，强化方向也都十分神奇且不一致。 “另一个嘛……”褚泽笑了笑，“你应该也熟悉才对。” “主帅泽塔尔的亲生儿子，麦奥斯。” “麦奥斯？！” 金筠瞬间叫了出来。 他一脸震惊地说：“那个叛国者，麦奥斯？” 金筠捂着胸口，深色十分惊恐。 “我的童年阴影啊！”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按理讲这些档案应该销毁了啊。” 在耀银帝国，会有人不认识泽塔尔，但绝不会有人不记得麦奥斯。 “我将让帝国的光辉染上鲜血。” 这句话至今，都是无数从那个年代走来的人，挥之不去的梦魇。 在十八年前，一场骇人听闻的屠杀，从耀星的权力中心，凤京开始。 从新兴贵族到政府部门，遍地染血。 那时，正值三大联盟军进入创生之域，帝国几乎所有强者全部离开了帝国范围之内，凤京前所未有的守卫空虚。 而在此时。 谁也不曾想到。 作为泽塔尔的亲生儿子，荣耀与冠冕加身的天之骄子——麦奥斯，向帝国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麦奥斯作为最年轻的五阶异能者，无人能阻止他疯狂的杀戮。 帝国所有新兴力量，几乎被屠戮干净。 而与此同时，星网上突然出现一条视频，如同关不掉的病毒，同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时至今日，这段视频还深深刻在所有人的记忆之中。 如同太阳神之子的麦奥斯，金发耀眼，天空般的眼眸却染着赤红。 他在断臂残骸中，轻轻抬头，血珠顺着眉头滑落，在眼角蜿蜒而下，好像一条血泪。 他声音冰冷、嗜血，带着化不开的森然，他对着镜头，仅仅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将让帝国的光辉染血，撕碎这虚伪的荣光。 “我亲爱的父亲。” 当帝国从创生之域撤退之后。 泽塔尔卸任元帅之位，一步步走在染血的路上，亲身下跪磕头，并召开发布会，向帝国谢罪，立誓手刃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段轰动宇宙的事件，好像并不久远。 帝国对此的余波尚存。 第78章 韩亭熙他们这一代人更是从出生开始，听着对麦奥斯的唾骂长大的。 “我靠——他是曙光大学的学生？” 金筠和韩亭熙震惊了。 他们头一回听说这种事。 毕竟麦奥斯成名，是在他势如破竹，从籍籍无名的二阶，短短八年，突破到五阶之后。 他的实力也是帝国的最强者之一。 这也是当初帝国让他留守凤京，守卫帝国政治中心的原因。 “帝国已经把有关麦奥斯的档案，几乎抹去消除了。普通人当人无法找到。”褚泽笑了笑。 “那你怎么知道？”韩亭熙侧过脸，无知无觉地握住褚泽放在膝盖上的手。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精神力，可以带我去想去的地方。” 这并不是褚泽乱说。 从第二纪元末期开始，有关于精神力的研究就开始走入正轨。 到第三纪元，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和精神力有着巨大的关系。 星网的最底层逻辑，就是在精神力的基础上完成的。 精神力的品质分为由e到sss，而开发程度达到s级的超阶精神力，在星网中不刻意触及一些危险信息，几乎可以相当于小型智脑。 褚泽就凭借精神力，在星网中发现了许多，被深埋的信息和故事。 韩亭熙听着，又一次感受到了，褚泽的精神力有多强。 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发度达到了s级。 骇人听闻。 变·态。 韩亭熙无声感叹。 “回归正题，”韩亭熙打了个响指，“玄武也就罢了，麦奥斯那时候只是个区区一阶初级异能者吧？他凭什么拖了那么久。” 艾薇儿捋了捋鬓角的海蓝色头发，轻声说：“那个时候虽然他才一阶初级，但他的异能……” “已经初显端倪。” “现如今【异能收录图谱】中，对麦奥斯异能的描述是：无限恢复、生生不息。 “在那个时候，他就是凭借这个异能，怎么打也打不死，生生拖垮了比他更强的对手。” “他和姚合，一个缩进龟壳，一个凭实力拖垮……”金筠已经可以感受到那一年的大一学生的绝望了。 两个高防御力的异能者，一打估计就能打一天，才决出胜负。 韩亭熙听着，又升起了好奇心：“那一届，第一环节考核的第一名是谁？” “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 褚泽这时接过了话：“都不是。” 他眸光中有一片幽深之色，他在关注到麦奥斯之后，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是一个，名叫赛丽亚的女人。” 艾薇儿歪了歪头，白皙的手指捏住下巴，露出深思的神色，她轻轻摇头：“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不应该会这样。” 每一届的第一名，按理讲，除非横死，都会成为声名赫赫的强者。 可这个名叫“赛丽亚”的女人…… 自问博览群书，且见识广博的艾薇儿，也从未听说过。 “有点意思。”艾薇儿轻蹙柳眉。 褚泽伸出手指，在空中随意般，用精神力描绘出一个泛着淡淡微光的图案。 那个图案看起来，完全由不规则的纹路组成，毫无逻辑又偏偏充满奇异的色彩。 只有褚泽，可以清晰看到这个纹路中的信息。 ——和神话联盟的铭文有着极为相似的联系。 “我在十八年前那个录像中，看到麦奥斯的瞳孔深处，是这个图案。” 这个图案藏在眼睛中，会变得非常不清晰，就好像瞳孔天生的花纹一样。 若非褚泽曾在波塔星接触并研究过，发现了所有铭文的共通之处，且他因为模拟战考核，对过往的对战视频产生了好奇，他也不会发现这个奇异的地方。 “而我在细数麦奥斯的人生经历之时，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赛丽亚的比赛录像中，我经过无数次比对，以及对数据的重新优化，最终看到—— ” “赛丽亚在使用异能时，瞳孔中也会出现这个纹路。” 室内突然陷入了沉静。 几人瞬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麦奥斯和赛丽亚，是否有着某种关系？ 室内光线昏沉迷幻，几人脸上神色明灭不可见。 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一种，对过往的窥视之感。 又同时，直觉到有什么被所有人忽视的东西，藏在被尘封的信息之中，如同被掩盖在灰尘之下的卷轴，等待人们发现它的秘密。 决斗 第42章 第二世界, 由于其真实性，一个人只能具有唯一一个账户登录。 所以异能学院的学生，只需要在曙光大学范围内, 进行登录, 并通过私人信息得到第二世界内曙光大学平台的准入权限就可以。 褚泽和韩亭熙坐在模拟室内, 同时闭上了双眼。 镶嵌在室内的能量石，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 丝丝缕缕的能量顺着精神力放大装置而辐射出去。 在一片星河倒转中, 精神力穿越无数光怪陆离，斑驳而破碎的色彩不断闪烁。 一片刺目的白充斥在思维之中。 再次睁开眼, 精神力已经带着思维，形成了逼真的实体，踩在了第二世界的地面上。 入目一片苍茫远阔，天空湛蓝, 云彩如烟。 第79章 草叶如翻涌的绿色海浪, 在风中起伏着波涛。阳光跳跃在草尖上，留下细小明亮的光斑。 清淡的草叶香气，扑鼻而来。 褚泽和韩亭熙的登录地点在一片草原之上，也是他们上一次退出的地点。 褚泽调出系统面板, 在个人信息中找到关联的曙光大学。 点入其中, 看到了开放给大一学生的模拟战平台。 “我们已经有了准入资格是吧？”韩亭熙看着那个亮着的模拟战平台, 问褚泽。 “走吧？” 他们短暂的对视一眼, 又瞬间先后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在草原之上。 第二世界由多个不同维度的空间组成。 分为主空间和游戏空间等。 主空间和真实世界几乎没有区别, 由耀银帝国、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等一级文明以及其他二级文明组成, 异能者和精神力者可以在这里进行交易、交谈等一系列活动。 游戏空间就是由各个组织或势力，开发而成的依附于主空间之外的, 完全独立的空间。 曙光大学为大一学生搭建的模拟战平台，就是一个游戏空间。 褚泽他们从主空间化为一道白光，瞬间出现的地方，就是模拟战空间。 入目是一个高耸的建筑，辉煌却古朴，由岩石一层层搭建而成，上面充斥着鲜血和刀锋的痕迹。 是复古的风格。 曙光大学在方方面面，都做的极为精细和认真。 此建筑内部最上方是一个圆孔，不知从何处来的阳光，从正上方的圆孔照射下来，恰好将地面上的决斗台用光芒圈住。 圆形的决斗台不大不小，在其圆中，被雕刻了正方形的红色线条，在红色线条交汇之处，是乳白色、上面雕刻着凤凰和花朵的圆柱，从决斗台直至向上，顶在建筑的最上方。 此时建筑外部已经零零散散，出现了很多异能学院的学生。 褚泽和韩亭熙来的不早不晚，距离考核正式开始还有三十分钟。 将视线扫过这不算很多的人。 熟悉的面孔一一映入眼中。 金筠、木荣、艾薇儿、莫兰、江凤…… 他们向金筠为首的班级走去。 大部分学生，来到这里，还是先去寻找熟悉的同班同学。 此时金筠和艾薇儿正被簇拥在一处。 但仍有很多人，并不会向班级聚集，而是出现在了另外的团体中。 以莫兰为首的异能者聚集在决斗场外的石壁下方，石壁的阴影洒在他们身上。 其中木荣、江凤等一些人，与莫兰并不属于同一个班级，但此刻他们都聚集在一起，各个举止优雅，小声交谈。 一眼望过去，都是气质斐然、举手投足带着一丝贵气的贵族子弟。 “剑兰学会的人。” 金筠顺着褚泽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莫兰那些人。 剑兰学会是个在曙光大学中，都十分特立独行的组织。 原因无他，是因为这个学会，全部由贵族子弟组成，排外性极强。 且他们从大一就会直接吸纳升学而来的贵族，而不是如同其他学会，在大一考核之后，再去选择学生。 “我记得……莫兰是会长？”褚泽从记忆里翻找出这个时期，有关莫兰的描述。 仅仅是刚入学，莫兰就取代了原大三才能胜任的会长职位，成为了剑兰学会的会长。 “是这样的。”艾薇儿空灵的声音响起。 她浅笑着说：“恰好这一届的会长，因为出任务意外逝世，进行新的会长选举时，莫兰以最高票当选。” “还挺离谱。”韩亭熙挂在褚泽的肩膀上，对莫兰的离奇竞选经历，表示不解。 艾薇儿闻言，只是摇头浅笑，清透的眼中是洞悉一切的透彻，她说：“只是基于各个贵族的选择罢了。” “毕竟……莫兰的亲叔叔，现如今可是帝国炙手可热的新兴权贵。” 她提了一句，然后轻轻眨了眨眼，适时止住了话题。 整个人如同海雾一样，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褚泽却敏锐地发现，艾薇儿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其中蕴含着的深意。 莫兰的亲叔叔，此人在书中只是浅浅提了一嘴——毕竟原书中的剧情线实在不多，写到二百多万字都没写清楚真正主线是什么。 根据帝国新闻，数月之前的骇人听闻的“火种”袭击事件之后，空间大师于青身死，其职位一直空悬至现在，职能暂时交给副官代理。 艾薇儿的这一句话，倒是让褚泽瞬间清楚，说是暂时空悬，但实则—— 恐怕已经落定了。 只要查莱特·奥斯维准备妥当，他就会立刻接任情报部长的职位。 帝国分为内阁议会，十三部九司。 情报部长的职位，是帝国权利最中心的位置。 难怪莫兰能够在大一，就被选举为会长。 查莱特此人，确实手腕了得。 在几人交谈之中，突然一声激昂的号角声从空中出现。 一块如同水晶般的半透明屏幕出现在天空上，上面不断闪烁着各个异能学院学生的头像和基础信息。 所有人瞬间抬头。 考核即将开始。 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了几分紧张的心情。 只见那块透明屏幕突然开始放大、延展，所有人的头像两两配对，出现在了四个标题下方。 第80章 a、b、c、d四个大组。 其下各四十五对学生，有一人出现了轮空。 361名学生，至此全部随机配对成功。 abcd四个组时同时进行考核。 褚泽向那块屏幕迅速扫过。 褚泽——彬乐，c21。 韩亭熙——拉比赛尔，a01。 一道冰冷的女声出现在上空：“请abcd四个组的01号同学，进入考核场地。” 韩亭熙站直了身体，眸中映着细碎的光芒，他勾起一个张扬肆意的笑容，好像将阳光藏在了唇角和眉梢。 “开始了——” 褚泽浅笑着，揉乱他的黑发，然后拍拍他的背，声音沉定轻柔：“不可轻敌，去吧。” 在考核之前，褚泽已经将这361人的基础信息，都分析了一遍。 和韩亭熙进行对决的拉比赛尔，是一位肉·体强化侧异能者，强化方向为“狂化”。 是一位棘手的对象。 褚泽看着韩亭熙劲瘦而挺拔的背影，沐浴着阳光，光芒好像亲吻在他黑色的头发上，如同为他带上冠冕和勋章。 就像注定披挂着荣耀，一步步走向属于他的胜利。 四块水晶屏瞬间展开。 八个人，分为abcd四组，分别出现在屏幕中。 在建筑内部是四个维度的综合空间，一块擂台上，实际在不同的空间中站上了八个异能者。 褚泽只将目光投向了a组。 在明亮的光芒之下，圆形决斗台上，对角的两根石柱，分别站着神色惬意自若的韩亭熙，以及一位身高两米，浑身肌肉垒起，面容粗犷古拙的男人。 拉比赛尔其貌不扬，呼吸也如同野兽。 他此时急促而剧烈的呼吸，眉头皱起，眼中透着一股赤红和压抑，浑身充斥着一种暴躁而不耐的气息。 【狂化】作为较为常见的□□强化侧异能，其评级仅仅为b。 但拉比赛尔，这个人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是一位基因病患者。 他的身体无限返祖，由于基因病的影响，他的情绪极其不稳定，时刻处在狂暴的边缘。 但恰好，这种类型的基因病，与他觉醒的异能无比契合。 他的身体，让他的异能进行了二次进化。 从b级跃升到了a级，无限接近异能【狂暴之子】的能力。 在女声没有情感波动的宣布中，拉比赛尔长长吐息，脸色陡然变得涨红且暴虐。 他手中出现了两把巨斧。 暴喝一声，他仰天长啸，然后身体突然膨胀、肌肉高高隆起，如同山峦一样的身躯，炮弹一般，裹挟着巨力，瞬间冲到韩亭熙的眼前。 被那股几乎要撕裂空间的波动冲击，呼啸的风被力量带起，压迫感直达韩亭熙的身前。 但他面容没有一丝改变。 “砰！” 巨斧狠狠砸下。 却陡然，如同碰到了什么无比坚硬的东西一般，生生停在了空中。 韩亭熙抻了抻脖子，扬眉笑着着说：“力量不够。” 他抬起手，五指轻轻向前一推。 在拉比赛尔猛然瞪大的双眼中，巨斧瞬间化为齑粉，又紧接着连粉尘都完全消失。 恐怖的空间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肉眼可见。 拉比赛尔青筋从身上暴起，他脸色涨得通红，但巨人般的身体，却好像孩童般无力。 他被空间压迫着、推挤着，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然后如同被断线的风筝，被高高抛起，落在了红线之外。 “a组01号决斗，韩亭熙胜，用时1分06秒。” 冰冷的女声瞬间响起。 所有人目光，瞬间聚焦在了a组的水晶屏上。 “1分06秒！” “我靠……真变·态啊。” 瞬间交头接耳的声音响起，嗡鸣声传达着同一种震惊。 面容耀眼而漂亮的少年，在屏幕中挑着眉，轻轻一笑。 神色轻狂而骄傲，好像天生就是一切的焦点，迎接一切的赞美和敬佩。 不过—— 莫兰手中摆弄着一朵鲜花，花汁被他揉捏出来，淡淡的红从指尖滴落。 他目光沉沉盯着屏幕中的少年。 嫉妒如同毒蛇般，紧紧缠绕在心口。 他控制不住自己腾起的厌恶和怒气，花朵瞬间浮空绽放。 在嗅到那浓郁的香气时，莫兰陡然冷静了下来。 用森冷的目光刮过韩亭熙，又滑过褚泽。 繁花又顷刻间消失。 他扔开手中已经破碎揉烂的花瓣，重新将目光投向别的水晶屏幕上。 梦乡 第43章 这场战斗还未开始, 就已经走向了固有的结局。 在穹顶洒下的光圈之内，褚泽静静站立。 锋锐的轮廓，和多情的嘴角, 在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 显得格外漫不经心。 二阶中级的s级异能【负面异常】, 再加上褚泽强大的精神力的作用下，位于决斗台另一边的少女, 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花朵, 在决斗开始的一刹那，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面之上。 褚泽并未留手。 他一向奉行出手就要一击毙命, 从不考虑这是决斗还是死搏。 “c组21号决斗，褚泽胜，用时10秒。” 在建筑之外的广场上，所有人陷入一瞬间的寂静, 又片刻后, 突然出现几声低声的惊呼。 第81章 褚泽的异能，大部分人都有所耳闻。 毕竟是异能学院大一新生中，综合排名第二的学生。 他的异能在褚泽的使用之下，攻击性极强, 且防不胜防。 但无人能料到, 褚泽竟然可以轻松写意, 就好像上台展示了一下他的身姿一般。 让对手连一丝的抵抗之力都没有, 就在决斗开始的一刹那，失去了意识。 真正碾压的实力。 决斗场内部十分安静, 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 也没有打斗的声音。 褚泽视线轻轻扫过倒下的少女，步履平缓地走下决斗台。 【负面异常】在不同精神力的人手里, 发挥出的能力完全不同。是一个非常依赖精神力强度的异能。 只是第一轮而已。 褚泽在一步一步往外走的时候，解除了异能的效果。 少女迷茫的睁开眼睛，看向褚泽离去的背影。 韩亭熙听到女声宣布决斗结果之后，忍不住嘴角翘起，露出一个与有荣焉的矜持表情。 他扫了一眼四周，看到一张张或是震惊、或是佩服、又或者是嫉妒的面孔，心里十分得意。 如果有尾巴，它此刻应该是摇起来的模样。 在环视四周的时候，莫兰冰冷的视线突然和他交汇。 韩亭熙嗤笑一声，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表情。 然后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十分不雅的手势。 在看到莫兰陡然阴沉的脸色后，韩亭熙就笑出了声。 “傻逼。” 他移开了视线。 莫兰可以说，是韩亭熙讨厌名单上的第一人。 也是他理解不了的神经病一枚。 能让莫兰生气，韩亭熙就会开心。 至于莫兰的身份？ 韩亭熙从不考虑这些。 当褚泽迈着平稳的步伐，出现在建筑之外时。 两个俊美的青年，第一时间看向了对方。 他们同时露出了笑容。 好像互相在一个隔绝的空间，只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和感情。 金筠啧了两声，摇摇头，从韩亭熙身边第一时间离开。 他只是褚泽不在的时候，一个卑微的聊天机器罢了。 人呐，要有自知之明。 褚泽和韩亭熙比完，就向金筠他们告辞。 此时距离第一环节考核开始，已经过去了两天左右。 大部分学生，并没有如同褚泽等人一样的碾压式实力。 褚泽他们这些人，已经远远超出其他学生的水平了。 看了眼水晶屏上还在缠斗的学生，他们两个决定先回到现实。 他们现实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韩亭熙需要单独前往研究院。 卢敬瑜最近又有了新的想法，将要给韩亭熙进行一次新的检测，然后为他讲解异能的使用。 而褚泽则要配置药剂，然后进行制药的学习。 他们现在迫切的想要变强，所以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用来提高自己。 因为强大，所以渺小。 这是异能学院所有学生，入学时一定会看到的，刻在异能学院住宅区前方的石碑上的句子。 过去和将来，如同横贯交织的巨网，将每一个异能学院的学生笼罩住。 他们不仅是帝国迫切需要的新鲜血液，同时也是在战乱来临前，需要极速成长的一代人。 褚泽和韩亭熙等人，无意间窥视到了一丝让人心惊的秘密，但却更觉得无力和无知。 他们在同龄人中是天之骄子，甚至异能实力，也超越宇宙中绝大部分苦苦挣扎在未入阶和一阶的异能者。 但他们在面对涉及麦奥斯、神话联盟、邪神等这些辛秘时，却依旧弱小。 * 褚泽眼瞳深处是宇宙星海，精神海上属于【负面异常】的异能种子，正在闪烁着微光。 他一丝不苟、行云流水般进行药剂的配置。 他的动作标准，如同教科书上的精细。 淡淡半透明的液体中，气泡在不断沉浮，他神色认真，如墨一样的眼睛里，是绝对的自信和把握。 关珏给他的清单，上面大多数是市面上并不流通的非卖品，以及违法产品。 但这个小老头显然带着曾经浪迹天涯的习气，帝国对于药剂的制作和售卖的相关法律，他显然没当回事。 甚至教授褚泽时，也多以违法内容为主。 褚泽每制作一点，就会停下来仔细思索。 关珏对于药材之间药性的处理和配比，有非常独到之处。 而且褚泽发现。 他提供的有一些药剂配方，效果和莫凌飞教授褚泽的有些类似，只是处理手法不一样罢了。 “精神力化为丝，运用柯罗德拉的算法，进行精神力与药材之间的共振……” 褚泽回忆着药剂书中提到的算法，头脑飞快的计算，同时在【原初】的辅助之下，实时对药材进行处理。 外界迷幻的光洒在制作台上。 他们从第二世界退出时，是凌晨时分。 现在晨雾清冷，天际已经又一次涌现红金的霞光。 不知不觉，他和韩亭熙，已经在现实世界待了一整天。 他轻轻将试剂瓶中的药剂摇晃，其中的信息他已经了如指掌。 他眼中星光闪烁，在不断的分析之下，他甚至又发现了不同的提升之处和改进的方法。 第82章 这是一瓶带有奇异能量的药剂。 药剂由于经过精神力的处理。 在这个神奇的宇宙中，出现了奇异的变化。 “梦乡……” 褚泽沉吟一声这个药剂的名字。 然后抬起手，将药剂一饮而尽。 泛着淡淡紫色的药剂，在杯壁之上流过，并不如同水一般在杯壁上流下水痕。 它好像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在褚泽饮尽之后，试剂瓶内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残余的液体。 入口是微微的奶油香味，带着一丝清甜。 如果按照碎片之心对于药剂的评级，“梦乡”在【药剂品鉴】中可谓赫赫有名。 虽然不同药剂师配制出的“梦乡”，会有不同的差别和能量的强弱。 但它主要的能力，无论是多强的异能者，都会防不胜防。 一旦被饮入，饮入者就会陷入沉眠，且其精神海就会被特殊的能量侵蚀，如果精神力不够强大，就会在睡梦中死去。 是一种直接作用在精神力上的毒药。 褚泽在喝下“梦乡”之后，精神海剧烈波动，【负面异常】的种子疯狂闪烁、膨胀，好像即将破碎。 但又被褚泽的精神力牢牢包裹着，渐渐稳定下来。 褚泽在这一瞬间，如同本能一般，清晰的知道，他又多了一种负面状态可以加持。 那就是“梦乡”。 在外界待了不到两天，褚泽进出了四次，其中一次轮空。 在金筠的提醒之下，褚泽再一次进入第二世界。 直接选择进入模拟战平台。 他再次出现在了石质的广场上，和早就等在那里，和金筠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韩亭熙对上了视线。 他先抬头看了一眼最上方的水晶屏。 挑了一下眉，继而没什么特别的神色，走到了韩亭熙身边。 他低声问：“卢教授怎么还不放人？” 韩亭熙在褚泽接近的瞬间，就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不知不觉带了一丝告状的意味：“因为我的异能进阶，又和从前的数据不匹配了，所以我短时间还不能走。” 他的异能进步，和卢敬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出于对韩亭熙的喜爱，以及对他异能的研究欲，卢敬瑜对韩亭熙异能的训练方式，比韩亭熙自己都要上心。 褚泽哑然，笑了一下，掐着韩亭熙的下巴晃了晃，“卢教授真是很喜欢你。” 闻言，韩亭熙瞬间挑了一下眼梢，他侧过头，和褚泽离得极近，声音清爽却偏偏带着点意味不明。 “褚泽，他可三百多岁了，你真是——” 褚泽忍不住用力捏了下他，警告道：“你在乱想什么？” “是你在想什么……”韩亭熙和抓住了褚泽什么把柄一样，五官鲜活极了，嘴角止不住地弯起来。 褚泽轻呵一声，揉乱他的头发，又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我如果乱想，之后—— ” 他轻轻在韩亭熙耳边吹了口气，热热的风瞬间吹入耳道，让韩亭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还是要你来补偿。” 韩亭熙瞬间闭嘴，不再故意撩拨。 他用屁股想，都知道褚泽的“补偿”是什么意思。 “你这一场是和江凤？” 金筠盯着上面的水晶屏，开口打破了二人又开始微妙起来的气氛。 没办法。 他作为班长，还是需要为公共场合的风气做出什么的。 褚泽松开已经耳廓泛红的韩亭熙，轻轻嗯了一声。 “没什么问题。” 褚泽蹭了下手指，声音很是平静。 “他也是二阶的……” 金筠提了一下，然后就不在说。因为他想起来，褚泽必定早就做好了准备，对场上所有的异能者的情况了熟于心。 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江凤已经走向了入口。 时间已经飞快流逝。 现在，到了他们决斗的轮次。 褚泽笑了一下，趁韩亭熙不注意，将人捞过来，搂在怀里亲了一口。 他含着韩亭熙柔软的唇瓣，轻声笑了一下：“给我充一下电。” “我去揍这个传谣者一顿。” 江凤与眼睛 第44章 江凤面容俊秀, 薄薄的单眼皮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粉，脸上常年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却不达眼底。 他身材瘦削, 走在褚泽前方, 脖子细长，好像某种洁白的鸟颈。 在书中, 他只要出现, 就是和莫兰一起，好像是一个没有任何主见和思想的, 莫兰的一个悄无声息的陪伴者。 褚泽视线从他的头扫视到脚，然后移开目光看向前方的光圈之内。 决斗台大约三米高。 他们从两侧沿着阶梯而上，立在两根石柱之前。 褚泽站在光圈的边缘，用审视的目光, 看向江凤。 这个人一直如同影子一般, 很少成为焦点，一直静静在莫兰的身后，用一双不含感情的眼睛，平静注视着一切。 但—— 正是太过低调, 才不正常。 低调到, 除了关注他的褚泽等人, 在异能学院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而且。 他和莫兰在入学之前, 毫无交集。 莫兰和褚泽来自同一行政区域，而江凤那时正在遥远的宇宙另一角。 第83章 短短数个月的相处, 江凤又为什么, 死心塌地跟着莫兰？ 因为莫兰的人格魅力？ 褚泽轻轻一笑。 恐怕不是。 莫兰太过浮躁，一切恶毒的想法都流于表面, 浑身上下，除了那让人惊艳的面孔，恐怕没有什么值得人追随的魅力。 他打量着江凤，【原初】的力量涌动在身体之内。 江凤在学校的信息中，录入的是s级异能【逐光】。 一个元素侧和神秘侧的异能。 “暗影、藏匿、光……” 褚泽分析着江凤身上的能量信息。 “光抗、精神免疫……空间？” 在那纷杂混乱的信息流中，一道深藏的能量倏然出现，又瞬间消失。 褚泽蓦然抬眼，和安静看着他的江凤，对上视线。 视线交错，一个平静，一个审视。 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空间之力，好像是褚泽的幻觉一般，再也捕捉不到分毫。 为什么？ 褚泽不自觉，用拇指轻轻蹭了两下食指的关节。 【原初】为什么会无法再深层捕捉到？ 那个空间之力，是什么东西？ 如果是张一元、卢敬瑜、九岚等人，他们若是想藏好能量，那么褚泽几乎就不能看破他们的信息。 但他们是三阶以上的异能者。 江凤凭什么？ 他只是二阶初级的s级异能者，他的身上有什么秘密？ 这是褚泽第一次和江凤正式碰面，也是第一次【原初】在同等阶的异能者中有了看不透的东西。 而且—— 元素侧和神秘侧的异能，为什么会出现空间之力？ 褚泽缓缓勾起嘴角，对着江凤露出一个淡淡的疏离的微笑。 星际霍乱…… 褚泽齿间轻轻咽下这个名词。 已经开始了吗？他不由得推测。 各方势力登场，潜藏在平静无波水面下的暗流，好像已经开始了汹涌的苗头。 那么—— 江凤是代表着什么？ 褚泽垂下眸，突然有些好奇书中莫兰最后的结局。 毕竟，江凤出现在他身边，绝不单纯。 “决斗开始！” 冰冷女声在空旷宽广的建筑内部回响。 褚泽第一时间将【虚弱】【迟钝】【疼痛】等一系列负面状态加持在江凤身上。 【归一】和【破空之枪】不能使用的现在，褚泽和江凤的差距被无限拉近。 同为曙光大学的同届学生，又同为这一届中的佼佼者，江凤和褚泽的实力并未有着天堑般的差距。 江凤身影缓缓变得透明。 它好像消失在了光之中。 褚泽的负面状态，对江凤造成的影响好像微乎其微。 “精神免疫”。 这是江凤能力中的其中之一，在他全面戒备之时，褚泽未尽全力的功击，显然没什么作用。 逐光之人，既行走于光中，又弃光而去。 他是光暗交汇之中的人。 褚泽五指张开，又一根根用力合拢。 【原初】在眼中闪烁着星辰的光芒，视野会欺骗人，但世界的本质只会将一切摊开给褚泽看，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手中出现长·枪——这是褚泽目前唯一如臂使指的武器。 枪尖迅速滑过空气，速度之快可以看见残影。 铿锵一声。 金属剧烈撞击的声音猛然响起。 行走在光暗之中的江凤，无波的眼瞳中升起一丝诧异。 江凤的异能是依靠光和阴影，来进行身体的藏匿。 但在褚泽眼中，和之前并无不同。 他都能看见。 长·枪顺势一挑，各种负面状态瞬间又一一加持。 江凤向后撤的动作猛然一滞。 枪尖携带着势如破竹的锐气，巨大的力道从褚泽的手臂贯入枪身，然后狠狠刺入江凤的身体！ 江凤匆匆扭转身体，但迟滞异常。 血液从他的胳膊上流了下来，他咬着牙，手指用力一挥。 光线传递的热度，瞬间全部汇聚与褚泽的上方。 噗呲一声。 褚泽身上的衣服蔓延起烈火。 褚泽面容冰冷，眼神冷静至及。 □□被火焰灼烧的痛苦，让人几欲发狂，但——和曾经基因病的痛苦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火焰直接烧到他的眉梢，他半张脸在火中，眼睛被火光照亮，里面是让人心惊的无波无澜。 短剑与长枪激烈的交锋。 火焰将褚泽的皮肤烧焦，但二阶异能者的身体，早已非同寻常。 褚泽的肌肉组织仍可以自如活动。 仅仅是疼痛罢了。 他们的异能在博弈，肉·体也在激烈的碰撞，但褚泽的身体素质远远高于江凤。在一次次打斗之中，江凤渐渐显露出疲势。 就在这时！ 褚泽精神力疯狂鼓荡，精神海上【负面异常】的种子剧烈的发光——褚泽将能力运用到最大。 长夜降至，入梦——永眠！ “梦乡”在褚泽对于异能的解析和重组之下，全力用出，就是将【负面异常】的能量全部用尽，是分出生死之时！ 江凤猛地张开口，精神海被更加磅礴、无可抵抗的力量强势入侵。 他破碎镜框下的眼睛，瞬间陷入了一种迷茫和空洞的状态。 第84章 他将口中的肉，咬出鲜血，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但剧烈的疼痛，仍无法阻止那肆虐的精神之毒。 在精神海即将瓦解，他的第二世界躯体将彻底崩解的一刹那。 江凤突然做出一个动作。 他手掌向前推出，然后猛地合上。 好像在做一个什么具有暗示性的动作。 在做完这个动作的一瞬间，他的身体猛然破碎，化为一道细碎的白光，消失在了决斗台之上。 褚泽单膝跪地，浑身肌肉剧烈颤抖。 他咳出一口血，血液暗红，如同黑色的花，开在地面之上。 他的肌肤已经焦黑而且卷起，翻出里面粉色带着血丝的肌肉组织。 但他好像没有所觉一般。 在冰冷女声公布决斗结果的声音之下，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江凤消失的地方。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 ——他看见了。 一双美得如同神灵的杰作般的眼睛。 睫毛纤长而卷翘，好像在圣光之下泛着金色的光芒，一点一点，如同蝴蝶张开了翅膀，露出里面流光四射的美丽瞳孔。 那个瞳孔安静地看着江凤。 又在江凤慢慢合上的手掌中，蓦然消失。 蜷曲的烧焦的头发贴在褚泽的侧脸，他安静地单膝跪着，好像一座静止的，接受了神罚和烈火一样的受刑者。 过了许久。 他缓步，艰难地走下了决斗台。 在走下的一刹那，一切伤势全部消失。 整个人如同从未经历过战斗一样。 衣衫整洁，黑发如墨。 他很快整理好心中的情绪，脸色如常走出了决斗场。 而场外。 此时是一片寂静。 这场战斗时间不短，其中异能的交锋并不明显。 他们场外的人，甚至无法知道，褚泽为什么能看到江凤，也无从得知褚泽对江凤下了什么负面状态。 但那恐怖的火焰，烧灼在□□之上。 他们透过水晶屏，甚至能够清晰看到，淡淡的烟从烧焦的皮肉中腾起，油脂被灼烧又迅速蒸发。 看着都能感受到恐怖的疼痛。 然而褚泽的身体，简直不像普通的二阶中级。 他似乎毫无痛感，身形矫健如常，一把长·枪舞动生风，枪出如龙。 褚泽走出决斗场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让褚泽心生欢喜的味道，将他瞬间拉了过去。 然后腰间被紧紧圈住，一个黑色的脑袋，蹭在了褚泽的肩颈位置。 褚泽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将人搂紧，浅吻他的发顶。 “怎么了？”他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清朗和低缓。 “疼吗？”韩亭熙声音埋在他的肩膀，闷闷地传入他的耳际。 褚泽搂着他，靠在了建筑的石墙之上。 手掌扣住他白皙而修长的脖颈，侧着头吻韩亭熙精致的耳朵。 “不疼的。” 他轻轻一笑，“我习惯了。” 腰间的手用力抓紧。 因为没有赘肉，只能用力抓住拧了一下。 褚泽“嘶”了一声，将韩亭熙的脸抬起来。 就看到他臭着一张脸，表情十分不爽，修长浓密的眉都快竖了起来，殷红的唇也不太高兴地轻轻抿着。 在韩亭熙眉越皱越深的表情里，褚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得十分英俊，带着惑人心弦的魅力。 他捧起韩亭熙的脸，食指和拇指捏住他的脸颊，让他抿紧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嘟起来。 “你脱木啊的……”韩亭熙含含糊糊，摇着脑袋说不清楚话。 他手撑在褚泽胸前，脑袋用力向后仰，但怎么也摆脱不了褚泽抓住他脸颊的手。 褚泽勾着唇，按着他，在韩亭熙嘟起的润红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口感又软又滑，褚泽于是又亲了两下。 他蹭着韩亭熙的唇，声音低沉含笑，边浅吻，边说：“没事的，下次不会这样了。” 他当然知道，韩亭熙在生什么气。 作为最了解褚泽的人，韩亭熙清楚褚泽明明不需要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就可以轻松解决对手。 就算暴露了异能…… 韩亭熙宁愿和他一起跑路，都不想看到褚泽因为疼痛而皱眉。 十足的只要一时痛快，不要长久平安的混乱分子。 但褚泽却很喜欢韩亭熙这副样子，又鲜活又精神，看起来格外的漂亮。 胸口好像沉甸甸藏进了一个名叫“韩亭熙”的小豹子，不停的抓挠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小豹子每一天挠出一个空隙，直到心脏中形成一个合适的空间，再迈着优雅的步伐，跃进去，在仅仅容纳它的空间中，盘着身子，尽情酣眠。 黎明公约 第45章 第一环节考核会按照a、b、c、d四个组分别选出四名最高分。 褚泽在c组, 最终与艾薇儿进行决斗。 艾薇儿的神话侧异能【海妖低吟】具有精神攻击和控制的效果，但褚泽的精神力远远超过艾薇儿，可以进行豁免。 最终褚泽成为c组第一。 而金筠则和韩亭熙都在a组, 同为空间侧异能, 但韩亭熙早已二阶, 所以呈碾压式，将金筠打出了红线之外, 韩亭熙顺利成为a组第一。 第85章 至此, 第一环节考核结束。 在第二世界模拟战平台的观战席，此时零零散散, 放眼过去，形形色色的学会和社团正看着水晶屏。 战神协会，早就将韩亭熙吸纳成为了他们的会员，此时他们也着重看了韩亭熙的决斗, 不出意外, 让他们十分满意。 战神协会为首的是一个面容粗犷，双目明亮如铜铃般的卷发男人，他身形不高不矮，但极为强壮, 一双厚重的臂膀上挂着金属圆环, 此时手中捏着一本纸质名单, 正神色认真地勾勾画画。 一个娇小精致的少女趴在他的肩膀上, 伸出手在纸上指指点点。 声音十分娇憨：“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都是不错的种子, 战斗力都很强。” 于是卷发男人就按照少女的指点，圈住了几个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 “莫兰·奥斯维已经是剑兰的人了，亭熙早就被我们吸纳……” “剩下这两个第一，都进入我们学会的可能性不高。” 少女突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咦？” 她认真看向b组第一，眼睛瞪得圆圆的，声音很是诧异：“这个人是谁？” “b组第一是……嗯？”卷发男人说了一半，看着纸面上的信息，突然顿住。 “笑雨？”他看着纸面上的信息，沉着声念出b组第一的名字。 然后非常认真地看了一遍笑雨的学生信息。 姓名：笑雨 性别：男 学院：异能学院 班级：4453070102班 精神力开发程度：b级/s级 异能：ss级【永世寂静】 异能开发程度：二阶初级 “永世寂静……” 男人和少女对视一眼，眸中盛满了震惊。 “怪不得我们没有记住他，但，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异能——”少女掩住唇，眸中突然涌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卷发男人犹豫了一刹那，然后将笑雨的名字重新圈了起来。 他沉声道：“在考核结束后，我们争取一下笑雨这个人。” * 这次第一环节考核，进行了五天，和金筠预料的差不多。 而接下来的第二环节考核，学校会提前给予学生提示，让学生根据提示进行为期两天的准备。 第二环节考核，所有人得到的信息都是一致的。 因为这个环节，是同一场景的所有人的同时考核，任何学生需要在做好准备的基础之上，进行军事部署和指挥。 褚泽看着学生终端上的信息，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 「旧历2369年，黎明公约」 这段信息很简练，但所指却很清晰。 在签署黎明公约之前，宇宙中是一片漫长而黑暗的战争岁月。 战火从神话联盟燃起，扑向人类的文明，带着恨与耻辱。 从星海纪元之初开始，人类与神话联盟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在此之后是千年的战争史。 直到当时的宇宙文明，在外敌和内斗之中，建立了新的国度——统一人类文明的庞大势力，星海联邦。 至此，神话联盟与人类文明签署互不干涉协议，即黎明公约，之后才开始了漫长的发展历程和和平岁月。 而黎明公约签署的第二年，曙光大学等数所顶尖学院的前身——黎明学院联盟，正式建立。 褚泽沉吟片刻。 选取这个历史节点作为考核内容，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曙光大学与这段历史有着微妙的联系。 而剩余的主要原因…… 他关掉终端。 从模拟室走出去，敲了敲异能训练室的门。 “去图书馆吗？” 透过门板的声音，好像进行了一些模糊的处理，显得不那么清透，但却更凸显褚泽声线的特点。 清润却华丽，好像如他的人一般，捉摸不透又总是蛊惑人心。 韩亭熙吐出一口气，将学校提供的异能训练装置关掉，然后打开房门。 他抓了抓头发，单手推向堵在门口的褚泽。 他手撑着褚泽紧实的肌肉，忍不住多停留了一秒。 然后立刻拿开手，从褚泽身旁绕出来。 “我要先洗个澡。” 褚泽从他脑袋上细小的薄汗，看向他因为训练而泛着鲜红的嘴唇，说：“需要我帮忙吗？” 褚泽的睫毛上方是一道薄而深的褶皱，随着他笑起来而舒缓着延展，显得他过于锋利的轮廓也柔和了起来。 “我是没长手吗？” 韩亭熙加快脚步，迅速从褚泽身边滑了出去，他扯着衣服下摆，撩起来扇了两下。 露出有着薄薄肌肉层的腰，又细又矫健。 在进入自己卧室的前一刻，韩亭熙蓦然回头，隔着栏杆，冲着楼下的褚泽比了个中指。 神色非常嚣张得意。 充满了挑衅。 褚泽磨了磨牙，忍不住笑了一下。 压制住蠢蠢欲动，想要上楼收拾韩亭熙的欲·望，他联系了金筠和艾薇儿。 【小豹子饲养员】：@宇宙第一枪@艾薇儿，收到提示了吗？ 【宇宙第一枪】：收到了，好几万年前的历史！！学校是变·态吧。 【艾薇儿】：黎明公约，倒是很有趣的历史。只不过有些宽泛，我们的参考范围有些难找。 【小豹子饲养员】：是有些久远，史料也遗失了不少，先找找看。我们一会儿图书馆见？ 第86章 【宇宙第一枪】：好嘞泽哥～～ 【艾薇儿】：我从我家里的资料库调出一部分资料带过去。 褚泽关闭终端的前一刻，总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 他看着星讯中的聊天框，过了一会儿，迟疑着，点开群聊成员列表。 【深夜私聊会所】群聊成员：5人。 * 艾薇儿身为奥古斯塔家族的长女，且作为极为出色优秀的继承人，她在家族中的话语权并不小。 从资料库调出一些机密或者档案，对于她来讲，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一声吩咐，她就得到了个人秘书整理好的有关上万年前的历史资料。 那个时候的并未普及星网，宇宙中每个行政区几乎都是独立的宇宙中的孤岛，与宇宙其他地方消息并不互通。 所以这就导致，万年之前，很多的历史资料无法被及时汇总保存。 那个时代的人们，相互联系需要经历空间的传送，斥资巨大。 各个战场的消息，往往经过几个月，甚至几年、十几年，才能在宇宙范围普及。 而奥古斯塔家族，作为非常古老，从第二纪元就存在的家族，其底蕴深厚，能够得到的资料也非常全面。 图书馆多人自习室。 此时他们四个人，围坐在火炉旁，将终端拟形成为书籍的样子，拿在手里翻看虚拟资料。 “在黎明公约签署的前十年，也是人类内部斗争至尾声的时候……” 艾薇儿侧跪着坐在一旁，书被她放在腿上，她指尖轻点书脊。 “翻看过一遍粗略历史资料，我发现在那十年中，战争其实并没有多么激烈。” 褚泽正在飞速阅读另一份资料，这份资料中讲的是黎明公约前五十年，所被记录的人类经历的大小战争。 其中大部分战争只是模糊的提了一句，甚至有的只有一段画质非常低的战场录像。 褚泽点开一段录像。 那是黎明公约签署前十四年，即2355年。 战场的录像十分模糊，人类的嘶鸣和巨大的轰鸣声不断，手持摄像机的人正在剧烈的喘息。 从镜头中看去，视线内部是土红色土壤，天空中被激光束和能量炮映的发白。 血液凝成一股小溪，从前方的摞起来当作掩体的尸墙底流下来，浸没住摄像之人的脚踝。 褚泽仔细分别，他发现这个战场中的人形貌各异。 好像来自不同的种族和地区，被征兵到了一起，面对这场战争。 突然间，从天而降的冲击波轰的一声，将土地掀起，红色的土壤如同翻涌的海浪，迅速扬起冲天。 摄影的人发出一声破碎的惨叫，摄像内容一阵天旋地转，最终翻滚了几下，静止地对准了远处从炮火中走出来的一列军队。 说是军队，实际并不准确。 他们看起来除了神色坚定外，着装很不正规，身上穿的衣物好像东拼西凑而来。 兽皮、制式军装、长袍等等，混乱的穿搭再配上他们的面容，却一切都合理了。 他们大部分脸上有着兽化的特征，是神话联盟的种族。 那时的神话联盟，还处于比较闭塞的落后文明状态，再加上它们内部并不和平，没有统一的制式服装，所以身上穿的大多仿别的文明的服装。 过了一会儿，镜头再次翻转，混乱的视野逐渐升高，出现了鞋子、衣物，最终定格在一张充满好奇的面孔之上。 录像就此结束。 但褚泽此时却皱起了眉，他看着视频，陷入了疑惑。 因为那列军队中，明显有不能兽化的人类。 人类和神话联盟的种族还是很好区分的。 “人类和神话联盟在黎明公约签署之前，有过短暂的合作？” 褚泽问艾薇儿。 艾薇儿碧绿的眼眸露出思考的色彩，她想了想，回答：“我查阅的史料中，在旧历2353年，人类和神话联盟针对一个势力，达成了短暂的合作。” “那个势力，你们也应该清楚，是‘火种’。” 这就对了。 褚泽合上书籍，心中的头绪已经清晰。 “这次考核，很大的概率是针对旧历4453年开始的，与神话联盟短暂合作的相关战役，而进行的模拟战设计。” 韩亭熙盘着腿，手臂支撑着身体向后。 他歪着头，黑发扫在脸颊之上，扬起下巴尖，问道：“为什么呢？” 褚泽从终端中调出一份新闻资料。 上面印着“光之子”费列纳罗的面孔，以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那个男子面孔英挺而坚毅，眼睛散发着虎狼一般的压迫感。 “这是‘光之子’和‘撼星’，他们已经在塞尔比恒星系设立明面上的基地，并将邻近那一片星域命名为‘起源星域’。” 韩亭熙瞬间了然。 他的政治嗅觉和军事嗅觉都很敏锐，他立即指出：“所以我们这一次的考核，就是一次针对‘火种’作战的预热。” “没错。” 金筠手掌按在地上，神色坚定而充满了野望，他说：“所以——战争，要来了。” 血色围剿 第46章 “你是第一战场的首席指挥官, 前进还是后退，进攻还是防守，都由你来决策。” 褚泽进入模拟战平台, 漫无边际的的白色光芒, 在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中, 开始天翻地覆。 第87章 眼前由白转暗，又再次出现了色彩, 他的耳边响起了深刻庄严的女声。 “现在, 请你下达指令，对第一战场进行部署。” “切记, 你的每一个指令，都影响着战场的局势，请务必深思熟虑！” 眼睛前方的景象模糊了一刹那，又瞬间变成了具体真实的场景。 入目是一个虚拟沙盘, 上面无数颗星辰静静悬立, 在淡蓝色的微光中，显得美轮美奂。 视线从沙盘上移开，略过摆放着凌乱资料的桌面、风格复古的皮质座椅，以及干净整洁的指挥台。 口鼻间是一股硝烟的味道。 褚泽动了一下四肢, 发现自己正坐在另一张皮质座椅上。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着装。 胸口一枚深紫嵌金的花状勋章, 深绿色的军装笔挺而整洁, 扣子整整齐齐扣住, 手腕上是一块圆环状的古老款式的终端机。 褚泽不清楚这个场景是处在哪个战场的军事指挥中心。 但他知道自己所处的阵营——紫金花帝国。 这个以国花而命名的国家，是在他们几人查阅的资料中, 出现频率很高的一个古老的国家。 也是当时建立短暂联盟对抗火种的主力之一。 褚泽起身, 走到沙盘之前，手指拨动, 这片浓缩的星海开始随之缩小、放大，他在不同的视角中观察这个沙盘地图。 万年，对于人类是十分久远的历史。但对于宇宙来讲，不过弹指一挥间。 宇宙的格局，除非五阶及以上的异能者有意破坏，不然星系的模样、星球的存在，不会有太大变动。 褚泽在进行考核之前，已经将几个主战场的当代地图，大致记了下来。 此时他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比对。 “一些星域有变化……” 褚泽思考了片刻，最终确定这个沙盘中的作战地图，属于历史资料中记载的“血色围剿”。 这是一场有关于火种单方面对于紫金花帝国的边防要塞的围剿活动，围剿范围是三十五颗行星所构成的边塞行政区。 此时褚泽的位置，正是边塞的核心指挥中心。 至于此时这场战争进行到什么情况…… 褚泽走向门口，用力推了一下门，发现并不能推开。 他将精神力向外蔓延，在透过门之后，瞬间就消失不见，好像陷入了另一个空间。 褚泽面色并未改变，这次考核与以往的考核有了更进一步的限制。 往届的第二环节考核的活动范围，起码是一个完整的指挥中心，然而他们这一次，是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无一人的指挥室内。 他当即立断，转过身，两步走到指挥台前，精神力探入接驳器。 指挥台功能与现实世界中的款式略有出入，操作更为繁琐一些，但褚泽并未显露出生涩。 ——在第二世界的星际模拟战中，这类指挥台也会随着地图的随机刷新而出现。 在选择操纵指挥台的决定之后，威严的女声再次响起。 “请你下达指令。” 在女声落下的那一刹那，腕部的终端突然响起。 “首席，火种的舰队已经出现在了要塞区灯塔星之外，距灯塔星12.32光年。请您下达指示！” 褚泽瞬间意识到，这个考核，还藏着一个陷阱。 所有人必须主动去进入指挥模式，否则会错过战机。 若是他并没有立刻接驳进入指挥台，此刻火种的舰队就会直接跃迁进入了要塞范围之内！ 而在这时，他再去下达指令，就会延误了战机。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这个考核向所有考生传递着一个信息——必须把握主动权！ 他眉目冷沉，视线看向指挥台上同步出现的前线地图。 红点代表着火种舰队群，蓝点代表着己方力量。 此时红点庞大而壮观，如同红浪，将要吞没蓝色势力。 “向我详细汇报我方军备，以及异能者、神话生物数量及实力！” 褚泽手撑在指挥台之上，看着那庞大的红色势力。 他记得在历史资料中，这一段被称为“血色围剿”的战役，以此要塞所有生灵死亡为结束。 火种将这片行政区域彻底剿灭。 他心中并不轻松。 对于从未经历过真实战争的学生来讲，这次考核可以称作地狱难度。 他们需要在每一次下达指令，进行决策时做出最优选，在智脑的判定之下争取拿到更高的分数。 “报告首席！超大型军舰4艘，大型军舰12艘，中型及小型共342艘！我方拥有宇宙作战实力异能者，其中四阶实力1人，三阶实力32人！” 褚泽手握成了拳，眸中暗沉。 此次考核模拟的蓝方实力极弱，相比汹涌而来的火种舰队群，蓝方仿佛一个脆弱的玻璃，只要一点打击，就会粉身碎骨。 他回忆着资料中的内容。 片刻后沉声道：“歼星炮进行充能准备，所有军舰分为三股，进行正面及两翼作战！在a1、a6、a7灯塔星之间开启大型虫洞，两翼军舰携三阶及以下能力者在此地等候命令！四阶坐镇指挥中心！” 褚泽声音有力而沉着，眼眸抬起，看向显示着双方实力的红蓝地图，眼中是一片锋利。 与此同时，在观战席上，学生及老师正低声交谈。 第88章 在上空共361面水晶屏，此时全部显示着所有考生在指挥室内的情况。 “你看好谁？” 张一元此时正一本正经坐着，神色认真地看向水晶屏中自己的学生。 他身边坐着一个面容很年轻的，同样有着火红头发的青年。 青年侧着头问他。 “不知道。” 张一元声音铿锵有力，底气十足，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点参考价值。 “你自己的学生你还不知道？” 青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他抖搂了一下手中的纸质名单，把名单伸到张一元的脸前面，“你班级里的学生有点厉害啊……三个第一。” 张一元抱着肩膀，看向上空，将纸质名单接了过来，扫视了一眼，然后很理智地说：“这是战场指挥，不是实力对拼。” “这是对于一个合格指挥官的筛选，而不是一个战士的筛选。” “第一场考核的成绩，在这里并不具有参考性。” 青年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战场上可不会把指挥官困在一个空间中。” 他掀了掀眼皮，突然挑起了眉，笑着说：“大哥你看——” 他伸手指向一块水晶屏。 “这个小孩有点意思。” 水晶屏中褚泽面容沉凝冷静，他目光锐利，正交握着双手，不疾不徐向前线下达指令。 * 韩亭熙看着前线不断发送来的战报，眉头紧紧皱起。 实力差距太过巨大。 蓝方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正面战场一败涂地。 如何在这种情况中取得最优解？ 韩亭熙没有褚泽那样庞大的算力，但是—— 他具有与生俱来，对于战机的敏锐洞察力。 他下达的第一步命令，是派出小型军舰兼以空间侧三阶异能者，进行对火种的实力试探。 在小型军舰赴已进入火种攻击范围之内时，军舰瞬间被碾碎摧毁，化作宇宙中的垃圾。 只有空间侧异能者狼狈逃回指挥中心。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指挥台上的金属平台，脑中回忆着前两天他们共同查阅的历史资料中的内容。 全行政区，无一生灵生还。 这是那段资料中对于战争结局的描述。 韩亭熙深吸一口气，片刻后，下达了一个指令： “全军听令！所有军舰分为两队，所有三阶以上异能者随第一队进行正面迎敌，其余异能者随超大型军舰，将所有普通平民经虫洞送出要塞范围！” “报告首席！如果进行此战略部署，我方将士将无一生还！” 终端传来激烈而震动的声音。 韩亭熙面色冷酷，手按在指挥台上，声音扬起，其中好像带着硝烟和铁血，他说：“我将与战士共存亡！听我命令，前方将士拼尽全力拖延火种入侵，后方将士务必尽快进行人员转移！” 同一时间。 褚泽看着被两翼突然冲出的军舰冲散的红方势力，下了另一个指令。 “四阶异能者带领最后一艘军舰，带领除灯塔星之外所有平民，离开要塞范围！请务必不要辜负前方战场拖延的时间！” 他和韩亭熙下达了几乎同样的决策。 但他选择了保留四阶异能者，而不是选择让四阶异能者进行牺牲。 终端处传来了同样激烈的劝阻。 时空在这里进行交叠，褚泽和韩亭熙视线好像穿越空间，看到了遥远宇宙中飘扬的血色。 他们同时开口，低声说出主帅泽塔尔曾公开发表演讲中的一句话： “军人只能倒在人民的笑颜之前。” “所有人——死战不退！” 战争还在继续。 他们不停下达指令，纵然结局已经注定，但他们势必不会在指挥中心未被攻破时放弃。 对敌军尽可能进行骚扰和斩杀，这是他们所有的作战重点。 在红蓝地图之上，蓝方势力越来越小，最终缩短到仅仅只剩下一颗星球的范围。 红方以呈包围之势，即将吞噬这最后的蓝色。 终端之外的声音已经彻底没有了回应。 褚泽轻轻叹了一声，向后坐在了椅子之上，神色平静，抬头看向了指挥室的大门。 过了许久，蓝方的势力范围仍未缩短。 褚泽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指挥室的大门无法从内部打开，但—— 外界可以。 似乎听到了指挥室外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褚泽闭上了眼。 一声巨大的轰鸣猛然响起。 炽热的高温瞬间席卷一切。 指挥室瞬间蒸发为一阵金属的烟雾。 逼真的痛觉只有一瞬，褚泽被弹出了模拟战，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在第二世界内，瞬间抬起眼，看向等候场地内，同样一脸心有余悸的韩亭熙。 他们同时抬头，看向了悬挂在高处的水晶屏。 此时已全部熄灭。 ——他们是最后被弹出的考生。 契合 第47章 高悬在头顶的水晶屏, 此刻已全部熄灭，如同一颗颗死星排布在空中。 浑身上下，好像还充斥着因为剧烈的高温, 而让血肉蒸发的痛苦。 “第二环节考核结束。” 威严冷漠的女声, 在褚泽和韩亭熙同时出现之后, 瞬间响彻在所有人的耳畔。 第89章 “请静待五分钟，等待智脑公布考核结果。” 褚泽将精神上的隐隐灼痛平复下来, 走向韩亭熙。 此时他们二人, 各自站在等候场地的两侧。 第二环节的等候场地，依旧沿袭了第一环节考核的建筑风格。 充满刀剑痕迹, 仿佛有悠久岁月的墙壁微微倾颓，残阳如血，在远处洒下金红的光芒。 曙光大学作为顶尖大学，其考核中的每一个细节, 都务必做的真实、精致。 在褚泽抬步向前之时, 他清晰感受到了视线的重量。 ——大部分人将视线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大约是因为大部分人很早就被弹出了模拟战平台，然后在等候场地观战了许久。 他的表现也被他们收入眼中。 褚泽眼眸微抬，视线如有实质的和看过来的目光对视回去。 “看我干什么？” 他轻声问，声音却如风般, 吹散在场地中。 褚泽五官英俊, 但却十分锋锐而极具压迫感。 俊美耀眼的面容, 让被回视的人, 几乎不能再对视片刻。 褚泽似乎与他们有着本质的不同。 他天生好像就带着让人不敢高声言语的气势。 他慢慢走到韩亭熙身边站定。 轻蹙着眉，看向此时面孔紧绷的韩亭熙。 褚泽抬起手, 握住韩亭熙微微颤抖的手。 冰冷的好像刚浸过冰水。 “怎么了？” 褚泽低声问。 韩亭熙呼吸有些急促, 他垂着头，在褚泽低沉的声音里, 声音有些发抖： “靠……好疼。” 褚泽立刻轻轻托着他的下巴，将韩亭熙的头抬起来。 原本漂亮的五官，此时不复红润和鲜活，额角渗着细小的冷汗。 在褚泽小心翼翼抬起他面孔的时候，眼睛里好像猛地蒙上一层雾。 他下颌紧绷，勾勒出清晰的线条，嘴唇微微抿起，将红润的嘴唇挤压出淡淡的白。 他和褚泽在第二环节考核，选择了同样的谢幕方式。 他们引爆了指挥中心的核弹，在顷刻间化为飞灰。 但曙光大学从不会因为他们是学生，而对他们进行特殊化。 在模拟战平台，他们的痛觉是百分之一百，反馈在精神海之中的。 褚泽拭去他额角的汗水，将他拉在怀里，轻轻的吻落在他的眉角。 韩亭熙皱起的眉，让他竟有种感同身受的疼痛。 “我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将他的小豹子揽入怀中，他才发现，怀中的身体，还在因为疼痛的后遗症而微微颤抖。 韩亭熙埋在他的肩膀，伸手紧紧抱住褚泽的腰，声音闷闷的，从褚泽的肩颈好像直接传进了心底。 褚泽这才突然意识到。 韩亭熙现在，只是个从未经历无数次战斗的少年。 他既不是书中那个饱受实验折磨的心冷如铁的男主，也不是在星海中历经战斗而心如磐石的军人。 他只是一个，会在经历难以忍受的疼痛时，默默咬紧牙关、浑身颤抖，也不愿将脆弱显露在人前的，非常骄傲的少年。 却唯独，在褚泽拥抱他的时候，在褚泽的怀里，轻轻抱怨，好像一只小动物，在向他唯一信任的人类，展露他的伤口。 褚泽将他搂紧。 【负面异常】的种子浮沉在精神海之上，微微亮了起来 精神纽带瞬间联通两人的精神海。 韩亭熙现在所感受到的疼痛，是精神层面，在遭受剧烈痛感后的阵痛。 所以，他将【迟钝】【感官削弱】等降低人精神敏锐力的负面状态，顷刻传入韩亭熙的身上。 “一会儿就不疼了。” 褚泽轻声在他耳边说。 韩亭熙毫无抵抗，将头在褚泽肩颈上蹭了蹭，轻声哼了一下。 感受到韩亭熙身体缓缓放松，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褚泽身上后。 褚泽紧紧抱住他，抬头看向上空。 水晶屏融为了一体，变成一个巨大的，悬浮在空中的成绩公示面板。 按照学号，每个人的成绩，都会单独显示一次。 智脑将每个人的行动、决策，按照文字和数据的方式展现在水晶屏之上。 每个人在做出了什么，造成了什么影响，这个决策的对应评分，都会展示在上面。 金筠凑到了两人身边，突然叹了口气。 看着黏黏糊糊，抱在一起的二人，他习以为常地无视，然后发表自己的演讲： “我完了。” “这是公开处刑！” 金筠一脸痛心疾首。 他们金家人，是没什么战场指挥的天赋的。 他们更多的是，肉身上战场，亲自打入敌营，实行简单粗·暴的战争模式。 “你怎么死的？” 韩亭熙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在褚泽负面状态的正面疗效之下，不过片刻，就克制住了精神上的疼痛，恢复了过来。 他开口问金筠。 金筠长叹一声：“你可知士可杀不可辱。” 韩亭熙：“……你就说你怎么死的。” “我自杀了。” 金筠摸着自己的喉咙，一脸痛苦，“我的枪第一次杀人，竟然是杀了自己。” “弑主啊！” 金筠长吁短叹。 第90章 在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的战场总结。 他们结束了话题，抬起头看去。 “首席指挥官：兰多 生存时间：32\'51\'\'” 这个简短的数据在最上方，接着是下方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红色的分数。 褚泽从上到下，飞快扫视一眼，最终停留在最下方一个比其他文字大了两三号的鲜红的成绩上。 评分：123.29分 这个分数很低。 通过战场总结，也能看出来，兰多不会得到太高的分数。 人群中的兰多已经面色通红，恨不得钻到地下。 ——确实如此。 他的战场表现，可以用愚蠢来形容。 首先，在被传送紧指挥室内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检视自身阵营，也没有仔细分析所处环境。而是走到了沙盘旁边，十分新奇地摆弄了一会儿，又跑到桌子旁阅读起了上面的资料。 至此，他已经用时十分钟。 在这之后，他才走到了指挥台上，与指挥台接驳，获取战场信息。 但为之已晚，火种已经势如破竹，攻入了要塞范围，并将没有指挥，宛如一盘散沙的军队如同砍瓜切菜般冲散。 在这之中，兰多又下达了各种堪称“奇妙”的指令，让本可以顽抗许久的军队，被火种轻易屠戮。 最终兰多被生擒。 这里，兰多倒是做了唯一一个，让他获取了较高分数的决定。 ——他在被生擒的前一刻，选择了自尽。 这是出于一个军人，在战败被俘时最刚烈的选择。 这使他的分数，不至于跌至一百以下。 但即使如此，他也获得了此次考核的最低分，被第一个放出来，给所有人展示他的考核情况。 “每一步都能错的这么离谱……也是个人才。” 金筠摇头晃脑评价道：“竟然连我都不如。” “但他还不错。”韩亭熙站直了身体，活动了一下四肢。 “很少有人选择自尽。”褚泽将精神力从韩亭熙的精神海收回，评价道。 对于一群还未经历战与火淬炼的少年来讲，他们缺少钢铁般的意志。 死亡，仍是他们心中最大的恐惧。 时间缓缓流过。 成绩由低到高慢慢增长，前几十名明显具备扰乱战场的指挥能力，因此评分都显得惨不忍睹。 褚泽记得他们在“战场指挥与战略部署”课程中，也是全院排名靠后的。 在过去了一百来名的时候，金筠的脸出现在了水晶屏之上。 “首席指挥官：金筠 生存时间：25:36\'25\'\'” 据战场记录，金筠第一时间就奔向了指挥台，其他多余的步骤都没有。 看起来非常正确。 但智脑给的分数，却非常低。 原因就在于，首席指挥官需要敏锐的观察力和冷静的思考能力。 弄清自己所处的阵营，以及对当前局势的浅层判断——显然，金筠脑子里这些都没有。 接下来也并无出奇，接连几个错误指挥，迅速让己方陷入颓势。 然后在被推开指挥室的大门时，智脑给予的总结为：首席指挥官金筠，不堪受辱，自尽于指挥室前。 后面还跟着一个红色的分数：98。 最终金筠得分327.68分。 一个勉强进入中游的分数。 在之后，莫兰、江凤依次出现，分数都不高不低，排在中上游的水平。 而很多第一环节考核成绩很差的学生，反而得到了靠前的名次。 褚泽看着他们的战场总结，发现了一个较为有趣的现象。 大部分贵族子弟，在考核的尾声，几乎都选择了自杀。 ——但他们面容上的挣扎和恐惧，却显示着他们并不愿意如此。 这不是一个内心坚定者的选择。 智脑之所以为智脑，显然因为它近乎无穷且复杂的算法，它能精确捕捉每一个人的每一个举动的意义。 所以即使这些贵族子弟选择了自杀，但智脑仍没有判给他们高分。 因为在智脑的认识中，一旦处在现实世界，这些挣扎和恐惧的自杀者，会做出相反的决定。 一个接着一个过去，最终未被展示的只剩下三个人。 褚泽、韩亭熙、艾薇儿。 “不愧是奥古斯塔家族的第一继承人……”韩亭熙凑在褚泽耳边说。 “还有什么，是艾薇儿不会的？” 他们俩同时露出一丝感慨。 无论是异能实力还是战场指挥能力，艾薇儿都是顶尖的水平。 而且据他们所了解，艾薇儿还是研究院的二级研究员，且早早参与了家族的事务处理。 其他未显露的……还不知有多少。 艾薇儿巧笑嫣然，轻轻抚了抚鬓角，她含蓄一笑，声音如同海雾般飘摇：“我应该是第三，恭喜你们了，第一名和第二名……” 水晶屏中的总结缓缓展开，艾薇儿绝美的脸庞出现在了其中。 褚泽和韩亭熙看向她的战场总结。 发现，她的部署与他们完全不同，但取得了同样的效果。 只不过最终，她并没有选择引爆核弹或者自杀，她似乎犹豫了一刹那，就被冲进来的火种干员禁锢住，拖去了审讯室。 据总结报告中所讲，艾薇儿被反复洗脑、折磨，最终找到机会，这才选择了自尽。 第91章 这导致她最后的分数很低。 “我们谁第一谁第二？” 韩亭熙突然开口。 “比一比？”趁着水晶屏还没有切换，他迅速说。 褚泽挑眉，伸手搭在他的后颈，低声在韩亭熙耳畔说：“一定是我。” 韩亭熙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话音刚落。 褚泽的战后总结蓦然出现。 韩亭熙瞬间翘起了嘴角，“我说什么来着——” 还没说完，另一份总结同时出现在上空。 那是韩亭熙的战后总结。 “什么意思？”他停顿了一刹那，说：“我们分数一样？” 褚泽面容也浮现一丝惊讶：“看来如此。” 在智脑的高精度判别之下，出现相同分数的可能性非常微小。 褚泽迅速比对着二人的分数判定。 发现大体分数差距并不大。 每一个选择都不同，但却惊人地得到了近似的分数。 最后又十分巧合的，拿到了相同的成绩。 智脑对于二人战场总结的最后一句话，完全相同，引用了帝国对所有牺牲军人的赞词： “战与火之中身死，于万古星辰中永生。” 褚泽陡然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他忍不住低声笑了。 韩亭熙，怎么可以每一个部分、每一种能力，都如此合乎褚泽的心意。 就好像—— 是按照褚泽最渴望、最喜欢的形状，长在了他的心脏中。 从此严丝合缝，紧紧扎根。 第三环节考核 第48章 “首席指挥官：褚泽 生存时间：43:' 最终成绩：563.24分” 熙 生存时间：43:35\'48\'\' 最终成绩：563.24分” 第二环节考核, 至此结束。 水晶屏淡蓝色的光芒，微微闪烁，在庄严的女声宣布考核结束的一刹那, 瞬间化为一道黑色细线, 继而消失在空中。 第三环节考核的提示已经传到学生终端之中。 在模拟室睁开眼, 韩亭熙神色疲倦地向后一倒。 他嗓音拖长，带着几分困倦的味道, 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而扬起在空中, 又散落在他的脸颊之上。 “好累——”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不断进行决策和思考之下, 纵然是异能者也感受到了透入灵魂的疲倦。 韩亭熙此刻，完全不想多走一步回到寝室，只想立刻进入睡眠。 能量石的淡蓝色光晕衬得一室迷离。 褚泽发现，韩亭熙的头发已经长长了许多。 曾经堪堪过耳的头发, 已经可以贴在下颌的骨骼上。 闭上眼睛时, 那种张扬、充满锐气的气质，被几缕挂在侧脸的黑发所柔和，让他显得格外漂亮而温和无害。 如同一支沉睡的玫瑰，安静合拢自己美丽的花瓣, 亟待人轻轻亲吻, 让他重新开出花来。 于是褚泽就这么做了。 他握住韩亭熙微凉的指尖, 指节摩擦, 紧紧交握起来。 他将韩亭熙勾了过来，抬起他的下巴, 啄了两下韩亭熙好像染了玫瑰花汁般的嘴唇。 声音透着让人安心的沉静。 “睡吧。” 漂亮的少年不爽地闭着眼睛哼了一声, 然后将头埋在了褚泽的肩颈之上。 似乎是觉得这样不舒服，他又往下面蹭了两下, 重新将头埋在了褚泽的胸口。 热乎乎的韩亭熙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蔓延到褚泽的胸口。随着韩亭熙一起一伏平缓的呼吸，褚泽的心，也渐渐跳着，趋于了同一个频率。 手臂搁在一节一节，韩亭熙突出的脊骨之上，最后环住他细瘦却有力的腰，褚泽瞳色深沉，嘴角带着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好像能溺毙人的温情。 浅浅吻了吻韩亭熙的发顶，褚泽调整了一下姿势，也缓缓陷入了深眠。 他们如同交颈的某种鸟类，紧紧交缠。 好像融为了彼此的生命一般。 * 【多人一队，陆地战】 学生终端中的提示，非常简单而且直白，每一届的第三环节考核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几乎不需要提前的准备，就可以直接进入第三环节考核。 一天之后。 在又一次进入模拟战平台之时，入目所见与以往并不相同。 充满岁月痕迹的古老岩石全部消失，取而代之地是天高地远、入目一片苍茫广阔的草原。 草香扑鼻，随着微风，不断地轻轻摇晃。 草原上的最矮的草，也足有半人高。 微微扎人的草叶贴在褚泽的脸庞和腰间。 他的身后几百米处，是一座由枯草搭建，好像摇摇欲坠的草房。 外界的光能直接穿过并不牢固的草皮墙，直射进草屋之内。 褚泽转身，穿过深深的草丛，向草屋走过去。 同时精神力辐射开。 方圆十几里，一览无余。 从天空中的飞鸟，到穿梭草底的动物都清晰可见。 以草屋为中心，褚泽看见，除他之外，还有五个可见的人影，从不同方向走向草屋。 褚泽心下了然，这几个人就是此次他第三环节考核的小队人员了。 当几人同时在精神力范围发现对方时，他们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第92章 “褚泽？” 一个胳膊修长，鼻梁高挺的干瘦少年，透过草丛的缝隙看到了褚泽的面孔，他不由得喊出褚泽的名字。 再喊出之后，他立刻目光躲闪着，往一旁瑟缩了一下。 这一声惊呼，好像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样。 所有人开始兴奋地交流起来。 “真是褚泽啊？！那我们不赢定了！” “我是卢丞，你们好啊！” “幸会幸会，三班科林·斯威夫特。” 当几人同时在草屋前方的场地出现时，各自已经对彼此有了初步的印象。 智脑分配的队伍，显然是经过计算后的结果。 小队内的所有人的能力各不相同，彼此之间的异能也算得上彼此互补。 褚泽扫视了一眼视线中的所有人。 每个人的资料都被褚泽从记忆中调了出来。 在进行第三环节考核之前，褚泽模仿过智脑，进行了考生的模拟分配。 总共三百二十一名考生，每个队伍平均六个人，最为合理。 这六个人的平均能力，也一定每个队伍大致持平，不会出现太高或太低的情况。 但是—— 有些奇怪。 褚泽并没有开口说话，他静静打量着场上已经聊得开心的众人。 在那个胳膊很长的少年脸上停顿了一刹那，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我第一环节考核，是a组35名，你呢？” 科林是个脸上长着小雀斑的娃娃脸少年，他问向卢丞。 “嘿嘿，没有你厉害，是d组57名。” 除他二人之外，其他人互相交流自己开始成绩的声音，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一边交谈，一边若有若无，用余光瞥向安静靠在草屋墙壁旁的褚泽。 他们有些莫名的胆弱，不太敢上前去和褚泽交谈。 褚泽手指轻轻敲击触感粗糙的草墙，捻起一根枯黄的草叶，眸中闪过一丝思量。 这次考核，他们的人数虽然正确。 但实力不对。 他扫视过去，将所有人的实力做了一个比较和综合。 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情况。 他们的总体实力太弱了。 甚至加上褚泽，都无法达到与其他队伍抗衡的能力。 智脑不会出现这种不公平的分配。 这只能有一种解释。 他们的队伍不是六人，是唯一的那个七人小队。 最后这个，并没有出现在褚泽视线中的人，一定是个可以拉高平均实力的人。 但是，人在哪里？ 褚泽在刚刚传送进这里时，就将精神力辐射极远，却仍没有捕捉到这个人。 将脑海中所有的资料迅速看了一遍之后。 褚泽顿了片刻，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眸中深处，陡然浮现一片星海。 他的所见、所闻、所感，通通变作只有褚泽清楚的信息。 风刮过，带来清香的草汁气味。 褚泽轻嗅草香，轻易分辨出这颗草的生长情况以及类别科目，以及这颗草因何而断。 世界撤去了伪装，变成了绝对的真实。 褚泽看到了一个安静的身影。 他坐在人群中，扬起头看向热烈交谈的人，伸出手似乎想加入交谈。 但手停留在半空，过了许久，又缓缓放下。 褚泽听到，他轻轻地叹息。 “笑雨。”褚泽平静地开口。 却宛如一声惊雷，响彻在所有人耳际。 “笑雨……是谁？” 笑雨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着不可思议地神情。 他片刻后，好像不敢确认一般，看向褚泽。 两人视线准确地交汇。 他能看到我。 笑雨眼睛陡然亮了起来，“褚泽，你还记得我？” 褚泽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说：“当然。” “我们认识很久了。” 褚泽声音带着一丝摸不着痕迹的叹息。 他们确实认识很久了。 从他和韩亭熙从火种归来开始，金筠和笑雨就是他们最先认识的人。 不过，慢慢的，他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忘记了他。 最开始，他们在星讯中还能交流，到后来—— 他们下意识无视，甚至连笑雨的消息，都会忘记。 【永世寂静】就是这样一个异能。 随着异能等阶的提升，【永世寂静】的异能者，可以轻易将一片空间连同其中所有事物的存在抹去，如同彻底消失在世界的记忆中。 是非常可怕、甚至可以列为极度危险的异能。 如果只是如此，【永世寂静】的评级应该在sss+。 然而，这个异能却仅仅只有ss级。 是因为，最为恐怖的能力，却也最让人绝望。 异能者将随着异能的提高，自身的存在感将越来越弱，直到世界彻底遗忘此人。 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只有自己记得“自己”的存在，无论怎样向世界发出声音，做出举动，世界都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是永世的寂静。 是永恒的孤独。 因此，这个异能在多方面综合评价之下，被碎片之心的撰写人以ss级写入【异能收录图谱】。 至于此异能的介绍，也仅有简单一句：无法真正描述此异能。 第93章 而拥有此异能的人，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仅仅被发现了两人。 这两人都为未入阶。 至于除这两人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异能者。 世人无从得知。 自从笑雨晋升一阶，他的存在感就已经极为薄弱了，至于他晋升二阶之后，就连褚泽和韩亭熙，都遗忘了他。 若非此次考核，他们分到了一起，且褚泽具有【原初】的能力，能够看到世界的真实，恐怕只有褚泽晋升到三阶，比笑雨的实力高出整整一阶之后，才能够在再次见到笑雨时，想起他来。 “你怎么能看到我……我，我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再和同龄人交流了呢。” 笑雨笑了起来，眼睛里面都是细碎的光芒。 明明随着他能力的提升，他将会一步一步陷入永寂，但他似乎并没有任何阴霾，脸上仍是初见时的温和阳光。 褚泽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将他拉起来。 “我比你强。”褚泽给出一个勉强正确的理由。 随着褚泽的这一个动作。 他的存在感猛然又强了起来，所有人突然间看到了笑雨。 他就好像在一幅相片中，突然被抹去，又突然出现在本应该出现的位置。 “我想起来了……” 科林掩着嘴唇，眼睛瞪大了起来，脸上的小雀斑都好像跟着跳跃了一样。 “被世界遗弃之人……” 褚泽听到有人轻声嘀咕。 他淡淡扫视过去，那人瞬间止住话语。 “你们好呀。” 笑雨摆了摆手。 笑容灿烂而不灼伤任何人，就好像第一次相遇一样，重新向世界问好。 分头行动（倒v结束） 第49章 此时四男三女, 席地而坐。 他们身下是柔软的草甸，四周是高高的草丛，身后是那座略显简陋的草屋。 从进入这片草场开始, 他们身上的衣服, 都变成了作训服。 作训服的口袋进行了空间折叠, 每个人的不同口袋中，都装有激光刀、激光枪、帐篷、火石等等。 “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 在标志点留下标记。” 褚泽将从草屋中拿到的地图展开, 上面密密麻麻标红的部分，就是他们此次考核的重点——标志地点。 其中十分标志地点四十个, 五分标志地点七十个，一分标志地点九十个。 所有小队的出现位置，是此次考核地图之内，所设立的补给点, 除开初始位置, 还有共二百六十三个补给点。 他们在补给点中拿到了小队内通讯器，以及共二百枚特制的，代表整个小队的队旗。 “总共二百个标记地点，分别散布在整个地图的各个方位。” 褚泽缓慢地说, 视线扫过所有人的面孔。 他手指摩挲着柔软的纸质地图, 对其他六人说： “这意味着我们有两个选择。 “一是所有人一起前往标志地点；二是分为两队, 一队负责高分标志地点分数获取, 一队负责一分标志地点分数获取。” 这是两种作战方式。 前者整体实力不至于分散，遇到特殊情况以及其他队伍的攻击, 容易进行应对；后者对于分数的获取, 更为迅速而快捷，但却具备危险性。 场上的人其实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但他们看了一眼彼此，仍有些犹豫。 一脸小雀斑的科林，瞪着圆眼睛看向褚泽，细声说：“我觉得第二种方式应该更适合得分。” 褚泽挑挑眉，没说话，看向另外的人。 其中一个眉眼利落的短发少女，提出反驳意见：“可是第二队由谁来领队？” “我们之中，除了褚泽和笑雨，其他人的实力并不足以带领一个小队进行单独行动。” 她看了一眼浅笑着的笑雨，然后低声说：“如果让笑雨带领另一队，我们也没有能力记住他。” 笑雨闻言，摇摇头，语气很平静和温和：“记不记住我也并不重要。” 他说：“不需要一定记得我。” 他的头发和眼眸，都是茶色，让人联想到春日下冰雪消融中露出的一枚琥珀。 他声音很温柔清润，“尽管走吧，我会跟在你们身后。” 褚泽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尴尬的短发少女，轻声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 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资料，以及前两场考核的成绩，都被褚泽熟记于心。 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褚泽最终作出决定：“由成秋带领另外一队，笑雨、曼丽丝作为分队成员。” “科林、卢丞、林灵与我一队，进行对十分标志点的抢夺。” 成秋，也就是短发少女，她面容不算精致，但眼睛十分灵动。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她的眼瞳，能够看出其中的聪慧。 她也是场上，除了褚泽之外的，唯一一名第二环节考核成绩进入前五十的人。 由她来带领进行对于一分标志点的争夺，比其他人更为合适。 褚泽思虑片刻，在地图上进行了连线和勾画。 “我们从这两个方向分别前进，你们从这里穿过，首先将草原的标志地点按这个顺序进行排查，一旦发现有人且对方实力强劲，就立刻撤走，笑雨会在一旁掩护。之后前往补给点获取车辆，接着穿过沙漠……” 第94章 褚泽向成秋讲述他的规划路线。 “其中若有意外，你自行决断。记得时刻保持联系。” 褚泽认真说，“以自身安危为重，我们需要一起进行五分标志地点的抢夺。” 成秋连连点头，对褚泽的指挥毫无反对之意。 来自第二环节考核成绩排名第一的人的指点，成秋心中只有信任和佩服。 至此，以褚泽为首的小队行动安排结束。 他们兵分两路，分别走向南北，最终在五分标志地点密集的西方汇合，在那里进入此次考核的尾声。 笑雨和两个少女离去。 在褚泽附着【原初】力量的精神力感知之下，能够看见原本并肩的三人，慢慢分成两前一后。 两个少女无知无觉地低声交谈，奔跑在前方。 而笑雨沉默着跟在后方。 褚泽心中轻叹，收回了精神力。 他转头看向剩下的三人，进行战术安排：“卢丞进行高空侦查，科林对卢丞进行保护，林灵与我则在地面前行。” 卢丞犹豫了一下，神色躲闪着偷瞄褚泽。 在触及到褚泽平静但幽深的视线时，浑身抖了一下。 立刻使用异能，双臂化作洁白的鸟类翅膀，宽厚的羽翼展开，瞬间带着他飞上天空。 应该不会发现…… 卢丞心中暗自催眠自己。 褚泽视线在卢丞落下的羽毛上停留片刻，轻轻从鼻腔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 为期四天的考核，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重要。 每一队都在紧迫的时间中，争取对高分标志点进行优先占领。 然而在东北方向，距离褚泽位置十分遥远的广阔的松树林中。 大雪泼天而落，树木上挂着厚重的雾凇，在天地一片白中显得格外剔透晶莹。 韩亭熙足尖轻点雪面，不留一丝痕迹地高速前行。 他紧绷着下颌，眼眸中充满着怒气。 “一群傻逼！” 韩亭熙直接撞过松树林，将积雪撞碎，树木被摧残得倒下。 这狗屁智脑简直是在胡乱分配队伍！ 刚一进入这个虚拟世界，韩亭熙就立即敏锐地发现，在雪地中前行而来的人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当时只觉得晦气，但仍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想达成勉强的合作，然后赶紧度过四天。 结果没想到…… 韩亭熙越想越气。 妈的，褚泽为什么不和自己在一起？！ 有褚泽在，他还用一个人自己在雪里跑？ 当他走进补给点的时候，木荣已经鼻子朝天地对他进行冷哼了。 他身为木家最小，也是最金贵的孩子，在木家中极受宠爱。 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 他所说的话，作为普通平民且成绩平平的学生，很多并不敢反驳——因为他们很可能毕业后就进入了木家的势力之中，为木家服务。 于是，在看到韩亭熙的第一刻，木荣就放下话：“所有人都不准和韩亭熙这个‘实验品’走近，四天之内不允许对韩亭熙进行任何的反应和交谈。” 在此蛮横无理的要求之下，剩下四个人，犹豫许久，最终选择沉默。 韩亭熙是什么脾气？ 他从来不会忍受无端的侮辱和恶意。 也只有和褚泽在火种的日子，勉强“忍辱负重”了许久。 但木荣算什么东西？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韩亭熙第一时间就气笑了，直接拎起木荣领子，以木荣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让他透过冰雪，脸蛋亲吻了大地。 第三环节考核的成绩如何，韩亭熙根本不在乎。 不过一次考试罢了。 但木荣—— 必须得挨打。 于是早已二阶，且在卢敬瑜这个五阶大佬的亲自训练下的韩亭熙，这次十分轻松地把木荣暴揍一顿。 打完韩亭熙环视四周，看到一个个跟鹌鹑一样不吭声的学生，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但通讯器、地图和队旗都没拿，最终成功迷失在东北地区的风雪中。 漫无目的地乱跑了一阵，韩亭熙发现了自己的愚蠢。 于是干脆坐在地上，仰头看向上方十分逼真的夜空。 冬季的夜空似乎都是十分澄澈的。 这里的夜空不属于主星区，也不知道曙光大学是模仿那个地方的夜空搭建的世界，上方星斗灿烂耀眼，是极美的景色。 手团起雪，韩亭熙盘坐在地上，将团好的雪球，扔得远远的，砸到树顶。 他坐了许久，不爽地自言自语：“凭什么说我是‘实验品’。” “一拳能打飞你的‘实验品’？” “莫兰和木荣这帮人就是一群傻逼！” 越想越气。 他又腾起了一股火，站了起来，精神力蔓延出去，瞬间找到木荣他们的位置。 他勾起一个冷酷地笑容：“孙子，今天谁也别赢了。” * 卢丞在高空展翅高飞，翅膀伸展着滑翔盘旋。 突然间，他俯冲下来，声音急促地说：“我看到标志点了！” 标志地点的设置，隔绝了一切精神力的探查，故而卢丞的作用就很明显，他能够占据视野优势，优先发现目标。 “人有点多……”卢丞眼睛瞬间变化了形态，化为了鸟类的澄黄色眼瞳，他说：“看上去分为三队，在彼此对峙中。” 第95章 褚泽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降下来。 几人藏在草丛之内，迅速而隐秘地向前前进。 这个标志点，在地图中显示为“非考核标志点”，是他们前往十分标志点路上的，其中一个一分标志点。 如果还未被人占领，那么褚泽决定顺手抢了它。 在褚泽的精神力范围内，标志点范围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这意味着，这个一分标志点，由他们四个队伍争抢。 就在褚泽他们逼近的时候，那三个对峙中的队伍里，有人突然打破了平衡。 那个人突然冲了出去，从口袋中抽出激光刀，用力向其中一个队伍砍去。 这好像是一个信号。 瞬间十八个人，全部陷入了混战。 有人想浑水摸鱼，趁乱将旗帜插入标志点的识别器上，顷刻又被别人发现，继而再次被拖入战斗。 褚泽他们藏在远处，收敛气息。 静静旁观他们混战。 “科林，用风把旗帜送过去。林灵，制造幻象。” 在场没有愚蠢之辈，他们瞬间懂了褚泽的意思。 本想着进场啄人的卢丞不由得露出遗憾之色。 他还以为要进行第一场战斗了呢——有褚泽在旁边，那不是随便打，他也想试试爆锤别人。 旗帜在一片混乱中，化作一颗代着点泥土的草叶，飘飘荡荡，轻轻落在识别器之上。 识别器安静亮起绿光，只需要持续一分钟，他们的就正式占领了此处标志点。 在随着越来越激烈，渐渐打出火气，甚至出现伤残的战斗中，有人升起了赶紧结束的念头，他往识别器的方向看了一眼。 ——多了一把草。 谁把土掀了？怎么还有带土的草叶跑到了识别器上面？ 诶？不对？！ 识别器怎么亮了？ 就在他瞪圆了的视线中，那颗带着泥土的草，缓慢地，变成了一枚旗帜。 同时识别器“滴”的一声，从绿色变成了禁止再次标记的红色。 “我靠！哪个孙子？！” 一声惊天怒吼从人群中爆响。 而此时，目睹着识别器变红的褚泽等人，毫无留恋地默默潜行着离去。 只留给那三队一个“不讲武德”的，以及“不知是哪队孙子阴人”的谜团。 松鼠 第50章 【队伍序号】：36 【队伍得分】：3分 褚泽他们的通讯器中, 瞬间显示了他们已经获得的积分。 在这次考核中，积分是不透明的，每一个队伍都不能互相看到对方的得分情况。 无形的压迫感, 笼罩在每一个小队的内部。 这也是学院考核的目的。 增加竞争的激烈程度和积极性。 每一个队伍都会马不停蹄前往各个标志点, 以期尽可能多的获取更多的分数。 在这个一分标志地点的东南方向, 是一个补给点。 这个补给点仍处在草原之中，但站在草屋之前, 极目远眺, 已经能够看见东南方向若隐若现的深绿色。 那是距离很远的山脉和丘陵，地图中标注为一片原始森林。 在这片森林之中, 具有五个十分标志地点。 他们距离森林中的标志点，远远比距离草原中的标志地点要近。 因为褚泽他们的初始位置，位于整片草原的东南方的边缘区域，而地图上草原内部的十分标志点, 在草原的东北方向。 所以褚泽他们选择先向东南前进, 之后再折返向西方前进。 在他们到达这个补给点的一路之上，并没有遇到其他队伍的成员。 毕竟这个虚拟世界十分广袤，六十个队伍之间相互遇见的概率并不大。 只有在标志地点，尤其是十分标志地点这种竞争激烈的位置范围之内, 才会进行频繁的相遇。 补给点仍是看上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草屋, 但它的内部却进行了空间折叠。 一辆能载四人的高底盘复古车正静静停在其中。 草屋内部简陋, 草屑遍布在泥土之上, 在一旁的地面之上，还有两桶汽油和一些能量棒。 他们将补给点扫荡一番, 然后坐进车内。 “我来开吧。”褚泽精神力从里到外将车子扫了一遍。 引擎系统, 悬挂装置，精神力接驳指示面板…… 在确定安全无误后, 褚泽收回了精神力。 虽然制式十分复古，但操作模式却和现代的飞车一致，都是用精神力进行接驳，然后通过精神力进行对车子的细致操作。 “我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车呢……” 科林抿着唇笑了一下，有些新奇地坐在后座四处打量。 这种车子在第二纪元就已经被淘汰，只有极其落后的三级文明，才可能经常见到这种车子。 车厢内是一股崭新的皮革味道，夹杂着一丝汽油的生涩气味。 褚泽坐进驾驶位，首先将车子内部的自带枪支拿了出来，扔给后排的科林和林灵。 他手腕搭在窗边，声音传到后座之上。 “会用吗？” 异能学院是有枪术课开放的，但并不是必修课程，所以有些人并没有进行枪支训练，故而褚泽开口问这两人。 “我经常去俱乐部玩枪。”林灵摆弄着手里的枪，点头道。 第96章 科林却有些赧然，他轻轻红脸，不好意思地说：“要不然我来进行警戒吧，这个枪我不会用。” 他们手中的枪并非自带瞄准的激光枪，而是威力更大的，用能量石驱动的枪械，需要对这种枪械有着基本的了解，且经受过训练的人，才能正常使用。 褚泽将精神力探入接驳器，操纵着车子缓缓启动，他回忆着科林的综合实力，然后淡声道：“不用，你留着防身吧。” 车子在草地中行驶，破开层层绿浪，车辙的痕迹渐渐蜿蜒远去，没入天际线尽头。 在他们的车子之上的天空，卢丞化作一只白色巨鸟，振翅盘旋。 前方的草越来越矮，渐渐化为柔软的细草地。 开在地面上的花也多了起来，入目是明亮又惬意的颜色。 宽厚叶片的落叶乔木高大而枝干粗壮，盘结的藤蔓垂下，上方开着几朵白花。 厚厚的苔藓从裸露出来的树根渐渐向上，深绿和深褐色斑驳而厚重。 褚泽他们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子，才翻越过丘陵，到达了原始森林边缘。 他们弃车而下，卢丞也振着翅膀，缓缓落在了前方的足有成年男子腰粗的枝干上。 卢丞鸟爪刚收起来，就忍不住打了个滑，滑腻湿润的苔藓，让他几乎没有办法站直。 “已经进入标志点范围了。”褚泽精神力蔓延，却探测不到任何事物。 在标志点的范围之内，他们的精神力处于半封锁状态，失去了探知的能力。 “我记得十分的标志点，有很多是考核性标志点。” 林灵说。 褚泽点头，将地图扔给林灵，示意他们几人重新看一遍。 “具体考核内容，我们还需要抵达标志地点才能得知。” 十分的标志地点的抢夺，与其他分数的并不一样。 相比较来讲，并不考验团队的战斗力和争抢能力，更考验的是每个人的智慧、个人素质以及团队配合。 脚下是松软的腐殖质堆积的地面，鞋子踩在上面，轻柔而不留任何声音。 他们步履轻快地前行，穿梭在垂下的藤蔓和灌木之中。 褚泽的异能【负面异常】时刻处于使用状态，从进入这片森林开始，精神力就将他们四人圈了起来。 一切昆虫、动物窸窸窣窣，密密麻麻被隔绝在精神力之外。 所有触碰到精神力屏障的生物，无一例外，纷纷掉落在了地上，瞬间失去了生命。 科林低下头看过去，他们身后的路径之上，有不少色彩斑斓，毒性剧烈的昆虫和动物尸体。 在这种毒物横行的地方，【负面异常】是最好的团队前行异能。 几人无惊无险，没有遭遇任何意外，也没有遇到任何猛兽和其他人，就顺着地图的指示来到了标志地点的位置。 眼前瞬间天光乍亮，天空的光芒从上直接毫无阻碍的洒下。 反射着恒星的光芒，一片湖水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水光潋滟，如同漂浮着碎金，顺着风荡出一层波澜。 “泽哥！！” 一声熟悉的嗓音，横跨整片宽广的湖水，从对面传了过来。 金筠扯着嗓子，倏地从对岸的深林中荡了出来。 他单手抬起在嘴边，做出扩音的姿势，另一只手攥着一条粗壮极富韧性的藤蔓，一脸遇见熟人的兴奋。 他借着藤蔓荡出来的惯性，一个跳跃，稳稳落地。 还十分具有表演性地冲着四周弯腰行礼。 过了一会儿，金筠一行人就沿着湖边，跑了过来。 “这上哪考核去啊？” 金筠遇到褚泽，就像开卷考试中，差生坐到了好学生旁边，立刻不耻下问。 “我都绕着这片湖走了一圈了，也没看到识别器在哪。” 褚泽蹲下，手指探入前方的湖水中。 一边用【原初】分析着，一边回答金筠：“你也进湖里看了？” “那倒没有。” 金筠摸摸鼻子，“万一进去出了点意外，我们直接就出局了，我们队里也没有跟水有关系的异能者。” 水波轻轻亲吻褚泽的手指，微凉的水告诉了褚泽它的信息。 褚泽扯下了外套，转过身。 “你要下水？” 金筠看着褚泽脱衣服，蹲在一旁，手指拨弄着水面，抬头问。 “识别器在水中。” 水的信息非常清晰，这片湖中具有空间的力量。 “考核场所在湖底。” 褚泽视线扫过自己队伍的成员，看到他们直挺挺立在原地，挑了下眉，“你们愣着干什么呢？” “啊，我不会水……” 卢丞突然叫了一声，他抖抖身体，给自己辩解道：“我只是一只鸟……” 褚泽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异能者不会水没关系，反正也死不了。 考核是团队的任务，谁也不能不去。 科林一激灵，衣服都没脱，生怕褚泽也给他一脚，急匆匆一头扎了进去。 “我自己下去！”林灵看到褚泽看过来的目光时，忍不住大声说，声音十分有力。 她一脸坚定，瞬间消失在了水里。 * 水中的世界是模糊而奇特的。 上方是一片刺目的波光，阳光好像浮在了水面之上，将水与陆地分成两个世界。 第97章 褚泽如同一尾游鱼，灵活而快速地破开水浪，向湖底游去。 这片湖里没有任何生物。 寂静而深沉。 在渐渐游到四五十米深的时候，褚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空间之力骤然浓厚了起来。 好像“啵”的一声，如同破开某种薄膜，口鼻中瞬间呼吸到了空气。 如同处在海底之内的龙宫。 珊瑚、贝壳、云母等，好像天然筑造成了一个面积不大的精致珊瑚宫殿。 在褚泽脚掌踏在光滑的地面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都出现在了这里。 身上的水迹被精神力摒除，褚泽抬眸看向前方的透明石板。 上面用刻刀雕刻成了一个个文字，每一处刻痕发白而有力。 【团队考核】：小队内派出任意数量成员，加入考核。 【限制】：考核内异能、精神力被锁定，身体素质调整为普通成年男子水平。 【规则】：水中极速竞赛，小队成员在水中进行竞速比赛，在竞速的同时需要根据指示获取海底珍珠。最终成绩由小队速度以及珍珠数量综合计算得出。所有参加考核队伍，将队旗插入石板之中，待第三环节考核结束，获胜队伍将显示加分。 褚泽看了一眼瑟瑟发抖，抱着自己的胳膊缓缓抚摸的卢丞一眼，又将视线移到站的笔直，明显水性不错的林灵和科林身上。 他开口说：“卢丞和科林去采珍珠，我和林灵进行竞速。” 但这个考核有一个问题所在，就是如何平衡竞赛速度与获取珍珠的速度。 如果速度过快，珍珠获取就会不足；如果速度过慢，那么珍珠多了也不能达到较高的成绩。 但褚泽的精神力从入水开始就紧紧跟随着科林等人，他们在水中的速度，褚泽已经大致有了概念。 而且—— 第二世界中的附属空间，对于异能和精神力的封锁，是通过限制异能种子和精神海的能量来达成的。 但是【原初】无形，它没有自己的异能种子，也并不存在于精神海之中。 它好像存在于褚泽的灵魂、血肉和意识中，只要褚泽本身“存在”，那么【原初】就存在。 他在进行竞速时，可以通过对于水的分析，来获取科林等人的信息。 虽然大批繁杂无用的信息，会在褚泽进行感知时涌入大脑，但【原初】的能力，也早已今非昔比。 即使精神力和异能被封锁，【原初】得到的提升也不会消失。 如此，几人自然对褚泽的安排没有意义。 再看向金筠他们的队伍，他们是一个完整的六人小队，并没有如同褚泽他们一分为二，而是选择了所有人一起寻找标记点。 褚泽倒是明白为什么金筠会做出这种选择。 因为他们队伍的实力极为平均。 并不是如同褚泽队伍的参差不齐，而是除金筠之外，所有人基本处于一个水平中。 实力相差并不大的情况之下，分为两队，就会出现其中一队的实力远高于另外一队的情况。 实力较弱的队伍没有能够带领他们的人，在遇到强敌时，容易全军覆没。 “我们有六个人呢……” 金筠略有得意地说：“我们可以交替进行比赛，你们就四个人，肯定没我们速度快。” 在都被封锁能力的情况之下，六个人的体力确实会比四个人充足。 但这个考核并不是单纯的速度比拼。 褚泽不置可否地挑眉，他点了点太阳穴，对金筠说：“这个比赛也要靠脑子。” 虽然褚泽选择用【原初】作弊，但不妨碍他打击金筠的盲目自信。 将特制队旗插入石板之中。 石板如同流动起来一般，队旗深深扎根进去，好像与石板顷刻间融为了一体。 识别器亮起了允许标记的绿色。 就在队旗深入石板的时候，这个海底珊瑚宫殿之外的海水，突然泛起了波澜，一道道水波汹涌冲击着宫殿外的石柱。 如同一颗颗星星掉落海底，光芒在海中陡然升起。 那是海底赛道，以及对于海底珍珠的指示标志。 珊瑚宫殿作为起点，同时也是终点。 褚泽和林灵短暂地交谈了一下，商议好了接力顺序。 林灵负责前四分之一，然后退出赛道，恢复异能者的实力恢复体力，交由褚泽进行接下来的三分之一，之后林灵再上前进行剩下路程的三分之一。 最后的一段赛程，则又换为褚泽。 交由他来完成对整体速度的把握，来将获取珍珠速度与竞赛速度进行平衡。 当林灵踏上赛道的一刹那，考核正式开始。 她屏住呼吸，身体在踏入赛道的瞬间，被调整为了普通人的水平。 水压和窒息的感觉瞬间席卷而来。 但作为训练了近一年的曙光大学的学生，对极端环境的适应能力，是每个学生的基本素质。 她仅仅顿了一刹那，就立即适应了下来。 身体用力摆动，追随着赛道上的光芒，林灵用力向前。 肺部憋得疼痛，在完成这四分之一时，林灵只觉得大脑都在抽痛，眼前都是一片虚无的白。 她飞快撤出赛道，在离开赛道的一瞬间，身体素质又陡然恢复原状。 她猛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获新生。 第98章 而褚泽沉着心，感受着水的信息。 他的前方，是早已换成了第二个人的金筠队伍，他们因为人多，体力充足，在换上第二个人的时候，飞快就超越了体力几乎告罄的林灵。 在赛道下方的海底，卢丞和科林正在顺着一个接一个的提示，艰难地寻找微小的珍珠。 已经找到了7颗。 金筠他们找到了9颗。 褚泽心中叹气，在实力被削减为一样时，人多果然具有强烈的优势。 但他并不是十分焦虑。 因为对方的速度太快，却无法和寻找海底珍珠的人互相交流。 他们存在信息差。 而褚泽自身的存在，弥补了这个信息差。 但速度不能被落下太多。 褚泽具有出色的计算能力，在【原初】的辅助之下，他对自身体力的把握，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对于自身体力的利用率，也是此次比赛的制胜关键。 肌肉中的信息代表着能量，他调动每一块肌肉，以榨取最大的体能向前游去。 水流的压力并不如实际深度应该具有的压力，但对于身体素质已经降低为普通人水平的褚泽来讲，已经是巨大的阻碍。 前方的光芒由细微变得灿烂，这意味着褚泽和林灵定下的接力点又要到了。 但褚泽仍保持着高速的移动，甚至速度越来越快，已经超越了金筠他们的队伍。 在前三段接力中，褚泽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将速度提上去，然后再根据获取珍珠的数量，在最后一段接力中选择速度的控制。 他眸光如同此刻暗沉的水底，沉沉着暗藏着惊人的能量，他飞快超越了前方的提示光芒，又多游了一段路程之后，体力才彻底告罄。 肌肉无法控制地颤抖，褚泽当机立断，退出了赛道。 再继续下去，他就会直接溺水，在这场考核中出局。 林灵显然有了经验，她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但又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了起来。 她始终咬着牙坚持，保持在比金筠他们队伍快一二百米的距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此时褚泽再一次进入了赛道。 林灵在水中注视着褚泽飞速消失在赛道中的身影，她心脏砰砰地跳。 等待片刻后，她向另一个方向而去，去观察科林他们的情况。 卢丞和科林穿梭在水底，脚踩在湖底的沙石之上，根据提示的光圈，在昏暗无光的水中，艰难辨认珍珠的位置。 56颗珍珠。 褚泽脑中飞速计算，不断推测着最终成绩的计算方法，最终得出一个粗略的模拟算法。 在这个模拟算法的波动范围之内，大致可以与最终成绩吻合。 水底寂静无声，只能看到一道身影时快时慢，如同融入水中的人鱼，在乘着水流飘荡。 金筠水性不是很好，他早就退了出来，此时看着褚泽的身影，一脸困惑。 “这干啥呢？冲啊！” “也没人看你矫健的英姿啊？” 但褚泽根本听不到金筠的吐槽，他仍按照自己的计算节奏而进行加速或者减速。 72颗珍珠。 ——可以了。 褚泽瞬间提速，如同深海中的影子，无声且迅速地冲破了水浪，并仍在加速！ 哗啦的水声响起。 □□着上身的褚泽，从终点之处冲了出来。 他黑发浸透了湖水，贴在额角和脸侧，但丝毫不显他的狼狈，反而更让人注意到他的骨骼线条和那双如同黑夜一样的眼睛。 身体的限制瞬间解除，他们的成绩顷刻录入进了石板之中。 褚泽伸手将湿发撩至脑后，精神力甩去所有的水迹，他拿过林灵递上来的衣服，穿好后走向那块透明石板。 【速度：6分11秒】 【海底珍珠数量：74颗】 他又看向金筠他们的成绩。 【速度：5分32秒】 【海底珍珠数量：43颗】 科林和卢丞，后面寻找珍珠的速度越来越快，其中卢丞具有鸟类敏锐的眼睛，再加上科林的细心，他们倒是给了褚泽意外的惊喜，这也让他们整个队伍，比预计能完成的成绩，高上了不少。 “泽哥，这个成绩，咱们谁赢了？” 金筠没有褚泽细致入微对于精神力的掌控，他顶着半湿的头发走了过来，询问褚泽。 对于褚泽的能力，金筠有着盲目的信任。 ——毕竟从认识开始，他就没见过有任何事情，在褚泽的判断之下出现意外。 “我们赢了。” 褚泽拍拍金筠的肩膀，“下个标志点，你努力努力吧。” 金筠挠挠头，耸耸肩膀，“我可不和你再凑到一起了。” “我接着往东走，你们呢？” “出去这里，向西北走，去高原。” 金筠点点头，然后转过身，非常激昂地说：“成绩不是最重要的！过程最重要！打起精神来，我们去下一个目的地！” * 东北地区，白雪皑皑。 又一场雪飘飘扬扬落了下来，韩亭熙心情不错地走在雪地上。 手心上下抛着一枚通讯器，手腕上系着其余五枚属于其他人的通讯器。 他胸口的口袋微微鼓起，折叠过的空间此时已经趋于了饱和。 里面装着许多东西——所有不属于韩亭熙的物资和队旗。 第99章 整整二百枚队旗，此时都在韩亭熙的口袋之内。 他刚刚把木荣他们五个人扫荡了一遍，想到木荣那个孙子一脸愤恨，眼睛都充血的表情……韩亭熙忍不住笑出了声。 走着走着，他停下了脚步。 精神力蔓延出去，脚尖点了点空气，空间的冲击力，让他瞬间跃到了松树的树尖之上。 纵目望去，在一颗粗壮的松树之下，五个倒吊着的人影，不断传来愤怒地咒骂声。 他们头顶着积雪，浑身被雪水浸透，狼狈至极。 韩亭熙用空间之力做了手脚，虽然看上去是将几个人用绳子绑在树上，但实际上，却是用空间束缚住他们的双手，让他们固定在韩亭熙指定的那一方空间之中。 所以，自以为等韩亭熙走了，就能把自己放下来的几人，此时忍不住破口大骂。 因为，纵然他们用了异能，在绝对碾压的二阶空间侧异能者的刻意为之之下，他们几个人还保持着双手被吊起的动作，进行无力地挣扎。 至于什么时候解放他们的双手？ 韩亭熙捉住一只长得很像松鼠的家伙，把它藏起来的松塔扒拉出来几枚，剥着松子，边吃边叹道：“傻逼孙子们，一直维持这个造型出局吧。” 笑容极为恶劣且肆意，在小松鼠的怒目而视之下，韩亭熙惬意极了。 * 另外四个十分标志地点，其中还有一个考核性标志点。 褚泽几人一路上风平浪静。 在褚泽的精神力范围之内，看到了个别几个小队，但互相都没有惊动对方，就悄无声息各奔各自的方向而去了。 速度十分迅速地前进，但仍然有两个非考核性标志点已经被标记。 树木倾倒，其中还有各种战斗的痕迹。 好像此处燃起了一场大火，四周被烧的土地一片焦黑，空气中还带着刺鼻的味道。 但褚泽却嗅到了一丝花香。 在这烧焦的味道里不甚清晰，但仍然被褚泽捕捉到了。 他走到识别器之前，附身看去。 特制的队旗上有着每个小队的序号，这个队旗上是：21。 眼中浮现了星辰万象，褚泽看着空气中的信息，再环视这个战斗场景。 血迹藏在焦土之中。 褚泽“看到”，这里曾有四个人身体被刺穿，洒下一片鲜血，然后又被一场由光线交织成的大火烧成了灰烬。 莫兰和江凤。 褚泽无比确定，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了这里。 序号为21的这个队伍，也应该属于莫兰。 但—— 江凤是他队伍中的成员，还是其他队伍的人…… 褚泽眸光暗沉。 在他的推算之下，得出了结论。 恐怕江凤的队友，已经出局在了这片争斗之中。 真是一条……好狗。 褚泽心中无不嘲讽地想。 莫兰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江凤关注？而江凤又代表着什么？ “我们该去补给点，然后离开森林了吧？” 科林的声音，打断了褚泽的思考。 他收拢思绪，点头道：“按照原计划。” 他们在来到这个补给点之前，刚标记了一个没有人到达的标记点，然后又迅速在褚泽的排布之下，完成了对于考核性标记点的标记。 在这段路程当中，他们还标记了四个一分标记点，和一个二分标记点。 现在，这片原始森林中的计划已经完成，他们下一步是取得第二辆交通工具，然后向西北方而去。 在连续寻找了五个补给点之后，他们四个人才勉强找到一个没有被进入过的补给点。 但是…… 卢丞盯着室内几辆看上去十分简朴的自行车，缓慢地说：“我还是飞吧。” 褚泽拎出来一台，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蹬了上去。 曙光大学出品，不会有太过没用的东西。 只见这个自行车后的车标微微发亮，然后一阵能量爆发，褚泽整个人连带着自行车，冲天而起。 就这么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还飞吗？” 卢丞当即垮坐上一台，示意科林坐在后座上，他蹬了两下，追上了褚泽的步伐。 还剩下一台自行车，林灵叹了口气，一脸忧郁坐了上去。 四人三车，在空中飞速掠过，看上去极为不正常，但又十分有特色。 风扑面而来，高速的行驶之中，褚泽紧握住车把手，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声笑了一下，声音立刻又消散在了风中。 某个张扬灿烂的少年，看到这辆自行车，应该会忍不住跃跃欲试吧。 * 西北方是一片高原，褚泽他们停在了山脚之下。 上方的空间被有意扰乱，他们无法通过自行车飞上去。 刚才卢丞不信邪地飞上去，当即脑袋上的羽毛，就被削掉，现在一个地中海的头型躲在科林身后，一脸不想见人的表情。 他们面前此时是一个十分考核性标志点。 也是他们向上的唯一路径。 来到此处的小队，将队旗插在前方的石板中，就会出现一条忘不见头的万阶石梯。 能够成功登上高处的小队，就会自动加十分。 而无法到达顶部的小队，则与高原中的所有标志点失之交臂。 第100章 这也是一次筛选。 虽然智脑的分配之下，六十个队伍的实力会尽可能平均。 然而这只是基于上两次考核信息之下的决策，并不能代表每个队伍的真正实力。 于是就会出现有一批顶尖实力的人带领之下的小队。 褚泽和笑雨是这样，莫兰以及金筠也是如此。 至于韩亭熙……他已经不算小队了，他现在崇尚独立发展，一人成团。 卢丞率先振翅飞上石阶，刚进入石阶的垂直范围之内，他身形陡然坠落，用力扇了几下翅膀，才重新飞了起来。 “越往前，压力越大。” 卢丞一边向前飞，一边对褚泽他们说。 几人于是登上石阶，向前走去。 踏上第一节石梯的一刹那，四面八方的空间开始出现扭曲和波动。 无形的压力瞬间加持在褚泽身体之上。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用身体感受压力的变化。 并不是多么让人难以忍受的压力。 褚泽抬眸望向上方，阶梯如同登天，一层层隐入云中。 如果只有万阶，以褚泽的身体，是完全可以承受的，甚至不会很艰难。 他的身体素质，早就达到了二阶高级的水平，寻常压力对他几乎造不成任何影响。 但科林、卢丞和林灵，都是一阶的实力，他们只能走到三分之二处，就会停止不能再向前。 事实果然如此。 在穿过又一层云雾的水汽中时，他们入目一片高远的蔚蓝天空，上方几乎没有浮云飘荡，阳光直射而下，将天地照得分明而清晰。 褚泽已经将科林背到背了，一只手捞起了林灵，将人挂在胳膊上。 而卢丞身体极为轻灵，倒是还能坚持下去。 “坚持不住就向我说明情况。” 褚泽对他说。 卢丞此时脸色通红，咬着牙，腿都在打颤，但还是十分坚定地拒绝了褚泽。 他宁愿趴在这万阶石梯之上，也不敢让褚泽捞着他往上走。 毕竟…… 他从见到褚泽开始，就格外心虚。 最终卢丞还是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啪的一下把自己摊在石梯之前的土地之上，剧烈地喘息。 褚泽环顾四野，他的呼吸中带着一丝丝凉气，此时已是黄昏，高原中的水汽已经凝结成了白霜。 “休息一会儿吧。” 褚泽看了一眼已经爬都爬不起来的三人。 他轻轻蹙了一下眉，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他们的速度还是太慢。 无法看到其他队伍的得分情况，这就意味着他们没有办法判断自己的得分速度是否合适。 褚泽将火石拿了出来，轻轻一蹭，一缕火光出现在了已经渐暗的天色之中。 精神力带着【虚弱】的负面状态，肆无忌惮地蔓延，片刻后，褚泽从远处拎着几只兔子耳朵走了回来。 滋滋的油，从肉中滴落到火焰之中，肉香慢慢飘远，送入几人的鼻尖。 “来吃点东西。”褚泽将烤好的兔肉递给林灵，然后对还在趴着的科林和卢丞说。 “好嘞哥！”卢丞立刻爬了起来，呲牙咧嘴揉着疼痛的肌肉走了过来。 远处太阳已经消失在天际，似乎只有余温从红金色的晚霞中洒落。 树木和山影，已经变成黑色的剪影，背负着一点点红色的余烬。 褚泽眉目被跳跃的火光映衬的明明灭灭，面孔在斑驳的阴影之中，显得非常英俊惑人。 他眉梢轻轻抬起，用一种饶有兴致地语气，突然对卢丞说：“‘微晶4427’好用吗？” “嗯？”卢丞吃的满嘴都是油，他下意识回答：“好用啊。” “你怎么知道我……有。”他突然止住话语，卡壳一般，“褚褚褚……泽，我——” 褚泽慢条斯理撕下一条肉丝，将它送到口中，不紧不慢咽下，才似笑非笑看向卢丞。 “我怎么不知道？” 卢丞心咯噔一下。 “完了！” “完犊子了！” “我会不会被褚泽当场就地解决！” “谋杀队友扣分吗？” 一瞬间，卢丞连褚泽怎么把他埋尸的方法，都想好了。 他立刻五体投地，大声道：“我是被逼的！” “哦？”褚泽轻启薄唇，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声音。 “‘四千’逼的你？” 褚泽笑着说。 语气很平静，像是和卢丞在轻松谈天。 但卢丞却感觉透心凉。 “说吧，你们是个什么组织。” 褚泽没什么耐心地说，将手指上的油渍擦干净，然后抬眸瞥向卢丞。 “时间很紧，你看着办。” 卢丞瞬间激灵一下。 时间很紧？——这是在警告自己褚泽没有耐心。 你看着办？——这是在威胁他不说实话后果难测。 他立刻不过脑子的，毫无背叛组织的愧疚，将他们这个组织交代清楚：“我们是由王念慈，也就是‘四千’为首，由她带头组织出来的一个地下组织，叫‘缪斯之爱’，核心成员十几名，编外成员四五十，通过校内交易平台以及其他每个人的消息渠道，获取校园人气cp的照片或者视频，来进行剪辑后发布到论坛或者星网之中。” 他不带一点犹豫地，将“缪斯之爱”的头目、成员以及主要的业务都交代了清楚。 第101章 “呵。” 褚泽笑了一下，继续说：“只是这样？” 笑容非常俊美逼人，但卢丞只觉得这是恶魔的假笑。 他疯狂绞尽脑汁思考，在褚泽微微眯起的双眼中，突然大喊：“等等！” “我只是编外成员！” “但我有工资！” “所以，‘缪斯之爱’应该是有自己的商业渠道的！” 褚泽这才点头，暂时放过了卢丞。 “行了。” “还算诚实。” 褚泽站起身，鞋子扬起土，将火堆埋上，然后冲一脸哭丧的卢丞，和大气不敢出的科林和林灵说：“走吧，按计划前进。” * 在此之外大约三千里，韩亭熙行走在荒漠之上。 出了那片绵连起伏的松树林，气温就开始缓慢地升高。 等他趟过杂着碎冰的河水之后，前方就是开始稀疏的草地，再向前，就进入了干燥的沙漠之中。 “曙光大学是真有点毛病。” “出了雪地就是沙漠，这是什么天才的想法……” 韩亭熙走在前面，肩膀上蹲着一只磕着松子的松鼠。 松鼠眼睛忽闪忽闪，似是极为赞同地摇了摇尾巴。 他摸着松鼠毛茸茸的脑袋，叹了口气，说：“你不对劲。” “你怎么能听懂我说话似的。” 韩亭熙“嘶”了一声，觉得十分离奇。 曙光大学就算搭建的世界再怎么真实，那也不可能建出真正的智慧生物。 整个宇宙，就连洛塔利亚尔共和国，都不能保证在第二世界弄出完全的智慧生物。 他将松鼠捧在手心，和它“智慧”的黑眼睛对上。 “你不会是哪个老师吧？” 韩亭熙合理进行推测。 他和这个松鼠相遇很巧妙，在那漫天风雪的松树林中，他恰好在自己站立的那个松树上，发现了他一天之内唯一见到的一个活的生物。 ——多么巧合。 松鼠尾巴用力摇了摇，顿了两下，立即点头。 嘴里吱吱地叫，似乎在极力证明自己的身份。 “算你是个老师。” 韩亭熙无所谓地点头，反正虚拟世界，这松鼠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威胁。 他没什么兴趣细细深究它的身份。 找到标志点，才是韩亭熙现在的重要目标。 毕竟，他的队伍只剩他自己了啊。 在按照地图标记，走到一个一分标志地点之时，韩亭熙停住了脚步。 前方两个少女正从标志点中走出来。 “被抢先了。”韩亭熙捉住松鼠，用力揉了揉。 成秋远远看到黄沙漫天中，走来一位少年。 精致的眉眼带着轻狂的锐气，目光如同闪烁的星斗，冰冷而熠熠生辉，肩膀之上，还站着一只……松鼠？ 成秋愣了一下，就看到韩亭熙啧了一声，脚步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既然这个标志点已经被标记，韩亭熙手搭在后颈之上，扭了扭脖子，然后转身将要离开。 “韩亭熙！” 成秋立即叫住他。 韩亭熙顿了顿，回头。 他眉目倦怠，五官在落日余晖中深刻而靡丽。 他礼貌发问： “有事吗？” 缪斯之爱 第51章 十分标志地点的考核大同小异, 都是对于个人素质以及团队配合的考验。 褚泽他们在夜色中前行，高原之上空气稀薄，昼夜温差极大, 他们呼吸之中都是冷冷的白雾。 霜结在眉梢和眼睫之上。 他们已经标记了三个十分标记点, 此时向着他们计划中的最后一个地点前进。 在天色破晓之时, 他们终于在一片花海中，到达了最后一个标志点。 繁花似锦, 一条蜿蜒的河水, 如同匹练落在大地之上。 一个高挑而优雅的身影，站在繁花之中, 眉目如画，眼角微挑之中，具是让人窒息的风情。 花瓣亲吻着他的手指和身体，随着他的拨弄而轻轻摇晃。 莫兰·奥斯维。 他的不远之处, 是面容俊秀雅致的江凤。 他们似有所觉一般, 同时看向了一个方向。 在月色之下，黑发如同染上银光，五官深邃而英俊的面孔跃入他们的眼中。 “真巧。” 褚泽的声音从阴影之处传出。 莫兰面无表情，他嗤笑一声：“就不用装模作样了。” “很不巧, 你们来晚了。” 他看到褚泽的面孔, 就觉得恶心, 想要上去撕碎他伪装起来的谦和和伪善。 他和江凤所做的事情, 褚泽应该早就清楚了，此时做出这副面孔, 真是让人厌恶。 “这个标记点是我的了。” 莫兰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排荆棘陡然拔地而起，尖刺透露出暗紫色的光芒, 横亘在花田与几人之间。 褚泽仍挂着笑容，轻轻挑眉，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考核性标记点，莫兰阁下。” 他缓步走上前，身前的地面突然开始枯萎，蔓延出干裂的痕迹。 大片荆棘瞬间如同脱水一般，萎靡在了地上。 “你以什么立场说这里属于你呢？” 褚泽话音落下，笑容瞬间扯平，眸中闪过几分冰冷。 厚重的精神力猛然席卷而来，冲向莫兰和江凤。 第102章 如同让人恐惧的海浪，在狂风暴雨中翻涌。 莫兰一瞬间竟然呼吸困难。 他瞳孔紧缩，精神海不受控制地震颤，地面陡然炸开无数花朵，纷纷化作飞舞的花瓣，冲向褚泽。 而这时，江凤突然闪在了莫兰身前，他轻声说：“会长，得罪了。” 然后手臂用力，将莫兰扯了过去，握着他的手腕，飞速离开这片被精神力肆虐的空间。 “我们无意与你战斗，你们可以进行考核。” 江凤偏冷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他并不敢与褚泽进行正面对抗，虽然他有把握将褚泽重伤，但更多的可能，是褚泽同时让他和莫兰出局。 这并不是他和莫兰想要的局面。 江凤眼睛深处冷冽了几分，他不曾想莫兰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漫天的花瓣顷刻枯萎凋零，化作灰黄的粉末落在了地面之上。 褚泽神色轻松而平静，只是将目光投向二人。 “离开这里。” 他淡淡地嗤笑：“否则你们可以试试，我们谁会出局。” 如果说之前他对莫兰的态度，只是戏弄和无视，在他们四处散播谣言，并教唆木荣挑衅韩亭熙之后，他对他们就只剩下了厌恶。 如果在现实世界—— 褚泽目光冰冷，精神力毫无遮掩地咆哮在空间之中。 若非有第二世界的限制，以及他们此时的行动，都会被同步上传在校园网之上，褚泽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他从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 他们之间的矛盾，在之后还要一点一点清算。 江凤皱起眉头，拉住神色已经阴沉的可怕的莫兰，他冷静地说：“会长，您叔父不会允许你在第三环节考核失败的。” 莫兰面色一滞，缓缓抿紧了嘴唇。 他深呼吸了片刻，握住拳，用力转身，他的声音闷在喉咙中：“我知道了。” * 与此同时，在校园论坛之中。 六十个小队的独立视频，在论坛【考核直播】板块同步传送。 在一间用烛火以及壁灯照亮的地下室内，数据的蓝光与昏黄的灯火交相辉映，将几个盯着屏幕看的人的面孔，照得明灭而虚幻。 他们此时陷入了沉凝之中，气氛好像风雨将至之前的沉闷和凝结。 在气氛将至冰点之前。 有人开口：“组织暴露了。” 另一人讷讷道：“老大家底都要被翻出来了。” “咋办？”他们同时发出慌张地疑问。 “静观其变……” 一个女人坐在屏幕正对面的墙壁之下，她声线平稳，还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声音中透出的憋闷，好像直接冲上了屋顶，将她上方墙壁上挂着的，精心装裱的四个字框，都震得发抖。 “爱”字，在墙壁上晃荡俩下，抖落下一点灰尘，落在女人的肩膀之上。 她，也就是网名“四千”的女人，王念慈，此刻正用力深呼吸，恶狠狠地看向屏幕中，正向褚泽滑跪的卢丞。 有人弱弱地说：“不静观其变还能有啥办法，我们又不是啥正规组织……” “也就签了个劳务合同。” “发发工资而已。” 王念慈忍无可忍，大喝一声：“闭嘴！” 她指着卢丞说道：“最开始成立组织的时候，都是怎么说的？！” “我们是为爱自愿付出！结果呢？” “他让我很失望！！” “这是背刺！懂吗？他已经忘记了初衷！！没有一点对组织的忠贞精神！” 王念慈呼了口气，又重重坐回了椅子上，她抱着胳膊，环顾四周。 墙壁之上，用精致的笔触绘画着他们“缪斯之爱”的重点关注对象们。 如同花一样的美少年和美少女们，将昏暗的地下室都好像照耀得熠熠生辉起来。 她留恋地看了这里，然后说：“我们该换个基地了。” “话是这样说……”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举起了手，提醒王念慈：“但老大，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暴露了啊。” 王念慈：…… 她一下子仿佛静止，慢慢侧过头，好像才反应过来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牙齿咯吱作响，拳头攥紧又松开，继续又攥紧，最终，她一笑一顿，“呵呵”着说：“我他妈去改名整容，有意见吗？” 所有人不说话了。 他们默默开始收拾地下室的东西，将颜料、数据、保存的实体录像以及每周聚会使用的仪式物品等，一点点收进空间背包。 * 在“缪斯之爱”正准备搬家的时候，论坛之内也炸开了锅。 #异能学院的人都这么变态吗？！ #木荣傲慢 #贵族和平民 #被世界遗弃之人 #韩亭熙 #莫兰江凤 在几乎同一时刻，数个标着【爆】的话题陡然冲上了最上方。 论坛各个板块疯狂刷着同样的几件事情。 #异能学院的人都这么变态吗？！#莫兰江凤 和平爱好者｜febc789d n.0 4454-4-13 15:23:12 莫兰和江凤疯了吧？自己的队友全部都杀了？ 他们有病吗？ 异能学院都没有心理检测的入学测试吗？ 第103章 【视频1】【视频2】 两段视频分别是莫兰和江凤的个人视角的录像。 从两个角度，非常清晰地将他们的动作记录了下来。 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莫兰和江凤相遇之后，在想要同时前进时，遭到了队友的反对。 视频中的其他成员据理力争：“我们是每个小队独立的作战考核，我们是在竞争，与其他小队一起，我们如何分配分数？” “我不同意！江凤肯定要将分数让给莫兰的，那我们算什么？” 人群还在激烈的争吵之时，地面却突然开出一朵又一朵馥郁的花。 花心吐出一汩汩黏液，瞬间将除江凤和莫兰之外的所有人的脚浸没。 只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其他成员立刻脸色涨紫，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莫兰。 在他们失去意识之前。 视频之中，只见江凤突然抬起手掌，刺目的光瞬间溢满整个屏幕，一场大火蓦然烧起。 莫兰华丽又优雅的语调，出现在视频结束之时。 “废物就不要多言。” 。｜11jdea35 n.1 4454-4-13 15:23:54 啊这，有病吗？ 明明是就不应该联合啊。 而且这也太霸道了，就因为有反对意见就直接灭口吗？ = =｜ajf8yg03 n.2 4454-4-13 15:24:08 但有一说一，人长的真的好帅啊（本颜狗并不想关注脸以外的东西） 莫兰我的老公！！ 回复n.2 4454-4-13 15:24:08 。｜aosjiohg n.3 4454-4-13 15:24:53 您有病吗？你颜狗也要分场合好不好？他明显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了吧？这都能舔？神经病什么时候能滚出论坛啊！ 贵族舔狗｜899ajoad n.4 4454-4-13 15:24:08 莫兰是贵族哦～ 这不是很正常吗～贵族就是可以无条件对平民打骂的哦～ 一瞬间各路人马，纷纷在论坛之内激烈的讨论起来，其中关于莫兰和江凤的视频更是高居榜首。 对于这些讨论，正处在第二世界考核的学生，是无人知晓的。 不过就算知道，大多也不会有人在意。 对于异能者来讲，被挂在网上讨论，简直是家常便饭。 他们但凡有了点实力，都会成为普通人追捧的对象。 强大的异能者，他们在网络之上的讨论话题度，几乎不亚于各种明星。 这也是当今发达的网络条件之下，司空见惯的事情。 莫兰和江凤的举动，在异能者眼里，虽然不喜，但一部分人也只会生出“是那些人不够强”的想法。 在自身生命跃进之后，异能者确实很难与普通人共情。 毕竟，他们有着另一套法律来约束，也有异能者独有的权力和义务。 而这几个惊爆论坛的视频，其实也很常见。 ——每几届考核，都有类似举动的异能者，每一次都会引起剧烈的讨论。 * “我们和褚泽是在一个小队的。” 成秋身体其实还有些下意识的戒备。 韩亭熙只要站在那里，就让成秋忍不住畏惧，似乎面前不是一个俊美的少年，而是一个藏着巨大能量的凶残野兽。 “褚泽？” 韩亭熙瞬间支起耳朵，他心情莫名愉快了许多，问面前显得有些战战兢兢的少女：“那他在哪？” “我们各自向南北走，如果按照计划，明天他们还在高原之上。” “我们原计划会在五分标志点密集的地图中心见面。” 成秋眼神闪烁，小心翼翼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在韩亭熙视线漫不经心般和她交错之时，成秋立刻低下了头。 少年的面孔太过勾魂摄魄，在月光之下如同惊艳的月神，让人忍不住身心沉沦。 她心中忍不住推测：这两个人莫非是沉迷于对方的美貌，从而在一起的？ 过了一会儿，她没等到韩亭熙回话，他看向陷入了沉思，脸上有些纠结的韩亭熙。 成秋犹豫着问：“那你，是要和我们一起，还是直接去高原？” 韩亭熙看向天空，此时已经黑夜低垂，星斗将黑夜映得明亮。 他不太高兴地皱了一下眉，估算了一下去高原的路程，他问：“你们接下来去哪？” “沙漠之上的标志点我们要都找一遍……” “我和你们一起的话，那你们肯定抢不过我。” 韩亭熙直接道：“但我对成绩没什么兴趣，我和你们在沙漠中找完之后，我就直接去河谷找他。” 简直意外之喜。 韩亭熙这个顶尖战力，又不在乎分数，又可以保护她们。 但韩亭熙这么坦率，倒让成秋有些不好意思，她向韩亭熙身后看了看，问：“你不在乎成绩，但你的小队应该还是需要成绩的……” “你的队友呢？” 成秋看了半天，没看到其他人。 听到成秋这么说，韩亭熙只是挑眉笑了一下，笑容不屑又轻慢。 他说：“我没有队友。” 在星光之下，韩亭熙率先朝着另外的标记点走去，他侧头看向两个少女，看着她们迟疑着没动的身影，声音懒洋洋的：“怎么还不走？” “找完这个沙漠，正好我就去风暴谷和褚泽汇合了……快点跟上。” 第104章 追风 第52章 在高原之上向东走, 一路地势就会开始慢慢下降，最终平坦起来。 风暴谷就位于沙漠以西，高原以东的位置, 是在两个陡峭峡谷中间的位置。 在地图之上, 这里标注着危险二字, 同时也是十分标志点最多的地方。 褚泽他们一路向下，从补给点拿到能量棒补充了体力之后, 不曾休息, 就接着紧急前往了风暴谷。 这次他们是顺着河流一路向下。 高原之上是河流的源头，从河边的补给点找到一条破烂的小船, 他们四个人挤挤挨挨地就和坐飞艇一样，唰啦从河中奔流下去了。 卢丞死命抱着科林，浑身颤抖，明明是个异能者, 却怕水怕得要命。 在船终于搁浅之后, 他抖着腿立刻爬了出去。 此刻他已经把头发剃光，锃亮的光头下是他泪意朦胧的眼睛。 “终于到了，呕。” 卢丞立刻捧着心忍不住生理性干呕。 他趴在河岸上，一副带死不活的样子。 河流搁浅的地方是个急转的拐角, 他们在小船预定的轨迹中, 直接冲上了岸。 岸的前方是密密麻麻的鹅卵石, 再向前才是水草丰茂的河谷深处。 那里天空一片黑沉, 几乎天倾一般的云直接压在山谷之上，沉甸甸的, 好像压在了人的胸口, 让人喘不上气。 “好强的能量波动。” 科林忍不住说道。 他的异能与风有关，此刻他能清晰地看到风的轨迹, 狂躁而肆虐，好像风之神的愤怒，将狂风聚拢在山谷最上方。 “我们要直接进去吗？”他犹豫着问褚泽。 他感觉其中的能量，能轻而易举将他们撕碎。 那里是三阶异能者，才能够轻易承受的狂暴风力。 褚泽视线巡视四周。 他看到河谷中的细长深绿的草叶上，有着被足迹踩过的痕迹。 兽爪、人足，或轻或重，好像互相追逐着，一路冲向了风暴谷之内。 整个风暴谷被混乱的磁场覆盖，精神力在这里几乎无法释放出去。 褚泽观察着四周，从陡峭平滑的石壁，到碎石堆积的浅滩。 “卢丞，”褚泽突然开口说，“你飞上去看看。” 卢丞摸摸头，然后双臂伸展开，化作鸟羽振翅而飞。 在空中，他慢慢变换了形态。 澄黄色的眼瞳锐利而敏捷，巨大的白鸟在天空中盘旋。 突然他发出一声啼鸣，兴奋地用力扇了两下翅膀。 “这里有追风的痕迹！” 他立刻将书本上的知识与实际联系起来，卢丞变得有些嘶哑的鸟类的声音传了下来。 他振着翅膀，极速俯冲进了石壁之上，被层层藤蔓和石缝中生长的杂草所掩盖之下，是一个天然的洞穴。 在目力所及之处，褚泽终于在上方勉强看到了那个隐隐约约的洞口。 没有精神力的辅助，褚泽对于环境的敏锐程度不复从前。 卢丞的鸟喙撕碎面前的阻碍，冲进了洞穴之中。 巨大的风声从洞穴深处传来，他化作人形，在晦暗的光线下，对墙壁进行敲敲打打。 “追风应该在里面。” 后面乘着科林的风而飞上来的三人，跟上了卢丞的脚步。 “这样就说的通了。” 褚泽将角落的干草捡起来，“有人曾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 干草上有着兽类的毛发，角落之处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再向前看，则是一堆被蹭开的黑色灰烬。 “追风还有两个宇宙时，就会出现。” 褚泽干脆盘坐了下来，对卢丞说：“你出去警戒，有人来立刻通知我。” “两个宇宙时？” 林灵本来一直沉默着跟着，听到褚泽的判断，则突然有些疑惑。 褚泽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在山脚之下——痕迹学你们应该也涉及过，”褚泽抬眸，不紧不慢向他们分析，“兽类和人类的足迹深浅不一，泥土的新鲜程度，以及身旁被碾压过的花草，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不同的区别。” “根据这个时间来推算，很简单。” 褚泽结合了一点听上去说的通，但其实真正辨别非常困难，除非专业仪器和相关异能而不能做到的理论。 林灵听得两眼发昏，最终只能连连点头。 在呼呼的风声中，褚泽侧耳倾听追风的声音。 “追风”不是什么生物，也不是什么具体的东西。 它是一种能量元素的现实显现，被称为“伪宇宙瑰宝”，是宇宙的自然界中，在风能量强烈的地方，极有可能出现的一种类似赐福的东西。 在它出现的时候，追逐着它的痕迹，一直到它痕迹的终点，就会获得这种赐福。 像是某种仪式，但却是属于宇宙异能侧之下的正常现象。 因为此现象类似宇宙中的某种规则形成的产物，类似“宇宙瑰宝”的存在，但又远远达不到“宇宙瑰宝”的能量，所以称之为“伪宇宙瑰宝”。 褚泽静候着追风的出现。 在洞穴深处风声猛然拉紧，变得尖锐起来的时候，他立刻站了起来，声音干脆利落：“不要放松注意力，一定要跟上！” 在众人看不到的视野里，风倏的大了起来，象征着最纯粹的风能量的追风，瞬间冲出了洞穴。 第105章 “来了！” 褚泽能够清晰看到，如丝如缕的信息，如同棉絮和丝带，从洞穴深处而出，留下鲜明的信息痕迹。 他踩着追风的足迹跳出洞穴。 脚下是风，瞬间托起了褚泽的身体。 “跟上！”褚泽黑发在空中飘摇，他伸出手招呼了一下，示意三人跟在他的身后。 卢丞唳鸣一声，化作秃头白鸟，乘着风托起了科林和林灵，迅速飞过空中，追着褚泽而去。 * “那里怎么有只秃鹫？” “有什么东西死了吗？” 韩亭熙站在河谷浅滩之前，若有所思看着天空中突然掠过的猛禽。 他定睛看了看，发现那巨大秃鹫的背上，还载着黑点。 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发现这秃鹫不是拖家带口，而是带着两个人。 这大白鸟飞的极快，翅膀都没有动弹一下，好像被什么外力托着迅速向前飞一样。 “这是？” 韩亭熙将松鼠从肩膀上拿下来，放进了胸口。 松鼠扒拉着他的领口，冒出头来，露出两只黑黝黝的眼睛，灵动地闪烁。 “吱吱！！”松鼠的声音很是激动，它踹了两下韩亭熙的胸口，爪子指向空中。 “我知道了。” 韩亭熙直觉那里有什么蹊跷，而且既然上面有人影，那肯定就是考核中的同学，他跟上去绝对没什么问题。 脚下空间爆破冲击，他瞬间出现在了高空之中。 高空的风力极为强劲，韩亭熙黑发狂舞，他再次向前，瞬间到达了白鸟之上。 轻灵的身体点在卢丞的背上，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能量环绕在了身边。 像是风的精灵托起他的身体，高空的狂风此刻突然变得温和，随着深入谷中，原来将要撕裂人的肌肤的风暴，竟然也变得轻柔起来。 “追风……” 韩亭熙瞬间意识到，这里是追风的痕迹。 他脚踩在卢丞宽厚的脊背之上，脚下是光滑的鸟羽，他向着前方看去。 前方是一个无比熟悉，韩亭熙闭着眼都能描绘出的身影。 黑发飘扬，遮住他墨色的瞳孔，露出一个轮廓清晰鲜明的英俊侧脸，唇薄而多情，此时微微侧过头向后看去。 他带着几分天生的漫不经心，微冷的侧脸在回头之后，却突然，好像冰雪融化一般。 他眉目突然柔和了起来，殷红的唇中，突然溢出一声清浅的笑。 他说：“来我这里。” 韩亭熙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眼睛闪烁着愉快的光芒，脚下轻点，瞬间乘着风向前飘去。 褚泽握住他的手，将人拉到怀里，手掌丈量着他的腰，肌肤的热度传递给彼此，他们忍不住对视着笑了一下。 “怎么这么巧。” 褚泽单手捧着他的脸，感受着指尖之下细腻光滑的触感，轻轻捏了一下。 “我遇到了成秋——” 韩亭熙扒拉褚泽乱捏的手，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扬起了眉，一脸告状的表情说：“这个狗屁智脑！” “把我和木荣分到了一起，那个傻逼孙子！” 他五官上的表情特别丰富，眼睛睁大，一会儿蹙眉一会儿舒展，声音又气愤又得意：“他还想孤立我！” 褚泽又笑了，摸摸他的后脑勺，发丝柔软又顺滑，他轻轻顺了顺，轻声问：“然后呢？” 韩亭熙眼睛亮亮的，像是寒夜中的星，璀璨极了，他扬了下眉，眼眨了下，“然后就被我绑在了空间之上，所有物资和队旗也被我拿走啦。” 他笑得十分狡黠，像一只痛快出气的小动物：“运气好直接绑到考核结束，运气不好直接出局。” 褚泽指尖痒痒的，心口也像有小刷子在轻轻扫动，从看到韩亭熙开始，他就十分想把人搂在怀里，紧紧纠缠着。 好像肌肤饥渴症一样。 褚泽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轻轻向前凑近，两人额头相抵，他笑着夸他：“怎么这么厉害。” “让我看看你别的是不是也这么厉害——” 他蹭了蹭韩亭熙柔软的唇，在韩亭熙突然屏住的呼吸中，褚泽深深地吻了上去。 终于品尝到了他想念许久的花汁。 娇嫩的玫瑰轻轻颤抖着花瓣，韩亭熙哼了一声，又被勾着舌头吞没了所有声音。 他手指紧紧攥住褚泽胸前的衣服，两人身体贴的很近，胸口好像都融化在了一起。 “吱吱！！！！” 一只松鼠尖叫着，被夹在了两人之间，愤怒地尖叫表示不满。 然而，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的两人，正认真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和味道，沉溺在心跳之中亲吻。 只有可怜的松鼠，慢慢被挤成了薄薄的形状。 过往之路 第53章 缱绻而缠绵, 褚泽又轻轻亲吻了韩亭熙的唇瓣，将它染成艳丽的红色。 这次缓缓松开搂紧韩亭熙的手，将头抬了起来。 韩亭熙好像留恋一样, 不自觉伸出柔软而红的舌头, 添走唇角最后的余味, 他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色，一副全身心依赖的模样。 在两人深吻许久之后, 在风中的轻轻飘荡中, 韩亭熙才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眼睛瞄向后面看呆了的两人一鸟。 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身上, 又一次充满了褚泽那清淡又惑人的气味。 第106章 是让人安心又忍不住沉沦的味道。 双目相对，褚泽微微侧头，眼睛轻轻眨了眨，看着韩亭熙慢慢红起来的脸, 他问： “怎么了？” “一天不见, 就……”褚泽和韩亭熙离得极近，鼻尖轻轻碰撞，他的声音带着餍足和调笑，话语间好想意有所指般：“忘了我的味道？” 韩亭熙此时的手, 已经在不知不觉中, 从揪着褚泽胸口的衣服, 变成了绕在褚泽脖子后面, 勾着他的后颈。 身体全部依偎在褚泽的怀里，韩亭熙此时被亲的骨头好像都酥麻了起来。 他微微红着脸, 强撑淡定自如, 砸了一下唇，抽回手臂, 好像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说：“你的味道也就一般。” 他口不择言。 每当和褚泽过分亲密之后，他都脑子管不住嘴和身体，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于是，韩亭熙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觉得褚泽的味道“一般”一样，他凑上去，咬住褚泽的嘴唇。 在褚泽含着笑，从善如流接纳他毫无章法的舌头后，他吸吸舔舔片刻，红着耳朵又退了出来。 “就是一般。” 韩亭熙强调了一下。 褚泽揉他的耳垂，低着声音，凑在他耳畔拉长声音：“是吗？” “那，欢迎下次光临品尝？” 褚泽眼睛都要笑得眯了起来，他十分愉悦地说：“期待韩老板……”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韩亭熙泛红的耳上，声音好像藏着一把钩子，钩住韩亭熙跳动的心脏和脉搏： “下次再来。” “吱吱！！”不要脸！ 小松鼠埋在韩亭熙地胸口，眼不见心不烦，等到两人气愤稍微平静了之后，它才冒出头来，愤怒地吱吱叫。 它叫着叫，圆溜溜的眼睛酝酿着一丝不怀好意。 当它视线移到褚泽身上，看了片刻后，突然定住了。 蓬松的尾巴快速摇了摇，像个人一样，若有所思的神色出现在它毛茸茸的脸上。 褚泽这才注意到这只跟着韩亭熙的松鼠。 他下意识用异能进行分析。 “智慧”“平静”等等普通人类的特质出现在了这只松鼠的信息中，它的信息完美无缺，看上去毫无特别。 但正是这完全无害地信息状态，让褚泽的眉微不可见地压低了分毫。 这里是第二世界。 而第二世界，不可能出现普通人或者兽族。 这个松鼠是什么东西？ 它的信息完全被隐藏了起来，不显露丝毫。 这是连张一元等出类拔萃的三阶异能者，都不能够在褚泽的视线里做到的事情。 而褚泽所接触过的，唯一能完全在褚泽的异能之下不露破绽的，只有一人。 那个人是卢敬瑜。 “你好。” 褚泽浅笑着向松鼠问好，神色相当平静。 松鼠甩甩尾巴，将松子递给褚泽，然后又啪嗒一下，跳回了韩亭熙的口袋中。 只不过它半露着脑袋，跟装了定位摄像一样，身体随着韩亭熙的动作而转动，只有头一直看着褚泽的方向，暗中观察着褚泽。 有意思。 小松鼠眯起大眼睛，在心中说。 这时追风已经从山谷之外，掠进了风暴谷之内。 随着风暴和雷电炸响，褚泽收回了思绪。 视线看向前方，那是一片被雷电烧灼的石壁，嶙峋的石头从峭壁上凸起。 追风的痕迹纵横交错，他们乘着风追逐这个来自宇宙规则的仪式。 在越来越接近终点之时，褚泽突然感受到身体内多了些什么东西。 这是这个模拟战平台模拟真正的追风，来拟合出的东西。 好像一缕清爽的晨风，蓦然出现在他的精神海之内。 在终点到达之时，风声陡然尖促起来，随着一声空气的裂鸣。 追风瞬间消失在了这里。 褚泽抬头望向天空，那里电闪雷鸣，黑云欲摧，正堆积在山谷的正上方，好像随时能压下来，将整个山谷吞没。 他们的四周是无时无刻不在剧烈响起的烈风，如同钢刀一样，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极深的刮痕。 但他们几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这是因为追风的赐福。 他们不再畏惧飓风，且身体将变得轻灵而敏捷。 褚泽伸出手指，指尖缠上了一缕风。 追风的赐福，同时也因人而异，总有幸运儿，能够在赐福中得到属于风的能力。 与异能不同，褚泽手指之上，是最纯粹的风之力，与变化万千的异能并不相同。 “还挺真实。” 褚泽感受了一番，轻声叹道。 又一次为曙光大学还原现实的真实度感到震叹。 能做出如此逼真的追风的赐福，其搭建模拟战平台的人员当中，必然有亲身经历过追风的人，或者在浩如烟海的有关“伪宇宙瑰宝”的资料中，进行了大量研究实验的人。 环视四周，他们被追风带到了一个石质平台之上，这里宽敞而高阔，距离地面足有几十米。 这是被标注在地图之上的补给点，是整个风暴谷唯一的补给点。 “这是设计好的吗？”科林问。 他偷瞄了一眼韩亭熙，又偷偷看了一眼褚泽，揪着衣角，动作有一丝扭捏。 第107章 “追风的仪式终点是补给点……” 这太巧合了。 风暴谷中肆虐的能量，表明其内不到三阶的异能者，是无法自由出入的。 他们所有考生要想毫发无损地完成这个地图的标记，就需要追风。 而追风的终点，却又恰好是风暴谷内部唯一一处补给点。 褚泽看向地图上，属于风暴谷的标志点。 它们按照风暴谷的地形，从上到下，依次垂直。 在地图之上则罗列在一起，标注了二十个平行的标志地点。 “原来这里内部是这样的？” 韩亭熙站在这处石台的边缘，环顾四周。 整个风暴谷在地图上的占比不大，但也并不小。 但实际进入其中，会发现，在风暴谷最中心的位置，是一个贯通天空和谷底的笔直空间。 补给点就位于这个空间的峭壁之上，而所有标志地点，都在这个笔直的空间之内，贯通上下。 “很奇怪。” 褚泽站在韩亭熙身边，在补给点的边缘看向上空。 识别器并没有出现在视线之内。 以他异能者的目力，也无法在空中搜寻到一丝一毫，属于识别器的痕迹。 “这里好像只有我们一样。” 韩亭熙接过褚泽的话，继续说下去。 “这不应该。” “所以……？” 目光相接，他们同时看见对方双眸中的了然之色。 “是空间重叠。” 褚泽的精神力无法外放，无法窥探整个风暴谷的情况，于是他根据肉眼所见，以及地图中的信息，在脑中开始搭建整个风暴谷的立体模型。 “那么，空间重叠的目的是什么？” 褚泽用风，卷起沙尘，在空中极其精准地构建出了风暴谷。 他的手指点在这个贯通天空的通道上，分为了十九个节点。 “如果我没有猜错，”褚泽说，“我们在走出补给点的时刻，就会进入考核。” 这二十个标志地点，全部为考核性的标志点。 褚泽笑了一下，“而且极有可能，将我们所有人分开，进行单独的考核。” 他目光投向黑沉的天空，说道：“所以，我们之间无法互助。” 韩亭熙听了半天，用空间弹出去一颗石子。 石子在飞出平台的一刹那，好像无数光影重叠了一刹那，然后凭空消失在了空中。 “还真是。” “这目的是什么呢？考核什么？” 韩亭熙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不知道。” 褚泽对于曙光大学天才的想象力，一向无法琢磨分毫。 毕竟这所大学一向崇尚出其不意，出人意料，总是喜欢给予学生惊喜。 褚泽揽住韩亭熙的肩膀，在他耳边吹气，笑着说：“进去就知道了。” 他握着韩亭熙的手，向前伸出。 在碰到外界空间的一刹那，光影变幻，空间之力暴涨又瞬间趋于平静。 【个人考核】：考生独自进行考核。 【限制】：考核内异能、精神力被锁定，进行短暂记忆提取以及封锁。 【规则】：过往之路：记忆被封锁后，重新面对过去，在异能学院的历练之中，你是否获得了提升？请独自面对过去的记忆，进行来自未来的判断。最终成绩由智脑判定，且小队内最终成绩取队内成员最高分。 【注意】：此考核不被上传至校园网，且完全由智脑接管，请放心交托你的记忆。 在外界，褚泽和韩亭熙同时消失在空间之中时。 蹲在平台之上的小松鼠，黑黝黝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里面出现了一丝和它可爱的外貌，完全不符的神色。 它眼中好像藏着一丝兴味。 它看着那处空间，爪子轻轻划拉了一下。 然后若无其事般，继续低头吃起了松子。 而在空间之内，褚泽和韩亭熙在陷入记忆沉眠之时。 智脑的提示，突然卡壳了一下。 【更正注意】：此次考核，极有可能进行记忆交换，请考生务必谨慎！！ 两个鲜红的感叹号，仿佛是智脑最后的挣扎。 考核（一） 第54章 令人困倦的午后阳光, 从落地窗外洒落进来，照在沉睡在床上的男孩身上。 他睡得好像极不安稳，眉头轻轻蹙起, 唇角泄出几声梦呓, 片刻后, 骤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个极其清秀的男孩，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 五官却已经微微长开, 长眉入鬓，眼底藏星, 鼻梁高而挺拔，薄薄的嘴唇轻轻抿起。 只有脸颊上的婴儿肥，表示着他的稚嫩。 他眼睛中还透露着一股茫然。 这是哪？ 他额角一阵酸痛，脑中好像被翻搅一样抽痛。 茫然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是一双修长细瘦的手, 骨节分明而白皙, 但他看着这双手，却总觉得违和。 骨架应该更纤细一点，肤色应该更白一些。 他心中发出了灵魂的第二问，我是谁？ 掀开被子, 他利落地往地面一跳。 扑通一声, 他差点一个踉跄, 直接跪在地上。 “不对劲……”他皱着眉头, 打量着自己这双腿。 怎么这么矮？应该更高一点才对。 第108章 等他甩了甩脑袋，在卫生间镜子前, 看到自己面容时, 他才有了那么一点熟悉感。 这张脸，他潜意识中好像看了千八百回了一样。 异常熟悉。 镜子中的男孩, 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扬，浓墨重彩的五官，好像惊人的造物一般，是被一笔一画精心描绘过的。 “褚泽……” 他看着镜中的人，下意识开口。 说完自己一愣，“我叫褚泽？” “嘶，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他凝视着镜中人的同时，一声隔着门板传来的碎裂声，被他清晰地捕捉进了耳畔。 ‘褚泽’拉开门，踩着洁净的米色地面，走过明亮的、放着收藏品的走廊，在尽头的办公厅前停了下来。 “……出去。” 男人冷硬地声线传了出来。 他压低着声音，好像在压制着某种情绪。 ‘褚泽’侧着身，继续听下去。 “褚盛锦，你当初是怎么和我说的……”这是一道颤抖的女声，柔和的声音却在此刻变得尖而细，充满一种崩溃的情绪。 “她是谁？！” “你不要无理取闹。” 褚盛锦声音猛地扬了起来，砰的拍一了下桌子。 巨大的声响直接透过门穿了出去。 “当初是谁跪着让我嫁给他，跪在我白家的门口求我父亲，你以为现在的家业是全凭你一手打造的——” “狼心狗肺的畜生！”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女人的脸上。 棕色卷发被打的飞散，她的脸偏了过去，只留下一个尖削的、坠满泪珠的下巴，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 褚盛锦指着她的脸，狠声说道：“是又如何？！” “白家倒了，你以为你是靠谁活着？” 门突然被外力打开。 褚盛锦皱着眉看了过去，身体有一瞬间迟滞。 他张了张嘴，看向了推开门，一脸平静站在门外的儿子。 ‘褚泽’听到一记耳光声，立刻就不想听下去了，他直接推开门。 就看到那个和自己长的有五分相似的，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脸色阴沉地看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 ‘褚泽’握着门把手，眼睛里透着一丝质疑。 听了一会儿墙角，他已经大致弄明白了里面这俩人的身份。 应该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而他们正在基于，他父亲出轨一事，进行当面对峙。 最终以女人被恼羞成怒的男人打了一个巴掌结束。 “小泽，带你妈离开。” 他面容冷凝，看到自己的儿子之后，面色几经变化，最终还是冷声命令道。 ‘褚泽’皱着眉，问他：“你为什么要打我母亲？” 他自己出轨，怎么有脸对自己的法定伴侣还理直气壮的？ “不是你自己做错了？” ‘褚泽’莫名升起了一肚子气，他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做出这种事情，就凭空多了几分怒意。 “这和你没关系！” 男人冷着脸，伸出手指向女人，“你自己想清楚。” ‘褚泽’低声骂了一句，直接伸手拉过女人，张了张嘴，还是叫不出一声“妈”，他低声说：“先出去，你们的事……” 他犹豫了一下，“我建议你离婚。” 女人的眼神有些空洞，她被男孩拉着手，如同人偶一样，被拉出了房门。 ‘褚泽’拉着她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也不知道她在哪层哪个卧室休息，过了一会儿，才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看着此时已经满脸泪水的女人。 “那个，”他踟蹰一会儿，说：“妈，你想好了？” 说完，他就想剪了自己的舌头。 问这个干嘛？这不火上浇油吗？ 果然，女人突然紧紧抱住了他，将他搂在怀里，低声呜咽了起来。 ‘褚泽’手足无措，踮起脚，回手抱住了她，拍拍她的后背：“他找女的，你找男的……” 他刚说完，女人哭得更大声了。 他立刻闭嘴。 救命，怎么安慰一个崩溃的女人？ “小泽，妈妈只有你了……”她抱得很紧，仿佛要将‘褚泽’揉碎，团进血肉，只有这样才能支撑她摇摇欲坠地身体。 突然，她剧烈地咳嗽了一声，捂住嘴，身体抖得如同风中飘零的秋叶，脸色苍白如纸，白的透明的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微微肿起。 鲜血从指缝中溢了出来，她缓缓地，如同坠落的蝴蝶，顷刻间倒在了地面之上。 冰冷的瓷砖地面，映着她单薄的身体，以及，男孩陡然慌张的面孔。 * 褚泽站在一个石质平台之上，向下看能看到下方蜿蜒的河流，以及随着追风而进入谷底的幸运的走兽，向上则是黑云和雷电。 在智脑说完规则之后，褚泽第一时间选择的是拒绝。 他如果同意，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记忆，将会变得一览无余，完全展示给智脑。 即使智脑没有人类的感情，只是运算的集合，且帝国中无人拥有权限调取智能中有关于此次考核的数据。 但褚泽依旧谨慎地选择了不。 但就在他将要拒绝的一刹那，一道浩瀚的信息流突然降临在这处空间。 第109章 智脑瞬间与褚泽失去了联系。 而褚泽在这一瞬间，连反抗的想法还没有升起，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陷入了沉眠。 “让我看看你的记忆，异世之人。” 一道戏谑的、充满兴味的声音，出现在在了空间之中。 信息流不断流窜，仿佛在对这个空间进行什么特殊的动作，在片刻之后，那道声音又突然出现。 “作为补偿，给你弄点好玩的考核模式。嘿嘿。” 声音笑的十分恣意，透着一丝看戏的味道。 智脑卡顿的警告，在信息流消失之后，才在次响起。 * 这里是一个堆积着各种杂物破烂的小巷。 一个双手插兜，漂亮的好像玩偶的男孩，此时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淡漠，谨慎且迅速地扫视四周。 一片垃圾之中，褚泽在零碎的废品中，看到了一面反射着光的金属。 上面映着一个熟悉的脸。 韩亭熙。 男孩在心中浮现了这个名字。 但—— 他冷静地想，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视线滑过自己的衣着和配饰。 是定制的衣服，配戴着最新型的终端，脚下是当下最流行的鞋子款式。 记得这些东西，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身份、来历。 ‘韩亭熙’眯了眯眼睛，心中升起一股兴味。 有趣。 他心中这样想。 与此同时，一阵喧嚣的喊叫，从小巷之外传来。 “找到他！我要让他下跪！” ‘韩亭熙’直觉，这个“他”指的是自己。 听声音，叫嚣的人是个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破锣嗓子一阵大喊大叫，听起来又刺耳又难听。 一群小孩的声音，渐渐逼近了巷口。 ‘韩亭熙’环视四周，非常利索而且淡定的，伸出手翻找垃圾。 将易碎品砸开，然后又找到布料，撕撕绑绑，将布料厚厚地绑在了手上，然后又将尖锐的碎片缠在了外面。 他背着手，把场地布置成一个逼仄的环境，进入容易，退出却很难。 然后不疾不徐，看向了已经将巷口围起来的一堆少年。 他们染着拉风的头发颜色，一个个表情狂拽，鼻孔朝天，一脸睥睨。 “妈的，让你他妈坏我们好事！” 为首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穿着一般，但十分猎奇，此时阴沉沉地率先走过来。 嘴里还骂骂咧咧： “老子让你狂！” 他一个挥手，哗啦啦一群小弟一齐涌了上来。 一个个拿着棍棒和小刀，一脸凶狠的，一个一个，按照‘韩亭熙’预料中的，排着队进入小巷。 ‘韩亭熙’大致懂了他们什么意思。 无非是“我”，在之前干了什么，让他们已经快要达成目的的事情泡了汤。 所以“我”跑到了这么一个破烂的小巷里，还处在被追杀的过程中。 身体在他们靠近的瞬间，动了起来。 好像天生就会战斗一样，他们的动作在他眼中全是破绽，简直漏洞百出。 他只是简单的躲避和挥拳，就行云流水一般，将他们揍倒在地。 来一个打一个。 他拳上还布满了碎片，一个个倒在地上的不良少年，此时哀嚎着捂着脸或者身体，身上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韩亭熙’看着他们的模样，只是一脸平静的冷然。 从满地人中走出去，脚下狠狠一踩，将意图用刀刺来的人的手踩出咯吱一声，他走出了小巷。 在走出小巷的一刹那。 他耳边似乎响起了什么声音。 仔细侧耳去听，他辨认出，是一句不知从哪里来的话。 “标志点1已经完成。” “……？” 面色冷沉的男孩，难得露出一丝茫然。 什么情况？ 考核（二） 第55章 “有没有人发现了一件事？” 论坛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帖子, 最开始悄无声息，却随着考核的进行，在【考核直播】板块突然爆了。 #有没有人发现了一件事#褚泽#韩亭熙 = =｜3982jjfa n.0 4454-4-15 8:20:15 首先声明, 我是褚泽和韩亭熙的死忠粉。 所以我一直关注着他们俩的动态, 就在前天, 韩亭熙把他的小队里面其他的成员吊起来之后，他跳到松树上开始, 他的直播就消失了。 而在一天之后, 在风暴谷之中，褚泽在追风的路上, 他的直播录像也没了。 这也太离奇了，历届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们两个不会出什么事了？ 乌鱼才不容易｜898yfaoa n.1 4454-4-15 8:20:34 作为异能学院考核的死忠粉，我表示确实和楼主说的一样，历届以来他们两个是唯一直播到一半消失的！ 随便｜2hfowo09 n.2 4454-4-15 8:21:01 他们也不是被淘汰出局……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异能学院办事处 玩灵素气出病｜79901i83 n.3 4454-4-15 8:20:34 @异能学院办事处 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了吧！智脑从来没有断联过, 他们绝对遇上事了！ 麻烦对你们学生上心点, 到现在还没发现问题吗？ 第110章 之后一层层楼迅速叠起，关于褚泽和韩亭熙消失在直播里的问题瞬间成为了热门话题。 异能学院办事处的账号也被轮番轰炸。 在高大的办公楼里，异能学院办事处的金属铭牌挂在门上。 此时他们内部焦头烂额，急得满头大汗, 也不能通过曙光大学的数据通道找到褚泽和韩亭熙的消息。 有人用强大的精神力和网络能力, 屏蔽了处在第二世界中的两个人。 异能学院的老师们一脸凝重。 若非他们通过智脑, 能够确认二人确实存活, 没有出现问题。 不然他们早就直接冲进英华区，将两个人强行断开与第二世界的交互了。 就好像是故意的, 那个人明明能够抹去他们二人的一切痕迹, 却偏偏留了一条信息，如同让外界的人安心一样。 但又毫不遮掩, 肆无忌惮展现自己的实力和目的。 ——而异能学院的老师，也确实对此束手无策。 “怎么办？” “那个人是谁？他有什么目的？” “褚泽和韩亭熙，是我们的学生！在他们的住宅之外时刻进行监视，务必确保他们的安全！” “那第二世界就这么不管了？！” 声音陡然扬了起来，一个女老师拍了拍桌子，强大的异能实力瞬间逼迫到了其他人身前。 “怎么可能！” “我们已经联系到了卢教授……” “他是韩亭熙的老师，也是五阶异能者，他正从其他星系赶回来。” “要多久？” “一个宇宙时！” 气氛就此沉寂下来，他们将精神接入第二世界，请求智脑给予他们模拟战平台的准入权限。 但无论如何请求，智脑都一言不发。 甚至一脚把他们从第二世界踹了出来。 ——智脑换人了。 他们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精神力！” 一位四阶异能者，被强行踢出第二世界之后，满脸迷惑。 他已经四阶了，精神力自然不会低，可就算如此，他也毫无反抗之力。 “五阶……” 满室再次陷入了沉寂。 “一个五阶盯着我们的学生干什么？” 费解的声音带着憋闷。 在自己眼皮底下，把自己的学生给当面掳走，这谁也都觉得脸疼。 “因为个人爱好。” 沉静儒雅的声线，蓦然出现在室内。 所有人猛然抬头，这才发现卢敬瑜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办公室里面。 他手拿着一个铁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不紧不慢地看向这些四五十岁的年轻人。 他踱着步子走到了主位上坐下，脸上没有一点焦急之色，显得十分淡定。 “是一个性格很有趣的人。 “但他不会对这两个孩子有恶意的，放心。” 卢敬瑜一边将精神力沉入第二世界，试探了一下，一边对办公室内的老师们说，让他们不要急躁。 “可这是个五阶……” 有个男老师还是有点不放心地说，他虽然相信卢教授，但五阶异能者……实在太过危险了。 “五阶？” 卢敬瑜咦了一声，他淡蓝色的眼睛蕴着一丝笑意，摇摇头：“是六阶才对，傻孩子。” 男老师瞬间凝固住了，他微微张开嘴，一脸呆滞，如同被定格的动画。 过了一会儿，才干涩着声音，在一室窒息的环境里，艰难开口：“六阶……卢教授，您别开玩笑……” 室内的众人，表情非常一致，他们好像被掐断了语言能力，一个个梗在原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六阶是什么概念？ 耀银帝国仅有两位六阶异能者，而放眼整个宇宙，列入宇宙危险名单的六阶异能者，也只有不超过十人。 卢敬瑜不紧不慢又喝了口茶，才说：“这么紧张干什么？” “知道他是谁，你们也就不意外了。 “毕竟……这种事，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 他摇摇头，眼角笑出了一道细纹，像是在说一个顽劣的晚辈。 卢敬瑜说完这句话，众人才纷纷被点醒。 “是……那个人？” 跟打哑谜一样，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瞬间在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名字。 只有这个人，那么一切才说得通。 卢敬瑜点点头，说：“不值得兴师动众，就这样吧，反正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就散了吧。” “两个小家伙遇到他，说不定还能玩得开心。” 卢敬瑜醇厚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 * 此时的第二世界，风暴谷考核之中。 “标志点1已失败。” “标志点2已失败。” 接连响在‘褚泽’的耳朵里。 草，什么鬼东西？ 他迅速四处看。 入目还是那种三级宇宙文明的落后科技风格，简陋的医院环境，连个智能机器都没有。 女人这种小病，竟然还得躺在病床上，一幅即将死去的样子。 ‘褚泽’满脸郁卒，他揉了揉头发，一脸懊恼地隔着玻璃，看向里面带着呼吸机的女人。 “这他妈都是怎么回事啊？” 他草了一声，看着眉目冷沉，正皱着眉不断签署各种协议的男人，忍不住心理腾起一股火。 第111章 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刺鼻，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肺部都是让人不适的冷涩气味。 就在这时，一道柔媚，听起来十分矫揉造作地女声，娇嗔着喝退保镖，闯了进来。 她一头大波浪，一双似水含愁的眼睛，白皙精致的脸，微微带着一点岁月痕迹，却更填几分韵味。 这他妈就是那个小三？ ‘褚泽’皱着眉，看着那个女人，在看到褚盛锦时陡然亮起眼睛，眼看就要扑到了褚盛锦身上。 ‘褚泽’立刻两步垮了过去，仗着自己年龄小但力气不小，用力一推，嘴里嚷着：“你他妈谁啊？” “谁让你进来的？” “保镖他妈的连个女人都拦不住，要你们干什么？” 他心里面一股火，在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达到了最盛。 他妈还没死呢，就来这里宣誓主权了？ 就等着他妈死了，直接当场接班？ 他把保镖臭骂一顿，在那个女人嘤咛一声，就要往后倒的时候，直接助人为乐，让她结结实实倒在地上。 小三摔得眼冒金星，连楚楚可怜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 “你来干什么？” 褚盛锦皱着眉，喝道。 “我听说姐姐出了事，就来看看姐姐，盛锦，我只是一片好心……” 她眨了一下眼睛，瞬间流出泪来，就这么坐在地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整个我见犹怜的表情，含着泪看向褚盛锦。 ‘褚泽’差点没被恶心吐。 怎么有这么无耻的女人？ 他一把拎起这个女人的胳膊，拖着她直接往外走。 手掌用力抓住女人细瘦的胳膊。 一双眼睛利得吓人，他冷冷回头看向褚盛锦：“你老婆还没死呢。” 皱着眉正欲斥责的褚盛锦，在看到儿子拿双冷漠地眼睛时，突然止住了。 他有些复杂地看着一脸惶恐不安的小三，最终什么也没说。 ‘褚泽’直接把她扔了出去，看着这女人半趴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哭的身影，不耐烦地看向保镖们。 “你们再守不好门，直接滚蛋知道吗？” 年纪轻轻的男孩，此时身上一股狠戾地气质。 带着一股无形的血气。 锐利的眼眸透出逼人的气势，好像其中藏了一个桀骜的灵魂。 保镖们面面相觑，最终在这种气势之下，不敢敷衍这位大少爷，立刻连声应是。 “标志点3已经完成。” 那道声音突然再次出现。 这次被‘褚泽’立刻捕捉到了。 他手指用力蜷缩了一下。 隐隐约约敏锐感受到，这个语音消息的逻辑。 * “亭熙哥哥，你慢点走嘛！” 糯糯地女孩的声音从身后紧追不放。 ‘韩亭熙’顿了一下，终于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小女孩。 “洛倾，你怎么在这里？” 他终于在遇到洛倾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在转过身的第一时间，脸上的冷淡退去，变成了温和的表情。 他伸出手，主动握住洛倾抬起来的手。 “我之前就跟着你啦，看到你被那些人追，就一直追过来了。” “亭熙哥哥，你是不是打赢了？” 洛倾一脸崇拜，对‘韩亭熙’信任非常。 “打赢了。” 虽然他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女孩是谁，但他却无法想起他们之间的关系。 于是他垂着眼，声音透出一丝疲惫，说：“我有点累了。” “哎呀，那就赶紧回去睡觉吧，去我家好不好？” 洛倾睁大眼睛，里面充满着期待。 ‘韩亭熙’触及那个眼神中的情绪，轻轻移开了视线，他莫名觉得有一丝不舒服。 没有办法深究其中的原因，他遵从自己的内心想法，轻声说：“我想回家和我父亲说一下。” 洛倾失落地唉了一声，然后又精神地抬起头，认同道：“是要告诉伯父的，那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呀？” 这次‘韩亭熙’没有拒绝。 就算洛倾不主动说，他也要主动要求。 上了洛倾的私人飞车，‘韩亭熙’目光飞速扫过路边和天空中的风景，将路线紧紧记牢。 他们拐进了高楼大厦中，又继而进入了一片明显略微宁静而显得十分有格调的别墅区。 当他们从飞车上走下来的时候，一个中年美男正瞪圆了眼睛，从裤子上解着皮带。 冲着一脸淡定，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韩亭熙’暴喝一声： “你这兔崽子，给我老实挨打！” 星界传说 # 第56章 “标志点2已经完成。” ‘韩亭熙’坐在客厅里, 和他父亲面面相觑。 此时一场无形的危机，正烟消云散。 说时迟那时快，在韩青云的裤腰带正要打在他身上的前一秒。 ‘韩亭熙’立刻用碎片把手划了个大口子, 然后抬起血淋淋的手, 将狰狞的伤口展现在了韩青云面前, 并大喊一声：“等等！” 韩青云瞬间停在了原地，盯住了他受伤的手掌, 慢慢皱起了眉。 ‘韩亭熙’耳边又是那个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 好像直接响彻在灵魂中。 从之前到现在的每一个细节中揣测，他思绪渐渐清晰, 对这个标志点，有了一些头绪。 第112章 在他将一群不良少年打倒在地，而自己完好无损走出来时，他完成了标志点1；在制止了他父亲的一顿暴打之后, 他完成了标志点2。 似乎每当他做出一个选择, 而这个选择对他有利之后，他都会获得这个“已完成”的声音。 “怎么回事？你逃还能逃出一身伤来？” 韩青云哼了一声，开口问。 ‘韩亭熙’收回思绪，将手掌摊开, 向韩青云解释道：“那群人不是什么好人, 在做违法乱纪的事的时候, 被我给搅黄了, 然后想教训我，结果被我反打了。” 韩青云斜着眼睛, 好像非常不经意一样, 若有若无打量他儿子已经被治疗好的手掌。 然后对他强调道：“这件事情做的不错……但你得告诉你老子我，不能翘了宴会自己跑了！” “下次一定。” ‘韩亭熙’立刻不假思索地答应。 他可不会和之前一样, 那么不动脑子冲过去。 室内十分雅致，充满了禅意，和室内一大一小，长得十分相似的男性倒是十分相配。 ‘韩亭熙’看着韩青云，轻轻叹了口气。 他直觉自己的记忆，不是简单的失忆能解释的。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对洛倾有着熟悉的感觉，甚至能记得她的名字，但是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一个按道理讲是自己相处时间最久的亲人，他却没有一丁点的印象。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而且—— 从他和韩青云的对话之中，他能察觉到韩青云口中的“韩亭熙”，似乎是一个非常狂妄自大的小鬼，是个十足的刺头。 但他清楚，自己不是。 自己或许对一切都不太瞧得起，但他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他只会对外展现温和有礼的面具。 真是……奇怪。 他攥住自己的手指，看着面前的韩青云，在心里无声叹息。 抱歉，你儿子可能被我替代了。 * ‘褚泽’愣愣地看向前方，他头脑中突然出现了许多记忆。 好像强塞进来的幻灯片，唰唰唰就切换了过去。 还没等他看清楚内容，这一大段记忆就结束了。 这些记忆无比陌生，他只来得及粗略消化一点，就被身后的人推到了前面。 此时，他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之内，站在麦克风前面，穿着得体修身，身上还染着一丝清浅的香味。 前一秒还在医院里看着女人枯槁的面容，渐渐失去生机，后一秒就好像时空转移，来到了另一个场景。 这转场…… 他还在心里吐槽了一下。 若不是他对脑海中的记忆并不熟悉，此刻他可能也察觉不出来什么奇怪之处。 此刻是他后妈，也就是那个小三和褚盛锦的婚宴。 他作为褚盛锦的小儿子要上台讲两句…… 对，就他妈是小儿子，他头上还有个二十多年没个正经身份，此时随着他妈上位，才终于被承认了的大哥。 讲你马勒戈壁。 他情绪还没从女人身死之中抽离，就直接被时间大法转移到了两年后。 ‘褚泽’额角抽抽直跳，俊美的五官都有一丝无形的怨气。 他此刻已经是个半大少年的模样了。 如同一根青竹，浑身抽条一样长高，深邃英俊的五官在灯光下好像闪烁着光辉。 他完美继承了褚盛锦和白清婵的优越之处，一个眼神和动作，都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和魅力。 最终，他整理好多余的心情，看向底下非富即贵的所有人，心中有了一个非常痛快的想法。 他清了清嗓子，嘴角似笑非笑，对着麦克风说： “说起来—— “第一次见到蓝阿姨，是在医院，我妈刚被救护车送去没多久的时候。” 此话刚刚讲完，原本还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场面，突然间陷入死寂。 酒杯反衬着灯光，又将众人惊愣的表情映在上面。 空气好像陷入了某种约定好的沉默。 而台上的少年好像无知无觉，仍然带着一点笑，微微上挑的眼角，染着戏谑和不屑。 他说：“那时我还挺生气的，在想，这是哪个贱人？在我妈还没彻底死了的时候，就来宣誓主权了……” “哈。”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笑话一样，摇了摇头，接着说：“那我能忍她在这里撒野吗？我就直接把她扔了出去……” 他轻轻叹气，“但实在不应该—— “毕竟谁能想到？ “她今天成了我的长辈，哈哈，那我之前可真是做错了。” ‘褚泽’嗤笑一声，单手勾了一下领带，轻轻扯了扯，笑着说：“蓝阿姨，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将目光投向了此刻脸色铁青的褚盛锦，以及咬牙切齿，明显已经快要气晕过去的小三本人。 “标志点5已经完成。” 提示音再一次响起。 ‘褚泽’皮笑肉不笑地给自己鼓了鼓掌，这才发现麦克风电源已经被截断了。 他无所谓地耸肩，然后非常潇洒地走下去。 人群不自觉向他投以敬畏的目光，纷纷给他让出去一条路。 “这褚大少，啊不对，褚二少是疯了？” “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他以前可不是这样。” 第113章 “哎，也是可怜，换谁也受不了啊，自己妈还没死呢，就被小三堵在门口……” “慎言！人家可是褚太太了！” 闲言碎语都被他扔在了脑后，他轻轻哼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曲调，吹着微凉的风，直接走出了酒店大门。 绿意盎然的树木渐渐模糊，空间好像在飞速变换。 场景唰的再次转换。 好像时间开始了加速一般，但‘褚泽’此时已经有了些许习惯。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他妈该死的标志点还有多少个？ 这离奇的经历什么时候能完事？ 他早就发现，这个地方是个非常落后的三级宇宙文明。 这种程度的文明，并不会与宇宙真正接轨，所以这里的人根本不会知道类似终端、智能、第二世界等等的东西。 ——但他全都知道。 所以他敢肯定，他被扔进了一个什么奇怪的模式里面，而他需要完成全部的标志点，才能满足出去的条件。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所以，他妈的，什么时候能结束？ * 时间不停地转变、穿梭，‘韩亭熙’依旧有条不紊，不慌不忙地进行着标志点的任务。 从鸡飞狗跳的少年生活，到成年之前的异能觉醒，再到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能力和实力参加学业水平考试和异能测试。 时间飞速跳跃，好像将一个人的一生，只余留重要的节点，被压缩成了一段。 此时他站在一艘星舰之上。 舷窗外是空洞、闪烁着星芒的外太空。 身旁是长大了的洛倾。 此时她已经亭亭玉立，明眸皓齿，顾盼生姿。 ‘韩亭熙’非常礼貌地站在原地，等她慢慢靠过来，然后伸出手主动接过行李箱。 在洛倾开心的笑容中，他挂着细看非常标准，却没什么情感的笑容，侧耳倾听洛倾叽叽喳喳的话语。 在这时。 透过空间，一道审视的视线，毫不遮掩地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韩亭熙’如有所觉，轻轻抬起眼眸，看向视线的来处。 宇宙空寂，一个带着惊人熟悉感觉，如同油画一般的少年，对他们轻轻一笑。 ‘韩亭熙’心中突然涌起一分强烈的违和感。 好像时空错位一般。 他指尖微动，然后用力捏紧。 不对劲……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心里不断升腾。 他沉下心，片刻后，回以一个几乎一摸一样的笑容。 在那个少年轻扬起眉的面容中，转身和洛倾走向前去。 “标志点14已经失败。” ‘韩亭熙’忽视这个提醒，抬步向前走着，眼前的场景飞速变换，他面不改色抬起头。 收回自己搭在桌子上，显得十分没有礼貌的腿。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然后无声叹了口气。 怎么总是这么没礼貌？ 是要走完他的一生，自己才能结束这段旅程？ 他思绪微微飘转，就听到，对面装的很像回事的少年，用做作的咏叹调十分虚伪地说： “毕竟，美丽的事物总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韩亭熙’收敛了表情，他不知为何，从脚底板升起了一股难得的尴尬情绪。 他简单消化了一下，最终用同一种虚伪的笑容回应道： “十分感谢你的赞美，你的美貌才是真正的杰作。” “请不要妄自菲薄。” “标志点15已经完成。” 在对面那个熟悉的少年露出惊讶的表情之中，场景再一次变换。 他此时正在从实验台上爬起来，没什么感情地近距离观看一场表演。 这里不应该这么演。 他忍不住心里评判了一下，好像他能演得更好一样。 对面的少年一脸狂热，恨不能把自己的心肺掏出来，展现给人看一样。 ‘韩亭熙’食指轻轻敲了敲实验台表面，思虑了片刻，决定看看能不能获得一个标志点。 于是他缓缓露出了一个迷茫地表情，片刻后逐渐扯出一个略显疯狂的笑容。 “吾等！时代的见证者！” 他从实验台上走下来，和少年对视一眼，一个比一个癫狂。 “标志点16已经完成。” 又一次视线恍惚一刹那。 这次的场景转换，非常不妙。 他此时以一个非常被动的姿势，被人压在一个走廊墙壁之上。 他脑中闪过刚才的画面。 伪装情人？刺探科研基地？ ‘韩亭熙’觉得换成是他，也会这么决定，但是—— 他看着那张万分熟悉，好像就是自己的一样的脸，嘴角忍不住抽搐。 在上方的面孔逐渐压下来的时候。 他终于掌心凝聚一团能量，在对方毫无防备之中，打了出去。 去他妈的。 他第一次爆了粗口。 “标志点17已经失败。” * 时间飞快流逝，‘褚泽’懒得记住自己完成了多少个标志点。 他此刻正坐在一栋高级公寓的落地窗之前。 手里摇着酒杯，看着远方的风景。 这个场景十分平平无奇，与他之前所经历的激烈的冲突，好像有着非常不一样的差距。 第114章 他回忆了一下，强行挤入脑海中的记忆。 “看小说？” 他愣了一下。 这个标志点，未免有点太简单了吧？ 他挑挑眉，在这个古老的手机上滑来滑去，终于找到了一个软件，点了进去。 入目就是一个星海灿烂的封面，上面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写着——星界传说。 「站立宇宙之巅，一览星海传奇，请一起来看一个少年的传奇人生！」 底下写着一段没什么水平的推荐语。 “看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嘀咕了一句，然后百无聊赖地点了进去。 故乡 第57章 「第一章 遇袭」 眉目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男人, 懒洋洋地抬眸看向手机上显示的文字。 「在又一次超远距离跃迁的时候，韩亭熙厌倦了洛倾的吵闹，转过身向休息厅走去。 但就在这时, 惊人的光芒如同恒星爆炸, 所有人眼前泛起了白光。 跃迁被强行终止, 剧烈的轰鸣声在星舰内部突然响起……」 他手指按住屏幕，半晌没有滑动。 眉间慢慢蹙起, 他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不知为何升起的不安。 如同在眼中凝聚了乌云, 他心跳快了一刹那。 “韩亭熙……” 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 就好像……自己曾被人无数次呼唤过。 他呼吸变得紧促了, 在一瞬间的怔愣之后，他立刻坐直了身体。 手指飞快滑动页面。 「韩亭熙在失调的生物环境内，勉强用异能搭建出一个安全的空间，将洛倾包裹着, 与此此时, 费列纳罗已经疯狂地在驾驶舱内大笑……」 费列纳罗？！ 还有，洛倾？ 他们是谁？ ‘褚泽’只觉得额角疯狂跳动，心中不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知道这些人。 甚至，他还很熟悉。 可是他无论如何, 都想不起来。 就好像, 记忆被什么未知的力量封锁了一样。 “妈的……” 他按下手机, 一滴滴冷汗蓦然浮现。 一目十行飞速扫视而过, 他紧紧抿住嘴唇，眼睛如同锋利的剑刃, 寒光迸发, 充斥着锐利和锋芒。 「韩亭熙最终异能耗尽，和洛倾依偎着倒在了墙壁上。 当风沙的味道袭来之时, 他才终于被镣铐束缚着，如同拖拽牲畜般，被送进了一间紧闭着的暗室之内……」 不对！ 他紧紧皱起眉头，轻声自语：“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但——到底是什么样子？ 好像心口突然沉住一块巨石，他突然觉得喘不上气。 他环视四周，从远处低垂灰蓝的天空，到高大整齐、在夜色中闪烁光芒的建筑，再到他摊开的骨节分明的手掌。 一股无边的空茫，不知从哪里而来，此刻弥漫在他的胸腔之中。 如同剪不断的丝线缠在心脏之上，一点点收紧，在他突然显得茫然无措的双眸之中，转变为一种让他陌生的冰冷。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觉得熟悉又陌生？ 为什么“韩亭熙”这个名字，好像属于我自己…… 而又为什么，这本书中所描述的科技——完全与宇宙文明吻合？ 视线远阔，一切如此真实。 可在这一刻，他竟然有一种无边的孤寂。 * 在第二世界之外，风暴谷的补给点之上。 正嗑着松子的松鼠，突然间立在了原地。 他漆黑的眼睛中，类人一般，闪过一丝惊奇。 被抓握在爪子中的松塔，咕噜咕噜滚落在地，粘着尘土滚了几圈，然后静静停在了地面之上。 而松塔的主人，却蓦然化作了一片流动的数据，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亿万光年以外，横夸了不知多少星系的宇宙空间。 一片人烟稀少的行星系中，一个隐秘的星球的地表上面。 大片如同驻扎的营地一般的折叠空间住宅，环绕着一座空中基地。 在这个空中基地的最中心，层层护卫之中的一个房间里。 有一块两人高的透明黄色石头，被镶嵌在墙壁之上。 随着室内灯光的骤然亮起，在这块透明的石头之内封存的事物，也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尘封的如同琥珀般的固体，其内却好像流动的液体。 在这片液体的内部，不知睡了多久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如同光华汇集，万般色彩，凝聚在了那一双平静而深邃的眼中。 他垂下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后，一道带着些许鼻音的笑声，柔柔飘荡在了这个空旷的房间之内。 “星界传说？” 他似乎又在笑，自言自语地声音再次响起：“另一个世界吗……” 而后他好像又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体化作了光芒，万千晶莹的光点如同数不清的银河，飘扬着，从黄色的透明石头中穿越而出。 之后在石头之前，重新汇聚成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影子。 肩宽腰窄，在光芒之中，能够看到他完美的身材轮廓。 他迈着随意的步伐，坐在了办公桌之前，垂着头轻轻点了点桌面。 第115章 在他做完这个动作之后。 一道激动而嘹亮地声音，从室外冲了进来。 “老大！您有何指示！” 他拖着懒散的调子，慢慢地说：“创生之域……我们也该安排人手了。” 他指尖拨弄着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光芒，其中隐隐约约，好有着纷繁混乱的数据流窜，然后又被他瞬间翻手覆灭。 “准备一下。” 他淡声说。 “是！” * “标志点20已经失败。” 随着最后一声宣告，眼前的一切瞬间烟消云散。 世界崩塌成为纵横交错的连续片段，其中闪烁着无数记忆的碎片。 褚泽缓缓从沉睡中睁开了眼。 眼前是和他陷入沉睡之前的景色一样，并未发生改变。 头顶上是沉沉的乌云和雷点，而他站立在一处石质平台之上。 褚泽面色冷沉，眼睛深处好像凝聚着风暴。 他的记忆，被窥探了。 那个藏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被一个未知的强者，以褚泽不能反抗的能量，强行将他的记忆抽离出去，并展示给了韩亭熙。 为什么要调换他们的记忆？ 褚泽忆起那个看着平平无奇的松鼠的身影，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韩亭熙的反应。 如果他知道，他是一本书中的人物…… 褚泽觉得头很痛。 他当然不想隐瞒韩亭熙，但这个秘密，对于现在的韩亭熙来讲，还不应该被他知道。 他还太年轻，他的心理并没有历经磨练和岁月之后的理智和坚定。 褚泽突然抬起眼睛，看向了一侧。 空间之力瞬间浮现，又顷刻间平静。 韩亭熙高挑劲瘦的身影，出现在了褚泽的身旁。 褚泽立刻走上前，在韩亭熙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唔……” 韩亭熙蹙着眉，头痛欲裂。 他此刻脑袋好像被翻搅过一样，记忆都出现了错位。 缓缓眨了眨眼，他看到了一个熟得不能再熟悉的英俊面孔，正用那双沉静的眼睛，带着一丝暗藏的温和看向他。 “褚泽。” 韩亭熙头疼得不行。 在看到褚泽的瞬间，就下意识靠向了他，把头埋进了他的肩窝。 蹭了蹭，头发摩擦着褚泽的脖子，带来一丝瘙痒。 “怎么了？” 褚泽顿了顿，将他稳稳接住，然后环在了怀里。 “头疼。” 他声音带着一丝黏人的味道，好像难受的不行。 “我脑袋快炸了，跟被人入侵了精神海一样。” 褚泽抚摸他的后背，掌心温热，慢慢停在了韩亭熙的腰间。 他亲了亲韩亭熙白皙的耳廓，在他说精神海如同被入侵的时候，眼睛猛然眯了起来。 片刻后，他轻声问道：“你不记得这次考核了？” 韩亭熙闭着眼，呼吸着褚泽的气味，头痛好像轻微的缓解了。 他这才回忆起了考核中的内容。 “记得啊。”韩亭熙伸出手，反抱住褚泽，两人胸膛紧紧靠着，他摸了摸褚泽的后脑勺，用怜爱地语气说：“小可怜。” 褚泽：“……你看到了什么？” 韩亭熙嘶了一声，觉得不对劲，不答反问：“你的记忆怎么这么离谱？” “在一个三级文明的星球上？你爸还真跟你长挺像……但这不是重点，你为什么有三级文明的记忆？” 他拉开一点距离，近距离盯着褚泽。 “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想问的？” 褚泽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还能有什么？”韩亭熙扬眉道：“和这个问题一比，其他的都差远了。” 褚泽看着他一脸坦然，却没有一点怀疑之色的脸颊。 笑意从眼角轻轻浮了上来。 褚泽轻声说：“你听说过前世今生吗？” 前世今生。 韩亭熙慢慢升起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不是吧？ 他又把自己经历的有关褚泽的记忆回忆了一遍。 从刚睁开眼睛时十一二岁的模样，到后来遇到海啸时的青年模样……好像，确实是完整的一生。 韩亭熙犹豫着，眼睛闪烁了一下，还是不太确定地问：“你认真的？” “你看到的是我的前世。” 褚泽直截了当，将半个真相和韩亭熙坦白。 “卧槽……” 一声早就被韩亭熙，准备在喉咙里的脏话，随着褚泽肯定的话语，而被韩亭熙感叹了出来。 “前世今生，这他妈还真能是真的。” “我还以为这就是洛塔利亚尔的迷信……” 韩亭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相信了褚泽的话。 他眼睛里全是震惊的光芒，和一种非常想要试一试的可惜。 “那个三级文明，是叫做……地球？” 韩亭熙问道，“那它在哪个二级文明的范围之下？我们可以去玩玩……” 褚泽轻声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瞳深处，是一种韩亭熙不明白的神色。 他的故乡。 是他回不去的地方。 他曾经查阅无数文献，只为了找到相似的文明和星球。 但只是徒劳。 第116章 他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好像幻觉一般的叹息。 对韩亭熙说： “以后吧。” 韩亭熙缓缓眨了眨眼。 褚泽的情绪飞快，好似错觉，但韩亭熙却瞬间捕捉到了那个刹那间的怅然。 他凑上前，捧住褚泽的脸。 犹豫了一刹那，就轻轻浅浅，好像蜻蜓点水一样，吻了吻褚泽的唇角。 他直觉这会让褚泽高兴起来。于是他这样做了。 韩亭熙眼睛亮如晨星，笑容张扬又明亮，他说：“那就说好了，以后，一定要带我去那里。” “让我看看，你上辈子的故乡。” 逃吧 第58章 是谁在天空之上？ 又在水下低吟。 海妖唱着慵懒又空灵的歌, 堕落、放肆，是最扣人心弦的毒药。 当褚泽等人全部从空间隔离中出现时，天空上的阴霾中突然射出几缕笔直耀眼的光, 瞬时间云销雨霁, 天空清澈分明。 在所有人出现在了平台之上时, 一声悠远低吟，从空中蓦然出现。 勾勾缠缠, 好像情人的呓语和调笑, 又在下一秒变为旷远而古老的歌谣。 每个人听在耳边的声音，都好像不同。 精神海随之而轻轻震荡, 掀起一层层醉人的波涛。 “艾薇儿……” 韩亭熙竖起精神力屏障，看向遥远的地平线之上。 “她在干什么？” 那是非常遥远的距离，但属于海妖的低吟，却在空气中, 飘荡扩散, 传递在无穷远的地表之上。 s级异能【海妖低吟】，属于海妖诱人堕落的歌声，在它们轻声的低吟中，会不断飘远, 直到能量彻底溢散。 达到二阶的艾薇儿, 她只要轻轻哼唱, 带动能量的波动, 声音和力量就会传遍几十个大型城池的范围。 其中，离她越近, 所受到的精神攻击就越强烈。 这是一个攻击性极强, 范围极广的异能。 此时，传递到这里的歌声, 所含有的精神控制和攻击，对于他们一群异能者来讲，已经构不成威胁。 听起来，就是一段因人而异，所听各不相同的美妙歌谣罢了。 褚泽准确地捕捉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不及了。” 他叹了口气，眼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我们在这二十个标记点中，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用风，卷起沙尘，在空中搭建出立体的完整考核地图。 伸出手指点在五分标志地点扎堆的地方。 “艾薇儿的声音，从这里传来。” “她此刻发动异能，应该是大部分人已经去了那里。” 韩亭熙露出了然的神色，长长叹了口气，接过褚泽的话，说：“所以，现在到那里的小队，基本上，人都被她策反了。” 他撇撇嘴，眼角轻轻挑起：“精神力控制方面的异能，确实很厉害。” “那我们也没必要去了。” 韩亭熙干脆坐在了地面之上，抬头看向此刻澄澈的天空。 浮云如同轻烟，在天空上，好像一吹即散。 极其逼真的飞鸟成群掠过，沿途流泻清脆的鸟鸣。 褚泽挥散了沙尘组成的地图，和韩亭熙挨着坐了下来。 两人肩碰着肩，在靠在一起的时候，两只同样修长漂亮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 不知具体多久，在安静养神的几人的沉默中。 天空突然轻轻闪了一下。 从莫名的空间响起的庄严女声，又一次出现在了几人的耳边。 “第三环节考核结束，请各位考生等待片刻，进行考核结算。” 考核提前结束了。 预计十四天的考核，最终进行了十三天。 他们再一次出现在了熟悉的等候广场之内。 依旧是古老风格的建筑，以及倾颓的墙壁和如血的残阳。 所有人在考核内，是什么姿势、与什么人在一起，出来之后，依旧被贴心地传送到了一个位置。 褚泽和韩亭熙坐在地上，身后靠着一堵石墙。 他们第一时间看向了艾薇儿的位置。 他们还挺好奇，艾薇儿到底蛊惑了多少人为她服务。 就见到，如同海藻般蓝的发黑的如瀑长发，在空中轻轻翻涌着波涛。 少女原本纯洁美丽的面孔，在轻轻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好像蒙上了一层直击心灵的魅惑。 她碧绿的眼瞳，充斥着一丝神性的漠视，又在她合上嘴唇，不再歌唱时，转变为熟悉的狡黠和平静。 “还挺有气势的……” 韩亭熙和褚泽凑在一起，两颗脑袋挨着，感叹艾薇儿使用异能时候的样子，还真挺唬人。 他们又将视线扫过，堆在广场中心的一坨人。 是真的“一坨”。 广场的实际面积并不大，所以从考核环境内传送出来的人，因为距离太近，就会人叠着人，一个个传送到了一起。 韩亭熙眼尖的从里面看到了金筠。 个子很高的男生，被压在最下面，他扭来扭去，终于从人堆里爬了出来。 看着艾薇儿的视线里，充满着控诉和委屈。 “你怎么还能无差别攻击我呢？” 金筠痛心疾首。 “我们什么关系？你就这样上来就给我一个精神攻击。” 第117章 艾薇儿理了理衣袖，她此刻穿着修身的衬衣，闻言浅笑着抬头，轻轻歪了歪脑袋，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嗯？”。 金筠于是闭嘴了。 他难受地捂住受伤的心灵，凑到了他的好兄弟身边。 “好兄弟，你们得分情况如何？” 韩亭熙此时已经倒在了褚泽的怀里，打了个哈欠，蹭来蹭去，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 这才抬眸看向金筠。 他挑了一下眉，懒洋洋地说：“没几分——我后来弃暗投明了。” “啥意思？” 褚泽拉着韩亭熙的手，将二人交握的手展示给金筠看：“和我在一起了。” 金筠：“废话，谁不知道你俩在一起？” “什么弃暗投明？” 褚泽顿了一下，委婉问道：“你是怎么通过学业水平考试的？” 这个理解能力，倒是非常让人省心的程度。 “我听着，怎么不对味呢？” 金筠继续嚷嚷，在他东一句西一句的时候，半空中的水晶屏突然闪烁着展开。 期上密密麻麻一片的学生信息一闪而过，又被瞬间整理成为考核成绩的排列方式。 褚泽第一时间，看到了最上方的信息。 【序列0】：艾薇儿·奥古斯塔、承云、拉比赛尔…… 【分数】：3个十分标志地点，56个五分标志地点，2个一分标志地点。共计得分：321分。 【序列1】：褚泽、笑雨、卢丞…… 【分数】：24个十分标志地点，2个五分标志地点，46个十分标志地点。共计得分：296分。 艾薇儿小队以超过第二名接近三十分的成绩，位列第一。 而第三名，又断崖式下跌，以差第二名32分的成绩，位列第三。 总共六十个小队，褚泽飞速扫过排名。 最终定格在第43名之上。 这是韩亭熙的位置。 褚泽忍不住笑了：“竟然还有142分。” 韩亭熙也觉得新奇，“风暴谷的二十个标志点我通过了十四个，就得到了一百四十分。” “怎么其他人是没来过风暴谷吗？” 韩亭熙后知后觉，才发现风暴谷简直是个刷分的好地点。 “怎么可能。” 褚泽轻笑着摇头，“风暴谷的考核，只不过是完成的人很少罢了。” “毕竟——”他回忆着考核的内容。 “过往之路，并不是成长了，就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韩亭熙了然：“我们是走了捷径。” 他们的记忆被别人调换了，这就导致，他们几乎一定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而这个选择，将会有很大概率，被智脑判定为成功。 韩亭熙指尖勾着褚泽的衣摆，抠了抠，直到不小心抠出一个突出来的形状，他才掩饰性地用手指把那个凸起戳回去。 然后他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卧槽！” 他直接坐直了身体。 “我们的记忆被调换，智脑知不知道？” 褚泽眸光深沉，那个神秘强者的举动，他摸不到一丝缘由。 就好像……纯粹的恶作剧一样。 所以，他也无法分析出来，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手段，将智脑取代的同时，掩盖他们被获悉的记忆。 “如果智脑知道……” 韩亭熙悚然一惊。 他猛地抓紧褚泽的手腕，指尖下是褚泽有力跳动的脉搏，象征着他的生机和蓬勃。 他认真看着褚泽，在声音被隔绝的空间里，对他说：“要不，我们逃吧。” 褚泽愣了一下，他看着韩亭熙一脸正经的表情，心里面像炸开了一朵火焰，是枯寂荒芜的土地上，突然燃起的温暖。 “毕竟，你这个情况……”韩亭熙凑到他面前，即使声音已经被他隔绝，但他依然小声说：“还挺特别的，好像全宇宙就这么一例。” “你要是被发现，那不得被送进实验室？” 褚泽忍不住笑了，眉眼都弯起了愉悦的弧度，他揉了揉面前人的黑发，也小声和他说：“那我们逃去哪里啊？” “我看星际雇佣兵团不错。”不假思索，韩亭熙给出了这个回答。 毕竟去星际雇佣兵团，是每个男生从小的梦想。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 褚泽笑了笑，说：“可是我们还没到四阶，不能在宇宙中自由穿梭。” “我们前往另一个一级文明势力的地盘，要办理签证，还要通过海关的检测……” 随着韩亭熙皱紧的眉头，褚泽接着说：“而这些，都离不开智脑。” “我们逃不掉。”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将韩亭熙用力抱在了怀里。 胸口好像早就适应了韩亭熙的温度和轮廓，非常亲密而且自然地，留出适合韩亭熙停留的空间。 他咬住韩亭熙的耳朵，笑着问道：“逃不掉怎么办？” 热气冲上了耳廓，韩亭熙敏感的耳朵忍不住轻轻发抖，连着他的身体都瑟缩了一下。 他扯住褚泽胸口的衣服，小声说：“反正我是不会抛弃你的。” “大不了一起被研究，你暴露记忆，我暴露异能，正好凑成一个实验组……”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憋屈的气愤。 在倾颓的墙壁之下，阴影洒落在他们身上，好像遮住一对眷恋的情人。 第118章 而褚泽，终于看够了、听够了他想要的反应。 他吻了吻韩亭熙的发顶，声音带着调笑和戏谑：“小傻子……”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恩师—— “是个跨军、政、学术三届的五阶强者？” 在韩亭熙猛然恍悟的表情里。 褚泽轻笑着请求道：“让我借个光行吗……亭熙哥哥。” 不会说的秘密 第59章 就在褚泽和韩亭熙, 结束考核的半个宇宙时之后。 【考核直播】板块之中，二人的视频无声无息重新出现。 褚泽在智脑第二次申请直播访问权限时，同意了请求。 他的身影, 再次出现在了直播视频之中, 连同和他挨着的韩亭熙。 #失联人员重返直播现场#褚泽#韩亭熙 一颗星星｜98392hal n.0 4454-4-17 18:21:13 @异能学院办事处的能力是真不行啊, 幸好人没事。 都两天了，这才把失联的俩人联系上。 青青子衿｜3982jjfa n.1 4454-4-17 18:21:59 附议！！ 哥哥们还是那么帅！ 怎么能这么帅啦！ 【颜狗凝视.jpg】 寒落｜29f89qp3 n.2 4454-4-17 18:22:32 附议+1 只想看哥哥们爱来爱去～ …… 非常规｜45264abe n.89 4454-4-17 18:25:54 不过话说回来, 就没人关注他们为什么失联两天吗？ g91-315行星｜ojaj2432 n.90 4454-4-17 18:26:21 楼上说得对, 同好奇+1。 第二世界应该只有拥有精神力的人能够进入吧？ 所以他们失联的原因就值得琢磨了，不会是我们大学被恐怖·分子袭击了, 首当其冲针对的，就是他们两个尖子生？ 脑洞大开一下，是不是他们被劫持了，对面实力非常难搞, 于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废了两天才终于把他们解救出来？ 但是好像也不太对……他们俩表情还是甜甜蜜蜜的, 不像是受啥挫折的样子。 所以，@异能学院办事处，给个解释啊。 话题越炒越热，瞬间就飘红到了首页的第一排。 最上方的热门话题, 也多了一个#失联人员重返直播现场。 异能学院办事处的账号又一次被戳爆, 在请示上级之后, 才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发布在论坛的官方账号中。 @异能学院办事处：感谢各位师生的关心，本院学生褚泽和韩亭熙在两天之前就已经确保了安全。同时此事事发有因, 鉴于广大师生的关注热情, 仅能告知此事关乎智脑的测评，涉及学院内部的机密, 不便全权告知，还请见谅。 这个公告一经发布，论坛内骂声还是不少。 无非是一个考核能有什么机密，往届没出过事，为什么这一届偏偏出了问题？ 还有人借机煽风点火，开始就普通人与异能者和精神力者的问题，不断挑起普通人的不满和抗议，掀起对立。 不过这些论坛上的风风雨雨，对于已经从第二世界撤出，美美躺在床上休息的褚泽二人来讲，就毫无影响了。 在褚泽装模作样地请求之下，韩亭熙被一声“亭熙哥哥”叫酥了半边身体，飘飘忽忽，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要是问韩亭熙，之后褚泽说了些什么，他们的最终成绩加权为多少，韩亭熙估计也不知道。 第二世界的连接断开，褚泽和韩亭熙同时在模拟室内睁开了眼睛。 褚泽活动了一下脖颈和四肢，站起身把就要往后一倒的韩亭熙，勾着腿弯抱了起来。 “靠！” 韩亭熙瞬间回神，他羞耻地往后仰，立刻喊道：“放我下来！” “怎么？” 褚泽十分轻松地掂了掂，笑意盈盈的模样，在韩亭熙羞愤的表情里，把乱动的少年牢牢按在臂弯中。 “放下——” 韩亭熙红着耳朵，扭不动身体，最终老老实实趴在褚泽怀里，一口咬上褚泽的肩膀。 “我他妈不要这个姿势！” 他隔着布料磨牙，腿还在不甘心地蹬来蹬去。 他一点也不想被公主抱！ 他可是纯爷们！ 褚泽拍拍他的屁股。 触感十分筋道，是一种十分合适的柔软。 “嘶……你是小狗吗？” 韩亭熙在被拍了屁股的刹那，脑子嗡了一下，嘴下没忍住，浑身猛地绷紧，一口下去，嘴里咬得死死的，牙齿一下楔在了肉里。 二阶异能者的牙口，搭配二阶异能者的身体食用，几乎毫不费力，布料直接被咬开，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肉，又毫无阻碍地咬得更深。 嘴里出现了淡淡的血味。 韩亭熙瞬间冷静了那么一刹那。 他可怜兮兮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期待口水能糊住这个伤口一样。 在褚泽的沉默中，立刻抬起头道歉：“我错了。” 认错态度十分积极。 但没什么诚意。 于是褚泽只是挑眉，捏了捏他的屁股，在他抖了一下，还不敢反抗，只有眼神中充满了控诉的表情里，稳稳抱着他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在三楼，他迈步走向楼梯，在即将到了褚泽自己卧室的前一秒。 韩亭熙终于没忍住，趴在褚泽肩膀上，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声音带着一点微妙的惊慌：“你要干嘛？” 第119章 他此刻慌得很。 怎么就发展到抱着自己进他的卧室了？ 不是把自己抱回自己的卧室吗？ 他以为又是和以前一样的发展。 但没想到今天褚泽多了点花样。 “啊——” 褚泽拖长了尾音，拐着弯的声调里带着惬意悠然的淡定，“还记得波塔星我们怎么说的？” 韩亭熙记忆里闪过几个片段，嘴上却飞快否认：“我们什么都没说！” 褚泽意味深长地低下头，和五官恨不得飞起来，瞪着眼睛，慌里慌张的韩亭熙对视。 他瞳色极深，里面沉沉倒映着一个人。 韩亭熙吞了一下口水，小声和褚泽商量：“以后，以后……” “你看你都受伤了……” “不合适。” 褚泽哼了一下，余光瞥向自己肩膀上清晰的齿印，他控制肩膀上的血液流速，不让它立刻愈合，所以现在还显得十分严重的模样。 “我不怕。” “不！你怕疼！” 韩亭熙口不择言，挣了两下，在褚泽推开门的时候，趁机跳了下来。 然后回头就想跑的韩亭熙，瞬间被捉住了手腕，一下子消失在了门外。 咔嗒。 电子锁落上，房间内的灯随之亮了起来。 韩亭熙贴在门上，头皮有点发麻。 褚泽站在他的身后，身体将他笼罩起来。 肌肤的轮廓紧紧合拢，温度也在摩擦着轻轻升温。 诱人沉沦的声线，好像堕落的罂粟花香，钻入韩亭熙的神经里。 “呵——” “怕什么？” 褚泽含住他的耳垂，声音被无限放大，黏·腻的水声直冲入耳朵深处。 “今天放了你。” 他笑着说。 韩亭熙呼吸一下比一下紧促，他轻轻弓起身体，好像忍受着什么一样，轻轻喘了一下。 褚泽将他转过来，咬他的鼻尖，眸中带笑着问：“那你来说——” “换成什么补偿我？” 他将领口拉开一点。 鲜红的齿痕，被脸颊泛着薄红，眼角带着潮湿的韩亭熙瞬间捕捉进了视线里。 他看着红色的痕迹，再顺着精致的所过线条，看向褚泽滚动的喉结，最后看到了那两瓣鲜红，好像被用力吮过的唇。 韩亭熙扯了扯衣摆，心里变得热了起来。 喉咙发紧，他的嘴中变得干涩，好像即将干枯的泉眼，需要什么东西，立刻润泽一样。 于是他轻轻舔了舔唇角，色泽艳丽的舌尖，轻轻探出，又飞快收回。 他如同看到了蛊惑的恶魔。 五官耀眼又带着惑人的靡丽，微微勾起的唇角，好像诱人堕落的深渊。 韩亭熙声音不太平稳，他睁着漂亮的眼睛，有些喑哑地说：“你不要太过分。” 你不要太过分，让我堕落、沉沦，陷入你筑成的牢笼。 韩亭熙红着眼角，扯着他的胸口，咬上了他觊觎了很久的唇。 相互摩擦，碾碎了含在齿间的笑声。 褚泽用力搂住他的腰，深深吻了进去。 然后勾住他，向后两步，同时倒在了床上。 肢体纠缠不清，陷入深色的床里，连同二人凌乱的呼吸。 在某一刻，韩亭熙低声的轻喘中，灯瞬间熄灭。 在灯第二次亮起时。 被翻搅着蹭到了地面的床单，同时也被一只修长的手捡了回来。 褚泽张开手，看着掌心白色半透明的，属于韩亭熙的东西，摇着头笑了。 他另一只手把埋在枕头里，装作消失的韩亭熙捉了出来，“不洗澡？” “嗯？” 韩亭熙摆摆手，示意自己一会儿再去。 他赤·裸的肩膀上被小心眼的褚泽还回去了几个红色的痕迹，随着他的动作，像红色的波浪。 “你他妈，笑个屁啊。” 韩亭熙还带着鼻音，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绵软。 他说完，褚泽又非常没良心的笑了几声。 “唔……” “熙熙以后会变久的，哈——” 在韩亭熙愤怒地扔过来枕头的前一刻，褚泽合上了门。 他撑着洗漱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轻松惬意，带着他好像很多年没有见过的笑容。 “你也会有喜欢的人吗？” 他笑了，镜子里的人同样露出那种温和、不带棱角的笑。 最后，他对着镜子里的人，比了个手·枪，嘴里轻声“砰”了一声。 比完，他就被自己的幼稚逗笑了。 褚泽看着镜子里的人，好像在透过影子，看向了曾经那个笑意不达眼底，永远不屑、对世界充满嘲讽的青年。 “我变了。”镜中人的眼中泛着淡淡的情绪，在抬眸的时候，轻轻开口： “不过，也挺好。” 当灯光再一次熄灭的时候，缩在床边的韩亭熙被褚泽一把捞了过来，抱在了怀里。 亲了亲他的发丝，“怎么躲那么远？” “我会吃了你？” 韩亭熙将头蹭了下去，然后顶在褚泽的胸膛上，小声嘀咕：“这可说不定……” 声音非常轻，只能被他自己听到。 他心跳得很快，却又在褚泽的气味里，渐渐安稳了下来。 “你早就知道的……” 第120章 他闭上眼睛，嘴唇抿住一个细小的弧度，轻声低哼：“我想的是什么。” 波塔星上，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又约定了什么—— 韩亭熙轻轻蜷起手指，好像指尖上，还有着那时被他扯下的布料的触觉。 韩亭熙记得褚泽所在的每一个分钟、每一个瞬间。 那是他不会对褚泽说的秘密。 思归 第60章 随着异能学院的第三环节考核结束, 异能学院整体就进入了假期的时间。 整座曙光大学，各学院学科的考试也陆续结束。 但校园内依旧能在俱乐部、训练场以及图书馆等地方，看到学生的身影。 这是因为, 曙光大学一年一次的假期, 从四月下旬开始, 直到六月初结束。 除开一些家里非常有钱的，可以直接经过民用虫洞归家的学生, 对于其他人来讲, 这两个月的时间都不够回家一趟。 所以对于所有通过学业水平考试之后，而前往远方学校的学生来讲。 做出这一个选择, 将是一次长久的告别。 他们可能至此，要到四年之后才有机会重新回到家乡。 现在已经进入了暮春，走在曙光大学的笔直林荫道上，道路两旁的树荫下面, 草已经长得很深, 尖细的草叶随着风轻轻摇晃，彼此摩擦。 属于五月的粉红色的花蕊，已经点缀在了层叠的绿叶当中。 褚泽此时悠闲地走着，头顶偏蓝又带着玫红的恒星光斜斜投射下来, 在脚下拖成长长的影子。 繁花随着风被吹落, 落在他洁白的衬衫上, 他伸出手指轻轻拈起, 送到鼻尖嗅了一下，再将花送回风中。 “别装逼了。” 韩亭熙跟在褚泽后面, 看褚泽又是拈花拂叶, 又是一脸醉心的表情，忍不住化身喷子。 “现在整个大学, 都没什么人关注你的表演。” 韩亭熙弹走自己肩头的花瓣，发现片刻后又落下来一大堆，于是干脆用空间将他和褚泽之外隔绝开。 花瓣如同打在无形的罩子上，从二人头顶几公分的地方滑落。 “怎么没有？” 褚泽顺着韩亭熙的话说，“不是还有‘缪斯之爱’？” 韩亭熙立刻露出一脸晦气。 他皱着眉说：“他们假期不离开大学出去玩？” 褚泽挑眉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不要低估一些人为了什么所谓的‘信仰’‘追求’，而锲而不舍的精神。” 很多学生虽然回不了家，但也会选择去邻近星系或者星球游玩，度过这两个月的假期。 所以韩亭熙做出了如此推测。 “就算这么说……”韩亭熙扬着眉，上下打量前方身姿卓群，周身气度不凡的褚泽，他试图找出点让他吐槽的地方。 结果最终，眼睛看了好久，都没看出点毛病。 他啧了一声，继续说：“他们业务范围也不止我们。” “在网上，我还看到了之前给我们剪辑的那个人，剪了莫兰和江凤的视频。” 韩亭熙笑出了声，“神经病啊他们？” “一个神经病，一个死人脸？” “他们怎么能磕生磕死的？” 韩亭熙这些天没有课程，训练完的时间就是上网，已经熟练掌握了网络磕cp的标准用语，并十分灵活地运用到语言里。 和褚泽有一搭没一搭聊到这里，他才想起来几天之前，无意中在校内论坛里刷到的视频。 一段爆火程度不亚于他和褚泽在研究所舌吻的刺激小视频。 说刺激，反正韩亭熙是没感觉到。 但弹幕都在嗷嗷叫。 视频内容也让韩亭熙一脸无语。 宇宙中繁星闪烁，没有云层和大气的阻隔，在银星的停机坪上，反而更能看到璀璨的星光。 莫兰就是在这样黑暗又明亮的背景中，走了出来。 视频先剪了他的长腿，配着清脆的落地声，将画面切换到他完美的异域风情的脸上。 之后是他的看着就很假的笑脸，再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了伫立在远处遥遥看过来，身材瘦削的江凤。 再之后，就是莫兰穿着类似军装的衣服，披着大衣，坐在靠背椅上，翘着二郎腿低眸看向阶梯下仰望他的江凤。 弹幕此时飘过一堆“啊啊啊啊！” 韩亭熙：？ 他表示不能理解。 后面的视频大约都是这种类型的剪辑，韩亭熙抱着猎奇的心态看完，视频结束后，他只有一个想法：“这有什么好看的？” 褚泽将慢悠悠、拖拖拉拉走步的韩亭熙拉过来，揽住他的肩膀，手掌心顺着肩线又捏住他的后颈，就这么半推着他往前走。 “你不懂的事多了。”褚泽说。 “各花入各眼。” “到了。” 随着二人边走边聊，他们到了空间传送点之前。 这里搭着凉亭，长长一列廊道内，遍布着空间之力。 这是曙光大学斥巨资，让四阶以上的空间大师，配合现代空间科技做出的传送阵。 学校内部遍布空间网络，师生可以凭借传送阵进行任意的传送，非常快捷。 韩亭熙把手指上的终端搭在识别器上，看着纷乱的路线，选中了一个位于西南部分的传送点。 那里是机甲学院的训练场地附近，具有大片起伏的山脉和丘陵，是岩石和黑土覆盖的地表环境。 第121章 他们选择这里，也是有原因的。 在一天之前，同为英华区的常住民，卢丞出门就被褚泽迎面逮到。 自以为过了第三考核，把一切全盘托出的卢丞，可以就此结束离奇跌宕的被褚泽支配的人生。 但没想到，线下褚泽还要对他进行真人抓捕。 他面容苦涩，从他的大别墅外面的花海里揪了几朵鲜花骨朵，给褚泽泡上。 “您还有什么事啊？” 褚泽没喝他的茶，只是面带微笑，将手指点在桌面上：“考核中时间不太充足，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聊天。” 热气蒸腾他的眉眼，落在卢丞眼中，只觉得那笑容堪称魔鬼，非常不友善。 “所以——” 褚泽顿了一下。 卢丞瞬间绷紧了身体，一瞬间连褚泽要给予他什么死法都想好了。 是分尸、毒杀还是一击毙命…… “把‘缪斯之爱’的基地位置告诉我。” “嗨诶呀！”卢丞舒了口气，一脸亲切的笑容说：“泽哥，您直说不就得了。” “我还能不告诉你吗？” 他笑得都有点谄媚了，矫揉造作地喝了口茶，说：“这个地图有点复杂，那里还设置了精神幻境，要不我直接带您去得了。” 褚泽挑了挑眉，对他的积极表示了肯定，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后天在约定地点集合。” 说罢，他就转身进入了花海，带着一身芳香。 * 香气如同丝线，直接钻入在韩亭熙的鼻尖。 他看着机甲学院训练场外，一颗颗高大的开着浓密花朵的树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开机甲的，怎么还要弄这么多花？” 这一颗颗整齐栽种、绵延了一整座山的花树，是星际最著名的花之一，名为“思归”。 其花朵洁白繁茂，花瓣大而紧凑，花蕊为淡紫色，花香浓重，一树繁花就可以香气飘扬万里。 “你没看过电视剧？” 褚泽轻轻挥手，高大的树木上，一朵花就落了下来，飘在了褚泽的掌心。 他将花朵放在韩亭熙的手心。 洁白的花，是热衷军旅题材电视剧的韩亭熙，最常见到的。 “原来是这个……” 思归花，最常见到它出现在战士的胸口。 当死去的战士尸体得以保存时，收敛尸体的同袍，会将思归放在他们的胸口。 思归，如其名，是每个战士，至死的诉求。 这次韩亭熙看向空中飘落的花瓣，再看向被思归树围绕的训练场。 他心中升起一股敬意。 机甲学院的学生，他们注定和从军的异能者不同。 他们一旦进入军队，就是最前线的战士。 他们用血肉之躯操纵机甲，以人类之力抗衡超凡。 是最值得尊重的人。 韩亭熙摸着鼻子道：“我也没想到，这花竟然这么香……” “因为正是这种浓郁的香气，才会唤回死去的英灵吧。” 褚泽揉揉韩亭熙的头，看向远处空中一个渐渐逼近的小黑点。 “卢丞来了。” 回归现实，卢丞的秃头已经恢复了茂盛的头发。 他用力煽动着翅膀，一个俯冲，将二人托了起来，继续向远处云中飞去。 白色的巨鸟飞过山脉，穿过机甲学院的各类建筑后，在一个非常偏远，几乎位于曙光大学边缘的一座小山脚下停住。 “就在这里。” 万物向褚泽呈现它们最本源的信息。 褚泽看向前方。 面前的小山中，有着十分丰富的、不属于自然的信息。 “这里以前是不知道哪一届学生挖出来的密道，”卢丞挠挠头，说：“然后就被王念慈发现了，在这里建了基地……不过我也不是核心成员，也只来过这里一次。” 褚泽轻轻点头，走到山石的前方，准确摸到山体上，被精神力扰动，伪装成普通岩石的识别器。 “需要密码。” 褚泽眼中万千星辰闪烁，他收回了手。 在卢丞一脸“你怎么知道开关在那里”的表情中，思虑一番，看向了韩亭熙。 “宝贝儿，把这打开。” 韩亭熙一脸难以言喻看了眼褚泽，倒是没反驳，伸出手，轻轻触碰到褚泽指定的位置。 泯灭空间，将时间逆流为最初的诡异能量，出现在他的指尖。 这股能量出现的一瞬间，卢丞瞬间往旁边挪了挪。 兽类的直觉可是非常敏锐的。 这团能量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前方的山体瞬间消失，无声无息，开出一个整齐的圆洞，边缘光滑整齐，好像不曾被人为破坏一样。 就好像，圆洞中的一切物质，真正没有存在过。 褚泽率先走入前方的密道。 在进入这里的时候，褚泽闻到的气味、看到的痕迹，纷纷告诉他，这里早已空无一人。 他眯了眯眼睛，在山体内石壁上看到了悬挂的壁灯，其中的灯油还在，但反馈的信息，却已经有十天不曾燃烧。 褚泽象征性听着卢丞的指路，偶尔不动声色提出正确的路径。 大约十几分钟后，他们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最前方是一扇半开着的铁门。 “这里怎么开着？” 第122章 卢丞惊异地喊了一声，忍不住上前两步，透过门缝看向里面。 他瞬间倒吸一口气。 神的眼睛 第61章 卢丞一惊一乍, 透过这扇铁门看到门内的景象，表情变得十分震惊。 这扇门好像历史十分悠久，墙缝和铁门相交的地方, 上面有着一层厚厚的铁锈。一些纹路和抽象的画面, 被这层铁锈半遮半掩住。 褚泽在目光看到这扇门的时候, 轻轻皱了一下眉。 他目光凝视上面的花纹，眼睛里露出幽深的神色。 这些花纹…… 如同古老的线条, 带着抽象又崎岖的角度, 在厚重的铁门之上，深刻勾勒出奇异的故事。 褚泽没有从中看到一丝异常。 但却根据这些信息, 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宗教神话。 这幅画面上，大致讲述的是，神灵摘下自己的一颗眼睛，将它埋放在了神木的树根之下, 从此护佑大地生机繁茂、万物幸福。 曙光大学, 为什么会有有关宗教的古老抽象的画？ 而且—— 褚泽心下微沉，有关神灵的故事，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多次了。 在波塔星上的奇异又美丽异常的眼睛，让褚泽深刻体会到, 和神灵沾边的事情, 都不会太友善和平常。 “这些花纹怎么了？” 在卢丞冲进室内的时候, 韩亭熙顺着褚泽的视线看了过去。 “上面记载的是有关一位神灵的宗教故事。” 褚泽收回视线, 迈步向前走，越过铁门下的一道门槛, 鞋底踩在了室内光滑的石质地面上。 “又是宗教？”韩亭熙听到褚泽的解释, 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上次褚泽把他看到了的事情，向他复述的时候, 他就觉得诡异至极。 “不会又是什么邪门的吧……” 韩亭熙在后面小声和褚泽说。 “那我们运气实在有点差。”褚泽在韩亭熙紧绷的神情里，轻松笑了一下，“就算有，神也没空注意我们。” 他们实力太弱，那种层次的强者，看他们跟看无害的蝼蚁一样，根本不值得投入关注。 “而且，”褚泽打量着室内的环境，“目前为止，我们还并不知道那个邪神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之间的交流声音被截断在了空间之内，并没有被卢丞听到。 褚泽从面前长长的桌子，看到墙壁之上挂着的并未嵌入相片的画框。 上面有明显被拆装过的痕迹，在错落的画框中间，“缪斯之爱”四个字摇摇晃晃仍挂在上面。 他走到桌子前方，手指轻轻触碰，有一层薄薄的积灰，沾染在他的指尖。 “这里都没人了。” 韩亭熙跟着褚泽向前走，没注意脚下，突然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啧了一声，蹲下身子，凑到桌子底下看。 “这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踢走绊到他的一块破烂，伸出手指，在桌板下方摸了摸，把手指收回的时候，他瞬间脸色变了一下。 “是血。” 卢丞还在震惊这里怎么大变样的时候，突然听到韩亭熙这惊悚的发言，瞬间毛发悚立，头发都要炸起。 韩亭熙皱着眉，甩了甩手，冲着卢丞道：“来根羽毛，借我擦擦手。” 褚泽看向上面的血迹时，目光中出现了血迹的信息。 二阶异能者、男性、死于二十九年前…… 褚泽瞬间分析出了这个血液的信息。 他手指蜷缩了一下，心脏猛得跳动。 二十九年前。 这个时间…… 他缓了缓心神，看着韩亭熙说：“是人类的血。” 韩亭熙正用卢丞一脸心痛地摘下的一根羽毛，仔仔细细擦着手指，听到褚泽的话，他顿了顿，看着指尖上还没有擦干净的黏稠的血液，轻轻吐了口气。 “是异能者？二阶以上？” 他很容易分析了出来。 因为普通人类，或者一阶异能者的血液是无法保存这么久的。 也只有二阶以上的异能者，身体逐渐变得与人类不同，在死后才会出现血液多年不会消散的情况。 为什么一位二阶异能者，会在这里留下血液？ 是什么让他死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山体之中？ 褚泽嘴唇翕动，无形用空间隔离开卢丞，轻声说：“出去再说。” 视线从墙壁之上略过，上面还有着海报被匆匆撕掉，留下来的白黄色的痕迹。 他将【原初】的能力，用到极致。 信息疯狂涌现出来。 褚泽在西南方的桌角旁停住，手指敲了敲，将桌子用力抬起来。 咔嚓一声。 紧贴着地面的桌腿，从底下断裂开来，露出深深嵌在坚硬光滑石头中的根部。 褚泽将桌子放到一旁，伸出手点向仍嵌在地面的木头桌腿。 他能看到，这里拥有着大量繁杂且神秘的信息。 这里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木头桌腿上的信息告诉褚泽，这里的秘密被尘封了二十九年。 是什么？ “里面有什么？” 韩亭熙蹲在褚泽的身边，看着他手指点在那半截木头上面，但迟迟没有动手。 “卢丞。” 褚泽抬起头，对着卢丞说：“你先离开这里。” 他将那根羽毛递给卢丞，沉声道：“把它交给卢敬瑜教授，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第123章 卢丞一脸怔愣，从褚泽的声音里听出了其中的严肃。 他立刻站直身体，迅速道：“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立刻，脚步不停冲出了这里。 等到感受到卢丞的信息已经消失在感知范围内之后，褚泽看向韩亭熙。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有点诡异。” 目光里一片冷静的沉色，他说，“你也离开吧。” “什么意思？” 韩亭熙瞬间立起眉头，“里面怎么了？” 褚泽的手指依旧按在那块木头之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里面有一种能量。” “很诡异。” “在被我察觉到的时候，就好像——苏醒了一样。”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指尖所按住的木块，也在疯狂而又激烈的抖动，如同在这个下面，有着什么东西，将要冲出来！ “走个屁！” 韩亭熙脸色有些不好看。 “妈的——” 谁能想到，就是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找缪斯之爱算算旧账，都能遇到点奇怪的事。 他同样伸出手，在将要碰到那个木块的时候。 剧烈的能量喷薄而出。 璨绿色的光芒突然爆发，照得一室明亮，照亮了二人惊异的面孔。 一个菱形的翠绿色宝石，如同刻在了褚泽的左手手背之上。 它通体晶莹而透明，其中纯净无比，如同最珍贵、最美丽的绿翡翠，只有宝石最中间，出现一道细细的深蓝色细线，让它的纯澈多了一丝莫名的诡异。 而绿色宝石，此时正如同生长在褚泽的手背里面，边缘深深嵌在他的血肉里，好像取代了手背的骨骼、肌肉、血管和皮肤。 如同天生如此。 “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韩亭熙第一时间握住褚泽的手腕。 他黑色的瞳孔，反射宝石的模样。 此刻，他手臂都有一些颤抖。 “没事，”褚泽抬起右手，将手指嵌进韩亭熙的指缝里，低声说，“目前没什么问题。” 褚泽目光冰冷，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绿色宝石。 那一条蓝色的细线，好像一个竖起来的瞳孔，正毫无温度的时刻注视着褚泽。 “神的眼睛。” 他缓缓，一字一顿地说。 * 卢敬瑜除了一些外出任务之外，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处在研究院之中，时刻进行着科研任务。 此时他看着面前这三个小孩，难得觉得稀奇。 艾薇儿·奥古斯塔、金筠以及一个…… 卢敬瑜看了看那个一脸鸟样长相的少年，声线很是温和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卢丞一脸紧张。 他第一次看到这种级别的大佬，立刻挺直了身体，抬头挺胸回答：“异能学院卢丞！” “唔，很有精神。”卢敬瑜笑着点头，然后接着说：“奥古斯塔家的小孩，你带着他们找我，是有什么事？” 艾薇儿浅笑着看向卢丞，：“是卢丞联系了金筠，又让金筠联系我找到您，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和你说。” 卢丞立刻开口：“是褚泽让我来找您的，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染着黑红色血的羽毛，毕恭毕敬递给了卢敬瑜。 “褚泽让你找我？” 卢敬瑜手指轻轻挥起，羽毛就轻飘飘落在了桌面上，他打开了设置了免打扰的终端，果然看到了褚泽和韩亭熙的消息。 他目光一行行扫过褚泽发来的文字，淡蓝色的眼睛好像浩渺的天空。 他的眉头在看到后面的时候，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然后点开褚泽传过来的照片。 一张放大的，骨节分明又白皙有力的手，出现在了屏幕里面。 而让卢敬瑜紧锁住目光的，是在手背上，格外醒目而且璀璨的绿色宝石。 半晌，他平静而温和地说：“我知道了。” “教授，发生什么事了？” 金筠没什么眼力见地问，一脸求知欲。 卢敬瑜瞥了他一眼。 艾薇儿立刻伸出手，拉住金筠的胳膊，很有礼貌地对卢敬瑜说：“教授，既然褚泽的消息已经传达给您，那我们就功成身退了。” 她拉着金筠，又轻飘飘看了一眼卢丞。 卢丞瞬间领会，向卢教授鞠了一躬，然后紧跟着艾薇儿离开了这里。 最终，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内。 卢敬瑜轻轻捏起羽毛根部，将它放在仪器之下，眼镜上的数据飞速闪烁。 半晌过后，他垂着头，用羽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记录性的文字。 ——血液生成于二十九年前，神话侧二阶异能者。 文字的最后一行，又好像迟疑着，字迹之间的停顿好想象征着卢敬瑜的思考和疑虑。 这行字是——曙光大学查无此人。 五年 第62章 修长的手指, 被一只黑色的手套包裹住，手背上那颗耀目的宝石，此时被纯黑色颜色掩盖在了下面。 褚泽右手手指隔着轻柔材质的布料, 触摸左手上的那颗宝石的形状。 窗外光明灿烂, 光线透过透明落地窗大片散落在会客厅内。 他低垂着眼眸, 神色平静无澜，只是在偶尔眼睛中闪烁的流光中, 能看出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第124章 他的面容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是成熟和青涩交织的一种奇异的魅力。 厚重的会议室门正紧紧关着，隔音极好地阻止了内部或者外部声音的交流。 但空气中扰动的信息分子, 无时无刻不在向褚泽传递着四面八方的消息。 即使坐在会议室内，他也可以清晰越过精神力阻隔装置，感受到外界的动向。 杂乱的脚步、空气的震动告诉褚泽他们交谈的话语。 “确定是六阶……？” “卢敬瑜是这样说的，具体情况还要进行测试……” “那这个孩子？” “有卢教授呢……” “初步判断是二十九年前……” “这个时间点……” 随着门沉重的声音响起, 来人出现在了褚泽的视线中。 他们穿着笔挺整齐的制服, 手上拿着款式十分古老的终端装置，这种终端装置不会与智脑接轨，完全独立在星网之内，还设有层层的密保装置, 具有极强的机密性。 短短一个照面, 褚泽视线轻轻扫过他们, 就已经获悉了他们的全部信息。 一个异能者一个普通人, 且都具有强大的精神力。 他们一个胸前佩戴着紫色铭牌，一个佩戴着暗金色铭牌。 是情报部门和异能司的人。 看上去都是中年模样, 眉宇间刻痕深邃, 充满岁月赋予的稳重和成熟。 推开门，他们的交流就此终止, 一齐向会客厅的中心看去。 褚泽坐在会议室内，背靠着的沙发之上，他听到两人的声音，微微侧了侧头。 霎时间光阴变换，他线条清晰流畅的侧脸，带着鬼斧神工的惊艳，展露在了他们的目光之中。 是远比照片中更冲击人心的英俊。 情报部所来的人，一点点追逐褚泽脸上的情绪。 他脸上并无拘束之色，神色浅淡平静，唇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全然没有被那颗神之眼所威慑的恐惧。 褚泽，十八岁，s级异能【负面异常】的二阶中级异能者。 情报部来人将褚泽的信息在脑海中迅速浏览了一遍。 面前的英俊无匹的少年，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思及此，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没有进行过多的打量，冲褚泽点头笑道：“你好，我是中央情报部国家安全局科员，代号灵狐。” 另一人明显气质严肃很多，他目光如炬，简短地介绍：“异能司塞林。” 灵狐紧接着两步走到褚泽前方的沙发上，坐下打开他手上的终端机，同时说：“现在，我们将对你进行这次的绝密级调查，以及对你身上出现的异常进行分析，请你务必如实告之，让我们能够达成顺利合作。” 塞林迈步站在褚泽的身边。 随着他的走动，无形的空间之力瞬间将整个会议室与外界彻底隔绝。 褚泽指尖微动，他身体不自觉紧绷了一下。 但片刻后，他又放松下来。 这样密闭完全被隔离的空间，让他忍不住出现了一丝戒备。 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塞林说：“请将你手上的异常让我看一下。” 他从折叠空间中拿出一套精密的仪器。 这是只有异能司下辖的各类部门和机构才能拥有的，一套完备且精密的能量测试仪器。 中枢镶嵌一块特级能量石和独立智脑，必须手动操作，才可以进行启动。 褚泽缓缓将手套扯下，露出手背上那块菱形的绿宝石。 塞林坐在仪器的屏幕之后，看到褚泽将测试芯片按照步骤扣在那块绿宝石上之后，带上数据镜片，开始进行计算和分析。 而灵狐也在这个时候开口：“我们已经第一时间收到了卢敬瑜对于那根羽毛的数据信息，在曙光大学的数据库中进行了排查，确定血液提供者并不属于曙光大学建立以来的任何学生。” “请你告诉我，你是在哪里发现的血液？” 这个早在记录中就写清，但灵狐却仍亲自询问。 “曙光大学西南方，机甲训练场东北方向直线距离一百一十千米的山体内部的密道中。” “去哪里做什么？” “找缪斯之爱的人。” 灵狐停顿了一下，在终端上点了点，调出了缪斯之爱这个校内组织的信息。 上方一个面容美丽的女人照片，出现在屏幕之上，与此同时还有她的户籍信息，以及生平信息。 “王思君……” 灵狐看着她已经整容后的照片和更改了的名字，迅速将她的信息记入脑中。 没有异常。 是一个巧合？ 他心中如此想，但依旧将王念慈的信息调入了机密档案中。 “你又是如何发现的这颗绿宝石？”他在终端机上一边记录一边问。 “是根据对于神话的推测，而发现的。” 褚泽不疾不徐说。 灵狐打量着褚泽。 他发现，以他这种人精的观察力，都无法看透褚泽的想法和情绪。 简直不像一个青少年。 这个少年思虑深沉，城府极深。 灵狐下了一个判断。 但他此次来，并不是审讯犯人。 并没有权力对褚泽的心理进行窥探，所以他瞬间收回了思绪。 第125章 “什么神话？” “刻在发现血液和宝石的房间外的铁门上，用线条描述了一个抽象的图画——神灵取下自己的一颗眼睛，放入树根之下，以此护佑四方水土和信徒。” 灵狐轻轻皱起眉。 这个神话…… 他在情报网中飞速调查，配合数据眼镜的筛选，在万千属于宇宙以及耀银帝国境内的宗教神话中，竟然没有发现一则类似的说法。 “我们的情报员已经前往进行了调查。” 灵狐眸光锐利起来，他瞬间捕捉到褚泽话语之间的问题，他从终端屏幕中抬起头，看向褚泽说：“但受过训练的情报员，都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迅速地分析出那道铁门上的神话故事。” “你是怎么在匆匆一瞥中，瞬间得知这描述的是一个神话，且——能清晰知道这个神话的故事呢？” 灵狐的情报员同事，都无法准确判断出这个故事，可褚泽却将故事讲得很流畅清晰。 褚泽嘴角带着笑，面容温和有礼，声音清如微风，他说：“我之前去过一次波塔星，见过那里的宗教氛围……” “所以之后，就对于神话方面的图腾、古老祭祀以及神秘学的东西，产生了一些好奇。” “而且——” 褚泽右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笑着说：“我的精神力足以让我轻松分析出，自己所经历的每一个画面中的信息。” 他说得理所当然，浑身散发出一种独属于天才的自信。 “请问，你们的情报员先生，精神力和异能可以达到我的程度吗？” 灵狐哽了一下。 这当然不能。 曙光大学好几届，也才有那么一两个如同褚泽这样的学生。 他们现在的实力，加入政界或者军界，也都能成为中流砥柱的存在。 情报员大多是普通人，怎么可能比得过褚泽。 灵狐放弃追问这个问题，继续说：“所以这和你发现这颗宝石有什么关系？” 褚泽看着自己左手手背上的这颗宝石，低下的眼睫，遮住一片阴霾。 他声音平静地说：“神将眼睛放到了树根之下。” “我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把桌子挪开而已。” 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桌腿之下，真藏着这个东西。” 灵狐捕捉到他脸上的一丝，属于少年人的烦躁，心中消散了一些莫名其妙升起的警惕。 到底还是个小孩。 在这个时候，塞林停止了分析。 他沉声开口：“如卢教授所言，这块石头内部所具有的能量层级，达到了六级。” “但里面的能量，却被完整封印了起来，没有对外的交互。” “同时比对耀银帝国所收录的所有六阶异能者的能量信息，无一人可以对应上。” 塞林眉头越拧越紧，他看着这个看上去正在意气风发时的少年，顿了一下。 褚泽目光掠过这个自己无法分析出任何信息的绿色宝石，对塞林说：“作为这个东西暂时的主人，我希望可以获知全部的信息。” 他如墨一般的眼瞳，里面盛满认真的神色。 “经过仪器分析，”塞林视线触及这颗宝石时，缓缓说：“根据能量阈值以及数据计算，它其中的能量不与【异能收录图谱】中任何一个异能类似。” “但，其中蕴含的异能信息，大致为——” “异化、封印和篡夺。” 这三个词，被他一字一顿，缓慢地说出口，每个词语，都带着一丝不好的意味。 褚泽心脏缓缓一缩，他血液有一瞬间凝结的冰冷。 但只是一刹，他就用力握紧手指。 看着自己手背的眼神，狠戾而冰冷——唯独没有畏惧。 “只是如此吗？” 褚泽轻声问道。 塞林听到他说：“那么，能否请您告诉我……” “封印的意思是什么呢？” 面容冷峻的男人，半晌，才说：“它封印着的能量，会在五年内逐渐融入你的身体和精神海，最终取代你自身的所有能量。” “五年。” 褚泽低声重复了一遍。 他感觉到肢体恍惚被荆棘缠绕，尖刺刺入了肌肤，血液从皮肉中渗出滴落，缓慢地带走他的所有生机。 灵狐整理好记录，开口说：“帝国的六阶异能者不久之后，会从创生之域来到这里，尝试处理这个东西。” 他看着褚泽说：“帝国不会放弃每一个公民。” 当然不会放弃未来的四阶预备役。 灵狐在心里说，况且还有卢敬瑜。 据他所知，卢敬瑜在他们抵达曙光大学之后，就动身前往了凤京…… 褚泽将黑色的手套重新带上，遮住了那颗诡异璀璨的绿色宝石。 外界偏冷的蓝白光从空中散落，披在他锋利的脸侧，映着他眸中的漆黑，好似冰原中燃烧的一缕火光。 五年。 他缓缓勾起一个似是嘲讽的笑。 ——他从不认命。 宇宙瑰宝021 第63章 没有光照的室内, 只有褚泽有节奏的呼吸声。 他手背上的绿色宝石，泛着些微的流光，在幽暗的空间里闪烁。 这颗宝石, 在被上报之后, 就列入了绝密档案。 同时, 褚泽也成为了国家安全的重点监控对象。 第126章 他本人，被暂时控制在大学的行政楼中, 被不断检测和分析之后, 等待上级的指示和通知。 在会客厅的转角，是一间客房, 褚泽现在就住在这里。 为了防止他手背上的绿宝石，出现不为人知的变化，比如“篡夺”“异化”等鲜明的能力爆发，从而产生极大的危险性和不可控制性。 褚泽的学生终端等联络设备也被暂时收走, 确保此时他完全处于国家安全局的控制范围之内。 这间会客厅的外部, 是监控设备以及各种预防意外和突发事件的装置，能够抵御五阶以下的能量爆发。 在那位帝国审判庭大法官，即帝国唯二的六阶异能者之一——柯音齐，从创生之域回来之前, 褚泽都不能离开这里。 现在他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七天。 而柯音齐却仍未从创生之域撤出。 有关创生之域的消息, 一向是被列入了普通人不能触及的范围之内。 但异能学院的学生, 却会在大三开始, 签署保密协议，进行有关创生之域知识的学习。 在之前跟随卢敬瑜学习的时间里, 他曾简单向他们介绍了这个宇宙中的神秘领域。 ——那是一个时间和空间错乱颠倒的宇宙空间。 褚泽无法想象那种奇异的领域中要如何生存, 也不清楚为什么这里成为宇宙中所有势力都会趋之若鹜的地方。 但他可以据此合理判断出，柯音齐不能从中及时撤出, 也与其中的法则有关。 毕竟，时间的错乱，即使身后是一个庞大的宇宙帝国的支持，六阶异能者也不会在时间的洪流中轻松退出。 “异能提升的速度变快了。” 褚泽依靠在床头，感受着自己身体内属于异能能量的增幅。 他将目光凝视在自己的左手之上，看着那颗璀璨光华的碧绿色宝石，指尖轻轻触碰摩挲。 那里的肌肤已经消失，所以并没有感受到被触摸时应该有的触感。 柔嫩的指腹下，是光滑坚硬的宝石质地。 他顺着宝石的边缘一点点勾勒它的形状。 眼瞳中盛满幽深，瞳孔深处同时渐渐升起了星辰。 他将思绪一分为二，关注着自己精神海内高悬的异能种子的同时，从身体内部捕捉每一丝能量增幅的痕迹。 在【原初】的视野之下，褚泽看到了那不属于自己的能量。 好像如同水一样，无形散进褚泽的身体。 异能者的能量提升，往往是以异能种子为媒介，从宇宙中获取溢散的能量，再将混乱的能量转化为独属于每一个异能者，如同每一个异能者的身份标识一样的专属能量。 就算是拥有同样的异能，每一个异能者的能量都会有细微的差距。 就像世界上不会拥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 但褚泽看到了，他的能量混入了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种完全与他迥异的能量，却非常融洽且自然地，融入进了褚泽的精神、血肉之中。 如果没有【原初】—— 被它寄生的人，会有什么后果？ 褚泽合上眼，沉入属于异能和精神力的世界。 他仔细地将每一丝不属于自己的能量分离，将它们汇集，化为一颗异能种子的形状，悬挂在精神海之上。 那些能量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瞬间照亮了精神海的空间。 如同在无尽黑夜中，最明亮的星辰。 褚泽其他的精神种子悬浮在上空，然后轻轻的旋转，光芒一闪一闪，如同在呼吸一般，宇宙中的能量再次被吸纳进褚泽的身体。 无形的能量，再次从绿色宝石之中，顺着褚泽的血肉和精神，融入他自身的能量之中。 他慢慢睁开眼，眼瞳内星辰璀璨。 这是他第一次，时刻运用【原初】的能力。 在精神海的缩减和恢复，能量消耗和补充之中，褚泽渐渐找到了一丝平衡。 他从未如此清晰，感受到异能和精神力的燃烧。 “真麻烦。” 褚泽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宝石，轻轻嗤笑。 这是异化的第一步。 但是—— 有什么用呢？ 即使麻烦，但在褚泽面前，却如同最直白的手段，清晰而有迹可循。 他只需要，一刻不停地，将所有的能量抽离，送入那颗精神海上的种子中。 褚泽面容冷沉，英俊的眉眼好像带着黑夜的刀锋，是永远的锐利和锋芒。 一刻不停。 褚泽在心中缓缓咀嚼这个词语。 半晌后，轻轻用手指敲了敲那颗神秘诡异的宝石。 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你不会如愿的。” 他声音低缓又动听，却含着让人心惊的冷意和决然。 * “身怀利器，慎而重之”是刻在凤京异能司行政楼两侧的楹联上的两句话。 上面用深深的笔触，勾勒出遒劲有力的一行字。 是开国元勋，据今四千多年前的主帅成乌所亲笔写下的，以告诫所有异能者。 卢敬瑜步伐沉稳，仰首看了一眼上方的八个字，然后抬步走了进去。 异能司司长第一时间感知到，并将掌中的书一放，笑着走了出来。 “老师，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面容恭敬，即使同为五阶异能者，但在卢敬瑜的面前，他依旧态度十分恭谨。 第127章 他是一百年前，卢敬瑜进入曙光大学任课时的第一批学生。 在日后的仕途之上，卢敬瑜也为他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所以他一直视卢敬瑜为恩师。 卢敬瑜笑着摇头，摆了摆手：“不用和我打官腔。” 他身材高大，气质儒雅，但在走动之中，依旧能看出曾经在军中一丝不苟的作风。 “那个叫褚泽的小孩？” 顾均领着卢敬瑜向前走，见到他老师的第一眼，他其实就知道卢敬瑜为何而来。 “是。” 卢敬瑜轻叹口气说：“我提交的材料，你也应该看到了。” 顾均思忖着卢敬瑜到底要干什么，一边略带惋惜地说： “倒霉孩子。” “但您来我这，我一个普通的五阶能干什么？” 顾均和卢敬瑜进入了顶层的办公室，里面的智能机器人已经将茶泡好，递给了二人。 “而且，”顾均看着卢敬瑜没什么波澜的面容，接着说，“柯音齐不是将要从创生之域回来？” 卢敬瑜此时吹了一下漂浮在清透茶水上的茶叶，看着它们翻了个滚，翻卷着沉入杯底。 这才带着莫名的情绪，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异能体系只有六阶吗？” 顾均捻起一块他最爱的玫瑰酥，还没送进嘴里，就听到卢敬瑜这么问。 他愣了一下，发现自己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自古以来，不就是这个体系？” 卢敬瑜不置可否，笑了一下说：“从古至今，异能出现已经有了多久？” 顾均作为异能司司长，这段历史就在第一层的墙上写着，于是他说：“十三万年之前，第二纪元后期，异能出现。” “十三万年……” 卢敬瑜轻轻叹了口气：“这么漫长的历史。” “——为什么现如今的宇宙，没有一个七阶的传闻呢？” 顾均嚼着玫瑰酥，顿了一下说：“确实。” “一例传闻都没有。” “人类的极限就是六阶？”顾均问。 卢敬瑜目光悠远，他蓝色的眼睛看向窗外耀星蔚蓝的天空。 他说：“我研究异能二百余年……” “我很清楚，人类的进化，是没有极限的。” 他缓声说：“但，限制人类的不是自身，而是外界。” “困住异能者的，是宇宙的规则。” “宇宙不允许，能有匹敌它的个体能级存在。” 卢敬瑜继续说： “六阶是神的领域。” “那么六阶以上呢？” 顾均怔愣，他心中又了猜测，但仍摇头道：“不知道。” 卢敬瑜如同在为无知的学子解惑，他轻声慢语，缓缓道来：“六阶以上，一人，就是一个宇宙的生灭。” 顾均瞬间屏住了呼吸，他隐隐有了一丝非常恐怖的预感。 他猛地灌了口茶水压压惊，他听见自己声音中带着胆战心惊的味道：“您来这里，是为了褚泽……” “所以——” 他哑着声音说：“柯音齐解决不了这件事情。” 卢敬瑜回忆着自己亲自触摸、感受那颗璀璨宝石的时候，那股疯狂的畏惧感。 他轻声说：“只是一个推测而已。” “但请相信，我的直觉。” 卢敬瑜坐在那里，却如同一座山岳。 顾均瞬间意识到，这是当代异能学研究的泰斗，也是那个曾经说一不二的铁血杀神。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 “如果如您所言……”顾均声音干涩，他瞬间站起来，快步走向直通首相的私人终端摆放的地方。 “那我们需要，立刻申请对褚泽的……” 他声音无限拉长，思维瞬间被凝滞一般。 心跳在轰鸣作响，他的血液好像即将疯狂地沸腾！ “审判和销毁……” 在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顾均猛地跪倒在地，眼眶充血，精神海被一股如同星海般浩渺的精神力压制。 异能种子摇摇欲坠，好像即将凋零。 “老师——” 他费力地说：“就算这样……您也瞒不住柯音齐。” 卢敬瑜面容平静，他轻声说：“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在她发现之前，你的师弟，需要你的帮助。” 卢敬瑜走上前，扶起一脸苍白的顾均。 “那个孩子，不应该如此死去。” “没有保护好学生。 “这是我们的错误，不是他的。” 他声音坚定：“我可以签署契约，以自身做担保。 “请批准我获取宇宙瑰宝021:沉静指环的使用权限。” 洛倾 第64章 宇宙瑰宝档案021 【名称】：沉睡指环 【能力】：佩戴后, 将限制能量流动，形成绝能领域。 【限制】：绝能领域范围大小、限制能量强弱，由所限制的能量层级决定。使用时间最长为二十三年。 【备注】：宇宙瑰宝021源自创生之域, 从时光缝隙中而来, 因此具备时效性。 顾均脸色惨淡, 他身体内部的一切水分，都还带着没有平静下去的喧嚣, 蒸腾作响。 越是高等阶的异能者, 其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同为五阶异能者，卢敬瑜却非常轻松地将顾均全方位压制住。 第128章 卢敬瑜不愧为异能领域的大师, 凭借仅仅为s级的异能【水语】，使用出了极为恐怖的能力。 【水语】在他的身上，如同ss级以上的异能一样，具有神鬼莫测的可怕威力。 此时, 顾均一脸菜色, 端正的五官带着说不出的虚弱。 他体内的一切与水有关的液体，都归于了卢敬瑜的掌控。 只要他有一丝反抗的念头，就会瞬间死于体内翻涌的能量。 “老师……” 他深深叹了口气。 最终借着卢敬瑜的力量，从地面上爬起来, 艰难走到办公桌前方。 他手指用力握住, 片刻后松开, 好像几经挣扎一样, 终于道：“老师，您在为难我。” 卢敬瑜站在他办公桌的前方, 沉默不语。 他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峦, 肩膀宽厚，沉淀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沉稳。 但这份沉静, 却让顾均心头沉重。 如果说世界上最了解的卢敬瑜的人，不是他自己。 ——而是心思剔透，与卢敬瑜相识百年的顾均。 他太清楚，卢敬瑜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的恩师，为政时一心为民，为军时刚正不阿，后来厌恶权力斗争，进入科研界，一身铁血又沾染了文人的傲骨和清高。 卢敬瑜，最仁慈，也最执着。 “一百多年……” 顾均顿了顿，他声音带着怅惘：“老师，一直是学生在麻烦您，现在——” 从一百多年前，少年时初见那个衣冠整洁、儒雅风流的男人站在讲座之前，到现在似乎并未被岁月改变任何的面前的高大的男人。 他声音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恩师有求于我，我定倾力相助。” 他看着卢敬瑜蔚蓝色的眼睛，那里如同天空一样包容和温和。 心中轻轻叹，希望那个得到恩师看重的孩子，能够逃过此劫。 他不抱希望地想。 沉静指环……对七阶的能量，又能限制到如何呢？ 只怕，褚泽这个孩子，最终还是要在审判庭走上一遭。 * #机甲学院训练场被禁用了 夭夭的日食｜893rjj88 n.0 4454-4-29 10:20:14 有人知道为什么吗？ 今天去围观帅哥哥帅姐姐训练，结果发现训练场周围被能量罩隔绝了。 入学两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是出了什么事吗？ ya｜28701101 n.1 4454-4-29 10:22:21 咦？还有这种事？ 是今天封的？ 是不是在逮捕什么逃犯？ x.yang｜84c99b63 n.2 4454-4-29 10:23:12 机甲学院的来啦！ 我们内部其实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只是前天突然间导师通知了我们，说是停止一切与训练场有关的课程和训练。 然后我们当然很好奇啦，去看了一圈，发现是因为被能量罩隔离了。 机甲人也没比大家知道多少啦。 合理推测一下，不是考古就是逮捕。 蓝夕愿｜2147083b n.3 4454-4-29 10:23:59 机甲哥哥or姐姐贴贴！ 学校也没有下达通知，可能涉及什么保密问题吧？ 还是不要深究了吧…… 璃莜莜｜298u420c n.4 4454-4-29 10:24:24 话说，之前论坛里有人拍到过褚泽和韩亭熙和一只鸟，在机甲学院训练场附近出现过。 在他们离开之后，有人蹲点，看到了那里比以往多了一些人来往，之后就是那里被封锁。 是不是这之间存在什么关系？ 这几天有人看到他们两个人吗？ 天呐，我的cp不会犯事了吧？ 元元｜1189lajb n.5 4454-4-29 10:25:18 放心吧楼上。 我们熙宝最近被拍到和艾薇儿出现过，肯定不是出事了。 txl恶不恶心｜209aufpa n.5 4454-4-29 10:26:12 恶不恶心啊？楼上两个别来毁楼好吗？ 哪里提那两个娘娘腔了，你们别自己加戏好不好？ 笙笙｜89a8faf4 n.5 4454-4-29 10:26:56 楼上吃能量炮了？ 四楼也没说错吧？这个推测很合理啊？ 还有，你凭什么人身攻击啊？ 别是嫉妒得眼红吧。 韩亭熙蔫蔫地坐在软软的沙发里，整个人凹陷进去。 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艾薇儿和金筠的交流。 他掀起眼皮，往旁边看了一眼，从艾薇儿和金筠之间一个大大的空隙中看了过去。 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他俩离那么远干嘛？ 伸着脖子说话不累？ 但只是略微这样一想，他头脑就好像自动过略了这则信息一样，迅速对这点异常视而不见。 “这都七天了，柯大法官还是没回来？” 金筠挠着头，有点焦躁。 艾薇儿美目微凝，看着面前小桌子上突然间少了一半的糖果，片刻后，毫无异常地回答金筠：“创生之域内，以她六阶的实力，以及耀银的能力，最迟明天就应该回来了。” 金筠听了，却还是没有收起焦虑。 他脸上难得出现不安的神色：“她回来就一定能解决？” 他已经知道了褚泽出了什么意外，在他的锁喉之下，韩亭熙早就藏不住心事地交代了起因经过结果。 第129章 艾薇儿沉默了一下，她捻起鬓角的一缕头发，轻轻绕在指尖，半晌，才道：“我们只能希望她解决。” “那要是不能？” 金筠迅速说完，眼睛瞟了一下韩亭熙，见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我是什么都懂女士吗？” 艾薇儿难得话语中带了一丝脾气。 金筠瞬间安静，低着头小心翼翼瞄着艾薇儿。 过了片刻，艾薇儿才又接着，声音很低，又很飘渺地说：“如果六阶都解决不了……” “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 “帝国会如何处置一个危险性极高，且明显暗含恶意的寄生物品？” 但话语结束，艾薇儿话音却一转：“但我们所担心的，其实才是那万中无一的概率。” 韩亭熙听着他们的话，垂着长长的睫毛，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没有一丝波动。 只有在褚泽的名字，钻入耳廓时，他才动了动手指。 终端上被他下意识输入了褚泽的名字。 瞬间，一系列有关褚泽的讨论、话题、帖子，都纷纷涌在了他的搜索栏。 他随便挑了一个点进去。 #机甲学院训练场被禁用了 韩亭熙找了半天，才在一大堆跟贴里面发现褚泽的名字。 果然，又吵架了。 他对这论坛的模式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一个话题出现，一定会伴随着杠精和喷子，以损人不利己为乐，热衷扰乱和平的气氛。 他视线扫过，发现id璃莜莜的人把事情脉络猜的还不错，大致确实是那么个意思。 就是有一点说错了。 她磕的cp暂时be中，以及他自己没犯事，褚泽被迫犯事被关禁闭了。 韩亭熙修长的手指慢吞吞勾了个糖果过来，含在舌尖。 冰凉的清爽甜味，溢满了他的口腔。 有点像褚泽的味道。 韩亭熙细细品味了一下。 还是不一样。 褚泽更有侵略性，更清香，而不是这种过分的甜。 当后知后觉，他意识到自己在比较什么时候，他心中瞬间五味杂起。 更不开心了。 「韩亭熙！我被放出来啦！」 突然，他的终端振了振。 被列入特别关注的列表里面，属于褚泽的联络方式时间停止在了七天之前，属于韩青云的停止在了三天前。 而属于洛倾的……闪烁在现在。 韩亭熙眼睛凝住。 他不太好的心情，陡然放晴了那么一会儿。 而洛倾的视频，已经在发消息的同时，打了过来。 韩亭熙目光看了看此时已经交流到审判庭和政·治·局势的两人，然后手指轻轻摸了摸食指上的指环，接通了星讯。 视频对面，是一张不见阴霾和伤痛的明媚笑颜。 少女如同一缕清晨的阳光，柔和又明媚，漂亮却不伤人。 她的眼睛，在看到韩亭熙的瞬间，明亮了起来。 她声音带着娇俏地说：“想不想我啊？” 想不想我啊？ 韩亭熙早已经在褚泽的磨砺之下，对于各种话语的隐藏含义有了非常深刻的认知。 如果是以前，他会立刻道：“想啊。” 但是现在—— 韩亭熙看着洛倾期待的目光，下意识答道：“妹妹啊，哥当然想你。” 洛倾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刹那，如同凝固在她的嘴角。 韩亭熙看到洛倾的眼睛里慢慢涌上一丝怀疑和无语：“韩亭熙，你去哪里学的，怎么这么土？” 韩亭熙舒了口气，放松把自己埋进了沙发里，声音闷闷的：“和褚泽学的啊。” “褚泽？” 洛倾愣了一刹那。 “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了吗？” 明明很久之前，他们好像还互相看不顺眼呢。 虽然…… 洛倾回忆了一下褚泽的长相，她觉得，可能这就是帅哥之间的互斥现象。 虽然在实验基地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好像缓和了。 但…… 洛倾用力回忆那个时候韩亭熙和褚泽说话的语气，以及现在。 为什么她听着韩亭熙提起褚泽的时候，那语气还带着说不清的亲昵和喜爱？ 她怕不是做了一场梦。 “嗯？” 韩亭熙疑惑了一下，“我们以前不好吗？” 洛倾：“……”是谁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她的背景里突然有女声出现。 “哇！倾倾！好帅啊！是你男朋友吗？” 洛倾瞬间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她脸上飞起薄红，嗔怒着看向一旁的女生：“不要瞎说！就是……我的朋友。” “哦！朋友……”意外不明的调侃，惹得洛倾瞬间红着脸推搡旁边的人，她一边推，一边小心翼翼瞄了一眼韩亭熙。 只是一眼，她心却突然降下了热度。 韩亭熙没有任何多余的不好意思或者笑容，他只是轻轻蹙了蹙眉。 洛倾收了笑容，二人之间的气氛好像突然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洛倾才又笑了起来，声音甜甜地说：“为了庆祝我的归来，明天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韩亭熙看着洛倾轻轻抿起的嘴角，抠了抠柔软的沙发皮，点头笑道：“本来也该这样。” 第130章 “那明天见！” 洛倾立刻又开心了起来。 终端的虚拟屏幕消失后，韩亭熙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就看到了金筠和艾薇儿探寻的眼神。 “啧，泽哥才进去七天。” 金筠摇摇头，用恨铁不成钢地眼神看着韩亭熙。 韩亭熙：“……你不要多想。” “是洛倾，我的妹妹。” “哦～一个妹妹！”金筠夸张地捧着心口。 “你他妈是不是找死？” 韩亭熙面无表情地说，手中酝酿起了浓郁的空间之力。 “我错了！哥！” 金筠立刻跳到艾薇儿背后，探着脑袋说：“我主要为了测试你和泽哥感情的坚贞！” “去你妈的测试坚贞！” 韩亭熙瞬间跳到金筠旁边，两人立刻开始了你追我赶，你一下我一下的小学生斗殴。 艾薇儿浅笑着看着他们。 手指伸向前方的小桌子。 ——吵闹起来，总不会想起太悲观的事情。 她在糖果盒里摸了摸。 咦？ 艾薇儿皱起了眉，疑惑地看向眼前，已经空无一颗糖的盒子。 糖去哪了？ 仲裁之庭 第65章 万千星云, 在宇宙深空中瑰丽而奇幻，如同黑暗中的彩色薄雾，在寂静无垠的黑暗中闪烁着绮丽的微光。 气体和尘埃以肉眼不能捕捉到的速度变换, 一朵磅礴的星云中, 有如沙尘般数量的恒星在生成、爆炸。 光线是唯一可以跨越时间, 送达千万年前景象的事物。 将千万年前的景色，送达在时空的另一个位置。 一个女人, 站在一块破碎的巨大陨石之上, 身后是深邃美丽的星海。 那块陨石，在她足下好像静止了一般, 瞬间乖顺地停下，稳稳悬浮在她的身下。 她身姿挺拔纤瘦，穿着制式的衣服，一枚凤凰衔花的金色勋章, 坠着流苏佩戴在她的胸前。 她面容严肃, 但拥有一张风情万种的脸，但这妩媚多姿的情态，却被她冷硬的神色，转变为了沉沉的气势和压力。 她独自一人, 如同闲庭信步, 走在陨石带的缝隙中。 在这浩瀚的宇宙里, 她好像一粒尘埃, 但却无比璀璨而夺目。 只是轻轻的动作，随着她的身体的摆动, 那深黑的宇宙空间, 蓦然被强大的肢体力量，撕开一个不可见的虫洞。 纤长的手指探入虫洞之内, 轻轻拨动。 虫洞瞬间张开了巨口，开始扩大伸展，黑暗的视界展开成她身体的大小。 女人目光深远，似乎透过虫洞，看到了虫洞之外的场景。 “神的眼睛。” 在无法传递声波的宇宙，声音不能被任何事物所听见。 但是，若女人的身边有着其他生命，就一定会惊悚地发现，女人略带沙哑的声线，无比清晰，好像以不能理解的方式，出现在了这个寂静的宇宙之内。 空间的缝隙缓缓合上，在扭曲了一瞬间之后，那块陨石突然又高速运动了起来，如同流星燃烧而过，倾刻消失在宇宙深处。 轻轻的脚步声，毫无遮掩响彻在宇宙的另一端。 沉重的会议厅门被从外界推开。 驻守在门外的警士好像不曾察觉任何声音一样，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褚泽却在第一时间，通过时刻不停运转的【原初】，感受到了空间的扭曲。 那是联通宇宙空间，从宇宙此处联系到彼端的，强大的空间之力。 他正静坐在阳台，在宽阔明亮的阳台上，居高临下眺望曙光大学的校内风景。 透明不可见的能量屏障，延展在阳台之外，将褚泽围困在这里。 水汽蒸腾着白雾，掠过褚泽的眉眼，将他的五官熏染地好似蒙上了雾气，眼睛里的神色和意蕴，也随之而模糊不清。 柯音齐走近这里，看到的就是一派闲情逸致的褚泽。 在脚步声靠近的同时，褚泽适时抬起了头，露出了略显惊讶的表情。 片刻后，他目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礼貌地站起身，向面前这个面容严肃，但难掩风情流丽的女人，浅浅行礼问好。 “大法官。” 柯音齐冰冷的视线扫过褚泽的全身，最后停留在褚泽的左手手背之上。 那里此时并没有佩戴着手套，碧绿璀璨的宝石，在光照下流光溢彩，看上去十分美丽剔透。 她将目光放在这颗宝石之上，在视线触及宝石正中央，如同裂开一般的一条蓝色细线后，微微凝了凝神。 褚泽在她缓缓靠近之时，呼吸就开始难以抑制的困难起来。 如同远古时期，人类面对无法匹敌的洪荒巨兽，光是鼓起勇气，就已经万分困难。 褚泽瞬间停止了【原初】的使用。 柯音齐所带来的浩瀚的信息流，让他几乎被冲垮。 片刻后，那股让人窒息的强大桎梏，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柯音齐似乎察觉到了褚泽的不适，她的气势慢慢减弱，最终返璞归真，再也看不到任何能量的波动。 只是如同一个普通又美艳的女人一般。 唯有她目光中的审视和冷冽，证明了她的身份和实力。 她坐在了褚泽对面的躺椅之上，左腿叠在了右腿之上，纤细的脚腕精致无比，在青色的皮革包裹之下，拥有玲珑的美。 第131章 声音沙哑低沉，是一种烟草和酒精混杂的韵味。 “手伸出来。” 褚泽垂下眼睛，站在她前面，将自己的左手递了过去。 纤细修长的手指，点在了那颗宝石之上。 瞬间光华万千，柯音齐的声音，好像瞬间出现在了虚空，透过层层的空间，又穿越了灵魂，响彻在这一方的世界之中。 她红唇微启：“审——讯。” 一座巍峨的宫殿如同虚影般，出现在柯音齐的背后，在她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身后铁链与刀剑又蓦然浮现，在碰撞中发出激烈的铮鸣。 褚泽瞳孔微缩。 心中浮现了有关柯音齐的异能介绍。 sss级异能【仲裁之庭】，是神秘侧+法则侧的异能，具备极其诡异而强横的能力。 所有被纳入仲裁之庭内的事物，自动成为柯音齐所审判的对象，且必须遵从其中法则。 而此时，她对她唯一的囚犯，碧绿宝石，做出了审讯。 无数法典透过虚空在狂乱地飞舞，无数文字和字符从书页中冲出，围成金色的锁链，瞬间冲进了绿色宝石之中。 化为层层叠叠的符文枷锁，光芒骤起。 褚泽能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此刻被一种奇异的能力限制，如同承载审判的高台，其上那颗翠绿宝石，就是那煌煌殿堂内，唯一的焦点。 “非法侵占他人身体，不依律法危害他人安全……” 数罪回响在仲裁之庭。 “仲裁——” 浩大威严的女声，从虚空中浮现，声音铿锵而掷地有声，无数法则之口，纷纷张开于四面八方，声浪几乎冲破仲裁之庭，汇聚为一声：“仲裁——” 就在这时！ 绿色的宝石突然绽放冲天光芒，通透的绿色光海瞬间充斥整片空间！ 柯音齐瞳孔中是一道道律法符文，她猛然凝目。 不知名空间之中，张开一双双诡异的眼。 在空中旋转，然后纷纷凝视在了一处。 ——密密麻麻的眼睛，于半空中，盯住了柯音齐。 在目光相接之中，柯音齐眼角炸开一条条血痕。 狰狞的鲜血从鼓胀的青筋之中迸发，她瞬间合上了眼睛。 一条条血泪顷刻间滑落。 与此同时。 虚空之中的浩荡法则之口，扭曲着声音，宣判着仲裁结果。 “以仲裁之庭，赦汝——” 浩大女声声线提高，如同被撕扯，被碾碎，她声音如同泣血：“赦汝——无罪！” “噗！” 柯音齐突然喷出一股金色的血液，她的脸色陡然惨白，浑身气息瞬间衰败下去。 她手指猛然扣在面前的桌面之上，碎片纷飞，顷刻间化为齑粉。 “无罪——” 柯音齐紧闭着双目，浑身已然被血染透。 而在这时，一股绿色的能量突然冲破褚泽的手背，如同灵活的蛇，迅速沿着他的手臂冲了上去！ 绿色光芒燃遍了褚泽的半个身体。 他发丝飞扬，眼睛突然失去了焦距，变得空茫而充满了神性。 褚泽的左眼，好像在一刹那间，瞬间合上又张开。 在这个瞬间，他的左目变得碧绿璀璨，像是绿叶滴进了湖泊，剔透又灿烂。 在左眼之中缓缓裂开一道缝隙，深蓝中带着妖异的紫，如同猫的瞳孔，竖立起来。 褚泽面无表情，他左眼缓缓转动，盯在了柯音齐的身上。 他如同神子，五官完美而无可挑剔，浑身散发着神性的漠然。 薄唇轻轻张开，跨越了时空的，不可知不可见不可闻的神明，透过他的口，冰冷地宣布：“蝼蚁，于神不敬——” “当死！” 柯音齐突然张开了一双血目，她七窍喷涌出鲜血，仲裁之庭摇摇欲坠，宏伟的殿堂瞬间残破不堪，如同泡影一般，在她身后一触即碎。 声音不辨男女，却如金口玉言，在声音落下的一刹那。 柯音齐体内生长出了树木的枝丫，一点点缠绕在她的躯干之上，碧玉的枝干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掠夺之意和恐怖的威压。 好像是世界之树，从她的体内孕育而出。 褚泽左眼平静而充斥着冰冷，右眼则疯狂颤抖，好像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以他鼻梁正中为分割线，赫然形成两幅面孔。 他的右脸蓦然滴下血泪。 血液滚烫，在他的脸颊之上滑落，好像坠落的血玉，绽放在半空之中。 他的面前，是被树干定在半空，身体迅速干瘪而失去生机的柯音齐。 褚泽残存的意识，看到柯音齐干枯的嘴唇，轻轻颤抖。 他右眼瞳孔猛地紧缩。 那是—— 仲裁！ 她在向自己进行最后的仲裁！ 她为有罪之人，引神而出，自裁谢罪！ 她的身体在燃烧，如同最绚丽的火，吞没她身体内的树干，燃烧她身体内部每一个角落的能量。 她的眼睛，终于在古井无波中，出现了一丝疯狂。 一缕火光冲进了褚泽的左眼。 一瞬间火海倾覆，如同恒星坠落，燃烧在了那不知名的空间。 褚泽听到，柯音齐干哑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伪神……” “想让我死，你自己来！” 第132章 她的手臂已经化为了灰烬，但目光燃烧如同烈火。 在火焰即将扑向她头颅的那一刻。 空间瞬间陷入了静止。 一切能量波动，似乎都归为了沉寂。 宇宙似乎陷入了最后的穷途，能量寂灭，万物无声。 火焰瞬间熄灭，褚泽半边身体的绿芒瞬间扭曲着，如同遇到了天敌，顷刻间缩回了那块绿色的宝石之中。 柯音齐一颗头颅静静滚落在地，而褚泽猛然按住自己的左眼，看向了大厅之中。 白色宽袍的衣摆，随着走动而飞舞。 高大挺拔，如同山岳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他掌心托着一枚幽暗的指环，一层层无形的、如同绝对性的规则一般的波动泛着波涛，以它为中心冲向四面八方，瞬息堙灭了一切能量的波动。 他一双蓝色的眼眸沉静而温和，声音醇厚如冬雪中的酒，他说： “我来迟了。” 审判庭 第66章 象征仲裁之庭的巍峨殿堂寸寸倾塌, 虚影在空中瞬间破碎，变成了金色的流光，彻底消失。 柯音齐的头颅静静立在地面之上, 她的五官染血, 一双血目轻轻转动。 她的身体已经全部被火焰燃烧殆尽, 连粉灰都不剩。 但她却仍然，还带有旺盛的生机。 【仲裁之庭】·【罪己】 是她最后拼死一决的最终审判, 仲裁之火扑向被审判的对象, 同时也疯狂燃烧自己。 只有一方，先被化为飞灰, 这次最终审判才会就此终止。 很明显。 如果不是卢敬瑜托着沉静指环到来，柯音齐必死无疑。 但身为六阶异能者，就算只剩一下一颗头颅，她依旧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她的生机依旧蓬勃如恒星, 只要一点修整, 就可以重新生长出血肉、肌肤。 卢敬瑜缓缓走了过来，带着一身的沉静。 “不算迟，还没死。” 柯音齐的嘴唇并没有张开，但沙哑的声音已经回响在了室内。 卢敬瑜作为沉静指环的暂时拥有者, 此时并没有停止沉静指环所散发的波动。 他轻轻挥手, 水流将柯音齐托了起来, 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之上。 然后他走近了褚泽。 黑色的头发垂落在他遮住左眼的手上, 其上的绿色宝石妖异，显得他肌肤苍白而通透。 褚泽单膝跪地, 下颌用力咬紧, 他像是忍受着什么痛苦，一滴滴冷汗从额角, 滑过他的脸颊，坠落在衣襟之上。 “褚泽。” 卢敬瑜温和的声音响在他的头顶，宽厚的手掌落在他的发丝之上。 带着让人安心和信服的温度。 “抬起头，将手拿开，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在这一刻之内。 褚泽的思绪变化万千。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他的身体突然间失去了掌控能力，一股陌生且让人绝望的能量，瞬间跨越万千时空，通过他的左手背上那颗绿色宝石，侵入了他的思维。 将他身体三分之二的掌控权，瞬间夺走。 而他的左眼，突然间被来自碧绿宝石的能量充斥，撕裂和爆炸般的疼痛，传进他的灵魂。 那是如同千刀万剐般，完全作用在灵魂上的疼痛。 就好像—— 将他的灵魂，也改造了一般。 现在，他的左眼，也如同用世界上最锐利的刀片，在无时无刻地刮削，又像有一个无形的铁手，从他的眼眶伸进脑髓，在其中翻搅。 褚泽支撑在地面的右手，狠狠抠进地面。 他的左眼……恐怕已经出现了变化了。 原来这就是……异化。 他无比深刻且清晰地认知到了这个词语。 卢敬瑜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前。 高大的男人，周身是岁月沉淀的温和与镇定。 他只是静静站在褚泽的面前，等待褚泽将手指移开。 发丝随着手指的挪动，而轻轻从指尖滑落。 一只深邃如夜空，但细看却好像蒙上了一层墨绿薄纱的眼睛，出现在了褚泽的面孔之上。 眼睛的最中心，瞳孔的位置，仔细盯住看，会发现那是一种近乎黑色的深蓝，又在光线变换时，出现一点点紫。 这只眼睛，已经不属于褚泽原本的模样。 是异化后的，神之眼。 卢敬瑜瞳孔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看着那只妖异的眼睛，半晌不语。 柯音齐的举动，惊动了那未知之人。 引来了最糟糕的结果。 ——异化提前。 异化本应该在五年之内，逐步完成。 但此刻，褚泽的眼睛，竟然提前完成了异化。 但在卢敬瑜凝神看向那颗眼睛时，他看到了褚泽的目光。 那是一种冷沉又狠戾的坚决。 ——这与他曾推测的异化结果不符。 异化应该是完全的，异化成了神的东西。 而神，不会允许自己东西被沾染。 也就是说，这颗眼睛，应该完全属于那个神灵的支配。 褚泽，只是作为承载这颗眼睛的媒介而已。 他不应该露出那种，只属于褚泽的情绪。 是因为“催熟”吗？ 卢敬瑜眸光微闪，他心中那块沉沉的阴霾，突然透出了一丝光亮。 第133章 这意味着，褚泽身上所发生的异化的第一步，就出现了不可逆转的错误。 “卢教授。” 他略显冷冽的声音，如乍破的冰层，从他的口中发出。 褚泽轻轻抬头，在静谧的空间中，问道： “需要我做什么吗？” 眼前那仍带着少年感的青年，他英俊却好像濒于破碎的海市蜃楼。 在这种缓慢走向注定的死亡之中，他却仍然保持着沉静和坚定。 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卢敬瑜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他缓缓抚上褚泽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像是一个长者在安抚后辈。 “你什么都不用做。” 卢敬瑜将手中的指环递给他。 “带上吧，孩子。” 他声音轻缓地说：“仔细感受它的能力，然后告诉我。” 褚泽缓缓抬眸，看到枚指环之时，呼吸收紧了一刹那。 “宇宙瑰宝？” 他双目微微睁大，在触碰到这枚指环之时，沉静指环的能力已经如同本能般，刻在了他的记忆中。 宇宙瑰宝，本就极为珍贵，整个耀银帝国，也不过一千多个具象化的实体宇宙瑰宝。 而这枚沉静指环—— 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褚泽清晰地记得，这枚指环曾在书中，交给韩亭熙使用，让他以单兵作战方式，一人深入敌对势力，将其轻松全灭。 甚至连韩亭熙的异能都不曾过度使用，那个势力的一个行星系，所有的异能者三个宇宙时之内，就全部身亡。 他看着卢敬瑜挂着浅浅笑意的脸，心中涌现一股暖流。 他可以轻松推测出，卢敬瑜将沉静指环交给褚泽这件事情，一定经历了种种艰辛。 甚至，他可能会做出各种承诺，来允许帝国将宇宙瑰宝交给褚泽使用。 “卢教授……” 褚泽沉默了许久，手指用力蜷起，万般思绪，最终只凝聚为一句简短的，但却包含褚泽浓烈情感的：“谢谢。” 卢敬瑜只是摇摇头，淡蓝色的眼睛里面，是一丝宽厚的笑意：“你是我的学生，不用称谢。” 他接着说：“作用怎么样？” “异化，似乎变慢了。”褚泽没有说得很清楚，因为以他的能力，不应该知道清晰的信息。 “沉静指环的使用效力为，四年。” 这是他佩戴上时，所获悉的消息。 四年。 对比沉静指环的能力，显得十分短暂。 但这让褚泽，更直观而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位神灵的实力。 只是凭借一颗神的眼睛，强行降临在褚泽的身上，就能够让一位六阶强者濒于死亡。 ——这位神灵，真的只有六阶？ 褚泽心中升起一股浓重的疑云，沉沉压在了他的心头。 “卢敬瑜。” 沙哑的女声蓦然响起。 柯音齐的头颅，静静立在桌面。 美艳绝伦的女人，缓缓说道：“你确实是个不错的老师。” “但是，”她表情一如既往地沉凝且严肃，“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一枚宇宙瑰宝，就可以解决的了。” 她看着面前身形依旧挺阔的男人，冷静地宣布：“他必须进入审判庭。” “褚泽的危险性，已经升级。他是不确定性的七阶容器，将有极大可能损害耀银的国家安全，需要交由审判庭判断他的存活与销毁。” 褚泽心中猛地一沉。 那位神灵是七阶，以及—— 审判庭。 这是只存在于民间消息中，极为遥远的法庭。 进入审判庭的人，无一不是进入国家绝密级档案的罪犯或者有损国家安全与利益的人。 他们的过往曾经，一切信息将公布在审判庭之内。 交由参与审判的五十三位成员进行审判。 他将目光看向卢敬瑜。 面前的男人面色并不好看，温和的气质中瞬间出现一丝沉重。 他过了很久很久，没有对柯音齐的话做出回复。 如同一尊静止的雕塑。 但最终，他还是动了。 好像从尘封的岁月走出，剥落了一身的痕迹。 他用一种让人看不清楚的眼神，看着褚泽，说：“不要保留自己。” “这是你的生机。” 之后，他转过身，温和的眉眼化为一片冷凝。 声音好像带上了曾经的铁血与刚硬，他说：“我会亲自送他去审判庭。” * 银星遍布学府，其中曙光大学，也只是其中的一所顶尖学府而已。 另外有中央军事大学、第一研究院大学两所顶尖大学。 不过洛倾，以常规三项检测不合格，而遗憾与三所顶尖大学擦肩而过。 而是进入了另一所银星中的一流学府，赛昂大学。 这所大学与曙光大学距离极近，二者的太空停机坪都有一块公共区域。 此时洛倾和韩亭熙走在大学外界的城市中。 她画着精致漂亮的妆，穿着仔细搭配的衣服，显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和曼妙的曲线。 她白色的小高跟轻轻点着地面，一脸的青春阳光，发丝都带着阳光宠爱的痕迹。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洛倾不满意地说。 韩亭熙懒洋洋的，目光在街道两侧的店铺中巡视。 第134章 闻言，他愣了一下，不太理解地说：“你跟不上？” 他停下了脚步，认真打量了一下洛倾。 然后轻轻扬着眉道：“你不也一阶了？异能者可不能这么矫情。” 洛倾皱了皱眉。 她缓缓呼了口气，看着前方那个少年的背影。 很久很久，她的目光都凝视在上面。 她好像总在这样看着他。 好像永远，也追赶不上他。 前方的少年骄傲轻狂，如同一轮太阳，从她的童年照曜到少年。 从她第一次意识到“喜欢”这种情感，韩亭熙已经在她的世界里留下了太多的影子。 那是她从年少时就追逐的光芒。 即使飞蛾扑火，她也甘之如饴。 十八年的相识，十年的爱恋。 眼睛慢慢溢出了水汽，她停下了脚步。 情感最终喷涌而出。 「我知道一定不会有结果。」 “韩亭熙！” 她颤抖的声音冲破了喉咙的阻隔，终于抵达了前方少年的耳畔。 少年神色倦懒地回身，精致的五官好似最惊心动魄的杰作。 在韩亭熙逐渐意识到什么，而充满了诧异的表情中。 洛倾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大声喊：“我喜欢你！” “你个傻逼！” 「你不会喜欢我。」 「但我一定要告诉你。」 韩亭熙瞬间手脚慌乱了一下，片刻后，又愣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洛倾的眼泪。 在四面八方投射过来，充满好奇心的眼光中。 洛倾扑进了他的怀里。 “洛倾……” 韩亭熙在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 曾经会追在他身后，叫他亭熙哥哥的小女孩，已经无知无觉，只会干脆地叫他的名字了。 他迅速环视四周，眉目拧紧，揽着洛倾迅速躲入了小巷中。 在空无一人，寂静的小巷里。 韩亭熙慢慢扶起了洛倾，看向她的面孔。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洛倾却先一步，眼睫上挂着泪珠，哑着声音说。 她漂亮又倔强，抿着嘴唇，不肯露出一丝脆弱。 “我这次，也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 “是我单方面告诉你。” 韩亭熙轻轻叹了口气，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声音带着歉疚：“对不起。” 洛倾后退了两步，眼角微红，但早已收拾好了情绪。 她看着韩亭熙，轻轻开口：“韩亭熙，你是喜欢上了什么人吗？” 目光执着，好像在寻求一个答案。 韩亭熙呼吸瞬间停止了刹那。 洛倾的询问，字字砸在了他的心口。 让他陷入一种不自觉颤栗的颤抖。 在漫长的寂静中，只余二人的呼吸声起伏。 空荡的小巷里。 最终简短又有力地，出现了少年清润的声音。 “是。”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结束 第67章 【八卦杂谈】板块, 今天格外热闹。 原因只有一个。 一个话题，以迅雷之势冲上了热门，其后紧跟着一个【爆】字。 主贴人, 不知站在何处, 以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 摄录下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一男一女，走在曙光大学之外的城市中, 街道两旁是商场和各种适合大学生玩乐的商铺。 热闹喧嚣的环境里, 男生身材高挑，一张侧脸精致无匹, 眉宇间的神色带着鲜活的少年气。 他懒洋洋走在前面。 视频在这里轻轻晃动，似乎调整了一个更利于拍摄的角度。 之后视频慢慢推进，拍摄者似乎有着十分独到的身法，在人群中穿梭, 却能完整清晰地拍摄到两位主角。 视频内的两位主角, 拉开了一段距离。 在这时，落后在身侧的女生，突然停住了脚步，视频停留在她漂亮的脸上, 聚焦在她悬着泪的美眸。 一声带着哭腔的表白, 被摄像完整地录制了下来。 之后画面轻轻一转, 一个丝滑的剪辑, 将镜头落在了低头看不清神色，抱住女生的少年身上。 画面就此终止。 #褚韩be 这个话题瞬间刷新了无数条最新消息。 在主题帖下方, 则是疯狂刷新的回复。 #褚韩be#韩亭熙另结新欢 行者｜2aafu0l1 n.0 4454-5-1 12:24:34 【视频】 薰衣草不美｜22808291 n.1 4454-5-1 12:24:51 ？？？ 我直接一个大写的问号？ 韩亭熙出轨了？？？？？？？？？ 一条傻狗｜89auf8a2 n.2 4454-5-1 12:25:10 好像距离他和褚泽上次一起出现都不到半个月吧？ 绝美爱情, 就这？ 这个视频锤死了韩亭熙劈腿吧。 何必真情实感｜01828adb n.3 4454-5-1 12:25:21 马勒戈壁，第一次磕真人, be了。 以后再也不对任何人真情实感。 一颗星星｜6623oldb n.4 4454-5-1 12:25:32 我不相信，我坚信这么久以来他们二人的人品和感情。 而且视频中间明显进行了剪辑，根据韩亭熙的姿势，只能看出来他是下意识扶住那个女孩而已。 第135章 最重要的是，视频里明显能够收录音源的，那么韩亭熙的回应是什么？为什么不把视频后面的部分放出来？ ps：这个人的剪辑手法与之前那些火爆视频的很像，怀疑是同一个人或者团队在盯着他们两个人搞事。另外，偷拍这种行为非常下头，已经举报提交给了论坛管理员。 回复的人越来越多，只是一个眨眼，就叠起了高高一层楼。 而在质疑和相信之间，争论不休。 直到另一条，明显是路人而不是经过专业摄像录下的视频，被上传到论坛之内，这个纷乱的局面才重新清晰。 视频中的场景转换为了逼仄阴暗的小巷。 少年和少女在沉默的对峙。 摄像被放大再放大，最终从很远的距离，把韩亭熙二人的身影放大到模糊不清的状态。 视频是安静的，收录不进声音。 但即使这样，也能让人轻易看透他们之间的气氛。 ——那与热恋中的情侣绝不相同。 只看到，少女垂着眼眸后退了一步，泪水不断滑落，在地面汇集成一小摊湿润的痕迹。 视频到了这里，所有陷入质疑的声音，就已经开始安静了起来。 毕竟，这明显是一个表白被拒的情况。 不过，如果视频只进行到这里，这个话题也就就此终止，得到了所有观众想要的结局。 但在视频接近尾声的时候。 就看见，韩亭熙轻轻触摸他的食指上那枚戒指，将视线投向了半空。 很明显，他在看终端内的消息。 尽管画质模糊，可所有人，都能轻易看到，少年原本平静的面容，慢慢升起一股暴虐。 如同火焰炸裂在死水中，那摄人的气势，好像将从屏幕中涌现出来，冲入所有人的神经。 让人颤栗。 录制视频的人，明显手中一抖。 在稍微晃动的镜头内，只看到韩亭熙嘴唇飞速开合，似乎说了什么。 然后整个人如同一阵轻烟，脚下空间褶皱又绽放，从而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论坛之内的讨论，再一次升级。 异能学院的学生，一向是曙光大学最著名的一批人，他们无论是否成绩优异，都会成为最耀眼的关注对象。 更何况，是其中的褚泽和韩亭熙。 校园论坛里，自从出现了二人亲吻的视频，暴露了两人的关系后。 综合他们优异的实力，将他们并称为异能学院的“双星”，正好与耀星和银星呼应。 此时论坛之内，关于“双星”的疑问再次升级。 #有人看到褚泽了吗？ 这个话题取代了之前的，迅速冲上热门，转眼又摞起了高楼。 而回复，全部是—— 没有看到。 最近只见到了韩亭熙，他在那个视频里，是在和褚泽交流吗？ 以及，褚泽去哪了？ * 审判庭位于耀星的首都凤京。 这里处于完全对外封闭状态，外界不能得知丝毫消息。 这就导致除了真正参与过审判庭或者位于权利内部的人，只会将审判庭当做一个遥远的传说。 以褚泽的精神力，在星网上畅游时，也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审判庭的信息。 只有似是而非，网上的人根据猜测和想象，杜撰的有关审判庭的文字。 但任何想象，在亲自踏入审判庭内部时，都会显得十分苍白。 这是一片细碎星辰，构成的世界。 脚下是恒星的生成和爆炸，绚烂的光芒从四面八方升起，又泯灭在寂寥的宇宙之中。 褚泽被束缚着四肢，手腕和脚腕纷纷戴上了抑制环。 在进入这片望不尽的宇宙空间之时，来自【宇宙瑰宝009:审判庭】的枷锁，已经一重一重，无形地施加在了褚泽的身体上。 那沉重无比的枷锁，如同跨越了维度，牢牢禁锢住他的灵魂。 在这时，褚泽清晰感受到，自己灵魂上的不同。 异化的部分，被枷锁紧紧套牢。 但除此之外，只属于褚泽自己的灵魂——好像如同一阵轻烟，可以随时挣脱出这些枷锁，好像与这个世界的某些地方，无法重合，出现了不可控制的差异。 他在踏入这里的时刻，浑身上下，就燃起一片业火。 那是审判庭面对被审判者的净化。 洗涤他的污垢和精神，让被审判者变得诚实而无垢。 褚泽看审判高台的四周，高高居于星空之上，有五十三个席位，那里的座椅椅背高而修长，其上是耀银帝国的凤纹，四周点缀着星火般的花朵。 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迫褚泽坐在了审判高台之上的审讯位。 业火汹涌燃烧，红色热浪直冲天际，似乎怎么也烧不尽。 在烈火之中，褚泽眉眼平静，左眼透着红色的火光，显现出墨绿色的妖异。 但又在他敛眉垂眸之中，显现出一股惊人的安然。 ——在被送往审判庭开始，直到现在，他似乎都如此平静。 四周的席位，渐渐出现了身型轮廓各不一致的身影。 褚泽在火焰中，将目光从正前方的宣判席滑过，又看向了四周星辰中的人们。 业火透进他的肌肤，带不来疼痛，只会烧尽谎言与污垢。 但无论这汹涌的火焰如何高涨地燃烧，都无法触碰到，那只属于褚泽的灵魂。 第136章 他的灵魂好像不属于这片宇宙。 不遵从这片宇宙的法则，在另一个维度冷静地旁观。 最终，在柯音齐慢慢走上宣判席时。 这燃烧时间漫长到让人心惊的业火，才逐渐熄灭。 柯音齐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审判开始。” 声音落下，宇宙之中流光四射，褚泽的信息已经出现在了五十三位审判员的手中。 他们沉默地观看属于褚泽的过往和曾经，伴随着柯音齐无波无澜的叙述。 “审判对象：褚泽。 审判原因：宇宙目前唯一出现的七阶异能者的降生容器，具备极大的威胁性和隐患；且在三天之前，六阶异能者柯音齐与其交锋，全面落败，并提前激发审判对象身上的异化现象。现提出销毁审判对象的提议。” 柯音齐看着高台上那个少年。 他好像离十九岁还有一个月。 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而已。 但律法无情，耀银帝国的安危更为重要。 所以，尽管一切错不在他，他仍要为此做出牺牲。 抑制环将褚泽的异能完全禁锢，他尝试调动异能种子。 但发现，其中只有【归一】轻轻颤抖了一下，其他皆如同平静的死火山，无法喷发任何能量。 褚泽背在身后的手掌攥成拳，指痕深深刻在掌心。 但他面上依旧没有一丝动容。 五十三位审判员。 外加一位大法官。 他需要至少二十七位以上的反对票，才可以获得生机。 而还只是这片星海中一粒尘埃的褚泽，对于左右他人的审判，几乎毫无办法。 他能做什么？ 褚泽闭上眼，翻找自己的筹码。 思想之外的世界，柯音齐沙哑的声音显得格外单调而冷漠： “请审判对象进行陈述。” 这片如同小型宇宙般，宇宙瑰宝的内部空间，其中星光微凉，将褚泽的肌肤照得白而透明。 他睫毛纤长，眼眸深邃，五官如同浓墨重彩的水墨画，万千光华好像汇聚在他一人的身上。 筹码。 我的筹码是什么？ 褚泽缓缓睁开眼睛，耳中是卢敬瑜的话： “不要保留。” “这是你唯一的生机。” 不要保留。 褚泽轻轻张开了唇：“第一点，异化提前不如说是异化第一步的失败。” “那位七阶，所造成的异化现象，除了带有他的痕迹，但目前不能够被他掌控。” 这句话说完，褚泽顿了顿，看向了审判员的位置。 十分意外的，褚泽看到了一双有些熟悉的澄黄色眼瞳。 那是一个十分古典，带有古老贵族气质的男人，雷洛。 褚泽垂下眸，继续道：“第二点，关于我的资料，并不正确。” 他感受着体内被业火烧灼后留下的禁锢。 那层禁锢十分巧妙的，直接禁锢在灵魂之上，而非现实的□□和精神。 那是必须诚实，不可说谎的法则之力。 ——但正因如此。 褚泽声线轻柔，带着他独有的韵律和语调，像是一位叙述者，在缓缓讲述他的故事。 “我的异能，不是【负面异常】。” 话语落下，他敏锐且清晰地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 不是【负面异常】？ 这是在坐所有人，升起的疑惑。 异能检测自从普及开始，从未出现过检测错误的情况。 但褚泽却说，他的检测结果是错误的。 他英俊如同星辰的孩子，眉目在星光下，更加耀眼而夺目。 他的话语，也仅接着，如同惊雷乍响。 ——“我的异能，拥有三个。” 褚泽没有停顿，在满座惊异之中，继续道：“第一个，是【负面异常】，第二个是【破空之枪】……” “而第三个，”褚泽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还并没有获得。” 这座列为0级档案的009号宇宙瑰宝，是整个宇宙最强烈的能量所显现而成，是这个世界法则的具象化表现。 所有进入此处的人，即使是六阶，被业火的力量烧灼干净，将体内充斥法则之力后，也一定只剩下了真话。 所以无人怀疑褚泽的话语。 “我还有一个机会，复制所有存在于世的异能。” “同时，我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s级。” “以上，是我真正的个人信息，也是我的个人陈述。” 柯音齐明显声音停顿了一下，在片刻之后，她才继续操纵审判庭。 “审判员具有三十分钟的思考时间，三十分钟之后，请投出关于此次审判结果的一票。” 褚泽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在场的所有人，能够进入审判庭，必然是对帝国忠心耿耿之士。 他尽管再如何优秀，有着如何强大的潜力。 都抵不过耀银帝国的安危。 ——就算他将【原初】的能力悉数告知。 褚泽抬头看向头顶的星空。 如果暴露了自己这个最关键的底牌，他可能会增大被赦免的几率。 但之后呢？ 被囚禁、被研究。 他轻轻嗤笑。 他不屑于那样苟且的生。 第137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秒钟，似乎在无限地延长。 这场关于褚泽生命去留的赌博，仍在继续。 他看着悬浮在空中的星斗，那细碎的微芒，恍惚让他看见了一双漂亮又骄傲的眼睛。 唇角勾起，又缓缓扯平。 他在唇间轻轻呢喃一个名字，像是最后一次的唤起。 之后，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三十分钟过去。 审判结果，已经出现。 从审判员一号席位，开始不断宣布自己的投票结果。 “第一票，同意。” “第二票，同意。” “第三票，同意。” “……” 褚泽闭上了眼睛。 “第六票，反对。” 雄厚的声音，带着苍劲的力度，传入了褚泽的耳畔。 他怔愣了一下，缓缓看向那个方向。 一位须发皆白，胡子蓬松而炸起的老人，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他冲着褚泽轻轻点头。 ——前主帅泽塔尔。 紧接着，“第七票，反对。” 雷洛的声音接着出现，紧随着他们的，属于泽塔尔一脉的审判员，纷纷投出了反对票。 “第十八票，同意。” “第十九票，同意。” “第二十票，反对。” 褚泽看过去。 那是一位女子，美丽好像妖精的女人，那双碧绿的眼眸带着岁月赋予的宽厚，冲他浅浅一笑。 “第四十五票，反对。” 是金筠的父亲。 “第五十三票，反对。” 这最后一票，是一个长相极具异域风情的男人，他眉目深邃，眼睛眯起的同时，闪过丝丝精芒。 ——查莱特·奥斯维。 柯音齐的声音迅速落下，“审判结果，同意票与反对票，二十六比二十七。” “——审判长柯音齐，”她顿了一下，“尊重此次审判结果。” “审判结束！” 我好想你 第68章 众星之影下, 褚泽身上的束缚化作光屑消失。 与此同时，在五十三道身影的见证下，一道光练冲下, 其中夹杂着神秘的法则之力。 宇宙瑰宝061【灵魂契约】, 被国家研究院融入了009号宇宙瑰宝【审判庭】之中。 这道法则之力, 就是来自061号宇宙瑰宝的能力。 所有在审判庭上被赦免之人，都会被在灵魂之上, 形成一道契约。 褚泽抬起头, 看着满天星斗汇聚星辰之光。 现今宇宙，在异能侧出现之后, 有关维度的研究，进入了一个新的层面。 精神力、灵魂存在于人体内的两个维度之中，但又息息相关，彼此之间不能隔断, 相互传递着属于一个“人”的最本质信息。 现在, 褚泽前所未有，清晰地感受到了灵魂上的一种牵引力。 那是来自世界的法则，将存在于他身体内，属于灵魂维度中的东西, 强行抽离出一小部分。 但褚泽的灵魂, 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 那来自褚泽头顶, 如同银河般倾泻下来的光之河流，其中携带的法则之力, 将那一部分, 被未知神明异化了的灵魂，强行抽离了一丝。 自此, 灵魂契约达成。 有关契约的内容，瞬间浮现在了褚泽的脑海之中。 他将不可以任何目的，损害耀银帝国的安全和利益；在耀银帝国需要自己的时候，必须无条件服从。 星光照射在褚泽的脸上，他神色明灭，让人无法窥探那深邃眼瞳里的神色。 他似乎是轻轻一笑。 极其快速，转瞬即逝。 在柯音齐的刻意操纵之下，这条灵魂契约又追加一条。 耀银帝国将时刻，凭借抽离的一丝灵魂，监控褚泽的异化状态，如有必要，将通过灵魂契约，将褚泽进行超远距离销毁。 他缓缓坐起身体，在一切结束之后，那五十三道身影渐渐淡出此处空间以后。 柯音齐从上方走了下来。 脚步落在高台之上，清脆又冷静。 沙哑低缓的声音响起：“你很幸运。” 女人站的笔直，微微垂头，与那只墨绿的眼瞳相对。 “感谢您没有在最后否决这次审判。” 褚泽知道，这一次审判，最终能够如此有惊无险，与柯音齐最后的宣判不无关系。 她作为大法官，同时是这座审判庭的拥有者，她拥有两次否决的权力。 在否决之后，一切票数清零，将会进行再一次的审判。 而这之后的重新审判，审判对象是否还能逃出一劫……很难保证。 “你的感谢对我而讲没有任何意义。” 柯音齐神色依旧冷漠严肃，她只是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褚泽，越过他，走向通往外界之路。 只有声音回响。 “我只是看到了帝国的未来。” ——那是需要挣扎和苦痛，来磨砺坚韧的未来。 有些东西，陈腐古旧，如同蛀虫不断侵蚀帝国的根基。 但既然内部无法解决，那么就从……外界打破！ 女人纤瘦的身影，裹在军装之下，挺拔像刀锋。 “您不怕，如果这次审判结束，我被异化成功后，那位降临在我身上的七阶所造成的后果吗？” 褚泽的声音，从身后，扑进了柯音齐的耳中。 第138章 透着年轻人独有的锋芒和无畏。 似乎根本不惧怕，柯音齐就此反悔一样。 不知是他的目光太过敏锐，洞察了柯音齐的人，抑或是真正的狂妄。 柯音齐好像饮过烈酒后的声音，渐渐飘远。 “你以为，我可以代表帝国的实力？” “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国家。” 褚泽直到此时，才获得了真正的安心。 至此，来自整个耀银帝国的压力，才算终于告一段落。 一个宇宙一级文明的实力，是什么样子？ 如果只从异能者角度看，似乎代表着六阶和五阶的存在数量。 但，除此之外。 宇宙瑰宝、科技等等，一个历经漫长岁月的国度，所展露的，永远只是其冰山一角。 难怪。 褚泽心中想。 难怪首相不曾出面，军政届也并未对此表示震惊，而是采取隐秘措施，将褚泽送入审判庭——一个可能会出现生机的地方。 这表示，帝国尽管重视，但远远达不到举国皆敌的程度。 审判庭中孤寂的宇宙之内，褚泽看向手背上的那颗宝石。 光泽璀璨，剔透明亮。 这仍是他最大的困境。 尽管帝国对此似乎有应对之法，但当七阶降临时，只意味着一件事情。 那就是，褚泽的死亡。 在审判之时，居于审判庭内的所有人，包括柯音齐，也不过是揣度褚泽的价值而已。 将他与帝国的未来挂钩，也只是在衡量，他生存与死亡，以及被降临后能够为帝国带来的东西罢了。 他作为一个能够被记住的“人”，还远远不够，充其量，只是一个“商品”。 但这些并不重要。 褚泽并不在意他们如何看待他，他只在意的是，他仍然活着。 他也不会仇恨耀银帝国。 在这个异能横行的世界，面对一个疑似七阶异能者的巨大、近乎灭国的危机之时，耀银帝国又或者说，处理褚泽此事的当权者，已经采取了尽可能温和的举措。 他在被寄生之时，起码还拥有着人格的尊严。 也没有在审判庭之外，受到来自外界的生命威胁。 他尊重这个国家的律法。 但他不会因此生出感激。 褚泽揉揉额角，向外走去。 他不恨，已经是格外理智和冷静的结果。 毕竟，谁会感激将要杀死自己的人呢？ 而且，那附加在审判庭之外的灵魂契约……也间接提前预支了褚泽的选择，让他无法以任何立场，站在耀银帝国的对立面。 褚泽设想了一下，如果那道契约真正束缚了他仍属于自己的灵魂，他能做的，也只是不断变强，不断获得话语权而已。 除此之外，他也毫无办法。 009【审判庭】是一个很小的光芒集合。 褚泽迈出这片空间之后，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伸展然后变大，最终回归原样。 他直接被传送到了外界直通审判庭的传送点之中。 这里是关押罪犯的监狱，褚泽暂时被以特等罪犯的身份，送往了这里，可以直接进入审判庭的地方。 现在审判结束，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出去。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门口的十五道门锁，侧耳倾听了一会儿。 【原初】听到了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以及两个人的对话。 “老师，这小子真还挺好运的，一票之差，他就直接被销毁了。” “呵。”这时卢敬瑜的单音笑。 “……所以，那几个随机出来的五十三个审判员，应该有您认识的？ “呃，不对，全宇宙谁不认识您…… “是您动用了关系？” 这是顾均略带兴奋，有些感慨的声音。 “不是关系，只是我们有着同样的看法。” 卢敬瑜的身影出现在了透明墙壁之外。 他看到里面，仪容依旧得体，头发丝都没乱的褚泽，露出了一个含蓄的笑容。 “恭喜。” “谢谢您。”褚泽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五十三个审判员之内，必然有着卢敬瑜的关系，尽管他说是因为相同的理念，但其中必然也有摇摆不定之人，因为卢敬瑜而投出了反对票。 手脚上的抑制环被顾均卸了下来，他拍了拍褚泽的肩膀。 刚想说什么吉祥话，但视线瞥到他墨绿的眼眸时，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逃过一劫有什么用？ 属于他个人，最大的困境，仍然没有解脱。 最终，他只是轻轻叹道：“活着就好。” * 外界烈日当空。 耀星之上，五月之时，已经进入了初夏。 韩亭熙眼睛里面是浓重的红，嘴唇紧紧抿住，一脸暴躁，浑身充斥一种濒临爆发的低气压。 原本漂亮的眉眼，此时压在一起，其中是一片黑沉的浓云。 视线扫视而过时，投出的锋芒和锐气，让一旁的金筠直摸后脑勺。 身子扭来扭去，躲在了艾薇儿背后。 这次审判时间并不长，在金筠收到他爸消息之后，这次悄无声息的，被列入绝密档案的审判，就已经结束了。 韩亭熙匆匆前往耀星之时，审判结果已经出现。 第139章 但他依然脸色恐怖的吓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后悔，充斥在他的心头。 他忍不住一阵后怕。 在他和洛倾漫步在银星街头之时，处于另一个星辰之上，在接收审判的褚泽，心中是什么样的感受？ 那个一直以来，似乎面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褚泽，是否会无措、恐惧。 如果审判……成功了呢？ 他是否只有在时隔多日之后，只能见到褚泽失去生机的面孔？ 只要想到这里，韩亭熙就忍不住心脏紧缩，一种窒息的错觉攫取住他的所有感官。 他手指无知无觉，嵌入了身前的栏杆之内。 坚硬的，融合了特殊矿物的，可以抵挡异能者攻击的合金里，一丝鲜血渗透，然后溢出滴落。 那鲜艳的颜色，让韩亭熙慢慢有些恍惚。 褚泽是否会在审判之时流出这样的血液？ 鲜红的血色，弥漫在他的视野里，然后慢慢变成了一个青年的模样。 他脸上染着血，眉目深邃又低沉，如墨般俊美的眼，此时在漫天红色中，渐渐失去了光芒…… 眼中的身影似乎重叠了。 韩亭熙用力分辨那身影上的神情。 似乎是带着笑的。 为什么要笑？ 他想起了什么？ 直到那如同记忆中清爽的味道，重新席卷了韩亭熙，他才突然惊醒。 肌肤温热，将他紧紧抱紧的胳膊有力又熟悉。 他的手被抬起，血液被舔走，带着真实的触感和湿热。 是褚泽。 韩亭熙终于意识到，他看到的那个笑容，来自真正的褚泽，而不是幻觉中染血的身影。 头顶声音一如既往，带着能让韩亭熙心脏随之剧烈跳动的低沉和诱惑。 “我回来了。” 褚泽吻韩亭熙柔软的发丝，又像是将属于自己的肋骨，紧紧塞入胸腔之中，那样用力，好像将要融为一体。 被抱在怀里的，那个漂亮的少年，最终带着更大的力度，将身体贴合到再无一丝缝隙。 他的声音好像很委屈，又好像十分后悔。 带着一丝鼻音，轻轻说： “褚泽，我好想你。” 出国 第69章 呼吸中是韩亭熙不止一次被紧紧包裹住的气味, 是属于褚泽的那种清爽。 他被褚泽抱紧在怀里，头蹭在褚泽的肩窝，埋在其中深深吸了口气。 那熟悉的味道, 让他多日纷乱的心跳, 终于重新安定下来。 “我好想你。” 当韩亭熙不受控制一般, 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后，褚泽的心缝就好像被填满了。 一种不能品味的甜意, 让他声音都变得轻柔起来。 “真乖。” 他揉乱韩亭熙的黑发, 手搭在韩亭熙白皙纤长的脖颈上面，轻轻捏了捏。 “为什么手会受伤？” 这是褚泽开口说的第二句话。 二人拉开距离, 褚泽垂眸握着韩亭熙的手指，在他指节上将要愈合的伤口处摩挲了一下。 他从身后的监狱大门走出来之后，就看到韩亭熙似乎无知无觉地把手扣进了合金栏杆里的场景。 血液从中流下来，让褚泽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将韩亭熙的手指合在手心, 明知故问。 手掌中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少年漂亮纤长的睫毛, 在眼睑下投射出一片浓密的阴影。 他过了半晌，才低低地说：“我——” 一个“我”字出口，他的耳朵上就飞起了一片绯红。 但他仍忍着内心中的羞耻，慢慢说：“我怕你死了。” “而且, ”韩亭熙找到了点底气, 睁着明亮的, 好像被水洗过的眼睛, 看着褚泽，声音扬起了一点：“审判庭里面的情况, 我一点也不清楚。” “谁知道会不会有拷打过度……” 他说着说着, 突然顿住。 韩亭熙在时隔多日之后，第一次直视褚泽的脸。 他对褚泽的五官熟悉至极, 他的每一处细节都深深印在脑海里。 所以此时，韩亭熙的心沉了下去。 那双深邃如夜空的黑眸，此刻一只像是被滴入了碧绿的湖水，在那深黑之中，呈现出惑人的绿意。 他艰难开口：“你的眼睛……？” 手指抚上他的眼眶，虚虚地滑过睫毛，落在眼皮之上。 褚泽微微合上了眼，神情没有太多变化。 只是在韩亭熙脸上，露出了一种，褚泽不想看到的难过之时，褚泽将他微凉的指尖握住。 柔软的唇吻了吻。 又将韩亭熙的手指拢在掌心，复而十指交握。 他说：“只是一次失败的异化而已。” “不要担心。” 韩亭熙看向褚泽身后，缓缓踱步而来的卢敬瑜和另一个面容很年轻的男人。 心中一堆想要喷薄而出的话语，瞬间止住在了唇间。 他沉默着，被褚泽牵着走了出去。 前方是一片天光明亮，但褚泽挺拔如剑的身影，却好似被暗影笼罩，与这光明的世界渐渐远去。 于是韩亭熙用力握紧了他的手，好像紧紧抓住一片，随时会随风而去的云。 仅仅不到一个月而已。 韩亭熙在心中升起一片空茫。 过去的生活好像瞬间与他们割裂开来，一种沉重的感受，逐渐笼罩住了他们。 第140章 他相信褚泽。 但五年之内，凭一己之力摆脱那位未知的神明，该如何做到？ 在整片宇宙中，所记录的最年轻的六阶异能者，他升入六阶，所用的时间为——三十六年。 是他从五阶，到六阶的时间。 整整三十六年。 掌心是褚泽灼热的温度，一点点烫进韩亭熙的血液里。 他看着褚泽平静而锐利的侧脸，又看向他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始终坚定的眼睛。 将心中的一切不安，缓缓压进了心底。 ——只要没有发生，那么一切存在奇迹。 * 在褚泽被拘禁的这段日子里，学校内部除了韩亭熙等和褚泽相交甚密的人之外，其他各个学院的任何人，都无法在任何渠道得知褚泽的消息。 因为在褚泽列入绝密档案之时，网络之上一切关于褚泽的“消失”“是不是犯罪了”等的消息，都在话题趋于平静之后，被悄无声息删除了。 就连褚泽的半个授业恩师关珏，也不曾得知褚泽的近况。 他收拾着行李，只是有些感叹，他都要去褚泽老家了，褚泽还没给他发来消息。 他正在这感叹呢，终端上就闪烁起了消息。 来自褚泽的视频通话。 接通通讯，褚泽出现在了视频对面。 他身边跟着那个他的小男朋友，一个特别漂亮的孩子。 关珏作为网上冲浪一线选手，对他们二人可谓是比他们自己都关注。 他敏锐地发现，韩亭熙表情有点臭。 但他看到褚泽一如既往，浅笑着的俊脸时，就没再多想。 ——毕竟他小男朋友，总是脾气不太好。 估计又吵架了……关珏如此推测了一番。 褚泽的背景，显然是他们经常住的那套别墅，身后是褚泽每隔几天会从花海中摘下的各色玫瑰，然后被韩亭熙装上营养液，摆放在桌面上。 他们身后，还有个头顶亮粉色的小机器人，在来回穿梭。 在不小心撞倒自己之后，又会双眼闪烁着红光，尖叫着“敌袭！”，等发现没人搭理它之后，小机器人才笨拙地爬起来，装作无事的样子，继续打扫卫生。 关珏显然也是被最近网络上有关褚泽消失的说法影响，他第一时间就关注了褚泽的表情和所处的环境。 在发现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他才笑眯眯地问： “最近干嘛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褚泽在视频看不到的地方，手掌顺着韩亭熙的外套，摸进了他里面的薄衫中，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搂住了他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线条漂亮的腰。 韩亭熙象征性躲了一下之后，在手指被接着握住之后，就放弃了挣扎。 瞄到韩亭熙心情似乎好了那么点之后，褚泽回答：“我之前作为优秀学生，被邀请进了一个保密项目。” 关珏收拾行李的身形顿了一下。 他怎么觉得这个说法不太靠谱呢？ “你一个小小的二阶异能者，找你参加保密项目？” 关珏看着褚泽毫无破绽的表情，问道：“小韩怎么没有参加？” “可能因为……”韩亭熙看着关珏一脸怀疑的表情，半晌，拿出曾经在火种里训练过的演技，道：“专业对口。” 关珏沉默了一下。 一双眼在两人身上扫视看片刻，看到他们精神正常，身上似乎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之后，缓缓点点头。 “你们两个就瞎扯吧。” 他摆摆手，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关老，要不要我提前告诉老莫一下？” 褚泽看到他正在收拾行李，想起很早之前，关珏就提到了，他要在放假的时候去找老莫，老友叙旧一下。 于是他开口问。 关珏立刻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不用！” 他笑容怀念，叹了声道：“给他点惊喜。” “人生啊，就是要多点惊喜才有意思。”尤其他们这些经历过太多年月的人，生活中来自故人的再见，是最为难得。 “你们两个小鬼，假期要做什么？” 关珏关心地问了句。 然后没等褚泽说什么，他又意有所指般，意味深长看了看韩亭熙：“你们可别再被拍到什么不宜观看的东西……” 韩亭熙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老顽童。 成天关注别人的私事干什么？ 他维持着对长辈的尊重，扯着嘴角假笑了一下：“您多注意安全就得了。” 关珏哼了一声，心满意足。 褚泽这才接着关珏刚才的话说：“我们过几天会出国，去洛塔利亚尔。” “出国？” 关珏闻言，第一时间关注的地方，却是褚泽的钱包。 “你哪来的钱出国玩一趟。” 他看着褚泽的眼神变了变，从看着爱徒，变成了看着孽子。 从褚泽身上转移到韩亭熙的身上，他沉痛地问：“你让小韩花钱？” 褚泽没忍住笑了。 韩亭熙立刻皱眉，不满意地道：“我花钱怎么了？” 他觉得关珏在暗示什么，但他没有证据。 “不是，我们是受到邀请，去洛塔利亚尔公费旅行。” 褚泽揉了揉韩亭熙的脑袋，对关珏解释道。 “年纪轻轻，就能受到邀请了？” 第141章 关珏收起了沉痛的表情，调侃了一句。 他倒是没有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褚泽和韩亭熙无论从什么方面都是十分优秀，甚至说是凤毛麟角的年轻人。 他们收到一些交流会或者国家之间的人才交流，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后生可畏啊。”关珏感慨了一下，笑着摇摇头。 “去和哪所学校交流？” 褚泽默了一会儿，看着关珏的表情，道：“都不是……我们其实，去一所科研实验室学习。” 关珏再次沉默。 “你们……步子挺大。” 他抽了抽嘴角，完全不知从哪里吐槽。 两个异能学院的莽夫，去科研实验室学习？ 异能研究所还差不多。 “奥古斯塔家提供资金，我们跟着去凑热闹。” 韩亭熙在一旁懒洋洋插话，道出了他们去洛塔利亚尔的原因：“我们沾了艾薇儿的光。” 关珏把行李收拾好，看着褚泽的眼睛，心里吐槽了一下怎么小年轻们竟喜欢往自己脸上鼓捣些东西，他成熟稳重的学生，也赶着流行把眼睛染了个色。 心思只是转了一圈，他的神色就认真了起来。 “我曾经去过洛塔利亚尔共和国……” 他对他们说：“网络上如何说，也只是道听途说。” “这次你们去那里，遇到的事情，可能会与你们的人生信条和价值取向截然相反。” 他回忆着记忆中，那个智能高度发达的国度，缓缓道：“用你们的眼睛，去亲自了解这个世界，你们才会更加理解各种文明的存在。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传播多余的理念。 “在规则之内，一切存在即为合理。” 祂 第70章 挂断视频之后, 褚泽在唇间缓慢重复关珏的话。 “不要做多余的举动……” 这是什么意思？ 关珏作为早年浪迹天涯，在宇宙各个文明都留下足迹的旅行家，他对一个国度的判断, 十分准确和犀利。 在当今宇宙, 每一个宇宙文明都幅员辽阔, 普通人究其一生，都未必走出一片星域, 更不要提出国游玩。 除了边境区域的人, 偶尔会进出他国之外，其他地区的人, 对宇宙之内其他文明的国内情况，也只是有个一知半解。 同时也因为，各个国家的网络并不互通，相互之间的大使馆, 也只在彼此的主星区驻扎, 一但身处他国时出现了意外，身处异乡的人就会陷入极度危险且孤立无援的境地。 所以，能够出国，且带来准确他国消息的人, 极为稀少。 关珏的告诫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褚泽回忆他说起此句话时的表情, 那张脸上十分明显地带着不喜。 而在书籍中有关洛塔利亚尔的介绍, 其中比较引人注目, 也是全宇宙都清晰认知的一点，是洛塔利亚尔共和国, 它的国家制度, 在接近万年的演变之中，变成了完全由智脑操控的国家。 与耀银帝国中, 人类操控智脑不同，洛塔利亚尔的智脑，越居于人类之上，调配所有洛塔利亚尔公民的生产生活、学习教育等等。 其中这个国度之内，唯一能对智脑进行问询和更新的，就是其中的权力中心——中心研究所。 其中内部的人员，由洛塔利亚尔中，来自各个研究院的人员选拔而成。 他们的政治生涯，也即为科研生涯。 褚泽当初在翻看这些信息的时候，就升起了一种兴趣。 完全由智脑来制定规则，来操控人类的生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方式？ 他眉目凝在一起，露出思索的神色。 在思考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韩亭熙将自己停在他腰间的手，缓缓拿了起来。 握着他的手腕拿到了身前。 韩亭熙将他欲盖弥彰的黑手套拽下来，露出那枚宝石。 仍旧璀璨耀眼，但却如同一颗钉子，扎进韩亭熙的眼睛深处，让他看着就烦闷。 褚泽垂眸，眼睫毛遮住他海水般幽深的神色，他的神情好似因此而显得有些温和。 他看着韩亭熙嘴角拉直，紧紧抿住，眉毛揪起来，一双眼看上去格外严肃。 白皙透着红色的指尖，轻轻点在那枚宝石之上。 “我的异能，可以解决掉它吗？” 他抬起眼，像是抬起了一片风华，触到褚泽柔软的心里。 褚泽神色很是温柔，这是除了韩亭熙之外的人，从来没有见过的，毫无锋利之色的面容。 他也抬起指尖，其中慢慢凝聚起了一种让韩亭熙熟悉万分、和他如出一辙的能量。 那种终焉的寂灭，是韩亭熙如同本能的能力。 “一起。” 在话音落下的时刻，指尖相互触碰，却如同交融了一般，没有对对方产生任何的攻击性。 能量之间缓缓融合，又在一起触碰到那颗碧绿宝石之时，陡然散发出庞大而让人心惊的破坏力。 时间的沧桑之感一纵即逝。 在那片空间之中，只是一个无比微小，甚至不曾产生时间差度的片刻之内，时间回溯回宇宙之初。 但就在这时。 绿色的宝石陡然散发出万丈光芒。耀眼夺目的绿意如同世界初成时，那颗撑开天地的世界之树，这枚宝石好像一颗种子，以绝对碾压的能量层级，豁免了来自时光的倒流和冲刷。 第142章 其中的绿意好像流淌了起来，中间那条细细的蓝紫色竖线轻轻扭曲了一下。 突然间，一股强烈的注视之意，从四面八方的空间袭来。 褚泽垂下的眼眸中，缓缓浮现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情绪。 他渐渐抬起头。 眼中如此璀璨，好像藏有星辰，【原初】的能力让他看到了堪称惊悚的一幕。 ——无数只眼睛，密密麻麻，紧紧挨着围绕在这片空间。 它们从无数个角度，将褚泽和韩亭熙笼罩在了一个由眼睛环绕的密闭空间。 褚泽冷厉的目光，扫过这些眼睛。 在他抬起头之时，所由眼睛一齐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好像永远注视着他的面孔。 它们眼睛中，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你逃不掉的。 蝼蚁，无论如何可笑地挣扎，你都会走向注定的结局。 这句话，没有任何凭据，在褚泽眼睛轻轻泛起灼热之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褚泽面容冰冷了起来，他只是似有似无地冷笑了一下。 对于那句话，没有给予任何回复。 在无尽未知空间之外，不知何处。 精美宛如艺术品的手，如同雕刻出的玉石，轻轻拨弄身前的水波。 祂长长的，如同阳光落满的头发，像一匹缀满光芒的匹练，漂浮在水面之上。 水面倒映祂完美无瑕的脸，和其上如同夕阳，细看却好像蕴藏万千色彩和光华的眼睛。 一丝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焰，从祂的眼眶中钻出，被祂轻轻按住眼角，落入了身前的水池中。 水池波澜微微泛起，一缕蒸汽升起，那朵火焰就此消失。 祂摸起池边薄纱般的衣服，缓缓站起了身。 就在向外走之时，祂缓缓顿住了脚步。 祂的左眼突然转变为碧绿之色，中间裂出一道细细的蓝紫色竖线。 叶子上的露水，压低了绿油油的叶片，又顺着重力滚落而下，滴入了池水之中。 滴答。 水滴碰撞池面，清脆的声响，好像唤回了祂的思绪。 目光似乎跨越了无穷的空间，落在了宇宙的彼岸。 祂迈步向前，拨开了藤蔓上吹落的细碎花朵。 鲜红的唇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空灵地像是从旷古中而来的声音，在安静之中响起—— “蝼蚁。” * 褚泽阖上眼，再次睁开时，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已经不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手指上的沉静之环，不停地将一种泯灭能量的波动，传递向那块宝石。 但与其他情况不同。 这次，沉静指环所能造成的效果，只是将异化的速率降低，却完全不能阻止它将陌生的能量注入褚泽的身体。 褚泽在戴上指环的时候，就清楚看到了异化的时间被拉长。 原本的五年，扩展成了七年。 仅仅多了两年，但却弥足珍贵。 现在的时间，对于褚泽来讲无比珍贵。 多出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代表着他的生命的延长。 褚泽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面对的是什么。 那是他无论如何，都窥探不到一丝信息的存在。 ——即使那位神明对他出手，他仍然捕捉不到那浩瀚数据流中，能有一丝胜算的机会。 他改如何面对这未知的命运？ 褚泽自己并不清楚。 但他心中却一直坚定。 永不屈服，永远尽力。 命运的刀闸落于脖颈，他仍然不会露出一丝怯懦。 在死亡的前一秒，他仍会寻找翻盘的机会。 而且——他不止一人。 在审判庭之内，他的价值已经被一半人认可。 那么，帝国一定会尽可能为他寻找办法，同时对那位未知的强敌做出作战的准备。 除此之外。 他的异能，也是他最大的底气。 只要他想，只要能力足够，他可以解析世界，将所有的异能随意复刻、组合。 这也是他，唯一能够面对那位神明的底牌。 宝石之中绿意流淌，光芒渐渐熄灭。 韩亭熙看着褚泽左眼中突然出现的竖瞳，缓缓消失之后，高高悬起的心，这才找到了停留之所。 “我还是太弱了。” 韩亭熙伸手，将那颗碍眼的宝石遮住，语气有些茫然和低落。 褚泽闻言，捏住了他尖削的下巴，两只轻轻夹住，然后摆了摆。 “哪里弱？” 韩亭熙皱着修长的眉，看到褚泽没有一点阴霾，一脸淡然的模样，他舔了舔牙齿，伸头咬住他的手指。 褚泽看着他一脸愤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的手指顺势勾住他的舌头，湿润的口腔之内，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韩亭熙的上颚。 韩亭熙瞬间身上麻了一下，然后就被褚泽搂紧，牙齿也不再用力，只有湿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其中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一片艳红之中缓慢地滑过。 带出一缕银丝，被褚泽慢条斯理擦在韩亭熙的喉结之上。 他俯下身，凑在他的耳畔故意喘了一下。 在韩亭熙绷紧的背部肌肉之上，手掌缓缓摩挲。 “熙熙不是很想我吗？” 褚泽调笑的声音，像是魔鬼蛊惑人心时的语调，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韩亭熙防线崩溃。 第143章 不知道是“熙熙”这个称呼，让他好像儿时被称呼的昵称，让他格外羞耻；还是褚泽毫无顾忌点火的手，和落在他唇畔的，带着炽热呼吸的唇，让他更迷失。 他被压在了沙发之上，整个人笼罩在了属于褚泽的空间里。 身体严丝合缝的交叠，轻轻的水声不断响起，还有让人心跳加速的喘息。 当韩亭熙无助地用脚掌轻蹭沙发靠背之时—— 被二人忽略的小机器人，从沙发靠背之上探了个脑袋出来。 它双眼闪烁着红光，机械的小手张开几道宽松的指缝，掩饰性地遮在眼睛前面。 那金属质感，被韩亭熙小腿上的肌肤感知之时，他猛地耸了下·身。 在褚泽摸着自己被头槌的下巴的时候，翻身坐了起来。 又飞快摸起地上的衣服捂住自己。 韩亭熙脸色绯红，指着傻蛋的脑袋，露出一个羞愤欲死的怒吼： “你看什么呢？！” 创生 第71章 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与耀银帝国, 同作为一级宇宙文明，它们之间不允许直接开启虫洞进行超远距离传送。 所以褚泽等人，在拿到护照签证和来自研究所的邀请函之后, 首先传送到了两国的交界处。 以往, 在火种没有袭击塞尔比恒星系之前, 现在被命名为“起源星域”的过渡地带，就是较为安全的, 被视为两国边境的缓冲区, 设置了两国的交通航道。 但现在由于这块星域被火种占领，而两国碍于局势、火种在其他地区虎视眈眈的势力和实力, 两国无法出兵解决这个麻烦。 现在针对火种只能存在简单交火的不痛不痒的骚扰战略，所以两国之间的互通的航道，改为了另一片过渡地带。 但由于两国之间的这片过渡地带，存在非常多的流匪和通缉罪犯, 而两国对于这片广袤星域的肃清和规划还未完全完成。 所以现在出国的国际星舰和人, 都非常少。 褚泽他们这些交流人员，可以说几乎是第一批在这片新航线的人。 此时他们陆续过了海关之后，登上了国际星舰。 这艘星舰堪比军用星舰，其上武装齐全, 配备二十多名常驻三级异能者, 以及若干二阶异能者。 星舰流畅的舰身两侧, 还装备有量子炮, 星舰的外侧是一圈巡回平台，上方有着能够在宇宙中行动的三阶异能者, 他们在不断巡逻戒备, 以应对一切外界的异变。 傻蛋被韩亭熙单手托在怀里，一双机械小手扒着韩亭熙的肩膀, 圆滚滚的脑袋在四处新奇地看来看去。 红色的眼睛，不断闪烁着光芒，即使是个智能机器人，却生动地表现出它的兴奋和好奇。 星河远阔，在宇宙之中，星球的光芒化为闪烁的微芒，跨越万千光年来到此处。 耀星巨大的星体无比清晰出现在视线之中，褚泽甚至可以看到其上流动的云层和海水的颜色。 傻蛋在看到耀星的时候，就惊呼了一声，缩进了韩亭熙的怀里。 韩亭熙新奇地摸着傻蛋的脑袋道：“你还有巨物恐惧症？” 他本以为足够了解傻蛋了，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它的智能。 这小机器人的拟人程度，已经完全与人类没什么不同了，它甚至有好奇心、有自己的思想以及心理问题。 “那么大！我要喘不过气了呜呜！”小机器人要是能流出泪，此刻一定满脸泪水。 韩亭熙有点无语地把小机器人罩在外套里面，冲褚泽扬了下头，“进去？” 褚泽隔着韩亭熙的外套衣料，拍拍傻蛋的屁股，笑着说：“你还会喘气呢？” 接着道：“走吧，一会儿星舰启动了。” 浩渺的星空，当宇宙中那遥不可及的星辰，突然近在咫尺时，那种面对无可抗衡的自然奇观的畏惧，天然存在于所有第一次目睹它的人心中。 傻蛋能够有这种情绪和恐惧，让褚泽暗中惊奇——这实在太过离奇。 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智能技术，从某种程度上，这是在创生。 创生。 这是六级异能者都不能够达到的领域。 没有任何宇宙中的生灵，能够除去繁衍之外，将其他物质赋予任何如同情感、智慧等的智慧生命能够拥有的东西。 舱门缓缓合上，将一片纯粹又明亮的星海隔绝在外。 褚泽带着一丝打量的视线，落在前方趴在韩亭熙肩头的傻蛋身上。 狭长微挑的眼眸，里面缓缓流露出一丝疑惑。 他看到了生命。 这是【原初】看到的信息。 只属于人类的，复杂的思绪，出现在了傻蛋这个小机器人的身上。 它身上的信息，好像流动的，宇宙中最美丽的信息，是一种属于生命的奇迹。 此时在傻蛋的身上，毫无遮掩反馈给褚泽。 “不对……” 褚泽仔细分辨，他看过的所有生命信息，与此时傻蛋身上的信息略有不同。 它的身上的信息，如同残缺不全的图画。 怎么会这样？ 褚泽缓缓皱起眉。 如果洛塔利亚尔共和国，能够将完全拟人的智能技术做到极致，怎么会出现“生命”残缺的感觉。 连“创生”都能达到，怎么会产生生命不完整的情况。 矛盾至极。 第144章 褚泽将手指点在眉梢，轻轻下滑，触碰在眼角。 心中升起一种感慨。 他的异能，让他提前，在实力非常弱小的时候，就能破开虚无，看到世界的真相。 眼中的世界光怪陆离，却在褚泽眼中，大部分如此清晰简单。 “洛塔利亚尔……”褚泽轻轻叹息，又轻轻扫过自己左手背上的那颗宝石。 他看到了太多的异常。 有时候，褚泽会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只是如此简单的穿越到书中吗？ 但他的容貌不曾改变，而且随着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深，一种越来越深的怀疑出现在心中。 这仅仅只是书中的世界吗？ 一个复杂且庞大的宇宙，真的只是凭借只言片语的小说描写，就能架构出来的吗？ 甚至，这个世界中藏着书中不曾提及的历史，蕴含着无数的辛密。 而这些神秘，正在一点点，随着褚泽的实力和认知，轻轻掀起面纱。 让他能透过迷雾，看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韩亭熙拖着懒洋洋的步子，身背挺直却偏偏能看出少年的倦懒。 褚泽看着他黑色的头发，在空中轻轻滑过漂亮的弧线，露出了半张洁白又精致的侧脸。 微挑的桃花眼中是纯澈的目光，在和褚泽目光交汇时，轻眨了一下：“走那么慢干什么呢？” 于是褚泽收敛了散发的思绪，走上前，抬手随意揉了一下韩亭熙的头顶，手掌从他的发顶划下，轻轻扫过韩亭熙的脖颈，落在傻蛋的亮粉色脑壳上，拍了两下。 “自己下来走路。”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缱绻，带着酒酿一样的余味。 傻蛋被提溜着离开了韩亭熙的怀抱，然后委委屈屈、亦步亦趋跟在了二人的身后。 而褚泽则十分自然地揽住了韩亭熙的肩膀，亲密地凑到他的耳畔，笑着说：“我能干什么？” “看着你呢。” 韩亭熙愣了一下，揉一揉被凑近的耳廓：“你怎么回事？” 他嘀咕道：“又有什么戏？” “哈——”褚泽眼睛弯了起来，揉碎了他锋锐的神色，落入烟火中，平添几分柔色。 他摇摇头，捏捏韩亭熙的后颈，像捏着猫科动物的皮毛一样，声音含笑：“我在你眼里都是什么形象？” 外界的星河灿烂的光线，若隐若无投射在韩亭熙的面孔之上，迷幻的光芒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轻轻跳动。 如同振翅的蝴蝶，在他张开眼角的时刻，纷飞于星海。 美丽得惊人。 “你觉得呢？” 韩亭熙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耳朵，轻轻“切”了一声，眼睛看向前方的卧舱，嘟囔着说：“装逼怪、骗子、戏多……” “不像个好人。” 但没等褚泽开口，韩亭熙耸了耸肩，眼中流光溢彩，瞟了一眼褚泽，就笑了一声快步走向前。 不像好人？ 褚泽看着合上了的门，扫了扫自己的下巴，眼中盛着细碎的笑意。 ——那应该是吧。 他好像确实，浑身上下都不是好人有的气质。 指骨勾起，轻轻敲了敲门。 “怎么把我关外面了？” 韩亭熙的声音立刻透过对讲器传了出来，他显然在门口没有走。 隔着一道门板。 韩亭熙将头仰起，脖颈修长而流畅，喉结微微凸起，露出被论坛上称为5a级颈区的完美轮廓。 他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嘲笑：“我们不是一个房间的啊，泽哥。” 一路跟着韩亭熙的褚泽，愕然了一刹那，才轻笑了一声。 他竟然给忘记了。 和韩亭熙住在一起太久了，让他下意识就反应不过来，以为还是二人一起住。 褚泽的声音，透过门板，好像多了一层不清透的迷蒙，直接震动在倚靠着门的韩亭熙的耳畔， 他们隔着一道门对话。 韩亭熙手指轻轻敲击门板，心中竟然觉得有一丝新奇和莫名的有趣。 “那我走了？” 褚泽似乎带着一丝遗憾。 韩亭熙在另一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褚泽轻轻叹了口气，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带着一丝不甘不愿。 一秒。 两秒。 一分钟。 …… 五分钟。 韩亭熙等了一会儿，发现真没声了。 他皱着眉，又侧耳听了听。 属于褚泽的呼吸都彻底消失在了门外，只有来回过往的其他乘客的声音。 “真走了？” 韩亭熙下意识质疑，他低低地说。 他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门。 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拉开门。 一阵熟悉的气息瞬间扑入鼻腔。 一双有力的手臂，勾着韩亭熙的腰，把他瞬间拦腰抱起，然后又沉沉地把韩亭熙扔在了床上。 随之而来的是青年低沉的调笑。 褚泽英俊又耀眼的脸庞，带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性感，俯视着韩亭熙： “以为我走了？” 韩亭熙身下是柔软的床，他肌肉放松了下来，但膝盖还顶在褚泽的腹部，防止他更进一步。 他侧头笑，抬眼道：“你觉得你会走吗？” 褚泽看着他的眼睛，非常果断道：“当然不会。” 第145章 韩亭熙得意地勾起了唇，他没说话，但一脸如他所料的表情。 这幅模样，一脸自信，眉目都在发光，看在褚泽的眼里，又漂亮又勾人。 于是他俯下身，和韩亭熙商量：“那宝贝儿——把腿挪开，亲一下。” 非常朴素直白，却让韩亭熙瞬间，眼睛微微张开了一点。 褚泽头一回这么客气。 这让韩亭熙还有点愣，他舔了舔嘴唇，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个圈，不知怎的就好像搭错了弦。 他礼貌移开了腿，非常大方道：“亲吧。” 和褚泽视线相接的时候，又好像突然间回过神，两人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笑声交融，但转瞬间，又被轻轻的水声吞没，化为了若隐若无的喘息。 韩亭熙嘴唇被摩擦变得鲜红，湿润又柔软的唇瓣缓缓张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其中纠缠的舌。 他脑子里迷茫了一会儿，突然间溢出一声低骂—— ——“妈的，傻蛋！” 小机器人已经捂着脸，露着红色的眼睛，趴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 但没等它看出个名堂，就瞬间被它爸爸们扔出了门。 它嘤了一声，抠了抠门缝，发现抠不开之后，遗憾地站起身。 转过身，头顶就响起了一声空灵友善的声音： “你是——？” 漆纹 第72章 星光从舷窗外投射进屋内, 迷离的色彩在二人的脸上切割出分明的轮廓。 光影迅速掠过在纤长的睫毛之上，韩亭熙懒洋洋地伸出手臂，按在了床头的操作台上。 幕布瞬间出现, 将外界太过耀目的光芒完全遮住。 上方浮现点点细碎的荧光, 如同夜间的萤火, 投射出朦胧不清的光亮，衬得室内光阴正好。 褚泽掌心量着细腻又韧性十足的腰, 把蹭着枕头伸懒腰的韩亭熙塞回被子里, 嗅着韩亭熙和自己同样味道的发香，他轻轻吻了吻韩亭熙的发顶, 声音略略沙哑，带着一点懒散的睡意： “醒了？” “嗯……” 韩亭熙埋头进褚泽的肩窝，发丝扫在褚泽的下巴上，缓了一会儿, 才慢慢从睡意里摆脱。 这时候他按着褚泽的胸口, 撑起身体。 洁白柔软的被子从他的身上滑落，最后堆在腰间，露出他裸露的上半身，上面点缀着细碎的微红。 韩亭熙抬起眼皮, 向着外部的客厅看去, 低低唤了声：“傻蛋。” 等了一会儿, 他挠挠头, 越过整理睡袍的褚泽，趿拉着鞋子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又喊了声：“傻蛋！” 绕了一圈。 他停在垃圾桶旁边, 弯腰敲了敲垃圾桶的盖子：“你在这儿吗？” 室内除了褚泽倚着门框发出的笑声，没有一点小机器人清脆的童音。 “我们把它扔出去了？” 韩亭熙脑袋有点短路。 毕竟他和褚泽当时战况紧急, 情绪上头之时，他脑子都快烧干了，当然记不得小机器人的后续。 好像……被扔出去了？ 韩亭熙隐隐约约想起来当时……他和褚泽在床上的时候，外界传来的扣门声。 “想起来了？” 褚泽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个咖啡机，此时正不紧不慢往里面倒豆子。 他身穿宽松的睡袍，线条流畅的肌肉半遮半掩在衣物之下，随着他的走动，若隐若现几个透着血丝的牙印。 “不能丢了吧？” 韩亭熙忍不住有点心虚。 他老老实实捧着褚泽递过来的热咖啡，抿了一口。 “上哪丢去？”褚泽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上星舰之前他身上就被盖章了，我们的私人物品，星舰上的人看到就知道了。” 上好的咖啡豆，模样看起来与地球上的有了很大差别，上面自然生长着暗红色的纹路，是经历了星际时代后培育起来的东西，只是沿袭了“咖啡豆”的名称，实际却完全不同的东西而已。 褚泽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自己磨咖啡，带着些新奇地分析了一番，得出了“专供异能者使用”的信息。 微涩的口感，带着淡淡的苦意，却在吞咽下去时满口留香，同时能够瞬间感受到精神海泛起了一丝波澜。 其中的精神力好像染上了淡淡的光晕，看起来变得更加活跃了。 褚泽浅尝了一口就放下，他还是更喜欢茶叶的味道。 缓慢踱步走到客厅的窗前，拉开遮光板，就看到了外面光怪陆离的色彩板块。 此时星舰正处在跃迁状态，视野中是空间的扭曲模样，无数空间塌缩，又在跃迁之后重新归位正常。 属于【归一】的异能种子，在感受着空间之力时，也轻轻闪烁，好像充满着跃跃欲试的活跃。 这艘半军用式星舰，比曾经褚泽搭乘过的民用式，更加先进高级，能够支持连续不断的超远距离跃迁。 在空间的扭曲变幻之中，外界的色彩拉长扭曲，又逐渐恢复了正常。 褚泽透过明亮宽敞的舷窗，看到了外界荒芜的宇宙。 这片宇宙明显与耀银帝国版图内的其他宇宙，也就是他们所曾见过的其他宇宙景观远远不同。 其中少了大片瑰丽的星斗，没有了瑰丽的气状星云和闪烁熠熠光辉的星辰，整片宇宙显得格外寂寥。 他们经过多次跃迁，正式进入了这个荒芜的航道——这个被流放者、星盗等占据的荒僻星域。 第146章 韩亭熙凑到舷窗旁，脑袋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宇宙深处的一个狭长的光点。 在宇宙中看星辰，与在晴朗无霾的夜空中观望繁星，是差不多的。 遥远的星辰都化作了细小的亮点，像在漆黑的幕布上洒下了无数的银屑。 但此时进入韩亭熙目光中的，与平时所见的星辰并不相同。 在不知多少光年之外，韩亭熙用远超普通人的视力，加以空间之力对视野的不断跳跃，他看到了一个隐隐绰绰的，好像泛着水蓝色亮光的庞然大物。 他眯了眯眼睛，纤细的脖颈向前又凑了凑，看了许久，侧头对陷进椅子里的褚泽道：“你看那是——一棵树？” 他声音带着一点惊叹。 宇宙之瑰丽奇异，总是带给人类无穷地震撼。 长在宇宙中的一棵树。 即使在先前所得到的荒芜航道中的资料中得知，他也还是为自己亲眼所见而感到震颤。 “已经到这里了？” 褚泽起身走了过来，在韩亭熙身后站定。 他先是从他白皙的皮肤上看去，身后这个角度，让他轻而易举看到了韩亭熙精致优美的锁骨，其上坠着几个泛着红的印子，好像红梅落在雪里，惊艳又颓靡。 手指缓缓摩擦了一下，心中又翻腾起了一种灼热的火。 他和韩亭熙胡闹了很久，但其实还未真正做什么。 虽然一切其实已经如同摊开的白纸，摆在了二人角力的桌子之上。 但——毕竟他和韩亭熙还没有真正讲明。 舌尖轻轻舔了舔犬齿，褚泽视线描摹了片刻韩亭熙的眉眼，眼眸中盛着一片温水一样的浅流。 是从来不曾被人捕捉到的轻易浮于表面的情绪。 韩亭熙略微扬起声调，带着轻快地赞叹：“巧夺天工的造物。” 褚泽将视线挪开，看向了宇宙深处。 异能者，尤其是空间侧的异能者，对于宇宙中的观测，具有得天独厚的天赋。 他们可以轻易越过空间，看到只有在望远镜或者观测仪中能够看到的东西。 甚至，本来只能看到光线行走了数十万年所带来的远古景象，在空间大师的观察下，可以同步观测到同一个时间维度的事物。 此刻韩亭熙虽没达到空间大师的层面，那是三阶异能者才能有的质变。 但他也能模糊看个大概，褚泽亦然。 不过褚泽没他那么执着，非得用眼睛、用异能看个明白。 褚泽从舷窗旁边拿下挂着的望远镜，抬手搭在了眼睛前面，定位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那颗屹立于宇宙之中的奇观——宇宙瑰宝【世界树】。 语言难以描述它的美丽和震撼，那是如同开天辟地之时的微光，眨眼撑开一片混沌，成为了宇宙中的血脉和筋络。 在世界树的底部，蜿蜒缠绕着树根，将一块不规则的厚重的土地包裹，在这块不规则的大陆之上，又四面八方延展出新的巨大的树冠。 褚泽带着惊艳欣赏了片刻后，就听到韩亭熙笑了一声。 褚泽低头看他：“？” 韩亭熙：“你不觉得，换个颜色，它就有点像西兰花吗？” 褚泽凝目看了半晌。 片刻后，揉了揉韩亭熙的脑袋，轻声笑：“你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 韩亭熙往后一靠，拽了拽褚泽的浴袍，把自己光裸的肌肤盖住，缩了进去。 “你怎么一点想象力都没有。” 褚泽把浴袍扯开一点，揽着怀里的人轻轻嗅了嗅，吻落在韩亭熙的肩上，然后手臂用力，把人抱回了卧室。 “你老实点吧。” 褚泽把在怀里扭来扭去的韩亭熙放下，照着他屁股拍了一下。 韩亭熙骂了一声，埋头在被子里蹭了蹭，把褚泽扔过来的衣服摸起来穿上。 “出去待会儿。” 韩亭熙和褚泽一上星舰，原本只想先到休息舱看看，结果莫名其妙乱来了一段时间。 而现在也差不多快到了星舰停留的时刻。 在褚泽拉开舱门的一刻，星舰之外突然爆发了一声巨大的轰鸣。 他和韩亭熙对视一眼，迅速向观景台的位置走去。 那里是一个能量罩空间，能够清晰看到星舰外部的世界。 星舰之上人并不多，但基本上都是奥古斯塔家族的成员、研究院的学生和学者以及一些异能者。 艾薇儿此时已经站在了观景台上。 她蓝得发黑的如瀑般长发倾泻在身后，手臂搭在扶栏之上，神色清浅无波，看着外界的异能者的战斗和炮火。 一个及膝高的小机器人站在她身前，不断发出“哇！”“好厉害！”的赞叹。 褚泽看到艾薇儿淡定的神色，就知道外界的战斗还算轻松。 毕竟二十多名三阶异能者，这种武力，对于宇宙中一大部分的麻烦，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在一名三阶异能者展开圣洁的羽翼，破灭性的光束从他掌心轰然而出之时，战斗也如此结束了。 “是流放者？”褚泽在观景台上看过去，看到了远处漂浮在宇宙中的破烂碎片——那是被光束直接轰烂的超小型星舰碎片。 艾薇儿缓缓摇头，纤长的指尖指向远处的一块碎片。 几人的目力清晰看到了那块碎片之上的漆纹。 第147章 一条扭曲的蛇，将细长的红色火鸟扼住，吐出猩红的蛇信。这片漆纹描摹精细，连鸟羽和蛇鳞之上的细节都勾勒地栩栩如生。 “是星盗。” 她蹙着眉思索，疑惑道：“但这枚漆纹，我不曾见过。” 艾薇儿又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获得的，有关于这片航道中栖居星盗势力的信息，确认未曾记载这枚星盗的标志漆纹。 褚泽眸光流转，其内似乎有浩茫的星海。 他视野之中，看到了一名三阶异能者在宇宙之中，好像并未受宇宙失重环境的影响一般，飘向了那些碎片。 他突然皱了一下眉。 那片漆纹…… 其上的信息无比平静，好似一湖平静的水。 但褚泽直觉到了违和，他眼底的星海好似瞬间绚烂了起来，在层层剖析之下，信息流纷繁变幻，他终于看到了一丝诡异！ 他猛地张开了唇，眼瞳缩紧，声音穿透了空间，直接抵达了那名三阶异能者身旁：“退开！” 但为时已晚。 那名三阶异能者将指尖搭在那片漆纹之上时，一道无形的波动瞬间荡漾开，剧烈的黑芒一刹那爆发，瞬间侵袭了一整片的宇宙空间。 异常 第73章 诅咒、精神之毒。 在那名三阶异能者触碰到漆纹的一刹那, 褚泽眼中的信息流瞬间变化，两道负面的诡异信息成为最鲜明的存在。 褚泽呼吸窒住了一刹那。 这是三阶以上的能量层级，在撕破漆纹表面那层伪装之后, 无法匹敌的碾压能量第一时间席卷而来。 似乎像是宇宙中肆虐的黑色风暴, 摧古拉朽般撞上了星舰外部的能量罩。 难以被耳朵捕获的, 可以搅碎神经的声音，让在场的二阶一下的异能者和普通人都捂住了脑袋, 神色中充满了痛苦。 艾薇儿眉梢轻颤, 目光凝重。 她冷静地开口，声音如静谧的海流霎那间飘远： “舰长。” “四阶能量应对措施怎么还不开启？” 韩亭熙随着艾薇儿的话语, 将目光越过空间，投向了驾驶舱。 其中舰长已经趴在了操控台之上，裸露出的肌肤枯瘦、褶皱，如同即将干裂的皮革, 裹在伶仃的骨头之上。 “靠！”韩亭熙低骂了一声, “舰长好像死了！” “副舰长？” “也生死不知！” 韩亭熙迈开步子，向着驾驶舱迅速而去。 褚泽看着韩亭熙的背影，手指轻轻颤了颤。无形的能量，带着万物寂灭的荒芜气息, 穿越空间出现在了外界, 并在黑芒和能量罩之间, 转瞬扩散为了薄薄一层。 精神海骤然亮起, 又突然间逼近枯竭的暗淡。 褚泽迈步随着韩亭熙的步子而去，身型笔挺, 在迈开步子的时刻, 有着微不可见的摇晃，但又瞬间平缓起来。 倒下的舰长身上的气息带着捉摸不透的不详, 褚泽不能让韩亭熙一个人贸然前去。 他倒是很清楚韩亭熙突然间向驾驶舱而去是干什么，在大一的一年学习中，韩亭熙的其中一门选修课就是星舰的驾驶，作为曙光大学的尖子生，他所学习的知识极为系统和精深。 此时整艘星舰上，只有他具有操纵这艘半军用式星舰的能力。 艾薇儿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又看向了星舰外部运用各自能力勉强抵御黑芒侵袭的异能者，她定了定心神，轻启红唇，一段涓流般的吟唱飘摇而出。 室内的精神冲击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动听而美丽的歌谣。 而随着吟唱的继续，被这种精神冲击刺激的精神海和异能种子，也慢慢闪烁起了薄薄的微光。 能量罩被消磨的刺耳声音不断尖啸在耳侧，入目是略显混乱的舰舱。 一排排机甲战士已经穿戴好外骨骼，在机甲的防护之下免于精神力的冲击，此刻正在不断穿梭在人群中，将体质偏弱的研究人员等抬起，送入治疗室内。 艾薇儿的异能飘渺空灵，在耳畔缠绕漂浮，给予灵魂的安抚。 在这段悠扬的吟唱中，褚泽紧跟着韩亭熙进入了驾驶舱内。 星舰的舰长并不是普通人，是个精神力强大的异能者，只有这样拥有足够精神力能力的人，才能够精细入微地操纵这种半军用式的星舰。 但此时，他正一动不动趴伏在操作台上，了无声息。 驾驶舱内的副舰长和乘务也一动不动瘫倒在一旁。 韩亭熙刚破开舱门，就近距离看到了这副场景。 他轻轻皱着眉，面目冷肃，眉间一片沉凝。 他先是快步走上前，试探了一下几人的脉搏。 皱巴巴的肌肤完全脱水，在指尖之下是粗糙的触感。 没有一点脉搏跳动。 韩亭熙纵然有了准备，心中仍沉了下去。 那道黑芒所进行的第一步，竟然是穿透了驾驶舱将舰长等人抢先解决──异常清晰的攻击思路，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操控一般。 但韩亭熙没有更多的时间仔细思考这背后的意义和疑惑，此刻外界的黑芒已经越来越盛，似乎背后有着充然的能量支持，飞速消磨着能量罩，此消彼长之下，似乎在下一刻，黑芒就会突破而进入舱内！ 目睹了舰长几人的模样之后，已经可以判断出沾染这黑芒的后果。 第148章 韩亭熙立刻将精神力接驳，手撑在操作台上，眼前闪烁起了数据的流光。 在看到能量存储状况时，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舰长，轻轻抿了抿唇。 在黑芒爆发的那一瞬，舰长已经成为了第一目标。 但在这种生机被强烈侵蚀的生死刹那，他仍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将能量罩打开到最大程度。 而这也是艾薇儿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驾驶舱出现问题的原因。 韩亭熙目光瞄到了后面跟进来的褚泽，飞快道：“你看一下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然后不再多言，将全部身心沉入到驾驶程序中。 他费力将驾驶权限转移，用更高的精神力等级强行冲破原舰长的保险程序，此时已花费了十三分钟。 等到他在这纷繁的权限和操作程序中调用出四阶能量应对保护措施时，黑芒已经近在眼前。 “啵──” 好像气泡破碎的声音。 无色透明的能量罩霎时间鼓起波涛，像涨破到极致的气球，在这一瞬间轰然碎裂。 一滴冷汗滑过额角，韩亭熙仿佛已经能够呼吸到那抽取生机的危险。 但第一次实际操作陌生的星舰，他却无法快速而熟练的发出命令和修改程序。 在逼近的黑芒之下，他心脏狂跳，手心渐渐渗出了汗水。 在这时。 褚泽轻轻将手扶在了他的背后，滚烫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一直传递到韩亭熙的肌骨之中。 “专心。” 话音落下。 韩亭熙浮躁起来的情绪，瞬间被褚泽冷而沉的声音压制了下去。 他重新集中了精神，认真修改起程序和调用模块。 外界的黑芒在即将冲破能量罩时，突然间剧烈被磨灭，好像触碰到了什么无可避免被泯灭的法则。 那是韩亭熙所熟悉的能量，源自于他自己的、同根同源的异能。 【四阶能量应对措施请求……】 【权限识别：错误……】 【精神力突破，更正权限……】 【四阶能量应对措施启动：1秒，2秒……】 褚泽精神海上的异能种子如同将坠落的星辰，一丝光芒都不再散射。 他的额角慢慢泛起抽痛，精神海被超出能力范围的压榨，而显现出从未有过的暗淡和枯竭。 但褚泽仅仅眉毛轻轻动了一下，脸色仍看不出太多的变化。 他视线滑过倒下的生死不明的几人，轻易得到几人仍有一丝微薄的生机的结论。 于是又轻轻将负面状态加持在几人身上，削减几人的人体代谢。 做完这些以后，他终于像是力竭一样，慢慢撑住韩亭熙身后的椅背。 在他最后一点能量，也消失的刹那。 黑芒扑向了星舰舰体。 与此同时。 韩亭熙抬起他明亮的眼眸，其中熠熠生光，好像点着星斗。 一阵巨大的轰鸣，伴随着剧烈的充能反应，空气瞬间干燥起来，热浪从星舰上翻涌而出。 刺目的光芒点亮了这片宇宙。 来自四阶能量的对撞，让星舰内部都不稳定的颠簸起来。 眼前白光一片，留在视网膜上一颗颗光斑。 褚泽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重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外界那诡异的黑芒已经彻底消失，这片宇宙中的陨石和几颗小行星，已经变成了视野中的气态物质和巨大的烟尘。 这片孤零零的宇宙中，只有这艘星舰还静默的停留。 韩亭熙抬手拉住褚泽，让他将身体的重量倾斜过来，看着外界归于寂静的宇宙，低声轻啧了声道：“我还是太弱了。” 遇到宇宙中的强者只能束手无策。 褚泽倚靠着他，浓密的睫毛掀起一个弧度，他侧头看着韩亭熙：“哪里弱？” “什么哪里？异能——” 韩亭熙下意识回答，然后又在看到褚泽含着笑的双眸时顿住了话语。 “你想说什么？” 褚泽意有所指般向下看了看，目光像一把刷子，让韩亭熙手指轻轻抖了一下。 “唔，最近强了一点。” 褚泽伸出瘦长的手指，比量了一下，表示韩亭熙厉害了那么一点点。 “……你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 韩亭熙瞬间想把他扔地上不管了。 但此刻归于平静的星舰，让机甲战士们有了空闲，其中一人推开了被韩亭熙弄得破破烂烂的门。 韩亭熙稳稳扶着褚泽走到旁边，就是眉宇间好像不太高兴。 外骨骼装置流畅而富有机械的魅力，从人体的脊柱中进行接驳，通过能源装置放大人类的一切机能。 韩亭熙在一旁看着那名机甲战士从折叠空间里拿出针剂，推进几人的血管中，然后伸出手，一阵能量波动从机械手臂中传出，几个昏迷的人就漂浮在了空中。 机甲战士向二人点点头，然后带着身后飘着的人走了出去。 “褚泽，你不觉得还挺帅的？” 韩亭熙眼睛亮晶晶，在看到外骨骼装置的时候，就忘记了上一秒和褚泽拌嘴的话，脸上充满了一种新鲜的跃跃欲试。 褚泽感受着从左手上涌现的源源不断的能量，正填充着他干涸的精神海。 动了动手指，体内渐渐又升起了力气。 第149章 从韩亭熙臂弯里起来，他道：“下个学期你可以选修机甲。” 他们跟着走出了舰舱，韩亭熙抓了抓使用过度的脑袋，有些遗憾：“我要是选修机甲，张一元能打死我……” 异能者去学习普通人的知识，对于异能者的天赋和身体素质来讲，是一种浪费。 褚泽也是随口一说，他将被汗湿的手套摘下。 碧绿的色泽一闪而过，又被他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套掩盖住了。 韩亭熙看到了那颗宝石，然后又不着痕迹扫视了一下四周。 果然看到了那名不属于奥古斯塔家族，也不属于研究院的异能者。 他不由得感慨一下，那人对待工作真是十分敬业了。 刚刚还在外界，凭借三阶异能者的能力抗对黑芒诅咒，这一会儿刚刚休息，就跑过来监视褚泽了。 那人面容平凡普通，身材不高不胖，是混入人堆就会迅速消失的长相。 也是隶属于情报部的精英，负责对褚泽全天候的督查和记录。 对此褚泽也没什么意见。 三阶异能者说是监视，也有着保护的意味。 毕竟，褚泽被记录在册的异能以及对于他自身潜力的评估，对于帝国有重要的价值。 星舰内部短短十几分钟，在机器人的匆忙整理之下，已经归于了原貌。 褚泽有些疲惫地坐在了休息室内，闭上眼，开始轻轻梳理异能。 因为突然间的爆发异能，他此时的身体中，那七阶的能量又散落在了血肉和筋骨之中，精神海也混杂着没有及时分离的能量。 艾薇儿清浅的声音徐徐流过：“我们发生的战斗，已经引起了流放者故土的注意。这一片宇宙因为这一次能量冲击，失去了五颗小行星和一些漂泊能量团……”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于是我要向流放者故土支付一大笔赔偿款。” 韩亭熙正吃着他最爱的奶油蛋糕，将奶油刮得干干净净，咬着叉子掀起眼皮看了眼艾薇儿，不解道：“这一片星域，又不是流放者的地盘，你赔什么钱？” 艾薇儿用一种包容的眼神看着韩亭熙。 褚泽抓住韩亭熙的手指，握在手心缓缓摩挲，接下了艾薇儿的话：“花钱买平安，我们还要得经过那里。” 韩亭熙嘟囔一句：“强盗行为。” “其实和爸爸们差不多。” 清脆的童音，带着一点电流声，从艾薇儿身后出现。 傻蛋趴在艾薇儿的肩膀上探出头，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爸爸们让我打开别墅大门的时候，也是强盗行为！” 韩亭熙眼神变得不太友善。 傻蛋立刻改口：“也就比爸爸们差了一点。” 褚泽没忍住笑出了声，看着青筋暴起在额角的韩亭熙，笑道：“傻蛋，爸爸建议你快跑——不想恢复出厂设置的话。” 碗碟碰在桌面的清脆声音，让傻蛋魂都飞了起来，他立刻迈着小短腿跑走了。 而韩亭熙只是放下了餐具，翘了一下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懒得再管那个智商堪忧的机器人。 饶有兴味的视线，从韩亭熙和褚泽的身上转移到远处跟着星舰机器人移动的傻蛋身上，艾薇儿意有所指般道：“你们的机器人，比我们其他人宿舍中的要智能很多。” 舆论和登陆 第74章 这一片星球稀少, 显得有些荒芜的星域中，有一艘线条流畅的星舰漂浮在宇宙中。 它采用了最新的技术，宇宙光线在触及它的表面时, 就似乎被吞没一般, 又好像被反射了出去。 整体无声无息隐匿在了宇宙中。 精致的打火机, 其上勾勒着暗红色的纹路，跟随着一只修长的手, 在指尖上下飞舞。 这只手一半暴露在冷白的灯光下, 一半落在黑暗中。 光芒隐没的阴影里，“咔哒”一声, 打火机的盖子被利落打开，同时被笼在了手掌中。 上面的纹路也更加清晰。 ——体态纤细弯曲的蛇，纵横缠绕在一只无力颓然的红鸟之上。 “他们很幸运。” 金属质感的低沉男声出现。 在看不清面孔的阴影中，他缓缓低下头, 凑近了精致的打火机。 猩红色的火光亮起, 伴随着一缕烟雾，缠绕、盘旋，让看不清的面孔，更加朦胧遥远。 “幸运？” 清悦柔和的女声紧跟着响起。 落座在光明之中, 倚靠着舷窗的女人, 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 漂亮的脸庞散发着一种清纯却又妖媚的气质。 她指尖缠绕着自己的金发：“没有成功吗？” 男人淡淡应了一声：“嗯。” “还要进行下一步吗？” 静默的室内, 只有女人笑意盈盈的脸庞，对着黑暗中的人轻轻眨眼。 她指尖绕着一圈无形的波动, 葱白的手指在空中弹奏一样点动着。 “不需要。” 男人弹了弹指, 烟灰簌簌落下，又被机器人立刻清扫干净。 他意味不明道：“只是个前奏罢了。” “可是现在继续出手不是一个好的机会？” 女人眼睛弯弯, 但眸底确是一片冷漠的疯狂：“将他们全部杀死在这里。” 男人似乎在看着她。 过了片刻，才慢慢道：“纪薇，你应该清楚，我不喜欢反驳。” 第150章 在话音落下的刹那，一种让人心悸的气息，缓缓攀升在这片空间之中。 沉默在阴影中的轮廓，伴着一点猩红，恍惚扭曲成了一种可怖的怪物。 空气涌动着结冰般的寂静。 纪薇瞳孔轻微放大，心脏剧烈鼓跳。 但她维持着神色不变，只是将手指中的能量挥散，顿了顿，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好的，谨遵您的教导。” “麦奥斯·泽塔尔阁下。” * 在距离那座巨大的世界树二十四光年之时，他们的星舰触及到了跃迁屏障。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到达了流放者故土所在的势力范围。 充当临时舰长的韩亭熙百无聊赖地将星舰停泊在屏障之外，等待着艾薇儿的指示。 据艾薇儿所言，他们将要登陆那颗世界树下的巨大陆地，然后获取通行证，才可以继续前进。 不然就属于“不被流放者承认”的偷渡客。 流放者们显然已经在千百年来，成为了一个脱离于两个庞大宇宙一级文明的势力。 这种自成一体的小型文明，纵然是奥古斯塔家族，也并不想轻易交恶。 所以在这片鲜少有外国旅客所来的星域，他们勉强可以算作第一批“正常”的过路人 ——宇宙通缉名单上的罪犯和星盗除外。 而又因为这个不知名的，突然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新的漆纹，作为可以代表帝国出面的奥古斯塔家族，需要将此事与流放者故土的领导者交流。 在星舰上受到那黑芒诅咒、抽取生机的舰长等人，也需要更良好的修养环境。 ——这意味着，他们一行人，必须在世界树的陆地上登陆，然后停留一段时间。 褚泽坐在驾驶舱内，看着窗外掠过的陨石与能量罩擦出剧烈的火光。 眼中闪过那枚漆纹的样子。 每一个亲眼目睹那枚漆纹的星舰上的人，都不会不为它的纹路而震动。 那被毒蛇所缠绕的红鸟，在漆纹上显现出挣扎颓败的垂死之意。 ——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因为，耀银帝国的国徽之上，正是一只华丽而美丽的火凤。 “艾薇儿应该已经将这次事件传回帝国了。” 韩亭熙垂着手指，慢慢道：“没想到出来一趟，意外不少。” 他视线轻轻看过褚泽，不留痕迹般滑过他的左手上的露指手套，皱了皱眉。 “本来只是借着机会出来玩玩。” 褚泽伸手握住他垂着的指尖，一根根细长白皙的手指，被褚泽缓缓揉捏摆弄。 他看着韩亭熙不爽的神色，挑了下唇角：“这次袭击……” 他话语未尽。但韩亭熙却知道他意思是什么。 这次袭击并不简单。 甚至应该是有预谋的。 毕竟，那枚漆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奥古斯塔家族的星舰前往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路上出现。 而且那如同被算计好的对驾驶舱的袭击…… 就好像是对耀银帝国的挑衅—— ——或者说，是一种猖狂至极的宣战。 “星网上要热闹起来了。” 褚泽摆弄了一下舱内的信号连接器，勉勉强强接上耀银帝国内部的星网，然后点开终端。 这次突发事件必然早有预谋。 果不其然。 此时距离袭击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奥古斯塔家族自然不想扩大这件事情的影响，也只是用内部联系渠道联系了帝国的权力中心。 但星网上还是出现了一种如同病毒入侵一样言论，并渐渐占据了讨论中心。 而与此同时，一则视频悄悄出现，被大量转发过后，才被官方察觉删除。 视频中，是一只生动的，栩栩如生的火凤，拖曳着漂亮的火焰，衔着一朵洁白的花朵，振翅欲飞。 却在下一秒，被一只庞大而粗壮的蛇，咬住鸟颈，然后躯干被缠绕至颓败无力，直至垂下那美丽的头颅。 在这段简短的视频之后，就是甚嚣尘上的关于奥古斯塔家族星舰遇袭，并在荒废航道中遭受星盗惨烈打击的消息。 在火种制造人造黑洞并摧毁塞尔比恒星系之后，帝国在民众中的公信力已经摇摇欲坠。 在事件的余波还未平息的时候，这段视频以及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已经在民众中掀起了一番讨论的浪潮，并又一次摧毁了帝国当权者们在民众中的形象。 更有甚者，在星网这种言论无比自由的环境下，极端情绪不断升华以及蔓延。 渐渐衍生出了各种极端分子的言论。 褚泽目光浏览着星网上的消息，正刷到一个页面，上面正历数耀银帝国的当权者家族，并附上或真或假或道听途说的悚然言论。 用词激烈，情绪激愤地痛骂帝国的不作为和软弱，然后又从新出台的律法、普通人和异能者的矛盾、权贵和公民以及最近在延边星系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交战失败等等方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辞采华茂，措辞条理清晰且煽动性极强。 褚泽津津有味地通读了一遍，琢磨了一番其中的信息，觉得其实有些并没说错，只是有点过分夸张，而且明显对帝国怨愤太深，语言可看但不可信。 这种喧嚣的网络声讨，估计也在那个莫名袭击的星盗组织的预料当中。 第151章 而挂在网上被传阅很久的视频，虽然已经被官方删除，但造成的对民众情绪的刺激，仍旧不断存在，并时刻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毕竟帝国被公开挑衅，哪个国家公民都如同被亲自扇了巴掌一样。 韩亭熙也打开星网，正好被推送了这条激昂的篇章。 看了眼其下的热度和点赞数，韩亭熙啧啧称奇：“有文化的人杀人不见血啊。” 他哼哼一笑，唇角翘着，一脸惊奇和兴味地道：“你看这里面写的，‘仲裁花枪德不配位，继承人早已腐烂在黑色交易中，非法贩卖人口又侵害公民权利……’，这说得是金兰？” “总不能是金筠，”褚泽轻笑，“撰写这篇文章的人，知道的不少。” 褚泽抚着座椅扶手，光滑的金属质感已经被他摩擦出温热，他食指轻点，若有所思道：“这篇文章意在煽动民怨。” “利用贵族和公民不可调和的矛盾……” 韩亭熙抬眸，复又看了看文章中所提及的贵族世家，慢慢道：“原来是为了针对金家那一派系的。” 目光所注视的界面在韩亭熙继续往下看的时候，突然卡顿了一下。 韩亭熙懒洋洋地点击刷新，一秒过后，这篇声情并茂的文章已经再也不见。 “他们斗来斗去的，这种时候都能见缝插针地找事。”韩亭熙长腿一伸，顿时觉得有些无聊。 他对这些权力争夺毫无兴趣，看个八卦都比看他们争斗有趣。 褚泽对此不置可否。 这些事情离他们还太遥远，考虑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在这时。 一股陌生的能量波动出现在星舰之前。 韩亭熙在操作台上开到了跃迁屏障撕裂开一个口子，露出了一架小型星舰的影子。 他第一时间操纵星舰退开，并架起了激光炮。 但紧接着，艾薇儿的声音出现在驾驶舱内：“是流放者，亭熙，连接对方的信号频率，将语音权限开放给我。” 韩亭熙照做，并在操控台上看到了艾薇儿拿着的那枚通讯器的波频。 信号对接完成。 短暂的安静之后，舱内出现了除了艾薇儿以外的第二种声音。 “眠树之地，哦，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流放者故土，第二执政官浦维萨，向奥古斯塔小姐您问好。” “跃迁屏障已经打开，请将星舰锚点定位在我方星舰之上，与我一起进行跃迁。” 韩亭熙十指如飞，纤长的指骨敲击在操作台上，精神力同时搭配运算和模块的调用。 在艾薇儿和浦维萨的交流之下，星舰在一种剧烈的拉扯力之下，瞬间完成了跃迁。 扭曲的色块缓缓褪去，透过驾驶舱，外界是一片晶莹的蓝色。 如同磷粉散落，纷纷扬扬的细腻微晶，从窗外降落。 褚泽抬起头，看到了天空。 那是被闪烁而夺目的蓝色覆盖的巨大树冠，一眼望不尽边际。 神树 第75章 他们停泊在这棵无比庞大, 堪比一颗小行星大小的世界树的某一个枝干上。 淡蓝、晶莹的蓝色光屑从上方的洒落。 褚泽走出星舰，呼吸到外界空气的第一刻，就发现了这里的奇异之处。 这里有着符合人类生存的引力数值和生物环境, 但这里没有大气层。 每一颗能够让人类生存的星球, 都拥有着天然或者人造的大气层, 来保护人类的身体和星球。 但这里不同。 褚泽抬起手，接住了那微蓝色的微晶光屑。 如同不存在于这个维度一般, 光屑缓缓落在掌心, 然后又毫无阻隔一般，沉入褚泽的血肉, 又接着透过手背飘摇着落下。 初来乍到的所有人，都愕然了片刻。 纵然早就听闻这个宇宙瑰宝的名号，但第一次见到，仍为其瑰丽和奇异而震惊。 褚泽眸底含星, 世界在他的刻意为之之下, 缓缓变成了可理解或者不可理解的信息。 这里的空气告诉了他，这颗世界树的浅层信息。 “我们眠于树下，献出此生信仰树神。” 浦维萨的声音传来，他抚摸着巨大无比的树干, 看着艾薇儿。 “但你们外界好像称呼祂为‘世界树’？” 艾薇儿颔首, 唇角挂着优雅得体的微笑, 长长的发被盘在脑后, 只留下几率碎发从脸侧滑落，让她看上去稳重又不失俏皮。 “在耀银帝国的记录中, 你们的树神是宇宙瑰宝, 被命名为【世界树】。” 浦维萨耸了耸肩，从远处走了过来。 褚泽这时才不着痕迹将他打量一遍。 身量很高, 蜷曲的头发如同上好的羊毛蓬在脸颊两侧。他五官深邃，皮肤泛着蜜色的光泽，右臂裸露，流畅又充满力量感的胳膊上面挂着金环。 是一位出现在人群中，就会第一眼被夺取目光的男性。 “欢迎你们来到眠树之地。” 浦维萨对着为首的褚泽等人款款弯腰行礼，然后直起身体：“住所已经准备好了，我的副官将带你们前去。” 然后他话语一转，礼貌冲艾薇儿点头：“奥古斯塔小姐，您是先去休息，还是先与我去见首席执政官？” “正事要紧，”艾薇儿对着随行的奥古斯塔家族的人低声交代了几句之后，唇角带笑对着浦维萨说：“麻烦您了，浦维萨执政官。” 第152章 * 从世界树树干上下来，是一段奇妙的路程。 世界树仿佛有着自己的思维和生命一样，在他们走进树干边缘之时，一片剔透如水晶般的巨大树叶就停泊在空中。 褚泽发现这片树叶与天空上不断下落的蓝色微晶同源，但多了“存在”与“实体”等类似的信息。 这让他们可以稳稳触摸到它。 褚泽抬头看向世界树的主干。 如同上古神话中的建木一般，开天辟地，一眼望不尽。 这片给予流放者停留和居住的世界，就是这座伟大的宇宙奇观所赋予的。 他们一行人跟着浦维萨的副官慢慢前进。 这里的街道被一根根纤细的树根所隔绝，然后又鬼斧神工一样，能够让每一条街道联通而且整齐美丽。 无数叶片或大或小，总是在人们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停留在那看似纤长的树根上，然后托着人或物品迅速穿行。 韩亭熙伸出手摸了摸那坚韧的树根表面，对着褚泽惊讶道：“我要是想坐叶子车，它能立刻给我弄一片叶子来吗？” “恐怕不行，先生。” 副官是一个很沉稳的年轻人，他走到韩亭熙身边，抬起手。 褚泽这才发现，他的手臂之上有着一枚叶子形状的精美纹路。褚泽回忆了一下，之前浦维萨身上应该也有，但被他手臂上的金属环遮盖住了。 “只有在树神神殿饮下圣水的人，才能成为树神的子民。” 副官抿唇含蓄一笑，为韩亭熙招来了他心心念念的叶子车。 周围的风景高速掠过，但所有的风和阻力都被无形的能量驱散开。 褚泽和韩亭熙并肩坐在叶子上，轻声交流。 “我大约知道关老头和我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韩亭熙回忆了一下，嘀嘀咕咕道：“规则之内，一切合理。” “由宇宙瑰宝为核心，进行神权统治的国家，”褚泽看向头顶那片望不见边的绚烂的蓝，笑了笑，“其实也还好，在三级文明的早期，也会出现神权统治的阶段。” 褚泽说完，就顿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与地球截然不同的世界。 地球上的神权统治阶段，也不会出现一个真实存在的“神”，只是一个概念意义上的象征。 但这个世界…… “你当我没学过历史吗？” 韩亭熙挑眉道：“虽然三级文明很少出现异能者，但所有三级文明早期神权统治的阶段，所谓的神都是由异能者所化身的……本质上还是离不开人。” “说起来……”韩亭熙撑着手臂，姿态放松地向后仰，“星际模拟战里面那个很有名的场景，就是典型的异能者的神权统治。” 褚泽不经常登陆第二世界玩星际模拟战，但陪韩亭熙训练倒是曾遇到过他所说的这个场景。 ——温碧丝的城池。 这是一个在星际模拟战极为著名的情景模式，取材于万年之前，黎明公约签署前夕，耀银帝国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小国家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在星际模拟战中类似异能者假装成神明统治政权的场景有很多，但都没有如同温碧丝的城池一般著名。 因为，在星际模拟战这款游戏推出的十几年间，很多玩家玩情景模式的重点，都不在于对抗，更偏重解密。 一些情景总会被人们从各个角度挖掘出细节，无论是pvp还是pve模式，寻找所代表情景核心的诸如“温碧丝”一样的异能者的真面目，成为了一种流行玩法。 但温碧斯的城池非常不同。 从它更新在星际模拟战的情景模式中时，历经十余年，没有任何一个玩家，能够真正找到情景的核心，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一个玩家见到过“温碧丝”。 于是所有玩家都致力于挖掘温碧斯的城池，最后让它成功登上了星际模拟战情景模式的至高神殿，成为无数玩家挑战的热门。 ——不过褚泽认为，温碧斯的城池只是游戏开发商的一种营销手段罢了，永远不会有人真正找到温碧丝，因为游戏的数据库中就没有温碧丝这个人物。 收回思绪。 褚泽懒散地看着身畔掠过的风景，听着韩亭熙的话语。 “不过这里真的很奇妙——”韩亭熙看着远处晶蓝色光芒下的建筑。 在远方出现了一个庞大而恢弘的神殿的影子，他伸出手指点向神殿的方向：“所有的一切都由这棵树来决定。” 褚泽侧耳听着，唇角带着笑，接下韩亭熙的话：“确实如此，在艾薇儿给我们的资料里，他们的执政官甚至法律等，都是由世界树选定的。” “宇宙中，神奇的事情确实很多……” 韩亭熙做出总结：“果然只学耀银帝国的历史是不行的，这个宇宙里有太多奇异的文明没有被记载在书籍中了。” 谈话间，叶子稳稳停了下来，他们跟随着副官走进了比邻神殿的一片建筑群中。 这次奥古斯塔家族在这片荒僻星域的出现，基本上是流放者故土第一次与宇宙一级文明的正式交流。 所以他们此时作为另一个超级国度的“使团”，受到了不错的招待。 等在各自的房间安置好，褚泽走出门，就看到了从外面涌入这里的一大片人。 他们手提着折叠空间的医疗设备，穿戴着一种和浦维萨类似的服饰，只是在格式上有着略微的改变。 第153章 褚泽向他们手中的设备上看了看。 都是宇宙中比较先进的器材，但有一点很有趣。 这些器材有来自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也有来自耀银帝国和其他科技发达的二级文明的，众多设备混杂在一起，几乎没有真正凑成一套的。 褚泽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对这个新兴的，产生在两大宇宙一级文明之间的这个势力，有了一个不算深刻的认知。 ——这个流放者故土，科技不发达，大概也很贫穷。 这也是大多数处在庞大帝国夹缝中生存的文明的现状。 星域荒僻且星盗和宇宙罪犯流窜其中，如果不是宇宙瑰宝【世界树】的存在，流放者故土文明基本没有出现的可能。 韩亭熙此时手插兜，缀在这群人身后，目光跟随着前方被打开的生命舱，里面存放着舰长等人。 “你看他们还有救吗？” 韩亭熙站定，准确敏锐地发现了褚泽的靠近。 褚泽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长指轻扫过他垂在耳畔的黑发，另一只手在韩亭熙侧过来的眼神中，点了点自己的眼角，眼角天生微翘，带着天生的蛊惑： “它告诉我，他们的生命里还在跳动。” 韩亭熙眉梢轻轻落下，露出一种放松的神色。 他慢慢道：“活着就行，简直是无妄之灾。 “也不知道那些星盗目的是什么……” 那个神秘的，对他们干脆利落进行袭击的星盗组织，就好像只是单纯搅乱帝国的舆论环境一样，他们的目的让人无迹可寻。 褚泽转了转食指上的那枚制式古老的沉静指环，然后用它粗粝的表面蹭了蹭韩亭熙的脸颊。 “不要想那么多，”他轻轻拖着调子，如同风琴奏响的尾音，清越悠扬，“这些事情交给上面去操心。” 他笑着道：“出去转转？” “听说这里有很多星盗和罪犯成为流放者，不去见识见识，就太可惜了。” 报死鸟 第76章 道路上除了那如同光屑, 不断从天空倾泻而下的微蓝以外，目光所及的建筑也没什么新奇。 每个文明之间虽然各有特色，但在如今的宇宙环境中, 也互相进行了极大程度的融合。 所以这些建筑的类型, 大体上与耀银帝国的一些偏远星系也差不多。 只有在神殿和一些身份贵重的人的住所, 才能看到这个文明的建筑风格。 ——充满神性以及树文明的特色，仿照【世界树】的样子, 雕琢改造成极特殊的风格建筑。 褚泽和韩亭熙沿街慢慢闲逛。 偶尔有飞车从头顶的轨道上飞过, 也有搭乘着叶子行驶在树根脉络之上的人飞速消失在眼前。 “没有恒星和大气层的陆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韩亭熙微微眯了眯眼, 轻松从头望过去，看到了毫无阻隔的黑色的宇宙。 从他们走出神殿范围，进入宽敞的道路之上，才发现除了头顶一片剔透的蓝光, 这里的所有光亮都来自人工制造的灯光。 “有点像是在外太空空间站生活的感觉。” 褚泽拉着韩亭熙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目光看向离得最近的那颗明亮的星辰。 那颗星辰整体呈褐色，有着淡淡的白色光圈，在那光圈之中，有一个逐渐变大的黑点。 褚泽闲适的神情微微一敛。 他眉头微锁, 凝眸仔细看去。 在空间的波动之下, 他看到那个黑点瞬间放大, 轮廓渐渐清晰, 转眼之间，就突破了这短短的与世界树之间的距离, 携带着火花撞进了世界树的躯干之上。 那是一个人。 一声剧烈的轰鸣。 褚泽立刻握住韩亭熙的手, 在一道灼热贲张的火焰之下，他们四周的空气在剧烈升温, 蒸腾出扭曲的空间。 水分一瞬间被高温蒸发殆尽。 土地瞬间激起一阵扭曲的涌动，泥土如浪潮一样从距离褚泽二人不远处的位置激起，然后重重地落回地面。 当地面的震荡结束，褚泽面目冷峻地看向那个深深的坑洞。 在烟尘四起之中，他看到一个人踉踉跄跄，身形迟钝地站了起来。 当烟雾散尽。 露出了一张年轻而美艳的面容。 上面染着鲜血，又被高温瞬间烤成一条条干涸的血块，一点点粘在他的肌肤之上。 这也是褚泽第一次见到，能美丽如同女子一般的男人。 ——就连韩亭熙，也只是少年时的漂亮，轮廓也依然有着男性的弧度和棱角。 他看上去虚弱、接近身体的极限。 但如冰般的眼神，依旧透着漠然的肃杀。 褚泽看着他，脑海中慢慢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报死鸟”蓝。 这是在原书中出现过的名字。 在褚泽所看的《星界传说》的后半段出现的，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中的起义者首领。 由于“梦中挥毫”在书的后半段剧情写得都模模糊糊，褚泽也只是限于知道，蓝这个人领导了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反抗斗争，是曾与耀银帝国达成过某些合作的人。 而他在书中的描述里，是“一位出现就会送来噩耗和美梦的男人”，他面容极度美艳，让人能够忽略他的性别，而陷入对美的幻想中。 第154章 蓝掀起了眼皮，冷冽的视线锁定了偷窥者。 ——一个资质不错的孩子。 但也仅是资质不错，没有威胁。 他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了四周。 原来从星舰逃逸之后，被弹射进了这里…… 蓝迈步走出了这个深坑。 鲜血因为他的动作，又从已经结痂的伤口涌出。 他的脸色渐渐苍白，但面孔依旧冷漠。 褚泽半挡在韩亭熙的身前，身体绷紧，警惕着看着那个危险分子，一步步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然后—— 危险分子面色一白，砰地一声，朝前笔直地砸了下去，一动不动，了无声息。 韩亭熙抓着褚泽的胳膊，从他的肩头看向前方，眼角微微扩大，犹豫道：“他这是……死了？” 他从褚泽身后走了出来，向远方看了一秒，发现了类似执法队的身影之后，缓缓在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旁蹲了下来。 “活着，没死。” 褚泽在韩亭熙身后站定，俯下头看着韩亭熙柔软茂盛的发旋。 韩亭熙蹲在旁边，上下打量着这个人：“他最起码也是三阶异能者吧？怎么伤成了这样……” 他有了一点兴趣和好奇。 从不远处的那颗星球的行星环中，以□□撞碎了陨石，这样破空砸在了这里，一身落魄和伤痕。 就好像是逃命一样。 “他是洛塔利亚尔的人。” 褚泽目光看向了蓝后脑的位置。 那里涌动着非常复杂，而且庞大的信息。 只是尝试查阅这些信息，就让褚泽的精神海开始不受控制的抽痛。 但【原初】时刻不停地运转，在抵御碧绿宝石能量侵蚀的同时，也让他的信息解析能力在不断高压的释放中，一日千里般提升。 他勉强分析出了蓝后脑部分的一点点信息。 那里似乎是一个微缩的，非常精密的处理装置，勾连向宇宙深处的未知地点，冗杂而繁密的信息在其中不断穿梭。 不过这个装置似乎遭受了某种破坏，信息流并不流畅，甚至慢慢在衰微。 “你怎么知道？” 韩亭熙下意识问。 褚泽停顿了片刻，道：“他身上有大量洛塔利亚尔的信息。” 他这么说，韩亭熙便没什么思考地相信了。 褚泽沉凝着看着蓝，他的脑后的头发已经被粘稠的血液纠集在一起，在他越发苍白的脸上，能清晰感受到他生命里在流逝。 他后脑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褚泽目光没有移动，敛着眉，若有所思。 他又想起看过的资料。 洛塔利亚尔是一个完全由智脑控制的国家，那么——智脑是通过什么来达成对整个国家完全的操控的？ 他心中升起了一个不算离谱，但让他忍不住蹙眉的想法。 他向蓝施加了负面状态，让他的血液流速减缓，同时身体机能迟钝，以此来防止他失血过度而亡。 在他们低声议论的时候，人群已经被执法队疏散。 裸露一只胳膊，穿着整齐制服的执法队队长，看着面前的两位陌生的异能者。 沉声道：“二位请先离开，执法队需要调查此人身份。” 褚泽颔首，将手伸向韩亭熙。 当温热的触觉从手掌上传来后，他将人拉起，然后退出了执法队的范围。 执法队队长缓缓蹲下身体，伸手碰向蓝的头部，想将人的脸抬起，看看这个人是谁。 ——他并没有从这个人身上看到树神的痕迹，而树神不会允许外来者不经同意落在祂的大地之上。 所以此刻执法队队长陷入了一种深深的疑虑当中。 一股陌生的危机感，在他碰到已经无声无息倒在地上的人的头发之时，突兀地出现。 让人毛发悚然。 执法队队长瞬间弹起，接连后退几步，一脸惊疑不定。 他在触碰到那人的一刹那，那种从心底升起的恐怖，让他此时汗水浸透了衣衫。 那是什么？ 他呼吸急促。 此刻，竟然感觉到那危机如影随形。 就好像，被什么厄运和无形的恐怖注视着，直到他死亡才能摆脱。 褚泽微微凝神看着蓝寂静的身影。 那一瞬间出现的，如同跗骨之疽般跟随着执法队队长的能量，充满着混乱和规则的气息。 是法则侧的异能。 “报死鸟”，褚泽唇间含着这个称号。 隐约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哗啦——” 一道隐隐约约的风吹叶子的声音突然出现。 褚泽抬起头。 晶蓝色的光屑纷纷扬扬，穿过一切物质，回归了世界树的陆地。 其中两片美丽而剔透的叶子，从天空降落，初时巨大，在接近地面的时候慢慢缩小。 直到落在了执法队队长，以及蓝的身上。 两片叶子慢慢消失。 与此同时，让执法队队长恐惧的厄运，也如风般消散了。 褚泽看到，在蓝破碎的衣服之下，那纵横交错着伤口的手臂之上，慢慢出现了一枚叶子状的痕迹。 “树神！” 人群中突然传出激动的惊呼。 随着一阵阵布料摩擦的声音，所有目睹刚才发生事情的眠树之地人民，都纷纷右手搭在左侧肩颈的位置，单膝跪地垂下了头。 第155章 执法队队长也不例外。 他的表情也是人群中最热烈最激动的。 褚泽远眺世界树的主干，又看向天空的晶蓝。 轻声，恍如自语：“宇宙瑰宝……也有意识吗？” * 蓝被第一时间赶来的第七执政官，一位面目柔和的女子亲自带走。 这之后，褚泽和韩亭熙也没有了闲逛的欲·望，于是回到了居住地。 艾薇儿也拿到了通行证，同时完成了临时外交官的工作。 她揉了揉眉心，散开头发，略带一点慵懒地靠着沙发椅背。 “他们自称眠树文明……” “确实比流放者好听。”褚泽从客厅柜子里找到茶叶，嗅了嗅，分析了一遍信息，然后挑剔地用手指将茶叶仔细分开，然后不紧不慢烹茶煮水。 “那首席执政官和你聊了什么？” 艾薇儿接过褚泽递过来的茶水，慢慢撇去浮沫，轻轻饮了一口，才道：“说是自愿承担这片星域的管理事宜，并在两国之间开放停留港口和航道。” 她弯了弯眼睛，笑道：“其实就是想要不受两国管制，得到安全发展的机会罢了。” “我记得当初众星联盟也是这么说的。”韩亭熙适时提到一个势力的名称。 众星联盟，最初是由多个宇宙二级文明联合，在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和耀银帝国之间夹缝生存，最后在两大超级国度的允许之下，达成了联合。 “所以，这次帝国应该也会同意？” 艾薇儿颔首：“与眠树文明计较没有什么必要，这片星域本来也不属于帝国。但是——” 她话锋一转，“无论是帝国还是洛塔利亚尔，也不会这么轻易松口，毕竟这里将会是两国之间交通的航道……”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当权者去思考吧。” 艾薇儿点了点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外面发生了‘神迹’？” “是这样，”褚泽点头，“一个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异能者，按照他们这里的说法，是被神树亲自赐予了祝福。” 他动作不疾不徐，流水从壶中倾泻，看上去极具攻击性的眉眼，也在氤氲的雾气里柔和了下去。 褚泽的思绪在煮茶的过程中，慢慢放缓。 蓝，与眠树之地…… 被赐予了祝福，那么蓝已经成为了世界树承认的子民。 而他后来又回到了洛塔利亚尔成为了起义者领袖……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一点灵感，但还未等捕捉，就听到外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修长的指节搭在茶杯之上，听着奥古斯塔家族成员的汇报。 舰长等人已经逐渐康复，身体可以承受宇宙航行了。 艾薇儿轻轻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明天再走吧，首席执政官和我讲到，今天是他们的节日，也是树神能量潮汐最充沛的时间……” 她抬眸看向窗外，透过遮天蔽日的晶蓝树冠，看向深黑的宇宙，那里此时已经飞速滑过无数道如同流星般的痕迹。 “可以参观一下这几年一度的风景。” 蓝 第77章 这棵世界树的能量潮汐, 每隔大约六年，就会出现一次大规模的能量暴动。 这也是眠树之地六年一次的节日。 他们来的日子，是节日开始前的第二天。 通过简单的询问, 褚泽从浦维萨的副官口中得知, 这次节日长达半个月, 以世界树从树冠上坠落流星开始，到由能量组成的流星结束为止。 据这里的资料记载, 每隔六年的这个时候, 都会有被神树选中的人，被从树冠上降落的流星光芒笼罩, 最终成为接受神殿教育的“神选者”。 浦维萨等这些执政官和神殿人员，都是由此选拔而出。 ——事实证明，世界树的这种选定，神奇又像是有着某种暗藏的规则, 显得又正确又神圣。 褚泽等人见过的这些当权者, 不论是实力、谈吐以及给人的第一感受，都十分优秀。 此时，外界明亮灿烂。 世界树的枝叶前所未有的璀璨，如同鼓动的脉搏, 其中流淌着蓝色的血液, 在大地上起伏。 褚泽他们换上了契合这里习俗的衣着, 男性有露出半个胳膊, 衣服上悬挂着藤蔓或蓝色枝叶的衣服，女性则是赤·裸双臂, 长裙斜开, 上面缀满宝石或者亮晶晶的饰品。 这里的人们，似乎衣物都会裸露出身体的一部分。 褚泽沿街观察了一会儿, 发现大部分人露出的地方，都会出现树叶状的痕迹，是象征眠树之地子民的纹身。 “这衣服怎么这么奇怪，虽然很新鲜……” 韩亭熙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露在空气中的左手臂。 他身体一边被包裹严实，而另一边接触空气，让他有一点不舒服。 “这里的人，我总感觉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称的癖好。”他干脆把右边的衣服往上扯了扯，卷起来撸到腋下的位置。 这才缓缓舒了口气，感觉心里自然多了。 “爸爸，我觉得是你有一种人类心理疾病。” 傻蛋的电子音从脚边响起。 韩亭熙闻言扬着眉头俯身看下去：“你要说什么？” 傻蛋跑到了艾薇儿的脚下，露出个亮粉色的小脑袋瓜，用电子音嘻嘻一笑，脑袋蹭了蹭艾薇儿的腿。 第156章 褚泽拍拍傻蛋的脑袋，笑道：“你最近是越来越嚣张了。小心你爸爸把你恢复出厂设置。” 艾薇儿浅笑看着傻蛋，不动声色地观察。 弯起来的眉眼柔和又美丽，她眉宇间好似笼罩着海上的迷雾，在垂下长长的睫毛之时，透出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一道深色的流光蓦然划破身后的天空。 紧接着无数色泽明亮，又或者深沉的光芒不断从巨大的微蓝色树冠上坠落。 那一瞬间，好像天际落下纷繁颜色的火，照亮了几人年轻又鲜活的面孔。 明灭的阴影不断闪烁，在这盛大的流火最鼎盛之时，一道清远轻快的曲调，从世界树离地面接近的一根树干上传来。 巨大宽厚的叶片上站着一名衣着繁复精致的男人，待这好似具有生命的树干缓缓下落，从空中飘遥而过后，褚泽这才看清，上面站着的人，正是带着他们进入这里的第二执政官浦维萨。 “这里的权贵……”韩亭熙听着耳边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跟随着浦维萨吹奏的曲调演奏的音乐，眼眸灿若星辰，透着一种久违的轻快，“挺有意思的。” 街道上开始出现了游行的庆祝乐队和表演团队，原本寻常的气氛，瞬间烘托热烈。 人群开始跳舞、欢呼。 这种热情的氛围充斥在周身。 直到一名年轻英俊的青年，扬着略带腼腆的笑容，用明亮的眼睛邀请艾薇儿跳舞之时，褚泽和韩亭熙才感受到真正被这种热情接纳。 褚泽笑着把傻蛋扔给跟在旁边的，那名来自耀银帝国的监督者。 然后回过身，多情般的双目，含笑看向韩亭熙。 他身后是繁星和流火，世界树美丽的枝桠点缀在他身后寂静的宇宙中。 韩亭熙看到他用一种柔和又让人沉溺的眼神，看向自己，对自己说：“可以和我跳舞吗？ “我的——” 耳畔的声音低沉而沉缓，是拉奏的大提琴的华丽曲调，渐渐化做一种嗡鸣，响彻耳畔。 “——男主角。” 欢呼声和裙摆衣物的不经意间触碰，空气中香气四溢，混杂着使人兴奋的热气。 韩亭熙看着褚泽在光影明灭中显得格外深情的眉眼，扬起了嘴角。 将手递给了褚泽，然后被紧紧握住。 心脏的跳动和血液的蒸腾，好像透过薄薄的肌肤，形成了亲密无间的循环交流。 人们摩肩擦踵，脚步之间互相躲避，又在短短一个对视的眼神中，默契交换舞伴。 但他们没有如此。 他们始终交握着双手，舞步半男不女，但心却是沸腾的。 他们从拥挤的人群，慢慢到略显清冷的角落。 背靠着冰冷粗粝的墙壁，被热烈熏腾的头脑，也缓缓沉静了下来。 风带了空气中食物和鲜花的香气。 熏得人头脑沉沦。 在如星般璀璨的眼瞳中，在异国他乡，这片世界树的蓝色土地上，映衬着满天星斗，褚泽轻轻吻住了韩亭熙柔软的嘴唇。 辗转厮磨。 舌尖轻轻的触碰后，不可遏制地勾缠，直至喉结微滚，吞咽下喘息和对方的汁液。 呼吸交错，滚烫的皮肤年轻炽热。 手撩起单薄的衣衫，触碰到肌肤。 彼此紧紧相贴，唇齿似乎没有一刻停止接触。 水声和喘息，慢慢充斥这片寂静的角落。 而红色的，漂亮的男主角，是褚泽今夜见过最美的风景。 让他胸腔震颤，轰鸣乍响。 * 晶蓝色的树冠之下，交织纵横的树干，在这个世界树能量潮汐最剧烈的时刻，如同有着灵性一样，慢慢从天际垂落，能够让人攀爬到这些枝干之上，坐在巨大的叶片里。 蓝光皎皎，如匹练倾泻，在喧嚣的热闹中，落在一枚巨大叶片的人影上。 他垂着条腿，另一条腿支在另一侧，手臂懒散搭在膝盖上。 小拇指勾着酒壶柄，一滴滴未喝干的酒液顺着壶嘴滴落。 微风拂过，他的头发向后飘遥招展，露出一张惊艳至极，让人分不出性别的脸。 眼眸冷冽，似乎这热闹的节日，也无法融化眸底的寒冰。 他垂着眸，看向下方。 两个小家伙正亲得难舍难分。 ——好像似曾相识。 他回忆了一下。 似乎在倒下之前，他曾见过这两张在人群中也格外优越的面容。 啊。 他抬起手腕，张开嘴，将零星的几滴酒液甩进嘴里。 是那两个资质出众的小家伙。 也许是他手腕用力过猛，甩出来的酒液，大部分顺着壶嘴，从天上落下去。 他目光追随着没喝到嘴里的酒。 冰冷肃杀的面容，若有若无，露出了一丝遗憾。 然后垂下的目光，被两道灼热又尴尬的视线锁定了。 他沉默回视。 后知后觉，察觉到他这样偷窥两人接吻，好像不太道德。 韩亭熙心理又涌现了熟悉的尴尬。 他和褚泽，如果不是被酒水淋头，估计就这么一直不会发现暗中的窥视。 他恍惚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了。 抬手迅速捂住眼睛，韩亭熙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不就是接吻被全程围观…… 第157章 他还有小视频在网上呢！！！ 他面色冷静地抬头。 只有微红的耳朵，迟迟褪不下鲜红的颜色。 “你们……要去洛塔利亚尔？” 褚泽冷静擦干两人唇上的水迹，还没等想清楚蓝已经偷看了多久，就听到蓝旖旎的声线，从上方传来。 蓝摇了摇酒壶，确定里面一滴也没有了，于是随意扔到了身后。 “是。” 褚泽言简意赅。 他缓缓思索，蓝是什么意思。 他不得不多想。 毕竟，面前的人，不是身份未知的“神选者”，而是未来的起义军领袖，报死鸟，蓝。 蓝半晌没有说话。 他微敛着眸，从怀中拿出一枚琥珀，其中藏着一只色彩斑斓的美丽甲虫。 真巧。 蓝忍不住心想。 于是他在沉默中开口：“可以请求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情？” 褚泽不欲多事，他很想拒绝。 似乎看出了他的态度。 蓝轻轻一笑。 “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只是帮我带个东西，告诉一个人我还活着。” 褚泽微微蹙着眉，思考拒绝的后果。 ——他们作为异国来客，沾染上蓝这个麻烦身份所带来的事情，不管危险与否，都有可能对他们造成影响。 这次出国，他们的最初目的，也仅仅是游玩而已。 “那个人会支付给你们报酬。” 蓝撩起眼皮，扫过褚泽：“我看到了你身上浓重的厄运……” 话音刚落，褚泽和韩亭熙猛然抬头。 蓝还在继续道：“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但你们将东西带到之后，那个人可以为你们制作阻隔灾厄的物品。” “可以，你让我们做什么？” 韩亭熙握紧了褚泽的手，抬眼看向蓝。 蓝很久又没有说话。 他拇指反复摩挲着琥珀光滑的表面，指甲轻轻敲击甲虫的位置。 他被长长的睫毛压低的眼瞳里，不为人知的，静静流过一丝清浅的柔和。 琥珀被从高空抛下。 细碎的光芒在空中闪烁。 韩亭熙抬起手，空间之力出现，将那枚琥珀稳稳握在了手中。 “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主星区，首都星，三区，兰塔酒馆，找到名叫‘金丝鼠’的人，对他说‘野狗当学会撕咬’……” 他说了一长串信息，褚泽牢牢记在了心里。 同时，他心底又掀起了一丝波澜。 他按了按指节，垂眸看着自己左手背。 ——他不能放弃任何希望。 来日方长 第78章 褚泽和韩亭熙行走在如流水的人群中。 熙熙攘攘, 摩肩擦踵。 入目之间，是一片热闹的节日气象。 蓝和他们的对话好像还清晰响在耳彻。 巨大的枝蔓上下，对峙般交谈的三人。 “你不担心我们临阵退缩？” 褚泽在蓝说完信息后, 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声音低沉冷清：“毕竟你的身份不详, 获救后也不敢亲自回去，反而让素不相识的人拿着信物……” 凉如水的晶蓝光芒拂过蓝如人偶般精致绝伦的面孔。 他的眼瞳冰凉, 但一眼望去, 却如同最清澈的湖水，剔透美丽。 蓝平静而通透地看着褚泽, 意有所指般道：“你的厄运不会让你退缩的。” 他身体微微向前，似乎透过了褚泽的皮囊，看见了横亘在他头顶的阴云。 “我的目光从未出错。” 按照眠树之地的时间来算，这里已经是晚上。 晚间的, 混杂着各种味道的风川流在人与人的间隙中。 一颗颗微晶蓝芒从天空坠落, 穿透一切阻隔。 韩亭熙低下头。 看着晶蓝色不留痕迹从琥珀上面消失。 掌心上那枚古老悠久的石头，纯粹剔透，是历经岁月的美丽产物。 其中那只彩色的甲虫，安静停泊。 好像颠簸时光, 无数风霜之前, 它也如此即将振翅而飞, 甲壳斑斓, 承载着阳光。 这枚琥珀，应是被人悉心珍藏的珍贵之物。 韩亭熙低眸看了一会儿, 然后将它收起。 “他的身份,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是洛塔利亚尔人——” 他和褚泽并肩，行走在街道边缘, 避开喧嚣的人群，低声交流。 “我们可能会卷入未知的危险，” 褚泽顿了顿，抬起头看向天空。 此时那些美丽的枝桠之上，已经无法分辨蓝在哪里。 “他现在不敢回国，我们一旦暴露出和他的关系，可能会招来麻烦。” 他难得犹豫了一下。 如蓝所说，这是他个人的命运，或者说，厄运。 他的莽撞，他过于自信地触碰到这枚碧绿宝石之时，他就应该自己承担命运的后果。 褚泽抬眸，却看到了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无畏、坚定，如同琉璃。 是如韩亭熙本人一般的纯粹和坚韧。 褚泽指尖微颤，慢慢拂过韩亭熙的眼角，顺着白皙的肌肤，握住他尖削的颌骨。 手指之下，是温热的肌肤。 “怎么了？” 韩亭熙眨了眨眼，眼眸中一如既往的亲昵和信赖。 第158章 褚泽神色柔和，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轻笑着说：“没什么。” 他没有再说别的话。 因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将手移开，转而捏住了韩亭熙的后颈，声音从韩亭熙耳畔传来： “节日还在继续，但我们明天就走了。” 天际恍如天火不断坠落，将世间染成通透明亮的能量流星群。 注视着这片瑰丽的景致，韩亭熙将身体往后靠，让褚泽的手臂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他语气轻快：“你怎么这么伤春悲秋的……” 韩亭熙主动握住褚泽的左手，慢慢将他的手套摘了下来，露出手背上和血肉完全融合，好像是自然从褚泽身体上生长出来的碧绿宝石。 他指尖触碰宝石被体温捂热的表面。 长长的睫毛垂下，然后又如同振翅的蝴蝶翩然张开，韩亭熙对着褚泽，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 “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褚泽慢慢咀嚼这个词语，轻轻笑了。 是的，来日方长。 * 傻蛋被扔给那位任劳任怨的异能者之后，郁郁寡欢。 它可是最聪明，最机灵，最受艾薇儿喜爱的小机器人！ 可是爸爸们抛弃了他，艾薇儿和一个羊毛卷一起一直跳舞。 只有它，孤零零坐在地面上，被这个无趣的异能者看着，哪里都不让去。 它哼唧了一声。 红色的电子眼，带着万分的不满，瞪了瞪旁边的异能者。 但那人依旧面容严肃，眼神在人群中穿梭，精神力隔着几十米缀在褚泽身后。 “坏人！坏人！” 傻蛋又哼了一声，用脑袋去撞这个异能者。 “你比爸爸……比宇宙海盗还要坏！” 金属脑袋里面的零件好像被撞得略微错位。 它摇了摇脑袋，总觉得莫名其妙撞出了什么奇怪的画面。 画面破碎不堪，充满着蓝绿色的数据流，在傻蛋的电子眼中一闪而过。 它晕晕乎乎地向后退，啪嗒一声，坐在了地面上。 它简单的思维似乎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傻蛋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向空中交错美丽的世界树的枝干。 如有生命般移动的枝干之上，一片巨大叶子从头顶飘过。 迎风飘扬的微长头发，暴露出一张无比精致美丽的面容。 他懒散地垂着一条腿，坐在叶片边缘，目光随意飘落在地面上。 他和一只小小的机器人短暂的对视，然后又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拿起新的酒壶灌了一口。 小机器人愣愣看着他，又看着蓝慢慢随着枝干离去。 眼前的数据疯狂刷新，智能中心反复发出尖叫：“警告！警告！能量溢出！警告！” 纷繁的数据流飞速流窜，无数片段疯狂闪烁。 小机器人凝固僵硬在原地。 它讷讷的，无知无觉，用电子音一遍遍重复—— “蓝，蓝，蓝……” * 傻蛋—— 傻蛋！ 熟悉的声音从不知名的地方，四面八方传来。 傻蛋迟钝地想，爸爸们终于来找我啦。 但片刻后，他又感觉到了一种疲惫。 那是一种，好像深入骨髓的疲倦。 无形的力度反复翻搅它的控制中心，好像一种迫切的暗示，让它立刻陷入无休止的休眠。 ——小机器人才不会疲惫呢！ 他愤愤挣扎。 我可是最厉害的小机器人！ 终于，在一股熟悉的能量，涌入他的控制中心时。 被威胁“恢复出厂设置”的噩梦，让他骤然惊醒。 “傻蛋！” 韩亭熙的声线穿进了小机器人的接收装置。 它迷迷糊糊，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褚泽锋利俊美的面容，近在眼前。 他神色沉凝，似乎在进行某种思考。 褚泽用精神力探知小机器人的控制中心，想要再一次试试寻找它突然失灵的原因。 但刚刚进去寻找没多久。 原本安安静静躺着的傻蛋突然一个激灵，原地蹦了起来。 然后十分熟练地抱住他的大腿，嘤嘤哭喊：“爸爸爸爸，傻蛋醒了！” 声音垂泪，声声好似泣血，蕴含着无数的委屈。 褚泽：“……你先起来。”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反思了一下，以后是不是不要总是拿恢复出厂设置吓唬它。 傻蛋这才老实地坐回去。 韩亭熙摸了摸它亮粉色的脑袋，用指节弹了一下道：“我还以为你变成一堆废金属了。” 傻蛋伸出小手捂住脑袋。 “傻蛋，你失去意识长达十个宇宙时。”艾薇儿穿着白大褂，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一本笔记。 傻蛋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处在了星舰之上。 透过观光舷窗，能看到幽寂的宇宙，以及不断随着星舰前行，而擦肩而过的陨石和星球。 “但经过检测，你的智能板块以及身体零件，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艾薇儿饶有兴致地提问，“所以，你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想着那名监督褚泽的异能者的描述，接着补充道：“或者说，你看到了什么？” 褚泽不发一言，只是挑了挑眉，目光从艾薇儿蕴藏探寻之色的眉宇间滑过。 第159章 然后对着韩亭熙眨眨眼。 韩亭熙摸了摸亮粉色的金属脑袋，他其实心中也慢慢泛起了疑惑。 ——这种疑惑，应该与褚泽和艾薇儿相同。 毕竟，傻蛋真的太特别了。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仿生机器人，在智能模块以及零件完好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失去意识。 或许有，但绝对稀少，以至于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方面的信息。 傻蛋敲了敲自己的金属脑袋，清脆的金属音从敲击点响起。 它隐隐约约有个印象，但却完全忘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晕倒。 它犹豫着，努力回忆了一会儿，用电子童音说：“我看到了好漂亮的人。” 看着艾薇儿轻轻皱起的眉头，它立刻强调：“真的是好漂亮好漂亮！比爸爸还漂亮！” 韩亭熙看着傻蛋指出来的手指，他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慢慢把这只机械手推了回去。 面无表情：“我不漂亮。” 褚泽忍不住笑出声。 看到韩亭熙拧着眉瞪自己，他才拍了拍傻蛋的脑袋，道：“我知道了。” 在韩亭熙和艾薇儿的凝视下，他整理了一下思绪。 “是蓝。” “蓝？”艾薇儿愣了一下。 她沉思片刻，将傻蛋翻了一面，看到那一串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出厂的编号后，轻轻点了点头。 “之前你们说，蓝是洛塔利亚尔人，而他男生女相，符合傻蛋所说的信息——比亭熙还要漂亮。” 艾薇儿眉却越拧越深，她眼眸中神色深沉。 洛塔利亚尔共和国…… 如此智能的机器人，以及受伤坠落，不能归国的蓝。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注射芯片 第79章 冰冷的舷窗下, 坐着神色放松的褚泽、韩亭熙和艾薇儿。 傻蛋失去意识的事情，终于解决。 但其中蕴含的疑惑，反而让傻蛋身上的迷雾更扑朔迷离。 小机器人的小脑袋瓜, 是想不清楚太复杂的事情的。 它依旧追着艾薇儿跑来跑去, 偶尔被撞倒后, “嗨呀”一声，尖叫着“敌袭！”, 然后再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继续欢快的自娱自乐。 而艾薇儿没事就把傻蛋抱过来，研究研究它身上的控制模块等, 但得出的结果无法让人满意。 ——仅从外表和傻蛋的构成来讲，它的一切表现，都与艾薇儿所期待的不同。 组成它身躯金属，在七年后, 已经不再拥有曾经高昂的价格。 它控制模块中的算法, 尽管依旧复杂，但艾薇儿第一次查看，就发现了这些算法无法组成一个真正生命所具有的一切。 包括情感。 她直觉这其中蕴含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甚至有可能，与洛塔利亚尔大量的智能机器人产出有关。 笔尖在白纸上落下, 接触的地方, 渐渐洇出一个扩散开的墨痕。 她看着自己写下的笔记, 缓缓抿紧了唇。 还要不要继续探索下去？ 她沉思着, 许久没有再提笔写下去。 星舰一个细微的颠簸，让她收回了思绪。 她抬起目光, 越过褚泽和韩亭熙的面孔, 看向外界。 肉眼可见，在经历一次次跃迁之后, 他们来到了一个远比这片荒芜星域璀璨的宇宙。 远处繁星闪烁，似乎在宇宙中凝聚成了河流。 一座巨大无比的灯塔，在他们视角的九点钟方向矗立。 他们所处的生物环境没有变化，但是视角却在慢慢颠倒。 渐渐能够轻松将灯塔的轮廓看在眼中。 星舰缓缓减速，在灯塔璀璨的光芒下，驶入了一个钢铁的航道。 此时，他们可以听到钢铁摩擦星舰表面，而产生的剧烈声响了。 这里已经有了空气。 舰长的声音出现在了空间里。 “所有乘客请注意，已经进入洛塔利亚尔共和国边界，星舰将在大约五分钟后，停泊在港口……” 韩亭熙动了动手指，将几人的耳朵附近的空气抽得稀薄，让外界的声音变小了不少。 然后他充满了兴味地打量着舷窗之外的景观。 明亮的灯光从航道顶部洒下，上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钩索垂下，随着“咔嗒”一声，扣在星舰上方。 如舰长所说，大概五分钟之后，星舰被钩索推动着，调转方向向上，然后出现在了一个巨大、望不到边的室内。 好像一个钢铁和科技铸构的星球。 穹顶之上，极高的地方，那里也是银白色金属。 褚泽纵目远眺，看到这里有不少星舰被缓缓送入蜂巢一样的房间。 然后其中的人，再通过电梯走出来，再被送出这里。 “与耀银帝国倒是很不一样。” 韩亭熙站起身，神了个懒腰。 耀银帝国星舰，都是被统一放置在停泊港口，然后在需要用的时候，送入太空停机坪，之后人们再从这里登上星舰。 但洛塔利亚尔，少了太空停机坪这个环节。 星舰也不会统一存放。 倒是和坐飞机是差不多的流程。 星舰平稳停了下来。 他们在乘务以及智能机器的带领下，走出了星舰。 褚泽轻轻吸了口这里的空气。 第160章 下意识分析其中的信息。 与银星的空气组成略有不同，但无害安全。 重力信息有细微的变动，不过也符合人类的生存标准。 他们作为代表的耀银帝国，久违的一艘乘坐跨国星舰而来的外国人，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向大使馆以及洛塔利亚尔官方发出了信息。 他们下了星舰，就看到了等候许久的接待者。 为首是一名男性。 他袖口的火焰纹路，以及胸前的国徽，代表了他的身份。 耀银帝国驻外大使。 他左边落后半步的，则是一名容貌整齐，眼神沉静，一身儒雅气质的瘦弱男子。 韩亭熙看到这人，第一时间就觉得，这名男子和他的老师卢敬瑜，有着若有若无相似的气质。 他回忆了一下艾薇儿给他们阅读的资料。 这个人应该是洛塔利亚尔最高研究员中的一员。 分析了一下他的职位，结合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晋升方式。 韩亭熙合理推测，这个人的科研能力应该很强。 思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们跟着艾薇儿走到了驻外大使的身前。 在艾薇儿和他短暂握手寒暄之后，旁边那名男子适时开口：“欢迎来到洛塔利亚尔共和国。” 他侧开一步，让出身后穿着和他类似服饰的人。 “在正式进入我国之前，还请各位先进行芯片注射。” 芯片注射？ 褚泽凝了凝眉，目光看向他身后的人。 又从那人身上滑下去，直到他手上拎着的手提箱，透明的材质，让人能够看到其中数量繁多的注射药盒。 艾薇儿也怔了一下。 她看向驻外大使，面露疑惑。 在如今宇宙，国家与国家之间，横跨如沙般数量的星球。 彼此之间，如非必要，实则很少交流往来。 耀银帝国到洛塔利亚尔的人，除了商人、政客以及异能者，普通人很少前往他国游玩。 所以对于洛塔利亚尔的信息，大部分人是知之甚少的。 但艾薇儿的身份，足以让她了解普通人所不知道的信息。 尽管如此—— 她看着那些注射药盒，眉紧紧拧在了一起。 她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从未听说过，来到洛塔利亚尔共和国，要注射芯片。 那名男子，依旧不急不缓，气质沉稳，带着温和的笑容道：“奥古斯塔小姐，很抱歉对您的冒犯，但这是在恰好五天之前编入我国法律的必须事情。” “所有进入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境内的人，都需要按照国籍注射永久或者临时芯片，以便我国进行管束。” 五天之前。 倒是解释了为什么艾薇儿有所不知。 但此刻，所有来自耀银帝国的人，已经脸上露出了防备和警惕。 向自身体内注射芯片，就等同于将自己身体的一切信息公诸于众。 这对于尊重人权的耀银帝国人来讲，实在难以接受。 “这是临时芯片，”驻外大使缓缓开口，他向艾薇儿点点头，“这枚芯片只会对外国人进行简单的行为监督，不涉及身体讯息。” “是这样的，卡列夫大使。” 男子声音轻柔：“在你们离境之后，海关的工作人员会为你们剔除芯片。” 褚泽神色冷淡，从这名男子身上，他看不到芯片的痕迹。 他又将目光看向驻外大使。 那人身材壮硕，面容沉稳，浑身上下的能量涌动，让人意识到他的能量等级至少在三阶以上。 褚泽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腕部。 那里涌动着信息流。 如同曾经在蓝身上见过的，但远没有蓝后脑那里的信息复杂。 ——原来蓝后脑上的是芯片。 他突然似有所觉，看向了身旁的韩亭熙。 此刻面色不佳，漂亮的面孔上多出一分凌厉。 韩亭熙的心情，看上去差极了。 大概每一个异能者，都不希望被窥探到身体的信息。 但他最终鼻腔用力哼出一股气，脚掌蹭了下地面，忍住没有上去给洛塔利亚尔人一拳。 艾薇儿沉默了一会儿。 吩咐道：“排队，一个一个注射。” 同时，她扬起眉角，目光凌厉如刀剑：“丘琏先生，如果注射芯片造成了任何问题，耀银帝国将会对此追责。” 丘琏笑容不变，含笑点头：“这是自然，我们不会因为一枚小小的芯片，就破坏两国的邦交。” 注射器的针头细长，暴露在空气中时，闪过一丝银色的锋芒。 它推开皮肉，将芯片注射进身体内。 最终在手腕部位形成总枢纽。 褚泽闭目感受了一下。 因为【原初】的特殊性，他可以轻松捕获在身体内流动的芯片粒子，然后将其囚禁在身体的某个部位，然后用精神力隔绝它向外传递信息。 细微尝试了一下，他心头微松。 然后他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强大的异能者，想要与韩亭熙交流的声音，没等发出就消失在喉间。 他和韩亭熙的空间异能，很难瞒住四阶以上的异能者。 当最后一名随行人员注射完毕，丘琏礼貌对着耀银帝国方比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奥古斯塔小姐，现在带你们前往住所，休整一番之后，我们的宴会就可以开始了。” 第161章 一行人走过贵宾通道之后，尽头是一个早已打开的小型虫洞。 虫洞幽深，无尽的黑暗中，透着错觉般的光华。 褚泽已经历过数次虫洞穿梭，此时倒是有些熟悉了那诡异的感觉。 当从虫洞跃出，入目的景色，倒是和耀银帝国的一般行星没什么区别。 他们被安置在了大使馆附近的庄园。 前方是繁花树木和蜿蜒溪流，幽静小路交错，最后尽头在笔直的白石路上，直通向几座漂亮精致的房屋。 这里就是褚泽等人所居住的地方。 建筑风格仿照了耀银帝国的传统，让所有人升起一种亲切感，勉强消解了一部分对于植入芯片的恼火。 褚泽和韩亭熙的行李都放在了折叠空间中，他们和艾薇儿一起在正中央的房屋内入住。 他们住在三层，艾薇儿住在二层。 一层是会客厅、观影室和模拟室等。 推开房门，褚泽用精神力寸寸扫过每一个角落。 确认隐私性得到保障后，他坐在了地毯之上，无声向韩亭熙伸出了手。 “嗯？” 韩亭熙歪了歪头，坐在了褚泽对面。 他支着头，将手递给了褚泽。 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指节处透着淡淡的粉红，漂亮的手被握在了另一只修长的手掌中。 精神力毫无滞涩地探入了韩亭熙的身体。 韩亭熙在轻微皱眉之后，将最后一点抵抗的本能压制下去。 褚泽能够透过韩亭熙的身体，看清他体内的芯片。 但这不够。 他要最清晰、最精密的信息。 他必须确认芯片对于韩亭熙的影响，然后充分了解韩亭熙体内的这枚芯片，以至于在需要的时候，能够立刻将这枚芯片剥离。 完美 第80章 简单的收拾整理之后, 艾薇儿穿着如鱼尾般精致的礼服，去参加了宴会。 宴会举办在大使馆西南方向的宴会厅内举办。 悠扬的礼乐袅袅而来，随风送入耳际。 褚泽和韩亭熙避开护卫在大使馆周围的警卫, 穿过白石路, 进入了外面的街道上。 然后穿梭大街小巷, 从中心区域走出，在一个背街的饮品屋内要了个隔间坐下。 隔间位置隐蔽性良好, 屋内饰品简单自然, 在细节之处能看到设计的精巧。 他们此时所在的行政区，处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主星区的政治中心, 是首都星的中心区域，被操控整个国家的智脑，极为简略地命名为“一区”。 褚泽用终端连接上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网络，调出一份洛塔利亚尔的民用地图。 立体星海在空中投射而出, 是与耀银帝国完全不同的立体轮廓。 在锁定了首都星之后, 视野中的星辰飞速退去，跨越光年，最终空气中仅存在了一枚安静悬浮的行星。 这颗行星体积很小，整体呈规律的海蓝色。 整个首都星平展开的地图之上, 只具有一整块大陆, 大约只有银星土地的一半大小。 这片大陆的周围都是海洋, 在大陆上方被不规则划分为十二个区域。 蓝所提及的三区, 位于一区的东北方向。 从地图上看，从一区前往三区, 要跨过五、七两个区域。 褚泽在星网上搜索了一下有关三区的信息。 无数资料在刷新之后出现。 目光挪到这些资料之上, 褚泽筛选了一番，勉强挑出几分还算有用的。 【首都星风物志·三区】【三区旅游观光手册】【研究院从三区撤走之后对三区经济的影响】…… 他传给韩亭熙一份, 两个人挨个看了一遍。 有关餐饮的信息不少，但他们翻来覆去，没看到和“兰塔酒馆”有关的消息。 “是地图的问题？” 韩亭熙拧眉道：“但不应该……” 在如今这个时代，卫星连你在家门口逗狗都能第一时间同步上传到地图上。 褚泽思量片刻：“没有出现，正说明了它的隐秘性。信息不应该出现错误，所以没有出现在地图之上，应该是是有意隐藏的缘故。” “地图和书籍上没有记录，那在类似论坛的这种地方，会不会有？” 韩亭熙灵光一闪，想起来了什么。 他和褚泽一直不算高调，在曙光大学按部就班学习和训练，都能被论坛上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扒出了一大堆私人信息，就连各自的家庭情况都被查阅的差不多。 所以，只要他们熟悉一下洛塔利亚尔这里的星网，找到相关的论坛，他们说不定就能透过只言片语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韩亭熙立刻熟门熟路查询洛塔利亚尔用于交流的软件。 这时。 清脆的铃声响了一下。 褚泽按了一下桌子边沿的按钮，隔音木质的门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个面容甜美的少女。 她眼睛弯起，眼下的卧蚕随着笑容浮起，嘴角如同标尺一样，展开一个弧度恰好的笑容。 声音也如同成千上百次演练过而形成的，最亲切的声线：“二位先生，你们的两杯饮品以及小食。” 她将东西一样样摆上餐桌。 动作轻快迅速，姿态得体自如。 纤细的手臂骨肉匀停，及膝的裙摆在空中划出恰到好处的美妙弧度。 第162章 褚泽将她缓缓打量了一番，目光凝在她后脑的位置。 那里的芯片，表层信息和蓝的不同。 材质上就略有区别。 大概是这道新的律法颁布，让洛塔利亚尔人统一更换了新的芯片的缘故，而蓝离开洛塔利亚尔的时候，他后脑的芯片仍是旧版。 在少女将第二杯饮品从托盘轻轻端起之时，还未来得及放下，外界突然就响起一声轰鸣。 声音在刚出现的瞬间无比巨大，让所有听到的人，都陷入短暂的耳鸣之中。 但下一秒，就戛然而止。 只有震动从一区中心的位置传来，震感让屋内都开始缓缓颤抖。 褚泽和韩亭熙坐姿不变，伸手稳稳控制住了桌子。 同时空间之力出现，让摇摇晃晃的少女也稳住了身形。 只不过那没人注意的饮品，已经随着抖动，洒满了少女的前襟。 褚泽精神力蔓延。 看到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凝固在中心区域的上空。 但空气中热浪不明显，能量已经在爆炸的瞬间被收束起来。 是袭击？ 褚泽看向爆炸的方位，不是从大使馆方向传出来。 “抱歉先生。” 少女的声音打断了褚泽的思考，她似乎对外界的爆炸熟视无睹，微笑着道歉：“我会重新将新的饮品送来。” 她的唇角翘起，只不过眉毛稍稍垂下，多了一分不多不少的歉意，让人见到，也能看到她的懊恼。 她的笑容像是黏在了脸上一样，透露着违和。 ——奇怪。 这是褚泽和韩亭熙的第一感觉。 她欠身道歉，然后如同每一步都测量好了一般走出这里。 目送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褚泽看向眼前一道道看上去品相美丽精致的食物。 他吃了一口后，道：“完美。” “什么？” 韩亭熙挖着另一杯完好的饮品上面浮着的奶油，含着勺子含糊问。 褚泽拉过他的手，挖了勺奶油。 舌尖微卷，吃了一口。 浓郁的奶香充斥口鼻之间，他将韩亭熙的手放了回去，看着他微红的耳朵轻声道：“我一直在打量四周。” “从我们离开中心区域开始，进入这些不属于政治中心的人生活的地方……有一些东西突然就变了。” 褚泽一边说，一边用精神力将二人身体内的芯片与外界隔离。 “从芯片开始。” 韩亭熙看着手里的勺子，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咬住。 他半低着头，睫毛在眼底洒下一片铅影。 “从芯片开始？” 他回忆了一下。 * 他和褚泽走在路边，与行人擦肩而过。 少女握着大人的手。 满目娇憨。 但在侧过头的时候，不经意露出了一丝怯怯。 两个行色匆匆，面容急切的人，低着头突然相撞。 倒地之后，垂下的眼睛怒火一闪而过。 却在抬起头的下一秒，变成和气的笑容。 一幕幕场景转换，一张张面孔从脑海中闪过。 韩亭熙挖了一勺奶油，连同藏在奶油下面的冰沙和果肉，慢慢送进嘴里。 清爽香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他眯了眯眼，咬着勺子说： “每个人的表现，就像一个个完美的假人。 “尤其在和人相处的时候。” 他顿了顿，疑惑道：“但，你说的从芯片开始，是什么意思？” 韩亭熙感受着身体内属于褚泽的精神力，被冒犯的感觉分外明显。 但也许是时间太久，他竟有了几分适应。 铃声又一次响起。 少女面带微笑欠身放好饮品，端起托盘款款而去。 褚泽手指虚虚指向她的背影，在门合上之后，点了点她后脑的部位：“她的芯片总枢纽和我们不同，在后脑的部位。大脑是人最重要的器官，我们的思维、情绪、智慧都由此而来，再由诞生的灵魂复制这一切。” 他的眼瞳深邃如幽深的宇宙，其中蕴藏着瑰丽的神秘和星海，褚泽手背指骨支着下巴，食指扫过颌骨，神色中有一丝莫测，他接着说： “我们的总枢纽在手腕，这代表着芯片无法直观捕捉我们的任何思维；而洛塔利亚尔的公民不同，他们的所有思想都逃不开这枚芯片的感测。” 勺子触碰杯底，搁置出清脆一声。 韩亭熙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一举一动，洛塔利亚尔所有人的任何想法，任何思维，都在那个智脑的监测下？” “所有人？” 褚泽笑着摇头：“我们之前曾阅读过洛塔利亚尔的资料，上面写着，洛塔利亚尔共和国所有公民的生产生活、学习教育等一切，都由智脑操控……但在这个国度之内，还有智脑之上的权力，他们具有唯一对智脑问询和更新的能力——” “——中心研究所。” 韩亭熙和褚泽同时开口道。 褚泽继续说：“我能够看见，所有身份为中心研究所研究员的人，身上并没有芯片的痕迹。” 他撩起眼皮，话锋一转：“在这个国家，似乎没有犯罪存在。” “人与人之间的矛盾，都用最平和的方式妥善的解决。 第163章 “一个很美好的国度，不是吗？” 韩亭熙没有回答。 他默默吃着桌上的食物，每一道都非常美味，就好像将所有的食材和配料都搭配到了完美的程度。 又是“完美”。 他最终放下了餐具。 透过墙壁和空间，他似乎看见了中心研究所的人，在宴会中与人起舞。 也看到了川流不息的街道之上，和气又美好的社会风景。 “原来是这样。” 韩亭熙垂着眸，拨弄着桌子上的摆设，“原来关老头是这个意思。” ——与我们的人生信条和价值取向截然相反。 “这个国家，真没意思。” 他神色恹恹。 漂亮的面孔，此刻充满了压抑之后的不悦，眉宇间沉沉，是一种被拘束、被遏制，却不能有任何反抗和发作的厌烦。 褚泽走到他身边，站在韩亭熙身侧。 他揉了揉韩亭熙柔软的头发，将毛茸茸的脑袋扣在了自己的腰间。 两个人的体温带来异国他乡，彼此唯一熟悉的气味。 韩亭熙在褚泽腹部蹭了蹭，像一只小野兽，在用力留下自己的气味。 半晌，他抬起蹭红了的眼角，看着褚泽：“什么时候去三区？解决完事情，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他顿了顿，低声说：“帝国其实还不错的。” 褚泽手搭在他白皙的后颈，指尖如弹奏钢琴一样顺序敲击。 他想了想，答道：“明天。” “我们今晚要在星网上搜集信息。” 兰塔酒馆 第81章 第二世界, 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主星区。 精神力化做钥匙，敲开了第二世界的门锁，灵魂恍如被拉扯, 在一阵颠倒的错觉之后, 褚泽出现在了一片陌生的世界。 这是自由活动区域, 类似于第二世界中洛塔利亚尔共和国首都星一区在这里的主世界。其他诸如星际模拟战这些游戏，都是依托于主世界存在的。 在和韩亭熙研究之后, 褚泽他们决定一人在星网上查找“兰塔酒馆”的蛛丝马迹, 一人来到第二世界，通过第二世界的传送点, 前往三区的平行主世界。 身为精神力开发程度达到ss级，达到了与精神力品质初次评级ss级相当程度的优秀异能者，褚泽却很少来到第二世界。 原因很简单。 他不热衷游戏，而且在现实不仅要跟着卢敬瑜、关珏学习, 还有不时接点委托赚信用点。 但由于他的精神力强度可以不借助模拟室就登录第二世界, 为了不让智脑发现他们住所模拟室被使用过，所以二人商量片刻，就决定让褚泽进入第二世界搜集信息。 【原初】作为褚泽类似本能一样的异能，在第二世界不会被智脑观察到痕迹。 让褚泽在可以动用异能的世界里, 具有天然搜集信息的优势。 他的思维在登录第二世界的时候, 就被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可以清晰感受到现实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 另一部分则作为思维的主体, 在这个精神力次元的世界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片苍蓝。 天空澄澈蓝的近乎透明，云朵一团团绵密地挨在一起, 偶尔随着风拉长一点尾巴。 再向下看, 则是一个一个的山包，绒绒的草铺满土地, 野花小而细碎。 在视线的尽头，矮树掩映下，出现了一幢幢错落有致的房屋。 褚泽在原地愣了一下。 这满目的苍翠，显得十分有野趣，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风格完全不搭调。 他想象中的洛塔利亚尔的第二世界，大概也是无机质般的利落科技风格，处处显示出精密。 他从记忆的角落，找到了一部分相关的信息。 洛塔利亚尔第二世界的主世界，好像从建国开始就没有改变过底层逻辑。 在洛塔利亚尔占领这片星域之后，这里的第二世界按理讲应该重新进行修正和规划。 但据资料上的只言片语所得，智脑经过运算，得出一个类似“无用的改变”的结论后，于是没有再用工程师重新进行第二世界的修改。 于是，这种迥异的风格，也就保留了下来。 褚泽的脚下是一片细碎的石子路，两旁是一种说不出名字的香木。 他顺着这条路走进矮树后的村庄。 由于异能者和精神力者本来就稀少，也不会时刻进入第二世界。 所以即使在这个洛塔利亚尔政治中心的第二世界，褚泽打量四周也只看到稀疏的人。 辨别了一下原木雕刻的指示路牌，他在平整的石子路上来回穿梭，然后停留在一个由npc负责管理的传送点之前。 npc说着固定台词：“这位先生您好，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第二世界传送门为您服务，请问您的需求是？” “第二世界的首都星，三区。” 挂在房檐上的风铃响了一下。 “精神力鉴定，开发程度ss级……通过传送要求，请做好准备，传送将在五秒之后开始：五、四、三、二、一——” 精神力一瞬间飘远。 在一瞬间，褚泽清晰感受到他的主体思维与现实世界变远了，只有坚韧的精神力紧紧联系着虚拟与现实。 空间之力的波动，一晃而过。 在现实世界，几乎没有发出任何波动。 第164章 只有韩亭熙似有所觉般，从星网中抽出思绪，看向了坐在椅子上闭目的褚泽。 他带着卢敬瑜送他的数据眼镜，飞速在星网中不断筛选各种信息。 大量繁多而无用的数据在眼镜的作用之下，被过滤掉，最终送达韩亭熙目光之前的，是一些包含了若有若无暗示的隐晦语言。 “乔那街37号，有只醉酒的白猫，行人如织，它摇摇晃晃，走向了逆行的斜阳。” 这段网友随便写的诗，出现在一则晒猫贴里。 看起来就是无病呻吟，在大量“云吸猫”的回复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在韩亭熙打开三区地图，一寸一寸仔细查看街道布局等信息的时候。 【乔那街】这条道路，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那里属于三区靠近郊区的部分，是一片零零散散的娱乐街。 这个时候，韩亭熙就下意识在脑海中将这首诗调了出来，同时拉大地图，将乔那街的立体图像投射出来。 十分巧合。 乔那街37号，恰好有一只白猫雕塑，慵懒惬意趴伏在台阶上。 “有点意思。” 韩亭熙自言自语，将目光看向37号这幢房子。 没什么特殊之处，是一个小型商店。 他重新思索那首诗里，所提到的每一个线索。 他有一种格外强烈的直觉，这个半遮半掩意有所指的诗，一定暗藏了三区某些不便于被智脑捕捉的信息。 ——醉酒的白猫，更让韩亭熙预感，这个秘密关系着兰塔酒馆。 他将地图继续放大，直到能够形成微缩版的街道，从他们住所的门口，一直延展到楼梯处。 接着又选择了拟真环境，将所对应的恒星和天空模拟出来。 在韩亭熙一顿操作之后，这片乔那街的视野变得格外清晰。 他看到在一排绿化树木的两侧，是单行道。 无论是人、地面交通工具或者飞车，都需要在固定的方向前进。 而37号之前，是一个笔直向着恒星正午所在位置的单行道。 -行人如织、逆行、斜阳。 韩亭熙头脑飞速转动，瞬间理清了其中的关节。 他沿着背对恒星正午所在位置的方向查看地图，逆着单行道的路径直走。 然后又查看了首都星相对恒星的自转方向，得出当恒星消失在地平线之时的所在方位。 于是他从逆着单行道的方向开始前进，在街道每一个自然弯曲的地方停下。 最终，在一座恰到好处，面朝着斜阳方向的房屋前停下。 韩亭熙不断放大地图，看到了这间挤挤挨挨，处在高楼之中的小房子—— 寻梦人的占卜乡。 韩亭熙眉头抽了一下。 这是什么破名字？ 看上去似乎是一个解析梦境的占卜屋。 ——洛塔利亚尔还有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 他打开星网，进入三区的城市交流版块，搜索“寻梦人的占卜乡”。 零星几条消息出现，韩亭熙挨个点进去。 然后发现，似乎洛塔利亚尔也不是如他们所想那般，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要恪守着智脑所规划的人生。 比如，这几条消息中的人，就十分快乐。 【金老板的占卜术真的太厉害了！接受了一个多星期的占卜，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按照梦的启示做事，老公更觉得我能干了呢！】 韩亭熙一言难尽看着这条评论，然后非常凑巧发现这还是个男人留下的消息。 【从两年前，我一直深受梦境的困扰，我总会在深夜陷入无法逃离的沼泽，每一天，都会越陷越深……直到我在镜子里看见了那个陌生的人……】 ——这还是个惊悚向的回复。 这个人接着留言【但进入了占卜乡之后，金先生总是那么亲切……我变成了熟悉的我，常年困扰我的沼泽，也在慢慢干涸，我想，我得到了解脱。】 韩亭熙没有再往下看了。 他得到了关键的信息，他们口中的“金老板”“金先生”，与蓝所说的“金丝鼠”，可能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 空间的拉扯之后，褚泽在天旋地转中站稳了身形。 他出现在了另一个，风格和一区的第二世界很相似的小村子里。 这里出乎意料的，人竟然还有不少。 褚泽在诧异了一秒之后，结合着看过的资料，也清楚了为什么这里的异能者比一区要多。 一区作为政治中心，具备最严格的监视环境，也是智脑最严密监控的地点。 虽然整个首都星都差不多，但只要作为“人”，最基本的向往自由的本能，就会驱使他们前往相比较而言监控力度轻微一些的地方。 而三区算是首都星的大陆边缘，临近广阔的海。 这里的异能者也相对聚集的更多。 【原初】无时无刻都在运转。 褚泽分解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触摸到的一切事物，都会本能进行信息的拆解和分析。 他很轻松的在空气的信息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 这些能够登录第二世界的人，脸上的表情比现实世界要生动的多，浑身散发的气息也惬意而自在。 因为第二世界的特殊性吗？ 这里的律法独立，所以包容性更强。 第165章 就算做出与现实世界智脑所制定的规则有出入的事情，也不会被加以管束。 “人怎么这么多？” “你不知道？” 褚泽安静站在一座木屋的房檐下，嗅着木质的香味，听着风送来的信息。 “——我该知道什么？” “安神药酒。” “等等，那个地方……不是被查封了吗？你的意思是，第二世界还……？” “我什么也没说。跟我来。” 褚泽若有所思，看向声音信息的来处。 他将长至耳畔的金发别在耳后，整理了一下衣袖，走出了檐下的阴影。 缀在那两人的身后，悄无声息混在了人群里面。 他注意到，这些异能者，有接近五分之二的人，都似乎对那个神神秘秘的“安神药酒”有着独特的反应。 褚泽从他们的目光、细微的动作，以及流动在表层的激素信息，轻而易举得出这些结论。 事情好像变得复杂又简单。 几缕碎发随风而动，落在褚泽的眼前，遮住了他的神色。 蓝的身份，果然在这个时间线的时候，就已经不简单了。 他所要求褚泽和韩亭熙做的事情，可远比最初想象麻烦。 不过，也只是麻烦而已。 一切隐藏起来的线索，都会存在蛛丝马迹。 他想，他已经找到了“兰塔”酒馆。 只不过—— 褚泽看着川流的人群。 事关蓝的秘密，在这个被智脑隐形监控的第二世界，不宜直接开口。 他随着那两个人，慢慢在一个看上去破旧的小木楼前停下。 小木楼的外部爬着着蔓生的植株，木质阶梯上是滑腻的苔藓。整体缩在几丛矮树之后，显得十分不起眼。 顺着楼梯向上，则是一扇半开不开的门，里面无光，在外界看去，一片未知的幽深。 褚泽一边思索，一边在那二人进去之后，神色自然地拉开门走进去。 不能直接言明来意，因为第二世界虽然由精神力为底层逻辑，但支撑的骨架是智脑…… 他想到在现实世界的兰塔酒馆销声匿迹，是不是说明，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隐瞒智脑？ 而他虽然能够隔绝芯片对身体的探知，但仅仅只能进行一会儿，否则会被智脑发现没有及时传递回去的个人信息。 脑海中的思绪被一条条捋顺。 褚泽看向自己面前的场景。 一间混杂着酒气和吵闹声的酒馆，热气在里面翻滚，连同冲入耳廓的笑声。 褚泽随意扫过四周，见到无人在意自己这个陌生来客之后，坐到了木质的吧台之前。 他姿态惬意，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掀起眼皮，在迷离昏暗的光下，露出一丝恰到好处优雅的笑容，“请给我一杯动物药酒’。” “本店提供药酒，但没有所谓的‘动物药酒’哦，先生。” 调酒师用手帕擦拭玻璃杯，闻言眯了眯眼，目光带上了一丝不起眼的审视。 “没有吗？”褚泽讶然，神色困惑道：“药酒不是用动物泡的吗？” “是昆虫和植物，先生。” “原来如此，”褚泽点头，叹了口气，“是我学识浅薄，我还以为药酒是用一些小动物，金丝鼠呀，飞雪兔呀之类泡的……” 褚泽说着，带了一丝浅浅的笑，眼角勾起，冲着调酒师眨了眨眼。 调酒师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将玻璃杯放下，看向褚泽，“啊，我想起来了先生，虽然没有您说的这些小动物，但有一杯由炽焰鸟的尾羽装点的烈火灼喉，风味独特……不过因为制作特殊，第二世界中也只有一份，并没有存放在这里……而且因为这种酒的特殊性，必须要在调制后第一时间品尝，否则会风味全无，您看这样如何——”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褚泽的双目道：“您和我一同去取酒，也可以第一时间品尝到了。” 褚泽微微一笑。 “请带我去吧。” 真乖 第82章 踩着木质地板, 脚下是古旧的“咯吱”声。 褚泽跟在调酒师身后。 在这座从外界看上去不大，但内部进行了空间折叠的房子里，走过后方的小花园, 转了个弯之后, 走下石阶, 进入一个低矮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岩石墙壁上摇曳着火光，每隔几步距离, 就有一盏明亮的烛灯, 将狭长的通道照得通亮。 最前方是一个规则方正的石室。 中间一个方桌，两侧是两把靠椅。 石室外的门缓缓合上。 调酒师走到室内的壁灯旁, 扭转了一下，露出了里面的一套酒具。 他松了松领结，手腕纷飞，一种闻起来辛辣又带着微微苦味的酒气, 慢慢散发在室内。 酒水沿着做工精致的水晶杯汩汩留下, 如同朝阳一样，充满着瑰丽色彩的酒，被调酒师按住杯脚推了过来。 “啊——忘记了。” 调酒师笑了一下：“很久没有人尝过烈火灼喉了。” 褚泽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背部挺直, 轻垂下的头也带着若有若无的矜贵。 他视线带着打量, 看着调酒师又转过去的背影。 调酒师拿着一根漂亮的鸟类尾羽走了回来, 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 将这火红的尾羽装点在了水晶杯之上。 第166章 在尾羽根接触酒水表面的刹那，一股热气陡然蒸腾, 如同极致的高温让大量的水瞬间沸腾。 酒雾带着浓郁的香气升腾。 “请慢用。” 褚泽拿起酒杯, 轻呷了口。 一股不同寻常的热气瞬间炸开在舌尖，直让他的口鼻都泛起了酥麻。 与此同时, 精神海瞬间沸腾，精神力似乎变得饥渴，在褚泽的身体内叫嚣着再来一口。 一口饮尽这杯珍贵的烈火灼喉。 这次不仅是口鼻，连同胸腔、腹部，再之后席卷整个身体，一种如同被温和的烈火灼烧的错觉一闪而过。 褚泽清晰感受到了，他的精神海肉眼可见拓宽了一部分。 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只是一杯，在第二世界的酒罢了。 而且，褚泽的精神力开发程度已经是ss级，精神海早已宽阔无比。 这拓宽的一部分，如果换成e级的精神海，此刻就会毫无副作用地拓宽成b级。 褚泽伸手按住眉心。 精神海对异能的反哺，被他慢慢压制住。 此刻还有正事要做。 他看向对面的调酒师，身体坐得更直，正色道：“谢谢。” 这杯烈火灼喉，绝对是褚过接受过除了【沉静指环】之外，最大的礼物了。 虽然，他不太清楚这人为什么这么做。 但既然收下，那么就要道谢。 “不用谢。” 调酒师挑眉回答。 褚泽此时，确定了此人的身份。 他正要开口。 “金丝鼠”却将手指压在了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有着一副清贵的相貌，眼皮薄，眼尾却上翘，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某种风流。 金丝鼠忽然开口，“你喜欢什么动物？” 褚泽动作一顿，好像思考了一番后，道：“狗。” “狗？” 金丝鼠笑了，他这抹笑容，却凭空多了一分说不出的亲近。 “狗确实值得喜欢。”他道：“和猫一样，是人类从远古时代，一直陪伴至今的朋友。” “我也喜欢狗，”他话锋一转，“只不过现如今，在远离人类舒适区之外的地方，更多的是野狗罢了。” “它们脏污，散发着臭味，在垃圾和废弃物之间寻找果腹的东西，被厌恶、被驱逐，是影响市容的脏东西。” 金丝鼠像是在抒发内心的感慨，“就算如此——它们也顽强的活着。” 他看向褚泽，轻声道：“野狗啊，总要比野草还要坚强一点。” 褚泽听着他的话，捕捉到了金丝鼠话语间，微不足道的情绪。 那是什么样的情绪？ 冷漠、厌烦？ 却不够准确。 反而更像一种——对什么东西的嗤之以鼻。 褚泽看着金丝鼠棕色的眼睛，在对方的凝视里，沉声道：“所以，野狗，当学会撕咬。” 金丝鼠立即弯了弯眼睛，露出一种笑容。 他道：“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真应该在现实里一起喝一杯真正的酒。” 褚泽心头微动，看向他，在对方制止的眼神中，最终没有再说话。 “星网是个不错的东西。” 金丝鼠突然道。 他意有所指般道：“无数人在其中留下痕迹，很多人自以为隐秘，但其实都有迹可循。” “甚至可以从细枝末节，发掘到一些秘密。” 褚泽看着水晶杯上那根漂亮的羽毛，又看向面前的人。 又是一个他无法看透的人。 褚泽收回视线，道：“会有人将秘密的痕迹留在星网上？” 金丝鼠只是轻呵一声，“怎么不会呢？” “只是用心与否罢了。” 褚泽明白了他的暗示，站起了身，“那我先告退了。” 金丝鼠没有动，只是抬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褚泽面容平静道：“韩泽。” “韩泽……”金丝鼠在唇间念了一遍，露出一个满意的神色。 “加个好友吧，小孩。” “和你聊天十分愉快。” 金丝鼠不由得想，蓝挑选人的眼光越来越好了。 “感谢您的酒，再会。” * 空间波动再一次出现。 不过盯着褚泽看了半天的韩亭熙，这次敏锐发现，这股空间波动携带着他熟悉的精神力。 好像从遥远的地方，将褚泽的一部分精神力传送回来一样。 与韩亭熙曾经粗浅做过的，将空间切割调换，然后让声音从此处到彼处不同，是一种更高妙的传送。 是几乎只有空间大师能够做到的传送方法。 褚泽睫毛颤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 韩亭熙慵懒看着自己的姿势，也第一时间出现在了视线里。 “有消息了？” “找到什么了吗？” 两人在对视之中，同时开口。 韩亭熙扬了扬下巴，示意褚泽先说。 褚泽笑了一下，点头。 然后熟练地将二人的芯片隔离。 “我遇到了金丝鼠。” 韩亭熙瞬间坐直，“牛逼！” “然后呢？他告诉你兰塔酒馆位置了？我们直接把东西给他就行了？” 褚泽顿了一下，接受了韩亭熙粗俗的赞美。 第167章 接着道：“没有。” 他站了起来，松了松脖颈，然后坐到了韩亭熙旁边，把人搂进了怀里。 掌心是韩亭熙柔韧的肌肤和热乎乎的身体，他舒适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声音带上了一丝慵懒低沉：“第二世界是由智脑当作骨架，进行完整运行的世界，我们交流甚至比现实还要小心一些。” “所以——？”韩亭熙蹬开拖鞋，把长腿直接搭在了褚泽身上，身体往后一松，浑然没有骨头的样子。 “所以，我们只喝了点酒，然后加了好友。” 褚泽：“但位置还要自己找。” 韩亭熙翘起了嘴角。 扬眉，哈了一声：“这可简单多了。” 褚泽垂下眼睛，看到韩亭熙晶亮的，一副得意又张扬的表情。 心下了然。 于是，褚泽笑问：“找到了？” “太简单了。” 韩亭熙一脸轻松写意。 褚泽看了一会儿，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低头亲了亲韩亭熙柔软的唇，连同他唇边的笑容。 “你怎么这么厉害？” 褚泽夸张地长叹，“亭熙哥哥，可真是太厉害了。” 在韩亭熙微红的眼角和耳朵之上轻轻浅吻，褚泽让人酥麻的温度和气息扑洒在肌肤之上，引起韩亭熙一身颤栗。 偏偏，褚泽还要边吻边说：“我该怎么奖励你？” 声音离得太近了。 褚泽怎么这么会喘？ 韩亭熙脑袋里被搅得一片混乱。 他伸手搭在褚泽的肩上，微微用力，但这微薄的力道，反而更像无声的邀请。 于是，在下一秒。 韩亭熙纤瘦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扣在了头顶。 同时，褚泽早已将腰卡进了韩亭熙的双腿之中。 ——有点危险。 韩亭熙唇角还带着一丝水迹，他喉咙滚动，咽下了口中分不清是谁的津液，喘着开口：“我们还没说完呢！” “我相信你。” 褚泽吻他的下巴，略带喑哑的声线带着钩子。 “你松手……”韩亭熙觉得自己的姿势太糟糕了。 他此刻双手被褚泽单手扣在头顶，衣衫大开，露出一片裸露的肌肤。 光是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姿势，韩亭熙就感觉浑身在燃烧。 褚泽手心的温度滚烫，他居高临下俯视的表情也带着一丝性感。 韩亭熙剧烈喘息。 凹陷下去的腹部上，是突出的肋骨，如同断崖般利落的线条，让韩亭熙看上去脆弱易碎，又如折不断的弯弓。 褚泽笑着，“为什么要松手？” “怕了？” “怕个屁！”韩亭熙下意识开口。 然后收获了褚泽缺德的笑声。 韩亭熙抬头看向摇晃的灯光。 褚泽深深吻住他，舌尖摩擦，带出清晰而让人神经炸裂的声音 唇被吻得通红，如同清晨被水洗过的诱人的樱桃，散发着美味的香气。 褚泽单手扯开最后那一点遮挡，低下头。 ……………………………………………………………………………… 湿濡一闪而过，在柔韧的热度划过之后，又被空气激起一阵凉意。 韩亭熙将头埋在了脸侧的胳膊之上。 咬紧的下颌线，是一个难耐紧绷的弧度，透出他倔强的青涩。 ……………………………………………………………………………… 褚泽低声笑：“好精神啊—— ” “小亭熙。” …………………………………………………………………… 是青涩的、可爱的。 褚泽轻轻笑了，笑声戏谑：“怎么？” 话音一落，韩亭熙浑身瞬间弥漫一层粉色，他颤抖着声线，骂道：“去，你妈的……你以前试过？” 褚泽舔了舔唇角。 他眯着眼睛，单手卡住韩亭熙的下巴，“现在可以试试了。” ………………………………………………………………………… 韩亭熙不知道，他半垂着眼睛的样子，有多么漂亮。 让褚泽瞬间呼吸紧了一下。 然后摸了摸他的黑发，声音哑了。 ……………………………………………………………………………… 韩亭熙垂着睫毛的样子，显得如此乖顺可爱。 手腕已经解开，正攥着拳头搭在腿上，他身上衣物并不整齐，一副柔软又十分好欺负的样子。 褚泽摸着他的头发，轻笑一声。 外界的光已经暗淡下去，远方的恒星沉入大地。 在韩亭熙一脸震撼和不知所措的表情里，褚泽轻柔地擦拭他的脸颊，将他抱了起来，搂在怀里。 声音低沉，又带着餍足的笑意： “ ——真乖。” 乱七八糟 第83章 当天空还处在将明未明, 远方的天空被熹微的光芒衬出淤紫色的时候，褚泽和韩亭熙离开了这里。 与艾薇儿说好下午再见，他们白日的时光从这时算起还算充裕。 这里处在秋冬相交的时候, 智脑没有将首都星设定成恒定的气候, 大致在它的理解之下, 人类需要四季的存在。 空气带了些干燥，口鼻中吸入的凉风使昏昏欲睡的路人皆是精神一振。 第168章 虽然天色不见明亮, 但街道依旧灯火通明。 褚泽和韩亭熙昨晚就预定了今天早上前往三区的车票, 于是出了门，就乘坐公共飞车, 终点站是长途飞机场。 在一区和三区之间当然有设置传送点，但和曙光大学里面免费的不一样，传送点要花钱。 褚泽和韩亭熙，在昨晚查出行工具的时候, 第一时间排除了这种斥巨资的传送。 他们的时间反正还很多, 就见个人，送个东西罢了。 悬浮的飞车从上空的浮空轨道降落，落在了停泊站台。 现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少。 褚泽环视四周，看到了其中只有几个面色困顿的普通人, 其他都是很精神的异能者或精神力者。 他打开终端, 看了下本地时间。 凌晨3点23分。 从这些人的举止和神情看过去, 大多数都保持着克制的距离, 以及对陌生人冷漠的神色。 偶有两三个结伴的，站在一起交流, 也声音很低, 好像唯恐惊扰了别人。 在这种不算宽阔的空间中，褚泽每时每刻, 都在处理着纷繁、几乎堪称浩渺的信息流。 但他的精神力足以胜任。 他靠着韩亭熙，两人并肩坐在一处座椅。 头蹭着韩亭熙的下颌，缓缓搁在了上面。 那些结伴的人的低声交流，毫无滞涩，出现在褚泽的脑海中。 “昨天的爆炸你看见了吗？” “那么大的蘑菇云，谁看不见……关注这个干嘛？研究所不总是这样。” “……说的也是，但昨天那种能级，总让人觉得奇怪，研究所的实验不应该在实验前就做好一切准备了吗？” “或许是中间出了意外。” “意外？”这人说着顿了一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这么说，我又觉得是那些人干的了。” “嘘！” 褚泽闭着眼睛，感觉到了韩亭熙慢慢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头靠着更舒服。 他还记得，此刻他枕着的肩胛骨上，还有着被自己吻出来的痕迹。 鲜红、漂亮，是一朵朵玫瑰盛开在白色的雪上。 这个认知，让褚泽轻笑了一下。 声音就响在韩亭熙耳朵底下。 “笑什么呢？” 韩亭熙斜下眼睛，学着褚泽喜欢的动作，单手挑起褚泽的下巴，拇指用力捏了捏。 褚泽一脸顺从，懒散的抬起眉眼，眨了下眼。 “想喝花茶了。” 褚泽伸手，握住韩亭熙的指骨，将它握在了掌心，接着补充道：“玫瑰花茶。” 暖而清香的味道，似乎穿越了星河，扑在了韩亭熙的鼻前。 在大片灿烂的花海中，那栋属于他和褚泽的房子，在记忆里染上了某种柔软的光。 “叮——” 车匀速下降，在轻微的失重下，稳稳停住。 褚泽扫了下车厢上的指示灯，现在距离终点站还有十几站。 在这个时间点，上车的人，除了逼不得已赶早班的普通人，都是身体较好的精神力者和异能者，所以人都不算多。 现在，陆续走上来了几个人。 这几人，刚走进来，就收获了一堆视线。 无他，实在是他们的着装和打扮太过瞩目。 统一带着帽兜，一脸睥睨的神色，五颜六色的头发从帽子底下冒出来，脸上要不画着烟熏妆，要不打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洞。 在这种干冷的天，仗着自己异能者的身体，他们穿得极为清凉，轻薄的布料上还缀着闪闪发光的各种东西，漏出来的皮肤几乎看不到正常的颜色，通通纹上了奇形怪状的花样。 他们个个十六七岁左右。 为首一人，一头金毛，一脸几乎看不出眼型的浓妆，嘴里上上下下嚼着什么东西。 叉着脚走路，然后带着几人屁股一撂，坐在了褚泽身后。 一股浓郁的香味，从后面穿了过来。 韩亭熙揉了揉鼻子，浓烈的香水熏得他脑子疼。 他立刻用异能泯灭一切试图靠近他的香味，但忍了片刻，鼻子的瘙痒，让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草。” 他吸了吸鼻子，下意识骂了句，撇了下嘴。 “你骂谁呢？！” 突然一声暴喝从褚泽脑后传来。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伴随着“啪”的一声。 褚泽及时向前倾。 后面那金毛少年一巴掌拍得椅背前后弹动了两下。 “什么？” 韩亭熙撩起眼皮，皱眉看着金毛少年的手掌。 “你刚才，说了一声‘草’，是不是？” 金毛少年仰着脑袋，眼睛居高临下，斜视韩亭熙。 “是，然后？” 韩亭熙皱眉，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对这少年态度略显不满。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比自己还张狂的人。 话音一落。 金毛一脸受辱的表情，瞪大眼睛，乌黑的瞳仁在混乱的睫毛下面发亮。 他指着韩亭熙的手指微微颤抖，胸脯剧烈起伏。 “那你还说没有骂我？！” 金毛少年陡然提高音量。 呼啦一下，他身后站起好几个同样乱七八糟的彩毛少年。 一个个叉开腿，仰着脑袋，一脸睥睨。 “……你他妈脑子被门挤了？” 第169章 韩亭熙往后让了让，离金毛远一点。 太伤眼。 “你不要太过分！！”金毛难以置信地大喊。 “你才被门挤了！” 金毛大声嚷，他委屈地叫道，简直比一百只鸭子齐齐叫唤还吵，“你，你怎么能又骂我！” 他气得直大声喘气，画的看不出面孔的脸色，愣是浮起了气愤的红。 韩亭熙看向金毛，闭了闭眼，脑仁都在冒火。 这傻逼怎么长这么大的？ 听人说话挺会抠字眼啊？！ 他看着面前这顶多十五六的少年，扯了下嘴角，吸了口气，尽量平静、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我没骂人。” “啊！！”金毛大吼。 他看上去要气晕过去了，他看着自己的小弟们，粗声粗气道：“他说我不是人？！！！” 飞来横祸，无妄之灾。 韩亭熙额角一抽一抽的，脑子里闪过两个词语。 金毛在他身前大喊大叫，一直嘴炮。 韩亭熙脑子里不合适浮现了第三个词—— 无能狂怒。 接着瞄了一眼溜到一边看戏的褚泽。 褚泽靠着扶手笑得一脸缺德。 ——狼心狗肺。 好一出情景交融。 韩亭熙慢慢低下头，指尖凝聚起一种荒芜恐怖的能量。 再抬头，修长浓密的眉扬起，眼神如锋，嘴角轻轻拉平，一脸被打扰的不耐烦。 他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烦躁。 “小屁孩。” “我要和你决——” 金毛大喊戛然而止，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小鸡，“——斗咕……” 他看着韩亭熙指尖的能量，瞪着眼睛，嘴唇抖了抖。 “闭嘴，坐下，别烦我。” 金毛脸憋得通红，他闭上嘴，重重喘气。 等褚泽揉着韩亭熙的黑毛，重新落座之后。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抽泣。 韩亭熙：“……” 他面无表情回头。 和一张哭花了脸，糊了满脸黑，用手紧紧捂住嘴的金毛少年对上了视线。 算了。 韩亭熙嘴角抽搐。 我和傻子计较什么呢？ 他又慢慢转回来。 在车里的人渐渐一个个离去之中，身后的声音，由抽泣，变成哽咽，等发现韩亭熙没想搭理他之后，又变成了放声哭泣。 他身边围绕着跟他一起抹眼泪的小弟。 终于，在只有哭声的飞车里，终点站到了。 韩亭熙深吸口气，心头绕着一股憋屈。 他觉得他得还自己一个清白。 回过头，在一堆惊恐的面容之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没有骂你，听懂了吗？” 在泪眼汪汪的几只乱七八糟的小屁孩的注视之下。 他抽着嘴角和褚泽走出去。 用终端刷过一层层安检，他们走进了候机室。 终于摆脱了那吵人的，招人烦的小金毛，韩亭熙心情好了点。 但，就在这时。 洪亮的口号声从远方飘了过来。 “老大加油勇向前，小弟永远支持您！” “山水有相逢，老大不必等！” “我愿化做比翼鸟……” “去你妈的，你想和老大做比翼鸟？” “嗷嗷，换一个！” 韩亭熙视线飘过去。 意料之中的，看见了那个刚才还在哭的金毛，此刻一脸昂扬，和他乱七八糟的小弟你一句我一句。 接着，金毛潇洒回身，带着一身奇特的挂饰，穿着破洞裤，金发随着他的步伐而向后飘。 一脸不舍和慷慨。 韩亭熙立刻转过脸，拉着褚泽走到金毛视野之外。 傻逼只要见过一次，就够了！ “我第一次，遇见这……”韩亭熙一言难尽，试图找到一种形容词。 “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智商起码是正常的。” 褚泽弯起眼睛笑了。 “差不多。” “差不多？！” 褚泽忍不住笑出声，“还是你聪明。” 他曾经成为过“韩亭熙”，虽然差了几岁，但那段记忆中的韩亭熙……褚泽回忆——那种一脸自信拽上天的气质还是挺像的。 韩亭熙接连受挫，踢了踢褚泽的小腿，“你会不会说人话？” 褚泽扶着他的肩，低声笑了。 * 没有多长时间，他们要乘坐的飞机可以登入了。 前往三区的人不少。 排着长队，慢慢走进飞机内部。 名称是从远古传至今日的“飞机”，但其实与那个时候的飞机已经大不相同。 采用的能源，由古老的汽油，变成可控核聚变。再庞大一些，需要精神力操控的飞行器，则采用暗能量和能源石。 走进室内，每两人一个小桌子，座位与座位之间有着大片空地，在飞机起飞后，将帘子落下，就是隐秘私人的空间。 一区和三区的距离，并不太远。 飞机只行驶了半个小时，就从大陆中心，进入了沿海的三区。 异能者的身体从各个方面都进行了进化，所以即便没有褚泽的异能，走出飞机之后，所有异能者都能敏锐感受到空气中多了丝潮湿的水汽。 气温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下降。 第170章 韩亭熙纵目远望，此时遥远的天空之外，一抹金红的朝阳正在升起。 耀眼夺目，与阳光下头发染成金黄的少年相互辉映。 等等。 他皱着眉，在逆光之中，看清了，不是被阳光染色，是他妈原本就是金毛。 他面无表情，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一脸激情面对着太阳沐浴阳光，然后快乐地转过身来。 然后——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这是什么缘分？ 褚泽也忍不住哑然。 在飞机之上，人太多，信息太乱，他就有选择性的，只用【原初】监视体内的情况。 结果没想到，这傻子金毛，竟然也和他们在一个飞机上。 长久的凝视之后。 韩亭熙叹了口气，冲着金毛点了下头，和褚泽走向出站的方向。 乔那街37号。 韩亭熙早已在昨天就将这里的环境、布局了熟于心，此刻看着单行道旁挨挨挤挤、葱葱茏茏的绿化植株，都觉得似曾相识。 当然。 一路跟在两人后面，跟一个小尾巴一样的金毛少年，也似曾相识。 他一路鬼鬼祟祟，在看到韩亭熙时一脸惊恐。 在看到他们走一路的时候，更是大惊失色。 等韩亭熙回头瞟他的时候，他又变成一脸惊恐。 于是，这一路，金毛大概就是： 和韩亭熙、褚泽沿着一个方向，他大惊失色；韩亭熙回头看他，他一脸惊恐。 如此循环。 让韩亭熙以为金毛是个中了病毒的仿生人。 等三人一齐在“寻梦人的占卜乡”之前后。 六只眼睛面面相觑，陷入了一种无形的沉默。 这尼玛，缘分有点奇妙了。 无可救药 第84章 天边的朝阳跃出了远方的天空, 光明驱散了暗淡，天空淡蓝而明亮了起来。 三个人在一栋屋子前面站着，过了好一会儿。 一道很有质感, 听上去有些惰怠, 但偏偏声线清越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来得这么早？” 咔的一声, 褚泽面前的门被推开。 外界的光迅速涌入了那道门内，空中的尘埃在通透的光照下清晰可见。 一缕银色出现在了门的后面, 随着尘埃拂动了一下。 顺着银色向上, 是一道精致编起来的蝎子辫，松垮恣意地垂在肩膀上, 几缕银发从额角随意散开，露出一张清贵薄凉的面孔。 他单手撑着门，淡金色的眼睛从褚泽和韩亭熙身上滑过，然后在一脸紧张的金毛身上顿了顿。 “原来是你。”他从金毛身上滑过, 向后让了让, 背靠在了门上，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欢迎来到占卜乡——” 男人打开了室内的灯。 华美的吊灯从正上方洒下光亮，室内变得清晰可见。 占卜台、水晶球、卡牌以及各种看上去就精美别致的占卜用具，在涂画着大片浓烈色彩的墙壁之前摆放。 在占卜台右侧, 则摆满了瓶瓶罐罐的酒架, 前方是一个宽大的调酒台；左侧是铺着地毯的会客室。 整个室内看起来紧凑, 又功能俱全。 褚泽从室内的装潢, 看向手指里夹着几张卡牌的男人。 男人动作熟练地轮转手指，指尖上几张卡牌飞速交错, 速度快得渐渐只能捕捉到残影。 “你们随意坐。” 男人看着他们, 淡金色的眼睛里有一种敏锐的洞彻，“先喝一杯酒吧, 这是占卜乡的传统。” “金先生？” 褚泽确认道。 男人背对着他，在占卜台上摸索到几枚硬币，闻言头也没抬，“这是谁告诉你这么叫的？” “我不姓金。”他转过身，将三枚硬币高高抛起。 硬币落在了他的手背之上，一个印着数字的正面，两个印着洛塔利亚尔国徽的背面。 “——嗯，一杯正面效果，两杯负面效果。”他自言自语完，接着对褚泽说：“不过我的中间名是金，外号也有点关系……” 他笑了一下。 “你可以称呼我，珀斯。” 珀斯慢慢走到调酒台前，冷感的灯在上方亮起，反衬出他露出的手腕更加冷白，如同一捧冰雪。 昨天才闻到过的味道，在今日突然又一次四散飘溢。 褚泽刚刚坐下，就闻到了烈火灼喉的味道。 他看着珀斯的背影，轻轻用指尖敲了敲膝盖，冲着韩亭熙略微点头。 一旁的金毛已经安安静静，不敢大声喘气地，谨慎地，和他们隔着段距离，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里。 柔软的沙发将他裹起，带给了他一定程度的安全感。 “哧——” 水汽蒸腾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明显。 珀斯端着一杯瑰丽色泽的酒，走了过来。 然后悠然俯身，将酒推到了褚泽的面前。 “请慢用——” 他顿了顿，将视线扫过褚泽的手腕，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充满科技感的装置，推到了桌子中心。 然后，才慢慢说：“韩泽？” 褚泽在他启动这枚装置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常。 他体内的芯片，在向智脑传回信息的那一瞬间，有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卡顿，随后被覆盖了一层模拟褚泽本人的数据，正常传了回去。 第171章 褚泽扫视室内的几人，无一例外，都被这枚装置覆盖。 体内的芯片无时无刻向智脑传递虚假的信息。 这种科技…… 褚泽在那枚装置上多看了几眼。 “是我。”他应道。 韩亭熙拧眉看了他两眼，随后开口，“我是褚熙。” 珀斯点了点头，银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过线条干净的下颌。 他看向金毛。 金毛别别扭扭看向珀斯，然后又看向那杯烈火灼喉，哼着说：“我们见过的。” 珀斯挑眉点头。 金毛说抠着沙发的布料，“我叫卢兰。” “卢兰……”珀斯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面容依旧十分清淡，似乎对与卢兰曾经相识并不放在心上。 这种带着微微凉意的态度，让卢兰气愤地抬头，提高了声音：“不是你说想好了就来找你的吗？！” 这声音又亮又高，让韩亭熙瞬间往旁边挪了挪，生怕再看到金毛哭出来。 这一挪，就和褚泽挨在了一起。 同时摆在桌子上那杯烈火灼喉的炽热香气也更加明显。 他和褚泽，都是喜欢喝酒的。 只不过，一个酒量好，一个酒量差。 而就在想着这杯酒什么味道的时候，褚泽修长的手指，抵着杯壁，将烈火灼喉推了过来。 而那边，珀斯冷淡的声音还在持续输出：“你没有想清楚。” “我看不到你的坚定——” “——我哪里不坚定了？！” 金毛受辱般站了起来，噌噌两步走到珀斯面前，仰着脑袋和他对视：“我做梦都想着你，这还不坚定？！” “为了你！” 金毛扒拉着自己不长的头发，捏出一缕揪着，踮脚让珀斯看清楚，“这颜色，都是为了你染的！” “噗！” 韩亭熙含着一口烈酒，热气在他口鼻中不断蒸腾，这酒对他来讲有点刺激了。 正好，那边卢兰出现了一通掏心掏肺的深情告白。 韩亭熙一个没忍住，呛到了。 褚泽摸着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笑着抬头看向一脸听到了什么可怕消息的珀斯。 珀斯的表情，难得有了一丝破裂。 那缕金毛还在鼻尖下面晃悠，珀斯闭了闭眼，向后退了一步。 他慢慢道：“我们一会儿再说，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误会？！” 金毛瞬间又抬高了声音。 “你说这是误会？！” 他涂得乌漆嘛黑的眼睛，又一次涌出了晶莹的泪水。 “你是不是在我被打的时候救了我？” 珀斯：“对没错但是我觉得——” “好！”金毛强调，“你还抱着我回了家！公主抱！” 珀斯捂着额角：“对是这样但这是因为你站不——” “好！”金毛小手一挥，“你还摸了我的头，”他撇了撇嘴，耳朵红了一下，“不止这样，你摸了我的头之后，又和我说了你的地址，让我想清楚了来找你！” 珀斯有些难以忍受了：“我前面还有一句！” 他金色的眼睛露出一丝锐色，“我说的是，我可以培养你，如果你想清楚了，来找我。” 不等金毛还要说什么，他两步从吧台那里找到一块打湿了的毛巾，扔在卢兰的脸上，然后声音严肃道：“不要和我再闹了，我还有事要处理。” 之后拉着金毛，打开一个暗室，把他扔了进去。 门被轻轻合上。 珀斯清冷的面孔终于恢复了无波无澜。 他回头，看着褚泽和韩亭熙，亲亲密密挨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喝光了他调的酒。 他心里缓缓浮上了一丝阴霾。 ——他今天闯了基佬的老窝了吗？ 但这抹心情，只是一闪而过。 他重新恢复了清贵的优雅，款步走到二人面前坐下。 “抱歉。” 韩亭熙一口喝光了最后的酒液，肺腑被温和的热意浸透，骨髓都好像在岩浆中冒泡。 他醉醺醺地趴在褚泽的肩颈上，一声不吭。 褚泽揽着他，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微笑对珀斯说：“没有关系。” “你们的互动很有趣。” 珀斯嘴角微不可察抽搐了一下，分不清褚泽这话里是不是在调侃。 他拨正话题，“你是蓝的人？” “不是，只是接受了他的委托。” 褚泽重复了一遍蓝当初和他交谈的话：“他看到了我身上浓重的厄运，让我为他带一个东西给奥莱多研究员，告诉他蓝还活着。” 褚泽看向珀斯，“而第一步，就是来找你。” 珀斯听到褚泽所说“委托”，轻轻点了点头，在听到“浓重的厄运”之后，目光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用那双淡金色的眼睛，仔细打量着褚泽。 “……被蓝形容成‘浓重’。” 他低声自语。 “介意我为你占卜吗？” 他看着褚泽。 韩亭熙掀起眼皮，眼角一片酒气熏染的红，他神色惫懒，但目光却清明，没等褚泽回应，就说：“为什么要为他占卜？” “如果我没猜错。”珀斯道：“你们是为了遏制这种厄运而来。我的占卜可以看清那厄运的程度，以此来制作能够遮掩它的祝福。” 第172章 褚泽不自觉，右手覆盖在了左手背上。 隔着轻薄的布料，他摸到了菱形的坚硬的宝石。 他轻轻颔首，“请为我占卜吧。” 珀斯从占卜台拿来了一副卡牌。 褚泽看到卡牌的背部，印着荒诞的线条和如同星河般明亮细碎的光点。 是宇宙中著名的占卜牌——星辰启示。 据碎片之心统计，星辰启示是所有神秘侧，有关预言类异能的最常用辅助手段。 在异能者长达十几万年的钻研和改进之下，每一张牌以及各种卡牌的组合都具有了独特的启示。 “不用抵抗，随着感觉洗一下牌。” 珀斯将这副星辰启示牌交给了褚泽。 在握住这副卡牌的同时，褚泽感受到了一种玄妙的信息，突然缠绕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眸底陡然变得明亮了一瞬。 命运的星河倒转，如同垂天而落的银河，浩渺而璀璨，在褚泽张开眼的同时，从他的身体内穿过。 这是【原初】让他看到的，那属于珀斯展露出的异能所带来的命运的能量。 他心头轻轻震颤。 这种程度的占卜，能级已经堪比五级。 褚泽略带复杂地看了眼珀斯，然后垂下眼睫，手腕轻抖，在这种特殊的启示氛围里，心下无尘，洗完了整副牌。 他将卡牌摊开，排在桌面上。 珀斯揭开了第一张牌。 他轻声说：“这是你曾经的命运。” 卡牌翻开。 ——漆黑、深邃，看不见任何图案。 珀斯咦了一声。 他重新审视褚泽，眉宇间笼上一层不解。 “这张牌的启示，是无。” 珀斯罕见露出了一种惊讶，“我只在将死之人的未来，看见过这张牌的启示。曾经的命运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牌——” 他说完，突然顿了一下。 他看到韩亭熙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己的手里。 珀斯手指捻了捻卡牌的边缘，若有所思般看了眼面色平静的褚泽。 他将银色的碎发拢在耳后，笑了一声：“真有趣。” 紧接着，拿起了最后一张牌。 翻开。 那是一张充斥着混乱黑色线条的白底牌。 线条如同浮于表面的混乱，在这之下，是一片黑暗烈火，其中捆缚着一个垂着头的女子。 “……被捆缚而死，无法逃离的命运。” 珀斯皱了皱眉。 他伸手将牌收起，亲自洗了次牌。 然后摊开。 “你选一张。你的命运还不够准确。” 褚泽眸光沉沉，伸出手放翻开一张。 这次，当他指尖触击牌面的那一刻。 还未等翻开。 突然一阵悚然的感觉，从四面八方传来。 褚泽猛地闭上眼。 而后神色冷厉地睁开。 此刻，他的四周，充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无数只碧绿色，中间裂开蓝紫竖瞳的眼睛，正密密麻麻，冰冷地看着他。 “碰！” 一声剧烈的轰鸣，从珀斯拍在桌面的手下传出。 他金色的眼睛好像染着火。 命运的银河骤然发出璀璨的光芒，他低喝： “滚回去！” 于是星芒璀璨，一种玄奥的，属于命运的力量，突然出现，似乎只要违抗这种力量，命运就会滑向不可知的黑暗。 那无数只眼，齐齐盯住珀斯。 却又在下一刻，蓦然消失。 而褚泽捏着卡牌的指尖，也暴露出了这张牌的样子。 ——那是一只悬挂于高空的巨大瞳孔，冰冷而深邃，注视着卡牌外的人。 “嗤……”珀斯嘴角轻扯，“你的命运——被未知之物注视，而无法逃离的侵蚀。” “无法逃离。”他低声重复。 “真是，可怕的命运。” 无声的沉默，渐渐晕染了这片空间。 韩亭熙还没从刚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中，找到珀斯发怒的原因。 就听到了这种近乎无解的占卜结果。 他心脏蓦然抽搐了一下，冰冷从脊背渗透进了骨肉。 他看着褚泽锋利而俊美的侧脸，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略显冰冷的手指。 声音干涩，“你没有办法吗？” 珀斯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英俊、耀眼，如此年轻。 他好像才刚步入青年时期，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被命运捆束而挣扎的沉默。 如同被深雪覆压的一根草，拼命抵抗那让他无法抗衡的力量。 这让他想起了野狗。 野狗当学会撕咬，也不应向命运屈服。 珀斯轻笑一声。 银色发丝遮掩下的眉宇，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叹了口气。 最终，在漫长的寂静中，淡声道：“三天后，这个时间，带着蓝的信物来这里。” 他看向褚泽，手中把玩着那三张象征褚泽命运的牌，说： “你的命运，还并不是无可救药。” 查莱特 第85章 目送褚泽和韩亭熙走出门, 珀斯眉目沉凝，伸手捏了捏眉心。 并非无药可救……可这味“药”，相当困难。 他立在占卜台之前, 指尖将硬币弹起。 第173章 泛着银色光芒的硬币, 在空中高速旋转, 然后声音清脆地落在占卜台上。 硬币骨碌画出一道弧线，颤颤巍巍, 倒了下去。 正面。 珀斯将这枚硬币收好, 低声喃道：“占卜的启示……正面效果？” 命运的星河从他眼底流淌过，他指尖出现了一缕细细的, 恍惚漂泊的雾气般的银色。 手指轻点在这枚硬币之上，暗芒一闪而过，随后硬币如同被抛光了一样，出现了一种圆融的质感。 而珀斯, 本就苍白的脸, 瞬间褪下一层血色，嘴唇也泛起了青白。 自言自语：“下了血本了。” 他脑海中闪过韩泽的模样，韩泽左眼那一抹深绿，如同抹不去的痕迹, 烙印在珀斯的记忆里。 “神？” 珀斯轻笑一声, 在酒柜之前浅饮了一口, 脸上的气血慢慢恢复。 他眸色沉沉, 意味不明。 * 走出乔那街，褚泽和韩亭熙身上的芯片恢复了正常。 沿途慢慢走着, 他们订好的机票在两个小时之后。 等回到一区, 正好是中午时刻。 这一个小时，他们沿着街道闲逛。 顺着笔直宽阔的道路, 走向机场的方向。 三区的景象与一区有些许不同。 这里水更多属于海洋的气息，是沿海地区独有的风貌。 逛进一个特产长街，最前方是一些售卖风味小吃的街边摊，大多是首都星特有的水产品，其次是洛塔利亚尔著名星球产的一些进口食品。 这条长街人挤人，很是热闹。 能在工作日和工作时间，出来闲逛的人，大多数是很年轻的少男少女以及一些看上去衣着廉价的人，剩下的就是一些二级文明的旅客了。 他们也少了许多褚泽所见过的，那些活跃在社会岗位的人身上的拘束感。 褚泽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路上的人。 韩亭熙捧着一碗用海鱼捣成泥，经过酱料调制的小吃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塞了一口进嘴里，顷刻间长眉舒展，如两瓣桃花的眼睛，也略略弯了一下。 看起来似乎格外满意口中的滋味。 他笑着隔了段距离，就对褚泽喊：“这个很好吃，你要不要——” 话没说完。 旁边突然爆发了一阵小孩的号啕大哭声。 韩亭熙下意识侧头望去。 看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睁大眼睛，泪水断了线一样留下来，伸出白嫩的小手握着一根雪糕。 正满脸畏惧和无措地大哭。 褚泽向她身边看去，没见到别人。 好像跟人走丢了。 他顿了一下，看到韩亭熙已经迈步蹲在了小女孩身前，于是也走了过来。 韩亭熙正叉出来一块鱼丸，递给小女孩。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声音放低，显得有些轻柔。 小女孩伸手抹了抹眼泪，瘪着嘴，抽抽嗒嗒，但还很有礼貌，“谢谢哥哥，啊呜——” 她一口吃掉了鱼丸，吃得腮帮子鼓了起来，然后红着眼睛，含糊回答：“我生气了。” “生气？” 韩亭熙琢磨了一下，从头到尾仔细看了遍小女孩，揣测她大概只有四五岁。 这么大的孩子，估计也说不太明白话。 “嗯嗯！”小女孩用力咽下嘴里的东西，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又是一红，几颗眼泪又滚了下来。 “我听，我听到，嗝——”她一边打着泪嗝，一边说：“说不要我了……哇——” 褚泽也蹲了下来，他环顾四周，精神力蔓延出去，也没有看见有什么神色匆匆来找她的人。 他摸着女孩的后背，等她哭够了，情绪稳定了之后，才你一句我一句，慢慢问出了大概。 他们带着小女孩坐到街边视野较好的店铺里，留神注意外界行走的人之外，一边也通过星网联系了附近的警署。 “他们说，要送我离开抚育园。” 小女孩抽噎着说。 而褚泽也想起了曾阅读过的资料中，所提到的一些洛塔利亚尔的社会环境。 在这座国家，所有公民，在出生之后无论是否由母体孕育，都将送往抚育园，在那里经过统一的教导，在长达十二年的时间里，接受统一的教育，再在每人十二岁的时候经历人生中的第一次考核。 这种考核，初步决定了他们未来八年的学习方向以及社会阶层。 他们的人生，在考核中注定。 不过，有一些未满十二岁的孩子，会被一些社会阶层高，在智脑认定下的“有用之人”申请亲自抚养，来达成一种家庭的状态。 他们此刻面前的小女孩，大概就是这种“幸运儿”。 她是被哥哥姐姐带出来玩之后，从他们口中无意中听到的。 大概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讲，她日日夜夜所见到的，就是家人，是她小小生命中的一切。 但却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了。 她理解不了智脑的想法，只会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韩亭熙把小女孩抱在怀里，看着香香软软的小孩贴着自己的脖子，不住地哭，忍不住低声骂：“这什么傻逼制度啊！” 哪有从出生开始，就被集体抚养的人？ 就好像，是被圈养的牲畜，等到十二岁时，被智脑盖个戳，就可以拉出去宰了。 第174章 褚泽不置可否。 他隔绝了芯片后，看向外界。 川流的人群里，不乏一脸放纵而无所谓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穿着低廉，好像终日醉生梦死一样。 “智脑要管理一个这么庞大的宇宙国度……”褚泽轻缓道：“就像一个泾渭分明的金字塔，每个人都要处在他应该达到的位置，接受他被衡量好的命运。” 他看着窝在韩亭熙身上，安静睡着了的小女孩，如墨的黑瞳，染上了一丝怜悯。 “这里，倒是比帝国要残忍的多。” 天赋，就是一切。 精神力传回了远方的消息，褚泽叹道：“该把她送回去了。” 韩亭熙抿着唇，手指翻了翻，给小女孩重新绑了头发——他小时候被洛倾追着过家家学会的。 “行吧，走吧。” 他捏了捏女孩肉嘟嘟的脸，往她怀里塞了几块奶糖，看向了已经漂浮在外界的警车。 * 回到一区之时，正午秋天的日光格外清朗，天上没有一丝浮云，碧空如洗。 当走进房门的一刻，褚泽和韩亭熙齐齐顿了一下。 无他。 艾薇儿此刻抱着臂，翘着腿，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坐在沙发上看向着他们。 声音还空灵中带着一丝戏谑，“两位繁忙的先生，终于回来啦？” 艾薇儿如此聪明，早就猜到他们俩鬼鬼祟祟，必然要去做什么事。 但她一直没有戳破，直到今天，揣测他们忙完了，才饶有兴致地等在这里。 “在等我们？” 褚泽将门口的摆饰扶正，抬头问。 艾薇儿卷起身前如海浪般起伏的头发，浅笑一声，“当然没有。” 她挥了下手，打开了终端的共享屏幕。 上面正放着一个印着剑兰纹饰，封着火漆的信封。 这封信烫着金边，做工精致，如果不是电子版，大概还会附有熏香。 “剑兰？” 韩亭熙眯了下眼，认出了这上面印着的花。 艾薇儿微微点头，“邀请我入会的邀请函。” 她给二人展示完，就随意将消息搁置，转而问二人：“你们没有查看学校邮箱？” 褚泽和韩亭熙齐齐摇头。 他们自从踏上了出国这趟旅行，就完全没有在乎学校的消息。 出门玩，还想那么多，太累。 索性把除了亲近的亲友师长，之外的一切消息都屏蔽了。 “现在学校已经在筹备开学事宜，各大学会也开始招新了。” 艾薇儿说：“你们一定也收到了众多邀请函。” 她看着走过来，坐在自己面前的二人，继续道：“不过肯定没有剑兰学会。” 褚泽闻言轻挑眉稍，勾了勾唇没说话。 而韩亭熙立刻嗤了一声，“没有更好，不然我回信骂他们会长。” 艾薇儿掩唇笑了。 “你现在还要骂莫兰？” “这个精神病，他值得。”韩亭熙想起他那张靡丽的脸，就直皱眉。 但艾薇儿看着褚泽，笑了下，“我听家族长辈形容了那天审判庭之内的投票结果。” 她轻声道：“查莱特·奥斯维，投了最后的关键一票。” 韩亭熙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慢慢拧紧了眉，不过紧接着，就被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指抚平了眉心。 褚泽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所以呢？” 他眉目如刀，“审判庭为我投票的二十七个人，都是在权衡我的价值之后，做出的选择。奥斯维部长也一样。” 目光和艾薇儿碧绿的眼眸相接。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仍感激他们当日的选择。 “但并不能因此，而让我们之间此刻的矛盾化解，从此相安无事。” “这是两码事。” 他笑了笑。 艾薇儿凝视片刻褚泽，又看了看一脸赞同的韩亭熙。 最终，半无奈半感叹地说：“你们还真是——与贵族完全不搭边。” “怪不得金筠……”她轻轻低语。 “查莱特此人不简单。”她如烟雾般的眸子，闪过一抹莫名，对他们告诫道：“如无必要，不要与他作对。” “他的履历并不简单。” 褚泽沉吟，和艾薇儿对视一眼后，缓缓点了点头。 查莱特此人—— 褚泽回忆这个人在原书中的剧情，只能得到只言片语，从莫兰的描述中出现的剪影。 那似乎是一个容貌昳丽，城府深沉而有野心勃勃的政客。 而在审判庭上的那短短的一个目光相接。 他带给褚泽的印象，却极为深刻。 就好像他，早已料定结局，然后不疾不徐投下自己的砝码，而那略微挑起，风情万千的眼睛深处。 是如蛇一般的冷漠和残酷。 博思学会 第86章 侍者将食物送到, 简单用餐之后，褚泽这才打开了终端中的邮件，一封封查看起来。 曙光大学著名的学会, 基本都发来了邀请函。 当然, 对于褚泽和韩亭熙这种非贵族子弟, 剑兰学会是不会给予邀请的。 古旧制式的斧钺纹路，印在火漆之上。 简洁利落的信封样式, 如战神协会一贯的风格。 这些邀请函, 分为两种形式，一种为电子版, 通过邮件发送到学生信箱，一种为实物，送达他们居住的别墅区。 第175章 韩亭熙对于其他的学会一概没有关注，直接打开战神协会的邀请函看了看。 他在大一时, 就接触过了战神协会的人, 已经成为内定的成员。 ——大部分异能学院的学生，基本在大一都会被抛出各种橄榄枝。 只有褚泽，刻意规避掉自己的行踪，愣是没有被各大学会的人逮住。 于是, 整个异能学院, 最受各大学会期待的, 就是褚泽的选择。 这样一个未来必然轻松迈入三阶的成员, 要是拥有，就会在每年年末的学会席位角逐中, 占有极大的优势。 “战神协会, 你要来吗？” 韩亭熙言简意赅地回复了战神协会的邮件之后，侧头瞥向褚泽。 他倒是希望褚泽能来。 这样他们大二学年在一起的时间, 也会多一些。 不过，他还是尊重褚泽的任何选择。 “战神协会……”褚泽轻吟道，半晌后，摇了摇头，“之前我考虑过战神协会，但现在——” 他垂着眼，看向自己的左手，叹道：“那里不适合现在的我了。” 他的身上藏着危险的秘密，这种秘密，让他现在异能的使用有了极大的限制。 他需要时刻运转着【原初】，来控制碧绿宝石侵蚀的能量。 这让他几乎不能陷入使自己力竭的状态，那样会十分危险——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 所以，战神协会那种追求极致的力量的信念，已经不适合自己。 韩亭熙嘴角扯平，眉宇间笼上一股烦闷。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想好去哪了？” 紧握在身侧的拳头，被外力打开。 白皙修长的手指，从韩亭熙的指缝里嵌入，而后牢牢扣住。 褚泽拇指轻轻摩擦着指下的骨骼轮廓，松懒地将韩亭熙的手送到唇下浅吻。 “总共有二十九封邀请函。” 褚泽随意划开，终端上的所有邀请函的样式从虚空中显露，排布在了几人的眼前。 然后他勾着唇，看着韩亭熙道：“除了战神协会，别的也没什么意思，随便抽一个吧。” 褚泽精神力冲入了星网，随便编出了一个依托他精神力才能实现的程序。 将所有邀请函的样子复刻，然后打乱。 “我来？” 韩亭熙手指点了点空中那些，已经翻过去，只剩下背面的邀请函，询问道。 褚泽弯着眼睛点头，“看看宝贝儿的运气如何。” 韩亭熙被一声“宝贝”喊得头皮发麻，他啧了声，“你正常点说话。” 褚泽含笑不语。 只是伸出手勾住了韩亭熙的腰，在他脸上印下一个亲密的吻。 韩亭熙已经被亲习惯了。 他有时候都怀疑，褚泽是不是有一种“不亲会死”的病。 只要逮到机会，就亲他。 抓到他的手，会抬起来吻他的指尖和手背；挨得近一点，就会亲他的耳朵；正面相对，又会捏着他的下巴，吻他的五官。 韩亭熙下意识蹭了蹭耳朵，那里是他特别敏感的部位。 果然，褚泽已经侧过头，呼吸都喷洒在耳廓上，即将落下一个吻。 轻柔的触感终于落了下来。 耳廓瞬间弥漫上鲜艳的红，在褚泽低笑声，阵阵入耳，性感而催人晕眩。 薄薄的粉红，一路又蜿蜒而下，最后落入了透出衣领的锁骨之上。 韩亭熙及时按住褚泽还要埋下的头，身体往后仰，“还抽不抽了？！” 他舔了舔唇，“马上要出门了。” 褚泽这才遗憾地抬起头，手掌轻轻向下，按了一下。 韩亭熙额角一下子绷紧，他咬着牙，从喉咙里压出声音，“你他妈拿开——” 话没说完，他就闭上眼，喘了一下。 褚泽哼笑了一下，在他唇上轻轻厮磨一番后，直起了身，半眯着眼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一脸……” 舌尖含着一个词，没有说出。 褚泽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让韩亭熙倍感折磨，却只能挡住脸一言不发。 刚才韩亭熙睁着一双轮廓优美的眼睛，在被亲了脸蛋之后，神色变幻万千，连脖颈都浮上了微微的红。 褚泽看着他陷入某种回忆，只是顷刻间，就洞悉了韩亭熙的想法——他的男主角，在想着某些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的事情。 他的目光，从水红的唇，路过笔挺的鼻梁，再到他充满感情的眼睛。 一寸寸掠过，如同在丈量自己独一无二的领地。 他低低笑了。 韩亭熙刚才的神色，真是—— 一脸欠·操。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 褚泽只是舔了舔齿列，压下心中翻腾的火，闭上眼狠狠动了两下。 盥洗室的水声淅淅沥沥，韩亭熙三下两下蹬掉裤子，穿着内裤坐在沙发上，一双长腿一条伸长，一条踩在沙发上。 他眼角还带着一丝微红的情丝，但理智已经回笼。 精神力毫无阻隔，在褚泽的不抵抗之下，探入了他制作的程序中。 在二十九封邀请函背面看了看，韩亭熙神色认真。 他盯着每一封邀请函的背面，目光灼灼。 然后手指点向了其中一封。 他凝神看了片刻，深觉褚泽估计是有什么精神方面不好说的问题。 第176章 褚泽在编写程序的时候，非常花哨地，将翻开邀请函之后的情景，做了一种夸张而华丽的动画效果。 韩亭熙在动画蹦出来的时候，闭了闭眼，等刺目的光芒消失后，他才睁开。 一张来自【博思学会】的邀请函。 上面用淡蓝和金白的纹路，交汇成浮云和飞鸟的样式。 据刚才他查阅的资料所说，这云鸟纹路，象征着博思学会如同浮云和自由之鸟的思想，是一个典型的学者型学会。 至于全学会的战力…… 韩亭熙调出学校里面去年的学会排行。 从上往下翻。 略过了排名第一第二的剑兰和战神，又略过了排名中列的学会。 最后。 在倒数第三看到了【博思学会】。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支着胳膊在沙发靠背上，将阴影投洒下来，笼罩在自己上方的褚泽。 他抬着脑袋，欲言又止，“再抽一遍？” “这也太……”他顿了顿，“不太符合我们的气质。” 然后心想，这博思学会是看中了褚泽哪一点像安分的学者，还能给他发邀请函。 褚泽笑了一声。 无可无不可地道：“随你。” 他对去哪个学会，都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二十九封邀请函齐齐打乱。 韩亭熙信手一抽。 浮夸的特效闪烁片刻。 露出了邀请函的正面。 金白与淡蓝，浮云与飞鸟。 熟悉的纹路重新出现。 韩亭熙愕然。 他看向自己的手。 这他妈。 神了啊。 他不信邪，再次打乱，又抽一遍。 悬浮在半空的，那封属于博思学会的邀请函，好像居高临下，嘲讽着韩亭熙的白费功夫。 “我是不是该去参加抽奖？” 褚泽看着那封邀请函，眸中闪过一丝幽深。 在刚才韩亭熙反复地尝试中，他突然间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神秘信息。 透露着些许熟悉，也格外浩荡和反复玄奥。 “你再试一次。” 褚泽摸了摸韩亭熙的脑袋。 “这他妈就邪门了！”韩亭熙再次看到博思学会邀请函的正面之后，忽然坐直了身体。 他就算再迟钝，都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也勉强算运气，但第四次，就必须要分辨这到底是否是真正的巧合了。 在这个宇宙中，巧合的事情，绝大多数，都有其背后的成因。 他扭过头，看向褚泽。 而褚泽的面容，露出一丝深思。 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在脑海中飞速过了一遍。 陌生星盗、世界树、蓝、琥珀…… 宇宙星河、注射芯片、命运长河、眼睛、羊角辫…… 各种场景纷纷出现。 褚泽轻点在沙发背上，不断敲击的指节突然停了一下。 不对。 他记忆再往回倒退。 在熹微的晨光中，一扇门将光芒与黑暗分割。 银色的蝎子辫发随性而优雅。 …… 银色的硬币在空中翻飞，然后坠落。 一只苍白的手，将一杯馥郁的酒推向他的面前。 褚泽瞬间抬起头。 耳边响起了珀斯自言自语的话： “——嗯，一杯正面效果，两杯负面效果……” 原来如此。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悚然。 第一次，如此清晰直白地，认识到所谓【神秘侧】的异能。 诡异莫测，让人心惊。 在珀斯用硬币占卜之后，他得出了此后他制作出的酒液，只会有一杯是正面效果——也就是那杯烈火灼喉。 所以，出现在褚泽、韩亭熙和卢兰面前的，只有那一杯瑰丽的酒。 而当褚泽和韩亭熙，饮下那杯酒之时。 命运，已经与珀斯纠缠在了一起。 他和韩亭熙，此刻身体之上，仍残留着珀斯命运的能力。 所以，在珀斯很可能早就窥探到的命运星河里，他们此刻的选择，被指向了一种珀斯窥探到的“正确”。 这是珀斯的见面礼。 “这是……”褚泽看向韩亭熙，和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对视。 他勾了勾唇，道：“命运的指引。” 韩亭熙蹙眉，半晌过后，迟疑道：“珀斯？” 褚泽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出这种指示——” “但，反正都要选择学会，那就是它吧。” “博思学会。” 褚泽看向空中悬浮的邀请函。 上面高远的蓝色舒展，金白的浮云和飞鸟似乎随时将随风而去。 如同它的寓意： 愿思维与智慧，如浮云与飞鸟。 从此无束、自由、向着高天。 一身反骨 第87章 艾薇儿来到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目的, 自然是为了一睹这里研究院的科研成果，来探寻那如同真正生命一般的智能科技。 洛塔利亚尔向宇宙各国、各势力，售卖智能机器, 全宇宙没有其他国家, 拥有如此技术, 可以与其匹敌。 所有曙光大学的新生，在开学之后, 就会在住宿的别墅中发现曙光大学配备的, 如同傻蛋一样的仿生智能的家政机器人。 第177章 每一个正常入学的学生，在成功报道之后, 都会被录入学校的档案信息，然后学校会凭借具体报道人数，从洛塔利亚尔在耀银帝国开设的分公司定制一系列机器人。 不会存在一些学生缺少机器人，或者一些学生没有机器人的情况。 只不过在4453年, 也就是去年, 出现了火种的嚣张的恐怖事件，致使出现了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学生不能正常报道的现象。 作为火种恐怖事件发生的幸存者，褚泽和韩亭熙, 自然没有正常报道。 所以学校也没有为他们准备机器人。 也由于他们回归突然, 这种专属定制的机器人没有立刻为他们准备, 所以作为导师的张一元提前从学校私库中翻来翻去, 找到了一个因为总是出现异常反应而落灰的机器人，将它交给褚泽他们凑合使用。 至于褚泽他们没有再接受其他机器人, 张一元疑惑了不到一秒, 也就没再管。 ——反正一个家政机器人而已。 在艾薇儿的别墅中，自然也有一个定制的。 不过, 却和傻蛋完全不同。 傻蛋和其他异能学院学生用的机器人，连批次都不是一样的。傻蛋要早了四五年。 艾薇儿别墅中的机器人，拥有极高的拟人性，看上去与正常的人类除了外表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她见到了傻蛋。 她才突然意识到这种拟人性，还存在一种离真正的人非常遥远的东西。 ——畏惧感和好奇心。 傻蛋会在见到巨大的星球时畏惧，又会在见到没有见过的东西时露出好奇，这让它显得格外生动可爱。 也更像个人。 这也由此引起了艾薇儿研究的兴趣。 她开始思考为何傻蛋的智能模块和程序与其他的机器没有任何区别，却能三番五次出现格格不入的异常。 但所进行的任何有关于傻蛋的研究，都无法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对于洛塔利亚尔技术的窥探欲望，也随之更强烈了。 * 艾薇儿站在窗边。 洛塔利亚尔首都星的阳光，与银星上并不相同。 银星的光永远是带着些明亮的微蓝，照射在地表时会显得格外迷离。 这里却是炽白的光芒，天空上的恒星散发着恰到好处的光线。 在智脑的安排之下，这里连天空看上去都井井有条。 如同深海般，蓝得浓稠，近乎于漆黑的头发垂落至腰间，她绿得通透的眼眸回头，看向了从楼上下来的两个人。 她敏锐地发现了韩亭熙换了衣服。 意味深长的神色在韩亭熙身上转了半天，在他快绷不住表情之后，才挪开视线。 “收拾好了吗？” 韩亭熙立刻点头，欲盖弥彰般飞快道：“好了！现在就走？” 艾薇儿含笑点头，率先穿过走廊，从扶梯上走下去。 褚泽从前方宽敞的阳台侧面瞥到了住宅正前方，那里已经排布着一列警卫，中间是两辆停泊在地面的飞车。 “这么多警卫？”韩亭熙咋舌。 他算是看到了奥古斯塔家族的影响力——就连在异国，也会备受礼遇。 这就是一个一级宇宙文明，站在权力顶峰的势力，在宇宙中的地位。 当车辆驶过明显被清场安排的浮空轨道后，韩亭熙将目光投向下方的地面。 即使行驶在浮空轨道，地面依旧被隔离成一段段，当他们离开一定距离，直至无法被看到之后，那些路障才撤开。 首都星上的研究所，在这个国家中属于三级研究所，是可以开放给其他国家前来学习的人参观的。 不过就算可以参观，很多二级文明的申请也不会通过。 这里只对一些世界前列的大学，或是以超大型势力为代表的拜访团开放。 中心研究所在一重重关隘之中，穿过一道道厚重的金属门，从不断逡巡的穿着外骨骼的军人和异能者之间穿过，飞车沿着固定轨道停进了停车场。 几颗高大却不会对视野造成影响的树木，栽种在地面上，树木下方的花坛中是整齐的花草。 空中有不明显的金属味道。 科技质感与机械感在廊道、房屋以及来回穿梭的各种科技造物中充分彰显。 这里是整颗首都星最机密的地方，其中天空、地面甚至地下，都被严密监控，充斥着精神力屏障以及各种警报器和巡回光炮。 一眼看过去，半空中逡巡的监视器，棱角分明，漆黑的外壳反射着淡淡的冷光。 褚泽等人跟在前方迎接他们的一位研究员身后，那名研究员并不是曾经作为代表来迎接他们的那个看上去瘦削的丘琏。 而是一位窄目细眉，眯着眼睛看上去一团和气的丰腴女子。 她眉毛修整成细细的一条，好像时刻都在弯着，脸颊多肉，但肌肤红润白皙。 身上带有一种十分强的亲和力和感染力。 “这里是我们的广播大楼。”她声音也轻软，如同一缕微风，听上去如同在耳边缓缓抚摸了一下。 她指向正前方，那里坐落着一栋结构复古，旁边有着钟楼的大楼。 “研究所的所有新的研究成果宣布公示、研究方向的规划、开展讲座和对外的广播，都在这里进行。” 听着她低声细语之间，艾薇儿带着曙光大学研究院以及部分奥古斯塔家族的成员走了进去。 第178章 褚泽和韩亭熙止步在了外面。 他们没有进去的想法。 这种科研交流，第一步就是听讲座，他们对科研方面只是略有涉猎，绝对达不到能够听懂这种层次讲座的高度。 还不如在外面逛逛，观察一下这里的武器装备和布防地图。 “林大哥，我们随便转转？” 韩亭熙突然开口，对被他们甩掉了一整天的褚泽专属监视者说。 这位监控者也有三阶的水平，按理讲他们甩不掉。 但艾薇儿以权谋私，不让他住进他们的住所，还勒令他收起时刻探寻的精神力以及检测设备。 理由是，她作为奥古斯塔家族的第一继承人，对此感到冒犯。 于是二人轻松地趁着凌晨，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这位大哥，现在满面愁容。 一脸即将失业的沉痛。 在看向褚泽和韩亭熙的时候，眼神淡漠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怨。 褚泽轻咳一声，扫了扫鼻尖，道：“林先生，你会有什么惩罚吗？” 监视者叫做林路阳，看上去三十多岁，一脸平凡到极点的长相，扔进人堆就会迅速泯然众人。 他隶属于情报部，同时在负责监视褚泽时，接受异能司的调遣。 他平平静静开口：“褚先生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什么惩罚的，不过就是会缺失一天报告，被情报部撤职处罚罢了。” 他说完点点头，补充道：“毕竟褚先生是绝密级档案中的人，即使因为某些原因，那也是我个人监管不力，咎由自取。” 林路阳说完，用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褚泽两秒，然后若无其事般移开了。 褚泽：“……” 他被那双平淡中带着幽怨的眼睛，愣是被看出了一种心虚感。 韩亭熙听完这一席话，脸上慢慢涌上了愧疚。 他和褚泽这次的行动，虽然有着必须的理由，但到底连累了别人。 撤职处罚。 能混到监管一个绝密档案中的人的情报部的人才，可见部门对他的信任程度。这一回那可是十几年努力一招作废了。 他越想越羞愧，讷讷开口，看向望着天空和远方的林路阳，“那个，林大哥，就一天报告也不行？” 韩亭熙说着，灵光一闪，“那你编一个不就行了！反正就半天的事，随便写写，糊弄一下。” 金筠总是写不完实验报告，就照着韩亭熙和褚泽的报告改一改，挑几个看上去好看的数据凑进去。 天下报告，大概都能这么写吧？ 林路阳看着远方，神色不动，声音依旧平板如同一条直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种报告做不了假，需要实时记录褚泽的身体和能量讯息。”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半天时间能产生的信息，太多了。” 说完，他慢慢回头，看向前方，平平无奇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萧索，“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只是撤职查办罢了。” “我才三十多岁，不过是再奋斗十几年，四五十岁重回这个位置而已。” 林路阳平平静静，一句接着一句，说了他们认识以来，加起来最多的话。 然后这一句句话，就像一把小刀，一下接一下，戳在褚泽和韩亭熙的身上。 褚泽从一旁开口，打断了林路阳的一通输出。 “林先生，介意我看一看你曾经的报告吗？” 林路阳大概觉得人生无望，于是把加密终端打开，递给褚泽查看。 褚泽接过来，从林路阳的第一份报告开始看。 大体格式与一些汇总报告没什么区别，唯一有差别的，就是在报告旁边附加的动态数据。 动态数据模拟出了褚泽的身体模型，从初始时间开始，每时每刻的任何身体里的能量波动，都被复制在这个模型里。 褚泽看了几份之后，心里有了数。 他将加密终端还给林路阳，微笑道：“林先生，如果我可以帮你完善报告呢？” 林路阳扭过头看向褚泽，他眼神里带了一丝探寻，问道：“你能怎么完善？” 他们几人站在一颗高大的树木之下。 细碎的光透过枝叶，被切割成斑驳的碎片，午后金色的光华落在褚泽的肩上。 他笑容带着一种谦虚的矜持，却没有再回答。 但林路阳在情报部十几年光阴，看人的眼光从来老练独到。 他能够从褚泽那双漆黑藏光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不会轻易展露的极度自信和轻狂。 “好，你帮我完善。” 林路阳迅速回答，没有一丝迟疑和犹豫。 韩亭熙目瞪口呆。 他一脸惊奇看着林路阳，“林大哥，你就这么同意了？” 林路阳颔首，“我觉得褚先生这种列入绝密档案的人才，说可以那就是有把握。” “这不是重点！”韩亭熙片刻无语后道：“情报部门的人，不应该最忠心和守口如瓶吗？” 林路阳动作慢了两秒，然后若无其事将如何记录数据的方法交给褚泽。 装作没听到韩亭熙说什么。 但韩亭熙一脸怀疑，就这么一动不动审视着林路阳。 林路阳这才慢慢地，带了丝理直气壮，“我都要撤职了，马上就不是情报部的了。解决完这件事，不会被撤职之后，再继续遵守情报部的要求也不晚。” 第179章 逻辑清晰，十分有道理。 ——而且听上去一身反骨。 褚泽闻言抬头，略带一言难尽地打量了一下林路阳。 此人钻研茶艺，甚擅茶道，还偏偏一身反骨。 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人在情报部混了十几年还没被开除，也属实有点本事。 ——也不知道情报部怎么就调来了一个叛徒来监视他。 秘密 第88章 开发程度达到ss级的精神力磅薄、强大, 如同浩荡的河流，能够使褚泽拥有极高的计算力和脑力，堪比一个小型智脑。 对于别人来讲, 编造一个完全真实的, 来自过去的身体数据, 是几乎无法完成的事情。 但褚泽不同。 他看到的信息、记忆中的信息，都在强大的精神力的辅助之下, 将一切溯源。 然后计算、模拟。 他没有和林路阳解释自己为什么可以。 林路阳如何思索, 如何推断，那只是他个人的猜测。 褚泽不会再让自己的秘密进一步暴露。 在开口对林路阳说出这番话时, 褚泽在心里衡量了一秒，要不要露出这种特异之处。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在与帝国签署契约之时，双方都是默认彼此会达成某种程度的妥协。 褚泽需要被帝国监察管控，帝国相应也会为褚泽找寻解决办法, 以及提供一定程度的保护。 林路阳本身不应该被他和韩亭熙的行动牵连。 他的初衷, 也从来没想过因为自己而牵扯他人的兴衰命运。这不是他的理念。 况且，就算这种异常之处被察觉，然后引起某些具有敏锐嗅觉的人的注意。 【原初】也不会被发现。 它没有异能种子，它是褚泽如同本能一样, 融于骨肉、血液乃至灵魂的天赋。 而且, 还有比他左手上那颗宝石更有冲击力的秘密？ 褚泽感受着身体的信息, 从现在“看到”未来。 无数属于自己的, 无比熟悉的信息，在刹那间, 纷至沓来。 这是褚泽第一次面对如此繁奥复杂的信息, 却能完全理解并清楚。 因为这些信息属于他自己。 强大的算力和记忆力如同拨开迷雾，将一切暴露在晴朗之下。 让褚泽很快捏造了一条不实信息。 再次检查无误之后, 他将加密终端还给了林路阳。 林路阳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和轻松的神情。 他悠然道：“不用被处罚了。” “一代强于一代啊。” 他恢复了工作的动力，又一次尽心尽力跟在了二人身后。 这里的的环境其实没有什么太多的观赏性，到处充斥着冷感和无机质的科技感，供人类行走的道路，也都整齐划一，路边的花畦和树木，也被修剪成统一的模样。 只有不断巡回的兵器和从一些宽敞明净的大楼内传出的讯息，让这里看上去有趣了一些。 研究所这里，具有智脑的全方位监控，所以也放任了褚泽和韩亭熙在到处闲逛。 ——更机密和危险的地方，自然有着极高等级的防御和安保。 所以也不担心他们会造成什么麻烦。 天空晴朗，光亮洒在两个堪称完美的面容之上。 一阵微风忽然拂过。 在这个被能量罩层层护卫的室内，风几乎不会存在。 淡淡的泥土味道，混杂着轻微的花香，霎时间从身畔掠过。 一个人行走迅速，飞快的脚步带起了一阵风，将褚泽额角的发丝轻微飘动了两下。 他目光从渐渐远去的那人身上停留片刻。 那是一个纤细的身影，半长的发看不出是男是女，整个人低着头，脚步不停。 褚泽注意到他鞋底有着一层泥垢，同时敏锐地发现他的身上不断传递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异能信息。 是某种神秘侧的异能。 根据匆匆一眼，褚泽看到了其中和莫兰有些相似的地方。 似乎与花香有关。 “你看什么呢？” 韩亭熙看了眼缀在后面，恢复了精神的林路阳，拉近和褚泽的距离，低声在他耳畔道。 褚泽从消失在拐角的那个人身上收回视线，他半垂下眼，而后眼睑掀起，神色中露出一抹趣味。 他道：“你注意到刚才那个人了吗？” 韩亭熙露出一丝茫然。 问这个干嘛？ 刚才那人又什么问题？ 他略略思索，迟疑道：“没怎么注意…… “我记得穿着研究所的衣服，但胸牌没有看清。” 褚泽半挑唇角，神色轻慢道：“二级研究员，浦罗伊特。” 他看着韩亭熙懵然的表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你再想想，那个人穿了什么？” 韩亭熙眉宇间浮上一丝暴躁：“什么？我上哪记得。” “谁和你一样，路过的狗都得分析一顿。” 褚泽用力掐了一下手下的肌肤，轻啧一声，“这是警惕性，你这一年的侦察课白上了？” 他把韩亭熙脸上不多的软肉推挤到了一起，让他不由自主嘴唇皱着嘟了起来，满脸不爽往后躲。 松开手，褚泽慢条斯理对韩亭熙解释分析，“那个人的鞋子，与研究员应该穿的不同。” 第180章 那是一双黑色的软底鞋，看上去与普通人穿的很类似，但这双鞋中隐藏的信息却非常丰富。 ——由一种昂贵的材料和科技制成，具有极高的吸音能力和抗摧毁力，最高甚至可在四阶能级中存在，多见于军队轻装精锐异能部队之中。 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一个研究员，有什么必要穿这种渠道极难得得鞋子吗？ “而且不止鞋子，他的里面穿的衣服，更与一些军队的制式类似。” 褚泽补充道。 这些不会被人轻易发觉的问题，在褚泽眼里几乎和透明没有区别。 不涉及能级的普通信息，对于褚泽来讲，可以说一览无余。 韩亭熙听着听着，就从中品味出了一丝麻烦的味道。 “那我们——”韩亭熙一脸头疼，觉得这次出行怎么一个麻烦接着一个。 “举报？” 洛塔利亚尔有没有什么麻烦，对他来讲都不重要，他只是怕会波及到他们。 褚泽看向韩亭熙，四目相对，然后缓缓笑了。 他手掌搭在了韩亭熙的后脑上，白如玉石的手在黑发间形成惊人的色差。 低声，凑到韩亭熙耳边，对着那有着细小绒毛的耳廓道：“看戏就好了。” 在韩亭熙形状漂亮的眼睛注视之下，他继续说：“那个人向智脑反馈的信息——” “——是假的。” 韩亭熙猛然睁大了眼，他瞬间意识到了某种联系。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是……” 在这时。 一道突兀的警报声，突然从空中骤然惊起。 如同石破天惊，搅碎了研究所的平静。 他们同时扭头，向刺耳的警报声来处看去。 那里看上去一派，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 褚泽的精神力瞬间蔓延开来。 如同浩荡的水波，向着周围瞬间掠过。 磅礴的不像是二阶异能者的精神力，让正悠然抬头望天的林路阳陡然摆出防御姿态，又在发觉那是褚泽的精神力后，露出一种后生可畏的表情。 韩亭熙握住褚泽的手指，飞快道：“带我看看。” 褚泽挑眉，伸手将人揽在怀里，头低下，抵住额头，建立精神链接。 韩亭熙如同张开了另一张眼，以一种上帝视角，飞快将褚泽精神力拂过的地方收入脑海。 从高大森严的建筑，到一列列将一处地方围得密不透风的巡逻队…… 精神力突然触碰到了精神力屏障。 一股艰涩之意传达回褚泽和韩亭熙的脑海之中，与此同时，一声警报再次响起。 褚泽和韩亭熙同时，如同计划好一样，立刻抓着林路阳的手臂离开原地。 他们触发了警报。 同时，他们也清楚了那个人大概和他们做了同样的举动。 不过在他们精神力的视野之中，那个人的身影早就消失，大概早有准备，已经突破了屏障进入了被围住的机密地点。 他们并没有获得太多关注。 只看到空中的监视器闪烁着红光，光炮齐齐指向那个被严加看守的地点。 不断有纷扰的信息流从远处传来，随后越来越近。 精神力再次蔓延开。 这次，在到达精神力屏障的地点之后，韩亭熙和褚泽同时动用了空间之力。 一抹空间的能量瞬间出现又消失，随后最后那一丝波动，也在一种诡异之中泯灭于无。 精神力视野之中，这里与外界并无不同。 只不过多了几个庞大的建筑，似乎是某种进行加工的工厂。 其中不断出现沉闷的锻造声音，以及不间断的金属切割声。 【原初】的能力随着精神力而散发出去。 看到，即为听到、闻到。 精神力绕到工厂之外之时，褚泽已经从信息中感受到了其中略显刺鼻的金属和化学制品的味道。 褚泽的精神力缓缓向前。 但随后，就无法继续。 这里封锁了空间。 连精神力都无法再跳跃。 “还看吗？”褚泽在脑海内与韩亭熙交流。 “我的精神力没有达到突破这里的程度。” “我的异能好像受到了影响……”韩亭熙似乎在尝试什么，他接着道：“但我能感觉到一些缝隙，这种空间封锁对我的异能似乎没什么用。” 褚泽瞬间联想到【归一】的特别与强横。 他提出意见道：“撤？刺探他国秘密要是被发现，我们就离不开洛塔利亚尔了。” 过了半晌，韩亭熙略带嘲笑地说：“你真好意思说，我们从进入这里就算犯法了……” 两人于是精神力继续向前。 而他们身体附近，林路阳一脸无语，瞅了他们好一会儿，才打了个响指，一种能量无声蔓延。 这片他们存在的空间，渐渐消失在了外界的认识当中。 就好像，这里原本就不存在一样。 一枚枚切割好的泛着淡金色的金属，上面有着透明的水晶类物质，被一道道工艺加工，刻入某种类似电路一样的纹路，然后被履带一点点运输出来。 褚泽看着这些金属，却从那些信息中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这似乎就是最普通的，一种特制的芯片。 第181章 至多上面的科技复杂了一点，完全不值得如此大张旗鼓保护起来。 褚泽小心避开智能机器，绕开在工作台工作的研究员，从芯片的源头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独特之处。 “奇怪。” 韩亭熙在脑海中轻声嘀咕，“这里肯定有什么秘密。” 他说着，突然感觉到褚泽的精神力跳动了一下。 “怎么了？” “有异常！” 褚泽声音利落，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疑惑，“这里有血腥味。” “是那个假研究员的？”韩亭熙立刻道，他在褚泽的精神力范围内反复看，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不是，或者说，不止。”褚泽的精神力再次蔓延，顺着那味道飞速追逐而去。 “有很多很多鲜血的味道……”褚泽声音带上了一丝难掩的怒意。 “是非常稚嫩的血液——” “是一群孩子。” 话音落下。 在飞速倒退的景色里，前方出现了如同废墟一样，战后的地表。 异能肆虐，能量将一切化为齑粉。 前方倒下了大片研究员以及军人的身影，而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波动和冲击，没有一丝一毫传到外界。 褚泽迅速找到了造成这一切的源头。 那名假研究员，此时白袍上全是鲜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其他人的。 他半张脸皮肉翻开，露出了齿列和骨骼，眼睛却亮如繁星。 他动作毫不迟疑，冲进他前方的一个密闭的房子中。 然后不过片刻，就又是一阵无声的血腥味蔓延。 褚泽的精神力立刻跟上。 就看到他踉跄着身体，在某个黑暗如同监牢的房屋前方，用染血的手指输入密码。 片刻后。 一群双目无神，浑身充斥着各种伤痕的孩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们年纪最小三四岁，最大不过七八岁，稚嫩的脸上却全无孩子该有的生机。 韩亭熙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他有些艰难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孩子。” 在分外沉凝的气氛中。 那名假研究员，那张堪称可怖的脸，露出了一种似喜似悲的表情。 他将所有孩子抱起，放到一个固定的位置。 然后从胸口，用刀割开，抠出一块正方体的晶体。 一种空间的能量，在那块晶体中流淌。 褚泽瞬间意识到，正是这块晶体，让这里的一切声息和能量都被隔绝。 而这名假研究员，像是似有所觉一般，目光陡然一厉。 一股凶戾的气息，直扑褚泽的精神力！ 精神海刹那间被冲入，褚泽飞速撤回精神力，并立刻布下一层层屏障，但那股更可怕的，堪称精神力大师的能量，仍摧古拉朽般，冲入了褚泽的精神海。 “自己人！珀斯！” 精神海在即将被碾碎撕扯的瞬间，那股力量停顿了一秒，如同巡视般，在他的精神海发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后，才瞬间消失。 褚泽和韩亭熙脸色有些苍白。 他们的额角滴落下了冷汗，就差一点，他们差点被精神力冲击成废人。 他们被那群孩子激得心神震颤，不由得离得近了，暴露出了自己的存在。 而在此时。 一阵扭曲的，剧烈的空间波动，撕扯着这里的一切。 空间受到了某种影响。 一种刺耳和庞大的声音里，褚泽猛然抬头。 上方的能量罩，突然撕裂了一个口子。 而光炮同时发亮，一道道猛烈的攻击，轰然而出。 浴火重生，桂冠加冕 第89章 一场纷乱骤然开始, 又在短短时间内结束。 今日艾薇儿代表的奥古斯塔家族的科研人员来访，致使她们所在的位置成为巡逻队等安保的第一注意中心。 大概这场策划，在艾薇儿等人到达首都星时, 就开始了。 而今日, 是他们趁守备空虚时的雷霆一击。 虽然没有对研究所造成明显的破坏。 但—— 褚泽联想到那个重重保卫之中, 那些看上去没什么稀奇的芯片以及一群年幼的孩子。 直觉，这场有预谋的突袭, 关乎研究所某个重大的秘密和成果。 褚泽和韩亭熙平复了翻腾的精神海之后, 看到了在旁边神色戒备的林路阳。 让他们惊讶的是，这里行色匆匆, 面容严肃的路过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褚泽这才发现，他们所处在一个奇异能量包裹的地方。 他环顾四周。 这一角有着明显的边界，看上去如同被从空间中撕扯开, 然后又用某种能量, 使这片角落孤僻、隔绝地存在。 从内向外看，头顶的天空是扭曲的，清澈的蔚蓝上像被泼上去明亮的油彩，在模糊不清的扭动中让人目眩。 信息流向了褚泽的脑海。 这是某种神秘侧+空间侧的异能, 与林路阳同根同源, 存在一种紧密的联系。 同时, 褚泽也发现, 这个异能的信息，在某种程度上, 与笑雨的有些类似。 不过林路阳是a级异能拥有者, 而笑雨是ss级。 在这个宇宙中，很多异能存在着或多或少, 非常相似的联系。 在漫长的人类探索异能的历史中，最终人类将异能分为高位异能与低位异能。 第182章 高位异能，是在同类异能之中，无论是能力还是等级，皆处在上位的异能。如同笑雨的【永世寂静】，是真正sss+，不过因为其恐怖的副作用，而降级为ss。 低位异能，就是相比笑雨而讲，更低等级的异能，如林路阳的a级。 据传言，每一个大贵族都拥有能够让他们在权力更迭、时间流逝中屹立不倒的秘密。 这个秘密使他们家族的每一个子女，都有极大的机会成为异能者，并与先祖的异能同源。 像以【仲裁花枪】为名的金家，其家族成员，绝大多数异能都与冷兵器的“枪”有关。 他们家族里的异能者，大部分拥有互为高低位的异能。 林路阳观察了一会儿四周后，将这片与世隔绝的领域关闭。 外界的空气重新进入几人的肺腑。 褚泽清晰感受到，这空气中涌动的，各种剧烈的情绪。 愤怒、惊惶、暴虐……研究员们的情绪分子毫不遮掩地冲向空气中，扑向了褚泽。 远方宽阔的道路之上，出现了细密的黑色影子，然后慢慢轮廓分明。 是艾薇儿等人。 她纤瘦的身体被白大褂遮住，长发束在脑后，随着急促的脚步而甩出弧度。 她眉目中肉眼可见一片冷峻和严肃。 距离拉近，她立刻开口：“没有受伤？” “没有，我们离得很远。”褚泽回答。 她用那双通透如碧湖的眼眸，将他们二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之后。 看到褚泽和韩亭熙衣冠整洁，完好无损，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她的眉梢才微微放下。 “这些恐·怖分·子找的时机恰到好处，正是我们与科研人员交流双方成果的时候。” 艾薇儿想起刚才交谈正热烈，思绪蓬勃的时候，那声不合时宜响起的突兀而刺耳的警报。 她蹙眉问：“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那声警报骤然响起之时，原本举止悠然得体的研究员，突然各个脸色剧变。 连一声嘱咐都没有留下，齐齐冲出了广播大楼。 而艾薇儿那时担心褚泽和韩亭熙引起了警报，或者出了什么危险，立刻也跟着出来寻找他们。 还好二人无事。 褚泽眸光微闪，看向艾薇儿方向，紧跟着出现的大批军队，快速道：“不清楚。” 艾薇儿在褚泽脸上看了一眼，没有再问下去。 这时，身后的军队渐渐近了。 为首是一位肩上军衔为上校的女人，她身后异能者部队以及身穿外骨骼的机甲战士列成四列，分散开将褚泽等人围住。 女人面容坚毅，眼睛亮而凶戾，她气势惊人，站在几人面前，好像一座不可攀登的山岳。 她缓缓扫视几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艾薇儿身上。 微微颔首致意，用略带歉疚但不容置疑的声音道：“奥古斯塔女士，事发突然，作案者还未调查清楚……你们是研究所为数不多的外界人士，作案者经验丰富，手段狠辣，未免他狡猾伪装身份，对你们造成危险，所以我方特派军队来保障你们的安全。” “——您意向如何？” 她说得极为客气，但暗藏的内容却直指艾薇儿所带来的所有人。 研究所怀疑这犯人会与他们有关。 艾薇儿眸光冷冷，她轻抬下巴，神色矜骄。 “奥古斯塔的荣光，不允许受到污蔑。” 她气势冷然了起来，直视这位上校，“也不接受任何理由的软禁！” 女人目光微眯，她慢慢道：“您误会了。这只是一个保护罢了。” “谢谢您的多虑，但我们不需要。” 艾薇儿理了理白大褂的前襟，将褶皱捋平，然后带着微笑道：“还请上校让我们离开。” 气氛凝结，空气中渐渐浮上了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 一滴雨，突然从上方能量罩破开的口子中落下，用力砸在了一旁花畦中娇嫩的花朵之上。 花瓣摇摇曳曳，最终不堪重负一样，悄然飘落。 而在这时，女人慢慢抬起了手，做了一个指令。 军队重新整队，整齐有力的脚步将地面的尘土踏得扬起。 两列军人分在女人两侧，她的身后是一段通道。 她目光沉沉看着艾薇儿，最终开口，声音却微微带着凉意道：“请——” “奥古斯塔小姐。” * 当坐着飞车返回住所，鞋底踩到白石路上时，艾薇儿轻轻闭了闭眼，她低声吩咐：“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看向褚泽，“洛塔利亚尔内部要乱起来了，到时候回国会变得艰难。” 褚泽注意到她额角微微潮湿，镇定的表情后，是与一位顶尖强者气势正面交锋后的疲惫。 “你觉得几天后回国比较合适？”艾薇儿询问褚泽。 “三天后。” 他没有犹豫，立刻道。 这个国家中无时无刻不传递着某种紧绷的气息，无论是平民们的情绪、思想还是看上去平静的表象……却都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弓。 只要再用力一点。 不需要太大的风吹草动。 ——弓就会崩断。 他和珀斯约定了三天之后，那么就尽可能在三天后，处理完蓝和自己的事情，就立刻离开。 迟则生变。 第183章 没有人清楚洛塔利亚尔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出现混乱——到那时，交通和对外环境，都会进行封锁，他们想要走就会变得无比艰难。 “褚泽，”艾薇儿向前走，长发随着她的动作画出一个弧度，她突然开口，“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声音袅袅，一如即往的空灵与透彻，直达人心。 “信任帝国的同时，信任自己。” 艾薇儿微微回头，在除了韩亭熙和褚泽，没有人看到的角度，俏皮地眨了眨眼，“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男人。” 韩亭熙微微凝神，盯着艾薇儿看了两秒。 “浴火重生，桂冠加冕。” 她勾着唇轻轻说出耀银帝国建国领袖，对耀银帝国铿锵的批语。 然后在韩亭熙凉凉的眼神里，笑容明媚灿烂，“啊——忘记说，亭熙也是。” 她将头发解散，海浪一样的发如同上好的丝绸，将她的五官趁得更加惊心动魄。 “我会保守你的秘密。” 艾薇儿清透如水的眼眸中，是一种看破迷雾的洞彻。 看着她窈窕的身影走上了楼梯，褚泽讶然，但又有一种“果不其然”的了然。 从初识到至今，艾薇儿的目光似乎永远温和，但锐利。 洞若观火，但从不主动彰显锋芒。 时至今日，他的所有异常，终于还是被艾薇儿层层捕捉，最终看透。 “她太聪明了。” 褚泽似叹非叹。 他伸手，单手握住正在冷笑的韩亭熙的脖子。 微凉的手指触碰的一瞬间，就让他轻轻耸了耸肩。 “你怎么这个表情？” 褚泽伸出空着的左手，手套滑顺的触感落在了韩亭熙脸上。 他指尖点着韩亭熙的嘴角，将它向上提了提。 做乱的手指太烦人，韩亭熙直接侧过头咬住。 牙齿摩擦他的指骨，然后舌尖抵住，混杂着湿稠的唾液将它向外推。 他被夹住了舌头。 韩亭熙五官顿时拧紧了，他含混着，有点不耐烦，“你烦不烦？” 银丝拉长，牵连不断，水色将他的嘴唇染得更红。 褚泽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在韩亭熙慢慢凝滞的目光中。 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草！” “你是不是有点恶心？” 韩亭熙飞速伸手，拉着褚泽的手在褚泽身上蹭了蹭，他耳尖通红，一脸暴躁。 “又不是没吃过。” 当事人却很淡定，甚至做出了评价，“——甜的。” “那能一样？！！！”韩亭熙难以置信。 “怎么不一样？”褚泽拉住他的手，牵着他走进电梯。 试图向他理论论证：“你看。” “我们连这个都能吃——”他手慢慢下滑，在韩亭熙某个地方停留了一下，感受到某些人立刻做出的响应之后，挑了挑眉，接着道：“所以这有什么……” “停。” 韩亭熙闭着眼，红着脸，立刻走出电梯。 他骂道：“你就是个变·态。” 褚泽对此持保留意见。 ——毕竟他不会碰一碰就变身。 他浅笑着跟上韩亭熙，在门砰然关上的前一秒，溜了进去。 韩亭熙低骂的声音，透过门板而变得模糊不清。 静谧的空气中，只余下细微变调的声息。 从泄出声音的门缝里，隐约可以听见一两声轻笑和细语： “……不吃！”“……之前不是还可以……？” “——你妈有病唔……！” “你嗦锅耍呗……”含糊不清的声音坚持不懈。 最后一种喟叹的低哑声音静静响起，带着几分笑意道： “宝贝，我是变·态，你忍着点。” 飞鸟 第90章 那场伴随着研究所方向剧烈轰鸣, 而下个不停的雨，在三日之后才渐渐停下。 万顷的湛蓝如水洗过的宝石，天空前所未有的澄明。 人间像是被这不止歇的雨水浸透, 呼吸中是草木和叶子被涨泡后的味道, 些许泥泞和绵长。 在普通人眼里, 那是一场没有预警的突然乍到的倾盆之雨。 但对于所有稍微敏锐的异能者来讲，空气中弥漫的, 几乎让人窒息的能量, 即使三天过去，依然昭示着曾有一名强大的元素侧异能者, 公然在首都星的行政中心一区，对政府进行了袭击和挑衅。 地面依旧潮湿，偶尔下陷的钢筋水泥的缝隙里，会汇聚一小汪清透的雨水, 其中漂浮着薄薄的泥沙或落叶。 从大使馆之外游走的、不经意低头捡起掉落的物品的行人, 大部分都充满了一种探寻的信息。 这让褚泽的离开，有了些许困难。 但也不是很要紧。 因为林路阳的异能，恰好可以解决这种被窥视的处境，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 悄然离开这里。 “我不干净了。” 林路阳目送着褚泽坐着黑车渐渐远去的身影, 在原地长吁短叹。 他摇着头, 但神色依旧淡淡, 看不出一丝一毫对组织的愧疚。 “别演了。” 少年清朗的声线，在林路阳身后哼笑。 韩亭熙站在一棵茂盛葱郁的树木下方, 和林路阳一起看着那载着褚泽的黑车一路飞驰而去。 “卧底……”韩亭熙扯着嘴角, 无声逼逼。 第184章 林路阳装作没看懂他的唇语，叹着气, 感慨道：“年纪轻轻，秘密不少。” 他目光上下打量着韩亭熙。 少年发丝凌乱，黑发懒散地垂在眼前，脸上带着轻微的睡意和困倦。 他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外套，但胳膊却没伸进袖管，只是抱在身前，微抬着下巴，睁着一双半开半阖的桃花眼，眉宇间都是一种天生的飞扬。 值得注意的是。 在没什么遮挡的领口下，他的锁骨之上有一个清晰整齐，微微泛着红的牙印。 牙印周边又似乎被故意吸出来了一个爱心的红圈。 林路阳眼神顿了顿，露出一丝对帝国未来的痛心：“——有伤风化！” 韩亭熙立刻扯了扯领子，将痕迹盖住，然后飞快转身，趿着鞋子迅速往回走。 声音带着几分掩饰的意味，从前方远远传回：“……林叔，赶紧收拾东西吧你，马上就回国了！” 之前还是林哥，这下变成林叔了。 林路阳将目光再次投向褚泽消失的方向，拿出了加密终端，神色自然地打下两行字—— 【4454/5/23】 【飞鸟于凌晨3点离开，目标——】 写到这里，停顿片刻，他似乎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命运星河】 过了片刻，林路阳收起终端。 而他的收件箱里，静静停着四个字： 【继续协助】。 * 这次前行，韩亭熙并未跟着一起。 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研究所重点防范和关注的对象。 留一人在原点，更容易向外界制造假象。 褚泽坐在黑车之上。 单向玻璃外是飞速掠过的景象，在水汽超标的最近几天，车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湿意。 一滴滴水珠从玻璃上淌落，然后落在褚泽抬起的掌心。 他伸手将水迹擦干，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金属质地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表面光滑而没有任何切割的痕迹，如同从诞生之初就如此圆融一体。 但褚泽指尖把玩着这个东西，在指腹的感受之下，摸到了一个微微凸起，从视觉上根本看不出来的痕迹。 ——那是它的开关。 一种成覆盖状的波动，以这枚装置为中心，笼罩了褚泽以及这位黑车司机。 在信息的世界里。 所有反馈给智脑的一切信息，以一种极速到无法捕捉的速度，瞬间被篡改、替换，变成新的数据。 这是在他和韩亭熙离开研究所之后，突然在自己卧室的床头柜上发现的东西。 与在珀斯的占卜屋里出现的那枚装置相似，功能基本一致。 “总感觉，一切都被算好了？” 褚泽拨弄了一下这枚方块，低声自语。 他此次乘坐的是黑车，是那种私人的飞车。能载着各种不愿在系统中留下出行痕迹的人，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当然，这黑车也是林路阳带着这枚装置，然后隐藏身形去找的。 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将褚泽的痕迹隐藏。 这种私人飞车的黑车，从一区到三区，比长途飞机要慢得多。 在天光明亮起来，天际线上镶嵌着滚烫的红边的恒星彻底高悬后，褚泽悄然进入了乔那街。 走到那扇稍显隐蔽和暗淡的门前，还未等敲门，门骤然打开带出的微风就吹到了褚泽的脸颊之上。 “欢迎光临。” 珀斯清冷的语调从门后暖黄的光芒中传来。 他与三天前没什么区别，看上去依旧清贵倦怠，银色辫尾落在肩上，闪烁着匹练一般柔顺的光辉。 酒香缠绕在鼻尖，是熟悉的烈火灼喉——珀斯对它似乎。 褚泽轻颔首，将身后的门关上，这才越过珀斯的身影，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墨绿的头发细碎凌乱，挺秀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高挺的眉骨让他看上去带上几分疏离，但他柔和平顺的眉，又中和了面容上略冷淡的气质。 他身上没有异能的任何气息，是个没有异能，但精神力很高的精神力者。 “褚泽？” 男人温和的声线如同浸润在温泉中的绸缎，好听又无害。 “我是奥莱多。” 他站了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神色带了几分郑重，认真向褚泽自我介绍。 “你好。” 褚泽与他伸出的手触而即分，在对方略显急切的视线里，却并没有立刻将琥珀拿出来。 他转而看向了珀斯。 “蓝——”奥莱多视线不自觉像褚泽衣服上的口袋里面望去，在褚泽会过来的视线里，又陡然意识到这不礼貌，于是匆匆别过眼去，平静了一下声音，“珀斯与我说蓝有东西拜托你交给我。” 褚泽微微点头，轻声歉意道：“是的奥莱多先生，但我不能立刻将它给你——我要先看到我的委托报酬。” 奥莱多压下心中的纷乱，忍耐地点头，随即立刻带着催促意味地看着珀斯。 在被两双眼睛齐齐看过来的时候，珀斯不紧不慢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叹息了一声。 “你们急什么？”他不紧不慢走到占卜台那里，苍白的手指在占卜台后的木架子上缓缓滑过，最后停留在一格。 他打了个响指。 第185章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后，他停留的那一格的位置，突然扭曲了一下。 褚泽跟随着他的动作看向那里。 在看到扭曲之后，突然出现在原本位置的一枚硬币后，他才突然意识到，刚才他的思维处在一种蒙蔽当中。 ——那枚硬币，身上天然拥有的所谓“存在”的命运，在刚才之前，被完全掩藏了起来。除非拥有能够看破珀斯能量的能力，不然就会如同异能等级很低的褚泽，就这样被轻易隐瞒了。 现在被珀斯摊在掌心，看上去无比普通的硬币，在褚泽的视野当中，却如同浩瀚的河流，其上让人难以理解的信息奔腾不息，直连空中那未知的命运星河。 在目光触及这枚硬币的瞬间，褚泽忽然在那无垠的、倒转的星河中，看到了一颗明亮璀璨的星辰。 无比熟悉，如同他自己一般。 耳畔传来珀斯的声音： “超凡物品，或者说伪宇宙瑰宝……”他轻呵一声，“平时佩戴有一定程度来自好运的提示，在关键时刻捏成两半，就能够爆发其中的能量，将你的命运彻底遮住……可以阻隔未知的关注。” 珀斯将硬币按在桌面上，一抹银光在他指腹下闪过。 “好好戴着，制作它可不容易。” 褚泽将硬币小心拿了起来，握在了掌心后，看向珀斯淡金色的眼瞳，声音带上认真：“谢谢。” 拥有这种诡异能力的超凡物品的制作，可并不简单。 尤其……在珀斯口中，这枚硬币还由超凡物品升为了伪宇宙瑰宝。 其价值就并不是可以简单衡量的了。 在短短一年的大学学习中，褚泽也在系统的异能知识培训里，了解到了超凡物品是如何制作的。 ——那是由三阶以上异能者，亲自用自己的异能种子，倾注能量按照宇宙中被人为总结出来的一些能够触碰到规则的仪式，制作而成的。 而能够达到伪宇宙瑰宝级别的超凡物品，那将是五阶或者往上的异能者制作，并拥有极高的运气成分，才能够成功的。 这份礼物的分量，简直惊人。 “你应得的……蓝对我们很重要。” 珀斯将垂下的一缕银发理了理，淡声道。 这时，褚泽才注意到，曾经无法被他看透信息的珀斯，此刻竟然能够惊鸿一瞥间，看到他身上突然闪过的玄奥繁复的信息。 他将目光停留在珀斯的脸上片刻，清楚看到了他的比以往苍白的面孔。 掌心的硬币被体温捂热，在褚泽拿到手里之后，就升起了一种奇异的，亲密无比的感受，就好像这枚硬币是他身体内的一部分一样。 这也是珀斯的刻意为之。 褚泽抬起眼，轻声道：“这个回报太过丰富——” “以后若需要我的时刻，我会提供帮助。” 珀斯淡金色的眼中闪过一缕微光，他勾着唇角，似乎透过褚泽，看到了他身上那与浩瀚命运紧密相连的未来。 “不错的谢礼，我收下了。” 褚泽转了转指尖上的硬币，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了奥莱多。 男人的身体微微前倾，放在膝上的手紧攥成拳，浑身透露出一种肉眼可见的紧张。 见到褚泽看向他，他勉强笑了笑，“我有些紧张……我与蓝失去联系已经很久了。” “是这件物品。” 褚泽在奥莱多说话的同时，将那枚琥珀拿了出来。 漂亮通透的黄色在灯光明亮的室内，显得更加美丽，表面光滑透亮，是如同被数万次擦拭和打磨之后的质感。 其中那个来自古老纪元的甲虫，黑色的翅膀随着光照而散发出绚丽的彩色。 奥莱多呼吸突然止住了。 微微张开了唇，眼眶忽然红了起来。 他指尖有些颤抖，将那枚琥珀接了过来，珍惜地托在掌心，小心翼翼看着。 在看了片刻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匆匆掩饰性地按了按眼角，声音带着不明显的喉音，显得有些□□。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他面色苍白，周身笼罩着一种清淡却温和的气质。 瘦削的身影，在头顶投下的光照而产生的层次分明的阴影里，而显得有些单薄。 牵了牵唇角，紧紧握着那枚琥珀，他声音轻柔道： “谢谢你将它带给我。” 展信佳 第91章 “这是我的委托, 理应如此，不必道谢。” 褚泽若有所思般在奥莱多疲倦的脸上停留片刻，平静说道。 奥莱多摇了摇头。 他墨绿的头发落在脸颊两侧, 显得整个人如同上好的白瓷, 白得耀眼。 他神态温和地询问褚泽：“可以和我讲讲蓝的情况吗？” “我与蓝也只见过两面, ”褚泽抬眸看着奥莱多，见到他脸上露出微微失望的神色后, 顿了顿道, “不过他现在大概很安全，过得不错。” 奥莱多立刻露出倾听的表情。 “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受了很重的伤，从宇宙里砸落到流放者故土——” “流放者故土……”奥莱多低声喃喃。 “不过他们自称眠树文明，”褚泽轻轻纠正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他当时昏迷失血, 看上去状态非常差。” 听到这里, 奥莱多攥起的手掌陡然握紧，下颌上的肌肉紧紧绷起。 第186章 他原本温和的面孔，渐渐透出了一丝阴霾。 胸膛剧烈起伏了片刻，他哑声道：“请您继续。” 褚泽目光将他一系列的变化收入眼中, 将心底的几个推测按住后, 他接着道： “不过那颗世界树, 落下了祝福, 他被带回了神殿修养，过了大约一天, 在度过那里的庆祝节日时, 看到了他，接下了这个委托。” 褚泽快速省略地讲了一遍, 打开终端看了眼时间。 站起身，他有些迟疑道：“我需要离开了……在返程途中还会经过眠树之地，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给他的吗？” 奥莱多轻皱着眉，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在褚泽的话语中，好像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啊，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看上去十分精巧的东西，与三级文明中很古老的通讯器很像。 上面是一个黑着的屏幕，下面有五个按键。 “请你将这个交给他。” 奥莱多看着手上的东西，脸上露出些许柔和。 “通讯器？”褚泽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提醒道：“只要是有关联络的东西，都有可能被智脑发现。” “我知道。”奥莱多笑了笑，浅浅勾着唇角：“这是在很久之前，大概好几万年……那时的军用联络器，由量子技术制作的——不过现在已经被淘汰了。” 褚泽微微讶然，露出了一丝了悟的神情。 在黎明公约签署之前，宇宙的主旋律是混乱无序的战争，人类与人类，人类与非人类，种族不断发动战争，那时的技术在国家和文明的破灭之中，不断倒退。互相之间的科技发展并不均衡。 但只有量子通讯，是那时最常用的手段。 虽然制作十分复杂，且受限于空间的制约与单对单的特质，但至今除了以精神力为媒介的探查，其保密性和安全性仍为最高。 褚泽将通讯器拿到了手中，收好后，冲着奥莱多点了点头。 他将视线瞥向占卜台后那道隐藏门的位置，微不可察地停了片刻。 ——那里散发着某种情爱的味道，透过门能感受到曾经一面之缘那个小金毛的气息。 这些被【原初】轻而易举捕捉到。 他移开视线，轻咳了一下，“奥莱多先生，再会。” * 来时匆匆，当离开这里的时候，褚泽才发觉，在洛塔利亚尔也不过停留了不到一周。 若非突如其来的那次袭击，他们也不会这样着急离开。 褚泽脸上的肌肉慢慢蠕动变幻，在踏出乔那街的时刻，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异能【面具】。 来自岑止易的能力，在褚泽的手中发挥出的能力，远比未入阶的岑止易更强大。 他不光将外貌改变，连精神力的信息，血液中鲜明的个人气息，都无声地做出了伪装。 只要不是刻意探查，三阶的异能者都未必能够发现褚泽的伪装。 再次坐上黑车，回到大使馆附近。 街道上的水渍已经全部消失，看上去一尘不染，干净整洁。 连花朵和树枝上的湿气都已经不见，智脑调控了城市内的控温系统，将空气中的水汽蒸干，恢复到了原来适宜的气候。 看上去与前些天没有什么区别。 但不断巡游的军队，越发紧绷的气氛，以及如同游击一样，不能被迅速抓捕的肇事者……都昭示着一种压抑而沉重的危机。 如同暴雨将至前的平静。 三天前那次声势浩大，直接在民众心目中堪称神圣和至高的研究所中，所进行的公开袭击，就像在一个看似完美无缺的水晶球上敲击出裂纹。 流动的平静和美丽，慢慢的，从裂纹中试探着流了出去。 珀斯那一方所代表的势力，对城市内部的规划，研究所的武力布防都了如指掌。 如同暗夜中蛰伏的野兽，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机会，露出了猩红的眼和白厉厉的尖牙。 然后——进攻撕咬。 褚泽抬头看向渐渐变得橘红，即将入夜的天空。 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缕挥之不去的危机。 被他串起来挂在脖子上的硬币，微微散发着热意。 冥冥中的指引告诉他： 离开！ 褚泽低下头，佝偻着身形，敏锐绕开街道上森严的军队，拖着略显拖沓，如同普通人的脚步，慢慢贴向了街边一所店铺的背阴位置。 眼前的空气扭曲了一下。 一股略微熟悉的能量从褚泽身后延伸出去，迅速形成了一个密闭的领域。 褚泽转头看向林路阳。 他从黑车下来之后，就恢复了自己的身形，只有发色和面孔没有改变，以做遮掩的目的。 在走到这个背阴面，低着头的刹那间。 他的面容已经变了回去。 林路阳打量着他，悠然道：“少爷，你还抽空去染了头发？” 褚泽站直身体，姿态放松了下来。 他对着林路阳略带了几分打量的视线，淡声道：“这样比较稳妥。” “嗯……”林路阳平静收回视线，“奥古斯塔小姐已经等待多时了。” 褚泽点头，抬腿和林路阳快速走了出去。 他们从军队身边擦肩而过。 一阵静谧的风拂过军人的肩章。 第187章 军人手持着枪械，突然警惕四顾。 却只看到不知哪来的风，将脚边的花轻轻吹动。 * “……离开境内的非本国旅客，请来芯片摘除点摘除芯片……” 甜美的女声在略显空荡的大厅响起。 褚泽垂眸看着手腕上被吸引，然后聚集，最后透过肌肤出现的一团液态物质。 这就是当初注射进体内的临时芯片。 他们从首都星申请虫洞离开的过程，没有遭到任何可以阻拦。 大概此刻洛塔利亚尔内部并不稳定，研究所的人在无法从他们身上发现任何与作案者相关的联系后，现在恨不能立刻请他们离开。 原因很简单。 现在洛塔利亚尔境内的，不是普通的使团。 是掌握耀银帝国内部大部分经济命脉，以及囊括军政部分权力的大贵族，奥古斯塔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使团。 如果在这种时机，他们被牵连受害，洛塔利亚尔内忧还未解决的时刻，绝不想引起耀银帝国的外患。 那将会是耀银帝国乐见其成，顺势而为的局面。 所以，当取出芯片之后，韩亭熙仍有一种“怎么能这么简单？”的愕然。 毕竟，那位曾与他们有过短暂冲突的女上校，此刻仍阴沉着脸，在一旁盯着他们。 她仍对他们抱有极大的怀疑。 但却不得不将他们护送到海关。 半军用式的星舰缓缓被滑出休眠舱，能看出其外表上曾遭到星盗打击而造成的损害，已经进行了修复。 “走吧。” 艾薇儿神色淡然，路过那名女上校。 耳畔传来她沉厚的声音。 “祝您一路平安，奥古斯塔女士。” “承蒙关照。” 艾薇儿浅笑点头。 带着身后的众人，鱼贯而入，没有再关注身后一眼。 当神色自然地进入休息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后。 她才接过一方手帕，微微蹙眉擦了擦手。 “那个女人——” 韩亭熙看着艾薇儿，疑惑道：“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大概，是不忿吧。” 艾薇儿将手帕递给路过的机器人，双腿交叠，以一个惬意的姿势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小心眼。” 韩亭熙评价，然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看向从餐室端来小蛋糕的褚泽，唇角一扬。 “倒是和那个神经病有点像。” 褚泽接住了韩亭熙的视线，说完了韩亭熙没开口的话。 “嗯？”艾薇儿掩住唇，笑着摇头，“莫兰？” 韩亭熙听到这名字，就挑着半边眉头，晦气地啧了一声。 “你是要去剑兰学会？” 褚泽将蛋糕递给韩亭熙，抬头问。 他将关闭了许久的收件箱再次打开，略略扫了一下。 看到了博思学会发来的第二封信件。 这时艾薇儿轻笑着的声音同时响起：“不去。” “去那干嘛？”韩亭熙叉了口奶油，哼笑，“莫兰当会长，这谁能忍？是吧，奥古斯塔家的大小姐。” 艾薇儿弯了弯眼睛，没有回话，但浅笑着，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 “奥古斯塔家族确实不会过多参与新兴权利的交替。” 他们交谈之间，褚泽打开了那封信。 「褚泽先生，展信佳： 您在考核中的身影，让我想起了古战场升起的耀阳。很荣幸博思成为您所选择的学会。愿我们将如耀星与银星，成为彼此信任的友人。 我们将于6月3日，在浮空塔41号举办新成员欢迎会，期待与您的第一次见面。 愿飞鸟浮云长伴身侧， 副会长，丛意」 信封内是淡金与蔚蓝。 字迹清新飘逸，却铁画银钩。 似乎透过这这封信，能看到一个自由而潇洒的灵魂。 人都会死 第92章 “……今日报道, 远征兵团向世界多种族和平组织发来最新消息，已在宇宙迷雾中发现了新星域……” 褚泽突然抬起眼，看向了滚动播放着新闻的虚拟屏幕。 握着茶杯把手的指尖蓦然收紧, 在用力之下, 能看到茶杯壁忽然攀上细密的碎痕。 “怎么了？” 韩亭熙将目光投向半空。 着装得体整洁的新闻主持人, 平静微笑的面容之下，难掩激动之色。 “迷雾, 新星域？！” 韩亭熙瞬间坐直身体, 脸上露出了一抹震惊。 从人类进入第三纪元开始，宇宙的版图已趋于固定。 偶尔被新发现的星域, 也是在可观测范围内的，在宇宙所有智慧种族的意料之内的。 不过，在这些已被观测到的、探索到的星域之外，是一种不能被观测到的宇宙。 用任何手段, 宇宙中的智慧生命, 都无法用任何形式看透那空茫茫的一片。 在已知范围之外，那是一片幽敻寂静的深黑。 就好像是一片迷雾从四面八方，围住了智慧种族们所能够看到的一切。 那些地方，于是被科学家和宇宙学家称为“迷雾”。 远征兵团, 就是驻扎在已知世界边境的一群人, 或者说一群智慧种族。 时至今日, 远征兵团早已不止人类这一个物种 ——它代表着所有智慧种族对世界的向往。 第188章 他们坚守从第二纪元而来的信念, 永远向着未知前进。 从第三纪元开始，也正是远征军团, 亲身走入迷雾之中, 为人类获取这片宇宙的奥秘。 不断向“迷雾”进军。 但偶尔传回的消息，也只是——黑暗、黑暗、黑暗。 迷雾中的可探测范围十分狭窄, 远征军团经历漫长的岁月，才慢慢摸索出一条很有可能正确的航道。 尽管那里，依旧没有任何星系、星球，是孤独的不可见之黑暗。 直到今日。 韩亭熙看着新闻上，展示的远征兵团传回的视频。 视频中先是一种浓重的、似乎能将人心神吸取的黑暗。 过了大约三四秒—— 光芒骤起。 向混沌初开，劈开一切的光。 那迷离的，属于星辰的光，穿透了一切，照亮了浓稠的黑。 一片璀璨的宇宙星海，出现在了视频之中。 “这是划时代的一次探索！是十几万年间，唯一一次对迷雾之中成功的探寻！”主持人声音颤抖，几尽哽咽。 所有智慧种族，在这一天，齐齐见证了历史。 岁月的画卷，在此慢慢掀开了新的篇章。 “卧槽！” “我们见证历史了！！” “……我要赶紧发消息让他们看新闻。” 这则新闻之下，很快吸引了整艘星舰的人驻足观看。 无一例外，每个人的神色都是震惊或激动的。 只有一人除外—— 褚泽指尖颤抖了一下，他半低着头，落下的黑发遮住他晦暗不清的神色。 如果有人，在这时俯下身去看他的眼睛。 那就会发现，那如墨般的黑色深处，是刺骨凛冽的冰冷。 “褚泽？” 韩亭熙血液加速循环，在看到褚泽碾碎的茶杯之时，突然降下了肌肤兴奋的温度。 细长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褚泽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将他掌心的碎片拿起扔掉。 韩亭熙坐到褚泽身旁，凑过去观察他的神情：“你怎么了？” 在听到这则消息时，褚泽那一瞬间，心脏如同被轻轻捏紧，一种无形的冷流刹那淌过全身。 书中的一串文字，如同刻在眼前。 那是第三卷的卷首语： 「人之所以仰望星空，是不满于星空永恒冰冷的俯视。」 「所以我们去探索、找寻，最后死于奔向信仰的结局。」 第三卷，也就是褚泽并未看完的那一卷。 其中隐含的主题是“死亡”。 在褚泽上辈子死前，第三卷刚开了个头。 那时的作者虽然除了卷标以外，正文的内容已经变成了‘韩亭熙’收后宫的纠缠剧情，但从略略提及的背景：那关于xx星系全灭，或是xx星域权力更迭的简单叙述中，可以轻易看到那充斥鲜血和沉痛的世界。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 来自于远征军团的消息。 也正是今天，新闻中令人振奋的消息。 新的星域。 也是……新的战争。 “没事。” 褚泽收敛眼中的情绪。 在看书的时候，他对这方世界是旁观者的态度，不会为书中人物的悲欢掀起波澜。 但身处其中之时。 感受到那无法挣脱的命运——这个世界依旧按照固定的脚步，在微不可察的波动中，继续走向既定的未来。 “亭熙。” 褚泽将手中的脏污用精神力剥离，他拿过机器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用罕有的认真，看着韩亭熙。 韩亭熙微微一怔，他抠了抠手背：“嗯？” “新的星域……代表了什么？” “资源和领土。” 韩亭熙没有多余的思考，轻松答道。 “就这么简单？” 褚泽笑了一下。 他神色松了松，心中那震荡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刚才刹那间产生的对未来的忧虑，已在简单的交流中，被一种鼓噪的情绪取而代之。 不过是打破现有的平静而已。 ——在书中有人死亡，有人因此成为宇宙最璀璨的星辰。 这个世界波谲云诡，风雨将至。 褚泽抬起眼眸，看向窗外静谧的宇宙，透过那写无法计数的星斗，他似乎跨越了光年，看到了那片让人心神震动的星域。 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光照之下，将眼睑染上一层阴影。 褚泽微挑的眼眸光芒闪过，他听着韩亭熙的话，一个词语从喉间滚过，从轻轻翘着的唇角吐出：“——还有战争。” “战争。” 韩亭熙坐正了身体。 最近这个词语出现的频率太过频繁。 从一年前的火种突袭，到期末考核中有关火种的模拟战，再到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内部叛乱…… 他如同天生的战争嗅觉，敏锐嗅到了一种缓缓溢散开，从每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将会轰然爆发的危机。 他眉梢微微扬了起来，眼神变得有些凌厉。 “那就来吧。” 他轻扬着脑袋，漂亮的眼睛里，充斥着无所畏惧。 褚泽轻轻叹息。 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向韩亭熙，轻声道：“战争会死人的。” “你，我，我们的亲人、朋友、敬爱的师长……没有人可以轻易说‘不会死’。” 第189章 韩亭熙昂扬的气势顿了一下，他看着褚泽，凝眉半晌，认真道： “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人都会死。” 他蹙着眉，似乎不想幻想那种结局，“虽然我不喜欢见到。” 褚泽看着自己的手指。 修长有力，骨节分明，一双看似普通的男性的手。 但皮肤之下，流淌的血液之中，是能够轻易撕裂金属，将城池毁灭的力量。 “是这样的。” 褚泽声音低沉却醇厚，他静默了片刻。 “我们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战斗。 “或者说，守护。” 无论是异能学院，还是机甲学院，这两个学院培养的学生，绝大部分都会在毕业之后，奔赴战场。 成为战场上最锋利的尖刀，为帝国，为人民，付出自己滚烫的血肉。 他们为了守护。 所以变得强大。 正如异能学院刻在石碑上的那句话：因为渺小，所以强大。 褚泽瞬间有了些许明悟。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书中，曾对以韩亭熙为首的这一代人，做出“前所未有的，照耀古今的一代”这种评价。 因为他们身处在最最混乱的时代，鲜血和争斗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融为了一体的东西。 所以他们最强，也最耀眼。 “所以，变强，强到可以保护一切就好了。” 韩亭熙目光清亮，神色执着。 褚泽看着韩亭熙，看着他发亮的眸子和漂亮的眉眼，过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一下。 似叹非叹道：“你怎么不知道怕呢？” 他揉了揉韩亭熙的发顶，细碎的头发在他指尖若隐若现。 褚泽站了起来，俯身在韩亭熙的眉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虽然知道你……”褚泽含着笑，话语含混，继而变得清晰：“但还是希望你平安，不要死了。” “呸。” 韩亭熙摸着眉毛，呸了两声，“你会不会说话？” “什么叫不要死了……”韩亭熙无语片刻，道：“就不能是好好活着。” 褚泽不语，挑眉笑了下。 “走吧。” “干什么？” 韩亭熙嘟嘟囔囔的声音响在身后。 “训——练。” 褚泽伸手向后一捞，把他拽进怀里，唇碰在他耳畔，道：“你太弱了。” “你他妈……” 韩亭熙呵了一声，“来比比，看看谁弱。” 在二人身后。 新闻还在继续。 女主持人的声音转而变得平静低沉，带着压抑的情绪。 “……前线最新报道，我国边境光尘星系，第三十八要塞，与……发生了战略交火……” “……确切消息称，火种已通过星际雇佣兵系统，在世界范围内征兵……这是对世界秩序的公然挑衅……我国身为一级文明，已向宇宙文明联合组织发布会议邀请……” 星舰外界，流星带着炽热的温度，高速掠过，冲向了宇宙深处。 万千星辰在安静的太空悬浮，又随着巨大的引力，不断地旋转，成为美丽夺目的河流。 一切蔚然有序，世间万物周而复始，重复既定的轨道，通向平静的未来，似乎亘古不变。 但安静的景象之下，又似乎如黑洞形成前的能量积蓄。 只待一个时机。 轰然爆发。 于是，世界变迁，规则重写。 褚泽倚在训练室的门前，看着从身畔走过的人。 都是鲜活而充满希望的。 他静静看着。 唇间轻声自语：“摆脱命运，然后守护——” 褚泽透过廊道，看向宇宙玻璃外深邃的星空。 那种无形的不安，仍缠绕在心头。 褚泽脑海中不断闪过书中描述的内容…… 他一遍一遍，重复分析。 但依旧如他观测到的： 透过字里行间，所看到的宇宙的混乱——似乎不止因为战争。 他的视线在训练室内，少年的身影上留驻。 “战争……” 眸光深沉如上好的陈酿，点在韩亭熙身上。 他轻声叹。 “来得晚一点吧。” 我的命运，还如迷雾看不清结局。 我的少年，也还没有长大。 蛇吻 第93章 “蓝。” 略显轻挑的声音, 从神殿巨大的立柱之后传来。 蜜色肌肤，有着一头蓬松凌乱卷发的男人，看着盘腿坐在神殿正中央水池前的蓝。 他靠在立柱上, 看着天空中美丽的蓝色光屑落在蓝的肩头。 纷纷扬扬, 如同光雨, 为蓝披上一层晶蓝的薄纱。 “你想好了吗？” 浦维萨看着沉默不语，如同雕塑的蓝, 微眯着眼, 带着莫名的意味道：“这对你百利无害。” 蓝仰起头，长的惊人的睫毛下, 是一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 好吵。 他心里想。 这个卷毛比奥莱多还喜欢说话。 蓝伸出手在池水里搅了搅。 清澈的，来自世界树根脉中流淌的水，随着他的指尖荡出涟漪。 “……你把手拿出来。” 浦维萨额角微抽，脸色有些发黑。 第190章 瓷白色石质地面的中心, 上方露天, 可以清晰看到世界树巨大无垠的蓝色树冠，下方是一个四四方方，盛满清澈的水的池子。 这是眠树之地的圣水。 所有眠树之地的子民，都在这座神殿中经受了洗礼, 饮下了圣水。 ——虽然圣水生生不息, 不会干涸, 永远不停歇地更替。 但直接将手伸进去搅弄…… 简直在挑战第二执政官的神经。 “哦。” 蓝伸出舌尖舔了舔手指上的水渍, 再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站了起来。 他用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看着浦维萨：“你好吵。” “……请不要不要进行人身攻击, 蓝。” 浦维萨英挺的五官浮现一丝无奈, 他抱着胳膊靠在高大恢弘的石柱上，上半身陷在石柱的阴影里, 再次问：“你的回答呢，蓝。已经八天了。” “树神对你可真宽容。” 浦维萨上下打量着蓝，脸上露出一丝促狭，“因为你长得好看吗？” 可惜无人响应他的幽默。 蓝迈步走进神殿石柱围绕的长廊，进入前殿，只留给浦维萨一个瘦削高挑的背影。 “啧。” 他耸了耸肩，抬头看向世界树的树冠，目光从最上方慢慢落下，看向那一池圣水。 想起了人类肮脏的手指曾在清澈的圣水众搅弄。 浦维萨脸上挂着的戏谑瞬间消失，他呵了一声，自语般摇头：“也就是树神宠爱……” 他认命般，身形懒散地走到池水边上，手搭在一旁的世界树裸露出的根脉之上。 胳膊上慢慢亮起了淡淡的蓝光，一股奇异的波动出现在空中，从浦维萨的身体勾连向这根脉络。 池水缓缓出现了一个漩涡，然后加速流动，在眨眼间，所有圣水都陷入了地脉之中。 又在片刻之后，重新如同泉水一样汩汩而出。 圣水更替。 但浦维萨还没有将手移开。 他闭上了眼睛，手搭在了肩上，垂着头，轻声问：“树神，您能否向我透露您的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 枝叶摩擦的声音如错觉般晃过，一抹耀目的蓝霎时间出现，又如错觉般消失。 浦维萨慢慢睁开了眼。 在漫天的蓝色光芒之下。 他目光凝滞，过了很久很久，才轻轻喘息。 声音隐隐颤抖。 “——我知道了，树神。” “您的信徒，尊崇您的旨意。” “愿一切如您所愿。” * “他们来了？” 蓝停在神殿正门之前，神色冰冷地问门口的侍女。 侍女握着根扫帚，正在打扫一尘不染的地面。 耳畔突然出现一道冰冷而毫无情绪，如同寒风刮过的声音。 她打了个激灵。 ——她偷懒被发现了？ 立刻用力扫了两下，心里砰砰直跳。 但蓝随之而来，出现的身影，让她悄悄舒了口气。 这位新来的，最近眠树之地的话题中心的神眷大人，虽然面目冰冷，但其实最平易近人。 但转而，她愣愣想着，蓝刚才问了什么？ 他们来了？ 谁来了？ “算了。” 蓝目光从她身上滑过，在她头顶上一枚枯枝上顿了顿，他继续往前走，“你什么都不知道。” 侍女挠了挠下巴，看着蓝远去的身影轻哼一声。 总感觉蓝大人在骂她蠢。 虽然她没有证据。 “啊！”她低头腹诽了两句之后，突然恍然。 是“他们”啊！ 她立刻抬头去追蓝。 “神眷大人！神眷大人！” 侍女手忙脚乱、磕磕绊绊跑了过来。 蓝将她夹在胳膊和腰间忘了放下的扫帚拿了过来，看着气喘吁吁的侍女，等她气喘匀了之后，平静道：“加灵，有什么事吗？” 他看着这个空有美貌，被执政官们怜惜地放在门口当摆设的笨蛋侍女，体谅地放缓了声线。 “哼哼，蓝大人！您说的是耀银帝国那些人吧？” 加灵得意道。 “嗯。” “他们再过……四个，呃，三个宇宙时？”加灵突然呆了一秒，她皱着眉说：“反正马上就要来啦！” “好的，你在什么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 蓝看着加灵，觉得她还算有可取之处。 “我不记得了！”加灵苦恼地说：“但我知道是首席来找浦维萨大人的时候，他们交谈的时候说的。” “他们说还有四个宇宙时？” 加灵睁着大眼睛点头。 蓝默默算了算时间。 将扫帚还给加灵，点头，“谢谢你，我知道了。” 他立刻转身。 向着被临时修建为大使馆的住宅走去。 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宇宙时。 他们早就到了。 * 这次褚泽等人的到来，迎接他们的是首席执政官。 这代表着眠树文明对他们极高的尊重。 眠树文明的首席执政官，是真正意义上，代行世界树在人类世界权力的领袖。 他统御眠树之地十个行政区，是所有执政官的顶头上司。 褚泽左手揣在兜里，没被布料遮盖住的指尖，正轻轻拨弄着口袋里那枚通讯器。 第191章 他们在航行的过程中，跃迁曾被迫中止了一段时间。 ——他们遇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舰队。 说是破破烂烂，其实一点都没有夸张。 除了为首的星舰还有着完整的轮廓，其他星舰如果不是仔细看，还会以为是太空垃圾。 各个星舰外表面粗糙的用金属糊了一层，勉强能够维持内部的空间稳定。 在广袤宇宙中，和对方出现在同一个跃迁点，也是十分巧合。 更巧合的是，双方在遭遇的那一瞬间，同时对对方发起了攻击。 褚泽清楚自己这边进攻的原因。 因为那是一伙星盗。 他们正好遇到，就当为民除害了。 但让他们这边大为震惊的是，这一伙眼看上去就要濒临解体的舰队，竟然有胆子向一艘半军用式，印着耀银帝国国旗以及奥古斯塔家纹的星舰开战。 最后结果很明显。 这个被记载在资料里的，名为“狡兔”的星盗团伙，实力很差，只是一个照面，不需要动用武器，几个异能者就把他们俘虏了。 由此耽搁了近一个宇宙时。 褚泽偏过头看了看被串成一串，带着抑制环和手铐的一串星盗。 他笑了一声。 这笑声不大不小，正好被韩亭熙听见。 “笑什么呢？” 他顺着褚泽的视线看过去，也笑了。 “他们是不是有病啊？” 韩亭熙难以理解道。 “或许。”褚泽笑着摇头：“交给眠树文明审讯就好了……这也是之前达成的约定内容。” 韩亭熙看着一个个露出喜悦，然后抱头痛哭的星盗，皱了皱眉。 “我觉得不对劲。” 他啧了声，“我感觉他们是故意撞上我们的。” “怎么说？” 褚泽扬了扬眉。 “你看啊——”韩亭熙比划了一下，点向那个星盗头子，“他长得挺有智慧的，而且根据资料，他们能活这么长时间，不像没脑子的星盗。” “那么，他们不逃反而迎面对着干，就值得琢磨了。” “再结合他们现在的表情……”韩亭熙顿了顿，嫌弃地看着流着长长鼻涕的星盗头子，“我收回刚才的话——” 停了一下，他接着说：“他们的表情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比被俘虏还要恐惧的事情是什么？” 韩亭熙眼眸发亮，看着褚泽。 “是死亡。”褚泽淡声道。 “是死亡！” 韩亭熙果断的声音同时响起。 褚泽勾着韩亭熙的手指牵了起来，亲了亲他的指尖，半抬着眸：“你有什么想法？” 韩亭熙直接拉着褚泽往前走，走到星盗那里。 “问问就知道了，猜来猜去，麻烦。” 他半蹲下，手腕搭在膝盖上，挑着眉，一脸张扬，“喂。” 星盗头子立刻捂住脸，把鼻涕擦干净。 “你可真讲究。”韩亭熙看着他的动作，噎了一下，无语道。 “出门在外，就靠这张脸了……”星盗头子谄媚笑了一下。 “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韩亭熙开门见山。 “……” 星盗头子动作僵硬了一下，他遮掩地低下头，迅速用手抹了下眼角。 然后再抬头，声音有些发哑了，“我们被袭击了。” 他喃喃道：“太可怕了……” “就像是一种诅咒……我们只是没有立刻答应，就被差点剿灭……” 韩亭熙听着眉角直跳。 “具体一点。” 在这个时候，首席执政官和艾薇儿简单寒暄完，踱步站在了褚泽身边，垂眸看着星盗头子。 一种无形的上位者的气势，让星盗头子立刻打了个冷颤。 他磕磕巴巴道：“在三天之前，我们的星舰局域网被入侵，出现了一封可单项传输的消息渠道。 “里面有一个消息，要求我们前往牛角星系，与一个名叫‘蛇吻’的星盗组织签署协定——” 他声音艰涩，“你们也知道……我们星盗之间从来没有过协定之类的东西，更何况要尊蛇吻为老大…… “最开始没有星盗理会这个消息。” “结果，在这三天内，一个接一个的星盗组织，没有回复消息的，都被消灭了。” 他神色悲戚，“我也是在今天才从交好的一伙星盗那里知道的……但我刚要回复消息，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种黑色光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舰队外面，像是可以抽取生机一样，就这么轻而易举，将我们困杀。” 在听到“蛇吻”的时候，褚泽和韩亭熙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等到他叙述到后面，二人忽然对视了一眼。 这件事情瞬间复杂了起来。 他们意识到其中暗藏的讯息，并不简单。 ——那种黑光，分明来自他们来时曾遇到过的那个未知星盗！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在褚泽和韩亭熙蹙眉，立刻将要迈步去找艾薇儿的时候。 安静立在一旁的首席执政官突然开口。 他声音如玉石相击，清透温润。 星盗肢体一下子僵住。 他干声笑了一下。 抬起头想要糊弄两句之后，却对上了一双冰冷漠然的眼睛。 第192章 如同冰原裂谷中呼啸的雪。 无情冷酷，凛冽刺骨。 星盗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如果自己说假话，会生不如死。 他立刻掩饰地低下眼睛，声如蚊蚋，“血祭……” “什么？” 韩亭熙眉毛扬起。 “血祭？这不是宗教迷信吗？” “不是不是……是一个宇宙瑰宝……启动的方式就是血祭。” 星盗讪讪道。 “我和剩下的兄弟，就是这么逃出来的。” 韩亭熙立刻皱了一下眉。 厌烦地摆了摆手，“行了。” 他拽着褚泽离开，晦气地低声呸了一口。 然后向褚泽嘟囔：“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褚泽摸了摸他后脑勺上的头发，回头看了一眼首席执政官。 男人穿着干净整齐，看上去不染纤尘，在一堆落魄星盗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自然地抬起头，与褚泽视线交错，而后点了点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请放心。” 当从太空中搭乘叶子落地时，已经又过去了一段时间。 星盗被扭送到了第四执政官的行政区——那里拥有眠树之地最大的监狱，用来囚禁和审问犯人最为合适。 而首席在太空中与他们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大概还有要事在身，就让副官带着几人前往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他自己率先离开。 入目是熟悉的古朴又奇艺的街道。 来到这里，褚泽心头都清缓了许多。 从洛塔利亚尔到眠树文明，这里的氛围和环境，更让他放松和喜悦。 天空依旧是一片晶莹的蓝。 纷纷扬扬的光屑从天空落下，穿过一切阻碍，又回归世界树的本身。 当宏伟的神殿出现在视野当中之时，一道抱着胳膊盘坐在住宅正门口的身影，率先进入了眼帘。 歌者神离 第94章 今日, 【八卦杂谈】论坛版块，在临近开学前夕，因为纷纷返校归来的学生重新热闹起来。 不过这次话题的中心, 围绕在了一件, 可以让宇宙范围内, 大部分年轻人沸腾的事情。 几条消息，不光在星网之中瞬间火爆, 在【八卦杂谈】中, 同样盖起了高楼。 #神离演唱会 #赏金联赛 #三甲神离 【可靠消息，神离的团队已经在和学校高层恰接了】 这栋楼的话题旁边, 已经出现了一个鲜红的【爆】字。 同时不过数十秒，已经刷新了上百条新的楼层。 这种热度，在八卦杂谈板块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上一次这种大爆话题，还是在赏金联赛精英赛举办, 曙光大学的学生作为参赛者出现的时候。 韩亭熙懒懒散散地, 翻看着学校的论坛。 自从他和褚泽总是莫名其妙成为话题中心以后，他就养成了没事去论坛刷一刷的习惯。 他身边，是相对而坐的褚泽和蓝。 “这是奥莱多让我带给你的。” 褚泽将那枚通讯器递给蓝。 他打量着蓝的神情，发现蓝脸上没有一丝意外, 似乎对奥莱多的举动早有预料。 蓝平静道谢, 然后用那双看上去很冷, 但实则无比通透的眼睛, 看了看褚泽。 点了点头，道：“你的厄运中有了金丝鼠的味道。” 他称呼珀斯为金丝鼠, 而不是本名。 褚泽从这细微之处, 揣测到，他们之间大概不是那种朋友关系。 ——大概只是并肩作战, 又有相同信念的战友。 但奥莱多…… 褚泽心中念头微微转了一下，口中应道：“他制作了一个超凡物品给我。” 随即，褚泽露出了一丝询问的神色：“我的厄运有什么变化吗？” 蓝认真看向他。 空中似忽然出现了莫名的能量波动。 韩亭熙敏锐地抬起头，看向蓝的位置。 蓝坐姿笔挺，身形瘦削，极美却不妖。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但在褚泽的视野当中，他再次看到了如同珀斯使用能力时出现的，与命运星河十分类似的东西。 ——这是有些神秘侧异能者，在三阶时会出现的拟态。 而三阶以下的异能者，不借助一些外物，无法看到这些东西。 那是一只有着巨大翅膀，几乎遮天蔽日，能够将光线完全阻隔住的鸟。 褚泽突然间，感觉到了一种来自意识层面的黑暗。 就像真正被那黑色的鸟羽覆盖着一样。 它浑身漆黑，眼瞳鲜红，立在蓝的肩膀上。 与蓝用同一种神色，将目光放在了褚泽的身上。 一种窥视感瞬间出现。 褚泽冥冥中，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命运，被一只鸟轻轻飞过。 “有了一丝改变。” 一切倏然消失，世界恢复了原状。 蓝伸出食指和拇指，递到褚泽眼睛前面，谨慎地捏出一个细微的长度。 他重复道：“这么点。” 褚泽看着他幼稚的动作，笑了一下。 “起码有了一点变化。” 他对着蓝点了点头，轻声道谢。 蓝将手指收回，看着褚泽。 无波无澜的神色中，露出了一点困惑：“你不是三阶。” 第193章 褚泽眼角不着痕迹地跳了一下。 他神色如常道：“是的。” “但你也不是二阶。” 蓝视线清澈通透，似乎能拨开迷雾，看到某些真实。 但他没有过度纠缠。 这是褚泽自己秘密。 而蓝，他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 他静静打量了一番褚泽之后，收回了视线。 只是站起身，离开之前，带着轻微的提醒： “命运可以以各种形式显现。” 褚泽送他走出去，听到这句话，却有些摸不到头绪。 他放缓了脚步，问：“什么意思？” 蓝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精神力描绘出一个莹莹的光圈。 他淡声道：“神秘侧的异能，人类探索至今，依旧没有办法形成学习体系。这就意味着，神秘侧的能力总是防不胜防。” 他指尖不疾不徐，在空中的光圈中填充着内容。 “你看。”他点向光圈的中心。 “在与命运有关的异能里，每个异能者所看到的有关‘命运’的东西是不同的。” “这是我看到的你，处在一个圆环当中。” 蓝指尖停留的位置，是光圈的中心，那里此时被他简单画了个火柴人。 褚泽隐约有了丝了悟。 他迟疑道：“那这个光圈……” “是我的命运？” “是的。” 蓝的精神力如渊似海，在褚泽的感受中，绝对已经达到了sss级。 他慢慢用清晰但细密的小字，在光圈上写字。 “我的能力看不到你的过去。但可以看到你的‘现在’，以及赋予你某种可能的‘将来’。” 一个神秘侧异能者的能力，本不应该轻易告诉别人。 但蓝却神色平常，当成了与褚泽交流的谈资。 褚泽在蓝精致无匹的脸上看了一秒，才缓缓收回视线。 在看书的时候，他也不会想到那个简略出现在背景介绍里的，带来无数灾厄的“报死鸟”，竟然是这种性格。 实在是，出乎意料的直白而简单。 蓝的声音继续慢慢道：“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褚泽心中轻叹。 他的秘密已经被扒得几乎一干二净了。 他点了点头。 “你‘现在’的命运，能够看到浓重的厄运，以及如萤火般的希望。”蓝举了个例子。 “但其中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他挥手，将那些被他轻轻点到，成为淡淡微光的斑点中，熄灭了一些。 “那些灭掉的部分，是金丝鼠以及一些外物带给你的。” 蓝这个时候，盯着褚泽，道：“剩下这几颗，以及即将亮起的荧火，来自你自身。” 在走到了正门，看到了等候多时的，被分配给蓝当做临时副官的人之后。 蓝的声音从褚泽的耳边擦过： “我曾在别人的命运中看到这些，而那些——代表着他自己的异能。” “或许你需要一些命运的异能来遮掩自己。” 这是蓝最后留下的话。 褚泽站在原地，过了很久之后，才无奈地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 迄今为止，蓝是第一个主动发现他的特殊之处的人。 当褚泽在学校之中时，遇到的授课老师与神秘侧大多没什么关系，就算偶尔遇到神秘侧的老师，也并未拥有那极为稀少的和命运有关的异能。 而全校异能学院的学生，倒是有命运类的。 ——但他们太弱。 没有能像蓝一样，能够对命运的观测如此透彻而清晰的人。 蓝的话语，让褚泽生出了一种警惕。 他在审判庭中，谎称自己可以复刻三个异能。 但现实中，他已经复刻了四个异能了。 帝国之中，如蓝这般的强者，绝对只多不少。 褚泽心中慢慢思量着，对未来的规划，又添了一条。 脚步踩着从大地之上，汲取着世界树的能量生长的蓝色草坪，走回他和韩亭熙暂住的屋子的时候。 还没等踏进门。 韩亭熙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带着兴奋的声音，连同着某个许久没见的男声，传到了外面，被褚泽清清楚楚听到。 “神离啊，卧槽！！！” “对对对，她要来曙光大学开演唱会！” 跟二重唱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褚泽微不可及地，眯了一下眼。 他似乎听到了金筠的声音。 以及—— 褚泽打开门，看向客厅的位置。 韩亭熙和屏幕那边的金筠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热烈讨论。 褚泽将视线滑过他们两人，洛在了虚拟屏幕右上角的一个视频上。 里面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非人感的美，长发肆意飘摆，每一个弧度都美丽绝伦的唇，正轻轻开阖，从中流泻出天籁的歌。 呵。 褚泽从神离的视频里收回目光。 不紧不慢走到了韩亭熙身后。 “她可太好看了！” 金筠陶醉的闭上眼睛，双手捧着心，一副沉溺的表情。 韩亭熙疯狂点头附和：“对对对，她在精英赛上的三甲决斗赛里面更帅！” “谁帅？” 如风琴一样悠扬，又带了丝丝勾人尾音的声音，出现在韩亭熙头顶。 第194章 “当然是神离姐姐啦～～”金筠装作嗔怒地睁开眼睛，造作的表情还没摆好，就看到了他泽哥似笑非笑的表情。 “咳咳——”金筠瞬间，感受到一种莫名其妙出现的危险。 似乎没察觉到微妙的气氛。 韩亭熙非常自然地，拉过褚泽搭在了自己肩上的手，说：“神离啊，你别和我说你没听说过她。” 褚泽看着他仍然一脸快乐的表情，轻轻磨了一下牙。 “啧，这视频这么变了？” 韩亭熙突然看着虚拟屏幕上的视频啧了一声，他手指微动，视频滑了一下，变成了上一条。 入目就是一片鲜血。 肢体的冲撞和异能的对碰，在极为精妙的镜头剪辑之下，变得热血沸腾。 偶尔能看到沐浴着鲜血，糊满了血之下的漂亮面孔。 “帅啊！”韩亭熙再一次感叹。 而褚泽，看着那几乎辨不出人形的神离，过了好一会儿，才顿了顿说：“帅。” “她的战机把握的极为精准，我看了那么多年的精英赛，她绝对在所有三甲选手里能排到前列！” 韩亭熙兴致勃勃，和褚泽介绍神离。 褚泽观察了韩亭熙一会儿，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低低笑着，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难得的，品味了一番自己刚才突如其来的情绪。 “你笑什么？” 褚泽看着他：“在笑我自己。” 他装模作样，半真半假道：“我不开心。” 褚泽略显锋锐的眉尾垂下，半勾着唇，低头凑到韩亭熙身边，用一种低低的，带着某种蛊惑的情绪说：“你好像很喜欢她。” 他们离得很近。 在褚泽话语落下的刹那，韩亭熙身体猛地弹了起来，不可思议道：“什么喜欢？！” “欣赏！欣赏！你不要乱吃——”醋。 韩亭熙突然哽住。 声音戛然而止，像被瞬间掐断一样，剩下的话语被他愣是靠理智憋了下去。 他妈的。 差点说出口。 而褚泽微微睁大了眼角，继而笑了一下。 捏着韩亭熙的下巴，晃了晃，“你要说什么？” 韩亭熙：“……你不要乱耻笑我。” “噗。” 不合时宜的憋笑声，极为看不清脸色突然出现。 褚泽和韩亭熙同时看了过去。 金筠捂着嘴，肩膀一颤一颤，忍笑很辛苦的样子似的。 对着四只冷冰冰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平复着语气说： “哈哈。” 遭了，没忍住。 金筠瞬间手忙脚乱，破罐破摔一样狂笑着关了视频。 虚拟屏幕熄灭。 只留着褚泽和韩亭熙，不尴不尬的对视。 韩亭熙在金筠笑出声的时候，额角就开始抽搐。 现在。 他感觉浑身发烫，火从心口一路烧到脸上。 褚泽仍半挑眉，欣赏着韩亭熙神色的变化。 韩亭熙的神色，一会儿尴尬，一会儿羞赧，一会儿又纠结地皱起五官。 最终，他抿着唇，蜗牛一样，转了过去，把脸埋在了靠枕里。 闷声闷气，咬牙切齿： “草。” 丢大人了。 下次见 第95章 世界树辽阔的枝干蔓延至视线的尽头, 莹莹的蓝色将这片树文明的土地照得没有昼夜之分。 在厚密的蓝色叶片的掩蔽之下，能透过缝隙看到宇宙中的星空。 其中有一艘半军用式星舰闪烁着淡淡的光，渐渐行远。 褚泽等人目送星舰消失在天际, 之后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乘着宽大的叶子前往了更上方。 几乎在树冠中的位置。 这里的蓝色太过耀眼, 过了好一会儿，褚泽才轻锁着眉, 适应了眼前的光亮。 层层叠叠, 垂条般的柔软枝蔓从高处落下，蓝色不知名的花朵生长在他们的脚下。 在紧簇的花朵之下, 是近乎透明的某种物质。 褚泽脚轻轻踩在上面，甚至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穿过这透明的物质，落在了下方的枝干上。 此时，这里的人不算多。 但仔细看过去, 却各个都能引起眠树之地子民的轻呼。 首席、第二、第三、第五执政官, 都在这里，面容认真严肃，齐齐看向这片花地中心的位置。 那里的叶片纷纷竖起，呈一种不知是保护还是防御的姿态, 空出一个刚好可以容纳小型虫洞大小的区域。 艾薇儿、褚泽和韩亭熙, 三个耀银帝国的人, 在几位执政官身侧站着。 在他们之后, 是着装统一的执法队。 “来的是谁？” 韩亭熙声音放得很低，微微侧头, 询问身旁的艾薇儿。 “外交部的俞远。” 艾薇儿轻声道, 话音落下的刹那，目光微动。 一阵属于空间的波动, 在这时忽然展开。 他们所有人注视的地方，空间扭曲，慢慢撕裂。 最终霎时间，形成一个无比黑暗的虫洞。 褚泽看到眠树文明的人，都在下意识挺直了身体，神态不自觉露出了一丝强压的镇定。 就连如清寒淡然的首席执政官，都微微绷紧了下颌，目光凝沉。 这是眠树文明，第一次与其他文明建交。 第195章 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里，成为不依附一级文明，而具有独立性的独立文明。 这次交谈，对他们格外重要。 俞远的身形，从虫洞中走了出来。 他是个看上去让人如沐春风，唇角似乎时刻带着三分笑的男人。 眼角带着一二细纹，但完全不能凭此推测出他的年纪。 所有人在他出现之后，视线微微一顿。 虫洞在他以及三个看上去是下属的人出现后，一个细微的闪烁，彻底消失。 他们的身后没有任何其他人。 这让眠树文明的执政官齐齐顿了一下脚步，但接着，又面不改色，跟着首席迎了上去。 褚泽和韩亭熙跟在艾薇儿身后摸鱼，听着他们的客套的寒暄了一阵子之后，作为耀银帝国曙光大学的两颗“著名”新星，俞远好好打量了他们一番后，在褚泽的脸上顿了顿——确切说，在他没有遮掩的左瞳上停留了一会儿后，笑着点了点头。 “接过星舰临时指挥权，挽救了一舰人的生命。”他拍了拍韩亭熙的肩膀，目光是没有遮掩的欣赏。 “回去之后，当会授予军功。” 说了两句之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韩亭熙身上。 他倒是一脸自如，点了点头，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 这让俞远摇头笑了笑。 叹道：“年轻人啊。” 但也没有再说多少，紧接着又和执政官们交谈起来，在执法队的护卫之下走出这个被世界树临时开辟出的接纳虫洞的空间。 “这个俞远，他怎么带这么少人？” 韩亭熙慢吞吞走在最后面，和褚泽嘀咕道。 “你看不出来？” 褚泽手腕搭在韩亭熙肩上，长臂绕过去，好像将韩亭熙整个人抱在怀里。 他们凑着头，声音很小，并封锁了交谈的空间。 “看不出来……”韩亭熙顿了一下，目光打量着前面的人。 普普通通，看不出多大年纪，好像就是个寻常但很有亲和力的男人…… 但他能做外交官…… 韩亭熙瞬间明白了。 他啧了声，“他比张一元还要强。” 他们导师，张一元，年纪轻轻，三阶中的佼佼者，且在曙光大学任教。 张一元也曾是曙光大学的学生，且参与过精英赛，在全宇宙范围的选拔赛中，曾力挫四阶异能者。 是当世的极强者。 这是能够让韩亭熙能直观感受到的强大。 他他上一次面对这种让他放松警惕，只当作普通人看待的情况，还是在卢敬瑜身上。 主要被记录在册的五阶异能者实在就那么几位，韩亭熙就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五阶强者，确实不用太多人，那样反而累赘。 “五阶啊……”他咋舌，“二级文明用得着五阶异能者来洽谈吗？” 褚泽捏了捏他的后颈薄薄的肉，淡淡思索了片刻，低声道：“这个二阶文明比较特殊。” 他将下巴，向前方眠树文明的人点了点：“他们的位置以及文明的存在形式，都是帝国需要认真对待的——” “这里处于两大一级文明的重要航道中，还有一个庞大无法估量强度的宇宙瑰宝护卫……派五阶来，大概也是由俞远作为大使，在这里常驻了。” 褚泽眯了眯眼，道：“而且，能够与洛塔利亚尔做出比较。若是他们与帝国比，差了一点……” 他没说完，低下眼和韩亭熙轻轻对视了一下。 韩亭熙瞬间会意。 他哼笑了一下，“文明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 “帝国是一点好处都不会放过的。” 一群人走下去，这里早就清场。 纵目望去，除了整齐的建筑，看不到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人。 执政官们和俞远简单聊着眠树文明的风土人情，又相互言语试探，话语之间都是藏一半露一半。 褚泽和韩亭熙缀在后面听了一会儿，就自动拉远了距离。 独留艾薇儿在那里面带微笑，与他们谈笑自若。 “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韩亭熙再次感叹艾薇儿的精力。 科研、异能、政治、社交、音乐等等…… 大多人，只是将其中一项精通就很难了。 但艾薇儿，什么都会，还不是会一点。 各种领域，只要她参与了，就会尽可能做到了最好。 “奥古斯塔家的女人，名不虚传。” 韩亭熙想着这个家族著名的被称为“帝国明珠”，大概是艾薇儿祖奶奶级别的女人，忍不住道。 “哦？”褚泽挑了挑眉，“我看艾薇儿比帝国明珠还要耀眼几分。” 毕竟。 帝国明珠在艾薇儿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可没有如同艾薇儿一样的实力与名气。 在他们低声交谈之时，已经与前面的人渐渐拉开了不远的距离。 他们身侧的执法队到还是尽职尽责，护卫着他们。 尽管他们俩其实是艾薇儿拉来凑数的，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 在这时。 突然一声尖啸，刺破空气，从远方陡然传来，然后越来越近。 空气的暴鸣声如同炸裂在耳畔。 一股风浪瞬间掀起，泥土层层翻涌，地皮几乎就要被这股强横的力量刮起来！ 第196章 “什么？” “那边！” 执法队瞬间警戒。 执政官的表情，却无比阴沉了起来。 是谁在今日闹事？ 地动欲裂，一道道缝隙突然从脚下出现。 “啊——！” 一声惊叫，带着猝不及防出现。 一道裂缝从执法队的脚下出现，实力不济的躲避不及，在裂缝出现之后，无力地坠落了下去。 “快躲开！！” 执法队员扯着嗓子，大声喊。 他们立刻护卫着俞远等人，在掀起的土浪，以及不断蔓延开的地缝之中，暴喝出声，将胳膊插入地面，浓郁的蓝以他们为中心散开，瞬间稳固住了那一方的地面。 但褚泽和韩亭熙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们两个在地缝裂开的时候，就敏锐躲开。 无比剧烈地晃动，让他们艰难站稳身形。 他们身边的执法队员并不多，实力也不强，在掉落缝隙地时候，还是褚泽和韩亭熙勉强伸出手拉住。 就这样，还有两人落了下去。 而在这莫名的地动出现之后。 那尖啸传来的地方，同时出现了人们的大吼和奔走的巨大声响。 人流已经不管这里是否戒严，齐齐扑向了这里。 艰难阻止他们的执法员被抢走了武器，反而受了伤。 褚泽和韩亭熙同时用空间侧异能，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 一人手里还拽着几个人。 他们向前看，执政官们和俞远倒是还在拿层蓝光的护卫下，安然无恙。 但在不断掀起的土浪之中，他们躲闪还来不及，也无法立刻过去。 褚泽紧锁着眉，看向了人们越来越清晰的身影。 他们密密麻麻，人头攒动，正在纷乱的摩肩擦踵、互相推搡中跑了过来。 他精神力飞速蔓延，瞬间看到了让他们恐慌的东西。 “东西”。 这个词语没有形容错。 那是一个辨不出人形的泥土造物。 它如同一滩烂泥，蠕动着，慢慢聚成一个非常庞大的东西。 它的头几乎可以碰到上方的树枝，巨大的肢体如同土山，碾碎身前的一切。 褚泽从它身上，看到了属于人的信息。 但它似乎缺少理智。 尖啸刺破鼓膜，从它不知名的部位传出，然后响彻云霄。 他嘶吼着，用庞大的身体踩在地面上，瞬间地面塌陷，地缝蔓延，土浪在他重重落地之后翻涌着激射而出。 “我靠！” 韩亭熙骂了一声，一块巨大的岩石差点砸在他脑袋上。 褚泽和他艰难避开，从空中降了下来，然后又被冲来的人群撞上。 他们齐齐低骂一声，异能者的身体素质虽然撞不死，但如人海般的撞击，也让他们胸口发闷。 褚泽和韩亭熙顺着人流，尽量避开和普通人的距离。 但就这样小心翼翼。 仍有不少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尖叫和哭嚎让褚泽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碰。 后腰猛地被撞了一下。 褚泽人纹丝不动，但身后却突然传出压抑地低呼。 ——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褚泽立刻回身，皱着眉，用身体分开人流，半护着将小男孩拉起来。 “阿诺！！” 女声带着哭腔，与此同时穿进褚泽的耳中。 褚泽抬眸，就看到在奔走的人流中，踉跄着，流着眼泪跑过来的女人。 她眼睛在看到褚泽和男孩的时候，陡然亮起了光。 “谢谢，谢谢……”女人哽咽，她身后跑来的人眼看又要撞上，被褚泽迅速拉开。 褚泽没有空与他寒暄。 就在刚才，不能够肆意在普通人身边使用异能的二人，被人流分开了。 他将母子二人挡了一下，然后迅速道：“保重！” 他迅速转身，精神力飞速蔓延，眉狠狠皱着。 韩亭熙呢？ 在他迈步离开的前一秒。 一道清脆稚嫩，但却在这轰鸣不断，声音混乱的空间中，无比清晰地传到了褚泽的耳中。 “褚泽——” 褚泽心猛地一跳。 转身。 看到了男孩宝石般冰冷的视线。 男孩稚嫩的脸上，突然勾出一个笑容。 唇角咧得很大，显得极为怪异和森然。 “褚泽。” 清脆的声音，渐渐混乱而含糊，如同无数人声合在一起。 泯灭一切的波动蓦然出现。 伴随着负面状态，以及一柄轰然而至的长·枪，狠狠砸到男孩和女人的位置。 但下一刻。 男孩歪了歪头，眸光闪烁，好似在念着如影随形，无法摆脱的诅咒： “褚泽。” “下次见——” 随话音落下，一切如梦般破碎。 人群渐渐止住了脚步。 韩亭熙烦躁的声音响在耳侧。 远方那个泥土怪物，此刻突然分崩离析。 大地平缓，一切渐渐寂静。 只有褚泽目光森冷，紧紧捏住指节，看着刚才那个男孩与女人消失的位置。 脑海中，却如刻印般，烙印着男孩的眼眸。 ——那是一双，流光溢彩的，碧绿中有着蓝紫色竖线的眼睛。 第197章 冰冷，不含丝毫人类的情绪。 别哭了 第96章 “……这是个什么东西？” 韩亭熙将脚下的石块踢开, 皱眉望向远处。那个突然崩解，不断滚落泥块与岩石的东西此刻被浓重的烟尘围绕，已经失去了任何动静。 “有能量波动……怎么回事？” 韩亭熙用空间之力, 将外界的烟尘隔开, 低低自语。 但说了半天, 才发现身旁的褚泽，却始终一言不发。 “……褚泽？” 韩亭熙迟疑着, 看向褚泽。 他眉目掩藏在黑发的阴影中, 半露出来的侧脸，骨骼清晰棱角分明, 唇薄而微抿，整个人笼罩着一种冷沉的气场。 褚泽闭了闭眼，抬起了头，黑发向两旁拂落, 看向了看韩亭熙。 然而, 只是这一眼。 韩亭熙瞳孔猛然紧缩。 “你的眼睛——” 他呼吸滞住，一步迈到了褚泽面前，手指悬在半空，像是要去摸褚泽的眼睛。 他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然后落在褚泽左侧的眼角。 透着淡淡粉色的指尖之下, 是褚泽很薄的肌肤, 指腹落在上面, 能感受到褚泽眼角肌肉细微的触感。 他的手指掠过纤长深刻的双眼皮，从褚泽浓密的睫毛滑过。 声音艰涩：“怎么回事？” 褚泽将韩亭熙的手握住, 拢在掌心。 精神力蔓延, 如同外视一般，扫视自己的身体。 “原来是这样——” 褚泽低声, 如同压抑着某种情绪一样。 过了片刻。 他一字一顿，轻轻碾碎齿间的称呼： “神。” 韩亭熙面色紧绷，张扬漂亮的脸，此刻却沉下了眉，神色如刀。 他的拳紧紧握住。 压抑着情绪，而好似呼吸困难般。 他看着褚泽那只，突然间浓稠了绿色的眼睛。 艰难道：“是，异化？” 褚泽没有说话。 他神色并不好看，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眉宇间是一层铅色的阴云。 褚泽张开唇，慢慢地，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从喉间挤压出声音：“是。” 韩亭熙目光一凝，看着褚泽苍白的神色，意识到了什么。 他皱着眉，刚要开口。 在这时。 来自执法队匆匆而至的脚步，清晰响彻在二人耳边。 人流被迅速整合分开，他们二人的身形在人海中显露了出来。 在执法队员走近的前一秒。 褚泽立刻闭上了眼。 同时，那一闪而过，璀璨的光华，一同掩盖在了紧闭的双目之内。 韩亭熙面色陡然一紧，立刻向一侧迅速迈出一步，半遮半掩，将褚泽护在了身后。 他身高与褚泽相差不大，站在前面，可以刚好用脑袋挡住他人注视褚泽眼睛的目光。 “韩先生，暴乱原因还在调查，您和褚先生，先到那边，由我们护送回去吧。” 执法队员走了两步，刚要凑近，就看到了韩亭熙戒备的神色。 他满头雾水。 自己干什么了吗？ 随之，他看着韩亭熙的表情，露出了一股恍然的自责。 是他们没有尽职尽责，他们对执法队的能力表示疏离和质疑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他满脸愧疚，停在了几米之外。 带着几分垂头丧气的懊恼，道：“我们这次一定会将你们护卫好的，请相信我！” 韩亭熙看到他的距离之后，缓缓松了口气。 这个距离还算合适。 他手指轻轻抖了一下，然后握紧。 在执法队员抻着脖子，想看看褚泽的安危的目光里，心中估算了一下后，慢慢挪出褚泽半个身形。 这时，褚泽慢慢睁开了眼。 异能【面具】。 他的瞳色在这匆匆一晃的时间内，改变了颜色。 是墨绿中藏着细微的蓝紫色。 与曾经似乎并无不同。 但只有褚泽清楚。 他此刻血肉、精神海、乃至灵魂深处，都好似有万千尖厉的刀，在不断挖凿，密密麻麻的痛，让他的后背已经湿透。 而来自那位神的能量，让他几乎无法维持住【面具】的能力。 筋脉和骨骼，都在细微的颤抖。 痛。 那是比曾经基因病时所经历的还要痛。 左手之上的碧绿宝石，正滚烫发热，热度似乎能够灼痛血肉。 褚泽能感受到，它其中的能量在微微鼓涨，如同盛满了血液的心脏，亟待迸发而出。 但指节上的沉静指环，又牢牢制住了这好像将迫不及待冲出的能量。 让褚泽糟糕的身体环境，变得不至于完全失控。 他压抑至极地，轻轻吸气，然后呼出。 向前迈出一步。 脚掌稳稳踏在地面之上。 他面容冷极，也锐目至极。 除了如同薄雾般覆盖在脸上的汗水，他神色看上去至多只比之前阴沉了一点。 “不用管我们。” 韩亭熙在褚泽动作的那一刻，就伸出手，紧紧扣住褚泽的胳膊。 力道稳健，稳稳托住褚泽压过来的重量。 他在此刻，显得格外冷静。 他看着脸色露出焦急，不停解释和保证自己能力的执法队员。 第198章 迅速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啊……什么？” 执法队员愣了一下。 “说！” 韩亭熙眉头耸起，喝到。 “班，班杨！” 执法队员一个激灵，立正结巴道。 而韩亭熙，已经半撑着褚泽，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只有声音，如轻烟一般，在原地沉浮不散。 “班杨，我会说明你的情况。你先回去。” * 空中高速剧烈地运动，让人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如刀子般的风。 但韩亭熙唇抿成平直的弧度，眼瞳深处是挥之不散的焦虑。 他下意识觉得，褚泽的情况，不能让任何知道。 ——即使是早就清楚褚泽异常的耀银帝国的人。 他的异化加重了。 没人可以预料到，原本接受了褚泽的人，还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再送褚泽去审判庭一次。 褚泽此刻紧紧闭着眼睛，全身放松，托付给了韩亭熙。 他的全部心力，借助沉静指环的能力，沉入了已经变得一塌糊涂的身体内。 疯狂涌动的，原本被束缚在精神海内的，属于那位神明的能量，已经失去了控制。 融入褚泽的血肉，然后丝丝缕缕，钻进褚泽身体内的每一个角落。 如同一场声势浩大的改造。 褚泽的精神力，在精密的审视中，触碰到了混乱繁杂的，来自那位神明的能量时。 突然，他恍惚间，好似分成了两部分。 其中一部分，不断在阻止异化的程度加深，在自己的身体里反复捕捉那些能量。 而另一部分，不断高悬、上升，如同进入了宇宙深处，在浩荡的高天上，俯视自己。 像是俯视一个徒劳的蚂蚁。 一半承受痛苦。 一半漠视冷然。 极致地思想上的拉扯，将他置于冰冷的火上。 火舌将他的肌肤烧焦，沥干水分，但火焰冰冷的温度，又让他清晰看着自己身体的渐渐消亡。 慢慢，一切都似乎变得慢了。 褚泽好像看见了一个黑暗的囚牢。 立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里面传来让他口生津液的香味，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思绪，都在叫嚣，在疯狂大喊：“——进去！” “——进去！” 一半的褚泽，看着另一半的自己，缓缓迈出脚步，向着黑色的囚牢走去。 不可以。 他在心底道。 但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看着，另一半的自己，如同另一半的灵魂，在走向无可避免的囚牢。 “破。” 平静冷淡的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在那道浑浑噩噩的身影，用力吞咽着口水即将迈入黑牢的哪一刻。 一道明亮璀璨的圆盘，突兀出现在这好像混沌未分的世界。 照亮一切矇昧与痴愚。 一只漆黑的鸟，轻轻飞过。 鸟羽层层叠叠，遮天蔽日。 一双猩红的眼，在这片黑暗里，如两团燃烧的火焰。 褚泽旁观的，那无比冷漠，似乎毫无波澜的情绪，在这一刻，好似浸泡在了融融的暖阳之中。 僵硬的思绪慢慢回温。 心跳、呼吸、血液…… 一切，在这刹那间，好似重新回到了身体之内。 站在黑牢前的身影，轻轻颤抖了一下，抬起头，如镜子碎裂般，紧接着消失在原地。 被割裂的情绪席卷而来。 一种浓重的后怕，沉沉压在了心里。 黑色的鸟振翅而飞，那突然出现的璀璨的圆盘的外圆部分，几行微亮的字闪烁了刹那，又瞬间如被擦去一样消失。 一声嘶哑凄厉的鸟鸣划破长空。 褚泽瞬间睁开了眼。 略显黯淡的灯光，在视线中摇晃，然后慢慢变得清晰。 褚泽动了动手指。 惊讶发现，自己身体内的疼痛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体内纷乱的能量，也变得有序起来，似乎只要自己分出心神，就可以顺利将其整理好，送至精神海内那颗碧绿种子中。 他回忆着，刚才那个诡异环境力的一切。 黑牢、一分为二的自己，以及……那只漆黑的鸟。 “醒了？” 韩亭熙略微带了沙哑的声音，掩藏着难以抹去的鼻音，出现在了褚泽的耳畔。 褚泽支起身体，看向了趴在床上，将头从胳膊里半抬起来，只露出一只微红眼睛的韩亭熙。 他声音哑得厉害。 明明是异能者，任何负面的身体状况，几乎都不会发生。 褚泽将他垂下在脸颊上的发丝，轻轻别在了耳侧。 “多久了？” “三十六个宇宙时。” 韩亭熙将脑袋埋了起来，用力蹭了蹭，才哑声道：“大概是，我记不清了。” “你突然间就失去了意识。” 韩亭熙看着他，将手伸向褚泽的眼睛。 褚泽没动。 他清楚，异化已经加深了。 他的变化不会再返回，只会不断向前，直至彻底异化结束。 韩亭熙看着他，唇角下压，看上去带着几分难得的委屈一样。 “没事的。” 褚泽睫毛颤抖，滑过韩亭熙的指尖。 第199章 他低声说：“蓝救了我。” “异化没有再进一步加深。” 褚泽回忆起了，当时和蓝分离时，蓝轻描淡写一样，在为他讲解时，在那道精神力模拟出的圆环上写下的几行小字。 原来，处处皆有深意。 “哦。” 韩亭熙低着眼，吸了吸鼻子，慢吞吞道。 褚泽将他拉了起来，拽进了床上，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肩上。 下巴蹭过韩亭熙温热的耳廓，细碎的头发柔软但总有几根十分倔强地立着。 褚泽轻抚着他的背，感受着韩亭熙紧紧扣着自己腰间胳膊的力度。 轻轻道：“我不知道祂突然出现的原因——” 韩亭熙没有说话，只是蹭了测他的脖颈，表示自己听到了。 “但我推测——在上次异化半失败的情况下，祂突然再次出手……” 褚泽声音简短，“祂在急切什么。虽然我不清楚祂一切的目的，但祂越焦虑，就意味着我的生机越大。” 话音落下。 他顿了顿，然后轻轻吻了吻韩亭熙的头发。 轻声道： “所以，宝贝。” “别哭了。” “我会活着，活很久。” 褚泽看着前方的灯光，第一次，说了自己并不确信的许诺。 肩上带着几分轻微的湿意。 韩亭熙身体微不可察地轻轻颤抖，攥着褚泽衣角的手指用力而发白。 过了很久。 他才哑着声音道： “你他妈才哭了。” 斗篷之下 第97章 鞋踩在木质地板上, 形成细微的吱嘎声。 褚泽将体内的能量梳理好之后，二人走下了楼梯。 这里是一家不太正规的旅馆。 平时接收的，大多来自其他行政区的旅客。 如同褚泽这样的其他文明的来客, 倒是少见。 不过单从外貌上看, 不同文明、不同血统的人类之间, 轮廓虽然会有差别，但在如今十几万年, 人类之间不断通婚、交流之下, 外貌已经不是区分国度和文明之间的标准。 在没有过节日的时期，眠树文明的人的穿着, 除了本地服饰，也大多与宇宙时尚接轨。 所以，当时韩亭熙背着褚泽进来之后，这家旅馆只是略微打量了他们一番。 在看到韩亭熙利落用终端刷了七天的住宿费后, 立刻喜笑颜开, 没有纠结二人的身份，直接带他们去了二楼。 “哟，醒啦？” 旅店老板是个身材圆润，涂着浓妆的女人。 她笑眯眯看着两人, 视线在韩亭熙脸上留恋地转了几圈之后, 才半低着头, 抛了个媚眼, “两天都不下楼。” 韩亭熙眼角的红已经退去，神色间又恢复了曾经的明亮。 他没理会老板的调笑, 走到前台, 哑声道：“退房。” 女人登时脸色一变，带着几个肉坑的白胖手指, 在空中摆了摆，“我们旅店概不退款的！” “啧。” 韩亭熙有所预料，但也没想到，七天才过去两天，房费连一半都不退。 他看了看账户余额。 只剩了五位数。 这家店看人下菜，看他着急直接抬高了价格。 ——而且，当初在波塔星他已经花了不少。 韩青云给他定期打的钱，早就花光了，剩下的这五位数存款，还是他零星跟着褚泽接委托赚的。 褚泽半阖着眼睛，倚在墙边看着韩亭熙。 他身体现在还有些深入骨髓的疲惫，等到回去之后需要进入深度休息。 韩亭熙目光滞住了一下，“一半总得退吧？” “不退！”女人态度变得冷淡起来，“定了几天就是几天的价钱！” “你这是黑店！” 韩亭熙眼睛张大，气道：“你就不怕举报？” “哈！”女人阴阳怪气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拿起身前的扇子，跟扇苍蝇一样对着韩亭熙忽扇两下。 “赶紧走！赶紧去举报！” “两个外地人还来和我讲这个！” 女人小山一样的身体干脆直接走了出来，就要推着韩亭熙向门外。 褚泽伸手一带，把韩亭熙拉到了怀里。 他刚才也看了看自己的存款。 也还好。 上学期委托接了不少，药剂也卖了一点。 除开每月给家里打回去的钱，还剩下了差不多五位数。 他挡开了女人的胳膊，控制好力度没有伤到她。 “讲点道理，这位女士。” 他声音还带着沉睡多时后的低哑，嗓音低沉，如被酒浸润的丝绸。 单是这声音，就让女人顿了顿。 她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个半低着头的青年，在冷白灯光下，如同石雕般俊美的脸。 褚泽微侧着身子，左眼中是一种妖异的颜色。 他掀起眼，半勾着唇，“我记得，执政官大人们从不允许徇私舞弊。” “女士，只是七天的钱罢了。” 女人在他脸上盯了许久，在听到褚泽的话之后，才回过神，冷哼一声。 她看韩亭熙一副好糊弄的样子，没想到他兄弟倒是完全相反。 女人一脸不满，但还是不情不愿道：“只退一半的钱。” 她絮絮叨叨地说：“你们要是不租七天，早就有要长租的人……” 第200章 终端中的钱重新入账。 韩亭熙看着多了一点的五位数，心里有了安慰。 ——终于不用管韩青云要钱了。 褚泽摸了摸他的头，手掌搭在他肩上，站直了身体。 在女人看他们除了脸以外，哪哪都不顺眼的视线之中，刚要推开门。 清脆的风铃声，哗啦啦响了起来。 门被从外界推了开来。 两个身形差距极大的男女，戴着宽大到能遮住脸的斗篷，站在门外。 两道视线落在了褚泽和韩亭熙身上。 “请。” 男声十分低沉，他半低着头，退开一步。 伸出手，很有风度地让褚泽二人先走。 相对娇小的身影，明显顿了顿，若有若无的视线，在斗篷的阴影里滑过他们二人的脸。 然后伸出手，露出了一截细白的手腕，搭在了高大男人的臂弯里。 她侧过身体，头抵在男人的胳膊上。尖尖的下巴白的发光，一缕金色的卷发从帽兜中滑落。 韩亭熙诧异了一下，立即迈出去，向那二人点头：“谢谢。” 褚泽视线从那二人无法看清的面孔上移开，同样道谢。 然后神色自然跟上了韩亭熙。 漫天的蓝色不停飘落。 这里似乎永远不会拥有黑夜。 那两道高挑的身影，渐渐隐入了看不清的亮色当中。 过了很久。 两道身着斗篷的身影之下，传出一道清脆甜美的女声。 她轻轻笑着，说出的话，却十分耐人寻味： “麦奥斯，你说的是对的。 “你早就知道那艘星舰上是他们，对吗？” 麦奥斯揽住她的腰，单手捏住纪薇的下巴，拇指按在她鲜红的下唇之上，慢慢蹭过。 他低下头。 看上去似乎将娇小的女人整个搂在怀里。 而声音，却如冰凉的蛇类，在嘶嘶吐信。 “你在试探什么？” 女人突然没有再发出声音。 一种无形的寒意，陡然蔓延在这片狭窄的空间中。 他那双如天空般颜色的眼睛，却冰冷不含一丝温度，就这样看着在他怀里挂着一丝浅笑的女人。 “不要试图了解你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麦奥斯直起身，不紧不慢，为纪薇整理好斗篷的褶皱。 像是最后一次警告： “做好你应该做的。” * “是个熟人。” 等到走出一定距离，褚泽和韩亭熙坐在一枚叶子上之后，褚泽看着叶子旁已经被重新修缮好的建筑，突然说道。 “谁？” 韩亭熙回想那两个斗篷人，试图从记忆里找出两个相似的身影。 但想了半天，他也没想清楚是谁。 “……你应该很熟悉。” 褚泽半眯着眼，侧头瞟了韩亭熙一眼，眼里有着几分意味不明。 韩亭熙被这神情看得直皱眉，“你什么表情？” 褚泽看了韩亭熙好一会儿，才轻呵一声。 他低声笑：“算了。” “什么东西？” 韩亭熙一脸莫名其妙。 桃花眼充满了迷茫，看上去漂亮茫然，还带着几分青涩。 褚泽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后，才慢慢道： “纪薇。” 褚泽说出一个名字。 “……纪薇？？” 韩亭熙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将这个名字，与记忆里的某个身影对上。 “靠！” 他身体弹了起来，“火种那个纪薇？” “那还有几个纪薇？” 褚泽神色寻常，然后不疾不徐打了个哈欠。 韩亭熙皱眉看着褚泽。 “我们得告诉眠树之地的……哈啊——” 他莫名其妙跟着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框掉下的生理性泪水后，接着道：“——的执政官。” “火种不知道又想干什么坏事。” “纪薇……” 韩亭熙在唇间吐出这个名字，低声骂了一句。 “靠。” “刚才怎么不直接杀了她。” “你打的过？” 褚泽似笑非笑，“当初她在三阶中都是佼佼者。更何况……” “那个男人，我看不透。” 在门被那个高大的男人打开的那一刻。 褚泽就意识到了，这又是一个，他不能够获取任何信息的强者。 而随之，就是万分熟悉，在褚泽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二个见到的强者的气息。 气味和感知，在【原初】之下，又成为褚泽的视觉。 他“看到”了，一张分外清纯，却带着妩媚气质的脸。 “他们来这里想干什么？” 韩亭熙突然意识到什么，“这种尖端战力……是针对眠树文明？” “他们想要这里的航道所有权？” 韩亭熙提出不靠谱的推测，但说完就被自己否决了。 假如火种是这个意图，就太贪心了。 ——他们已经占据了起源星域，两大文明彼此掣肘没有出手，而是转而开辟这个航道。 如果他们还想再次试图破坏两国重要的交通航道，那么两大文明，绝不会经受火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想也想不清楚，韩亭熙渐渐放弃了思考。 第201章 还是将这种事，交给上面去操心吧。 毕竟火种成员的脑部结构都异于常人。 他们的行为准则，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但有一点一定是正确的，那就是：火种一定不会干什么有利于宇宙的好事。 过了一会儿。 韩亭熙厌恶地说出这个宇宙智慧种族公认的称呼。 “宇宙毒瘤。” 但他继而，又不可避免，因为纪薇的出现，想起了一年之前，那个b132实验基地。 在那颗黄沙漫天，荒凉寂寞的星球之上。 承载了他少年时期最后的记忆。 让他第一次直面宇宙的残酷，和火种的残忍。 但——也同时是他和褚泽，难以忘记的记忆。 他看了一眼褚泽。 已经显现出成年的骨骼轮廓的褚泽，脸上那些少年气，在这一年里已经几乎消失不见。深刻而清晰的线条，更显现出他锋利英俊的棱角。 只是静静在那里，就如同油画中的神明，神秘而悠远。 韩亭熙摸了摸自己略尖的下巴，下意识开口：“你记得在实验基地的时候吗？” 褚泽闻言，缓缓张开眼，看向了高空。 “啊。” 他笑了笑，视线落在韩亭熙的脸上。 意有所指：“你指的是什么时候？” 视线如有重量，带着温度。 韩亭熙张了张嘴，脑中浮现了太多的画面。 但，极大部分，都是他和褚泽在一起。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发现不知道怎么回答。 褚泽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不放过他。 他凑近了韩亭熙的脸，低低笑道： “你在想什么呢？” “是我们第一次接吻，还是第二次接吻的时候？” “——还是你一脸不情愿，却还是乖乖让我亲的时候？” 褚泽此刻已经若有若无吻在了韩亭熙的耳朵上，伸出舌尖，轻轻含住他的耳垂，咬出一个轻轻的痕迹后。 他湿润的吐息，落在韩亭熙飞红的眼角，再轻碰鼻尖，最后停在抿住的唇上。 韩亭熙抬起头，眼睛盛着被提起黑历史的尴尬和恼羞成怒。 他向前倾身，咬住了近在咫尺的薄唇。 “你他妈真能废话。” 他含含混混，非常不耐烦道。 褚泽终于浅笑着，搂住了热乎乎又很主动的韩亭熙。 唇与唇之间辗转厮磨，极尽亲密。 韩亭熙像是圈地盘野兽，又像是确认心爱的物品是否安好的小男孩，用力用被褚泽教授的知识，在褚泽的口腔中舔·吮。 喉结滚动，气息急促。 很久，唾液被拉长成银丝，再被拇指擦去。 韩亭熙抿着唇，将头埋在了褚泽的肩膀上。 闷闷道： “我都记得。” 在褚泽怔然的神色里，他缓慢清晰地说：“无论什么时候。” 屁股还好吗？ 第98章 叶子一路疾驰, 不过一会儿，就从第一行政区边缘返回了神殿附近。 但他们在下了叶子之后，却没有进入住宅。 他们被拦了下来。 一个身材高大英武, 肌肤蜜色, 手臂上有几个金色的圆环的男人, 靠在门前的植株边，百无聊赖地摆弄指尖的一把小刀。 似有所感。 他懒散抬起头, 看到了不远处从叶子上下来, 向他走来的褚泽和韩亭熙。 “浦维萨执政官。” 褚泽向他微微点头，“您在这里等艾薇儿？” 这里是他们的临时住处, 算是临时招待其他文明来访者的地方。 褚泽不清楚浦维萨为什么不进去找艾薇儿。 他略略打量了一番浦维萨。 举止恣意，看上去如同某种野性不羁的流浪贵族。 充满一种荒原和危险的诱人气质。 似乎，在当初在世界树能量潮汐的庆祝节日时，正是浦维萨挤走了其他邀请者, 一直和艾薇儿跳舞来着？ 难道他得罪了艾薇儿？ 褚泽在心里浅浅推断了一番, 琢磨艾薇儿和浦维萨的关系。 但还没有想出什么，浦维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不，这次不是等她。” 浦维萨笑了笑，似有似无, 如同羽毛的视线从褚泽和韩亭熙身上扫过。 最终停留在褚泽那双, 带了隐形镜片的眼镜上。 他诧异挑眉, 但没有多问。 只是微微侧身行礼, “树神让我来邀请你们去神殿做客。” “为什么突然要请我们做客？” 韩亭熙心中一紧，在这种时刻, 和“神”有关系的一切词语, 都让他忍不住紧张起来。 浦维萨看了看他紧绷的身体，将指尖的刀转了一圈后, 笑了一下，“你在紧张什么？我们还能在俞先生的眼皮底下对你们做什么？” 褚泽将韩亭熙拉到身后，然后点了点头。 浦维萨看了眼韩亭熙，觉得有意思。 这敌意从何而来？ 他没有过多思考。 树神主要想要请的人，也不是韩亭熙。 进了神殿，真正要见到树神的，只有褚泽一人罢了。 想到这，他又打量了一眼褚泽。 两次相见，他还是头一回认真看这个算得上异常优秀的年轻人。 第202章 树神这是怎么了？ 浦维萨在褚泽脸上又看了两秒。 树神这是专挑长得好的下手？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长得就不如他们？所以就没有树神对蓝和这个小子的宠爱？ 浦维萨轻啧一声。 带着二人往神殿方向走。 这一段路，是不允许飞行，以及乘坐任何交通工具的。 只能够用双脚，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近神殿。 这个规定，从很久之前就有了。 到现在，也没人去深究，究竟是树神的要求，还是历届执行官们一代代传下来的对树神的敬仰。 神殿的样子很复古。 褚泽和韩亭熙这是第一次接近神殿。 入目的建筑，远比从远处看起来更加高大宏伟。 类似地球上的古希腊神庙，但穹顶更高，其上还有着葱茏的蓝色植株垂落交织。 看上去远比地球上的更宽阔、更宏大，也更加震撼。 一根根立柱表面沟壑深刻，绘着被艺术化的树叶形的花纹。 神殿之前，是多扇巨大的石门，用精巧的机关控制打开和关闭。 此刻除了正门，其他位置的门都呈关闭状态。 正前方的台阶洁净，一尘不染。 站在台阶之上的，是一个看上去一本正经，十分勤奋打扫的侍女。 “加灵，又在偷懒。” 浦维萨从胸前的口袋里，翻出一颗糖果，手指一弹，丢向了那个眼睛大大，看上去天真漂亮的侍女。 褚泽看到，那个刚才还认真拿着扫把，对着一处不断扫地的侍女，立刻跳了起来，动作敏捷将糖果抓在了掌心，然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认真点，动动脑子。” 浦维萨带着二人从加灵旁边路过，他伸手摸了一下加灵的脑袋，敲了敲，道：“不然我怎么带你出去？” “哼。”加灵不满地躲开，含着糖果扭开了头。 浦维萨没和她再多交流，转而回身，对着褚泽笑着道：“褚泽阁下，您从正门进吧。树神想亲自和您交谈。” 然后挑着眉看了眼皱着眉的韩亭熙，道：“您和我去偏厅。” “我不能一起？” 韩亭熙不太高兴。 “树神强调，只邀请褚泽阁下单独交谈。”浦维萨故意在“强调”和“单独”两个词上加重语气。 见韩亭熙脸色不佳，浦维萨才心情舒畅了一秒。 原谅了这个小屁孩对树神莫名的敌意。 他补充：“俞远阁下、艾薇儿还有我们首席……” 浦维萨像是想起什么，“啊，还有蓝，你们应该熟悉。他们都在偏厅。” “去吧。” 褚泽在韩亭熙后颈捏了捏，低声笑道：“‘祂们’不一样。” 韩亭熙这才嗯了一声，对着浦维萨，简短说：“行吧。” 行吧？ 浦维萨心里轻笑。 这小子是真狂啊。 他，堂堂第二执政官。 亲自相邀，他还一脸勉强。 浦维萨额角有点痛。 树神是觉得他有养孩子天赋吗？ 一个蓝，一个韩亭熙。 他看着韩亭熙，笑了一下。 “跟我走吧。” 韩亭熙回头又看了一下，在褚泽进去之后，就立刻合上，关得很紧的石质大门。 “放心吧你。”浦维萨领先半步，头也没回，却跟长了眼睛一样，声音凉凉道：“树神不吃人。” 韩亭熙收回了视线。 踢了一下脚下不知哪里飘来的落叶。 他这一下，力道精妙，还用上了空间之力，意图将叶子踢远，然后走过去再踢第二次。 但大概是心不在焉。 韩亭熙准头没找好，叶子没有沿着既定轨道前进，反而斜飞了出去。 带着空间之力的叶子，唰得蹭过浦维萨的裤子。 “撕拉。” 布料被剐蹭然后裂开的声音无比清晰。 浦维萨：“……” 你小子是不是对我们眠树文明有什么不满？ 浦维萨闭了闭眼，臀部上拂过的风变得清晰无比。 精神力延伸代替视觉，屁股上那一块露出的蜜色肌肤倒是和黑色的裤子边界不明显。 他面无表情抬起头，定定看了眼韩亭熙。 韩亭熙在叶子一瞬间，蹭到浦维萨裤子的时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看到叶子剐下来的布料，随着风飘走之后。 韩亭熙手足无措。 “咳……那个……对不起。”韩亭熙干咳两声，耳朵有点泛红了。 浦维萨闭了闭眼，忍了半天，心里重复： 这是树神的客人。我要尊重，我要尊重……不和小屁孩计较…… 过了一会儿。 他呵了一声。 韩亭熙立刻脱下外套，拎着外套要围在浦维萨腰上。 “我真，咳，不是故意的。” 韩亭熙尴尬极了，“我赔你一条……” “我是第二执政官。” 我用你赔？ “咳咳。” 偏厅喝着茶的首席突然咳了两声。 单手撑在了额上，嘴角轻轻颤抖。 他立刻收回了时刻关注神殿范围的精神力。 然后叫回了正要开门的侍者，“别开。” 第203章 侍者迷惑了一下。 “两位大人正在门外……” “让他们自己进来。” 侍者不太懂首席在想什么，但恭敬行了礼，然后退到了一旁。 “真是年轻啊。” 俞远不紧不慢，在一旁突然笑着说了一句。 艾薇儿挑着眉，用手帕遮住嘴角，眉眼弯弯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首席将茶杯放回托盘上。 温和接下俞远的话：“耀银帝国确实人才济济。” “噗嗤。” 艾薇儿忍了半晌，终于笑出声。 她祖母绿般透彻的眼睛，像是盛着水波。 也不知是在笑门外的浦维萨，还是笑手忙脚乱的韩亭熙。 “我替亭熙的莽撞，向执政官大人致歉。” 艾薇儿款款道。 首席浅笑一下，微微颔首。 就这么将门外发生的混乱揭过去了。 ——第二执政官还是得留点脸面的。 他清冷的眸子垂下，看着杯中的倒影，唇角微不可察勾起了一个弧度。 浦维萨好像在追求这位奥古斯塔小姐？ 那么…… 祝他今日之后好运？ 首席饶有兴致地想。 穿过花厅之前的长廊，就到了首席等人所在的位置。 浦维萨捏着韩亭熙的外套，隐忍地去换衣服。 而韩亭熙，心里不断道歉着，走进了偏厅。 这里花团锦簇，一室芬芳。 花丛中有一个躺在地上，翘着腿的蓝。 花丛后面，则是在方桌边围坐交谈的首席、俞远以及艾薇儿。 韩亭熙抬起手，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他面不改色，强行让自己不显露出刚才还没消退的尴尬情绪。 俞远笑着对他点头：“年轻人，是很有朝气。” 首席清冷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淡声附和：“不错。” 最后，艾薇儿笑眯眯的：“你去和蓝待在一起等褚泽吧。” 韩亭熙总觉得哪里不对。 感觉他们几个人话里有话。 他侧了侧头，转身走到蓝旁边，坐下。 蓝动也没动，半睁着眼，手搭在眉骨上方，露出挺秀的鼻梁和略显艳丽的半张脸。 “你。” 韩亭熙顿了顿，想起了旁边还有俞远等人，道谢的话停在了嘴边。 “你知道树神找他做什么吗？” 韩停熙换了个话题。 “聊天。” 蓝伸出手指，微微弯曲，似乎他的指节上停留着什么东西一样。 韩亭熙看了看，然后意识到，那是褚泽提到的一只黑色的鸟。 韩亭熙：“……具体点。” 蓝慢慢嗯了一声，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道：“大概是，招安。” “招安？” 韩亭熙惊了。 褚泽的秘密被发现了？ 他下意识这么想。 然后立刻否定，这不太可能。 褚泽在眠树之地从来没表现过太突出的方面。 “嗯。” 蓝躺着点了点头，“祂很温和，你不用担心。” “我没有答应祂，祂也不会做什么。” 蓝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偏了偏头，看向韩亭熙：“祂对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事，都了然于心。” 话音落下。 韩亭熙瞬间意识到了蓝的未尽之语。 褚泽的异能没有暴露，但……那颗眼睛的异常一定被发现了。 “无事。” 蓝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淡淡道：“世界树是独立的，站立在宇宙法则之中的东西。” 他顿了顿，轻声道：“祂们天然对立。” 韩亭熙呼吸一滞，抓紧了身下的草叶，指骨间溢出了淡蓝色的汁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将手掌放松。 这时，凉凉的声音，突然穿过花丛，从二人头顶传下来。 “聊什么呢？你们俩个麻烦精在一起倒是挺合适。” 浦维萨俯视他们俩，眼神要多不友善就有多不友善。 韩亭熙这才回过神，发现浦维萨早就打开门，走了进来。 “屁股还好吗？” 蓝突然开口。 用澄澈的眼神看向浦维萨。 浦维萨：“……” 我日你爹。 你真行。 蓝。 阴影 第99章 神殿之内寂静无声。不知用什么油脂点燃的蜡烛, 安静在两侧的烛台中散发纯净的火光，将正厅之内照得无比明亮。 石门在褚泽身后缓缓合上，他抬头看向四周, 上方的穹顶高而宽阔, 绘着极富眠树文明特色的彩绘, 用浓重的蓝和亮白勾勒。 脚下踩着的是平整，并打磨光滑的云石。 这里十分空旷, 似乎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连侍者都没有？ 褚泽四处打量, 停在原地不知向哪个方向前进。 这里与外界看上去似乎隔绝，天空中那来自世界树的晶屑不会穿透神殿的穹顶落在这里。 “树神？” 褚泽踱着步子, 缓缓走到正前方的那座世界树的缩小版雕塑前。 “呼——” 如同风声，但室内并没有风。 褚泽似有所感，在雕塑之前抬起头。 一枚蓝叶，由实而虚, 在雕塑之上缓缓分解, 变成一团蓝光；再接着，由虚变实，蓝色的光芒重组、构建。 第204章 最后，一枚莹莹光芒, 精致而美丽的叶子, 飘浮在了褚泽大的身前。 如同引路一般。 蓝叶轻轻触碰了一下褚泽的指尖, 然后飘向了神殿深处, 那纵横的长廊之中。 褚泽抬步跟上。 心中却揣测着世界树的想法。 当初他和韩亭熙第一次见到蓝的时候，蓝重伤濒危, 异能失控。 正是世界树落下两枚叶片, 挽救了即将死去的执法队成员和蓝的生机。 那时，褚泽就惊讶于世界树的敏锐。 也第一次, 对宇宙瑰宝产生了疑惑。 ——宇宙瑰宝，竟然可以拥有意识。 而如今，世界树的主动相邀，佐证了他的猜测。 不过，祂为何要单独见到自己？ 那枚叶片碰触自己指尖的力度轻巧，看上去不含丝毫恶意。 在整片大陆，都处在世界树的目光之下的眠树之地。 祂想要杀死褚泽，能够有太多的不着痕迹的方法。 不必大费周章，昭告众人，将褚泽邀请至这里。 这也是褚泽放心前来的原因。 褚泽与身旁的一根根石柱擦肩而过，闭塞的空间，慢慢出现了一丝丝外界的气流。 褚泽看着前方带路的蓝色叶片，轻轻眯了眯眼。 表面上，是世界树看上去毫无理由的相邀，褚泽更倾向于——祂看到了什么，或者说，祂知道什么。 蓝色的叶片，看他走得慢了，又会慢慢飘回来，轻轻蹭他的手指，似乎轻柔地催促。 温和而无害。 褚泽蜷了蜷手指，将被蓝叶触碰到的地方轻轻摩擦两下。 在黑色隐形镜片之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洞彻的深沉。 世界上没有无端的亲近。 那么，世界树的目的是什么呢？ 此刻，拐了几个弯之后。 外界的光，洒在了了前方笔直的石柱之上，投射下暗淡的光影。 在长廊的侧边，有一个宽阔的出口，下方是洁白的石砖。 这里是一个露天开阔的中央花园。 褚泽沿着蓝色叶片的指引，缓缓接近花园中心。 那里有着世界树粗壮的根脉，虬结但格外剔透，从中能够看到世界树中流动的蓝色微光。 在这些粗壮的根脉之下，是一个四方的水池。 褚泽低头看向传说中的圣水。 “标记……” 那一汪池水中，含有极其丰富的能量信息。 似乎是属于宇宙瑰宝的能量，与宇宙冥冥中的规则相连。 只要饮下圣水，那么身体内就会出现被世界树“标记”的痕迹，或者换个说法，是一种单方面的契约。 褚泽突然有些恍然。 想起了曾经在波塔星，曾偶然遇到过的一个名叫九岚的兽人。 他曾拿出过一张契约，其中含有的信息，在如今的褚泽看来，似乎有着与这池圣水类似的东西。 “……触碰……我……” 突然，一道模模糊糊的讯息，出现在了脑海当中。 褚泽抬起了眼，看向了前方那粗壮的根脉。 他顿了顿，没有动。 “……根脉。” 褚泽这次清晰捕捉到了这道讯息的来处。 在【原初】的观察之下，他能看到，这道讯息的来处，正是那棵望不见边际的世界树。 褚泽单膝跪地，俯身触碰那起伏的根脉。 手指碰到根脉的一瞬间，如同碰到了裸露的某种具有蓬勃生命力的血管。 其中的能量庞大，而让人震撼。 思绪突然拉远。 像是被某种东西，拉扯到了无穷远处，又似乎瞬间化为宇宙形成时的一个奇点。 灵魂倒转，在刹那间的混沌中。 一片澄澈无垠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无穷无尽的蔚蓝。没有上下左右，没有东西南北，只有思维在这里静静停泊。 一颗颗流星骤然滑过。 褚泽用思维轻轻触碰，那颗经过指尖的流星。 奇异的能量。 似乎是宇宙最本质的东西。 “你来了。” 清晰的，好似来自开天辟地那一瞬间，而产生的清音，蓦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中。 一颗莹莹的小树，在褚泽思维之旁悬浮。 “这是哪里？” 褚泽没有精神力，也没有喉咙嘴唇，但他却下意识知道如何发出声音。 “我居住的世界。” 声音说，“你们人类中的学者，似乎称这里为——规则源域。” 规则源域。 褚泽咀嚼这个陌生的词语。 心中缓缓浮上一种震撼。 “为什么……” 他过了很久，才慢慢道，“是这里？” 小树在每一个角度，看上去都是一棵完整的树。 祂树冠下的枝桠轻轻抖了一下，“因为我诞生于此。” “你们称之我为，宇宙瑰宝。” 如同拨开迷雾。 褚泽对祂的本质，多了一层深刻的理解。 宇宙瑰宝，诞生于宇宙的规则。 是宇宙规则的具体显现。 那么，这个有着独立意识的世界树，它诞生在规则源域，也没什么奇怪之处了。 褚泽看着这处空间中不断滑过的流星。 忍不住用思维去触碰。 第205章 那么这些流星，就是……规则？ 世界树没有在意褚泽的举动。 祂似乎很温和。 晃着枝桠，将流星送到褚泽的身前。 祂说：“这些是我的规则。” 规则的奥秘，无穷无尽。 以褚泽如今的实力，只能窥探到其最表面的一层信息。 他没有再去触碰规则流星。 看着那棵小树道：“您为什么要见我？” “因为阴影。” “……阴影？” “你的身上，具有阴影最瞩目的关注。” 世界树似乎也有些疑惑，“祂为什么如此注意你？” “祂”，褚泽周身，突然泛起一种窥探到世界隐秘的凉意，他艰涩道： “你说的‘祂’，就是阴影？” “是的。” “阴影是什么？” “是侵吞规则源域的东西。” 世界树温和的语气中，出现一种明显的情绪，祂说：“阴影会改写规则，让宇宙失序。” 褚泽不再问。 他在这一刻，突然升起某种深处泥淖中的窒息感。 似乎他的四肢、身体、口鼻，都被无法摆脱的淤泥拉扯、覆盖，那种浸透灵魂的湿冷，让他的思维似乎也凝固了片刻。 “你在害怕？” 世界树问。 褚泽沉默许久，道：“或许。” 他没有多言，只是向世界树问出自己最开始就想知道的问题： “您想见我的目的是什么？” “阴影想让宇宙改写，但那样我也会消亡。用智慧生命的语言，是我也会‘死’。” 世界树伸出枝桠，触碰褚泽的思绪。 “祂很强大，但并非不可战胜。” 一道道蓝光，如同洗涤灵魂，带着流星，突然冲入褚泽的思维。 一种涨涩，让褚泽灵魂近乎撕扯的痛感同时升起。 世界树的声音和蓝光并没有停止。 “你对祂很重要。” “原来如此。” 过了似乎很久，又好像一瞬间，世界树收回了枝桠，蓝光同时消失。 “但祂似乎会失望。” 一枚叶片落在褚泽的思维上。 清凉舒畅的感觉慢慢腾起，驱散了疼痛，以及褚泽深入骨髓的疲惫。 “什么意思？” “你很特殊。”世界树说：“祂看不到你灵魂与这个宇宙的关系，但我可以。” “你来自另一个世界。” 祂晃着枝桠，语气波澜不惊。 在这时，褚泽才感受到祂非人的情感。 “你的异能，确实与阴影相配。” 世界树好像很欣喜：“但祂注定会失望。祂无论如何，也不会成功拥有你的异能。” 褚泽终于听懂了世界树在说什么。 “他的寄生会失败吗？” “不会。”世界树却果断道：“只是不会继承你的异能罢了。” “时间快到了。” 世界树突然说。 “尽管有我的庇护，你也不能长久呆在这里。” 在又一次，如同天翻地覆，宇宙更迭般的混乱中，世界树的声音很轻柔地响在褚泽耳边： “……期待你的成长。” 褚泽睁开眼。 视线之前是那些虬结的根脉，自己身侧是一池清澈的圣水。 他慢慢抬起手，扯掉左手上的手套，露出那颗菱形的碧绿宝石。 一股浩繁的信息，被褚泽轻易捕获。 他环视四周。 空气中的信息如此清晰，且触手可及。 粉尘的来历、年份、形成…… 气流中残留的情绪、味道…… 一切的信息，勾勒出几个宇宙时之前，曾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是两个不算陌生的身形。 褚泽将手撑在地上，看向露天穹顶之上，那近乎无尽的世界树的树冠。 半晌，他抬起手，掌心向上。 流风停驻，浮尘聚拢。 他的异能【原初】，似乎变强了。 不仅是“看到”“分析”，而多了一丝，莫名其妙的，褚泽觉得似乎只差一丝就能触碰到的能力。 ——他似乎可以将完全理解的信息，进行拆解、组合。 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掌心的浮尘轰然散了。 还不可以。 还要再强一点。 褚泽感受着身体内，被蓝光梳理得分外干净的能量，又看到精神海中被蓝光封存的，那些“流星”。 他抬起头，将手掌搭在额前，轻声道： “谢谢。” 我也想，尽快成长。 二次伤害 第100章 侍者将花丛中的矮桌整理好, 铺上很有田园风格的格子桌布，摆上果盘和饮料，在寂静的空气中, 屏着呼吸小心翼翼撤走。 生怕一个动作惹怒了脸色不佳, 面容阴沉的第二执政官大人。 “咳, 吃点水果。” 韩亭熙补救似的，把果盘推给浦维萨。 蓝这一句堪称震耳欲聋。 偏偏他还一脸理所当然, 似乎确实在关心浦维萨的尊臀是否有恙。 “呵。” 浦维萨拖过果盘, 忍了忍，最终对蓝压着嗓子阴测测说：“不会说话, 就闭嘴。” 蓝没什么情绪地看了浦维萨一眼，停了两秒后，他了然地点点头。 第206章 之后平静道：“你在战斗的时候也会关注自己屁股上的布料吗？” 韩亭熙：“……” 浦维萨：“……” 韩亭熙第一次，见到比自己情商还低的人。 他大为震惊, 看着蓝久久不知道怎么圆场。 而浦维萨, 就像触底的弹簧，压抑久了就会反弹，然后变·态。 他哈哈笑了两声。 嘴角上扬的弧度看上去像是被两根钩子扯上去的，显得格外古怪扭曲。 浦维萨扭曲着脸笑：“哈哈哈, 你他妈的, 是不是欠揍。” 蓝皱眉, 看着浦维萨狰狞的笑容, 不太理解道：“你想打架？” 于是，他坐直了身体, 认真道：“那就来吧。” 韩亭熙继续一脸震惊。 就这么手里捏着一枚葡萄,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这他妈。” 韩亭熙喃喃道：“眠树文明未来就靠他们？” 他把葡萄扔进嘴里，擦了擦手, 正要开口向侍者要一块小蛋糕的时候。 蓝回来了。 看上去战斗结束得很快……也就几分钟的样子。 “这么快？”韩亭熙看着一身干净整洁，似乎出去什么样子，回来还是什么样子的蓝，有点疑惑地说：“浦维萨呢？” 蓝蹙了蹙眉，摇了摇头：“逃了。” 韩亭熙直觉其中必有蹊跷。 浦维萨主动提出干架，但凡有点脾气，都不会临阵脱逃。 韩亭熙：“详细讲讲。” 蓝再次躺在地面上，半阖着眼睛，用遗憾地语气说：“我在教他什么是残酷的战斗。” “异能者的战斗，如果在乎衣着是否整齐美观，那么他也就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韩亭熙：“……” 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做了什么？” “我把他的裤子，”蓝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两下，语气平静，带着杀鱼般的冰冷，“割碎了。” “他如果能光着屁股和我战斗，他面对战斗的第一个门槛才能跨过。” 韩亭熙：“……可真有道理。” 他想，浦维萨还能回来吗？ 这辈子是不是都不想见到我们了？ 首席和俞远同时停住了交谈的声音。 他们不由自主，看了蓝一眼。 过了半晌，首席浅饮了一口茶。 欲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顿了顿，没说话。 俞远长叹着，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后生可畏啊。” 浦维萨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情绪。 过了大概一个宇宙时，浦维萨才冷着脸，走进偏厅。 他一句话没说，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蓝，看着韩亭熙，仍出来一个闪着亮粉色的小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吵着要找你。” 蓝默默开口：“我们再来打—— ” “好了，我走了。”浦维萨立刻截断蓝的话，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看来他缺少强者之心。” 蓝看着浦维萨，对韩亭熙淡淡道。 韩亭熙：“……” 在两位高阶异能者之间，韩亭熙没有发表看法的权利。 但浦维萨到底没有离开成功。 他在门口遇到了步履轻缓的褚泽。 褚泽挑了挑眉，“执政官阁下，您要去哪？” * 矮桌旁围了一躺三坐，四个身影。 褚泽看着浦维萨与邀请自己去神殿时完全不同的衣服，略略诧异。 但紧接着，就发现了这略显微妙的气氛。 韩亭熙从看到褚泽出现，就眼睛微微发亮。 他尽量离浦维萨远了一点，挨在褚泽身边，恨不得将自己镶在褚泽身上。 浦维萨黑着一张脸，看着自以为不着痕迹的韩亭熙，呵笑一声：“怎么了这是，你屁股下面长东西了？” 韩亭熙不动了。 他有点佩服浦维萨，这时候还能提起“屁股”，也不怕从哪再来一句。 “你好幼稚。” 蓝凉凉地在地上插嘴。 他还是原来的姿势，不过旁边多了个扑在他肩上，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的一个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眼睛红光闪闪，用童声发出了高兴的声音：“蓝，你真好看。” 像是不够一样，傻蛋补充说：“比带我来这里的羊毛卷好看多了。” 傻蛋十分记仇，还记得就是这个羊毛卷抢走了艾薇儿，让它不得不和林路阳每天待在一起。 浦维萨看了一眼傻蛋，捏着水果向天上一抛，伸头接到嘴里，才不紧不慢地说：“这不是奥古斯塔小姐的机器人吗？怎么来找你？” “它比较喜欢艾薇儿。” 韩亭熙瞟了眼盯着蓝不放的小机器人。 “但是看起来，现在比较喜欢蓝。” 浦维萨不着痕迹看向花房之外，距离他们一个长廊位置的偏厅。 那里艾薇儿正好露出了半张脸，偏过头看过来。 碧绿的眼睛如上好的玉石，清透美丽。 浦维萨和她猝不及防对视了片刻。 然后浦维萨，就看到了，艾薇儿湖水般的眼，慢慢荡出一层层绿波，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浦维萨镇定点头，在艾薇儿收回视线之后，轻轻吸了口气。 妈的，心情更差了。 第207章 “你们这两天去哪了？临时使馆如果招待不周，还请告知一二。” 浦维萨阴阳怪气地开口，眯缝着眼睛，带着几分说不清是迁怒还是认真的语气。 褚泽握着韩亭熙的指骨轻轻摩挲着，略略张开五指，就能轻松将韩亭熙的手扣在掌下。 他敏锐感受到了韩亭熙微微一僵的身体。 而浦维萨目光如炬，自然也注意到了韩亭熙微妙的变化。 他打量着韩亭熙，暗自揣测。 他们还真有什么事必须瞒着大使馆里面的人？ 执政官的责任感在他心中浮了起来，暗自思量着去向树神请示调查一下这两个人这两天的行踪。 不紧不慢喝了口清爽口感的眠树之地特产，被称为“叶心浆”的饮料。 褚泽才这用随意的目光，上下扫了扫浦维萨，似笑非笑道：“不知道执政官大人竟然还这么关注别人的二人生活？” 他在“二人生活”四个字上，慢慢咬字，显得格外清晰和意有所指。 褚泽在韩亭熙难以言喻的目光之下，不疾不徐，继续道：“贵文明提供的住处自然十分合适，但是……” 他勾唇笑了笑：“在某些方面还是欠缺的。” 褚泽将手搭在韩亭熙的肩上，用手背轻轻蹭了蹭他已经开始发烫的耳朵，对着浦维萨微微一笑：“执政官大人如果不了解，不妨去亲自体验一下……也就知道了，不是吗？” “咳咳咳咳。” 首席又一次呛到。 他盯着自己的茶水，看到水面倒映出他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俞远和艾薇儿，用温和的语气说：“今天不如就散了吧。” 俞远立即抚掌赞同：“今日闲聊，确实热闹。眠树文明风貌人文，不同寻常。” 艾薇儿笑了笑，“今日叨扰了。” 首席顿了顿，牵起嘴角，微笑着站起身。 侍者立刻鱼贯而入，送他们向外走。 浦维萨被褚泽扑面而来的挑衅和嘲讽激得额角抽痛。 他看着款款道别的褚泽和韩亭熙，忍了忍，还是站了起身，落后首席半步，送几人出去。 而蓝，依旧如从前一般。 对身边来去的人毫不在意，他们是去是留，他也并不关心。 他抚摸了一下立在自己指节上黑鸟的脑袋，看着它猩红的眼，慢慢说：“做得不错。” 黑鸟歪了歪头，用鸟喙轻轻啄了啄他的手指，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后，在空中悄然消失。 “蓝。” 傻蛋稚嫩的声音亲热地响起。 蓝摸了摸傻蛋光滑的脑袋，低头问：“你怎么不走？” 傻蛋沉思了一秒：“我好喜欢蓝。” 它抱着蓝的手说：“傻蛋觉得蓝好熟悉的……” 他眼睛处的红光闪了闪，认真道：“熟悉得就像爸爸们一样！” 蓝歪着脑袋，平静道：“我不是你的爸爸，而且我还没有恋人。” 他总结说：“所以生不出机器人。” * 目送褚泽等人离开后，首席转过身，定定看着浦维萨。 在浦维萨一脸镇定中，首席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道：“辛苦了。” 浦维萨：“……不辛苦。” 他只是受到了一些精神攻击罢了。 “你的事情处理好了？” 首席没有再在这上面纠结，转而问另一件事情。 浦维萨立刻收整好了神情，正色，神态坚定说：“处理好了。范多跟着我多年，对我的公务早已熟悉，只要您和树神批准，他就可以立刻接手我的工作。” 首席点了点头：“范多作为神选，接替你的位置也不会有争议。” 简短的交谈结束，他们之间突然陷入了一种沉默。 他们站在神殿之前，望向无穷远处的宇宙深空。 其中星辰璀璨绚烂，无数颗星在这一秒新生或者消亡。 这无垠的宇宙。 是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也是他们眠树文明的野心之所。 过了半晌，首席一向清冷的声线中有了几分不着痕迹的波动，像是叹息般： “此番远行，当久别故土，不得返乡。” 尾音绵长，丝丝缕缕透着难言的情感。 他说： “珍重。” 浦维萨看着首席的侧脸。 像是看着多年前，在神殿中一同学习玩耍的兄长。 很久之后，声音沙哑道：“我会的。” “照顾好加灵。” 浦维萨闭上眼，眼角微微发烫，他缓缓点头：“我会的。” 像个小狗 第101章 回程当天是五月三十一日。 世界树为他们打开了一个小型的虫洞, 直连耀星上空的停机坪。 通过虫洞的只有艾薇儿、褚泽、韩亭熙和林路阳。 其他人现在仍处在航行在宇宙中的星舰上。 眠树文明距离耀银帝国耀星的距离极其遥远，开启虫洞所花费的财力和能量几乎能轻易让一个普通星球上的富人倾家荡产。 而眠树文明之所以为他们单独开辟虫洞，是因为两方文明建立了友好邦交, 且开启虫洞的费用由奥古斯塔家族支付。 从耀星停机坪下来, 褚泽和韩亭熙谢绝了艾薇儿提出的去奥古斯他家族的邀请, 直接返回了银星。 第208章 此时，银星上的季节已经开始入夏。 空气中弥漫着水汽, 是雨水将至的味道。 “终于回来了。” 韩亭熙用力吸了口银星上的空气, 语气轻扬，听上去十分愉悦。 “但后天就会开学。” 褚泽在旁边不紧不慢补充道。 韩亭熙嘶了一声, 轻快的语气平直了起来：“大二的课表已经发来了吧？” “必修课已经安排好了，”褚泽查看学校的课程平台，“剩下的，与大一一样, 不过要选的课程多了五门。” 韩亭熙表情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 “多了五门？ “我们大学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十五门选修, 一年学完，不怕异能学院的学生累死吗？” 异能学院的课程一般都很难，并且十分复杂。 必修课就占据了他们学习的大部分时间，剩下的时间还要参加学会大比、锻炼异能和精深力, 以及大二学生就开始的必须参与的外出任务。 褚泽也感受到了几分无形的压力。 他估算着自己这一年的时间分配, 过了好一会儿, 才闭了闭眼, “不会累死，但差不多了。” 他和韩亭熙相顾无言, 同时升出一种, 对于荒废了假期的悔恨。 这个假期，就应该用来学习！ 褚泽和他此时, 已经从曙光大学上方的太空电梯下来了。 现在正踩着湿软的泥土，走向了异能学院的宿舍范围，进入了英华区。 异能学院前方立着一块形状嶙峋崎岖的石碑。 暗灰色的表面凹凸不平，似乎能看到烧灼的痕迹。 据说这块石碑，是取材于黎明公约签署之前的一次惨烈的战争的主战场中。 被后来的黎明学院联盟继承，至今已三万年。 三万年，这方石碑却像是没有经历任何时间的冲刷一样。 其上的鲜血仍栩栩如生。 ——那是来自数万年前，某些异能者的鲜血。 一道道血痕之下，是深深刻在上方的两行字。 ——因为渺小，所以强大；因为强大，所以渺小。 异能学院的人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不会在这方散发着隐晦能量的石碑上停留太久的视线。 但褚泽和韩亭熙，却在看到这两行字时，同时放缓了脚步。 然后走到了石碑之前，看着上方的刻痕。 “战争又要来了。” 韩亭熙目光清透，看着石碑，似乎看见了数万年前那个战火不休的乱世。 他忍不住道：“你说会不会有一天。” 韩亭熙在石碑上的血痕处比量了一下，笑着说：“我们的血会留在哪个地方，然后被后人换了方式铭记。” “不会。” 褚泽很果决地说，他看着韩亭熙：“只有死去的异能者，才会有永久留存的鲜血。” 他握住韩亭熙的手，慢慢说：“我们不会死。” 韩亭熙轻啧了一声，“热血一点好吗？” “一滴血残留在被后人铭记的石碑上，想想就觉得震撼。” 褚泽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又站了一会儿，看到了远处有人从英华区走出来，看上去身型有几分眼熟。 瘦高，胳膊很长，脸长得像只呆头呆脑的鸟。 一脸鸟样的青年，突然激动地往这边走了几步。 隔的很远，声音就传了过来：“泽哥，熙哥！” 他身体很轻盈的样子，颠颠两步就到了二人身边。 “好久不见，你们假期出去了？” “卢丞？” 韩亭熙与他算不上多熟，但之前去缪斯之爱的据点，还是他带路的。 与他和褚泽不算很熟的人里，也只有他十分清楚褚泽和后来展开的封锁区有关。 “好久不见。”褚泽微笑点头。 他看着褚泽，挠了挠头，忍不住说：“现在怎么样了？” 卢丞说完，就看到了褚泽淡淡挑起了的眉梢，见状立刻道：“我绝对没有泄漏秘密！卢教授也叮嘱我了的！” “你知道什么？” 褚泽精神力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关注后，才问道。 卢丞不太确定地说：“上次你让我向卢教授报信之后，我们就失联了。然后原来缪斯之爱的地方就被封锁了。” “我们大学牛人还是挺多的……就算官方不说，也有人通过各种办法知道了那里曾经有过一次超高能级的能量波动，然后再结合网上我们三个去那里的照片，以及后来泽哥你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信息……” 卢丞摸了摸鼻子道：“就差不多推出来，你估计被卷入了那天的事件中，后来被上面带走调查了。” “而且啊，”他补充，“网络上关于你的曾经的某些信息都搜不到了。” 褚泽闻言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了然。 这种事情对于曙光大学的学生来讲，推断出来不足为奇。 就算官方下场，也瞒不过这些高材生。 “没什么大事。” 褚泽点了点头，半真半假道：“我只是被能量稍微波及，被带去接受身体检查和审讯罢了。” “那就好！” 卢丞点点头，他接着说：“那你记得注意王思君。” “王思君？” 韩亭熙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第209章 “就是那个王念慈！” 卢丞眼神里全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服气，他打开终端，找了找之后，给二人看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但那种漂亮，有一种用力雕琢的匠气，总显得缺少一些真正美人具有的灵性和气韵。 “就是她。” 卢丞啧啧摇头，“她是真有两下子，自从在考核里被扒出身份，她立刻就去整了容，名字改了，甚至还申请了转院。” “如果不是我关注她，跟踪她看到她被带去过异能司，这才发现她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换新的了。” 褚泽看着照片里的人，过了一会儿后，笑了一下，“是个人才。” 他收回目光，对着卢丞点点头：“谢了。” 等告别了卢丞，二人才终于穿过了大片花海，进入了阔别已久的a06幢别墅。 清清冷冷的别墅，此刻屋里浮着一层灰尘。 缺少家政服务机器人的打扫，沙发上暂时不能住人。 傻蛋被他们留在了眠树之地，它似乎对蓝有着非同寻常的喜爱。 之后它会跟着浦维萨的舰队，穿梭星海，重新回来。 所以此时—— 褚泽看着别墅里的环境，略有头疼。 他走到沙发旁边，低头看着不管沙发脏不脏，直接趴在上面的韩亭熙，伸出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两下。 “起来干活。” “再趴一会儿。” 韩亭熙露出半张白皙的侧脸，漂亮精致的下颌上，沾了一点灰。 他一脸懒散：“好不容易回来，就一会儿。” 褚泽原地等了差不多一分钟。 低头问：“好了？” 韩亭熙埋着头，蹭了两下，伸出两只纤长的手指，晃了两下，声音不太清晰，似乎带上了睡意：“两分钟。” 褚泽抓住他的两根手指，捏在掌心蹭了蹭之后，无奈笑了。 他俯下身。 阴影从上方洒下，直接将韩亭熙瘦但骨架匀称漂亮的身体笼罩住。 手掀开韩亭熙的衣摆探了进去。 韩亭熙模模糊糊，睡意朦胧地感觉到了腰间突然出现的温热。 手掌的大小和力度，都带着隐约的熟悉。 他伸手扒拉了一下。 那种酥痒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随着他的动作向下。 ——然后，在他屁/股上掐了掐。 手感很好。 像是上好的丝绸在指尖被推挤揉蹭的触感。 韩亭熙清醒了。 他绷紧了身子，直接握住了一节手腕。 那个还要继续往其他地方摸的手，被他拽出来。 韩亭熙羞耻地骂道：“你他妈还要往哪摸啊！” 褚泽抬着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下他蹭上灰尘的花脸，用手指抹干净脏处，才不紧不慢道：“反正都要睡，做点别的再睡。” 韩亭熙红着耳朵，挺了一会儿腰板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赶紧干完睡觉！” “干完？” 褚泽愣了一下，慢慢重复一遍：“干完睡觉？” 气氛凝滞了一下。 韩亭熙声音立刻扬起，难以置信，又有点羞愤欲死地说： “你他妈能不能想点正常的东西？！” “干活啊！” 他踹了一下褚泽的小腿，从杂物间走出来的时候，握着清洁装置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他对着正用精神力细致打扫角落的褚泽道：“我们为什么不请家政公司派机器人过来打扫？” “你有钱？”褚泽闻言，深邃的眼睛看了一下韩亭熙，“还是我有钱？” 韩亭熙不说话了。 他闷头开始启动装置，从楼上打扫到楼下。 直到天际的光暗沉，恒星隐没了一半。 这偌大的别墅，才终于被清扫干净。 韩亭熙直接摔在了床上，累得不想动一下。 “去洗澡。” 褚泽平平静静，好像没干过活一样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 韩亭熙虚着眼睛，半抬着眼皮看向褚泽。 头顶的光不算特别刺目，落在褚泽半干的头发上，似乎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编织的边框。 他穿着浴袍，水痕顺着湿法砸进锁骨，聚成一个凹陷的小水坑。 肌肤白却紧实，露出来的胸膛充满着男人的力量和弧度，在浴袍隐绰的空隙里，能看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眉目染着水汽，低头俯视着韩亭熙。 眼尾略挑，随意的目光看上去似乎带着并未干涸的欲念，轻轻一笑，就带着让人堕落的旖旎。 韩亭熙突然觉得有些渴，喉咙滚动了一下，他磨了磨牙，总觉得想咬一点什么东西。 于是他拽着褚泽的领口，用力拉了下来。 褚泽顺从地撑在他的身上，挑着眉看着韩亭熙。 韩亭熙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抬起头，咬在了在褚泽的锁骨上，然后用力磨了磨。 在褚泽轻轻的吸气声里，韩亭熙声音含混，带着某种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留着，别让它消失。” 手搂住韩亭熙的脖子，褚泽将人揽在怀里，然后让他坐在了身上。 他声音有点哑，不断轻蹭掌心下修长漂亮的脖颈。 “像个小狗。” 笑声低沉，随着尾音散在空气里。 第210章 褚泽侧过头吻在了韩亭熙形状漂亮的耳朵上。 气息扑洒在上面，在韩亭熙微微颤了一下之后，褚泽抬起他的下颌，吻了上去。 混乱而清晰的声音，由低渐深，慢慢变得不稳。 一只漂亮的手，突然握紧，而后又被另一只修长的手一寸寸打开，掌心相对，牢牢将指节交错嵌入。 一室灯火明亮，直到许久，才在静谧的夜色中熄灭。 炮友变情人？ 第102章 清晨的光破开室内的昏沉, 一只不知名的鸟雀立在窗前树木的枝桠上，点着脑袋梳理羽毛，啾啾叫了两声后, 张开翅膀飞向了高处。 “唔……” 带着点困倦睡意的声音, 嘟囔着响起。 “哪来的鸟叫？” 透过窗帘的缝隙, 追着光看过去。 一头黑色头发，凌乱地埋在枕头上, 眯着眼皱起眉, 顺着看向外界。 大片的花海明媚鲜艳，清风拂过, 能看到晶莹剔透，挂在花瓣上摇摇欲坠的露水。 天上的恒星已经悬挂在了半空，在一望无际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上，它的边缘像是细细描绘了一轮金边。 韩亭熙睁开眼, 手揉了揉眼眶, 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打开终端，看了一眼时间。 银星标准时间：10:24:31 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昨晚他和褚泽胡闹了太久，加上好不容易回来, 精神上也有了倦意, 所以睡了很久。 他侧过头, 看向了旁边。 俊美逼人的青年, 手背搭在额前，遮住了落在他眉心的阳光。 他呼吸平缓, 伸出一只胳膊垫在韩亭熙脑袋后面。 被子只盖在了他的腰腹位置, 露出一整片胸膛，正平稳地起伏着。 在淡淡细碎的金色阳光下, 他的发丝都好像碎金的颜色，显得他锋利的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颜色。 韩亭熙看着一时出神。 从褚泽如同雕刻出来的鼻梁，到他弧度优美的唇沟，再到看上去很好亲的红唇。 他轻轻啧了一声。 蹭了一下鼻尖，坐直身体。 薄被从他的身前滑落，韩亭熙忽然嘶了一声。 他扯开被子，低头向下看。 他盯着明显颜色变得尤其鲜艳的两个地方，沉默了一会儿后，暗自磨了磨牙。 目光变得不太善良。 他盯着褚泽的胸口，舔了舔齿列。 正要凑过去下嘴的时候，他指节上的终端传来了一则视频通讯。 韩亭熙轻轻皱眉，本来想挂掉，但看到上方的人名后，动了动手指，点了接通。 【洛倾向你发来了视频通讯请求】 韩亭熙懒洋洋向床头一靠，用精神力勾来一条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褚泽穿过的浴袍，穿在了身上后，视频展开在了空中的虚拟屏幕上。 自从上次的不告而别之后，二人很久没有联系过。 褚泽身上发生的事情，让韩亭熙一时忘了找洛倾后续交流。 而洛倾，大概也不想看见韩亭熙。 不过韩亭熙倒是没为他俩的关系发愁，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洛倾虽然在长大后多了很多细腻的小心思，但韩亭熙对她的大体性格和为人还是了解的。 这次洛倾的视频请求，让韩亭熙惊讶了一下。 他没想到，洛倾这么短时间就整理好情绪了。 抱着挨一顿骂的心情，韩亭熙看向了虚拟屏幕。 但让他诧异的是，洛倾既不生气也不骂人。 她双目发光，看着韩亭熙像是看着某种待宰的肥羊。 在视频接通的第一时间，她兴奋地声音响在了室内： “今天早上官宣了！神离要去曙光大学开演唱会！” 韩亭熙眨了眨眼。 官宣了？ 他没等开口，洛倾的第二句话就紧跟着响起：“你加入学会了吧？” 韩亭熙看着视频对面，因为开心而显得有些眉飞色舞的洛倾，点了点头。 “哪个学会？” 洛倾开心之余，抽出一点关心给韩亭熙。 “战神。” 洛倾：“哦哦哦。” 韩亭熙看着她敷衍的表情，顿了一下。 紧接着，洛倾图穷匕见：“学会有内部渠道，可以买内部票的！” 韩亭熙抽了一下嘴角，身体往后靠，看上去显得有几分慵懒。 而因为他的动作，整齐遮住脖子和肩颈位置的浴袍，松散开了一点，露出了肩膀连同锁骨处的，一点点淡淡的粉红色。 洛倾突然不说话了。 但韩亭熙似无所觉般，随意道：“那我向会长问一问，你要几张票？” “最好是四张。”她慢慢地说，眸光盯在了韩亭熙的身上，落在他大大咧咧露出来的肩膀的一块皮肤之上。 “你的舍友吗？” 韩亭熙抬手将阻碍视线的黑发撸到头顶，宽大的浴袍袖子也跟着堆在了手肘，接着又随着他放下胳膊，而滑落回去。 洛倾眼神一下就变了。 她敏锐看到了，韩亭熙刚才撸头发那个动作中，一晃而过的，手肘上的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痕。 她艰难开口：“……你在哪呢？” 洛倾心里现在全是震惊。 她可是亲耳听到，韩亭熙对她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第211章 “喜欢上了”和“我有恋人”这是两码事。 起码说明，韩亭熙只在暗恋阶段，没追上人。 更别说和那个人上·床。 但是—— 洛倾晦涩不明的目光，若有若无飘过韩亭熙一无所知的肩膀。 她觉得，她对韩亭熙十几年的滤镜，一朝就要碎了。 “家里呀。” 韩亭熙继续无知无觉，他调整了一下角度，让洛倾环绕视角看了一下他的卧室。 从韩亭熙凌乱的床，到桌边上的一只修剪好的玫瑰，再到宽敞的室内和一些零碎的摆件…… 洛倾眸光如电，从这一晃而过的场景里，敏锐捕捉到了有别于韩亭熙的一种肤色。 她心如擂鼓。 约·炮还能带回去？？ “等等！” 洛倾终于没忍住，大声道。 韩亭熙眉梢扬起，“怎么了？” 洛倾：“……” 她突然语塞，意识到自己也没有立场问那个人是谁。 她轻蹙了一下眉。 和韩亭熙四目对视，一个神色越来越沉重，一个神色越来越疑惑。 疑惑的韩亭熙问：“你怎么了？” 沉重的洛倾道：“我需要冷静一下。” “我需要想一想要不要告诉韩叔叔他的教育出了问题。” “哈？！” 韩亭熙拧着眉，一脸“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的表情。 “不是，他教育哪出问题了？” 韩亭熙无语道：“我看我也要冷静一下。” 洛倾只是一脸难以言喻，咬着唇满眼纠结。 约·炮是不对的啊！ 她看着不成器的韩亭熙，略有点心痛。 你长成这样，还用得着约吗？ 就在两相对峙，面面相觑，彼此不能理解的环境里。 一道略显低沉沙哑，带着晨起磁性的男声，出现在了二人的耳边。 声音的主人轻轻道：“谁？” 尾音绵长，像一个钩子，拉拽着人耳朵上的神经，忍不住激起一阵过电的酥麻。 韩亭熙一下子捕捉到了，对面洛倾突然呆滞了一秒的神情。 他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咳咳咳，那个，还有事没？没事挂——” 话音未落，一只修长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在洛倾的目光里，明目张胆勾住了韩亭熙浴袍的腰带。 那个未知的男人，还调戏一样，声音很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声道：“怎么穿的我的？” 他说完，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歉意的“啊”了一声。 就看到韩亭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手足无措地看着已经眯着眼，打量着他的洛倾。 “是谁？” 洛倾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怀疑自己过去十几年眼睛是瞎了吗？ 这个炮·友，他妈的是个男的啊！ “洛倾？” 洛倾愣了一下，那人似乎对自己还有些熟悉？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似乎是布料摩擦，伴随着那人闲适惬意的语气：“我是褚泽。” 紧接着，一个英俊到让人窒息的脸孔，出现在了洛倾的视线里。 他穿着另一件，大概是韩亭熙的浴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坐在韩亭熙身边，对着洛倾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 洛倾先被那一只流光溢彩，碧绿的眼眸晃了一下神，接着才想起了他刚才的话：“我是褚泽”。 褚泽…… 洛倾愣了几秒，然后定定看了一眼，并肩而坐的二人。 韩亭熙已经放弃挣扎，被褚泽抓着手握在掌心，脸和脖颈已经全都泛起了薄薄的粉，声音有点艰难道：“咳咳，褚泽你应该记得的。” “……记得。” 洛倾慢慢开口应了一声。 想忘记褚泽也很难。 当初在星舰之上，后来在火种，她和韩亭熙的经历，都与褚泽密不可分。 ——但她是没想到，后来褚泽还和韩亭熙是一个学院、班级。 现在还在一个床上的关系。 你们当初的剑拔弩张是演的吗？ 洛倾带着点难言的意味，看着韩亭熙。 过了好一会儿，问： “你当初说的你有一个——” “——我有一个秘密。” 洛倾：“……” 褚泽：“秘密？” 韩亭熙感觉自己手心出了点汗，他欲盖弥彰地蹭在褚泽身上，然后一脸镇定点头，“我有个秘密。” 在褚泽意味深长的视线里，他冷静道：“但洛倾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洛倾：“……哦。” 她一言难尽看了看韩亭熙，慢慢应了一声，“行，我不问了。” 韩亭熙飞速转移话题：“四张票够吗？褚泽的学会应该也有内部票。” 洛倾对神离的热情，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已经被另一种巨大的震惊掩盖了。 她不住地从韩亭熙和褚泽身上看来看去。 几个让她几乎尖叫的猜测不断浮现在脑海。 ——韩亭熙所说的喜欢上了一个人，就是喜欢褚泽吧！ 但看他那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大概不是恋人关系。 洛倾震惊地想到，他们这是炮·友变情人？ 或者，操·着操·着出真爱？ 第212章 再或者，我爱你你却只想和我上床？ 她一瞬间想到了好多内容，因为主角是她从小爱慕的哥哥，她忍不住被自己想的情节，虐到心肝疼。 听到韩亭熙问票的问题，她一时也提不起了热情。 她盯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兴致缺缺道： “……多一点总比好一点好，但不用为了我浪费人情。” 又双双心不在焉地聊了两句，两人都显得十分匆忙一样，挂了通讯。 洛倾怔怔地抱着靠枕，盯着前方的一处，很久没有眨眼。 半晌，她自言自语般：“原来是性别问题。” 紧接着，她又升起了一个疑惑。 “韩亭熙……上面还是下面的？” 她突然想起韩亭熙胳膊上、锁骨上的痕迹，又想起褚泽那个……神色城府都让人无法看透的男人。 过了好久，她震惊地抱住头，在沙发上打滚。 “草草草！” 她边打滚边拼命说服自己：“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 她绝望的自我洗脑。 绝对，不是自己想的这样子。 要是这样，韩亭熙还暗恋…… 一想就更虐了！ 而曙光大学，那一片花海之中的a06幢别墅，韩亭熙的卧室之内。 韩亭熙轻轻舒了口气，感觉比在战斗中还要紧张。 但他一口气没舒完，褚泽轻笑着，慢慢靠了过来，用极其轻柔，如同情人呢喃般的缱绻声音，在韩亭熙耳边道： “你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韩亭熙浑身一僵。 嘴也十分硬地说：“那可太多了。” 韩亭熙掀开被子，两下走到门口，留给褚泽一个强硬的背影。 “少好奇，不要打探哥的秘密。” 褚泽看着他离去的那道瘦高挺拔的背影，目光在韩亭熙烧红了的耳朵上看了许久。 缓缓勾起唇角，不紧不慢的“哦”了一声。 祂就是祂 第103章 褚泽从楼上下来, 就看到韩亭熙已经端着早午餐放在了餐桌上。 “哪来的？”褚泽有些讶然。 他们离开这么久，别墅没有人打扫，存储的食物也早就在离开前解决掉了。 韩亭熙拎着一杯大概是植物奶的饮料喝着, 伸手指了指扔在垃圾桶里的包装：“外送餐饮。” “不算贵。”韩亭熙补充。 垃圾桶里只有孤零零几个袋子, 印着同一种字体和花纹——“尚食餐饮配送”。 “尚食？”褚泽坐在了餐桌前, 看了眼被韩亭熙装在餐盘里的食物，用筷子夹起来尝了口。 味道普通, 够不上高端水准, 是很寻常的餐饮水准。 “我记得，尚食和尚佳娱乐都是一个企业旗下的。” 褚泽将嘴里的食物咽下, 看向韩亭熙说。 “对，是尚通集团的，”韩亭熙慢慢吃着，“还是洛倾告诉我, 神离是尚佳娱乐的人。” 褚泽露出了一丝思索的神色, “尚……是天一星域的尚家？” “是吧。” 韩亭熙不太确定，舔了舔唇角，意犹未尽地看着被喝光到一滴不剩的杯底。 褚泽将自己那杯推了过去，拄着下巴看到韩亭熙眼睛亮了一下, 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于是他心情也莫名变得轻快和满足了。 “神离不在天一星域举办演唱会, 反而来这里……” 韩亭熙听到这句话, 也露出了疑惑：“确实……她上一次巡回演唱会就是在主星域范围内。” “这次怎么也该回老家了。” 在如今的宇宙中, 这种演唱会做不到全国范围内的巡演，因为耀银帝国的版图太宏大, 普通人一生可能都未走出他所在的恒星系, 更不要提其他几十个星域中不可计数的星系。 所以演唱会，最大限度, 也是在一个星域之内，斥巨资进行环星域巡演。 神离两次都选定了主星区，这种举动对于一位著名歌手来讲，十分少见。 褚泽眸底微微沉了沉，想起了书中的某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与神离息息相关。 而之所以，书中对这件事描写十分细致，就是因为涉及了书中的男主‘韩亭熙’，以及他的后宫之一——歌者神离。 当时已经成为战争中的冷血杀神的‘韩亭熙’，在硝烟中遇到了那个他曾经欣赏过的女人。 后来相知相识，神离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他。但这段在战争中产生的爱情，注定结局是悲伤的。 更何况，其中的一方，是没有一丝感情的‘韩亭熙’。 前线战场再次陷入激战，在又一次战争凯旋后，‘韩亭熙’发现神离已经离开了这里。 等他们再次相见，是在一场权贵的宴会里。 ‘韩亭熙’亲眼目睹神离，从一个似乎姓尚的男人房间里走出，然后又被另外几人揽住推到了别的房间。 二人如蜻蜓点水般对视。 ‘韩亭熙’看到了神离一闪而过的破碎。 于是，他转身，将那个宴会中所有了解地下内幕的贵族，一一格杀。再将被带上抑制环的神离，送到了安全之处后，‘韩亭熙’被送上了军事法庭。 褚泽回忆这一系列的剧情，思忖神离这次巡演的目的。 ——是反抗？还是求助？ 第213章 在书中，韩亭熙在4454年的七月份才入学，而那时已经开学一个多月，神离的演唱会也该在那个时间段召开。 但书中却并未提到。 食指揉了揉眉心，褚泽有些迟疑地想： 书中的内容是否会有出入？ 这种猜测在他被寄生之后，慢慢盘旋在心头。 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似乎在书中都未有过相关的暗示。 他所看见的这片宇宙，如此复杂的宇宙局势和各种难解的异能，真的是一本书就可以概括的吗？ 但——宇宙局势的大致走向并没有改变。 褚泽看着眼前还是少年模样的韩亭熙，他这一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眸光清澈，眉宇飞扬，因为一杯多出来的植物奶，就会露出飞扬的快乐。 褚泽轻轻刮蹭了一下指节。 书中的东西或许曾经是正确的，但却可以改变…… “可能别有目的。” 褚泽垂眸看着桌子上慢慢变凉的食物，缓缓道：“说不定演唱会开不成。” “嗯？”韩亭熙惊了一下，“不是都官宣了……怎么还能开不成？” 褚泽站起身，将二人吃完的餐盘和餐具端起来送进厨房，声音飘在身后，落进韩亭熙的耳畔：“我猜的。” “猜的？” 韩亭熙啧了声，“我才不信。” 他一口喝光最后的一点，打开终端，向金筠发去了消息。 【哥是神话】：神离演唱会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韩亭熙转动着指节上的终端，过了一会儿，看到褚泽走向他的时候，金筠的消息发了过来。 【宇宙第一枪】：内幕？！！！我去了解一下，回来告诉你！ “问金筠？” 褚泽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你还不如问艾薇儿。” “……艾薇儿像是会追星的人？” 褚泽含蓄一笑：“奥古斯他家族出的美人很多，他们家族就有很多涉猎娱乐行业的成员。” “他们家真是什么都干……”韩亭熙桃花眼都睁大了一点，忍不住佩服道：“各行各业都有他们家族的人才。” 于是他索性直接发在了五人小群【深夜私聊会所】里。 大概正值开学前一天，大家都很忙，群里一时没人回话。 韩亭熙和褚泽也没再关注这件事。 ——神离如果参加的是赏金联赛，大概韩亭熙会热情许多。 他们将要前往曾经缪斯之爱的据点之外。 褚泽当时并未仔细用异能查看那坐山洞内的其他地方，所以可能会漏掉一些关键线索。 就算有一丝机会能够找到那位神明的线索，褚泽都要尝试一下。 在星网上，那里已经被全方面封锁。 机甲学院的日常训练因此都受到了影响，因为这件事，机甲学院的高层这一个假期都在忙碌改造新批下来的训练场。 今天是六月一日，学校内的学生已经渐渐多了起来。 以机甲学院原训练场附近的人数为最。 褚泽和韩亭熙遮掩了面孔后，站在远处的山丘上，透过一棵棵高大的思归树，看向那个被罩上了能量罩的封锁区。 那里此刻戒备森严，在距离封锁区一百公里的位置，就有第一个哨点，一旦有人接近，就会给予警告。 褚泽和韩亭熙应为有空间异能，站在高处可以清晰看到数百公里外的场景。 在他们的视线里，不断有穿着科研服饰，以及防护服等装备精良的人，从那里进出。 【原初】在眸底缓缓流动，成为一片星光。 褚泽可以清晰看到，他曾经所见到的那个山洞内部，此刻已经全部被开凿出来。 一些褚泽并未接触过的陌生的人类信息，带着死亡的冰冷，以及一种好像被污染的不详，停滞在山洞内部。 并有动作谨慎的人，不断在旁边检测和勘查着什么东西。 “卢教授到现在，也没有查出那滴血液的来处。” 风吹过褚泽的碎发，从发丝间的缝隙中，能看到他冷然的眼睛。 “智脑也查不出来？” 韩亭熙下意识看了眼褚泽的左手。 “就好像他的存在被从世界上抹去了一样。” 褚泽转过身，轻叹一声：“我也看不到那滴血液之外同源的信息。” “走吧。” 褚泽从那片封锁区收回视线，“去见卢教授吧。” 韩亭熙清楚褚泽发现不出来的异常，他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脚步迈出，但下一秒，他停住身体，伸出手握住褚泽的胳膊，手指指向一个方向：“他来做什么？” 他们两人第一时间隐匿了身形。 向韩亭熙指向的方向看去。 那里此刻有一个瘦削的影子。 他们从背后，只能看到一段洁白而修长，如同某种鸟类的纤细脖颈。 再向下看，是他在平原和山丘之间，被吹过的风鼓动的白色衬衫。 “江凤……” 褚泽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他第一时间封锁了自己和韩亭熙四周的空间，不让任何风吹草动惊扰了他们远处的人。 江凤没有发现，在几十公里外，一棵巨大的高壮的树上，有两个人站在树梢，透过层层枝叶看向他。 他站在一个不显眼的灌木丛后，无声无息，在光影之间，似乎化为了无形的风。 第214章 韩亭熙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发现江凤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视线里。 “人……” 韩亭熙刚刚张开口询问，就敏锐捕捉到，江凤停留过的地方，那一闪而过的空间之力。 此刻，在韩亭熙的感受中，如同闪烁的信标，不停为韩亭熙指出了江凤所在的位置。 ——他正不断在光与影之间，穿过空间的轨迹，眨眼间穿过了森严的防御关卡，进入了连绵的山脉里，出现在了那纵横交错的密道里。 “去看看？” 韩亭熙下意识低声说：“他去那里干什么？” “收尸。” 褚泽突然开口，他透过层层浮云，目光穿透空间，看向了遥远的地方，那里繁复的信息。 那是，属于尸体的，独有的信息。 “收——”韩亭熙跟着重复，但只是说了一个字，就忽然顿住，眼角微微张大，面容浮上了惊愕。 “那里有很多尸体。” 褚泽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凉意，他继续道：“没有近距离接触，我无法判断具体年份，但……应该最少十年以上。” 韩亭熙心陡然悬起来了一瞬。 他这一刻，瞬间意识到了，为什么那里被封锁。 至少十年以上的尸体，让他很容易就想到了曾经，他在缪斯之爱据点桌子下面，发现的那滴二十九年前的血液。 ——这其中恐怕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而那滴血液的主人，至今仍未查明身份。 “他和那个东西有关系？” 韩亭熙紧紧咬着牙，不想称呼祂为“神”，以那个东西来代替称呼。 他几乎是将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 在这一刻，韩亭熙对江凤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褚泽垂眸看了眼被黑色布料遮住的手背，记忆回到了第一环节考核时，他曾在江凤淘汰那一瞬，看到的眼睛。 那时光记忆中的眼睛。 在这一瞬间，似乎透过了时空，将目光砸在了褚泽的身体上。 褚泽猛地闭上眼，再睁开后，轻声道：“之前并不确定，但现在……” “原来一切好像都有着预兆。” 从他前往蒙特村，看到了那只无与伦比美丽的眼睛开始。 就犹如被无形的巨网捕获，他是网中心的猎物，被命运驱逐到最合适的位置。 然后，收网。 “还记得蒙特村吗？” 褚泽在韩亭熙隐隐不安的视线里，平静地说。 他并没有等韩亭熙思考回答，而是接着继续说：“那里的宗教、习俗，以及我以外看到的眼睛……” 褚泽右眼是一片无法看清的黑雾，像是浓重的夜色滴入眼中，藏着厚重的秘密。 褚泽牵着嘴角，露出一个让韩亭熙看来，几乎难以呼吸的笑容，“倒是要感谢江凤，让我终于将一切串了起来。” 他说：“原来祂，早就看到了我。”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祂就是祂。” “我在我的人生里，走向他安排好的命运。” 褚泽轻轻摸了摸韩亭熙的脑袋，最终只是，叹息一般说道：“先告诉卢教授吧。” 从江凤的位置收回视线，褚泽站在韩亭熙身边，抬头看向高空，那里一碧万顷，还有鹰鸟盘旋。 似乎无拘无束，如此自由。 但只要一杆枪，一张猎网，就会轻易坠落，任人宰割。 ——自由，但多么渺小脆弱。 骸骨 第104章 “走吧。” 褚泽踢开脚下挡路的石头, 面容似乎并没有什么波动。 韩亭熙咬着口腔中的肉，微微用力，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之后, 才张开了口, 深吸了一口气。 “告诉卢教授了, 但江凤就这么不管了吗？让他成功收尸？” 褚泽抬起指尖，触碰他因为用力咬牙, 而变得鼓起来的颌骨。 他现在的表情又恢复了韩亭熙熟悉的悠然和随意, 声音带着一如既往地笑意：“别气。早就知道了糟糕的结果，其实过程如何, 祂想如何达成目的，也不是很重要。” “很重要。” 韩亭熙握紧了拳，看向褚泽，手掌张开又再次握紧, 重复道：“很重要。” 你会很痛苦。 韩亭熙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只是心脏如同被攥紧了一样，一丝丝酸涩和无力，不断随着那团血肉的鼓动，而传递向四肢百骸。 被钦定的命运, 与偶然的厄运相比。 前者, 会让人觉得, 似乎眼下所做的每一个举动, 每一个决定，都会被无形的手拨动。 那种无力和沉重, 几乎可以将人逼疯。 褚泽只是和自己同岁而已。 韩亭熙指尖都在颤抖。 他不明白, 为什么一定要盯住褚泽，如此让人恶心, 如同摆脱不掉的鬣狗。 微微发颤的手，被褚泽握在了掌心。 传递过来的热量和情感，是冷静而沉稳的。 韩亭熙闭上眼，用力回握。 他低声说：“别怕。” 别怕。 褚泽怔然了一秒，然后看着韩亭熙的眼睛。 那里面盛满了细碎的光，让人分不清是是什么，但却如同在褚泽的心上奏起了乐章。高悬于头顶上的，那来自未知危机的利刃于此刻带来的无形阴霾，也被这双眼睛里包含的情绪驱散了。 第215章 褚泽抬起了双臂，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肋骨相贴，胸腔中的心跳也一下一下，融合在了彼此之间，再也分不清属于谁。 * 再次远远看了一眼江凤的位置之后，在山顶猎猎的风中，身上的衣服被吹得向后。 褚泽张开了五指。 修长如玉的手指之间，一阵能量陡然出现。 一杆通体赤红的长·枪横于褚泽身前。 枪尖上酝酿着无形的力量，如同湮灭一切，带来一种荒芜而死寂的心惊感。 异能【破空之枪】与【归一】。 二者被褚泽拆解组合，形成了一体。 褚泽遥遥望向那山体之中行走的江凤的位置，闭上眼，脑海中由各种信息，搭建成了一个场景。 江凤略带紧张的脸、狭窄逼仄的暗道、隐藏起来还未被发掘的尸体…… “去。” 眼中厉色一闪而过，长枪突然迅速消失在原地，刺破了空间，瞬间携带着恐怖的破坏力，出现在了江凤的身前！ 而在一旁，韩亭熙已经向卢敬瑜发去了消息，言明他们发现了江凤鬼鬼祟祟出现在封锁区的场景。 并且因为情况紧急，他们未经申请，就擅自使用异能突破了封锁区，意图制止江凤的所为。 江凤如同光影之间的蝴蝶，在身体内不时出现的空间之力的辅助之下，他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进入了曾经缪斯之爱的基地。 那里具有复杂纵横的密道，蜿蜒曲折，寻常人进去，几乎没走几步就会迷路。 空气中是一种霉菌和泥土交织的味道，脚下踩着的地砖此刻也被腐蚀，迈步走着，都能感受到脚下不平整的石头。 江凤站在一片黑暗之中——这里有着无形的能量汇聚，完全将这一方空间与外界隔绝开。 他的眼中缓缓的，浮现出了一种深邃而复杂的纹路，如同微微旋转的花朵，在他的眸光中一闪而过。 身侧是来往奔走，行色匆匆的科研人员和军人。 江凤与他们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他的行踪。 偶尔有个别极为敏锐的异能者，忽然向江凤的位置看去，但又在下一秒，双目浮现茫然的神色，转过头继续重复自己刚才做过的事情。 “东北方。” 江凤立在原地，似乎在聆听和感受着什么，过了片刻，他低声自语。 “三十二人……” 他将匕首从腰间抽出，冰冷的金属色泽一闪而过，在光滑的刀身上，映出江凤微抿的唇与复杂的神色。 他眼中的纹路不曾消退，周身慢慢出现一种奇异的能量。 苍白的手握住匕首，将利刃楔入山壁之中。 明明坚硬无比的山石，在此刻，突然如同松软的泡沫，瞬间被匕首豁开，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东西。 ——一截保存完好的尸骨。 惨白的骨头镶嵌在墙壁中，大片鲜血，泼墨般渗入墙壁之中，却没有一丝一毫腐臭的气味。 就好像，只有那消失了的身体组织，才能看出这具骨骼早已被封在墙壁中许久。 江凤瞳孔微微一缩，手不自觉颤抖了刹那。 他放轻了呼吸，擦了擦掌心的汗水，再一次，准备用同样的方式打开别的山壁。 但，就在他的匕首触碰到山石的那一刹那。 他的汗毛耸立，一股剧烈的危机感充斥在他的周围！ 江凤猛然收手，浑身紧绷。 与此同时，一只如同在万千精华荟萃中诞生的眼睛，忽然若隐若现般，在虚实交接之中，一闪而过！ 江凤的身影蓦然消失在了原地。 出现在原来空间的赤红长·枪，再次破开空间。 但却在飞入空间缝隙的那一刻，轰然破碎解体，化为了最原始的能量。 在江凤消失的下一秒。 一阵利落的脚步声出现在了密道中，一抹光与此同时亮起。 一名身材高大，披着军服，目如鹰隼的男人，将目光定在了江凤离去的位置。 然后抬起头，看到了暴露在空气中，正飞速氧化的惨白骨骼。 他抬起手，身后立即涌入一群人。 封锁空间的波动、低声的交谈与此同时纷纷出现。 “目标已消失。” “但是否如教授所说是那名学生，还需后续调查。” 男声沉厚如钟，他看着被挖掘出的多具骸骨，眉目凝成一片寒霜。 军服在空中扬出一个利落的弧度，他转身走了出去。 肩上象征少将的军衔，在山洞点起的光下，一晃而过。 * “卢教授。” 褚泽和韩亭熙没有关注后续的发展，立刻从那里藏匿身形离开了。 尽管有卢敬瑜，会为他们遮掩行踪，他们依然需要保持尽量不被发现的警惕——毕竟他们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准确捕捉到江凤的位置。 卢敬瑜依旧在研究所内，褚泽他们很容易就在他的办公室内找到了他。 此刻他似乎在和谁交谈，看到门外两人请求开门的信息后，手指虚点了一下，阻隔着两处空间的门，向两侧滑开。 褚泽走进室内，坐到以前常坐的位置。 “……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这涉及我的学生，他们偶然看到了异常告诉我，我察觉到了不对……没有重新进入军队的想法……” 第216章 卢敬瑜最后说了两句，挂断了通讯，然后揉着眉心，用海水一样深蓝的眼，带着几分长者的包容道：“坐吧。” 他抬起自己的老年人专用水杯，吹了吹茶叶，喝了口茶，说：“替你们糊弄过去了。” 卢敬瑜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褚泽，“但也是因为明渊是我的学生，他不会追究。” “下次——”卢敬瑜点了点他，“别这么冲动，不要冒然动手。” 褚泽扫了扫鼻尖，不知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他被韩亭熙那双带着薄怒和委屈的眼睛，看得一时没忍住出手…… 江凤的出现以及他所代表的隐秘，实在是挑战韩褚泽和韩亭熙的忍耐程度。 褚泽虽然冲动动了手，但心里却十分畅快。 ——无法对那位神做什么，威胁一下为祂做事的人，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更不要提韩亭熙。他此刻脸上还是坦然并毫无悔意，挑着眉非常痛快地冲着卢敬瑜摇头：“不行。” “有的气不出，下一次就找不到机会了。” 他心里清清楚楚，这次江凤出现，一定做好了万全准备。 就算他被发现，在那位藏头露尾的神的帮助下，也一定不会被真正抓到。 而之后，江凤大约还会有不在场证据，在莫兰的势力笼罩下，依旧活跃在曙光大学……那时，韩亭熙和褚泽想要动手，大概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和机会。 卢敬瑜浅笑了一下，食指指节直接敲在了韩亭熙脑袋上。 “不听话。” 他淡淡说，但最终也没再说阻止的话。 ——他的学生，终归有他在身后支撑。 “这次出行如何？” 卢敬瑜将眼镜戴上，阅读文献资料的同时，问他们二人。 “其实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褚泽坐直，脸上浮现了严肃的神情：“我在流放者故土，遇到了祂。” 他摘下了左眼的镜片，抬眸看向了卢敬瑜。 声音平静：“我的异化加深了。” 话音落下，卢敬瑜的脸色陡然变沉。 他看着褚泽露出来的那只眼睛，久久不语。 那是一只太过耀目的眼睛。 浓郁的绿色，恍惚随时会滴落，就那样泛着非人般的光，嵌在褚泽的眼框之中。 其中那条竖线，蓝紫之色更加明显，在绿色之中，显现出非同寻常的妖异。 “除了我和亭熙之外，还有谁见过这之后你的眼睛？” 褚泽顿了顿，说：“洛倾。我和亭熙的朋友。” “你身边那个监视者呢？” “他没见过。”褚泽这次果决道。 洛倾见到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林路阳不行。 即使他看起来像个二五仔，褚泽也不会对他赋予太多信任。 卢敬瑜的眉心慢慢聚起，压出一个细微的褶皱。 他站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暗门，示意褚泽进来。 “你们出国这段时间，我准备了一套设备，以后就不需要异能司来检查了，我来负责。” 卢敬瑜用那一套和曾经异能司来检查的差不多的装置，在褚泽身上检查了一会儿之后。 他凝眸看着检测的结果，敲击了一下屏幕后说：“和上一次差不多。” “你的身体指数大幅上升，基本达到了二阶能达到的极限。” 他停顿了片刻，看着认真看向自己的褚泽，“……但你的身体内，被那股能量同化而不可更改的能量变多了。” “虽然异化程度变深，但反而让异化变得不均匀。” 他沉思片刻，自语般说：“从祂付出的关注来看，你应该对祂来讲很重要……” 卢敬瑜蹙眉低声道：“……但这样急迫，对祂来讲，应该得不偿失。” “我也是这样想的。”褚泽看向卢敬瑜说：“虽然我的时间变短了，但最后祂得到的，一定不会如最初预料的完美。我很奇怪这一点。” “作为一个大约是七阶的‘异能者’，我想象不到，能让祂感到急切的东西……” 他话没说完。 卢敬瑜忽然露出了一丝明悟。 他目光深远，着一瞬间，似乎抵达了宇宙深处。 他轻轻叹道： “……原来如此。” 侵蚀 第105章 卢敬瑜将设备收起来, 脸上那一晃而过的莫名情绪已经消失不见。 褚泽坐在原地没动，露出了一丝询问的神色。 卢敬瑜站在桌前，伸出手点了点平静光滑的桌面。 他的手极为宽大, 是一张十分有力量的纯男性的手, 看上去不像一个纯粹的学者的手。仿佛这双手中, 不应当握着笔，而应该拿着武器刀剑。 卢敬瑜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 过了一会儿, 才声音低缓地说：“如果说，能让可以称呼为‘神灵’的强者急切的事情……” “那么只能是规则。” 规则。 褚泽无声重复一遍。同时心里突然想起了, 世界树与他提到的一个名词——“规则源域”。 他捕捉到了一丝模模糊糊的想法。 于是他将当初在眠树之地发生的事情，向卢敬瑜叙述：“在流放者故土，遇见祂之后，世界树将我带去了规则源域。” “你去了规则源域？” 卢敬瑜露出了一丝诧异, 他海蓝的眼浮现了一层深邃的涟漪。 第217章 “世界树带你去了那里……” 但他只是略微吃惊了片刻, 立即道：“世界树与你说了什么？” 褚泽回忆了一下那片不分方向，有规则流星不断滑过的奇异之地。 在那里，世界树化为一棵美丽的小树与他短暂的交流。 褚泽将回忆中的话语复述一遍： “祂称将要寄生我的神为‘阴影’，意图侵吞规则, 使世界失序。” 卢敬瑜原本沉静的双眼, 忽然微微张大, 他一向平静沉厚的气质, 在这一刻竟好像维持不住，出现了一种震撼的情绪。 侵吞规则…… 他触碰着桌面的手掌, 在褚泽话音落下的时刻, 如同失控般，用力嵌入了桌面。 直到好一会儿, 在褚泽的目光中，他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卢敬瑜眸光复杂闪烁：“竟然可以反过来……” 他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那个宇宙瑰宝【世界树】与褚泽交谈背后的含义。 从布满裂纹的桌面抬起手，卢敬瑜沉默着让机器人换了一张桌子。 过了片刻，他看向面前的青年。 褚泽稳稳坐在椅子上，只在刚才他失态是微微前倾身体，想要扶住卢敬瑜。 “教授，这句话让我感受到一种危险。” 褚泽从胸口的口袋拿出一张手帕，递给卢敬瑜，让他将手上的粉尘和金属屑擦干净。 卢敬瑜接了过来，慢慢擦着手，顿了片刻后，对褚泽说：“你知道什么是‘规则’吗？” “——法则侧的异能所拥有的能力？” 褚泽迟疑道。 但卢敬瑜只是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这本来不应该是五阶以下的异能者应该知道的事情。” 他将手帕扔给了清洁机器人，坐在了桌子后面，与褚泽面对面，手指交叉放在桌上。看不清年纪的面孔，在这一刻，显现出一种历经岁月的沉淀。 “法则侧只能算是规则最大程度的集中体现。” 卢敬瑜指了一下褚泽，食指滑过空中，又点向了在外面百无聊赖等待的韩亭熙。 “生死万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也都会按照符合‘规则’的方式生存——无论他是否是异能者，也无论他是否离经叛道或罪大恶极。” “所有的一切，存在于这片宇宙的东西，都与‘规则’相连。” 褚泽将手指搭在了唇下，露出了一抹思索的神色。头顶炽白灯光将他垂下的眼睫投射出一片阴影。 他隐隐有些明悟。 而卢敬瑜沉缓的声音还在继续：“六大异能侧，无论空间侧、元素侧、肉·体强化侧、神话侧、神秘侧还是法则侧，只是‘规则’在某种程度上的显现。” “规则的存在，让异能以稳定的方式出现、并使用。” 褚泽瞬间抬起头，“所以……如果规则被侵蚀，会发生什么？” “规则被侵蚀……”卢敬瑜指尖敲击着桌面。 褚泽从他敲击的频率，能够感受到这位长者无形的焦虑。 这种焦虑，也在这一刻影响了他。 “——就像世界树所说，宇宙失序……” 卢敬瑜的眉心刻痕渐深，“但绝不止如此。” “如果祂将规则侵蚀，那么就代表着，祂可以使用这些规则。” 卢敬瑜一字一句，声音带着沉重：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成神。” 话音落下，褚泽忽然心脏紧缩。 他在这一刻，突然前所未有清楚了那位神灵为何紧紧盯住自己。 他的异能可以看破一切的根源信息，并随着能力的强大，似乎还可以进行本源上的修改…… 之前从未察觉其中隐秘，但如今…… 褚泽用力捏着指骨，眸色晦暗。 如今看来，他其实是在窥视着‘规则’，并有能力改写‘规则’。 原来，如今的他，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可称得上“神”。 褚泽闭了闭眼，接着声音冷静地说： “但祂现在似乎陷入了麻烦。” 他单手整理了一下袖口，缓缓道：“是在规则层面的麻烦？” 卢敬瑜不惊讶褚泽的猜测，他微微颔首：“这就是我最初所说的，五阶以上异能者才能知晓的事情了。” 他虽然如此说，但对面前这个优秀出色的学生，他并没有止住话题。 “所有到了五阶的异能者，都会初步感受到与他异能有关的规则。” 褚泽抬起头，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五阶异能者所接触到的东西。 “感受规则，是五阶异能者所需要做到的事情。” 卢敬瑜伸出手指，他的指尖停着一滴水。 “来。”卢敬瑜将手指送上前，示意褚泽接住这滴水。 浑圆而晶莹的水珠，就这样停留在了褚泽的掌心。 但这滴水，却并不散开，也不会因为掌心的温度而蒸发。 ——就好像滚动在褚泽的掌心，却依旧与褚泽隔着一段不相接的空间一样。 但，这滴水的触感却又如此清晰。 褚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您的异能……这只有空间之力才能做到。” 卢敬瑜笑了笑，却没说话。 然后，在下一秒。 褚泽突然手掌向下沉了沉。 他愕然地看向掌心那滴颜色没有变化的水珠，此刻，这滴水的重量突然变沉了。 第218章 卢敬瑜挥手将水珠挥散。 他温和道：“这就是感受规则，然后使异能产生变化的五阶。” 褚泽看着被那滴水珠压红的肌肤，收回了视线，看向卢敬瑜：“教授，但这与麻烦的关系是什么？” 卢敬瑜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悠远。 他只是怔了一刹那，好像错觉一般，又恢复了沉静的面孔。 他说：“你知道五阶如何升到六阶吗？” 五阶是感受规则…… 如果一切的晋升，是为了向规则靠近…… 褚泽拇指蹭过食指指节，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测。 而卢敬瑜的话，让褚泽的猜测落到了实处。 “——运用异能所涉及的规则，就会成为六阶异能者。” “到了六阶，异能就会成为规则的表现。” 卢敬瑜不再向褚泽教授别的知识，他眸光沉沉，落在前方的视线，似乎并不是看着褚泽，而是跨越了无数光阴，落在了曾经的岁月里。 他不知是不是叹息，轻声道：“但规则也会同时侵蚀你。” “至今为止，”卢敬瑜低声说，“没有一个六阶，抵抗了这种侵蚀。” 他余音化在了空气中，留下一分不能辨别的怅惘。 “现如今耀银帝国，我所熟悉的六阶，也只有柯音齐一人了。” 褚泽被这则六阶的秘密，砸到耳廓，而变得难以自制地震颤。 卢敬瑜话语中所透露的情绪，让褚泽猛然意识到为什么这么悠久的岁月，宇宙中的六阶竟然如此之少。 他看着面前这位温和沉静的长者。 忽然意识到，这位从年轻时代，就被认为是时代的天才的卢敬瑜，为何二百年，仍是五阶。 ——进入六阶，也就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的起点。 褚泽发觉自己声音变得干涩：“所以……祂之所以急迫，是因为规则对祂的侵蚀变大了？” 卢敬瑜颔首，他的情绪只轻微流泻出刹那，转而又变得密不透风。 他平静地说：“祂能够反过来成为规则的阴影，那说明将会抵御更多的侵蚀。” 卢敬瑜转了一下指尖的笔，神色隐没在深邃的眼中：“祂大概活得很久了。” “所以变得急迫。” * “您应该已经调查了剑兰学会的所有监控。” 江凤平静的声音响起，在空荡的室内如同一阵风。 他面前是面色沉沉，眸如鹰隼锋利的高大男人。 他肩上的一朵赤金的花，表明了他的地位——这是少将军衔的模样。 少将明渊。 此刻屈尊，亲自将江凤和莫兰，从剑兰学会中羁押，送到了耀星的凤京中心军部审讯室。 江凤神色镇定，恰到好处露出一丝十八九岁少年的冲动：“您不能这样没有手续，就将我和莫兰非法拘留！” 此刻室内弥散着浓郁的花香。 明渊并不回答江凤的话，他抬起手，招来了外界的军士，用手指点了点正在不断释放花朵的莫兰。 莫兰脸色阴沉，身边因为情绪极其糟糕，而不断被动产生各种奇异的花朵。 浓郁的花香让他情绪更加差了。 暴躁和愤恨，此刻不受控制地充斥他的心底。 他的眼瞳慢慢浮现了一丝隐忍的红。 然后，在他冷冷的视线里。 一枚抑制手环被强行佩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明渊冷淡沉厚的声音，也与此响起：“希望这个玩意儿，能让你学会像三岁小孩一样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胸脯剧烈起伏的莫兰，嗤笑一声，嘲讽十足。 空气中残余着花香。 但却不再继续变得浓郁。 只有江凤卖力表演，莫兰无能狂怒，以及明渊不时嗤笑的嘲讽，让这片空间显得不那么沉默。 大概一个宇宙时。 明渊看着终端中传来的讯息，拧紧了眉。 他锐利的视线直直看向江凤，嘴角扯了起来：“可以。” 他站了起来，用异常严肃的声音，最后一次询问莫兰：“这件事情关乎国家安全，你确信如你所说，江凤从未离开你的视线？” “……没有。” 莫兰在明渊的视线里，勉强压下心中腾起的怒火，他搜寻记忆，最终确定道：“在你说的时间里，他从未离开我的身边。” 明渊看着莫兰和江凤，又看了看终端中下属传来的监控破解和检查结果。 然后转身，声音如最冰冷的刀锋，让江凤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他说：“查莱特·奥斯维的人在外面。” 明渊最后看了一眼他们，眼神中说不清是调侃还是嘲讽： “走吧，两位‘小贵族’。” 我为什么吻你 第106章 研究院的睡莲标志在身后渐渐远去, 刚才还一尘不染的天空，此时压低了浓重的阴云。 风吹来了雨水的味道，在一道照彻天际的闪电之后, 暴雨如注, 天地顷刻间化为雨的国度。 当厚密的雨滴即将砸落在肩头的前一秒, 精神力将褚泽和韩亭熙笼罩，形成两个人形的雨帘。 这雨来得实在仓促, 韩亭熙上一秒还在烈阳下纵目远眺, 下一秒的视线里，远方的一切就变成了黑沉沉一片。 他探出手, 感受着湿凉的雨水，吸了口湿润的空气，忍不住说：“这雨来得太急了。” 第219章 他抬头望天，看着黑沉沉, 如同天空覆压压下来一般沉重的云：“这乌云怎么突然间就出现了？” 韩亭熙向褚泽纳闷道：“我怎么没有意识到？” 褚泽向后不经意看了一眼, 漆色的瞳孔看不出什么波动，似乎透过研究院的墙壁和金属，看到了坐在桌边，一言不发静静沉思的卢敬瑜。 身形高大沉静, 肩膀平坦挺直, 却如同托举着两座山。 褚泽收回视线。 “意识不到才正常。” 他牵过韩亭熙微凉的手指, 用掌心将几根手指握紧。 大步走向研究院附近传送点的位置。 “……什么意思？”韩亭熙皱着眉看向前方, 瓢泼大雨使眼前的视线显得不太清晰。 他伸出手向两侧轻轻拨了一下，前方二百米的雨水, 在他的动作之下转瞬消失不见。 眼前又变得一片清明。 “教授的心情大概不太好。” 褚泽抬头看着渐渐开始退散的乌云, 其中一缕缕金色光从乌云中射出，看起来似乎即将雨过天晴。 韩亭熙听到褚泽的话, 立刻环视四周，再用精神力向远方看去。 他轻轻咋舌：“就因为情绪不好，没有控制住能量？” 精神力所看到的方圆十里的景色，与他此刻看到的并无不同，都是暴雨倾盆，天黑如墨，更远处大概也是如此。 卢敬瑜仅仅泄漏的这一点点能量，就让这广阔的空间，陷入了似乎洪水之前的景象中。 “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韩亭熙跟着褚泽走，他单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被褚泽握着。整个人懒洋洋的样子，全凭着褚泽的力量向前。 “讲了讲五阶之后。”褚泽手臂用力，将韩亭熙拉到身前，捏住了他的后颈，“自己走。” 韩亭熙直接向后一靠，干脆倒在褚泽身上，轻扬起来的眉梢透着淡淡的得意。 像是在说：“你松手啊。” 在褚泽眼里，韩亭熙此刻十足的恃宠而骄。 偏偏他自己毫无自知之明。 褚泽就这样揽着他，两个人挨在一起，慢慢聊着向a06走去。 * “……卢教授是想起了曾经的朋友吧。” 韩亭熙听完他的叙述，安静了片刻说道。 “毕竟活了三百多岁。” 韩亭熙接着补充。 说的倒是事实，就是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此刻他们已经喝着新鲜暖融融的花茶，窝在阳台的沙发里，正看着远处的一弯瑰丽的彩虹。 雨过天青，雾气在远处的山中升起。 因为要满足异能者们的训练，异能学院附近囊括各种地貌风景，有山有水，稍微远一点还有东西两侧的沙漠和海洋。 望着远处朦胧的景致，褚泽拨了拨香炉，然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捻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又呷了口花茶。 眉眼映着远山，在茶水升腾的水汽中，显得十分沉静飘渺。 这时，终端传来了一则消息。 褚泽打开一看，眼眸中升起了一抹诧异。 这是老莫，也就是莫凌飞的消息。 他发来了一大串文字，并配上了一张抱着双胞胎和关珏合影的照片。 褚泽凝目看向这串文字。 “我和关珏多年没见，追忆了往昔岁月，突然觉得如今的日子辜负了曾经的豪言壮语。所以在一个多月的规划后，关珏决定辞职，我决定关店，然后带着两个小不点去星际雇佣兵的势力范围实现梦想。” 老莫写到这，估计觉得一时热血上头，忘了提前告诉褚泽，而有些愧疚，所以赶紧补充： “放心，我年轻时在那里买了房，还是在第一兵团范围的，两个小孩跟着我教育和眼界都不会差。而且关珏说了，你想见他们直接说，他有钱，开虫洞随时能见面。” 褚泽看着这段，包含了“中年热血”“老骥伏枥”“瞒着真‘监护人’带孩子跑路”种种戏份的文字，久久不知如何表达心情。 怪不得莫凌飞没发视频。 原来早就带着他养的便宜孩子跑路了。 虽然莫凌飞心虚，但褚泽其实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两个小不点跟着老莫，总比留在家里强。 褚泽动了动手指，回了个“已阅，批准。”之后，关上了终端。 而不知怎么的，大概所有消息都赶在了一起。 褚泽刚刚关了终端，韩亭熙就收到了金筠的消息。 这次是视频。 褚泽悠然坐在韩亭熙对面，交叠着双腿，微侧着头听他们二人的交谈。 “还真有点意思。” 韩亭熙接通视频，金筠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查到什么了？” 他定睛看向金筠，发现他正在一个显得有些破旧的房子里。 透过他的身后，能够看到收拾整齐的床，床头的零碎物品也井井有条地摆放好。 有一束光从金筠右侧落下——他此刻似乎在窗边的书桌前。 而在韩亭熙打量他的时刻，一道并不算十分陌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紧接着，一张清秀漂亮但带着几分阴郁和冷漠的脸，出现在视频中。 他对着视频这面的韩亭熙点了点头，“韩先生。” 打完招呼，随着一声房门的开关声，他消失在了这个房间里。 第220章 “我这个假期基本上一直在带着他训练。” 金筠解释了一下，然后没在岑止易这里纠结，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家里没什么娱乐方面的渠道，但也查到了一些内幕。” 他啧啧了一声，感慨道：“是卡蓝财团，他们想撬墙角。” “这个说法可以换成‘挖掘人才’。” 空灵的声音响起。 金筠和韩亭熙顿时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看向自己虚拟屏幕中突然一分为二，出现的另一个人。 艾薇儿弯着眼睛浅笑，微微侧了一下头：“这是群视频。” 金筠：“……” 他认真看了看自己发起视频的地方，然后尴尬了一秒。 这只能怪韩亭熙。 给他单独发一条消息，之后又发到了群里。还是复制粘贴，没有一点格式变换的。 那他当然点开最上面的消息，以为是发给自己的啦。 艾薇儿大概也很悠闲，她此时的背景似乎是在一个花房里，缤纷漂亮的植物和花朵簇拥在她身后，而她坐在藤椅中，手持着一本书。 她不紧不慢，接过金筠的话继续说： “卡蓝财团有进军娱乐行业的意图，所以私下联系了神离的负责人……” 艾薇儿觉得有些有趣似的，轻轻笑了：“神离同意了。这倒是有些有趣……尚通集团的尚佳娱乐，在宇宙中都是知名娱乐公司……神离小姐的选择确实有些耐人寻味。” 金筠跟着连连点头：“确实确实，但我也只查到这些，更深一点的就不知道了。” 艾薇儿手指拂过一页书，语气依旧柔和：“琼洛·卡蓝，在六月十四日会为神离开设宴会，用于接风洗尘，那时大概各家小辈都会收到请柬。” “想满足好奇心，不妨去宴会上亲眼看看。” 艾薇儿目光投向已经走到了韩亭熙背后，正手搭在椅背上，神色平常的褚泽。 她浅笑一下：“琼洛·卡蓝一直不想暴露的消息，没想到竟然被你们发现了。” 褚泽听到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神色未变。 他淡声道：“凑巧，神离演唱会的举办位置确实容易引起别人的好奇心。” 艾薇儿笑意深了一点，但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只是掩着唇轻笑：“六月十四日的请帖会给你们准备好。” 褚泽对此可有可无，他上辈子见多了权贵之间的宴会，对那种穷奢极欲、虚情假意，人人戴着面具的场景，没有什么兴趣。 但韩亭熙还是挺好奇的，尤其想看看四阶异能者神离的真实面容。 在金筠“见见世面”“看猴戏”“大吃一顿”“好多口味奶油蛋糕”的诱惑下，韩亭熙十分痛快点头，并承诺替金筠挡一挡麻烦。 “挡什么麻烦？” 褚泽默默看着被金筠忽悠的韩亭熙，突然凉凉开口。 金筠还在拍着胸脯向韩亭熙画饼，褚泽这么一问，他立即打了个激灵。 在褚泽平静无波，看上去十分漆黑幽深的看不出情绪的视线里，金筠干干巴巴，有些讪讪道：“就一些人总是缠着我，带着熙哥吸引一下火力。” “哦？” 褚泽淡淡发出一个音节。 目光没什么变化，但金筠愣是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金筠老实交代：“熙哥这么帅，让他帮我挡挡追求者。” “不行。” 褚泽直接替韩亭熙拒绝了金筠包藏祸心的提议。 他没什么兄弟情地说：“你可以正好谈个恋爱，感受一下成年人的世界。” 金筠大声咳嗽了两声，眼神飘忽：“咳，泽，泽哥……艾薇儿还在呢。” 艾薇儿面色不变，浅笑着切断了视频。 在金筠眼巴巴的视线里，韩亭熙也无情地挂断了视频。 然后抬起头，扬着眉，勾着唇角，声音懒懒散散的：“为什么不行？” 褚泽俯视他，在他尾音上扬，带着几分勾人的语气里，抬手托住韩亭熙的脸，拇指按在了他的唇上，轻轻蹭了蹭。 他眸色深沉，其中投射着韩亭熙俊美的脸庞。 “为什么？” 褚泽声音低缓，弯下腰，慢慢凑近。 在唇畔相接时，他慢慢说：“自己想。” “想清楚——” 他声音隐没在唇缝之间，尾音轻轻飘散，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旖旎。 “——我为什么吻你。” 丛意与珀斯 第107章 浮空塔漂浮于曙光大学正上方, 是一座隐隐绰绰，位于海拔上万米高空的一幢建筑。 这里也是所有学会的专属建筑。 上万米的严寒，与浮空塔无关, 这里温度适宜, 阳光灿烂, 浮空塔四周还有大面积的广场和喷泉，草坪和灌木装点其中。 此时, 浮空塔41号, 这间位于二层左侧的房屋内，正充斥着一种热闹的氛围。 温暖的光线从窗边穿过, 照射在红棕木的高大书架上。将书籍的颜色染上柔光。 在书架最顶端垂下的绿植，将细软的枝叶落在桌边。 室内的纸墨清香，在兴致高昂的讨论中，若隐若现。 “今年我们学会运气是真好啊。” 声音从趴在沙发上的少年口中传出, 他扶了扶眼镜, 一边查看着手上的册子，一边感叹道：“我看看……异能学院综合成绩第一……考核成绩第一、第一、第二……” 第221章 “褚泽？” 一圈人围到了少年身边，一个赛一个的感叹：“我们上哪求来的这尊大神？” 在桌边翻着书，下笔如飞般做笔记的女生在旁边忽然说：“不是求来的, 他自己选的博思。” “我去！” “他瞎了吗？” “副会长给他下蛊了？” “发达了发达了。” 声音一个比一个难以置信。 还有比较务实的, 发出了欢快的声音： “学会大比有救喽！” “感觉这回排名能上升。” “那还有说……肯定能上升两位！” 这句话后面立刻就被人唾弃：“有点志气！最少三位！” 戴眼镜的少年翻着资料, 看着看着, 有些纳闷：“你说他为什么不和韩亭熙一起？人家就去了战神协会。” “这你就不懂了。” 旁边跟他一起看资料的小眼睛男生摇头晃脑，“哪有一直在一起的小情侣, 再亲密的关系也要保持距离和神秘感啊。” 眼镜少年敬佩地看了他一眼, 连连点头：“有道理。” 在他们这热火朝天讨论褚泽的时候，站在窗边浇花的少女忽然兴奋地喊道：“来了来了！” “谁来了？谁来了？” 一群人一窝蜂凑到了窗边, 互相窜来窜去找位置，排列好了，脑袋一个挨着一个挤在一起，齐刷刷往下看。 就看到一颗帅气的后脑勺，在他们眼巴巴的目光下，消失在了视线里。 褚泽已经进来了。 “哎呦！来啦！” 眼镜少年第一个蹦起来，站到镜子前面摘下眼镜，用掌心不断从前往后摸着头发，意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点。 就像个一个信号，屋里一些看上去不修边幅的人，抢着镜子整理自己。 就在这乱哄哄的气氛里，“咚咚咚”三声间隔时间不长不短，听上去显得很从容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 “请进！” 高声的邀请声，接连起伏。 在他们期待的视线里，厚重的木门被轻轻推开，英俊耀眼的青年，出现在了门后。 他环视四周后，微笑开口：“打扰了，我是学会的新成员，褚泽。” 褚泽推开门，眼前的陌生环境和人，与他预料中的有些不一样。 视线从杂乱的、堆满纸张和书籍的桌面挪开，落到七八个随意摆放在沙发附近的坐垫，再到屋内几乎可以看作是墙壁的连绵不断的书架。 最后落在，室内这二三十个，眼神有些单纯，像一群纯良的动物的男男女女身上。 ——倒是符合博思学会历届招收成员的标准气质。 他们手忙脚乱，乱作一团地将褚泽迎了进来，然后七手八脚递上吃喝，又从空隙里插手塞到褚泽怀里几本书籍。 眼睛很小的青年收到了褚泽的关注，立刻挺起胸膛，大声骄傲地说：“不用客气！这是我这三年写的书，送你了！” 褚泽低头看了看，书名是《恋爱圣经》《爱情里的悲欢离合》 他沉默了一下，嘴角轻抽：“谢谢。” 小眼睛青年满意地转身。 接下来有给他塞手工艺品的，有塞给他自制机器设备的，也有给他塞哲学、文艺、历史等等书籍的。 直到褚泽以外的新成员来了之后，褚泽才终于从人堆里解放。 他慢慢走到了角落里，在高大书架的旁边，轻轻松了口气。 在喧闹中，原本坐在那里奋笔疾书的女生慢慢抬起了头，皱着眉看着自己被碰乱的资料。她将室内的人大致数了数，轻咳一声。 咳声不高，但刹那间，所有人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只能看到仍张着嘴试图说什么的人，但却一丝声音都无法传出。 “好了，人都到齐了。” 女生坐在紧挨着东侧书架下面的宽大桌子前，坐直身体，视线在十几个新来的成员脸上看过去，点头道：“我是会长乌南。” 她说完站了起来，眼神平静扫过闹腾的欢的人群。 他们立刻齐齐散开，露出了一脸懵然的新成员。 这些新成员，都来自异能学院。 褚泽一眼看过去，大致确定，这些人他基本不怎么见过。 是异能学院垫底的一部分学生。 尽管如此，他们也只是在曙光大学这种要求全方面都必须做到优秀的学生里垫底，其实依然十分优秀。 褚泽从角落里也走了过去，和他们站在一起。 当乌南将他们都看了一遍之后，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她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声响后，东侧的书架向两侧打开，露出了后面的世界。 她率先迈着步子走进去，声音落在后面：“欢迎你们加入博思学会，未来的三年，博思学会将是你们熟悉的港湾。” “我们之间将成为彼此信任的朋友，一起学习、思考，对世界的奥秘进行无尽的探索……” 她带着身后的人，走在书架背后的长廊中。 长廊上灯火明亮，两侧墙壁挂着无数勋章和奖牌，从曙光大学博思学会成立开始，按年份一路向前，在墙壁上书写着博思学会所有成员获得成就和荣誉。 她的声音很轻快：“虽然博思学会排名在第二十九，但对于我们来讲，学会大比并不重要。” 第222章 她停下了脚步，站在长廊尽头，前方忽然出现了高悬在穹顶的一枚水晶球，流光溢彩，晶莹美丽。 乌南在水晶球下仰起头，所有人跟随她一起看向上方。 一抹飞鸟和浮云的影子，随着水晶球的转动，而若隐若现。 她笑着回头：“我们所看重的，更重要的东西，是向往着无穷尽的高天，向往着自由的思维。人类的好奇心和智慧，永远是最珍贵的东西。” “欢迎你们加入博思学会，博思学会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乌南接下来，在这个长廊之后的空间，带着他们参观博思学会的历史，为他们介绍博思学会历来的名人。 褚泽静静跟在后面听着，在看到某个熟悉的面孔时，微微诧异。 他站在一张合影之前，仔细观察了一下。 穿着风衣，身材修长的男人，有一头银色的短发，他眸色淡金，嘴角向上翘起，细微的弧度，恰到好处彰显出他的恣意和不羁。 看起来有些像玩世不恭的贵公子。 褚泽视线向下，看到了在这个男人下方标示的名字。 ——丛意。 这鲜明的外貌特征，他还没有遇到第二个和珀斯如此相似的人。 不过，再仔细观察了这张照片后，就可以迅速将珀斯和丛意分辨开。 二人的气质完全不同，而且长相在细节处也略有差异。 但褚泽绝不怀疑，他们二人绝对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 想到韩亭熙连着抽了四次却依旧选择了博思学会，褚泽下意识抬起手隔着衣服摸了一下胸口的硬币。 珀斯的安排……有什么深意？ 丛意…… 褚泽眼眸微顿，思考珀斯和他的关系。 是兄弟？ 但年龄似乎差距很大。 珀斯绝对是五阶以上的异能者，这种层次的强者，不可能与丛意年龄相近。 而且二人一个在曙光大学，一个在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国籍都不一样。 况且，珀斯似乎并不认识丛意。 他看上去仅仅是根据命运的指示，为褚泽做了一个合适的抉择。 ——若是珀斯知道丛意这个人，褚泽觉得，他大可不必废此周折间接指引褚泽来到这里。 “你认识丛会长？” 戴着眼镜的少年，在一旁似乎观察了褚泽好久，终于找到机会凑了过来。 褚泽从思索中脱离，看向他，微微摇头：“不，不认识。只是这种外貌很少见。” “当然啦。”少年推了推眼镜，向褚泽说：“虽然宇宙人类的血统早就大融合了，但丛意会长的直系血亲是神话联盟的智慧生命呢。” 褚泽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这吸引了少年快乐地继续说下去：“丛会长说他的母亲来自神话联盟呢，他的发色和瞳色都遗传了他的母亲，所以比我们混了不知道多少代血统的人，看起来更明显多了。” 褚泽点了点头。 他记住这一点，想到浦维萨来到耀银帝国之后，可以通过他告诉蓝这件事，然后让蓝告诉珀斯。 他这么做当然与他们的外表有关，但也与命运的指引有关。 眼镜少年向褚泽介绍了自己，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叫林波波。” 他说完名字，没有等褚泽念出他的名字，立刻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之前也没了解过博思学会？” 在褚泽点头之后，他了然地说：“我就知道。” 随后露出兴奋的表情说：“我们学会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学校对我们武力方面没什么支持，但科研经费和外出调研经费可不少。我们学会总是会到各地去采风考察，哪里有有意思的事，我们就去哪里……” 他踮起脚拍了拍褚泽的肩膀，郑重道：“以后有你在，我们就不用总请战神协会那些人保护了，又省了一大笔。” 然后说着说着，林波波的话题又转了回来。 在褚泽平静的视线里，他叹了口气，略显忧郁地说：“本来丛意会长也可以为我们省钱的。他是我们学会唯一能打的。” “但是他太自由了，是我们学会最自由的人。”林波波幽怨道：“所以他总是不准时。你看，今天又没有按时来这里。” 学会之分 第108章 或许是林波波的意念太过强烈,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刻，一阵混乱的嘈杂，突然从这座大厅的入口处传来。 屋内仅有几十人, 一眼望去, 在这宽敞的室内能够看清所有人的举动。 于是, 门口那突然出现的，巨大的多层蛋糕, 就被褚泽轻易收入了眼帘。 混杂着浓郁的奶油味道, 蛋糕中的各种配料的信息，同时涌入了褚泽的鼻腔。 丛意在蛋糕后面探出了头。 真人远比相片上更加俊美, 气质看上去也更加随性悠然。 他看上去很高，单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抬起来对众人举起：“——呦，大家都到了。” 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声音也微微上扬, 听上去十分轻快自在。 全然没有迟到的不好意思。 所有人一齐收了声，看向丛意。 他面色不改，被这么多人齐齐盯住，反而落落大方弯着眼笑。 他的出现, 让气氛忽然静了一秒——就像吵闹的教室总会出现的那么一秒的突然沉默一样。 第223章 在这突然出现的寂静里, 乌南走到他身前, 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 她从丛意手里抢走推车, 推进了室内，招呼所有人：“来, 合个影, 然后吃蛋糕。” 丛意耸了耸肩，笑着冲四周的人拱手——是那种十分古老的礼仪, 他做这种动作不会显得滑稽，反而十分潇洒自然，脸上的笑容清朗无霾。 他朗笑着说：“事出有因，见谅见谅。欢迎新人加入博思学会，我是副会长丛意。” 褚泽跟在热情的林波波身后，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丛意。 他不着痕迹轻轻嗅了一下空气。 血液的味道从丛意身上若隐若无传来，夹杂着药剂和香氛的气味。 二阶初级、二阶中级、一阶…… 信息重现了这些血液主人生前的状态。 ——恐惧、绝望、后悔、拼死一搏…… 褚泽将视线从丛意身后挪开，避免他发现自己的窥视。 确实“事出有因”。 是去杀人。 而且杀了不少人。 褚泽接过林波波递来的一块蛋糕，道了一声谢。 叉了一口送进嘴里，香醇清甜，浓而不腻，是上好的极品奶油，伴随着淡淡的花果香，藏在蛋糕胚里的多种酸甜果肉完美中和了奶油的味道。 褚泽看了一眼推车上蛋糕的店标。 ……一会儿可以给韩亭熙买一点回去。 褚泽的思考是下意识的。 【原初】无时无刻都在使用着，褚泽向丛意投注关注的时候，丛意所有能被褚泽感知的信息，就同时被褚泽庞大的精神力分析完毕了。 褚泽垂眸看向鞋子前方的一片地面，迅速拼接出丛意的大致行踪。 ——他沾上的血液，尽管早已清理干净，但在褚泽的感知中却依旧清晰无比。 那些血液里含有浓烈的“致幻剂”的味道，是市面上的禁药。 有成瘾性，并含有助兴的成分。 最常见于一些私人会所和权·色·交易中。 曾经，褚泽也曾在波塔星的走廊中闻到这个味道，更为岑止易配备了解药。 追求自由？ 褚泽品味了一下林波波说的话，不由得笑了一下。 丛意确实自由，在银星和耀星这种政治文化中心，都可以杀人后面不改色，还很惬意地来到这里和众人说笑。 就是不知道死于丛意手下的，是哪些人了。 褚泽想到这里，于是打开了终端，把【耀星实事】【双星新闻】等官方账号设为了特别关注。 等到众人分完蛋糕，所有会员又被带到了一个类似小型会议室的地方，大约可容纳百人。 乌南坐在下方，丛意站在前面打开了虚拟屏幕，共享给所有人。 他将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的衬衫，他挽了挽袖口，挂着笑，开始给他们讲今年学会的安排。 褚泽听得很认真。 他虽然是随机选的学会，但对于学会的安排也没有敷衍了事的意思。 “……博思对于成员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唯一重点是，我们会有大量的外出作业，涉及异常现象、科研、考古、能量、宇宙瑰宝痕迹等等门类的采风和探访，我会指派固定成员，其余想加入的也可以向我提出申请……不过所有成员结束外出作业之后，需要提交报告或者成果……” 有人在下面问会不会有危险。 丛意对那名女生笑了一下，笑容格外英俊，让那名女生刷的红了脸。 丛意笑着说：“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们虽然有几率前往危险地带，但外出作业之前我们会做危险评估，之后会向其他战力强大的学会申请合作。” “而且——” 丛意忽然话锋一转，银色的碎发拂过耳际，他淡金色的眼睛看向了褚泽。 在褚泽平静的回视中，他说：“——我们学会现在也有实力强大的成员了。” 他倒是没有直说是谁。 但一道道热情的视线，齐齐盯在了褚泽身上。 “学会到底是做什么呢？” 有人提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丛意点点头，“这个问题还不错。对于你们这些刚刚升上大二的学生来讲，不清楚学校设置的学会到底有什么用也很正常。” 他将屏幕展开，拉大，露出三十二个学会的会徽，每一个学会下方都是简单的介绍。 褚泽看到了斧钺纹路的会徽，那是战神协会。 他视线下移。 【战神协会】 【宣言】：以不可摧折之心，勇往无前。 【学会方向】：培养真正的战争人才，用战火浇铸血肉之躯。 【收录方向】：异能学院、机甲学院 看了一会儿，褚泽也就对此清晰了。 三十二个学会，面向所有学院的学生，以不同的培养理念，招收各种类别的学生。 “这就是所有学会的的简介，学校会为我们提供资金，用于我们学会的培养方案。”丛意说。 褚泽目光又看向了博思学会。 【博思学会】 【宣言】：愿思维与智慧，如浮云与飞鸟。从此无束、自由、向着高天。 【学会方向】：让好奇心成为智慧的桥梁，培养真正的博思学者。 【收录方向】：异能学院 博思学会倒是要求比战神协会标准还要多，只招收异能学院的学生。 第224章 褚泽想着丛意所说的，经常出现的外出作业。 博思学会大概培养的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居家型学者，而是奔赴各种奇闻逸事中心的“探索型学者”。 所以，有自保之力的异能学院的学生就最为合适。 他粗略扫了一遍所有学会的资料，心中也清楚了学会的结构和各种不同的学会类别。 丛意在上面讲了不长时间，就宣布会议结束，然后提出可以去参加聚会。 褚泽被拉入了学会的群聊，但他拒绝了聚会的邀请，与林波波、会长等人告别之后，走出了41号。 浮空塔每个房间内部都有扩展空间，所以从外面看，浮空塔塔身修长，周围是宽敞的露天围栏。 褚泽走到了三层，站在出口的旋转楼梯位置，倚着栏杆，侧头看向远处的上万米的高山山顶。 他将视线慵懒下移，落在了广阔的广场上。 在广场的西北角，是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训练场。 此时那里有着不少人，粗略望去，大概一二百人。 褚泽很轻易就在人群里，看到了那道深深刻印在心里的，明媚张扬的身影。 韩亭熙此刻正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和一个粗犷大汉比试。 他们没用异能，纯粹靠技巧和□□力量进攻。 褚泽视线落在韩亭熙花猫一样的脸上，轻轻笑了一声。 他换了个姿势，俯身用胳膊撑在栏杆上，就这样站在高处，看着韩亭熙明亮的眼眸、野兽一样灵活而凶狠的身姿，看着他如何打倒对面的人，然后被众人用崇拜而钦佩的目光注视。 褚泽看着他，目光在柔和的阳光下，似乎镀上了一层暗金，看上去十分缱绻而温柔。 他就这样注视着韩亭熙。 却好像看到了多年后，他站在璀璨的星辉中，却依旧不掩灼灼之光。 韩亭熙被人勾着脖子，陷入了人群的欢呼中。 似有所感一般。 他忽然抬头，看向了浮空塔之上。 越过空间，他看到了褚泽冲他挥了挥手。 韩亭熙压着嘴角的笑意，略有得意，忍不住从心底升出一种招摇的心态。 刚才褚泽绝对看到了他的比试。 也看到了他矫健的身姿和英俊潇洒的战斗。 韩亭熙冲着褚泽挑眉，双指合并，从眉梢比了一下。 自我感觉十分帅气。 但褚泽看着他花猫一样脏脏的脸，以及布满灰尘的衣服，只感觉到了可爱。 像个在泥坑里滚过的小猫，摇着尾巴，露出了趾高气昂的花脸。 褚泽笑得开心极了。 于是韩亭熙也开心极了。 “褚泽？叫他下来啊！也比一比！” 和韩亭熙比试的大汉，一脸爽朗，双臂粗壮，箍着金色的圆环，肌肉虬结，看上去极为壮硕。 他此刻被一个少女按着擦拭身上的脏乱，口中声音洪亮。 “褚泽！呦——” 人们面面相觑，看着韩亭熙，不约而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离韩亭熙近的，在上个学期就已经和韩亭熙打过很多交道的熟人，忍不住用胳膊戳了戳他，挤眉弄眼，嘻嘻笑着。 “叫他下来啊！” “光看着多没意思。” “嘻嘻，人家下来干嘛？又不看你，上面风景好，想看谁看谁——是吧，亭熙？” “嘻嘻嘻嘿嘿嘿……” 韩亭熙咳了两声，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推开人群：“行了行了，他不下来。我们也展示的差不多了，回去吧。” “哦～想回去啦！” “有人等着呢，心急呀。” 韩亭熙绷着脸，面不改色强装镇定走出去，脚步飞快顺着楼梯上去。 刚迈上三层，就被褚泽握住手臂拉了过来。 下巴被钳住，韩亭熙皱着眉小幅度晃了晃头：“干嘛？” 褚泽掏出手帕，抬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忍不住笑道：“小花猫。” “什么？” 韩亭熙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下一刻，就在挂在墙上的玻璃画罩上，看到了自己的形象。 脸上全是灰，就连脑门上都有两道黑印。 看上去就跟去了煤堆里滚了一圈一样。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帅？” 褚泽没什么保护韩亭熙自尊心的想法，一边用手帕擦着，一边给他展示手帕上的灰黑。 韩亭熙耳朵泛着红。 没想到，自己刚才自以为帅气无比的表情和神态，在褚泽眼里就是一团乌漆麻黑。 “不、不帅？” 虽然事实已定，但韩亭熙仍要嘴硬。 “帅，帅呆了。”褚泽敷衍着，然后亲了亲他唯一没沾着灰——或者说，灰被吃干净的嘴唇。 褚泽尝着口中的微甜，探出舌尖仔细尝了尝，然后揉了揉韩亭熙的耳朵，低声凑过去，带着调侃地笑： “我们亭熙，是花猫里面最帅的。” 他逃他追 第109章 张一元作为褚泽的导师, 是褚泽在曙光大学的负责人，所以破例让他接触了绝密档案，从中得知了褚泽身上所发生的意外。 此刻, 在褚泽半拥着韩亭熙, 站在浮空塔三层的楼梯口上, 眼神不经意向下一扫，看到了他们目光严肃认真, 满头红发的导师张一元。 第225章 因为浮空塔是塔式结构, 从下往上，一层比一层面积小。 所以褚泽很轻易看到了张一元靠着栏杆的样子。 褚泽松开了手, 把手里刚擦过韩亭熙脸的手帕收起来，转过身看向张一元。 “导师？” 张一元顺着熟悉的声音，抬起头，就看到了他那两个不省心的学生。 褚泽笑得很阳光, 从他身后探出头伸手打招呼的韩亭熙看上去也很乖巧。 张一元点头颔首, 站直了身体，在褚泽被镜片掩盖住的左眼上顿了一顿。 “去了哪个学会？”他说。 “博思学会。” “战神协会。” 褚泽和韩亭熙相继说。 说完，褚泽在张一元身上看了看。 他此刻罕见的没有穿着军装，而是一身正装。 裁剪得当的正装将张一元流畅挺拔的身体包裹住, 中和了他身上常年混迹军中所带的粗犷气质, 火红色的头发仔细梳理好, 只有几缕落在额角。整个人多处了几分正经禁欲。 褚泽看着他的着装, 露出了恍然之色。 在每一个学会中，都会有几名统筹和把控的指导员。 博思学会的指导员没有在今天露面, 大概是对丛意和乌南, 以及这些性格温良的会员很放心。 而张一元，大概也是某个学会的指导员。 “怎么穿成这样？” 韩亭熙从褚泽身后走出来, 趴在栏杆上，哇哦了一声，冲着张一元道：“帅！” 张一元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衣领，掩饰性地咳嗽一声，解释：“我第一次当指导员，来和学生们见一面。” “战神的指导员也在，不过没有和我们掺合。” 韩亭熙嘀咕一声，问：“你怎么在外面呆着？” “刚来。”张一元说：“刚才没有认出你们。” “你们亲嘴的时候我上来的。” “咳咳咳——”韩亭熙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他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红。 面上却强装镇定，声音听上去挺自然的：“你看错了，我眼睛进沙子了，他帮我吹吹。” 张一元心想他学生可真能扯，他眼睛又不瞎，眼瞅着他们嘴贴一起的。 但他没说，张一元只是勉强点了点头。 他一个大老粗，不太懂韩亭熙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我进去了。” 张一元对着他们说。 褚泽刚才好笑地看着韩亭熙狡辩，听到张一元的话，才收回目光，看向张一元正前方的位置。 门上印着一对翅膀，是学会排名前十的一个只招收精神力学院和异能学院的学会，名字是神话之翼。 值得一提，里面所有的学生，都是带有神话联盟神话生物的血统，或者返祖出现神话血脉以及异能为神话侧的。 在张一元刚要走进去的时候。 门砰的被人拉开，从里面被扔出来一个人。 褚泽和韩亭熙在上方这个观景极佳的位置，轻易看到了被扔出来的那个人，脸上的红痕和嘴角的血迹。 褚泽他们俩对视一眼，齐齐趴在栏杆上看戏。 张一元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就皱着眉向旁边侧了一步，然后伸出手，准确勾住了那人脖子后面的衣领。 他手腕微微卸力，动也没动一下，就稳稳提着那人站在原地。 门后随之走出来了一个人。 张一元看到他，忍不住拧住了眉：“怎么回事？” 门后出来的人一脸戾气，脸上带着还未消散的怒火，目光森寒，看着张一元手上的人，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 韩亭熙咦了一声。 他凑近褚泽，在他耳边说：“你觉不觉得他有点眼熟？” 褚泽看着门后出来那人的火红色的头发，比对了一下他和张一元的面部骨骼和五官轮廓，点了点头：“应该是一家人。” 而下方传来了疑似张一元兄弟的声音：“一个自视甚高的蠢货。” 他迈步走出来，看着被张一元放下，此刻俯身撑在地上咳血的人，居高临下，语气森然：“这里是耀银帝国，不是神话联盟，小子。” “你被开除了。” 那人一下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张开嘴，面色激动，就要说什么，他身上的能量波动与此同时剧烈变化。 看上去，似乎想接着动手。 然后，下一秒。 张一元的铁手落在了他的后脑，精神力的冲击之下，那人身上的能量瞬间消失，人也软软的趴在了地上。 “行了，二元。” 张一元看着趴在地上的学生，皱了皱眉，道：“你是会长，对于会员进行暴力手段还是不对。开除就开除，但你之后也要写一封检讨书。” 他向着学会里面看过去，招来学生，吩咐他们把趴下的送到治疗室。 “二元，听到没有？” 张一元看着面前仍一脸怒意的弟弟，眉心突突地跳。 他弟弟哪里都好，尤其在对耀银帝国的忠诚上，非常突出。 “……叫我张简，张一元我告诉你多少次了？” 张二元回头看了一眼，感觉应该没人听到他们俩的话之后，才压低声音警告张一元。 而褚泽，低头看着他们俩，已经将所有的话收入了耳畔。 他没有什么偷听的自觉，小声给韩亭熙传话：“他叫张二元，但他说自己是张简。” 第226章 “他们家挺会起名的。” 韩亭熙没忍住笑了，“是不是还有三元四元？” 接着又说：“改什么名，原来的名多有辨识度，记住一个，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也忘不了。” 他们俩在上面缺德的满嘴胡说。 但没过一会儿，就感受到了两道如芒刺背的视线。 张二元和张一元，看着他们，双双眼神不善。 张一元指了指他们俩，“你们是不是没事儿干了？” 韩亭熙立刻道歉：“对不起，一元哥和二元哥。” 张二元：“……我他妈叫张简！” * 等褚泽提着小蛋糕，踩着星辉的光芒，回到他们两人小别墅的时候，别墅已经亮起了灯光。 他和韩亭熙在出了学会之后就分开了。 他先是去关珏的住处，拿了一些他留给自己的学习笔记和书籍，之后又去了蛋糕店买蛋糕，一番周折，直到晚上才回来。 而韩亭熙收到了洛倾的消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议，让他务必一人前来。 当时韩亭熙手一抖，看到这则消息，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条思绪。 洛倾想干什么？ 不会又说喜欢我？ 这不是他自恋，实在是洛倾有前科。 但韩亭熙转念又想，洛倾绝不是这么纠缠不清，在他说了自己有喜欢的人的情况下还要继续的人。 于是他放下了心，和褚泽说了一声，就出了学校，去见洛倾。 褚泽推开门。 刚要向前走，就看到了韩亭熙的脑袋瓜。 他蹲在地上，凝视着一个箱子里的东西。 褚泽刚想越过去看一下里面是什么，韩亭熙却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立刻手忙脚乱，看上去十分慌张地关上箱子。 然后欲盖弥彰般，一脚将箱子踢到角落。 他僵着脸，神色非常不自然，轻咳一声，干干巴巴说：“回来啦。” 褚泽眯起了眼。 他刚才从那一闪而过的箱子里，看到了一些……玩具？ 成·人·玩具。 有意思。 褚泽不紧不慢，从韩亭熙的脸上，挪到韩亭熙僵硬的肢体。 视线如同缓刑，一寸寸割在韩亭熙的神经上。 让韩亭熙呼吸都放轻，疯狂绞尽脑汁思考一会儿怎么编谎话。 但褚泽收回了视线，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意味深长般道：“别急。” 别急？ 韩亭熙懵了一下，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还以为褚泽会追问，他连接下来的话术都在心里演讲了两遍。 但褚泽没给他解释，将手中提着的蛋糕递给他之后，笑着说：“我去洗澡。” 等褚泽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了床头上没吃完的小蛋糕。 也不算是没吃完，是被韩亭熙均匀地切成了两半。 其中一半被他吃光，另一半被他没忍住叉了一口。 在蛋糕旁边，放着韩亭熙化成指环状的学生终端。 此刻，这枚终端的主人，好像刚刚忙完，进了另一间浴室。 褚泽猜测，韩亭熙刚才应该是忙着处理那一堆“玩具”去了。 他吃了一口蛋糕，另一只手拿着韩亭熙的终端在指尖把玩。 这枚戒指很好看，凤凰栩栩如生，衔着的花也精心雕刻。 褚泽眼里看着这枚终端，但心里却在思考另一件事。 ——韩亭熙为什么会有一箱子那种东西？ 是洛倾送的？ 褚泽觉得有些好笑。 洛倾这又是做些什么？ 担心他们某些地方不和谐，所以要用别的什么东西来增加情趣吗？ 他正想着，指尖的终端忽然接驳进了褚泽的精神海。 褚泽愣了一下。 看着熟悉的界面，他才想起来，他和韩亭熙的终端对于彼此是不设限制的。 在这枚终端离开韩亭熙之后，会在有重要消息传来的时候，自动匹配离得最近的拥有全部权限的人——也就是褚泽。 褚泽没有窥探韩亭熙隐私的欲·望。 关系再亲密的人，也要彼此之间享受一定程度的自由和空间。 但是—— 褚泽看着界面上，弹出的，有关于洛倾发来的消息。 他看着这些消息，迟迟没有退出连接。 褚泽眯起了眼，一瞬间“距离感”“空间感”“自由”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词被他抛之脑后。 【洛倾】：你看见了吗？ 【洛倾】：[恨铁不成钢.jpg]知道怎么做吗？ 【洛倾】：有了这些，就可以让他陷入爱的漩涡，对你从此难以自拔。 褚泽手指动了动。 精神力深入终端操控系统，进入了二人的正式聊天界面。 他向上翻，看到了今天下午，韩亭熙和洛倾的全部交流。 【韩亭熙】：洛倾，你真行。 【洛倾】：你不喜欢？ 【韩亭熙】：这他妈都是一箱什么？！ 【洛倾】：精美好物，优质床上用品。值得你和褚泽拥有，有了它们，让二人世界更美好。 【洛倾】：而且有助于感情升温。你不是喜欢他吗？从提高二人和谐程度开始，让他再也离不开你的身体。 【韩亭熙】：。 【韩亭熙】：我好像第一次认识你。 第227章 这大概是在褚泽去洗澡的时候，两个人聊的。 褚泽在洛倾那则消息中，“你不是喜欢他吗”这句话上定定看了许久。 明明早就知道，但此刻，褚泽心里还是如同被吹乱的湖水，泛起了连绵不断的波澜。 褚泽嘴角轻轻翘起，无声笑了一下。 他继续往下看。 【洛倾】：男人的心是靠不住的，他就是在吊着你！他想得到你的身体，一边又用甜言蜜语哄骗你。 【韩亭熙】：……少看点没用的，我心里有数。 【洛倾】：[小猫锤头.jpg] 你的有数是指维持现状？ 【洛倾】：[猫猫叹气.jpg] 你喜欢一个人不去追怎么有结果。 大约过了几分钟，韩亭熙才回复。 【韩亭熙】：[猫猫叹气.jpg] ……那是褚泽，不是别人。可能追不上。 【洛倾】：[震惊.jpg] 你还担心这个？喜欢就上！你还能有什么损失？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褚泽长得也就比你差点。 【洛倾】：罢了，没想到你追个人还磨磨唧唧，我给你总结一下前人的经验，你记得看。 褚泽挑眉，向下继续看。 不过…… 看着洛倾发来的资料，褚泽一时间有些沉默。 ——《如何让一个男人对你死心塌地》《虐恋情深之炮·友上位》《驭夫三十八式》《爱情宝典——俘获男人心》《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褚泽：“……” 洛倾，是不是对他和韩亭熙的关系和感情，有一些非常奇怪的误解？ 褚泽将指环放回了原处，慵懒地倚在床头，神色在暖融的灯光下，显得暧·昧不清。 他轻轻的、低沉的笑了笑。 尾音散开在室内，带着某种兴味。 褚泽精神力在韩亭熙浴室之外轻轻拂过。 不过。 ——他也很期待，韩亭熙要怎么做呢？ 终末 第110章 韩亭熙当然什么都不想做。 他看到箱子里那一堆的时候, 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从脚底板窜起，一种热气熏得他现在还晕晕乎乎的。 他手撑在浴室光滑的墙壁上，冰冷墙壁上的温度, 配合着从头顶落下的冷水, 让他终于脑袋清醒了一会儿。 刚才, 他刚打开箱子，褚泽就走了进来。 他现在也不清楚, 刚才手忙脚乱之中, 褚泽有没有看到箱子里的东西。 想到这里，韩亭熙脚趾和手指就一起蜷缩, 恨不能在接到洛倾送他的箱子的那一刻，就把它原地销毁。 但时间不会倒流。 ——虽然他的异能除外。 韩亭熙现在怀着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期盼褚泽完全没有发现。 冷水让他的头脑以及身上的热度终于消退了一些。 韩亭熙伸出手调高温度, 一边洗, 一边想起了洛倾最后的一条消息。 她好像要给自己总结什么资料？ 韩亭熙擦拭身体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要不要看看？ 他耳朵又悄悄红了一下。 闭着眼睛告诉自己，万一洛倾真的靠谱……她怎么也暗恋过别人，这种追人方案她肯定比较熟。 那就看看，看一眼。 韩亭熙瞄了一下浴室门, 看到被自己关严之后, 又用精神力扫视了一下门外。 褚泽不在。 他放下了心, 精神力探入手指上的终端…… 嗯？ 韩亭熙唰得低头往下看, 一脸茫然。 修长纤细的手，每一寸骨骼都舒展着漂亮的弧度, 指尖带着淡淡的粉。 是被论坛上的校友疯狂截屏, 然后发言狂舔的美手。 但此刻，这骨肉均匀的手上, 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只有在食指指根的位置，有个浅浅的白色痕迹，代表着这里曾经佩戴着什么东西。 靠！ 韩亭熙心脏一下子缩紧了。 他鞋子都没穿，光着脚，在腰间围上一块浴巾就往外走。 原本清澈如星子的眼，在洗过澡之后眼角带了微微薄红，此刻眼中又清晰地出现一种崩溃。 明知道洛倾今天口出狂言，他还要下意识把指环摘下去再去洗澡。 万一，万一褚泽连上了他的终端…… 韩亭熙心脏狂跳，隐隐有些绝望。 靠，不能这么巧吧？！ 砰！ 门突然被打开。 湿淋淋的水迹被甩到地上，半裸着上身，用手捏着一角浴巾提在腰上的韩亭熙，就这么急匆匆撞开了门，出现在了褚泽的眼里。 他黑发湿润地贴在脸侧，脸上带着水汽蒸腾的健康的粉色，胸口的两点也粉嫩漂亮，如同他自己本人一样鲜嫩可口。 褚泽微微勾唇，将手上的东西上下抛了抛。 韩亭熙目光紧盯着他手上的东西，肉眼可见，一层红迅速从他胸口蔓延而上，飞速将脖颈、脸侧和耳根染上了鲜艳的颜色。 褚泽手里正抛着一串珠子。 不是普通珠子。 是来自那盒箱子里的东西。 带震动的。 韩亭熙感觉脑袋“嗡”的一下，眼前都有些发白，整个人就这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一手提着浴巾，一手按在门上，僵硬地一动不动。 半晌，在褚泽似笑非笑的视线里，韩亭熙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第228章 “你、你听我解释……” 他呼吸有点困难，感觉一种莫名其妙黏腻的东西，正一下下，轻抚他的肌肤，让他肌肉紧绷而战栗。 然后。 他听到，褚泽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说： “过来。” 韩亭熙思维停滞住了，褚泽的声音如同某种勾引。 他拇指碾过一颗颗珠子，却好像碾过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他听到褚泽再次重复：“过来。” 于是他紧紧攥住浴巾，一步步走向床边。 脚下的湿痕从门口，一路蔓延至床畔，最后消失于垂落的被角。 褚泽轻轻的笑，刮上了韩亭熙耳侧的肌肤。 他抬手握住韩亭熙攥着浴巾的手，一根根掰开。 韩亭熙能清晰看到一颗一颗珠子的清晰纹路，让他呼吸困难。 室内渐渐响起一些让人遐想的声音。 他在这一刻，竟然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呼吸，震耳欲聋。 偏偏，褚泽耐心而低哑地声音，砸在韩亭熙的鼓膜上。 “真棒。” “——宝贝，再……一点……” 一字一句。 带着让人堕落的哄骗和欲·念，色·气而如此下·流。 混沌和难耐的折磨中，韩亭熙混乱地想：洛倾说得好像也没错……第一步让他沉迷自己的身体……这不就更进一步了…… 虽然，韩亭熙没想过，原来那里还能有这么多的花样。 在模模糊糊中，韩亭熙听到了褚泽隐约含笑的声音： “一个箱子……慢慢玩。” 简直是恶魔的低语，韩亭熙想。 然后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识。 * 韩亭熙用了两天说服自己，又用了两天在洛倾的洗脑之下，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 他此刻坐在战神的休息室里，人陷在松软舒服的椅子里，支着下巴陷入沉思。 战神协会的会长南风行，一个身材壮硕的大汉，此刻拿着手上的会员名单，望向自己前方不远处。 他看着韩亭熙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忽然脸色通红，一会儿又猛地吸气攥起拳头。 “……” 男风行带着几丝迟疑，试探着对韩亭熙说：“亭熙，想什么呢？” 这一声，好像惊到了他。 韩亭熙猛地抬头，脸上红的滴血。 用那双明亮的，但此刻却有些水色的桃花眼，恶狠狠看向南风行。 南风行被这目光震住，凝滞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怎、怎么了？” “没事。” 韩亭熙用靠枕把自己的头埋起来，闷闷地说。 但下一秒，他忽然又移开抱枕，四处环顾了一下之后，发现只有南风行一人，开口说：“会长……” 韩亭熙慢吞吞地：“……我问你个问题。” 南风行精神了一下，连连点头：“你说你说。” 这几天战神协会的人，都发现了韩亭熙的不对劲。 这下可算能知道他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韩亭熙吞吞吐吐道：“就，你和副会长，你们俩……” 南风行摆出认真倾听的神色，心里想韩亭熙是遇到情感问题了？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韩亭熙张嘴酝酿了半天，然后还没等问什么，自己脸唰得红了。 南风行：“……” 这问题似乎还挺不好说出口？ 韩亭熙墨迹半天，重重叹了口气：“算了。” 他摔回了椅子里，继续沉思。 南风行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金色圆环，将头低下去继续看名单。 ……他总感觉他们战神好像少了一名会员。 “哎，会长……” 韩亭熙忽然又纠结地开口。 南风行赶紧摆出聆听的姿态，心想这下可算要开口了。 但还没等摆好，就看到韩亭熙摆了摆手：“还是算了。” 南风行：“……” 爱咋咋地。 他一个大老爷们，不想关注年轻的学弟的少年心事了。 韩亭熙想问问会长，他和副会长会不会玩一些花样。 但每次话在嘴边，他就说不出口了。 说什么？ “会长，你和你女朋友上·床做什么啊？” 或者“会长，我和一个男的……咳，大概是炮·友，我们在床上玩得比较开放，这正不正常啊？” 他说不出口。 他还要脸。 于是，就只能自己消化。 并在心里疯狂唾骂褚泽。 这个变·态。 韩亭熙只要略加回忆，就感觉热血上头，褚泽的污言秽语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晰地响在记忆里。 靠。 韩亭熙一下子从椅子里站起来。 椅子被他的力道掀翻，发出沉重的落地声。 他神色古怪，咬着牙对南风行说：“会长，我们去打一架吧。” 南风行：“。” 无妄之灾。 * 褚泽这几天看不太到韩亭熙。 从那天开始，他就像个炸毛的猫，只要轻轻一碰，就和应激了一样，满脸通红，然后躲起来。 褚泽只有在晚上能逮到他。 也只有这时候他很乖。 褚泽想着洛倾和他的交流，觉得洛倾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第229章 什么“想要俘获一个男人，就要先让他离不开你的身体，从此对其他任何人都感觉索然无味”这种话，把一片空白，堪称白纸一张的韩小白忽悠地当成金科玉律。 于是，带着那种压抑的、隐忍的表情，和褚泽一件件尝试那箱子里的各种玩意。 偏偏愣是咬着牙，就算眼泪都激出来，也不对褚泽说停下。 褚泽很满意。 他不介意洛倾多说点。 不过，这种胡闹的日子，大概也就只有这段时间了。 大二开始，他们的异能专业课和选修课，都进入了极为严苛的模式。 除此之外，还有繁重的学业、学会作业等等。 异能学院的学生忙得很不得一人分成两半。 ——虽然还真有分·身异能的学生。 而褚泽，他的事情更特殊、更复杂一些。 此刻，在异能司宽阔威严的门前，褚泽被顾均带着，看见装备精良武器和机甲的军人，列队井然，面目严肃，从一辆水陆空三栖军用运输车中，拿出了一个被封锁严密的盒子。 盒子整体漆黑，表面看上去光滑无比，似乎没有任何能够打开的缝隙。 这是宇宙中最坚硬的合金，无垠的宇宙中，也只有在伪宇宙瑰宝“不屈之金”诞生的地方，才会出现能够制造这种合金的原料。 用这么一大块合金来保管的东西，足见其珍贵。 而褚泽跟在这几名军人身后，走在顾均身边，直到进入一个隐蔽性和安全性极高的室内。 顾均在军人的目光之下，打开了黑色的盒子。 其中躺着一枚碎片。 流光溢彩，闪烁着剔透的光芒。 在碎片反射的光中，褚泽错觉一样，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这是帝国对你的信任和栽培。” 顾均拿起这枚碎片，忽然对褚泽说。 褚泽目光从碎片上挪开，看向了顾均。 顾均面色平静，但十分认真道：“这是我们经过多番讨论之后，唯一能提供给你的帮助。” 他声音缓慢地说：“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褚泽只是看着那枚碎片上的信息，就感觉头痛欲裂。 其上那种爆裂的、几乎充斥无穷尽的毁灭意味的信息，几乎让人心惊。 “这是什么？”褚泽移开目光，问道。 “sss+异能【终末】的唯一拥有者死后被捕捉到的异能种子碎片。” 褚泽瞳孔猛地锁紧。 每一个熟读异能发展史的学生，都不会没有听过【终末】的名字。 这是几乎造成宇宙毁灭的一个极度危险的异能。 宇宙似乎有自己衡量一切的标准。 评级越高的异能，在宇宙漫长历史中出现的频率就越低。 【终末】就是一个只被记录出现过一次的异能。 而它的拥有者，曾经一手缔造了星海联邦的毁灭，之后建立起昙花一现的赤日大帝国。 又在赤日大帝国被围攻之际，一人，敌一国。若非数名六阶异能者联手，经历十死一伤之后，他自我崩解灵魂和异能所产生的能量，可以让整片宇宙顷刻间化为原始的死域。 后人将这个异能，称之为【终末】。 是一个除了破坏和毁灭之外，什么能力也没有的极致异能。 此刻直面这枚异能种子碎片，褚泽才清晰感受到，为何要给它起这个名字。 【终末】名副其实。 是最直观的暴虐和狂乱，褚泽勉力分析其上的信息。 几乎震撼的发现，这个异能，在未入阶之时，所能凝聚的能量，最高可达到二阶高级，某些纯攻击异能的全力一击的水平。 褚泽立刻意识到了，这枚碎片对于他的重要程度。 ——若是能够复刻【终末】，他可以越级拥有极为强大的能量……或许，这是对抗那位神明的一个重要筹码。 而此刻，这枚代表着极致力量的异能，摆在了褚泽眼前。 一个月的时间。 复刻成功，或者失败。 二十九年 第111章 “只有一个月。” 顾均重复说。 “异能司的检测装置也不清楚你是如何复制的异能。”顾均迟疑了一下, 目光在褚泽身上停留。 “所以从明天开始，来复制异能的时候，会有研究人员和中心科研院的人来对你进行检查和询问, 希望你能配合。” 褚泽垂着眸, 看不太清神色, 但从他自然而放松的唇角，以及没什么变化的表情, 顾均推测大概褚泽没有升起抵触的情绪。 “可以。”褚泽点点头。 即使与卢敬瑜和顾均等人有关系, 帝国对褚泽却是实在很好。 除开审判庭不谈，无论是【终末】, 还是将他的一切保护起来而列入绝密档案，这些举动，无论出于何意，但也让褚泽拥有足够的安全和自由。 不用面对舆论对他称为神灵“容器”的声讨, 可以隐藏自己的秘密安稳继续进行大学生活。 褚泽看向那枚异能种子碎片。 帝国的能够在那场针对【终末】持有者, 那位赤日大帝的围剿之下，获得一片异能种子碎片，足见其底蕴。 至于帝国为何保存这枚碎片至今，却很好理解。 因为【终末】太过强大, 是异能诞生以来, 所被认知到的最恐怖而暴虐的异能。 第230章 帝国可以凭此异能种子碎片, 再度发挥出曾经那堪称毁天灭地的能量。 是帝国库藏中的一大杀器。 也是研究人员不断试图揭秘其中奥妙, 并化为科学的一种研究材料。 帝国能够让褚泽半拥有这枚碎片，也必然是经历了层层讨论和争辩后的结果。 “在这一个月之内, 这枚碎片会一直存放在异能司。” 顾均说：“异能司会暂时录入你的生物信息, 在此期间，你可以随时出入这里。” 褚泽点了点头, 问道：“我可以一直留在异能司吗？” 对于褚泽来讲，若非像韩亭熙那样熟悉的人，复刻sss+级别的异能还是太过吃力。 一个月的时间太短。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褚泽必须去尝试。 “可以。” 顾均颔首，他拍了拍褚泽的肩膀：“这一个月之内，你的出入权限最高。” 这里是异能司的一间专用于临时存放宇宙瑰宝的房间，几乎可以看作是异能司内部最高安全等级的房间。 褚泽现在正坐在椅子上，身前的桌子放着那个黑色的盒子，盒子中央是半透明的、蕴含流丽光芒的碎片。 褚泽凝视这枚碎片之时，复杂的信息流跃动其中。如同信息的海洋，其中承载着难以理解的未知信息。 毁灭、纯粹的能量、累积、爆发…… 无数信息交织在一起，像是满天星斗光芒勾连，拥有无数种运算的方式。 从现在到过去，被时间刻在其上的信息也如此清晰。 褚泽在碎片中，看到了之前一晃而过如同错觉般的身影。 那是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他的指尖燃着流星，在无尽星辰的光芒中，化身为耀阳。 让人心惊的能量几乎要冲出画面，恍惚在这一刻直扑褚泽身上，将一切化为齑粉。 褚泽猛地移开视线。 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颗恒星的燃烧和爆炸。 褚泽闭了闭眼，用指尖触碰碎片，感受着其中如同浩瀚汪洋的信息。 “一个月……” 他低声呢喃。 * 虽然褚泽可以随时出入异能司，且异能司承担了他来往银星和耀星的一切费用，但褚泽仍然不能全天待在那里。 必修课的课程已经开始了，褚泽现在每天往返于教室、学会、a06和异能司之间，只有周末可以全天待在那里。 “最近很忙？” 声音从旁边传来。 褚泽揉了揉眉心，没有张开眼看向乌南，只是闭着眼点了点头：“嗯，时间不够用。” 乌南依旧坐在高大的书架之下，桌子上堆满了写着各种公式和文字的纸张，以一种只有乌南自己清楚的堆放方式，杂乱地叠在一起。 她握着笔，眉心中似乎笼罩着郁色。 听到褚泽的话之后，语气平直地说：“这么忙怎么还有空来学会？” “这里有能让精神力更活跃的装置，而且有很多图书馆没有的书。” 褚泽笑了笑。 复制一种异能，并不需要一直去观察异能种子的信息。 他每一天都会解析出一部分信息。 记住了这些信息后，离开异能司的时间里，褚泽依旧可以进行着对于【终末】的复刻过程。 这段时间，在能让精神力更活跃敏锐的博思学会，他的解析速度会快上不少。 乌南点了点头，将注意力再次投身进自己笔下。 她握着笔，微微皱着眉，眉宇间笼上了一股郁色。 褚泽坐在距离乌南大约七八米的位置，靠近着窗边。头顶上有着碧绿的花叶垂落，带来淡淡的清香。 褚泽单手撑着下颌，精神力以一种堪比小型智脑的速度运算。 他身前的圆桌上摆放了一些书—— 《异能的产生与发展概述》《从微观世界解析异能能量》《赤日大帝的一生》《关于托米尔·李异能研究的概述》等等。 褚泽手指拂过书页，书中的知识被他轻松收入脑海，然后变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更深刻的认知。 如果单纯以复刻为目的，褚泽十分清楚，一个月的时间，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如果在复刻的同时，不断提高【原初】的能力，他的复刻速度也会有着缓慢的提升。 从异能方面更深入的知识入手，【原初】对于异能的本质认识也会变得深刻。 褚泽感受着精神海内那一丁点，几乎不能够看清的异能种子的雏形，心中有着另一番考量。 ——如果不能复刻成功，他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凭借对【终末】的了解，用那颗异能种子的雏形生成一个下位异能。 但褚泽从未尝试过这种事情。 因为，这几乎是在完成“火种”所追求，以及所有宇宙文明所研究的内容。 即——创造异能。 在褚泽沉思的时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走到了褚泽附近。 乌南蹙着眉，指骨间还夹着笔，但她已经走到了褚泽身边，抬起头看向褚泽附近的书架。 她指尖划过书脊，嘴里轻声自语：“解开了谜题，应该是在这里——” 书籍被抽出来的声音响起，乌南看着手上的书，眉却越拧越紧。 “不对。” 乌南有些烦躁地低声说：“但就是这个，怎么会错？！” 第231章 她复又匆匆走到桌子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神色极为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手稿。 “不应该……” 她自言自语，“通过银星的星宿变换，运用隐喻和暗语，再辅以数学公式……还差在哪里？” 褚泽旁观了乌南有些神经质一样的动作，他视线落在了乌南手边的书籍上。 ——《宗教：神灵的诞生和神迹的意义》 手指轻轻触摸胸前那枚被串起的硬币。 就在乌南拿出那本书的那一刻。 这枚硬币变得滚烫。 这本书有什么奇异之处？ 褚泽缓缓摩挲着硬币光滑的金属表面……乌南在做一个解密？ 他站起身，走向乌南。 乌南变得有些急躁，她看着完全无误的计算，手将桌子上的纸张抓的有些皱。 在这时，一方阴影从一侧落下。 修长的手指拿起了乌南胳膊旁的书，打开翻看了几页。 “会长解密的谜底，在这个书上？” 褚泽翻着书，指腹触摸着书页，感受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信息。 他微微眯起了眼。 乌南抿着唇点头，“这个解密有很多环节，我刚才计算出来的环节指向这本书，这本书上按理将应该有下一环节的启示。” 书页被褚泽迅速翻看了一遍。 白色的纸张在空中哗哗掠过。 褚泽将书中的大致内容收入眼底——这只是一个文字繁多，偶有插图的一本普通的书。看上去与解密无关。 褚泽合上书，指尖敲了敲书的封面，意有所指道：“以会长的能力，答案不会出错。” “会长没有再仔细看一下这本书？” 乌南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色：“我该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但事实就是，我怎么都发现不了这本书有什么不对。” “或许可以让丛意会长看一看。” 褚泽目光看着这本书，其中的信息踊跃而出，所有乌南发现不到的东西，却如此坦然呈现给褚泽。 其中的信息如此清晰了然。 隐匿、命运…… “丛意？” “我记得副会长拥有与占卜有关的异能。” 褚泽将书放在了桌面上，看着书封上印着的烫金花体字说。 “或许可以让他来看看……这种神秘侧的异能，总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乌南怔了一下，然后恍然道：“确实如此，我倒是忘了还可以让丛意来看看……” 说完，她立刻给丛意发过去了消息。 看上去火急火燎的。 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太着急，对着褚泽笑了笑：“……这个谜题很重要，是我在博思的储藏室里发现的……” 她示意褚泽坐在自己对面，然后向褚泽解释为什么自己这样焦急。 “储藏室的一个抽屉里有一封信，里面有一份谜题资料和几段话——虽然我很奇怪在这么明显的位置，这封信竟然最近才被我发现。 “谜题的资料和答案都在这里……”乌南指了指乱糟糟的桌面。 褚泽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乌南指的是哪一堆。 乌南继续说：“但让我重视的，是那几段话，这几段话是这样的——” 乌南拿起笔，找到一张纸，慢慢写下： “——这是来自二十九年前的x#所写下，我很抱歉以如此方式向未来的你告知此事，但请原谅我只能如此用笔写下这段文字。”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在@的山壁中，@%用异能者的身躯获取能量……” “……我被%##抓住关了起来，他们称我为‘完美的容器’，在那之后我的身体出现了异常。” “透过饮用的水，我看到了我的脸上，缓缓浮现了另一个人的表情。” “……后来我将左手封印于地下，用生命和灵魂抹去自己的存在，并在此用最后的生命力写下这些话。” “这是命运的指引，我顺从命运，将此语寄给二十九年后的你。” “因为一切如实记载的，会被注视我的所感受到。所以我留下了这些谜题，还请见谅。” “希望能够帮助后来的你，与我同命运的不屈之人。” 乌南饶有兴致地说：“看上去似乎涉及了二十九年前的某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是不是很值得去挖掘？” 她的声音响在褚泽耳边。 褚泽却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他目光落在乌南所写下的这些文字上，一寸寸毫不放过。 褚泽低声，用只有自己的声音低喃：“最终的谜底是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 用泯灭灵魂的代价，留下这封信。 褚泽透过这些字句，如同透过二十九年的岁月，看到了一个面色苍白虚弱的人，用谦逊而执拗的态度，慢慢在生命的尽头写下留给褚泽的文字。 如同被安排好一样，由珀斯到博思学会，再由乌南到褚泽。 一切形成了完美的闭合。 命运在此跨越光阴，正式交汇。 星辰启示卡牌 第112章 摊开的纸张上, 乌南的字迹娟秀而整洁，誊写下的字句藏着二十九年前的秘密。 “唔……竟然在命运之中隐藏了二十九年。” 丛意依靠着书架，头枕着书籍, 淡淡的纸墨清香缠绕在他银色的发丝上。他垂下淡金色的眼睛时, 那种非人类的冷漠感觉就消融在他随意的气质里。 第232章 他的身前, 一本书凌空悬浮，书页不断翻动。 “如果那些话是真实的。”褚泽站在丛意半米远的地方, 这是一个疏离而礼貌的距离。 他从空中的书上, 将目光落在丛意身上。 很多巧合遇到一起，就会组成一种确定必然的联系。 ——丛意的异能也与命运有关。 宇宙中众所周知的一件事情, 就是宇宙人类中，异能出现的偶然性。 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文明可以认为自己能够量产某种异能，或者说指定某个人拥有异能。 所以, 一个家庭中, 能够产生两个异能者，就已经是极小可能的事情，更不用说是相同类别的异能。 褚泽心中浮现一种猜测。 ——大概与他们非人的血脉有关？神话联盟的智慧生命，天生带有某种血脉的能力。 丛意和珀斯, 他们的异能, 也极有可能与血脉关系。 褚泽视线只是在丛意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转而去看浮空的书。 褚泽能够看到, 一缕缕金色的丝线，从丛意的身上蔓延而出, 然后注入这本书中。 这些丝线上, 有一种褚泽很熟悉的，属于“命运”的那种莫测的力量。 在金色的丝线达到某一个量值时, 表现在褚泽感受中的，是这本书忽然散发出一种能量波动。 如同迷雾被吹散，灰尘被拂去，掩盖住书籍的某种能量，忽然消失了。 在褚泽几人的注视之下，这本书以一种快到让人眼花的速度，对折、展开。 纸页和纸页之间，好像化为水一样，慢慢融为一体，无数张纸齐齐从书中散开，然后交融。 最终化为了一百零七张卡牌。 卡牌的背后，印着荒诞的线条和如同星河般明亮细碎的光点。 ——是占卜卡牌，星辰启示。 卡牌形成后，就从空中落下，一张张落在了丛意的掌心。 他淡金色的眼睛认真观察手中的星辰启示卡牌，过了片刻后，拇指微动，卡牌一张张又重新排布在了空中。 这次，褚泽清晰看到了，在丛意的动作之后，那种名为“命运”的信息，在这一刻忽然与丛意交融起来。 只有丛意和褚泽能够看到，这些卡牌中，有几张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那几张卡牌，遵循着某种规律，被丛意反复以各种形式抽出，然后排列。 “好了。” 在不久后，丛意清泠的声音响起。 他拿起了笔，在纸张上写下他得到的启示。 是一堆符号和褚泽从未接触过的密码文字。 “这就是下一个谜题。” 丛意看着自己写下的东西，皱了皱眉，然后耸着肩说：“我试着占卜了这些东西的结果，但感受到了一种迷雾。” “那个二十九年前的人……”丛意感叹着说：“这种能力，竟然还是个学生？” “而且看起来，还与我们博思学会有关系。” “——但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有在成员档案中看到过这样的人。”乌南已经拿起了笔再次投入谜题当中，她一心两用地说道。 “以灵魂为代价，抹去自己的存在……” 丛意用食指托着下巴，声音很低地说：“这是为了什么呢？” 褚泽闻言眼波微动。 他看着被丛意放在桌子上的卡牌，伸出手拿了过来。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那位二十九年前未知姓名和存在的人，将一些可以被公开知道的秘密作为谜底，留给了博思学会的后来者；但却会将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有关于被未知存在注视的东西，留给褚泽自己。 他也确实，在这副卡牌中，看到了丛意和乌南看不到的东西。 那是一种与宇宙瑰宝极为类似的东西。 而且……褚泽看着自己拿着卡牌的左手。 手背和掌心的肌肤被黑色的皮质覆盖着，只有修长的手指裸露在外面。 那颗诡异的碧绿宝石，就镶嵌在手背的血肉当中，彼此不可分离。 在那写文字中，有一句话，让褚泽十分在意。 “我将左手封印于地下”这句话，是否与这颗宝石有关。 指尖触碰到了这副卡牌的表面。 在用左手握住卡牌的那一刻，褚泽忽然生出一种极为强烈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牵引感。 他立刻换了一只手。 那种牵引感同时消失了。 褚泽眯了眯眼，又用左手握住卡牌。 果然。 那种拉扯灵魂的感觉，只有在他左手握住卡牌的时候才会产生。 “你对星辰启示很感兴趣？” 丛意百无聊赖地看着乌南解密，然后眼皮一扫，看到了褚泽正左手右手切换着摆弄卡牌。 褚泽：“有些好奇。” 他摩挲着卡牌的表面，说：“在宇宙中负有盛名的占卜牌，但我实际没有真正接触过几次。” 丛意了然地点头：“正常。毕竟这种玩意，只有占卜爱好者或者与之有关的异能者喜欢玩。” “你收着吧。” 丛意抬了一下下巴，与其随意道：“除了谜题，这就是个普通卡牌，放在这也没什么用。” 褚泽从善如流收起了卡牌，并注意没放在左侧的口袋里。 在乌南沉迷解密的时候，丛意忽然说：“我们这种异能者，其实对别人的注视，有着很敏锐的感受。” 第233章 褚泽闻言微微一怔。 丛意银发很短，但身上的气质，在褚泽看来，这一瞬间，有一种和珀斯重合的即视感。 如同黑夜中目睹银河，是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星火，是独属于这些与命运有关异能者的神秘气质。 看上去神秘而危险，眼睛总是带着看透一切的通透。 “我身上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丛意饶有兴致地说：“还是，我亲笔写下的邀请函，让你忍不住注意我？” 他混不吝一样，嬉笑着说：“那可不行，你的小男朋友会吃醋的。” “……不。” 褚泽哑然一笑，他看着丛意淡金色的眼睛，“只是你和一个人长得很像。” “有多像？”丛意从衣服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含糊着说。 “除了气质，”褚泽说：“长相几乎没有区别。” 丛意嗦着糖，一鼓一鼓的脸颊停了一秒。 他眯着眼睛，“我的长相可很难与人一样。”话音一顿，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等等……也说不定。” 他自言自语说：“这有点巧合了。” 褚泽平静站在一旁，他看着丛意的表情，意识到丛意似乎对此不算一无所知。 仅仅从褚泽简单的话语中，就似乎推测出了某种可能。 丛意抬起头说：“感谢告知。我得回家确认一下，以后大概要经常叨扰了。” 褚泽微微颔首：“乐意之至。” * 韩亭熙无聊地摆弄着掌心的木雕。 他这个学期的选修课程，其中一节是精神力的精细操控。 这枚木雕就是他用精神力刻的。 现在，他就在课堂之上。 身边少了褚泽。 因为褚泽的境界给普通学校上课都绰绰有余了，来到这里也没什么进修的必要。 木屑簌簌落下，不一会儿，一个有鼻子有眼但看不出是谁的人形出来了。 韩亭熙皱着眉，盯着这枚木雕。 啧了一声。 感觉也不太像褚泽？ 他又添了几笔，给人形的左手挖了个坑，勉强看出是个菱形。 然后又在左眼刻了条竖线。 但他左看右看，紧皱的眉还是没松开。 小人的脸完全没有褚泽那种深邃锋利的轮廓线条，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起码得是个男的吧？ 韩亭熙想。 怎么体现出这一点？ 他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小人脐下三寸的位置。 脑子里回忆了一下，韩亭熙神色认真地刻了起来。 “亭熙……你这是啥啊？” 金筠有点一言难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送给褚泽的。” 韩亭熙补充说：“小褚泽。” 金筠默了一会儿，说：“是不大。我感觉泽哥不至于这样。” 韩亭熙没理他，专注自己的雕刻事业。 金筠没人理也不寂寞，就自顾自说话：“明天眠树文明的使团就来了。你们好像假期在那里待了挺长时间？那个大使你认识吗？好像叫什么什么萨。” “浦维萨。” 韩亭熙慢慢说。 “咦？”金筠嗅觉灵敏的从韩亭熙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什么。 “你好像对他还挺熟悉的？” 韩亭熙：“……嗯，印象深刻。” “据说他以后就常驻大使星了，我还打听到，他带来的人，以后会来曙光大学学习……”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迎接使团的新闻，我出生之前其他文明早就在帝国大使馆待很久了。” “他来的这么巧，说不定琼洛·卡蓝正好会邀请他参加宴会。” 韩亭熙倒是有些意外，浦维萨作为第二执政官，竟然会亲自来耀银帝国。 ——眠树文明态度确实很好。 但是，如果出使耀银帝国的，是第二执政官。 那么出使洛塔利亚尔的，又该是谁？ 韩亭熙不由得想起了一张美丽到靡丽的脸。 ……如果是蓝，这就不是邦交，而是挑衅了吧？ 怎么感觉，眠树文明对耀银帝国确实更加亲近？ 韩亭熙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但这是为什么？ 他想了一下就放下了。 这种事轮不到他操心，相比他能发现的东西，当权者只会更敏锐。 他打开终端给褚泽发过去消息。 【哥是神话】：给你准备了个礼物。[猫咪打滚.jpg] 韩亭熙忍着羞耻发过去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发过去之后立刻关了终端，耳朵尖却还泛着热意。 他暗自点头，按照洛倾的指南来。 每日撒娇，完成。 抵达 第113章 晚间的风带着清爽的气息, 驱散了白日里的闷热。 褚泽从博思学会出来的时候，天际的金红如油画般绚烂。他从传送点走出来的时候，终端里的特别提醒响了起来。 褚泽的特别提醒只设置了一个人。 他打开韩亭熙发来的消息, 眉眼在不太清晰的黄昏中显得温和缱绻。 目光在韩亭熙发来的表情包上停留了一会儿, 褚泽没忍住笑出了声。 韩亭熙一句话之后, 那个猫猫表情像是临时想起来，然后生硬补上去的一样。 第234章 褚泽只是看着这个表情, 就好像看到了韩亭熙微红的耳廓和强装镇定的脸。 那一定是薄红而让人心间发痒的。 看了一下时间, 大概在韩亭熙发完这条消息之后，下课的时间就到了。 褚泽罕见地升起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 一天未见, 他有些想要看到韩亭熙了。 于是他停在了原地，站在传送点开阔的空间铭文之上，含着笑容，看向韩亭熙可能出现的位置。 韩亭熙和金筠从传送点出来, 耳边是金筠不停地声音：“明天要不要和我去见见世面, 我还是头一回看见新诞生的二级文明，也挺想看看眠树文明的大使长什么样。” “不去。”韩亭熙干脆道。 去看围观那个干什么？那种严肃正式的场合，也没什么时间和浦维萨许久。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问道：“艾薇儿明天会去？” 金筠点了点头：“宴会她是肯定会去的, 毕竟是第一继承人。” 他说完, 就听到韩亭熙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金筠：“？” 他怎么感觉韩亭熙懂了什么自己不懂的东西。 就在两人短暂的交流之后, 韩亭熙在不远处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肩宽腰窄腿长, 十分优越的比例让他在不清晰的光线中，也格外突出。 韩亭熙下意识摸了摸兜里的木雕, 快步往前走去。 在这时, 褚泽也将视线看了过来，然后露出了笑容。 “等我？”韩亭熙走到他身边, 扬起唇角问。 “接你回家。” 褚泽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人揽了过来，同时呼吸落在了韩亭熙脸侧。 褚泽语气慵懒地问：“我的礼物呢？” 韩亭熙眉梢扬了起来，他从兜里拿出雕刻好的木雕，轻咳一声：“这个。小褚泽。” 褚泽目光从韩亭熙清透而明亮的眼睛上挪开，落在了这个木雕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 视线凝滞一样，停在韩亭熙手中的木雕上。 从面目模糊的头，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了某个部位。 那里被韩亭熙似乎格外关照过，似乎想凭借自己的技术，成功雕刻出一种藏在裤子中的玄机的感觉。 结果精神力控制不太精细，削去的部位越来越多，最后只有个豆丁大小的凹痕。 十分明显，像是□□上起了个包。 褚泽接了过来，就这么看着韩亭熙。 韩亭熙似乎心虚了一下，然后又遮掩什么地说：“这种木雕，在乎的是神似而不是形似。” 褚泽：“行。” 他似笑非笑，道：“回去之后你亲自量一量，是小褚泽还是大褚泽。” 褚泽想着韩亭熙刚才拿出木雕时候说的话，勾唇笑了笑。 韩亭熙随着褚泽的话，不自觉往下看。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呼吸紧了一下。 在昏暗的环境里，他的眼角唰得红了，紧张地往左右看了看，见到没人，才骂了一声：“你注意点场合。” 褚泽不置可否，把木雕揣在了兜里，捏着韩亭熙下巴亲了一口，笑着说：“走吧，回去验货。” 韩亭熙耳廓泛着红，被他勾着脖子走向异能学院住宿区的方向。 边走边小声说：“小心眼。” 而在他们身后，孤零零一个金筠惆怅地叹了口气。 他形单影只，看上去十分孤独。 他望着那两个亲密的身影，自己安慰自己：“我习惯了，真的。” “真正的男人是要学会承担寂寞的。” * 星辉璀璨之中，浦维萨再又一次跃迁之后，看到了耀银帝国的两颗首都星。 他立在星舰的观赏平台上，神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他的任何思想。 此时距离眠树文明已不知多少光年，他已经远离了那片他从记事起就不曾离开过的故土。 在他身后，加灵好奇地看向宇宙中的那两颗星辰。 “好漂亮的两颗星星啊。” 银星在宇宙看去，是淡蓝和玫红交织，呈现一种瑰丽的视觉效果。 “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 浦维萨看着这片陌生的星空微微出神，听到加灵的话后，才说：“你以后会在曙光大学。” 浦维萨指了指银星：“就在这儿。” “那你们呢？”加灵有些不高兴，“我们不在一起吗？” “你该上学了。”浦维萨回身，拍了拍加灵的脑袋，“去学学知识，别成天不用脑子。” 加灵哼了一声，但也没反驳浦维萨的话。 第二执政官大人，她才惹不起。 “我和使团则会去大使星。”浦维萨还是给加灵解释了一下。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两颗星辰已经变得无比巨大，悬浮在星辰之上的太空停机坪也进入了视线。 在重力之下，星舰稳稳停在了预期位置。 舱门打开，来自眠树之地的护卫率先出来，然后列成两队，等在一旁。 浦维萨带着加灵，出现在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帝国高官的眼中。 他穿着剪裁得当的正式服装，不带有眠树文明的特色，而是更贴合主流的审美。 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候在不原处的媒体已经开始拍照，并迅速撰写通稿。 第235章 【……眠树文明与我国正式建交，驻我国大使已于六月十一日耀星标准时间10:34:35抵达耀星停机坪……】 韩亭熙趴在床上，被子只盖在腰间，露出了背上的咬痕和细密暧·昧的红。 他翻了个身，露出了更加不堪的胸口。 他打了个哈欠，踹掉被子，就这么坦荡荡地裸着，然后看着推送的新闻报道。 他点开，就看见了浦维萨，以及他与平时不甚相同的亲和的笑容。 韩亭熙忍不住哼笑一声。 他见到浦维萨这张脸，就忍不住想起曾经看到的蜜色屁股。 现在看到浦维萨虚假的表情，也觉得有几分反差的好笑。 褚泽端着牛奶和早餐走进来，就看到韩亭熙大大咧咧□□的样子。 他挑了挑眉，又看向韩亭熙一晚过后还泛着微红的腿根，轻轻舔了舔牙根。 他又有点想咬点什么了。 但他面色不变，只是又重新拿被子把韩亭熙盖住，低头说：“笑什么呢？” 褚泽把早餐放在床头，旁边被重新裹起来的韩亭熙，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拍了拍身侧：“有浦维萨的直播。” “直播里看上去倒是挺正经的。”韩亭熙啧啧两声。 褚泽视线倒没放在浦维萨身上，他在韩亭熙看着的直播旁边，看到了另一个新闻。 但如同错觉一样，出现就消失了。 但褚泽还是看到了这则新闻的内容： “耀星某会所被发现经营非法交易，发现大量违禁药品，并在一处包厢中发现七位死者，为四男三女，已死亡七天以上……经核对身份，这七人为几名贵族子弟……” 褚泽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六月三日，带着致幻剂和血腥味的丛意。 正义的使者？ 褚泽在心中笑了一下。 不用认真了解，他都能猜到这七个死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些私人会所会提供违法交易的渠道，这七人大概也是在那里聚众玩乐。 直播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韩亭熙关掉了直播，调出了刚才他就看到的新闻。 “感觉今天怎么发生了不少事。” 他懒洋洋地为褚泽总结新闻内容：“火种征兵成功了，有不少不知道什么成分的人，通过雇佣兵系统和火种联系上了。” 韩亭熙不太理解地说：“正常人都知道火种是个什么东西吧？” 褚泽将韩亭熙揽了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他听到韩亭熙的话，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利益打动人的话，不在乎底线而为非作歹的人还少吗？” 韩亭熙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哼声：“助纣为虐。” “对了。” 韩亭熙忽然记起了什么：“之前在眠树之地，纪薇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的。” “怎么这么操心。” 褚泽摸了把他的头发说：“等以后可以向艾薇儿要浦维萨的联系方式，和他了解一下。” 韩亭熙懒散道：“军策老师怎么说的？了解敌人和了解自己一样重要。” 他眉宇间又轻狂又自信地说：“以后我在军部，一定要针对这群傻逼。” 褚泽低头看着他，过了半晌，语气轻叹着说：“确实。” 只有褚泽清楚，韩亭熙日后确实践行了这句话。 火种的重要干员，都要被韩亭熙杀个精光。 褚泽轻吻他的头顶。 在晨光落入窗棂的时候，他像是说给自己听：“你会做到的。” 白骨与仪式 第114章 从床上艰难起来之后, 韩亭熙去了战神协会，他们每日都要到那里训练。 而褚泽再次去拜访了卢敬瑜。 他的右侧口袋里放着那副从博思学会而来的星辰启示牌，有关在博思学会的发现, 褚泽需要和卢敬瑜探讨一下。 研究员依旧静谧和森严, 在通过生物验证以及出示临时出入证明后, 褚泽走过干净寂静的大厅，穿过走廊进入了卢敬瑜的实验室。 今天卢敬瑜似乎在忙什么, 并没有在办公室内。 褚泽走进去的时候, 就看到熟悉的面孔。 顾均和卢敬瑜在实验室内，模拟着能量波动, 正在智脑辅助下推算着什么。 “来了。” 卢敬瑜背对着褚泽，面容严肃认真，正一眨不眨望着屏幕上的数据。 褚泽看着他们，没有打扰, 而是走到旁边, 拿起放在顾均身边的资料翻看。 这些资料夹杂着报告、照片以及各种分析。 褚泽看着这打资料缓缓拧紧了眉。 “顾司长，这是那个基地的最新进展？” 褚泽没打扰卢敬瑜，而是问在一旁抱着胳膊的顾均。 作为事件的中心，帝国对那里的发现和进展资料, 对褚泽来讲是完全开放的。 所以顾均也没有什么顾忌：“对。明渊少将在那里发现了被遮蔽住的空间, 那里存在三十二具白骨, 根据智脑进行的基因匹配, 发现这些白骨都来自二十九年前曙光大学的学生。” 顾均面色很是沉凝，在曙光大学这种级别的院校内部, 竟然存在被掩盖了二十九年的秘密。 帝国培养人才并不容易, 尤其是顶尖的异能者。 作为考上曙光大学的异能者学生，每一个都代表着帝国的未来, 他们无一例外的优秀，也必然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称为帝国的中流砥柱。 第236章 ——但二十九年前，这样优秀的学生同时死去，被砌于阴冷的山壁中，最后只余下累累白骨。 只是想到这一点，顾均就忍不住气闷。 他掌管异能司这么多年以来，竟然还能在两颗首都星上，他大本营的周围发生这种事。 若非褚泽出事，这种辛密，就有可能被从此掩盖下去，死去的三十二人的尸骨也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顾均看着褚泽，半晌，叹了口气。 “少将当时就封锁了那里，只有调查人员在，然后就发现，这些白骨之上残余着一些能量。但他们研究计算，分析不出来，就让我拿这些资料给卢教授。” 褚泽手指摩挲着纸页，目光停留在这些照片之上。 ——因为从山壁中被挖掘而出，这些白骨已经出现了风化和破败的迹象。 褚泽沉默不语，心中缓慢地升起一种并不陌生的情绪。 那是对这一切的造成者的极致厌恶和愤怒。 没有谁是不会死的，但不应该如此屈辱的死去。 褚泽声音像是凝着一层寒霜，缓缓落在空气中：“我来找卢教授也是因为这件事。” 在他说完的同时，卢敬瑜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心，转过身看向二人。 卢敬瑜面色并不好看，隐隐似乎笼罩了某种阴霾。 他听到褚泽的话之后，伸出手示意他们两人坐下。 “你发现了什么？” 卢敬瑜问道。 坐在实验室略显冰凉的金属椅子之上，褚泽指尖敲了敲桌面，将右口袋里的星辰启示卡牌拿了出来。 “这是在博思学会得到的东西。” 卢敬瑜和顾均一人拿了几张，拿在手里看了看。 顾均反复看了几遍，迟疑道：“这有什么特殊的？” 在他眼中，这就是一种普通的启示牌，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也没有特殊的信息。 他将卡牌一张张看完，试图找到不一样的地方，来做个比对。 但如他所见，这就是一副普普通通，在宇宙中最常见的卡牌。 卢敬瑜却微微蹙起了眉，他作为五阶异能者，能够观察到规则的存在。 在此时，他若有若无，在这副卡牌中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来自于规则源域的气息。 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一种宇宙瑰宝。 而宇宙瑰宝往往会遮掩自身的异常之处，看上去如同宇宙中最寻常的事物。 非五阶以上不能辨别。 卢敬瑜将精神力探入这副卡牌之中，但却如同触碰到了某种阻隔。 那种阻隔，温和而坚定的拒绝了精神力的探查。 卢敬瑜察觉到了什么，他问褚泽：“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的左手。” 褚泽等到卢敬瑜查看完，将左手的手套摘下来，露出了手背上的碧绿宝石。 “当我的左手碰到这副卡牌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吸引力。” 褚泽看了一眼顾均，略微思量，便继续说：“之前我曾被眠树文明的世界树带去过规则源域，这次我也在那种吸引中，感觉到规则源域的气息。” 顾均显得有些惊讶。 他似乎没想到，褚泽还有这种机遇。 被宇宙瑰宝拉去规则源域，然后现在又通过一副卡牌再次接触到那里。 他心里忍不住感觉一丝微妙。 还有隐隐约约，对这小子的好运的羡慕。 ——他已经在四阶卡了好多年，就是迟迟不能感受到自己异能所对应的规则。 但转念一想。 褚泽的好运之上，还有更深的厄运。 顾均摇了摇头，看着这幅卡牌，心中却想的是，大概有的人天生处在风浪中心，让人艳羡的机遇也往往伴随着恐怖的危机。 “只有你的左手接触，你才会感受到吸引力？” 卢敬瑜沉思片刻问道。 他蔚蓝的眼睛看向褚泽，然后看着他的左手，有了一丝猜测。 “是的。” 卢敬瑜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伸手将这些卡牌整理好，递给褚泽。 “这副卡牌只有你能运用。”他敲了敲桌面，却继续说：“但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你遇到了什么？” 褚泽倒是不诧异卢敬瑜的敏锐，作为一位活了两百多岁的人，他具备足够的阅历和经验，能够从细微之处看到原因。 褚泽拿出纸笔，落笔的字迹清俊飘逸，在弯折之处能够窥探到锋锐之气。 他并未口述，而是选择用笔写下完完整整的，那封来自二十九年前的信。 当卢敬瑜看完这几段话之后，看着这些语句，很久没有出声。 最后，只有一声叹息—— “可惜。” 可惜什么？ 褚泽十分清楚。 能够在二十九年之前，布置下这一切，用如此强大的命运遮掩一切，并在最后预言了褚泽的存在。 在二十九年之前，在未被抹去痕迹的时代，这一定是一位惊才绝艳，光芒夺目的天才。 然而，却用生命和灵魂，昭告后人，只为寻一线生机。 至今无人知晓他究竟是谁。 因为宇宙已经不再有他的任何信息，他的一切已被自己掩盖，如同从未出现在时光的痕迹中。 但卢敬瑜早已见惯生死，目睹无数天才的崛起和陨落。 第237章 他只是轻叹一声，然后便重新进入了正题。 “这封信中提到的东西，与我的分析一致。” 他缓慢地说：“二十九年前，这三十二具白骨，是某种仪式的祭品。” 宇宙中有着很多触及规则，而指向规则，从而获取能力的仪式。所有智慧种族至今还在不停探索着不同仪式，而宇宙中每天都会有很多很多或者无用或者奇异的仪式被发掘。 卢敬瑜目光沉凝，顿了顿，才继续说：“从他们身上汲取能量，在他们的骨骼中刻上铭文，然后在他们有生命的时候砌入墙里，从而达成一种求得规则力量的仪式。” 他打开共享屏幕，上面是分析出的能量数据和信息。 “在有记载仪式以来，这种仪式曾出现过。” 卢敬瑜伸手指向那些数据：“但与这个不同的是，其中的铭文和能量有着极其巨大的差异，从而导致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 他语气沉缓：“这个仪式的最后指向，是我从未见过的某种规则，造成的结果，是让这种规则以一种具体化的形式，出现在世界上。” 褚泽听到这里，眉心轻轻跳了一下。 他从这句话中，一瞬间获知了某种极为可能的猜想。 褚泽看着卢敬瑜如渊海的眼镜，一字一句道：“是‘阴影’。” 这是世界树曾与他提到的，那位神灵的称呼。 这个仪式的实在太过巧合。 若是将他们所希望的结果，认为是“阴影”的降临，这一切就变得清晰起来。 甚至，二十九年前，留下这封信的那个人，就是作为“阴影”的降生容器，而被称作“最完美的容器”。 “阴影”就是某种规则。 而如今，时隔二十九年，他再一次，将褚泽作为了降生的容器。 褚泽有些讽刺地想，他大概会比二十九年前的更加完美。 是祂连对抗规则到出现危机，也不肯放过的容器。 “这是唯一与之相关的可能。” 卢敬瑜点了点头。 话音落下，话题就此终止。 他们了解了一切的前因后果，但仍找不到任何对抗的方案。 除了——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向了那副卡牌。 过了一会儿，卢敬瑜说：“如果它与规则源域有关……”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顾均。 在顾均求知欲的眼神中，顾均瞬间失去了听觉和视觉。 顾均：“？？” 他忍不住想骂一声，但意识到是卢敬瑜做的之后，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整张脸的表情，充满了一种憋屈之感。 而卢敬瑜封住了顾均的听觉和视觉之后，他看着褚泽继续说：“你的异能——” 他顿了顿，但褚泽却在他这个停顿中，察觉到了卢敬瑜未说之语。 他的异能，卢敬瑜也早就察觉到了端倪。 但一直没有揭穿褚泽。 “如果你可以在规则源域感受到规则之力…… 卢敬瑜声音认真而严肃，他说出了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许你可以提前接触到五阶的力量。” “在五阶之后，同为利用规则的领域，你或许可以与祂进行抗衡。” 他一字一顿： “——甚至，你可以压制他的异化，最终彻底摆脱祂的注视。” 宴会前奏 第115章 规则源域, 至今恐怕只有六阶的异能者才能窥其一二。 但褚泽手中这副卡牌，却可以直接将他带到规则源域，直面世界的规则。 规则源域是什么样子呢？ 在世界树扎根的地方, 那里的中心是一棵晶莹剔透的蓝色小树。 但此刻, 在褚泽眼中。 这是无垠的星海。 万千星子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如同失手打落的沙漏，无数星斗交汇成壮阔瑰丽的宇宙。 褚泽的意识, 又或者说是灵魂, 被星辰启示卡牌的吸引力带来了这里。 这里依旧如曾经所感受到的，没有方向, 没有实体，思维高悬于这里，又并无实体。 褚泽思维转瞬可以抵达这片星海的任何位置。 无数规则化为流星滑过，又被褚泽轻而易举捕捉。 不同的事物所对应的规则源域是不同的, 而不同的规则源域都各自拥有这里的核心。 一个淡淡的光团十分不起眼, 但在无数星斗里去如同黑夜中的明灯。 醒目、耀眼、夺目。 褚泽的思维停留在了光团的旁边。 他凝视着光团。 这是一个影子。 一个模糊不清，让人无看清面容的人影。 他似乎对着褚泽轻轻笑了。 一瞬间，一种让人惊愕的猜想，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你来了。” 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但褚泽在这一刻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怅然却平和的情绪。 “——你是谁？” 褚泽心中有着猜测, 但他仍问了出来。 “一个不存在的人。” 光团中的人影轻轻动了一下。 宇宙中的流星忽然变得繁密, 一颗颗拖着长长的尾焰, 冲入了光团周围。 然后静静停泊。 “我也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人影轻轻地说：“只有规则源域能够记录我的存在，是刻在宇宙的记忆里。而你生存的地方, 应该早就没有我的痕迹了吧。” 第238章 “我通过一副宇宙瑰宝的卡牌而来。”褚泽此刻能够感觉到, 他与这个宇宙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似乎其中的规则流星将顺从自己的思想, 而来到自己的身旁。 “啊……”人影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变成了一副卡牌吗？” 他似乎在笑。 “……变成卡牌？” 褚泽有一刹的怔愣。 “嗯是的。”人影平静地说：“我在命运的启示里，知道在我死后，我的一切会化为宇宙瑰宝，然后在命运的遮掩下，等待下一个与我相同命运的人。” 褚泽听着他的话，思维有了轻微的波动。 人……可以变成宇宙瑰宝吗？ 这副卡牌，就是这道人影死后所变成的东西。 褚泽从未听说这种事，也许是他接触的层面不够，无法得知这些关乎宇宙瑰宝奥秘的秘密。 “好了。”人影说：“感受规则吧。我的规则与命运有关。” 话语说完，悬浮在他身旁的流星化为了无形物质的东西，撞入了褚泽的思维。 命运…… 褚泽感受到了一种浩渺而神秘的气息。 他思维沉浸入其中，一点点感受着这些属于命运的规则。 * 张一元为褚泽批了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他都可以不用上课。 褚泽在卡牌世界，与异能司之间来回辗转。 在直接接触到规则源域后，他对于世界本质的理解，每一天都在变得深刻。 直观的反映就在于，他对于【终末】的复制比曾经所预计的更加快速。 褚泽有一种预感，在一个月之后，说不定，他可以完完整整将终末复制下来。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在厄运的阴霾中，看到了生的希望。 而这种希望，与日俱增。 6月14日。 褚泽从异能司走出，就看到了门口停泊着的几辆价值不菲的限量版飞车。 其中一个有着荧光绿的外漆，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了金筠俊朗的五官。 在他旁边，韩亭熙手臂搭在操控台上，对着褚泽勾唇而笑。 看上去像两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褚泽在心里笑了。 “上车。” 韩亭熙从空中下来，操控着飞车一个漂亮的甩尾，然后精准停到了褚泽眼前。 “之前就给你们量过尺寸了，现在去我家换衣服，然后去参加宴会——看神离！” 金筠大手一挥就包揽了两位好兄弟的宴会穿着，他带着点迫不及待的心情。 似乎马上就能见到神离了，脸上都泛着荡漾的春波。 韩亭熙立刻把操控飞车的任务交给金筠，“你来开你来开。” 说完他就坐到了后面，和褚泽挨着小声说话。 金筠还没笑完，就看到好兄弟离自己而去了。 他孤零零坐在了前排，心中又升起了一种凄楚。 看着韩亭熙和褚泽迅速握紧的双手，以及头挨着头，似乎下一秒都能亲上的距离。 金筠感觉自己好像路过的一条狗，然后还被踹了一脚。 宴会的礼服，韩亭熙和褚泽的身材差距不大，只是韩亭熙看上去更加瘦，腰也十分纤细。 褚泽看着韩亭熙的背影，看着他细瘦的腰，似乎仍能感受到单手将他的腰扣住时的触感。 两人的礼服也极为相似，只是在细节之处稍作改动。 它们从客房走出来的时候，在外界等候的佣人，在这一刻不由自主怔愣了很久。 他们平时很少穿的如此正式。 当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室内忽然好像明亮起来。 年轻一些的女佣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就带着几分紧张和羞涩的低下头。 “帅啊！” 金筠大呼小叫，既而长吁短叹。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又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穿着。 然后沉重地转过了身子。 韩亭熙身形劲瘦，曾经他喜欢穿着宽松的衣服，而显得身形不明显。 如今裹在了紧贴着身体的礼服中，勾勒出了他近乎完美，漂亮至极的轮廓。 他眉眼恣意明亮，单手扯着领口的样子，看上去充满了不羁的意味。 只是看着就想要搂进怀里肆意玩弄。 褚泽满意地为他将胸针带上，手指蹭过他的胸口，然后低垂着眼看着韩亭熙，笑声透着不掩饰的某种意味：“回家也穿给我看好吗？” 在韩亭熙穿着的时候，褚泽就想要一层一层把他拨开，看他眼尾湿红，半张着唇流露出压抑的喘息。 这时他的礼服会半敞开，整个人又漂亮，又性感。 韩亭熙遮掩地抓住褚泽乱摸的手，耳朵尖有一点红：“回去再说。” “好了好了，别互相欣赏了。” 金筠及时打断他们之间莫名其妙又出现的暧昧气氛，一手推开一个，自己站在中间，一脸正直地说：“走走走，看神离。” 褚泽挑眉笑了笑，隔着一个金筠和韩亭熙对视一眼，坐上了司机开的飞车中。 方向是驶向凤京的郊外，那里有一大片卡蓝家族的庄园。 在浮空轨道上向下看，这片庄园占地面积极广，其中修建的建筑连绵而错落，道路交错之间，是繁茂而美丽的树木花草。 在庄园的后方，还有一大片湖泊，上面修建了湖中岛，而宴会，就是在湖中岛中举行的。 第239章 这次宴会对外的说法是为神离接风洗尘。 但在听到艾薇儿之前所说的消息之后，他们三人都清楚，这背后是卡蓝家族对于娱乐领域的一次商业规划。 但值得一提的是。 在三日之前，尚通集团的二公子，也就是尚汝成，来到了凤京。 他的到来，让琼洛·卡蓝不得不邀请这个商业上的对手来参加神离的接风宴。 他们知道之后，只觉得今天的宴会有好戏看了。 就是不知道，神离来的时候，会不会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对了。” 金筠作为一个神离的铁粉，突然说：“我记得神离是尚家从小培养起来的，后来进了他们的家旗下的娱乐公司。” “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呢？” 金筠有点疑惑。 这种从小耗费金钱和时间，精心培养出来的四阶异能者，为什么会在羽翼渐丰的时候，要与尚家决裂？ 褚泽倒是知道。 原书中那有一扫而过的剧情，就知道对于这些贵族来讲，驯服四阶异能者大概是更有成就感的事情。 ——尤其在这个四阶异能者长得不错的时候。 褚泽视线平静地看着车子停泊在湖水中，在落下的时候，车身两翼张开，激起一阵水浪。 从车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褚泽仍在想。 被从小养着长大的神离，有着一张堪称艺术品的脸。 她的成长，是否如外界所想的，是被精心培养的呢？ 递上了请帖，核查好之后，他们穿过花门，进入了室内。 金筠刚一露面，就有几个人从一旁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神色矜骄，而显得有些傲慢的少女。 她看到金筠之后，眼睛就亮了起来。 而金筠，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差。 “怎么了？” 韩亭熙在旁边问。 “我的……”金筠吞吞吐吐，过了好久，才从嗓子眼里，小声挤出不情不愿的声音：“未婚妻。” 韩亭熙：“卧槽？” 他眼镜一下张大，看着浓眉大眼的金筠露出震惊的神色。 “……对。” 金筠语气十分勉强，脸色并不好看。 在他未婚妻走来的时候，才牵出一个笑容。 而声音落在了韩亭熙耳朵里：“是卡蓝家族的女儿。” 褚泽闻言抬头打量了一下那个少女。 卡蓝家族都有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剔透而漂亮，是他们家族的标志。 这个少女也不例外，眼睛如同上好的紫水晶，在大厅内的灯光之下，闪烁着瑰丽的色泽。 金筠被她拉着走到了一边。 少女的声音带着娇蛮，挽着金筠的看上去像个被宠坏了的公主。 韩亭熙和褚泽找了个座位坐下，他此时声音还带着震惊：“他怎么一直没说过？” 韩亭熙琢磨着金筠的表情 ：“感觉他不太喜欢这个未婚妻。” “有一部分。”褚泽从侍者的托盘中拿了两杯酒，与韩亭熙杯口轻轻相碰后，尝了一口。 “什么一部分？” 韩亭熙抬眸问。 “金家世代混迹军中，在军中权利的权利是其他家族很难比拟的。” 褚泽看着金筠和他身边的卡蓝小姐，慢慢说：“卡蓝家族产业遍布宇宙，财力斐然。他们两家，一个缺商界门路，一个缺军政权利。” 韩亭熙啧了一声：“是联姻啊。” 他还以为这种级别的大贵族，不需要联姻呢。 没想到金筠也逃不掉这种利益和权力的往来。 他们简单交流的时候。 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到了。 礼乐在一旁奏起，而琼洛·卡蓝，则不知何时，款款站在了宴会厅之前，露出温和有礼的表情，紫罗兰色的眼睛轻轻弯起，声音如泉水流过。 褚泽和韩亭熙停下了话语，抬头看向宴会厅正前方。 “……为欢迎神离小姐来到凤京做客，当尽地主之谊，为她接风洗尘……” 在琼洛·卡蓝声音结束的时候，神离穿着精美的礼服，站在了他的身边。 神离脸上的表情很冷淡，五官带着惊心动魄的美，她站在前方，就荟萃了宴会厅中的光芒。 碾碎她的自尊 第116章 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人们低声交谈，举止有度，穿着华贵的衣服, 佩戴着奢侈的装饰。 空气里飘来食物的气息, 混杂着各种不知名的香水味。 宴会厅内铺满柔和的黄光, 在两侧有两扇门，连接着两条走廊, 一条通向小一点的会客厅, 那里有着为客人安排的起居室；另一条通向观景区，直到外界。 此时, 神离在露了一面，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去换了一件简单轻便的礼服，不似之前那般隆重。 她挽着琼落·卡蓝的手臂, 脸上的笑容如同某种面具, 一双眼睛美极，却让人窥探不到丝毫的情绪。 金筠不知用什么方法暂时摆脱了他的未婚妻，现在正大步流星，向在角落坐着的韩亭熙和褚泽两人走过来。 他鬓角有着细碎的汗, 正拿着手帕轻轻点按。 之前他带着未婚妻四处打招呼, 在人越来越多的宴会厅里, 被闷出了一身的汗。 “呼——” 金筠凑近, 就得救一样长呼一口气。 第240章 在韩亭熙和褚泽略带揶揄的视线里，金筠浑身僵硬, 像是被抓住了小辫子：“这么看我干什么？” “和卡蓝小姐相处愉快？”褚泽抿了一口酒, 眼神带着明显的调侃。 “没想到你浓眉大眼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订婚了。”韩亭熙在旁别接上。 “啧啧啧。” 金筠：“……” 他脸憋红了：“……不是你们想的那回事。” 褚泽半挑着眉毛, 没再接着说。 “哎。”金筠坐在他俩对面，拿着酒杯长叹口气。 话语间有几分憋闷。 他拿着酒杯的手，抬向最前方交谈的几人。 “这宴会里邀请的，差不多都是同辈人。” 褚泽在宴会开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所有人的身体信息都十分年轻，最大年龄差不过十几岁。 “但是啊。” 金筠俊朗的脸难得显得有些落寞，他看向自己指的那几个人：“也就那么几个，能不受家族的掣肘。” 褚泽顺着看过去。 交谈的几人，看上去十分年轻，一身贵气。 身体信息在三十岁上下。 “我看你平时不也混的挺好。” 独生子女，且家庭关系简单的韩亭熙，闻言有点诧异。 “那不一样。” 金筠对他们两人倒是知无不言，家族内部的事情简单地融为一句话：“我在金家同代人里，太年轻了。” 这代表着，他没有那么多的权力，也不像比他年长的同辈人那么自由。 而偏偏，他又出身嫡系，金家需要他用婚姻为纽带，达成和卡蓝家族之间的利益往来。 别看对金兰这么不屑，但从金兰当初可以在波塔星调动家族势力，而他并不行，就能看出来巨大的差异。 褚泽晃了晃酒杯，姿态随意而闲散，下颌清俊锋利，淡淡垂着眼睛，看上去似乎与宴会厅中的喧闹隔绝开，而别具气韵。 他听着，只是抬眸瞥了一眼正在惆怅的金筠。 对他这种担忧根本不会感同身受。 只觉得有趣。 因为书中的金筠，作为韩亭熙的几乎情同手足的兄弟，他的势力已经不只是一个金家。 所以，褚泽只是带着一种，了然一切的旁观者的角度，缓缓轻笑。 “哦？”他慢悠悠地说。 “泽哥你这个态度我可伤心了啊。”金筠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褚泽安慰了他一下。 金筠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褚泽这话听上去奇奇怪怪。 在这时，突然外界的一声尖锐的，空气被摩擦而出的音爆，传到了宴会厅里。 是那种飞车刺破空气，而留下的声音。 室内忽然安静了一刹那。 琼洛·卡蓝神色不变，但仔细观察，他唇角微微放下了几分。 随后，他面带笑容，带着东道主的热情，快步走向正门。 正门被侍者打开。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十分英俊，灰绿色的头发打理整齐，手上戴着一层白色手套，身上的白色定制礼服没有一丝褶皱。 他不紧不慢环视四周，看到琼洛·卡蓝的时候，脸上端起了一丝微笑。 “啧。”韩亭熙忽然出声。 褚泽看向他。 “这人给我的感觉不舒服。” 韩亭熙皱着眉。 他的直觉敏锐如同荒原上游猎的野兽，对待危机和鲜血，有着最直观的嗅觉。 褚泽再次将目光落在了来人身上。 此刻他已经和琼洛·卡蓝交谈着，漫步走向神离所在的位置。 他眼型狭长而微微下垂，一条深刻的弧度从眼皮之上划过，形成一种漫不经心，又有几分危险的气质。 在他一步步走向神离的时候，褚泽敏锐注视到，神离肩膀上的肌肉慢慢绷紧。 像是遇到了某种让她感到危险的东西，而不自觉地泛起恐惧。 褚泽垂下眼，晃了晃酒杯。 “是尚汝成？” 他姿态悠然地问金筠。 金筠点了点头，说：“尚通集团二公子，也是实际的他们家族的掌权人。” 褚泽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掌权人？” 这倒是有趣。 从尚汝成的身体信息，褚泽能够看到，他不过三阶异能者，身体年龄是三十五岁。 而这个年纪，对于异能者的寿命来讲，是极为年轻的。 在他之上，他的父辈理应有更为强大的异能者，而年岁也必然未达到让权的地步。 “手段通天。” 金筠叹了口气说。 这也是作为同辈人，他从小听起茧子的东西。 每当做出错误的决定或判断，他们都会逃不开一个名字。 那就是尚汝成。 他似乎从未出现过任何错误，完美至极，每一个决策，都让他向着自己的目的更进一步。 至今从未行错一步。 “他来这里，找神离？” 韩亭熙愣了一下，忍不住说：“这么大面子？他们尚家还缺四阶异能者或者大明星？” 褚泽看了韩亭熙一眼，挑着眉说：“必然不缺。” 褚泽语气不明地说：“只是不允许超出他掌控范围外的东西存在罢了。” 第241章 他现在感觉到了一丝有趣——这样一个控制欲和掌控欲极强，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脱离掌控的东西的人，是怎么让神离背着他与琼洛·卡蓝达成合作的？ 又或者…… 神离的举动，也在他的掌控当中？ 室内的光线明黄，将一切似乎镀上了暧·昧而堂皇的颜色。 褚泽安静饮着酒，精神力却肆无忌惮蔓延开来。 这里的人，除神离之外最大不超过三阶。 而在宇宙中的异能者铁律，就是三阶异能者所能达到的精神力程度，在a级和s级之间。 而唯一的四阶异能者，神离的精神力开发程度是公开的数据。 是四阶的基础精神力等级：s级。 宴会厅中还没有谁能够比褚泽对于精神力的控制更加精微。 【原初】的基本能力，就是凡事褚泽能够感知到的，他就会获知。 所以当精神力化为细丝，慢慢缠绕在琼洛·卡蓝的酒杯之上。 酒杯摇摇晃晃，被琼洛持着，穿过闷热的宴会厅，走到了帘幕遮挡的阳台之上。 二人交谈的声音也渐渐响了起来。 “……不知二公子要与我私下谈什么？”这是琼洛的声音。 他语气平和，听上去如微风轻拂。 褚泽感受到尚汝成似乎轻笑了一声，笑声透着一丝宠溺：“神离在卡蓝先生这里叨扰许久，汝成自然应该亲自感谢您的照顾。” 琼洛沉默了一刹，接着说：“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依旧温和道：“神离早已与我们签订契约，二公子不必感谢，这是卡蓝家族对待自己人的方式。” 他话语轻柔，但语意并不客气，字字句句在说尚汝成不要自作多情、插手神离的契约。 “呵。”这是尚汝成的笑声，他依旧不紧不慢的语气和态度，只是低声说：“神离与我闹了些别扭，玩闹之事怎么当真？” 琼洛的态度明显冷了下来：“二公子你我都是聪明人，不必用这些话术。” 尚汝成终于朗声笑了起来。 他声音华丽而低沉，尾音自带旖旎的韵味：“此次前来，神离确实是一部分原因而另一部分……” 在这一刻，褚泽忽然感受到了一种隔绝精神力的信息。 他精神力迅速撤回，不然将会被察觉到。 他们在谈什么？ 褚泽正听到关键时刻，就被打断了。 但想想这也正常，他们如果谈论的事情事关家族机密，那必然会有防止窃听和窥探的手段。 褚泽看向此刻远离人群，几乎与墙壁之下的阴影融为一体的神离。 她神色晦暗不明，整个人如同绷紧了的弓弦，似乎只要再施加一些力，就会崩断、毁坏。 金筠因为有婚约在身，不好直接去找神离搭讪，只能偶尔瞥过去一眼，嘴里叹道：“真人，神离姐姐真人是真美啊……” 韩亭熙没打扰褚泽的思考，显得有些无聊，酒喝够了，吃了点甜食，他忍不住对金筠说：“她年纪能当你母亲了。” 金筠：“……” 他神情僵硬了一下，然后扭曲，难以置信地说：“你在说什么？！” “都4454年了，你还有这种偏见？异能者的年龄如果不是查资料，根本没人在乎的！肤浅！” 韩亭熙撇了撇嘴，凉凉地说：“那你去追她啊。” “哦，对，你有未婚妻。”韩亭熙哼笑着说：“婚约存续期间，你可不能犯错误。” 褚泽收回了精神力，就听到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 活像两个没接受过基本高等教育的小屁孩。 褚泽轻咳一声。 韩亭熙和金筠立刻将视线挪了过来。 褚泽抬起下巴，点了一下神离的方向。 “你的演唱会，差不多应该没了。” 金筠不信：“那怎么可能？不都签好契约了？” 褚泽没多解释，也不能和他说他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干偷听的事了。 “你等着吧。”韩亭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无条件相信褚泽，对着金筠说：“现在去要签名还来得及。” 琼洛和尚汝成谈完，就从帘幕中走了出来。 褚泽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这两个人长于掩饰自己的情绪，轻易不会被人看透自己的想法。 琼洛向主持人比了一个手势。 主持人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此刻沉默不语的神离。 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走到前方，声音响在了宴会厅内： “接下来，神离小姐会为我们献唱一曲……” 神离猛地抬起头，她紧抿着唇，看向此刻言谈甚欢的尚汝成和琼洛，目光压抑而愤怒。 “我不记得有这个环节，卡蓝先生。” 但琼洛只是莞尔一笑，并未说什么。 尚汝成狭长的眼如同某种残暴的野兽，他声音轻缓道：“小海妖，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他语气好像十分宠溺，但响在神离耳边，却冰冷滑腻，残酷而让人畏惧。 神离下意识颤抖。 她惶然看向四周，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似乎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充满嘲笑、讥讽，以及看着什么下·贱东西的玩弄。 在这样一个宴会厅，并非什么演播厅——而是除了贵族和有身份的人才能加入的宴会里。 第242章 他要让神离如同廉价的东西，上台为众人取乐。 让她清楚，她所努力逃离的，并掩盖在身上的地位和佯装贵族的举措，不过是随时可以被剥落、并踩在脚下的衣服。 最终只能赤·裸着任人评价，品头论足。 他会一层一层，敲碎她捡起来的自尊。 这只是第一个惩罚。 失踪 第117章 一阵飘渺空灵的歌声, 盘绕在了空中。 神离面无表情，睫毛在眼底汇成一片浓重的阴影。 看上去疏离、精致，如同宴会厅上, 最完美的装点。 四面八方, 若有若无夹杂着品头论足的视线, 让神离的指尖轻轻颤抖。 在下方品着酒，带着丝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的尚汝成, 在一曲结束后, 慢慢抚掌而笑。 神离如同某种失去了生机的玩偶，被他揽在怀里, 暂时离开了宴会厅。 在众人眼里，并没有看到琼洛的丝毫不喜。 而这一切，发生在他与尚二公子谈话之后。 大厅之内，都是混迹于上流社会的精英或贵族, 他们互相交流目光, 然后同时露出了了然于胸的神色。 金筠一直关注着神离。 他在神离吟唱的时候，就轻轻皱起了眉头。 直到看见，神离毫无反抗被上汝成带走。 他眼中的神色，从迟疑, 变成了某种复杂的神情。 “没想到啊。”金筠干了自己手中的酒, 长长叹着气说：“女神竟然和尚汝成有这种关系。” “有点奇怪。” 韩亭熙嘟囔着说,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尚汝成身上的气息让人他感觉不舒服, 如同泥淖一样阴冷。 “不像个好人。” 韩停息想了想，总结道。 他侧过头向褚泽问：“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褚泽目光凝的很远, 漆黑的眸子看向远处, 非常低调走进了来的几人。 他们穿着军礼服，流苏和勋章挂在胸前。 一个个面容都很年轻。 “嗯。”褚泽应了一声, 若有所思道：“我们亭熙以后也会穿军礼服吗？” 他们坐的位置并不显眼，而是靠着墙壁的角落。 韩亭熙顺者褚泽的视线看过去。 一双灰色的眼睛，在这时，突然捕捉到了韩亭熙的视线。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神态带着若有若无的傲慢和漠然的男人。 韩亭熙愣了一下。 就看到那人眯起了眼，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移开视线。 “那是——”韩亭熙不太确定的说：“法里昂上校？” 褚泽从记忆中检索资料，而后轻轻颔首：“曙光大学的荣誉毕业生，比我们大13届。” 韩亭熙眼睛里露出了兴致：“挂在战神协会墙上的，就有一个他。” 他舔了舔牙齿，说：“据说是曾经战神协会不用异能的格斗冠军。” 褚泽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些好笑道：“你想和他打一场？” “要是可以的话。” 韩亭熙勾起唇：“我想看看到底谁是格斗冠军。” 褚泽身体向后靠，懒散地将胳膊搭在韩亭熙身后，手指蹭了蹭韩亭熙的侧脸，轻笑：“那一定是你。” 韩亭熙矜持地点点头，象征性地谦虚道：“不会差太多的。” 之后宴会进行到后半程，韩亭熙坐着觉得有点累，对褚泽说：“我想去吃点东西。” 褚泽闭着眼睛，觉得这宴会无聊至极。 他声音散漫地说：“吃完我们就走？” 来看神离，神离也看完了，那就没什么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这场宴会里的餐食都无比精致，是由最顶尖的厨师制作而成，从材料到加工，无不尽善尽美。 韩亭熙觉得没太吃够。 他也没有其他人那样的矜持，在摆放食物的长桌前拿着餐盘就开始从头吃。 侍者站立在长桌的附近，不断有餐车推着新鲜的食物，将放置了一段时间的事物换下来。 韩亭熙细数了一下，这些餐品足有几百道，而还在不停更换中。 心中暗暗咋舌，卡蓝家族是真有钱。 上等食材就放了不到半个小时，就会换下去。 是真的，吃一口都是赚到。 褚泽的精神力缠绕在韩亭熙身上，他坐的很远，也依旧能随时注意韩亭熙的动态。 他阖着眼假寐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在和韩亭熙搭话。 “……这道菜味道不错，您也要尝尝吗？” 韩亭熙侧过头，看到了一位穿着军礼服，但身高不高的男人。 他瞟了一眼他的肩章——上尉。 “谢谢。”韩亭熙对不认识的人，话一向很少。 他拿着餐盘的手上，露出了一截清瘦的手腕，腕骨凸起，但十分玲珑精致。 看向来人，轻轻掀起的长睫之下，是一双透着张扬神色的眼睛。 上尉维持着笑容道：“你是曙光大学的学生？” 韩亭熙闻言挑了挑眉，嗯了一声。 这人怎么知道？ 上尉笑着说：“看到你与金四公子在一起，看来我猜对了。” 上尉没管韩亭熙充满距离感的态度，而是兴致勃勃地说：“不知你是哪个学会的？剑兰？” 第243章 在凤京的上流社会没有见过韩亭熙，但却又能出入这种宴会，所以推测他是某个不入流的小贵族家庭也是合理的。 “战神。”韩亭熙简单说出两个字。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上尉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 韩亭熙目光淡淡从他神情中扫过。 那种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察觉到，这个上尉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玩味？或者轻松？ 接下来，就听到了上尉的笑声。 “这可太巧了。” “我上司，就是曾经战神协会的会员，他的格斗记录，至今没有能在第二世界战斗模拟胜过他的。” 韩亭熙忽然看了他一眼。 眼神睥睨而轻狂：“现在有了。” 上尉眼睛亮了一下，似乎觉得好笑：“怎么说？” “我。”韩亭熙言简意赅，少年气让他显得不那么狂妄，而是一种轻狂，看上去就充满活力和朝气。 如同拼命燃烧的火焰，耀眼而夺目。 上尉看着他，看着面前这个漂亮而意气风发的少年，忽然顿了一下。 如同错觉一样，那神色中似乎有一丝不忍和迟疑。 在这时。 醇厚如酒的声音，微微沙哑，从二人身后传来： “哦？战神已经有可以打败我的人了？” 韩亭熙转过身，看到了有着灰色眼眸的法里昂。 他面容普通，一双眼沉沉，好似有着灰色的雾，无法从中窥探到任何情绪。 法里昂就这样站在韩亭熙身前打量，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颔首笑着说：“我的学弟，我倒是可以和你带上抑制环比一比。” “我不会留手哦。”法里昂补充了一句。 似乎在提醒韩亭熙，不要贸然答应。 韩亭熙扬了扬眉，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就按照上校您的说法，带上抑制环比一比。” 上尉转过身，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我随身带着抑制环，卡蓝家族的单人格斗场也是开放的，所以如果要比的话，现在就可以。” “走？”法里昂神态变得微微傲慢。 韩亭熙跟在后面，无声嗤了一声。 让你先傲一会儿。 只要带着抑制环，韩亭熙自信格斗无人能及。 褚泽本来微微阖上的眼蓦然张开，他直起身，皱着眉看向韩亭熙离开的方向。 “格斗？” 韩亭熙早已成年，且自有分寸，战力也足以自保。 ……但褚泽莫名，生出一种奇异的感受。 胸口的硬币忽然烫了起来。 褚泽站起身。 他要跟上韩亭熙。 他大步向前走，而金筠咦了两声，礼貌告别与自己攀谈的人，追上了褚泽。 “怎么了？” 褚泽神色有些凝沉，他手指不自觉攥在一起。 心忽然跳动得厉害。 一种古怪的危险预示，从韩亭熙离开之时，就逐渐攀升。 在这一刻，达到了最大。 ——韩亭熙身上自己的精神力被消除了！ “操！” 褚泽忽然咬牙骂了一句。 他冲了出去，四面环视，四周是宽阔的湖水，水面平静而泛着碎金。 天空澄澈，浮云如棉絮。 高大的乔木掩映，空气中是湿润的水汽和草木味道。 褚泽浑身冰冷。 走出宴会厅，就是开阔的环境。 无论什么，都一览无余。 但这里—— 没有韩亭熙的任何影子。 “泽哥？”金筠追了出来，视线在触及褚泽的眼睛时，呼吸忽然停了一刹。 那是一双冷酷到让人心惊的眼睛，其中似乎有着浓重的暴虐和危险。 瞳仁深黑，而左眼，似乎维持不住伪装一样，透出一种妖异的绿。 金筠感受到了一种浩瀚的精神力，肆无忌惮毫无遮掩地，霎时间冲出百里。 他感受到，精神力掠过的地方，都被一瞬间探查了个清清楚楚。 气氛如结冰一样寒冷。 金筠小心看着褚泽，在他此时的感受中，褚泽周身的气息压抑至极，如同将一种危险而恐怖的情绪绷紧压缩。 缓缓凝聚出一种让人闻之惊惧的气息。 “亭、亭熙怎么了？”他声音抖了一下。 他第一次，清晰感受到，褚泽的危险性。 让他几乎毛骨悚然。 褚泽闭上眼，精神力疯狂蔓延搜查。 气息。 情绪。 一切存在就有痕迹。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慌。 韩亭熙不可能突然消失。 对方的伪装技巧极为高超，是某种异能的作用，否则【原初】一定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到。 还差一点时间。 沙哑的声音响起。 金筠听到褚泽说：“你去通知卡蓝家族，法里昂上校绑架了韩亭熙。” 金筠心中也十分慌乱，他咬着牙点头，“好。” 异能所造成的隐匿效果，不会比复制一个异能更难解析。 褚泽能感受到自己胸腔中燃起的怒火，如同岩浆的热浪，让他在这一刻，燃起了疯狂的杀意。 但他的大脑，却无比冷静。 他以一种绝对理智的效率，一寸一寸分析自己精神力掠过的地方。 第244章 是这里。 褚泽忽然睁开眼。 面无表情推算着韩亭熙的去向。 最终，在卡蓝家族的湖底，“看”到了韩亭熙的气息。 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空间在撕扯，然后轰然崩塌。 通往湖底的通道，忽然破开。 他抬腿，沿着自己解析出的那些“痕迹”，一步一步走过去。 在他身后，一条血迹蜿蜒曲折。 鲜血从他指尖低落。 褚泽 第118章 韩亭熙在跟着法里昂和上尉走出宴会厅, 看到了外界宽阔的湖水。 “去哪里？” 韩亭熙眉微微蹙了起来，他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 “湖底。”上尉低声说：“那里有卡蓝家族的格斗场。” 韩亭熙听到他的话，不着痕迹向后退了一步。 “格斗场在地下？” 法里昂转过身, 灰色的眼睛盯着韩亭熙：“只要拥有财力, 哪里都可以建格斗场。” “走吧, 先把抑制环带上，不然进不去格斗场。” 法里昂从上尉手中接过抑制环, 不紧不慢戴到了手腕上, 然后说：“蔡阳，录入你的生物信息。” 韩亭熙沉默看着他们的举动。 手插在兜里, 心中疑惑越来越重。 卡蓝家族的非异能格斗场……需要在进入之前佩戴抑制环？ 倘若需要，那么为什么没有卡蓝家族的人……而是让两个客人自己佩戴抑制环？ 韩亭熙神经紧绷起来。 在蔡阳拿着另一只抑制环要为韩亭熙戴上的时候，韩亭熙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因为对方同为曙光大学战神协会的学生，而卸下的警惕心, 骤然升起。 法里昂忽然说：“你的恋人是叫褚泽吧？” 韩亭熙下意识抬头,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他怎么知道褚泽？ 就在这时。 蔡阳猛地扑了过来。 韩亭熙在短短一个晃神的时间里，危机感炸开在头皮之上，他立刻伸出手格挡。 但晚了一步。 蔡阳的拳风狠狠砸在了韩亭熙的小臂之上。 咔嚓。 似乎是骨裂的声音，韩亭熙脸色白了一刹。 视线里的蔡阳已经肌肉鼓胀, 青筋偾起。 妈的！韩亭熙心中忍不住怒骂。 肉·体强化侧的异能者。 他近战拼身体素质必然拼不过。 但接触之中, 蔡阳的脸色同时惨白, 其中带着难以置信。 ——他与韩亭熙手臂接触的拳头, 出现了一丝丝裂纹，借着如同风沙吹散, 一寸寸龟裂, 然后像被橡皮擦擦去一样，消失在了这片空间里。 而那裂纹还在继续蔓延而上！ 韩亭熙下颌绷紧, 硬生生忍下骨头断裂的疼痛，迅速借着冲撞的作用力后撤。 但在他的身后—— 刚才在轻松谈笑的法里昂，灰色眼眸变得贪婪而阴森。 三阶异能的波动瞬间出现。 带着一种格外锋锐的气息。 韩亭熙精神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把巨大的利刃，轰然劈下！ 操！ 韩亭熙意识在那一瞬空白了一刹那。 而这一刹那，是致命的。 耳畔轰鸣，世界在这一瞬间恍若颠倒错乱。 法里昂阴冷的声音如同出现在很远的地方，又像惊雷乍响： “蔡阳！” 韩亭熙混乱的神智陡然清明。 但下一刻！ 抑制环瞬间被出现在身后的蔡阳扣在了脖子之上，然后猛地勒紧。 韩亭熙立刻张口，在窒息和体内瞬间被抑制住的异能中，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如同被挤压出来的声音： “褚泽——！” 声音在空中飘散，然后泯灭在被封锁的空间里。 蔡阳满头冷汗，用异能堪堪阻止那诡异的龟裂蔓延。 只要再多战斗几秒，他的胳膊就会彻底消失。 法里昂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神情傲慢而阴冷。 他单手卡在韩亭熙的下颌，指尖缓缓摩挲韩亭熙细腻的肌肤。 如同被冰冷的蛇类蹭过，滑腻而让人作呕。 韩亭熙甩开头，眼神锋利如刀，即使在这种被制住的情境下，他却不见丝毫畏惧和惶恐。 “傻逼。” 韩亭熙嗤笑：“你爷爷是你能碰的？” 法里昂眸子陡然阴沉，他扬起手，重重地甩在韩亭熙脸上。 三阶异能者的肉·体力量可以在宇宙中生存，这结结实实一巴掌，让韩亭熙嘴角裂开。 如果他不是异能者，此刻头颅就应该滚在了地上。 他侧着头，呸出一口血。 神色不改，扯着嘴角，冷言道：“孙子。” “你就这点力气？吃奶了吗？” 法里昂用力抬起他的头，看着他狂妄的眼，忽然缓缓笑了。 笑容阴鸷、可怕，如同看着某种穷途中挣扎的猎物。 “药。”法里昂带着冰冷的笑意说。 韩亭熙余光中看到蔡阳停了一秒，似乎是劝告着说：“上校……人已经被钳制住了，这种药——” “给他灌下去。”法里昂打断他的话，森然笑着说：“看一个性子暴烈的人，变成一个婊·子，不是很有趣吗？” 他凑近韩亭熙，冰冷黏腻的吐息落在韩亭熙的脸上，那恶心而阴鸷的声音说：“嘴这么脏，一会儿会不会求着我淦你？” 第245章 韩亭熙猛地张大眼睛。 而下一秒，无可抵挡的巨力，将他的嘴撬开，一股苦涩而带着浓郁药味的液体，冲入舌根，滚入喉咙。 “我——操——你——妈！” 韩亭熙目眦欲裂。 手臂用力挣扎，但被蔡阳牢牢制在身后。 肺腑间一股热意在药剂灌入胃里时，瞬间升起。 而他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朦胧。 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弱。 耳边隐隐约约是蔡阳和法里昂的声音。 “……上校，还是去湖底……吗？那卡蓝家族会不会……” “……不会，他们和我……怎么会管……平民。” 湖水的潮腥味扑入鼻尖，韩亭熙意识混沌中，感觉到微凉的寒意触碰到自己好似燃烧起来的肌肤。 * 金筠冲入了宴会厅内。 这里依旧杯觥交错，浮华迷离。 他满身冷汗，韩亭熙被他带到这个宴会，如果出了事…… 金筠心中被一种无比后悔的情绪充斥。 他只要想起，刚才褚泽的神情，从指尖就开始泛起凉意。 从认识到现在。 他第一次看见褚泽的怒火。 如此暴虐、可怖。 还有那压抑至极，凝为了浓稠的墨一样充满杀意和血腥的眼睛。 “卡蓝！”他指尖颤抖，推开自己前方的人。 力度无法控制，总有人被他推倒在地。 但他无心去注意这些。 人群的喧哗让琼洛·卡蓝从谈话中抽离，微微蹙着眉看了过去。 ……那是金家的小孩？ 怎么这种表情。 琼洛看到了他惊慌而紧绷的面孔，心中往下沉了沉。 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中浮现了几种不好的猜测…… 有贵族在宴会上出了意外？ 还是卡蓝家族受到了袭击？ 他对收到请帖的所有客人都了然于胸。 琼洛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在场的人，少了几个。 ——其中是他的老朋友，法里昂上校和他的下属，以及金筠带来的那两个学生。 他脚步顿了一下。 琼洛将其联系在一起，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法里昂。 他暗暗咬牙，这个耐不住情·欲的，只知道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法里昂上校绑架了我的同学！”金筠来到了琼洛身前，立刻呼吸急促地说。 琼洛略略思考了一番，然后露出笑容，他态度得体自然：“金少爷不要慌乱，法里昂的为人我是清楚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韩亭熙跟着他走后就消失了！” 金筠咬牙，他隐隐感觉到了琼洛的态度有些微妙。 “说不定是相约去逛逛庄园。” 琼洛不紧不慢地说。 金筠厉声道：“不可能！我们追出去，人就已经消失了，去逛庄园用得着遮掩痕迹吗？！” “也可能只是他们下意识的动作——毕竟，法里昂在军部多年，有些习惯是很难更改的。” 金筠神色不好看起来，向前迈了两步：“卡蓝你什么意思？” 琼洛笑了起来：“不要急。我会派人搜寻庄园，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我们卡蓝家族不会包庇任何恶行。” 他招来自己的亲卫，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回过头，温和笑道：“不如先坐下，耐心等待。” 金筠的怒火缓缓升腾，但既而又被他压抑下来。 他冷冷盯着琼洛，牙齿紧紧咬在一起。 他已经清楚琼洛的态度了。 “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金筠身为金家的直系，他并不畏惧琼洛的势力。 但在卡蓝庄园，他的手下的力量不能直接动用，在琼洛有意的袒护下，他感觉到了苍白的无力。 “金少爷，那不过是平民——”琼洛露出诧异的神色，看着金筠似乎看着什么不能理解的生物：“竟然蛊惑你对我说出这种无理的话。” 金筠猛然转身。 身边的忽然出现几柄深红色的枪。 他大步走向正门。 在他身后，长·枪轰然射出，掠过空气，撕裂空间，然后狠狠砸在穹顶的水晶灯、四周的墙壁以及——琼洛·卡蓝身前的地面之上。 他走了出去。 身后是琼洛阴沉的脸色，以及瞬间升起的喧哗。 琼洛抽出手帕，擦拭手上被溅射到的灰尘。 他冷目看着金筠的背影。 “少爷，我们还去搜查吗？”身边的亲卫低声道。 “随意搜查，不必认真——”琼洛话音落下。 忽然外界响起了一阵剧烈的轰鸣声。 就好像，什么东西被轰击碎裂，然后出现的那种沉闷的声响。 琼洛脸色一变：“去看看！” * 褚泽站在湖底的入口，前方是长长的廊道。 他眼眸中的一片冷漠的平静。 ——那嗜血的杀意和暴虐，如同被漩涡吞没，陷入了更深层的海流中。 手心是被指甲划烂的伤口，泛着隐隐的刺痛。 褚泽闻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心中的怒火和杀意，像被泼了油的烈焰，而愈燃愈烈。 海底属于韩亭熙的痕迹，一点点被解析出来。 精神力在疯狂的计算、解析，大脑泛起微微的疼痛。 第246章 越向前。 痕迹就越好解析。 好像懒得继续遮掩一样，在一公里之后，那些信息纷涌而出，冲向了褚泽的感知之中。 血。 褚泽呼吸到了韩亭熙血液的味道。 他心头微微缩紧。 空间在他身侧撕裂，他如同箭矢，疾驰而出！ 两个陌生的残余身体信息…… 空气中还有着情绪分子…… 褚泽的脸色已经难看无比。 他感受到了情·欲独有的信息，以及……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带有大量烈性迷情分子的药剂的味道！ 褚泽指尖开始颤抖，一瞬间莫大的恐慌浮现。 “法、里、昂——！” 褚泽听到自己的从喉间发出的，恍如撕裂一样的声音。 快一点！ 再快一点！ 空间割碎了褚泽的肌肤，但他的速度已经超过了音速！ 终于。 在湖底晦暗的视线里，他看到了韩亭熙的信息停留并愈加浓烈的地方。 ——那是一扇紧闭的房门。 而其中，是韩亭熙如有实质的，那种褚泽心脏欲裂的情·欲的味道。 韩亭熙意识迷胧。 他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在备受煎熬的灼热中，如同沙漠中的甘泉，让他下意识想要去追逐。 好难受。 韩亭熙紧闭着眼，而唇微微张开，发出压抑而急促的喘·息。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衣服，被那带着凉意的手撕开。 不…… 他好像陷入了梦境。 梦境纷乱无比，光怪陆离。 在破碎的意识中，他费力组织起自己的思绪。 不……为什么不？ 好凉。 身上很热很热。 一种熟悉的，只展现在褚泽身前的难耐，如同一团火，从胸口蔓延，然后向四肢百骸掠过。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哈哈蔡阳你看……他马上就会睁开眼睛求我……” “像个婊·子一样。” 操·你妈。 韩亭熙在那难耐的欲·望中，下意识骂道。 而下一秒。 他睁开了眼睛。 眼睛里好像在着火，呼出的气息都无比干渴。 他眼前的视线模糊一片，隐隐约约，能感受到，自己被绑在一个床上。 而上衣已经被全部扯烂。 一双手停留在他的腰间，似乎想要将他的裤子褪下。 韩亭熙狠狠咬在了舌头之上。 一种剧烈的痛，让他思维忽然清晰了一瞬。 他看清了那双手是谁的。 法里昂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目光阴森，却饱含一种色·欲的垂涎。 他看着韩亭熙朦胧的眼神，缓缓勾出了笑容。 “难受吗？” 韩亭熙唇轻启，声音很低，尾音轻颤，法里昂几乎不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他低下头，对待这个意识不清醒，但格外漂亮的玩具，有了几分耐心。 是不是在心中哀求自己？ 法里昂有些得意。 多狂多嚣张的后辈……他在见到韩亭熙的第一眼，就无法忍耐了。 如此漂亮而张扬，像是一朵被利刺包围的玫瑰。 诱人去亵/渎，扯掉他的尖刺，将他的花瓣都碾碎，看着他向自己臣服。 只要想到这里，法里昂就感觉到了自己不可遏制的干渴。 他呼吸有些急促，贪婪的目光掠过韩亭熙的身体，将头凑近了韩亭熙的唇边。 “嗯？”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耳朵上爆发。 法里昂痛叫出声。 他一拳打在韩亭熙的腹部。 而韩亭熙唇角逸出鲜血，牙齿却依然狠狠咬住口中的肉。 他眉宇一片厉色，双目通红充满一种压抑的情·欲，但眼神却如黑夜中的寒星！ 一声血肉分离的声音，伴随着法里昂怒吼的惨叫。 韩亭熙呸了一声，将口中的耳朵吐出去。 他放肆地笑：“傻、逼。” 口中全是鲜血，还有一缕沿着唇角流到了脖子上。 白皙的肌肤上，是触目惊心的红。 韩亭熙尽管被制住、被束缚。 尽管即将面临的，可能是一场强·暴。 但他依然抬着下巴，用看着垃圾一样的眼神，嗤笑道：“废物。” 法里昂疯了一样冲了上去。 他一个巴掌打在韩亭熙脸上，然后拎起他扔到地上，脚狠狠碾在他的头上。 双目染血一样的红，法里昂一下又一下，用力踢着韩亭熙的头。 韩亭熙的脸已经血肉模糊。 “婊·子！贱·人！贱·人！贱·人！”法里昂出喘着粗气大骂，他拎起韩亭熙的头发。 一双冷漠而睥睨的眼睛，依然如此。 “好！好！好！” 法里昂怒声大笑，将韩亭熙扣在床上，撕扯他的裤子。 他压着疯意，在韩亭熙耳边说：“在床上只知道呻·吟的婊·子，你还能有这个眼神吗？！” 韩亭熙不言不语。 他手指无力，几乎攥不住。 耳畔是法里昂让他恶心的话语，韩亭熙心中只有杀意和冷然。 褚泽。 他在被触碰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即将溃散。 第247章 他的身体已经在承受情·欲的极限，只差一点，就会崩溃。 褚泽。 韩亭熙在心里轻声说。 如同护住心中唯一没被玷污的圣土，将这个名字置于他遥不可及的梦上。 韩亭熙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的侧脸贴在床上，目光渐渐涣散地看着门的方向。 他恍惚好像看到了一束光。 光之下，是他所爱之人。 贵族的心脏 第119章 寂静而空荡的廊道中, 光芒黯淡。 褚泽指尖在颤抖。 胸腔中的怒火翻腾，牙齿紧咬，隐隐能尝到一丝铁锈的血味。 他的面前是一扇紧紧关闭的门。 这扇门并不坚固, 却隔绝了一切声息。 褚泽双眸凝聚着可怖的风暴。 他抬起手, 空间撕裂, 轰开了这扇门。 但下一秒，在看到门后的场景时, 褚泽听到了自己神经炸裂的声音。 杀意无比沸腾。 他眸底压抑了许久的情绪, 轰然崩塌，一层层化为暴烈的怒。 法里昂双眸赤红, 抬手将要撕下面前那层碍眼的布料。 然后把这个好像永远不会低头的后辈，淦成只会求着他摇尾乞怜的婊·子！ 紧闭的门突然被冲击破开，空间在剧烈的震荡，好似不能承受一样扭曲。 门破破烂烂挂在了门框上, 然后既而“哐”的一声砸落在地面上。 在湖底晦暗的光下, 背光的青年神色不明，浑身充斥着凛冽的杀意。 一点绿光在幽暗之中亮起。 青年的左眼碧绿到耀眼，其中一抹蓝紫色让他恍如嗜血的妖魔。 他掀起唇角，一字一顿, 声音冰冷而低哑：“你、该、死。” 法里昂猛地向后缩了一下。 既而发现, 面前这个青年, 也不过二阶。 他脸色变得阴沉, 刚才那一晃而过的畏惧好似错觉。 法里昂猛地抬头喝道：“蔡阳！” 褚泽轻轻看了一眼向自己冲了过来的上尉。 他的小臂之下整齐而平滑的断开，几道像是拼补起来的血痕蔓延其上。 泯灭一切, 带着时光荒芜回溯的诡异能量, 在蔡阳惊恐而绝望的面孔之中，将他的那一方空间一点一点抹去。 “不——” 最后一点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室内。 蔡阳的身影, 如同时光的回溯，在他恐惧和嘶吼中，一点点崩解、然后消失。 如同从未存在。 法里昂瞳孔扩大，看到蔡阳完全消失在这一方空间后，他的心猛地沉下去。 他眼珠充血通红，难以置信地大喊：“怎么可能——！” 蔡阳作为二阶高级的异能者，就这样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连褚泽的衣摆都没有碰到，从此被轻易抹去了一切活着的痕迹。 面前这个诡异近妖的青年，明明也只是二阶而已。 褚泽缓缓扯起唇角，他抬起了手。 空间之力爆发。 整个室内忽然陷入了一种混乱的空间之中。 十二柄赤红长·枪在褚泽身后浮现，如同图腾中的太阳纹。 法里昂立即调动异能。 但这一刻。 他忽然发现，自己向来神秘的作用于精神上的异能，此刻如同陷入了泥淖中。 粘滞而惰怠。 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的……思……维…… 异能【负面异常】。 各种作用于精神上的毒，疯狂涌入法里昂的精神海。 长·枪破空而至，枪尖一点泯灭万物的能量，肆意而狂躁，十二柄长·枪齐齐抵达法里昂的四肢和要害！ 法里昂的精神海猛然发亮。 他暴喝一声，青筋鼓胀，双目可怖地圆睁，那双灰色的眼睛，此刻已经被红色的血覆盖。 所有精神上的负面状态，在这一刻，全部祓除！ 而那十二柄长·枪，被他以肉·体力量生生扛下！ “死！！” 法里昂的声音如浪潮海啸，带着无可比拟的精神冲击，瞬间冲向了褚泽。 思维空白了一刹。 褚泽看到了自己精神海中高举而起的一把通天巨刃，正以山海翻覆之势，狠狠砸落。 法里昂高声大笑：“好！正好！两个人更有趣！” 他不曾怀疑自己的异能。 他的精神力从来远超同龄人，而在三阶异能者这个范围内，他的精神力早已达到了ss级。 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二阶异能者，凭什么躲开他的精神攻击？ 他看着忽然呆立不动的褚泽，舔了舔唇角。 心中淫/邪的火，又升了起来。 让他看着自己的恋人被自己淦会怎么样？ 法里昂想到这里，手指就开始兴奋地颤抖。 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蔡阳消失之前脱掉的军装，微微皱了一下眉。 这个废物。 对同阶异能者毫无抵抗之力，死了倒也不可惜。 而在他精神攻击之后，不过一刹那的时间里。 一种毛骨悚然之感，从每一根毛发中炸起！ 法里昂忽然脊背发凉。 他的的目光从军装上挪走，然后无比缓慢地抬起了头。 他终于看清了青年的脸。 褚泽七窍流出鲜血，喉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第248章 在那巨刃砸下之时，他同为ss级的精神力，堪堪挡住这几乎能震碎精神海的攻击。 但他的身体内部，同时因为法里昂的异能，而气血上涌，褚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部遭受了重创。 而左手背开始灼烫。 在他身体内部出现问题之时，那些被遏制的碧玉宝石中的能量，开始疯狂肆虐，冲刷褚泽的血肉、骨骼乃至灵魂。 他眸光冰冷，看向满目惊色的法里昂，被血染红的嘴唇，轻轻扬起，而那上挑的弧度，好似某种死亡的宣告。 褚泽瞬间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法里昂的闷哼和肉·体相撞时的声音同时出现。 这不是二阶的肉·体力量！ 法里昂惊骇地看着与自己交手的褚泽，同时心中的杀意也越发浓烈。 这个人必须死！ 褚泽的身体力量在各种异能的不断提升，以及精神力的淬炼之下，已经远超二阶的水平。 但三阶是划分异能者的一个关键门槛，褚泽的力量只是无限接近三阶，却远远达不到三阶真正的水准。 他的手上、身上，缠绕的【归一】的能量，才是让法里昂且战且退的根源。 但三阶的肉·体太过强大。 当初韩亭熙仅仅在张一元的手上刮掉一层皮，而褚泽尽管异能提升的比韩亭熙更高，也最多只是将法里昂的身上制造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伤痕罢了。 不过转瞬之间，变攻为守。 法里昂的异能奈何不了褚泽，褚泽的异能也无法对法里昂造成实质伤害。 此刻，他们如同原始搏斗的野兽，用四肢、手掌以及利爪进行最残暴，也最直观的撕咬。 法里昂大吼一声，肌肉忽然变得赤红，眸中的血意更浓，他狠狠一拳砸落。 拳风迅猛，以褚泽不能反映过来的速度，轰然而至。 “噗——” 褚泽的身体被猛烈的冲撞，而砸到了墙壁之中。 金属扭曲变形，然后弯曲出利刺，割伤了褚泽的脸颊和四肢。 法里昂接下来的攻击转而又至！ 褚泽看着那即将抵达自己头颅正上方的拳，精神海上一颗微芒的种子，忽然散发出明亮而剧烈的光芒。 半成品【终末】。 一种只要不断积蓄能量，就能达成恐怖的攻击效果的异能。 在此刻，时隔万年，再次降临于世！ 指尖燃着恒星，一种只余极致的破坏的能量，爆发在这一片空间之内！ 法里昂眼前陡然失去了任何色彩，只有一种亮到了极致的白芒，炽热、暴烈。 他闻到了皮肉蒸发的味道，而下一刻，他听到了自己的惨叫。 “碰！” 一具身体砸落在地面上。 褚泽呕出一大口鲜血，他指尖颤抖着，握住了因为自己砸入金属墙壁，而弯折出的金属棱刺。 鲜血透入金属墙壁之中。 褚泽神色冷漠，身体在摇晃了一瞬之后，稳稳站在原地。 他居高临下，看着倒下的法里昂，抬起手，一杆长·枪出现。 然后握住枪杆，枪尖托在地面之上，在金属地面划出一道蜿蜒的刻痕。 站在法里昂的身前，褚泽抬起了手臂。 枪尖锐利而泛着寒芒。 在这一秒，或许法里昂残存的危机感，让他艰难翻滚，堪堪避开直刺自己脖颈的攻击。 他的胸口破开一个大洞，能够透过鲜红的血肉，看到洞另一侧的场景。 而一种极致破坏的能量，缠绕在他伤口的附近。 正不断蚕食属于法里昂的异能能量，而不断扩大那个伤口。 不止胸口。 他的四肢已经完全消失，化为满天的血肉，然后又被【终末】的能量泯灭成气体和尘埃。 法里昂残喘而恐惧地看着正慢慢走过来的褚泽。 他能看到，面前这个青年，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法里昂更清楚，自己此刻沦为了刀俎下的鱼肉。 他艰难奋力地张开口，嘶声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帝国上校，你要是杀了我，你也会不能活！” 他的喊声落下。 褚泽慢慢停了下来，他冰冷漠然的视线落在法里昂的身上。 褚泽轻声重复：“帝国……上校？” 法里昂忽然升起了希望：“对！对！你不能杀我！你放过我，我不会再追究你的冒犯！我还是贵族！你杀了我，就会上军事法庭！” 他粗声喘息，生命如残烛，艰难道：“相、相信我，你杀了我，会生不如死！这里是卡蓝家族的庄园——你不可能逃出去！” 褚泽似乎陷入了一种思索。 法里昂的心缓缓落到了肚子里。 自己的说服有效了。 而与之同时，升起的，还有一种怨毒和浓烈的恨意。 只要离开这里，只要还活着……他也会让这两个贱·人生不如死！ 他继续说：“我会给你财富、地位、你想——”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面前那沉默的青年，忽然勾起了一个笑容。 他的下颌已全是血液，脸颊之上也是一道道血痕。 左眼的绿意已经遏制不住一样，亮到妖异。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声音很轻：“你说得对。” 法里昂还来不及升起活下去的喜悦，下一秒，青年的话让他如坠冰窖。 第249章 “死了，确实可惜。” 褚泽蹲了下来，俊美的五官此刻如笼罩着一层沉沉的黑雾，声音却如滴血一样残酷：“——要让你，生不如死才好。”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室内。 褚泽用枪尖，微笑着，一片片，刮掉法里昂的肉。 血溅上了他的脸侧，让他的微笑，变成嗜血一样的诡谲。 法里昂恐惧、难以置信，转而又生出无与伦比的悔恨。 凌迟一样的酷刑，让法里昂如一坨死肉，只剩下了肌肉不自觉的跳动。 枪尖刺入他的心脏。 褚泽轻轻搅动了一下，看着法里昂开始涣散的目光，低声如风散去：“上校、贵族？呵——” “你们的心脏，竟然也是红的。” 急促而凌乱的脚步，从长廊中渐渐逼近，褚泽歪着头，看向外界。 琼洛·卡蓝的惊怒暴起：“把你的枪拿开！” 褚泽在如废墟一般的空间里，看着琼洛轻轻一笑。 枪尖利落划出一个弧度。 法里昂的脖颈喷出鲜血，一颗睁大眼睛的头颅，轱辘轱辘滚到了琼洛·卡蓝的脚下。 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向上看着琼洛，了无声息。 而褚泽，将负面状态纷纷加之于韩亭熙身上。 他珍惜而小心地抱起韩亭熙，无波无澜的眼睛，终于在看到他的伤势和神情时，泄露出压抑的痛和恨。 褚泽抱着韩亭熙，看向在长廊中的琼洛·卡蓝、金筠等等。 他步履平稳地与琼洛擦肩而过。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与此同时响在琼洛·卡蓝的耳侧—— “多谢卡蓝家族的款待，褚泽不敢忘记。” “来日必携重礼回报此日。” “望卡蓝先生——长寿永康。” 他的身影消失于长廊的拐角。 只余脸色难看的琼洛，以及浓重的血味和一地狼藉。 我爱你 第120章 褚泽一步一步向外走, 走出清寒的湖底，直到呼吸到外界清澈的空气。 怀中的韩亭熙，脸颊上充斥着细密的伤痕, 嘴角裂开一道明显的红。 褚泽轻柔地用手擦掉韩亭熙脸上的血。 在远离人群之后, 调动体内最后一点的能量, 使用【归一】。 他指尖碰触勒在韩亭熙喉结下方的抑制环，瞬间灰飞烟灭。 褚泽体内能够调动的能量至此消失殆尽。 在这一刻, 褚泽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紧接着很快恢复了寻常。 他的左手背无比炙热，其上的碧玉宝石如同在岩浆中滚了一圈, 然后烫入褚泽的血肉中。 一股股陌生的，被褚泽束之高阁的能量，此刻汹涌着从精神海之上那枚绿意盎然的异能种子，疯狂涌出, 如同一场洗礼, 从内到外，直至灵魂。 此刻，褚泽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 恢复了正常, 所有伤势在这种能量的冲刷之下, 飞速愈合, 然后肉眼可见地结痂、脱落，露出光洁的皮肤。 甚至在褚泽的感知之下, 他的骨骼和肌肉更为坚硬, 皮肤如同某种柔韧至极，但坚不可摧的物质, 似乎用小口径的能量炮轰击，他的身体也不会出现任何伤痕。 左眼的绿意如同将要滴落一样，像是晴日下被照耀的叶子的颜色，亮得耀眼。 褚泽面无表情，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异化，已经不可遏制。 他的身体，乃至灵魂，已经被分为了两半。 其中一半关连高天，穿过宇宙的星光，抵达不可知的地方。 似乎只要一个念头，那未知之处的神灵，就可以降临在褚泽的身体，与他割据身体的使用权。 微风吹过，二人身上的血腥味涌入鼻尖。 褚泽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其中依然是如同磐石一样的平静。 后悔吗？ 值得吗？ 以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你会怨怪吗？ 脑海内不断响着一种声音。 仿佛是自己内心深处掩藏起来的恶意。 那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但褚泽十分清楚，他永远，不会后悔自己所做出的任何决定。 “自称为神明的东西，你很闲吗？” 褚泽薄薄的嘴唇勾起，似乎在嘲笑：“你所求的已经越来越接近结局，你在怕什么呢？” 那道声音戛然而止。 如同从未出现过。 褚泽的脑海中，再次恢复了清明和冰冷。 他垂着眼，长指将韩亭熙因为血液凝固而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开，看到了韩亭熙那不健康、而且愈来愈浓郁的红。 褚泽眉目寒凉，长眉慢慢皱起。 ——韩亭熙身上的药，竟然有一部分无法分析出来。 唇微微抿紧，他看着韩亭熙颤抖的睫毛，以及即将睁开的眼睛。 他的异常状态，已经将要无法遏制这霸道而烈性的药剂了。 热。 从骨髓深处，渐渐泛起了让人颤栗的痒。 身体内好像空了一部分，亟待什么东西将其填满，然后用力。 韩亭熙艰难喘息，攫取着空气。 但这不够。 他茫然地张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 …………………………………………………………………………………………………………………… 第250章 尾音轻颤，平时清朗的男声，此刻变得极为柔软。 与韩亭熙湿润了的眼睛，以及脆弱的神色中，充显出一种动人心魄的颜色。 褚泽抬起手蒙住了他的眼睛，轻颤的睫毛搔刮在掌心。 而下一秒，褚泽身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韩亭熙身体不自觉的痉挛和颤抖，他艰难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握住褚泽的大手。 ………………………………………………………………………………………………………………………………………………………………………………………… 从掌心到一根根手指。 他神色混乱，伸出鲜红的舌尖，细致的轻舔。 但这些并不能满足他。 ……………………………………………………………………………… 褚泽紧抱着他，坐在飞车上。 他咬着牙。 …………………………………………………………………… 韩亭熙解除了抑制环之后，身体的力量渐渐恢复，他从褚泽身上爬了起来。 ……………………………… …………………………………………………………………………………………………… “宝贝。” 褚泽似乎在对韩亭熙说，又似乎在告诫自己。 或许是褚泽的声音，勉强换回了韩亭熙微薄的理智。 ……………………………………………………………………………… “褚……泽？” ……………………………………………………………………………… 褚泽看着他，青筋几乎要爆开。 …………………………………………………… 他喉咙已经干渴无比，却用理智强行压抑着自己。 现在不行。 这种药剂具备强烈的成瘾性，并会严重损害身体。 他不能就这样亲身上场，为韩亭熙舒缓。 他要先弄清这种药剂的成分，然后制作出解药——或者说能够阻止这种负面效果的一部分解药。 然后让韩亭熙喝下去。 但现在情况紧急。 褚泽扯下自己身上破烂的礼服，在飞车的自动驾驶中，将韩亭熙的脑袋扣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仔细围住他，最后用双臂将这具漂亮的身体，紧紧锁住。 飞车稳稳停在了异能司之前。 前台的职员刚刚抬起头，就看见那个经常来这里，似乎在异能司权限很高的青年，以一种几近匆忙地速度，迅速冲向了楼上。 在那个独属于褚泽的室内，褚泽手指碰触房间内的隐形按钮。 房间的结构开始变化，最后出现了简陋的金属床，并出现了一个镶嵌在墙上，可以打开的柜子。 褚泽从里面取出被子被褥，用精神力将其铺好，这才把韩亭熙放在上面。 在韩亭熙蹭着被子。 ………………………………………………………………………………………… 褚泽眼睛都开始泛起了红色。 他闭上眼，再次按了一个按钮。 从床的两侧出现了束缚带，然后用用金属环将韩亭熙的四肢扣在四个床角上。 而这时，顾均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林路阳并没有请帖，不能进入卡蓝庄园，也无法向顾均传递褚泽的消息。 对这种贵族的领地，就连帝国的各大部门，都不能完全干涉。 但顾均的消息渠道非常宽广，他几乎在褚泽出现在异能司之前的时候，就获得了卡蓝庄园中的情报。 褚泽点开了讯息。 顾均的消息非常简短。 “最新被研发的致幻剂，有着仪式的力量，现阶段任何致幻剂解药都没有用。” 褚泽心沉了下去。 没有解药。 他看着因为药入骨髓，而颤抖痉挛，拳紧紧握紧。 紧接着，顾均的消息又再次发了过来。 “这是在黑市缴获的这种致幻剂的分析数据，以及五分钟之后，会有人将药剂制作的平台和工具放到你的门口。” 褚泽的拳缓缓松开了。 有被分析出来的数据，总比没有好。 他的药剂制作水平虽然没有莫凌飞和关珏强，但他的有【原初】的辅助…… 能不能做出解药，还需要拿到这些数据之后才会知道。 褚泽站在床前，伸出手先是触碰韩亭熙骨头断裂的手臂。 致幻剂有着强烈的神经麻痹性，这正好有助于褚泽接下来的动作。 他透过皮肉，摸到了那两截骨头。 轻轻抿了抿唇，然后手指用力，将两处骨头重新拼接在一起。 褚泽摸了摸韩亭熙的脸颊，俯下身，在他不断喘息的唇上，印上了深深的一吻。 他在韩亭熙耳畔低声，好似对待什么珍宝一样，柔和地说：“熙熙宝贝，再忍一忍。” 韩亭熙眼珠转向褚泽的方向。 此刻他的已经无法针对视线中的内容，做出合适的理解和反馈。 但面前的人，那熟悉的气味，熟悉而好听的声音，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 一滴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静静滑了下去。 流出一道清晰的水痕，最终没入他的鬓角。 褚泽用拇指擦去他的眼泪，心脏像是被一张大手捏紧，泛起了细微的痛。 第251章 他拧干了毛巾，擦拭韩亭熙的染了血的脸颊，毛巾被染上了暗红色。 一次一次洗净，再一点点擦遍韩亭熙的身体。 褚泽近乎禁·欲一样，压制腾发的气血，用学术的态度冷静擦拭。 五分钟很快过去。 褚泽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他用精神力扫视了一遍四周后，才打开门将工具和平台推进屋里。 他从韩亭熙的身上取了一管血，然后结合顾均发来的数据，戴上了辅助的眼镜，一丝不苟地分析起来。 顾均十分周到的准备了一个压缩空间，这是一个薄薄的金属片。 褚泽按下金属片上的凸起，然后扔到了半空中。 一个充满了各种药剂以及药材的庞大多层置物台出现在了褚泽的面前。 他一次次合成药剂。 但在【原初】的感知下，这些药剂都无法将韩亭熙深入骨髓的药效祛除。 褚泽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凝视着这些数据，推测出，之所以无法根治，是因为这种药剂所沾染的“仪式”。 而宇宙中的仪式太多了，短时间内，即使动用人力物力，也没有办法找到能够与之对应的，能够消解其能量的“仪式”。 耳畔是韩亭熙用脚将床用力抓挠的声音。 他知道，这种再不解决这种药剂，韩亭熙的身体就会出现不可逆转的伤害。 头脑飞速运转。 片刻后，褚泽重新挑选药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制作出了新的药剂。 他不再执着做出解药，而是做了一个半成品。 手卡主韩亭熙的下巴，然后将药剂一点点倒入韩亭熙的口中。 看到他还有吞咽的意识之后，褚泽缓缓舒了口气。 然后他又将一瓶现成的治愈药剂喂给了韩亭熙。 解开金属环，摸着他的骨骼在异能者的身体自愈力，以及药剂的作用下，重新恢复如常之后。 褚泽扣住韩亭熙的腰，将他的手反剪与身后，就这样看着韩亭熙的眼睛。 水/淋/湿了褚泽大腿上的布料，一种甜腻而迷离的气味在房间内愈来愈强烈。 而在药剂的作用下，韩亭熙神色渐渐变得清明。 只不过，他身体上的异常还没有消失。 这种深入骨髓，几乎将精神海都污染的情·欲，是来自那种仪式的作用。 褚泽所制作的药剂，只能将韩亭熙的精神海恢复正常，并消除后遗症。 但这种情·欲却无法被消解。 清醒的欲·望，才是最折磨的东西。 韩亭熙感觉大脑有一种凉意盘旋，与身体上的热成为极致的对抗。 他眼前渐渐清晰，褚泽放大的面孔，也出现在了视线里。 轻柔的吻落在韩亭熙的眼皮上，沿着鼻梁向下，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如干涸许久的土壤收获醴泉，韩亭熙追逐对方口中的水，用力吞咽，来缓解自己的的渴意。 褚泽除了扣住韩亭熙腰间的手极为强硬之外，他的唇、他的舌尖、他的一切动作，都是温柔而包容的。 韩亭熙忽然心尖泛起了一种委屈。 他的鼻腔微微发酸，眼眶也变红了。 面对法里昂的侮·辱时，韩亭熙是桀骜、狂妄、坚不可摧的。 但这一切，都在褚泽的吻中，轰然崩塌。 他伪装在坚硬外壳中的忧、惧、愤恨，最终变成了难以抑制的涩然。 他哽咽着，轻轻叫了一声：“褚泽……” “我在。”褚泽吻他的淌下来的泪水，就像将韩亭熙所有的情绪接纳。 韩亭熙细长的手指抓着褚泽胸前的布料，看着褚泽，轻轻地，非常坚定，非常认真地，在身体内汹涌的情·潮下，他一字一句说： “我喜欢你。” 褚泽握紧他腰间的手掌蓦然一紧。 胸腔内的心猛地震动。 如同一枚石子落入心湖，溅起层层涟漪。 这声表白如此自然。 因为他们早就相爱。 红色如/潮/水已经弥漫了韩亭熙的身体，如同在上好的白色绸缎中，倒映了晚霞的颜色。 …………………………………………………………………………………………………………………… 韩亭熙在褚泽的耳边说：“你敢不敢……我？” ……………… 褚泽闭了闭眼。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滚烫。 他看着韩亭熙，慢慢俯下身。 声音是那么轻，又那么缱绻认真： “我爱你。” 从第一次吻你，我的心就像你倾斜，从此欲·火缠身，爱而忘死。 不要动他 第121章 韩亭熙累极了。 从被法里昂劫持, 到被褚泽摆出各种姿势缓解药剂的作用。 他的精神难以抑制地陷入沉眠。 褚泽抱着他一点点洗干净，然后从衣柜里拿了一些衣服，为韩亭熙穿上。 他指尖碰到韩亭熙布满星星点点痕迹的身体, 像是雪里的红梅, 糜丽娇艳。 褚泽手腕蹭了蹭他熟睡的脸颊, 此刻那不健康的红已经消去，而变成了剧烈运动后的健康颜色。 看着韩亭熙安静的面孔, 褚泽的心也归于平静。 法里昂临死之前的话, 并不是警告，而是事实。 第252章 他一个平民, 杀死了帝国上校，且这名上校还是一名贵族。 褚泽清楚，自己一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但他心里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比起异化了一半的身体，比起被一名神灵降临取代的危机, 军事法庭所带来的困扰, 就不值一提了。 他为韩亭熙掖好被角，在他额头上烙下轻轻一吻。 眼瞳内，是如深流的感情。 褚泽想，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如韩亭熙这样了。 是他的全部热情和唯一的爱。 褚泽坐在书桌之前, 从密封的黑色盒子里拿出那枚异能种子碎片。 流光溢彩的颜色, 倒映着昔日那位大帝的影子。 曾经晦涩难明的信息, 此刻竟然有近乎大半, 都能够被褚泽轻易理解了。 体内的异化已经不能够被轻易制止，从他左手背上涌入的陌生能量, 已经如同奔腾的河流, 无时无刻不在冲刷自己的一切。 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阻止这种程度的能量了。 褚泽索性不再理会他无法阻止的事情, 而是将心力放在其他一切有希望的事情上。 褚泽不确定，自己在军事法庭中能获得的判决。 有可能他会被关押起来，再也不能接触【终末】。 所以他要利用有限的时间，配合星辰启示卡牌，尽可能的完整将这些信息解析出来。 ——就算不能完成复刻，他也要尽力。 这是他唯一能够掌握的，更高层次的力量。 褚泽在韩亭熙睡着之后，就将灯光关上，异能者在黑暗中，借助一点光亮就可以视物，他借助柔和的黄色桌灯，沉入了解析的世界。 随着越使用这副卡牌，褚泽就越感觉到它的价值。 宇宙瑰宝严格意义上讲，不划分各个等级。 但实际上，宇宙瑰宝的强弱也十分直观。 他得到的这副卡牌，虽然没有任何战斗力或者直观的辅助能力，甚至只能让褚泽一个人使用。 但能够让人的灵魂，直接进入规则源域，这种功能绝对十分罕见。 这是可以直接造神的能力。 随着在规则源域的时间越久，褚泽对于规则的理解也越深刻，同时反馈出来，就是表现在对【终末】的复刻速度上，也越来越快。 韩亭熙睡了大概一天一夜，才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活动四肢，没有睡着之前那种精疲力竭的感觉，身上的异样也消失殆尽。 异能者的恢复速度是很惊人的，那种高强度的做/爱，普通人可能直接能进医院，但放在韩亭熙身上，也就睡一觉的功夫，就恢复如初了。 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翻了一面，趴着侧过头看着桌前的褚泽。 他声音还带着几分哑：“褚泽。” 柔黄色的灯光，将褚泽的发丝镀上金色，他深刻清晰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下，显得更加俊美。 他放下手上那枚碎片，轻轻应了一声：“有没有不舒服？” 韩亭熙看着他，唇角一直翘起，他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晃了晃：“没有。很爽。” 褚泽哑然，他看着韩亭熙挑着眉头，桃花眼闪烁着星光，懒散地说：“小韩被小褚服务的很舒服。” “那小韩需要小褚再努力服务吗？”褚泽侧过身，双腿交叠，胳膊支在桌面上，笑着说。 韩亭熙看着他，支着下巴，轻轻说：“我喜欢你。” 他在朦胧中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表白，那种冲破土壤而发芽的感情，迎来了他想象中的回答。 他听到了褚泽说：“我爱你。” 韩亭熙觉得自己很贪心，但又心里暖融融的，想要再听一遍。 于是他得偿所愿了。 褚泽膝盖抵在床上，亲吻他花瓣一样的唇，唇齿间是褚泽再一次的表白：“我爱你，就像小韩喜欢小褚一样。” 之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韩亭熙刚恢复的腰，又泛起了酸意，他张着水润的眼睛，抱着褚泽，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 像是两个大小不一致的齿轮，却严丝合缝的卡在一起。 褚泽抚摸他的黑发，将汗水擦去。 韩亭熙在起伏之中，看到了褚泽抿紧的唇，以及轻蹙着的眉。 看上去性·感极了，也英俊极了。 在结束后，褚泽想要俯下身抱住他的那一刻。 韩亭熙却忽然看到褚泽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变化。 那一点绿光，忽然亮得耀眼。 褚泽捂住了眼睛，脸色难看的可怕。 他深深看了一眼韩亭熙，轻声说：“别担心。” 然后走进了盥洗室，紧紧合上了门。 褚泽手支在洗漱台前，闭上了眼睛。 左眼的刺痛直入灵魂，痛得头皮似乎被某种钩子吊起来。 在这种疼痛中，他脸色发白。 他抬起头，看向了光洁的镜子。 如同一体双面。 左眼的绿光占据了整个眼球，而以鼻梁为分割线，呈现出两种面孔。 左边诡异地笑着，右脸则是让人心惊的寒意。 难辨男女的声音从褚泽的口中响起：“这是你的爱人？” 褚泽的右半边脸，依旧面无表情。 十分滑稽的，明明是同一张脸，而左侧和右侧却迥然不同。 那道声音继续响起：“真是有趣……” 第253章 “你说，以后他和你做的时候，能够分清到底是谁吗？” 褚泽脸寒得可怕，胸口的怒意，在祂提到韩亭熙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哗啦”一声。 拳头砸在了镜面之上，细密的白色裂痕以拳头中心向外扩散，一层层如同蛛网。 又在蔓延至镜子边框时，一片片碎裂掉落。 还挂在墙壁上的镜子，倒映着无数张属于褚泽的脸。 那点绿芒如同无穷尽，在无数镜子中，显得更加吊诡。 褚泽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不、要、动、他。” 左脸似乎想要扩大笑容。 但紧接着，那笑容凝滞住。 祂看到了青年面无表情的脸，而他说出的话，带着让人心惊胆颤的决然： “你可以试试，你是否能压制住我用灵魂做筹码，自戕后的结局。” 祂很想笑，褚泽的灵魂早已有一半属于了自己，他想要自戕？ 但祂看着青年平静的脸，却迟迟没有说出这声嘲弄。 “——曾经的失败，没有给你教训吗？” 褚泽终于缓缓勾起了唇角，轻轻的嗤笑，好似面对的不是神灵，而是一个让他发笑的东西罢了。 ——曾经的失败。 神明忽然失去了声音。 能够对抗规则的侵蚀的“阴影”，祂的记忆未曾被掩盖。 祂永远记得，二十九年前，那次让他自以为稳操胜券后，所面临的惨痛失败。 如今与规则的对抗更加艰难。 祂不能再失去这个完美的容器。 绿芒缓缓消退，褚泽重新恢复了自己身体的完全使用权。 他闭上眼，向后靠在了墙壁上，冰冷的墙壁让他慢慢恢复了冷静。 而他也看见了，一只站在一门之隔外，安静靠着门框等待的身影。 他打开门。 一只纤瘦修长的手，伸到了褚泽的面前。 韩亭熙半垂着头，眼睛看着地下，单手插着兜，一只脚抵在墙壁上。 褚泽静了两秒，伸出手握住，然后微微用力，将韩亭熙抱在了怀里。 他将头埋在韩亭熙的肩颈上，吸了一口气，闻到了韩亭熙的味道。 他声音有些哑：“你爱的，永远只是褚泽。” 永远，不会是其他任何人。 褚泽在这一秒，这一瞬间，一个早已成型的计划，终于被他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而现在，他需要将【终末】复刻成功。 室内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很久，褚泽和韩亭熙从来都是向前看，而不是向后看的人。 褚泽坐在书桌前沉入规则的世界，韩亭熙则盘腿坐在旁边，倚着桌脚懒洋洋翻看着学习资料。 在这段时间内，外界的纷乱隔绝在他们的小空间之外。 他们没有人去关注，星网之上，忽然炸开的言论。 #曙光大学学生虐杀帝国上校# 这一标题久居高位，迟迟不降。 舆论喧嚣，讨伐声、唾骂声成为一股席卷的潮流。 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在幕后卡蓝以及法里昂的家族的操纵下，在星网之上，痛骂和侮辱褚泽，已经成为一种正确的言论。 与之相对的一切质疑、对此事隐秘的怀疑者，无一例外，都会成为群起而攻的对象。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褚泽和韩亭熙，此刻正打开门，见到了等候在门外的军官。 明渊少将。 他高大挺拔，眸如鹰隼，周身充斥一种战火磨练出的硝烟味。 异能司此时已经戒严，直到明渊带走褚泽，才会解开禁令。 明渊站在门口，就这样注视着褚泽。 面前的青年，看上去并不畏惧，也不惶恐。 ……明渊心中自嘲地笑了，能够面不改色，在卡蓝家族地盘上虐杀一名与之交好的贵族子弟，更是一名帝国上校。 他的胆子确实很大。 明渊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他微微颔首：“我的名字是明渊。请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里？” 韩亭熙在看到明渊的少将军衔时，心中就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直到听到他的话，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明渊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这位是谁。 也是褚泽之所以虐杀法里昂的导火索。 “刑拘所。”明渊简洁说。 在看到韩亭熙清亮的眼睛时，他补充了一句：“褚泽作为被告人，在三日后，将会被押送军事法庭。” 韩亭熙心猛地沉下。 他看向褚泽，而在这时，褚泽正看着他。 褚泽的神色是安定的：“确实如此。” 韩亭熙迅速整理情绪，头脑中反复整理原因和结果。 他盯着明渊说：“那我也应该作为证人和受害人一起离开。” 明渊垂下了眼睫，他顿了顿，缓慢地说：“这次军事法庭的案件，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韩亭熙愕然，“法里昂这个杂碎正是因为想要对我……” 明渊喉结微动，最终说：“所有的调查记录中，没有与你有关的任何线索。” “好了，走吧。” 明渊没有再继续和韩亭熙交流。 或许是怕泄露机密……又或许，只是怕流露出更多不应该有的情绪。 他背影如一杆笔直的枪，在此刻，却好像有了微微的弯折。 第254章 是非黑白 第122章 刑拘所内部的监牢里, 连光都很微弱。 褚泽靠在金属墙壁上，身后是冰冷的触感，他的手搭在支起来的膝盖上, 另一条腿伸平。 指尖在空中轻轻滑动, 从滑动方向以及隐约的笔画, 可以看出他似乎在进行着某种计算。 明渊在外面看了他很久。 而他眼中这个青年，即使将进入军事法庭, 被贵族联合判处行刑, 他依旧很自在随意。 并不是装出来的。 明渊能够年纪轻轻升到上将，靠的不只是军功, 还有那敏锐的洞察力。 他能够看出褚泽是真的，对军事法庭不在意。 半晌，在静谧的室内，他突然冷声道：“冲动。” 声音落下, 褚泽眼皮轻轻掀起, 左眼的绿此刻在晦暗的室内，显得更加妖异和明亮。 明渊在他眼睛上顿了顿，看着褚泽，冷硬地说：“你本来可以直接杀了他。” 褚泽垂下眼, 轻笑一声, 摇了摇头。 “将法里昂的肉一片片切下来, 然后又剖开他的身体, 挑出他的内脏……” 明渊声音有些焦躁：“这都是确凿的把柄，甚至可以凭此煽动舆论——” 他其实说的有些多了, 作为一名军部的人, 褚泽杀了军部的上校，他们的立场本应该是对立的。 “明渊少将。” 褚泽打断了他话, 声音很轻，似乎只是疑惑：“您有爱人吗？” 明渊下意识用拇指触碰自己无名指的指根，那里有一个玫瑰金颜色的戒指。 褚泽看着他的表情，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哂笑了一声：“您结婚了。” 他的表情平静，是那种最为坚定者的冷漠。 “在你的爱人被劫掠、被虐打、甚至将要遭受强·暴的时候——” “——你可以忍受吗？” 明渊沉默了。 他没有经历过褚泽口中的事情，所以他无权对褚泽的所作所为，作出站在至高点的评判。 过了很久，褚泽仰着头看向屋顶挂着的那盏昏暗的灯，“您说这么多，是因为良心不安吗？” 明渊唇抿成一道直线，显得五官极为冷峻。 他没有应声，片刻后说：“军事法庭上有关你的罪名已经拟好。” 褚泽漫不经心：“嗯。” 这是显而易见的。 没有当场逮捕他，就是因为当场逮捕证据确凿，对褚泽反而有利。 而过了几天之后，所有证据都被销毁，连韩亭熙作为“受害人”和“证人”的身份都被抹去——可见其背后必然有贵族的手笔。 明渊默了默：“法官分为两个派系，但你的案件被暗中运作，最终由贵族派系的法官占据主导，而陪审团成员为三十六人……由大法官柯音齐运用宇宙瑰宝【审判庭】在帝国范围内随机抽取。” “——所以，如果你的辩护律师能够让陪审团相信你无罪……” 褚泽笑了，他看向明渊：“少将还抱有这样天真的想法吗？能够有资格为军事法庭辩护的律师，会不了解内幕吗？” 他轻笑着说：“贵族派系的律师不会为我辩护，而平民派系的律师有多少敢公然违抗贵族？就算有敢为我辩护的人……恐怕，在出庭之前，就消失了吧。” 褚泽说：“所以，我不需要无辜者来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 “我一个人就可以。” 明渊如一块沉默的礁石，立在监牢之外，挺拔的身背蒙上了一层阴影。 褚泽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懒散地抬起眼问明渊：“少将，您应该了解我的情况吧？” 明渊怔了一下，看到褚泽食指点在左眼眼尾，他微微点头：“我的级别可以查看你的档案。” “帝国除贵族之外的政权势力，看来是对我的遭遇喜闻乐见。” 明渊看着他：“在审判庭中你没有被审判，在大法官的注视下，按照律法，除非你做出违法的事，否则不会再对你动手。” 褚泽意味不明道：“所以现在就是个再次动手的好机会。” “我的命，倒是很吸引人。” 审判庭中有二十六票反对，这二十六票所代表的背后势力，必然对褚泽存在相邀销毁的欲望。 这次军事法庭的判决，必然会有他们暗中运作。 褚泽轻叹一声。 清浅的叹息回荡在室内，让人难以品味出其中蕴含的情绪。 “帮我个忙吧。”褚泽平静地说。 “什么事？” “把我的终端给我。” 在进入刑拘所之后，他的终端就被收了起来，也换上了囚服。 在明渊没有开口之前，褚泽笑着说：“可以屏蔽这里的星网和信号，我只是想录一些日记。” 明渊转身离开。 但过了很短的时间，他的身影再次出现。 脚步声如他本人一样稳重而矫健，一步步的落下的间隔都是相同的。 一枚指环从空中划过一道银线。 褚泽抬手握住，“谢了。” 明渊看着他，打了一个响指。 这里的空间被封锁。 褚泽有些惊讶，听到明渊的声音：“一个宇宙时，这片空间里的任何讯息不会传出去，而同时，你也不能收到任何信息。” 他的声音消失后，褚泽点开了终端里的录音系统。 第255章 * 韩亭熙站在异能司前，面色冷沉，看向司法部的方向。 天空不知何时铅云密布，浓稠的暗色遮蔽了天光，夹着雨水的腥味的风，倏地刮过，道路两旁的树木被风掠过而发出尖啸声。 在走出一两步，就会离开异能司的范围。 但韩亭熙迟迟没动。 他近乎野兽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悚然的危机。 目光逡巡异能司之外的街道，开阔的路面上陆地车辆很少，行人也很少。 看上去十分平静而安然。 但这不对。 韩亭熙的异能，对待空间有着远超普通二阶的敏锐性。 前方的空间似乎被遮蔽、模糊，藏着什么东西。 他向前迈了一步。 后背的悚然感骤然升级，他猛地后撤。 前方的空间似乎躁动了一秒，但又转而归为平静。 ——没有褚泽，他在异能司就没有出入权限，可前方的危险，让他只能调头。 韩亭熙拧着眉停在原地，视线里前方的空间忽然开始波动起来。 一道男声沉厚地，突然响在韩亭熙身后。 “藏头露尾。” 话语落下，血雾弥漫，空间中传出阵阵哀嚎惨叫。 伴随着那道杀意盎然的话：“异能司前埋伏，意欲谋乱，当死！” 然后一只大手落在了韩亭熙的肩膀，带着他向异能司里走去。 韩亭熙侧过头，看见了顾均的侧脸。 “军事法庭开庭那天，我会亲自带着你去。” 韩亭熙唇轻轻翕动：“他们想要绑架我？” “显而易见。”顾均说：“让你消失，是消除最后一丁点儿翻案的可能。” 牙齿咬紧，韩亭熙能听见自己拳头握紧而发出的咯吱声。 “——他们就这么不顾帝国法律？” 他眼角泛起了红，只要想到褚泽被栽赃陷害，被泼上莫须有的污水，他心中的怒火就越燃越烈。 “你们这些高官在干什么？！” 韩亭熙目光如刀锋一样，让顾均指尖颤抖，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年轻人的眼神如同汹涌的火焰，透着不管不顾、永不妥协的锐利。 即使眼前的人，是帝国异能司的司长，在刚才还为他挡去了危机。 即便如此，韩亭熙仍没有一丝面对位高者的敬畏，只有对他们尸位素餐的唾弃。 顾均沉默着，复杂地看着韩亭熙。 有时候他会羡慕这种单纯的莽撞，但这种莽撞，在没有绝对实力之下，是会将自己置于危机之中，让无数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 但有厌恶而恨的人，也有为其所吸引，不自觉喜爱他的人。 ——他顾均，大概就是羡慕他的人。 顾均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没什么可说的。 他身为异能司司长，确实没有做到让真相暴露于人前，也没有阻止暗中操作的贵族。 他将韩亭熙带到褚泽常住的屋子里，转身离开。 “三餐会按时送达，开庭之日我会来找你。” 韩亭熙气得伸出脚踹了一下门框。 这种合金坚硬无比，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韩亭熙憋气地坐到床上，看着自己和褚泽抱在一起睡出的痕迹，他抿着唇，慢慢将头埋在了被子里。 被子里似乎还有着褚泽残留的味道，是那种好闻的清香，就像褚泽本人一样矜贵而干净。 韩亭熙闭上眼，用被子蹭掉眼角的晶莹，打开了终端。 之前和褚泽在一起，他对星网上的言论嗤之以鼻。 但现在褚泽离开了自己的身边，在这种冷清的环境里，韩亭熙忍不住想打开看看，看看这些贵族操纵舆论，都达成了什么样的结果。 #曙光大学学生虐杀帝国上校# 韩亭熙看着这则话题，沉默地点进去。 因为涉及军事案件，所以话题直接关联了司法部的官方账号。 此刻军事法庭的庭审内容已经被公布出来。 褚泽的名字虽然被模糊化，但网友却透过细枝末节，扒出了褚泽的身份。 “褚”姓很少，并且有实力杀掉一名帝国上校。 在缩小范围之后，就会发现只有褚泽一人。 并且褚泽是曙光大学内部的名人，每天的行踪都会有人关注。 于是，他受邀参加卡蓝家族的宴会这件事，也被轻易发掘了出来。 话题下的回复疯狂刷新，每一秒都有着上百上千条消息出现。 韩亭熙一条一条看。 “卧槽，原来是褚泽？？他在曙光确实很出名，和他恋人总是屠版……不过，他为什么要杀一名帝国上校？卧槽，上校啊，最少三阶异能者，牛逼大发了。” 下方有回复他的。 “别牛逼了，提到他就恶心，帝国军人的功绩还用细说吗？守卫延边星域，维护国家安全，结果被他虐杀？呵，他全家死了都不够赔罪的！” 韩亭熙看得额角直跳，牙齿快要咬碎。 他妈的，他们说的是什么屁话？ 法里昂的军衔说不定都是买来的，一个在主星区混的上校，那些功绩跟他有个屁关系？ “公布了公布了，庭审时间出来了！操，直播庭审过程，真他妈的爽，不过我提个建议，应该直播褚狗的死刑细节好不好？” 第256章 “回楼上，辱狗了。” “是路过的狗都要吐口唾沫，说一声晦气的程度。” “希望抽我当陪审团！！我一定还上校一个公道，让褚狗不得好死！” “最好是同样削成人棍，再凌迟，最后还要剖心挖肺！让他体验一遍上校的痛！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判都不用判！” 韩亭熙猛地合上了终端，靠着墙面色阴沉如水，他一拳砸在了墙壁之上。 这次，一个深深的坑洞陷进墙壁里。 一缕缕血液，沿着坑洞，蜿蜒流下。 室内只留下韩亭熙颤抖而压抑的喘息。 选择 第123章 柯音齐坐在宽敞的办公室的座椅上, 她面容一如既往含有一种风情与淡漠交杂的气质。 小巧的绿植盆栽摆在桌角，为这冰冷的室内添了一分微不足道的色彩，透明的玻璃之外, 是司法部前方的宽阔场地, 行道树栽种在两侧, 不远处的正门有一块横着的巨大石碑，从右往左用红金的颜色刻下——司法严明, 克己奉公。 柯音齐看着前方的石碑, 微微有些出神。 她任司法部部长，同时兼帝国大法官一职, 是帝国律法最严厉的守护者。 目光从石碑的方向收回，柯音齐细长的眉毛却一直没有松开。 她的桌面上摆着打印出的纸质案情报告。 厚厚一沓，从现场的摄录相片、证人笔录、到尸检报告、以及与现场有关的所有人员的近日的出行记录等。 柯音齐已经全部翻看了一遍，每一丝线索都严丝合缝。 法律最为严苛, 也只讲证据。 柯音齐纵然怀疑其中蹊跷, 但呈递上来的一切资料，表明了褚泽恶意杀人、杀害帝国军官的一系列罪名都成立。 现在，只要她签上自己的署名，军事法庭的召开就可以定下了。 她眉眼沉沉, 手指反复敲打着桌面, 阅读了一遍一遍。 过了片刻, 她向自己的秘书发去了讯息。 这是首相的人。 对自己并不忠心, 柯音齐含有一丝疑虑，怀疑秘书是否隐瞒了什么。 “部长。”秘书恭敬有礼, 在司法部内部他们都称呼柯音齐为部长, 而外界的人才会称呼她为大法官。 “这些资料，是你一手整理的？” 柯音齐淡声说。 “这是根据我方调查后, 总结装订的。”秘书解释道。 柯音齐看着他，巍峨的宫殿虚影，出现在她的身后。 刀剑与铁链发出激烈的铮鸣。 秘书的脸色陡然白了一瞬。 柯音齐的目光直指人心，她似乎能够看透一切的伪装和谎言。 室内是柯音齐简短的询问，和秘书细微的回应。 “……有没有贵族插手此事？” 柯音齐最后一个问题问出。 越处高位，所会被欺瞒的事情就越多。 往往因为过于高的目光，而无法得知理所当然的真相。 柯音齐知道一切弊病所在，但盘根错节的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 帝国若要肃清风气，必然会迎来政体不稳，所导致的后果，并不是如今越来越紧张的宇宙环境中，帝国所能承受的。 她看着秘书，视线平淡，却恍若一座大山，沉沉压在了秘书的身上。 六阶异能者的气势和能量，只是泄露出分毫，就让人几乎要颤抖着跪下。 ——那是直面死亡危机的恐惧。 秘书吞了口唾沫，在狂乱飞舞的法典之下，头上悬着审判的利刃，他出口的一切话语，都是最真实的表述。 “……我不清楚，司法部任职的贵族有很多。” “部、部长，我已经尽最大可能整理了清晰的文件……” 柯音齐闭了闭眼，一切转瞬消失。 “下去吧。” 声音冷硬如石。 她抬起笔，签下了自己的署名，然后盖上了印章。 而宇宙瑰宝009【审判庭】，在这一刻化为光点，落在了她的手心中。 她想着这次案件的被告人。 他曾在审判庭烈火中淡然处之，用平静的语气接受一切宣判的结果。 一种莫名的，因与规则接触过密，而所诞生的预感，缓缓浮现在心头。 或许今日，将有人会进入审判庭。 ——某些欺上瞒下的贵族，抑或是…… 一点碧芒忽然在脑中闪过。 柯音齐的目光再次看向司法部前方的石碑，她神色平淡无波，来自外界的光落在她的半边侧脸上，让她如同沉默的雕塑。 ——司法严明，她会尽力而为。 * “开庭时间六月二十日，耀星标准时间下午两点三十分。大法官应该已经开始抽选陪审团成员了吧？” “不是我呜呜呜，不能去制裁那个恶心的东西啊啊啊啊！” “话说，如果被抽中的人，也不可能在网上发言了吧。公开庭审一般在抽中陪审团成员的时候，就会直接开启虫洞将人传送到司法部，然后同时隔绝一切外界影响因素，直到庭审结束。” “……其实我觉得这次庭审挺奇怪的，我也在曙光大学读书，虽然没接触过，但传言中褚泽这个人……完全不是描述中的残暴变·态……” “洗白的又来了？‘传言中’，你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拿出来说什么？要我们夸你高智商人才吗？曙光大学真了不起啊，顶尖大学教书育人，交出个虐杀军官的好学生呢。” 第257章 星网依旧很热闹。 在花厅之内，两个气质大方明艳的美人，有着极为相似的五官，正相对而坐在藤椅上，她们的面前摆放着点心和茶饮。 “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认为除他之外都是愚者。” 眼角眉梢带着轻微岁月痕迹的年长女人笑着说。 “小艾比，你说呢？” 艾薇儿听着女人叫她的昵称，抿着茶露出浅笑：“星网中的人，大多数看起来确实并不聪明。” “人云亦云，当被伪造的事实以合理的方式暴露出来，除非敏锐者，大多不具备独立思考、抽丝剥茧的能力。” 艾薇儿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葱白的指尖，轻声说：“舆论的力量是可怕的。能将人捧上神坛，又能让他狼狈跌落。” “你想做什么？”年长的女人，也是艾薇儿的祖母，曾经被誉为“帝国明珠”的女人，用那双通透的、饱经岁月痕迹的眼睛，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孙女。 “我该去旁观庭审了。”艾薇儿看着自己的祖母，略带俏皮地眨眨眼：“在始作俑者的自傲达到巅峰时，拿出足以致命的证据，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祖母碧绿的眼睛，如同湖水泛起了微波，她叹着笑：“从小到大，看着温驯，实则你是奥古斯塔最有主意的小家伙。” 艾薇儿拂了拂裙摆的褶皱，站了起来，她微微行了一礼：“祖母会怪我将奥古斯塔拖入浑水吗？” “奥古斯塔从不畏惧争斗，也从不辜负挚友。” 女人声音铿锵有力，茶杯“当”的一声，磕在桌面上，她只是挺拔的坐着，气质在这一刻，变得傲然。 “做你想做的事，奥古斯塔就是你背后的后盾。” * 金筠试探地探出头，看向房间外面。 很好，没有多少人。 他试探性地踮着脚往外走了两步，声音几乎没有，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神色放松了一些。 于是装作自然地走下楼，去厨房尝了几口正在准备的美味食物，装模作样点评一番后，支着耳朵听别墅之外来往的脚步，以此推测这些守卫轮班的情况。 他端着一盘零食走上楼，关上门，走到了窗边。 据他观察，这偌大的别墅中，监视他的守卫就有三十余人。 ——但也都是二阶异能者，是他能够勉强逃走的程度。 自从褚泽杀了法里昂那个畜生之后，金筠就被他爷爷以看管的名义软禁起来。 他理解他爷爷这种老人的思想，无非是不想招惹是非，因为疼爱他，更不想让他淌这滩浑水。 金筠看着窗外，今天是开庭的日子，他必须离开家里。 他是当初看到褚泽杀死法里昂的人里，唯一能为褚泽作证的人。 可能会让他爷爷不满，但…… 金筠心下一横，手抠住窗沿的缝隙，指尖用力。 哗啦一声。 窗户碎裂的声音响起。 他如同一只展翅的鸟，手握着红色的长·枪，在空间的波动下，穿破长空。 他看到守卫张大的双眼，听到了他们的惊呼和紧促的脚步。 三十多个二阶异能者的阻拦堪称天罗地网。 但所幸，他的【破空之枪】是空间侧+法则侧的异能。 枪尖所指之处，一定会穿越空间抵达。 就在他即将跃出金家的大门的这一刻，一种迟滞而窒闷的感觉，忽然席卷而来。 空间被更强大的能量封锁了。 金筠身体被空间的压缩挤得发紫，他笔直从空中坠落，狠狠砸入了地面。 土尘四溅，地面因为撞击微微凹陷。 金筠艰难撑起身子，抬头看向自己前方。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龙行虎步，怒目喝道：“你想去哪？！” 金筠紧紧抿着唇，看着老人的目光却十分坚定和不屈：“庭审现场。” “胡闹！” 老人厉喝一声，空间震动剧烈，金筠闷哼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现在多方势力都要他死！你还嫌金家不够难？！” 金家在军部的有着广泛的权力，但随之而来的，也是数不清政敌的攻击和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数不清的人想要抓到金家的把柄，然后从中分一杯羹。 金筠清楚他爷爷口中的利害关系。 他更清楚如果他去了，褚泽罪名落实，自己因为与之交好，必然会给金家带来负面影响。 他都知道。 但—— 生而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金筠跪在老人身前，一字一句说：“可是在我儿时，您教我识字，所念的第一句话，就是金家第三条家训。爷爷，你忘了吗？” 老人怒睁双目，剧烈喘息，伸手指向他，几乎带了些颤抖：“我也教过你变通！” 金筠却没有应老人的话，自顾自地说：“家训第三条就是告诫我们金家人立身处世——” 他眸光坚定而明亮：“正身直行，持节不屈。” “爷爷，我不懂变通。我只知道，那是我的兄弟，我要去做我能做的事情。” 他双腿颤抖，缓缓站了起来，身体因为这种压力而微微佝偻。 但他只是转身向外走，而身后的老人就看着他，一步步远离。 “……如果你今天走出去，从此以后就与金家无关。” 第258章 老人声音似乎苍老了一瞬。 金筠脚步顿了一下，绷紧了下颌，踏出了正门。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声音却留在了原地： “我不去，会后悔一辈子。” “爷爷，保重身体。” 庭审 第124章 褚泽手腕、脚腕以及脖颈处都被带上了抑制环, 他走出刑拘所的后门，下意识眯了眯眼。 外界正午的阳光十分刺目，此时凤京所处夏季, 恒星高悬天空, 炙烤大地, 风中的味道都是滚烫的。 褚泽抬起手腕遮了一下太阳，阴影打在他的半张脸上。 旁边负责看送他的人, 不由得看向他。 想象中的懊悔、畏惧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 似乎曾经做出虐杀军官事件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整个人显得格外平静淡然。 看送他的人眸光不善，对这样一个不思悔改的恶徒, 喝道：“快走！” “磨磨蹭蹭！” 褚泽视线轻轻扫过他一眼，那一抹碧绿格外妖冶，含着非人类应有的感情。 看送者下意识躲开褚泽的目光，心脏跳停了一瞬。 这才想起来, 面前这人, 是连三阶异能者——还是曙光大学毕业的异能者，都可以虐杀的人。 他嘴唇动了动，低声说：“畜生。” “阁下应该看路。”褚泽冷淡地说：“而不是执着于无谓的愤慨。” 他似笑非笑道：“法里昂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绷紧了脸，显然气得不轻, 但也意识到自己将情绪带到了工作中, 于是抿着唇一路没有再开口。 只是那双眼睛, 在看褚泽的时候, 有着隐晦的嫌恶。 褚泽并不在乎，但依然有些惊讶。 ——这件事情看起来被舆论闹得很大。 从他走出刑拘所的这一段路上, 他所收到的视线, 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恶意。 显然，这件事情已经成功煽动了民怨。 褚泽垂着眸, 看向自己前方的一小截地面。 大概是为了影响陪审团的判断。 在这件事情还未被军事法庭公布时，就有幕后之人开始着手一点点将这件事顶上星网的话题，不断炒作、混淆事情真相，引导风向向着他们所预料的方向。 然后，引起所有人的群起而攻。 坐上车，褚泽背靠着车厢闭上眼睛，对待车内的另外几人视若无睹。 车内十分安静，只剩下了细微的呼吸声。 “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之情？！” 刚才唯一没忍住情绪的看送者，此刻终于还是没忍住，愤怒地看着褚泽。 他不过二十岁出头，看上去还带着刚出社会，没有经过染色的天真。 褚泽安静看了他一眼。 这种人天真、莽撞、情绪冲动，是最容易被控制、被引导的那种人。 他没什么回话的欲·望，但青年死死盯着他，似乎非要看到褚泽露出一丝忏悔的神色，他才会心满意足。 于是，褚泽缓缓勾唇，直视他的眼睛，不疾不徐道：“蠢、货。” 青年怒瞪着他，咬牙切齿，身体猛地前倾，手扬了起来。 “周炼！”“坐下！”“你要干什么？！” 褚泽半眯着眼看着他的动作，坐姿都没有变换分毫，看到他被七手八脚地拦住，然后气冲冲的坐回原地，从鼻腔里轻嗤一声。 “暴力执法？”褚泽悠然道：“想必执法记录仪已经录进去了，不知这位……周炼？会不会被处罚呢？” “我就算被处罚！也看不上你杀了英雄还自得的恶心面孔！”周炼被几个人按住，扯着脖子，脸通红地喊。 “英雄。”褚泽将这两个字含在齿间滚了一圈，他眉目忽然变得一片冷冽。 “那么请问这位周炼阁下，法里昂的生平你可了解？他何时何地获得了什么功勋？他——凭什么被称为英雄？” 褚泽目如利剑：“因为他那身军皮？还是因为死后被星网捧出来的？你，又仔细研究过案情吗？” “还是只是凭借三言两语，就将你心目中的英雄捧上神坛？” 周炼结巴了一下：“我、我……” 褚泽厌烦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什么都不了解，连最起码的求实之心都欠缺……帝国选拔人才确实很有一套。” 这句话让周炼脸涨得通红，紧紧攥住拳头，但终于没有再说一句话。 室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那几个看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了张嘴，然后目光瞟到一脸漠然的褚泽，最终在一种诡异的压迫感中，一句话都不敢说。 任何庭审，除了审判庭的审判之外，在网上都有直播。 所以当褚泽被扣在被告人席位上时，能看到空中飞着数个小型摄像。 所有人陆续就位之后，法官轻轻敲了一下法槌。 清脆铿锵的声音响起，庭审开始。 与此同时，帝国范围内，无数人同时涌入了直播界面。 【这个是褚泽？】 【……不知当讲不当讲，这颜值逆天了。】 【舔颜的恶不恶心啊，什么人都能舔？看看他做了什么还能舔下去哦？】 【等等，刚才摄像画面闪过去，我好像看见了艾薇儿·奥古斯塔、琼洛·卡蓝，卧槽，还有那个眠树文明的大使？……我去，这现场重量级人物有点多啊。】 第259章 【法里昂·库伯的家族和琼洛·卡蓝的家族世代交好，那个艾薇儿据说和褚泽关系很好，这种天之骄子们也有眼瞎的时候啊。】 【他们不会还期待褚泽翻案吧？笑死了。】 【别说，我觉得说不定能翻呢……褚泽的杀人动机只要仔细了解，就立不住啊。】 【确实，因妒杀人，我笑了。但凡在曙光大学的人，都能看出这杀人动机有多可笑。就算把往届所有毕业生综合起来看，这个年龄段中，褚泽绝对也是其中翘楚。法里昂哪值得他嫉妒？凭他十几年前的格斗第一？】 【上面楼层，你妈死了。给褚泽洗白的，祝你早日被人虐杀，嘻嘻。】 无数实时评论，一个接一个都在激烈讨论，其中还不乏对褚泽的侮辱、攻击，偶尔有站在褚泽角度发言的，也被瞬间集火围攻。 褚泽能感觉到身后的注视，来自他的朋友、他的敌人，以及与他无关之人。 法官等人的声音钻入耳朵里，但褚泽却显得有些倦怠。 ——这些所有的流程环节，都充满着可笑和无聊。 他看着一位位证人走出来。 ……大都是目睹他将法里昂头颅割下的人。 他们的叙述也并没有问题。 无非是看见褚泽如何动手，法里昂又是如何凄惨的死去。 只字不提韩亭熙的存在。 ——虽然，就算提及韩亭熙，也只有人证，一切能够说明他被法里昂劫掠并强迫的证据，都不存在。 立在法官背后的屏幕，是各种电子数据和资料。 “被告人褚某，虐杀法里昂此事是否为真？” 法官高居于案台之后，严肃询问。 褚泽抬起眸，笑着说：“是真的。” 话音一落，他听到了哗然之声。 直播界面更是炸开了锅。 【他还在笑？？？】 【太他妈恶心了！他是不是心里还在得意？？】 【我真的吐了，生平第一次被这种毫无底线的变态杀人犯恶心到。】 “你对上述这些罪行供认不讳？” “不。” 出乎意料，褚泽否认了。 【垂死挣扎。】 【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他声音平稳道：“异能者的律法中，我杀了法里昂，理应无罪。” “法里昂·库伯滥用药剂，并采取暴力手段强迫同为异能者的韩亭熙佩戴抑制环，然后实施暴行，我及时阻止，但他死不悔改，并试图杀死我。” 褚泽陈述道：“所以出于正当防卫，我杀了他。” “而虐杀……”褚泽笑了笑：“这个是他应得的。” 【……感觉这个杀人动机就合理多了，但法里昂是军部的人啊，滥用药剂、强行佩戴抑制环、实施暴行……如果这是真的，这法里昂才是人渣啊。】 【听他花言巧语，连证据都拿不出来，还抹黑帝国上校，恶心透顶了。】 褚泽顿了顿，看向法官，笑着说：“为什么案情报告里，没有提到法里昂之前做了什么呢？” “这不是你提问的环节。”法官冷漠道。 褚泽轻嗤一声。 他目光落在侧边，眸光暗了暗。 在和韩亭熙到异能司的当日，他抽取了韩亭熙身上的血液，然后保存了一部分。 ——但现在这部分证据，却并没有呈递上来。 应该保存在顾均的手上。 可顾均……现在在哪？ 异能司高层办公室，顾均面色铁青，看着面前温和笑着的老头。 耀银帝国实际掌权者，帝国首相——厉深。 此时秘书已经来这里换了几次茶了，但首相仍旧不说来这干什么。 “年轻人，怎么这么心急？”首相笑眯眯地说：“之前那个进审判庭的小家伙，现在又上了军事法庭？” 顾均在心里暗骂他揣着明白装糊涂，面上却应道：“如果不是首相来这里，我会去庭审现场。” 首相像是没听懂他说什么，依旧笑呵呵的，话题扯东扯西，就是不让顾均离开。 旧派的老不死。 顾均咬牙，恨不能当场给他一拳。 这老不死，分明就是代表旧派——贵族占据主要领导地位的派系，来拖住自己的。 他们从当初审判庭开始，就一直想要褚泽死。 不知变通！沉旧腐朽！ 他面色沉沉，从刚开始还有来有回的谈话，到后来只是应那么一两声。 “哎，有的时候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懂放长远的目光。”首相意有所指地说：“要心狠一些，将一切危险的苗头提前扼杀，不留余地，才是帝国的生存之道啊。” 顾均忍了忍，没吭声。 首相还在絮絮叨叨：“你们都觉得帝国有问题，还说问题出在贵族上……那为什么这几千年来帝国都欣欣向荣，反倒现在却出了问题？” “那是因为贵族不行贵族应尽之义务，反而滥用其权利，欺上瞒下！尸位素餐！” 首相脸拉了下来。 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顾均神色同时放松了，他急忙起身，带着几分惬意道：“老师，您来了。” 卢敬瑜气势巍然，看了着首相，就像看着一块毫无生气的朽木，连一丝目光都不再给他。 ——整个帝国，也只有两位六阶和卢敬瑜，有这种不将首相放在眼里的能力。 第260章 顾均将保存有韩亭熙血液的试管和分析递给他，告诉他带上韩亭熙。 在卢敬瑜转身离开之后，顾均笑着回头：“首相，我们继续聊。” 火炬 第125章 庭审还在继续。 褚泽单枪匹马, 面对库伯家族的诉讼代理人的责问，对对方所说的话只有简单的几句。 “我否认。” “你所说的是建立在证据为真的基础上，而我反对。” “不。” “请勿情绪化发言, 库伯先生。” …… 褚泽的态度似乎惹恼了对面, 大概是法里昂父亲的人, 几乎想要越过桌子，直接对褚泽动手。 褚泽漠然地看着他。 从库伯的脸上不难看出, 他确实很爱他的儿子。 “安静。”法官敲了一下, 维持秩序。 褚泽则收回目光。 顾均大概是被故意拖住了，所以没有带着韩亭熙, 也没有带着证据赶来。 “那么对此次庭审的判决为……” 在陪审团三十六人，以十比二十六票，同意判处褚泽原罪名的之后，法官即将宣布庭审结果。 艾薇儿眸光微闪, 却在下一秒, 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在这时。 两扇闭紧的门，被用力破开，青年的身形出现在门内。 一声紧促的喊声，同时响在了室内：“等等！” 琼洛·卡蓝面色忽然一变, 他身旁库伯家族的人脸色也不由得难看了起来。 ——所有目睹现场的人证, 只有金筠与其利益完全相悖。 尽管他们之间有着姻亲关系。 但这种关系, 想也知道, 并不牢靠。 碍于他的身份，他们并不能对金筠采取强迫手段, 只能尽可能通过对对方的家族施压, 然后才能强迫金筠不插手此事。 青年看向琼洛·卡蓝，俊朗的面孔粲然一笑。 当日在卡蓝家族湖底目睹这件事之时, 卡蓝庄园内部的星网就被隔断，金筠的终端向外传不出任何讯息，在此之后，他又被家族带走软禁。 直至今日，他才算能够正式的、将自己终端中所摄录的东西，呈递出来。 这是他必须来庭审现场的原因。 “我有关键证据。”金筠目光清亮，手心汗津津的。 他被带到了证人席。 艾薇儿看着他的背影，弯唇一笑，打开自己的终端，深色轻松自然。 「执行计划a。——艾薇儿·奥古斯塔」 褚泽听到了金筠的声音，然后在侧边的证人席看到了灰头土脸的金筠。 他脸上似乎沾染了泥土和灰尘，整个人像是刚和人打过一架一样。 法官面色严肃，但在褚泽的视野里，能够看到这种严肃之下，藏着若有若无的慌乱。 法官的视线扫过旁听席，在琼洛等贵族和旧派的人身上看过去。 金筠能出现在这里，是他们所没有预料的。 ——金家竟然就这么放他出来了。 他们低估了金家老头对他孙子的宠爱程度。 在众多摄像的监视下，在帝国无数人的视线之中，他们只能看着金筠打开自己的终端，将其中短暂的录像投射在屏幕之上。 摄像的角度很隐蔽，在整个录制画面里，能够看到有一双手遮掩在上方，似乎在掩盖别人的注视。 录制画面之内，从男人的惊怒声开始的。 ——“把你的枪拿开！”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就看到视频正中央，那个英俊、但却五官染血，像是笼罩在一层密布阴云里的青年，歪了歪头。 他的左眼碧色浓郁而发亮，看上去诡异之极。 枪尖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属于法里昂的头颅滚落，一道血线蜿蜒，从头颅的落地点，蔓延至一双脚的正前方。 【啊啊！！卧槽卧槽卧槽！！这他妈也太血腥了，妈妈救我啊卧槽！】 【那是人棍吗？？内脏都流出来了……我吐了，呕……】 【这是什么洗白的证据？这不就坐实了褚泽是虐杀？】 【在褚泽后面床上，好像有个人？】 【牛逼兄弟，这么劲爆的场面你还能注意到细节。】 在弹幕发疯的时候，遮遮掩掩的镜头偏移了一下。 摄录的人似乎轻微挪动了脚步，将镜头抬高。 这次，清晰的照到了床上那道昏迷的身影。 【……这个人是谁？案情报告里也没提啊？】 【我记得之前褚泽的辩词里，说是他恋人？】 【有没有曙光大学的来解释一下？】 【是韩亭熙，和褚泽并称为异能学院的双星，我们校内网上关于他们的亲密视频有一大堆。】 【等等等等……你们看他脖子上？】 【抑制环啊卧槽！这里不是卡蓝庄园吗？怎么能戴上抑制环？】 录制画面内，韩亭熙趴在床上，血液星星点点溅在床单上，他的黑发被凝结的血液黏在脸上，脸上伤痕累累，几乎无法辨认出面容。 他上半身裸·露，白皙的肌肤上全是擦伤和淤青。 看上去，就像经历过一场单方面的虐待一样。 【……而且他明显被戴上抑制环之后，进行了暴力对待，我要心痛死了，他才刚十九岁。】 【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没有以非法强迫佩戴抑制环的名义将卡蓝家族的人逮捕？】 第261章 【我感觉要翻案了……】 【贵族真他妈恶心，把褚泽推出来，是因为怕以后褚泽成长起来报复他们？】 【……不止抑制环吧，你们没发现韩亭熙状态不对吗？我是曾经就见过被下了药的人，就像他这样。】 星网上的言论，在放出这则视频之后，骤然一变。 与此同时，艾薇儿轻轻一笑。 星网之上可以操纵舆论走向的，可不止他们那些人。 这种视频不排除合成和加工的可能，立刻就有相关人员，在警卫的看送下，在庭审当场开始查验。 艾薇儿看着那些检查的人里，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之后，收回了视线，嘴角勾起，挂着浅浅的笑意。 褚泽摩挲着扣在手腕上的抑制环，心中缓缓升起一股暖流。 他从进入刑拘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是旧派贵族的手笔。 金筠身为贵族中的一员，一定会被外界施压，而难以为自己提供帮助。 ——但他还是来了。 用某种褚泽无法猜测到的代价。 而这个帮助，也完全出乎意料。 金筠在关键时刻，从不会如平时那样嘻嘻哈哈。 而是无比机敏。 褚泽看着他，弯着眼睛笑了。 也难怪，书中他是韩亭熙最信任的伙伴，是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和兄弟。 鉴定结果出来了。 法官在听到鉴定人宣布视频完全真实之后，镇定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法庭内寂静一片。 场内、场外，无数双眼睛，齐齐等待法官的宣判。 他翻看自己手中的法典，一滴汗水没入鬓角。 终于，他缓缓开口：“由于证据线索取得了新的发现，所以本次庭审不做任何判决，本次庭审……” 褚泽看着他，不着痕迹挑眉。 可真够无耻的。 大概这次庭审结束，就会直接罗列其他的伪造证据，或者研究怎么转移风向？ ……更极端一些，大概可能会伪造自己畏罪自杀的假象，让一切变得扑朔迷离？ 在法官话音将结束的时候，两道脚步声，再次从门外传来。 伴随着一声如惊雷一样浑厚的声音： “结束什么？怎么帝国的法官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连基本的判断都要稍后再议吗？” 卢敬瑜极具压迫感的身影，从门外出现。 他的身边，韩亭熙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看向了褚泽。 两道视线轻轻交错。 韩亭熙抿紧了唇，心如擂鼓。 卢敬瑜直接坐在了褚泽诉讼辩护人的位置，明明在下位，却渊渟岳峙，一种岁月赋予的沉厚和气势，让法官张了张嘴，吃吃说不出否定的话。 ——卢敬瑜此人，是即使贵族也不能轻易的得罪的。 他是帝国最杰出的研究者，也是曾经赫赫有名的战神，再后来，更是桃李满门，亲手培养出无数在帝国担任要职的学生。 法官陷入沉默，但卢敬瑜没有。 他将那管保存韩亭熙血液的试管送到鉴定人身前：“这是法里昂死亡当日，韩亭熙被他强行灌下违禁药品后抽出的血液。” 然后他手搭在桌面上，环视四周。 从法官到陪审团，再到证人席和旁观席。 视线划过每一个人的面孔。 “法官先生，我可以为我的学生辩护吗？”他平静道。 自从他进入这里，军事法庭上的规则，对于他就有了一定程度的让步。 法官在他如有实质的目光下，只能点头。 “好。”卢敬瑜点点头，接下来的话，平静却让所有人脸色齐齐变化。 “在场的所有人，以及观看直播的帝国公民们，我将要说的是，这场审判可笑至极。” 他说：“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库伯的辩护、法官的宣判，都是一堆屁话！” 褚泽微微愕然，转过头看向卢敬瑜。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温和沉稳的教授说脏话。 “卢教授，请你注意言辞！”法官敲着法槌道。 “注意言辞。”卢敬瑜直起身：“如果委婉的语言能让你们这群东西认真听我说话，那我可以保持文雅。” 星网上已经一片哗然。 不光是因为卢敬瑜的身份，更是因为他从进门开始的暴言。 平静的外表之下，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愤怒、克制，让人畏惧。 卢敬瑜看向鉴定人：“出示鉴定结果。” 鉴定人在他的目光下，吞了吞口水。 他已经感受到，这场庭审之后让人窒息的气氛。 血液检测结果投放到了屏幕上。 卢敬瑜手撑在桌面上，然后站了起来。 “想必这些文字不难看懂。” “韩亭熙的血液检测结果，是六天之前，也就是六月十四日，在这一天，他的血液内含有了一种极其恶劣的、含有强烈致幻和催情作用，甚至有强烈成瘾性的药剂。” “而在这一天，所有的监控之中，他在进入卡蓝之前一切正常，只有在离开之后，最后的踪迹停留在异能司。” 他语气已经抬高，手猛地拍在桌面上。 强烈的怒火喷薄而出，他一个个看过去，最终停留在证人席：“所以，为什么这些证人——” 第262章 他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你们隐瞒了事实真相？你们是帮凶！从犯！” 他回过身，锐利地目光看着琼洛·卡蓝：“还有这位卡蓝先生，在你举办宴会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致幻剂？而卡蓝家族的格斗场，又为什么单独为法里昂·库伯开放？！” “卢教授！请尊重法庭秩序！”法官手在抖。 在这种全民直播下，卢敬瑜的每一句话，都同时传递在了所有观看的公民的耳中。 “——而最后，又只刑拘了褚泽？而对法里昂·库伯携带违禁药、强迫佩戴抑制环视而不见？” 法官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卢敬瑜一声厉喝响在了厅内：“闭上你那颠倒黑白，徇私枉法的嘴！” 法官脸色惨白，他眼神示意警卫上前。 但面对一个暴怒中的五阶异能者，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我曾经相信帝国的律法是严明的。”卢敬瑜说。 “弱者依靠法律的公正保护自己，强者依靠法律的严明克制自己。” “但现在，擅权者玩弄权术，贵族们恣意妄为——是谁给了你们底气愚弄民众、陷害他人？！” “你们杀死了律法的信服力！”卢敬瑜怒喝，他指向旁观席中的人：“你们无耻、恶心、是帝国的蛀虫！” 五阶异能者的威压让所有人，几乎都艰难地喘不过气。 卢敬瑜走出桌子后面。 此刻，整个大厅之内，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形，汇聚着光亮。 “你们破坏律法。”卢敬瑜一步步逼近旁观席。 旁观席中的贵族和旧派冷汗直流，甚至有人直接双腿一软，滑倒了座位之下。 “你们伤害了一个年轻人的炽热灵魂，然后在这里上演一出自以为是的审判——你们以为站在权力之上，就可以高枕无忧？” 卢敬瑜忽然牵着唇角笑了一下。 那笑容嗜血而饱含杀意。 “你们破坏了律法的时刻，就应该知道……”卢敬瑜轻轻抬起手：“不止你们可以这样做。” 卢敬瑜语气如同冻结的冰：“——我也可以。” 话音落下。 一声声惨叫，从旁观席上响起。 一团团血雾炸开，如同飘在空中的漫天血色花瓣，然后落在旁边已经呆滞、面容恐惧到了极点的人的脸上。 鲜血染红了旁观席。 卢敬瑜转过身，看向陪审团。 陪审团中的人，来路复杂，身份各异。但在此刻，无一例外，都几近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一刻。 所有人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温和的、热衷研究和科学的卢敬瑜卢教授，曾经是战场上身披鲜血，让人闻之色变的杀神。 “法官先生，请进行表决流程吧。” 卢敬瑜平静坐回了褚泽身边，看着法官道。 哐啷。 法槌从颤抖的手中跌落。 法官身体抖如筛糠，他爬在椅子上，艰难捡起法槌，然后似乎用尽了力起，敲响了法槌，让陪审团开始表决。 褚泽侧过头看向卢敬瑜冷硬的侧脸，一直以来冷漠旁观的心，震动了起来。 或许，这个国家已经烂透了。 贵族专权、滥行权利，让一切丧失公正。 但在腐朽的房屋中，也总有那么一两根木头顽强的立着，承受风雨，从不弯折。 他看向目光明亮，充满着敬意的韩亭熙。 大概，这也是韩亭熙如此热爱他的国家的原因。 总有逆行者和反抗者，在摇摇欲坠的黑暗里，砥砺前行，点亮火把，指引后人的道路。 法官宣判的声音响起。 陪审团票数三十一比五。 庭审结束。 褚泽，当庭释放。 六月二十日 第126章 庭审结束, 空气中却还弥漫着一种近乎冷凝的气氛。 无人敢喧哗。 在身后已经染了一大片血迹的旁观席上，血液泼洒，浓重的腥气一点点散开, 钻入每个人的鼻腔中。 琼洛·卡蓝手扶着座椅扶手, 手臂的肌肉正不自觉的痉挛。 就在刚才, 他身边的库伯家族的一个贵族，上一秒还在和他低声交流, 下一秒就突然炸开成一片血雾。 他的侧脸、半·身都被染红。 视线里还残留着一片骇人的猩红。 在死亡如此逼近的这一秒。 他从卢敬瑜的身上, 终于体会到了生命被掌控的恐惧感。 “啪、啪、啪。” 证人席上，响起了孤单的掌声。 韩亭熙一眨不眨地看着褚泽, 弯着眼睛，笑得灿烂。 掌声从他的手心传出。 从这开始，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又在之后化为掌声的洪流。 无数双眼睛透过直播平台, 看着那位英俊而妖异的青年, 对着镜头缓缓勾唇而笑。 那一点耀眼的绿芒，笔直刺入所有曾口诛笔伐、人云亦云的人的心脏。 韩亭熙翻出了证人席。 褚泽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向他而来的恋人。 韩亭熙用那种极其亲昵的姿势，腿环上他的腰, 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轻轻地蹭了蹭。 “赢了。” 韩亭熙抬起脑袋, 眼中的盛着星光, 就这样额头相抵，气息交织。 唇被轻轻碰了碰, 像吻着棉花糖。 第263章 褚泽亲他柔软的嘴唇, 克制却饱含爱意。 “走吧。” 卢敬瑜冷凝的面孔，看着他们时, 才微微缓和，像是冰河解冻，浮光闪烁在河面上。 褚泽转过身，看向了旁观席，对着艾薇儿微微颔首后，停留在了脸色苍白的琼洛·卡蓝身上。 迈步向前。 琼洛·卡蓝的位置恰好离过道不远。 褚泽的声音飘在空中，送入了琼洛的耳中。 ——“卡蓝先生，或许不久后，您会与您的友人再会。” 琼洛猛地看向他，神色微微狰狞了一瞬。 他是什么意思？ 不久后再杀了自己吗？ 怎么可能！ 就凭他一个平民，一个小小的二阶异能者？！ 但在他的心底，慢慢攀升起一种不能隐藏的惧意。 他想起了法里昂的惨状。 庭审中褚泽永远平静无波的那张面孔，在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 ——他做得到。 他是一个疯子！ 完全不计后果的疯子！ 琼洛几乎将扶手捏碎，却无法遏制自己疯狂颤抖的手臂。 他用力按住自己的手，温和的假面已经无法维持下去。 “暂时离开主星区。”琼洛听到自己对终端中的下属如此说道。 褚泽心中也泛起了轻松之意。 贵族或者那些自持身份的人，总是这样——想要做某件事时，往往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过现在，当庭释放，他们意图处死褚泽的借口消失了。 无论是卢敬瑜，亦或是顾均，在褚泽被力量强大的、倒施逆行的那一方施加罪名时，守序的、维护律法的他们，往往陷入更艰难的境况。 在帝国无数的公民见证之下，褚泽无罪。 所以他们也可以理所当然，动用自己的力量将其保护起来，而那些贵族或者旧派只能束手作罢。 褚泽站在了法庭门前，阳光笔直照射在他的身上，光芒在他的发丝、睫毛上跳动，像是如同挣脱了某种阴暗的束缚。 “回异能司？”卢敬瑜看着他，“你的复制还差多少？” “只有最后一点。”褚泽回答。 褚泽轻叹着说：“最后那些信息，我记住，却无法理解，就好像……” 他眉头轻轻蹙起：“是神的领域。” “如果时间再多一些，我应该可以成功复制出来。” 在褚泽的精神海中，如同星辰一样的异能种子，已经呈现出半成型状态，只差最后一步，似乎就会成熟。 所以褚泽说：“回银星吧，我不需要再去查看那枚碎片了。” “sss+的异能都会涉及某种可以称之为‘神的领域’的东西，可以在五阶之下提前接触规则的力量。” 卢敬瑜走在旁边，为褚泽讲这些他暂时无法接触到的知识。 “教授……”韩亭熙忽然开口，他看着卢敬瑜，脸上难得忧心忡忡：“您在庭审现场杀了那么多人，他们不会再把你送上法庭吧？” 卢敬瑜灰蓝的眼睛这时显得十分温和沉静，他听着韩亭熙的话，忽然笑了，伸出手敲了韩亭熙的脑袋一下。 “多读书。” 韩亭熙满脸疑惑。 褚泽将他揽过来，手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五阶以上异能者都会进入元老殿。” “我当然知道。”韩亭熙无语道：“我还不至于这么没有常识。” “哦？”褚泽挑眉。 “元老殿的人，如果触犯律法，可以用功勋相抵。” 褚泽说：“所以，像卢教授的功勋，大概可以再杀个上千人？” 韩亭熙确实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因为普通人很难接触到元老殿这种级别的消息，只有褚泽或者艾薇儿这种博览群书的人，才能对其中的特殊有所了解。 韩亭熙若有所思道：“那还不错。” 他往后仰了下头，躲开褚泽捏着自己脸颊的手，嘟囔道：“警告你不要再捏了。” 褚泽点头，然后两手一起上。 把韩亭熙的脸用力揉了揉。 韩亭熙笑骂着躲开，转过身，忽然顿了一下。 褚泽从他身后挂上去，轻声问：“怎么了？” “你看那里。”韩亭熙抬了抬下巴。 褚泽顺着他指示的位置看过去，眯了眯眼，慢慢道：“那个王思君？” 不远处，有个全副武装，把脸蒙在头纱里的、遮遮掩掩的女人，她手里拿着一架价格昂贵的摄像，正偷偷摸摸对着两人的方向摄录着。 “啧。”两人同时啧了一声。 “死灰复燃？” “哪都有她。” 他们俩直接走了过去。 卢敬瑜看着他们两个，温和的笑了笑，先一步走了。 王思君浑身一僵，非常刻意地将头纱再缠紧了一点，然后装似漫不经心地拍一拍花坛中的树木花草。 “喂。” 韩亭熙隔着一段距离喊道。 同时，空间轻轻波动了一下。 王思君的面纱被精密的空间操控的能量，搅成了碎片，然后露出了面纱下的面孔。 是一张精雕细琢的脸。 她咳了一声，用摄像挡住自己的脸，偏着头讷讷小声说：“你们你们找错人了。” 她的头发很短，堪堪遮住耳朵上方。 第264章 在她偏过头的那一刹那，一抹剔透的绿意，在她耳垂上一晃而过。 褚泽刚要张开的口忽然闭紧，他目光死死看着王思君的耳垂。 ——洁白的耳垂之上，摇晃着一枚蛇形碧玉耳坠。 绿意剔透，浓翠欲滴。 体内平静了许久的力量，在这一刻猛地翻涌。 褚泽痛哼一声，右手用力捏住自己左手。 那颗菱形的宝石，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无比刺目的光芒。 光芒照在了韩亭熙和王思君惊愕的脸上。 “褚泽！” 褚泽能看到韩亭熙又惊又怒的神色。 但耳边所有声音，都好似消失了。 风声、人声、枝叶摩擦的声音，全都化为一片静谧。 褚泽看到了王思君耳垂上的蛇形耳坠，化为了一道碧芒，冲向了自己的左眼。 将碧色染透了自己的视野。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痛。 如同切割灵魂，将一个人碾成齑粉，然后再一点点拼装起来。 韩亭熙慌乱的神色映入了褚泽的脑海，褚泽剧烈的颤抖着，然后用力，展开异能，将韩亭熙轰开。 无穷的高天之上，无垠的星海深处，在这一刻，一种浩大的气势，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从褚泽身上缓缓升起。 他右眼留下鲜血。 绿芒和瞳仁的黑色交织闪烁。 褚泽站了起来，闭上了眼睛，左侧的唇角轻轻翘起。 “啊。”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看向王思君，缓缓地说：“命运的巧合。” 韩亭熙呼吸凝滞，他看着那道熟悉，但却无比陌生的身影，浑身陷入了冰冷之中。 下一秒，他又弓起了身，黑色占据了右眼的主导。 不过如同转瞬即逝。 在那枚蛇形耳坠蕴藏的力量之下，异化已经不止满足于一半。 而是飞速、不可阻挡地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就连灵魂之上，都被浓郁的碧色，不断侵占。 ‘褚泽’看向韩亭熙的位置，目光漠然，他抬起指尖，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在这一刻席卷了韩亭熙的四肢百骸。 “被他惦念的蝼蚁。”‘褚泽’说：“还是死了比较好。” 话语中的恶意如同实质。 韩亭熙死死盯着他，一滴泪水从眼角流下。 他的目光里没有畏惧，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只有浓重的恨意，和择人而噬的杀意。 死亡有什么值得恐惧的？ 他只是恨，恨自己弱小。 死亡的空气扼住了喉咙，神明的杀机瞬息而至。 但在韩亭熙几乎已经认定自己不会生还的前一秒，一座威严而辉煌的宫殿，霎时间展开，将韩亭熙笼罩。 同时，两种力量剧烈对抗，剧烈的轰鸣震荡空间。 柯音齐站在了韩亭熙的身前，无数锁链和符文交织在她的身边。 她面容严肃而凝重。 在她掌心，是化为一颗光点的审判庭。 她抬起掌心，这颗光点陡然扩大、延展，将这方世界吞没。 细碎的星辰，构成了唯一的世界。 脚下是恒星的生成和爆炸，绚烂的光芒从四面八方生起，又泯灭在寂寥的宇宙中。 一层一层枷锁，忽然降临。 ‘褚泽’脸色陡然一变。 【宇宙瑰宝009:审判庭】所赋予的无形的枷锁，一重一重落下，沉重无比，如同跨越了维度，直接束缚在‘褚泽’的灵魂之上。 脚下升起了仲裁之火。 白色的烈焰熊熊燃烧，灼烧一切罪恶和谎言。 柯音齐高居于上，手中的法槌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里，她是执掌世间刑法的大法官。 是这方审判世界的唯一仲裁之人。 褚泽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多久，忽然有一道光照射进来，破开矇昧，归还清明。 褚泽张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熟悉的星辰世界——审判庭。 来自与宇宙瑰宝缔结的灵魂契约，在此刻对于褚泽异化部分的灵魂，具有极度的威胁性。 ——而那一部分灵魂，已经属于了那位神灵。 褚泽抬头仰视柯音齐。 柯音齐垂眸，五官淡漠而威严，她看着褚泽，看到了他恢复的清醒。 “被审判者褚泽。” 她微哑的声音宣布：“寄生之人，与审判庭缔结灵魂契约，危险性已不可估量” “——于今日，予以销毁。” 曾经，缔结契约的那一缕灵魂，如同明灯和火把，将褚泽的灵魂照得透亮。 褚泽恍惚中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一半已被另外的东西侵占。 韩亭熙被紧紧束缚在审判席之上，高背座椅如同某中禁制，让他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轻易挣脱。 在听到柯音齐声音的那一刹那，韩亭熙感觉到了滚烫的泪水从眼睛中涌出。 他无声的嘶喊，咸涩的泪水流入口中，一种绝望的恐惧缠绕在了胸腔之中。 褚泽抬起头。 他听到了一声暴怒的咆哮。 审判庭如同被某中力量，轰然击中，这片小型宇宙，忽然撕开了一个口子。 柯音齐猛然抬头。 一道狰狞的面孔，带着无穷的恶意，透过这方裂口看向了他们。 第265章 祂双目碧绿妖异，五官扭曲而看不清真实面容，但那庞大而极度危险的气息，在这一刻席卷了审判庭。 祂的手从裂口中伸了进来。 庞大的手掌，直冲褚泽而去。 褚泽在烈焰中看着祂。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位将自己命运玩弄的神明。 他忽然笑了。 笑声最初低沉，而后变得放肆。 “原来你也会畏惧。” 柯音齐的锁链和符文升空，又被那只巨手轻易破开。 无可匹敌的力量，只是轻轻接触，就让柯音齐猛地吐出鲜血。 她骨骼发出咯吱声，身体如同面团一样，被无形的力量碾压，最后砸落在褚泽的身边。 骨头支出体外，血肉碾成了肉泥。 褚泽已经感受到了灵魂上被撕扯和泯灭的痛苦。 ——即使那些异化的部分已经不属于他，他依旧会感到极致的痛。 神明也亦然。 祂发出怒吼，那双碧绿的眼睛此刻充斥着痛苦。 这是灵魂层面的销毁。 褚泽平静地闭上眼。 精神海内，异能种子都在熠熠发亮。 而属于【终末】的那一颗，在此刻，骤然形成极致明亮的光芒。 褚泽笑了，他在被神灵寄生的时刻，终于明白了【终末】最后那些不能理解的信息。 ——什么是最极致的破坏？ 不仅是摧毁空间。 那是所有维度的毁灭，是纯粹无比的灭绝。 灵魂和精神也不例外。 “我来销毁自己。”褚泽轻声道：“也要让你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他变成了最极致的光。 灵魂以一种决绝的速度燃烧。 灵魂契约所进行的销毁，在这一刻被另一种能量覆盖。 异化的灵魂被撕裂、碾碎，从此消失于这片宇宙的任何维度。 空间在被撕碎，无数幽深的空洞，以及空间裂缝密密麻麻布满了这个世界。 在神灵的怒吼中，褚泽的意识渐渐模糊。 好像要死了。 褚泽想。 我食言了。 在不可违抗的命运中，即使死亡，我也不愿那位神灵得偿所愿。 我说了谎。 褚泽唇微微张开，一声道歉最终堙灭于毁灭之间。 眼泪似乎干涸，胸腔之间是野兽般的哀泣。 韩亭熙看到了褚泽最后的身影。 他的爱人在消失的那一刻转过头，眼神温柔缱绻，含着无限眷恋。 刻在了六月二十日这一天，韩亭熙无法忘怀的记忆里。 二十次我爱你 第127章 从4453年中旬, 从“火种”对耀银帝国星舰的劫掠攻击，杀害帝国重臣于青开始，到4454年中旬, 短短一年, 整个宇宙风起云涌。 火种征兵、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出现反叛军、发现迷雾之外的新世界以及——耀银帝国620事件。 整颗耀星上的人, 在那一天都体会到了一种极致恐怖的压抑气息。 那气息来的很快，消失也很快。 但在这之后, 就是大法官柯音齐精神海破碎的消息传来。 全国哗然。 这是帝国明面上唯二两个六阶异能者之一, 是帝国武力巅峰的象征。 可以说，有这两位异能者在, 帝国人民就从不担心国家的危机。 可现在，其中一位的精神海破碎了。 相当于异能被废，沦为普通人。 而这一日的军事法庭后续新闻，也就显得格外不起眼。 同时, 有关“褚泽”这个名字, 在之后的任何消息——是生是死，淹没于了铺天盖的620事件的新闻中。 无人再关心这个在帝国夜空骤然划过的流星。 曙光大学的论坛上自然震惊于褚泽刚当庭释放，接着就死于620事件，无限唏嘘, 并好像感同身受韩亭熙恋人身死的痛苦。 不过时间会冲刷一切, 两个月之后, 就连曙光大学的人也忘记了。 “走了。” 韩亭熙垂着眼眸, 眼底是一片投射下的铅影。 金筠欲言又止，看着他高挑却笔直的背影, 如同一根青竹, 却在竹叶上落了冰寒的雪。 两个月。 金筠已经不记得上次韩亭熙的笑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自从…… 金筠捂住自己的胸口，他只要想起两个月之前, 浑身仍能想起曾经那手脚冰凉的感觉。 那是一阵盛大的光。 就在军事法庭之前的街道上。 带来极致的毁灭，空间被撕裂，那阵耀目的光之下，似乎连灵魂都会被摧毁殆尽。 但这阵光又不会伤人。 金筠冲出法庭之时，外面的世界如同经历了摧残。 街道被掀开，深色的土壤裸露出来，路旁的行道树上燃烧着火光。 火舌随着风舔舐着跪在那片破败土地上的人，将他的发丝点燃，火光之下，他身形佝偻，紧捂着心脏，背上好似重如千斤一般，剧烈而压抑的，头抵在地面，发出不能辨认出的哭声。 金筠不记得自己当时怔在原地多久，但却始终记得，在看到韩亭熙的身影时，那一瞬间，袭卷自己四肢百骸的冷。 而在那日之后，韩亭熙迅速收整好了一切情绪，就好像与那日跪在地上哭泣的人割裂开。 第266章 他依旧正常的学习，生活，以及在学会中磨练自己。 一切好像除了某人消失之外，都回到了正轨。 但只有他们这些极为熟悉韩亭熙的友人，才能发现韩亭熙巨大的变化。 他好像在一夜之间突然长大，变得成熟而稳重。 漂亮的脸上不再有少年气的轻狂，而是一种冰雪般的寒冷。 只有眉眼间，依稀能够看出曾经那不可一世的狂妄和嚣张。 八月的气候酷暑难消，视线中的一切都因为热气的蒸腾而变得扭曲。 烈阳灼人，无遮无拦得日光笔直照射在异能学院门口的石碑上。 将上方的血液照得更加鲜红而刺目。 韩亭熙看着石碑上的文字和血液，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或许也没有很久，但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很长了。 大概是刚从洛塔利亚尔回来的时候，他和褚泽站在石碑之前。 ——“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的血会留在哪个地方，然后被后人换了方式铭记。” ——“不会。” 他依稀能回忆起当时褚泽果决的声音。 ——“我们不会死。” “骗子。”韩亭熙手指触碰一道道深刻的血痕，轻声呢喃：“连一滴血都没留给我。” 他闭上了眼，将眼眸中的一切情绪藏了起来。 转过身，面容依旧冷冽。 穿过大片的花海，韩亭熙折下了几支玫瑰，将尖刺去掉，他张开唇，咬了一下这朵玫瑰的花瓣。 花汁在齿间嚼碎，浓郁的玫瑰香逸散。 白色的玫瑰缺了一片花瓣，然后被随手插在了门口的玻璃瓶中。 他将短袖掀起，从头上脱了下去，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上身，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抬手将茶几上的信件拿起来。 ——都是手写信件，显示出了无比的诚意和关怀。 来自韩亭熙熟悉的、或者陌生的人。 此时茶几上已经堆满了信件。 直到今天，发现已经没有人再给他邮信后，才慢吞吞地一封封查看。 他看信的速度很快，只是扫了一眼，就将所有的文字记入脑中。 偶尔熟悉的人，他会提笔写一封乏味的感谢信，不熟悉的人，看了一眼后就作罢。 查看这些信件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但在这些空闲时间里，韩亭熙却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但曾经，与褚泽待着的时候，韩亭熙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被褚泽充斥着，毫不单调，每天都是鲜活的。 “明渊少将。” 韩亭熙看着这封信，微微发怔。 他和这位少将的交谈，仅限于曾经在异能司那短暂的接触中。 这种帝国高位军官，竟然也关照自己的情绪？ 韩亭熙觉得有些好笑。 他扯了扯嘴角，对明渊没有什么额外的好感。 「韩亭熙亲启」 明渊的风格如同他带给人的印象，果断、冷漠、利落。 他并没有任何虚伪的寒暄，也不存在任何虚假的客套。 开篇只有一句话。 韩亭熙看到这句话之时，连呼吸都忘记了。 那一刻，他心脏开始泛起了绵密的疼痛。 「这是褚泽的终端，他曾在军事法庭之前交给我保管。本应该将遗物寄还给他的亲人，但在检查这枚终端时，我觉得应该将它送还给你。」 韩亭熙指尖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他抿紧唇，摸到了信封底部那枚圆环状的终端。 他将它拿了出来，然后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褚泽的手指修长漂亮，但相较于韩亭熙却还是略微大了一圈。 他将这枚终端戴在了中指上，垂眸看着，目光停了许久。 似乎在透过它，看到了往日的光影。 终端中，是韩亭熙熟悉的各种程序和排布。 其中曙光大学的后台已经变灰，失去了登陆的权限。 他走遍了终端中的每一个角落，窥见了两个月之前褚泽的一切痕迹。 然后，韩亭熙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音频。 韩亭熙几乎用一种畏惧而希冀的情绪，点开了这则音频。 耳边响起了风琴般好听的声音。 韩亭熙怔然盯着视线的前方，他声音很轻很轻，唯恐稍微抬高音量，就将熟悉的声音惊扰了。 他轻声，好像期待回应般叫了一声：“褚泽。” 韩亭熙将音频拉到开头，如愿以偿听到了最想听到的呼唤。 “亭熙。” 在这一秒，韩亭熙呜咽着，又轻声叫了一声：“褚泽。” 但他没有再重新听了。 “别哭。” 这是褚泽的第二句话。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无声地点了点头。 “当你听到这则音频时，我大概已经……离开了。”褚泽声音很温柔，尾音却带上了一丝轻颤。 “我不知道这是我离开你的多少天。” 空气中静默了许久。 褚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答应过你活下去。” “但我说了谎。” “我们曾讨论过死亡，死生无常，当时却从未预料死亡将会降临在我的身上。” “现在想想，是不是很狂妄？” 韩亭熙声音微哑：“狂死了。” “想到自己死了，我问了问自己，恨吗？”褚泽轻轻地说。 第267章 “恨。” “我不怕死，但人有了牵挂，我就有了畏惧。所以我恨。” 韩亭熙心脏请轻轻抽搐，他忽然想问褚泽，你后悔过吗？ “我不后悔，宝贝，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褚泽忽然笑了一下：“这个回答无论多久，都不会变。” “你的事情，我从未后悔过。” “总有临死之前的人，说前程往事都如烟散去吧，劝深爱之人忘记自己，忘记曾经的刻骨铭心和爱恨。” “但我很小气，熙熙宝贝。”褚泽好像在韩亭熙的耳畔轻轻说，如同往日的缱绻和爱语。 “我想让你永远记住我。” “我想来此一世，终归对于这个世界的某个人是不同的、独一无二的。” “亭熙。” 褚泽忽然又唤了他的名字。 “时间不多了，但我很想唤你的名字。” “我爱你。” 他轻声说，然后重复。 “亭熙，我爱你。” 冰凉的湿意浸透了眼底，直到水迹在衣襟蔓延开，韩亭熙才惊觉，原来脸上已满是泪水。 他遮住眼睛，牙齿用力咬住自己肌肤，直到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 他将自己蜷缩在沙发上，脊背弯曲，像是一只独自疗伤的小兽，将柔软的腹部卷起，从喉腔中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哀嚎。 他头抵在沙发上。 在他们曾经朝夕相处的屋子里，闭着眼睛，听褚泽在自己的耳边，用轻而温柔的声音，说了二十次“我爱你”。 不知来处 第128章 苦涩腥甜的味道充满了鼻腔和舌尖。 意识中的黑暗混沌, 突然散尽了。 褚泽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 下颌被掰开，被灌入某种液体，流过食管, 最后在胃里化作暖流蔓延五脏六腑。 朦朦胧胧之间, 一些声音在听觉中, 从隔了一层阻碍，到慢慢变得清晰。 褚泽的意识也渐渐清醒了起来。 “阿姐, 已经八十天了, 他怎么还不醒？” “幸好我们在丰收季，巫祝大人的草药也成熟了, 不然他就会被扔出部落，让野兽吃掉了。” 这是个少年的声音。 “阿姐阿姐，嘻嘻，你不会看上这个人了吧？” “乱说。”这是个稍微明媚的少女的声音, 她哼了一声：“我喜欢像族长和云塔哥那样魁梧的男人。” “他和我们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诶……”少年趴了过来, 伸出手想要掀开褚泽的眼皮：“眼睛是绿色的，长得也和我们不一样。” 褚泽感觉到，少年的动作十分熟练，显然在这八十天没少扒拉自己的眼皮。 少年兴致勃勃地看着微微向上看的眼球, 其中那抹碧绿像是失去了神采, 显得很暗淡。 少女打掉他的手, “不要乱动！” 少年悻悻收回手。 再平常情况下, 这个人的眼皮应该已经自动合拢了。 但今天不一样。 少年看到，眼皮半开着, 并没有合上, 其中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然后那颗碧绿的眼瞳, 就一动不动盯向了他。 “@%##！！”少年惊地向后仰，嘴里吼出一堆脏话。 “阿姐阿姐！他动了他动了！” 褚泽右眼也缓缓睁开。 视线中，是一个裸着上身，脖颈和腰部挂着羽毛和骨头装饰的少年。 一身肌肉十分明显，只是坐着，就能看出他的身高很高。 他神色先是惊慌，然后又凑上前，带了一丝好奇。 褚泽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看到了另一个用兽皮裹胸，身材十分火辣，但肌肉线条也十分流畅的少女。 这是哪？ 褚泽轻轻蹙了一下眉。 他的脑中如同一片混沌。 过了半晌，他缓缓想着—— 我是谁？ 他用力回想，但只发觉脑海深处传来刺痛和空虚。 ——就好像，他的记忆、抑或灵魂，出现了一大段无法弥补的缺失，变得一片空白。 “我去叫巫祝大人！”少年好奇地看了他一会儿，立刻跳了起来，冲了出去。 褚泽这时，忽然发现，这两个人说的话，他能非常自然地理解、领悟，但自己却不会说。 褚泽脑袋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和这些人说的不是一种语言。 他动了动手臂，挣扎了一下身体，想要起来。 少女立刻放下药罐，单手把褚泽拎了起来：“你要坐着吗？” 褚泽闭着嘴嗯了一声。 少女大概是明白了，把他摆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褚泽靠着灰白粗粝的墙壁，身体里面如同钻心挖骨一样痛。 如同本能一样，他看向视野中的一切，他眼中的这个世界是无数信息的总和。 少女看着他，问道：“我叫羽，你叫什么？” 褚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而且他能听得懂，但暂时还没有梳理出这种语言的语法和词汇。 褚泽没说话。 他面容苍白，毫无血色，浓密修长的眉下面，是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凌厉而漂亮的眼睛，此刻带着一丝病气。 半靠着墙壁，即使病弱，他依旧如深刻美丽的壁画。 美大概是不分种族、国界的。 即使与羽所认知的“英俊”完全不符，她在这一刻也感受到了某种摄人心魄的冲击力。 第268章 她迈着长腿来回走了两步，看着褚泽肯定地说：“原来你是个哑巴。” 羽所说的词汇，褚泽都记在了心里，并在大脑里分析起来。 羽见他不会说话，就坐在木头矮桌上，挑拣着草药，一边说：“你运气真好。” “在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被一只巨齿狼低头闻着呢，要是战士们晚了一步，你就活不成了。” 羽知道他是个哑巴，也就没想着他能回复，于是用小药杵捣着药自言自语：“巫祝大人开口说留下你，要不然即使是丰收季，部落也不会没事增添人口。” 褚泽听着她的话，脑海中闪过一个名词——三级文明。 转而，他又轻轻皱了下眉。 三级文明是什么？ 褚泽有点烦躁。 他感觉自己前尘过往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看不到。 那种矇昧、如同挥不散的雾一样的感觉，时刻笼罩在身体内。 一个没有记忆的人。 也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现如今他所接触、看到的一切，都是新的、陌生的。 他失去了过往可以组成一个人的锚点，就像没了根的树木，空荡、悬浮、找不到来处。 褚泽看着挂着一块兽皮的门口，没有经过鞣制，而是粗糙的当挡风的门帘。 一串清脆的碰撞声，从兽皮门帘外传来。 少年掀开了兽皮，高大的身体扯着兽皮，让出身后的位置。 一位穿着麻布衣物的老人出现在视线里，他的脖颈上有一圈打磨光滑的玉石，中间夹杂彩色的石头，还有一圈更长的项链，一直垂到胸口处，由各种兽骨拼接而成。 他的腰上还缠着鸟羽，羽毛鲜艳漂亮。 老人身材也很高大，手上握着一根木杖，雕刻古朴的花纹，形状盘曲，在顶部如同某中野兽的头颅。 “巫祝大人，他是个哑巴。” 羽立刻站了起来，向老人说。 “哑巴？”巫祝声音苍老，面容也如同干枯的树皮，只有眼睛十分明亮，看不出一丝老态。 褚泽在一个靠着角落的兽皮上坐着，此刻那位巫祝放下了木杖，盘坐在了自己的身前。 “不会说话？”他问褚泽。 褚泽思考着，在这种文明中，点头和摇头的含义是否与自己理解的一致？ 但没等他说什么，巫祝便又问：“那你能写出你的名字吗？” 褚泽沉默着如同一个雕塑。 他看着巫祝的眼睛，摇了摇头。 ——他想试试他们这个文明，有没有相同的肢体语言。 值得褚泽高兴的是，巫祝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 巫祝声音沙哑，但却十分温和：“孩子，你从哪里来？” 褚泽接着摇头。 巫祝看着他，饱经世事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恍然。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褚泽点了点头。 巫祝露出了怜爱的神色，是那种长者的仁厚和慈爱。 他说：“部落会带给你新的过往和记忆。” “每一个部落的孩子，都是由我起的名字，你的一切是全新的，如同新诞生的婴孩，也应该拥有部落的名字。”巫祝沉吟着说：“当初战士们在地窟的芳草地上找到的你，听他们说当时的夜空很美，原野辽阔……” “你是星辰和原野的孩子，便叫做星野吧。” 星野。 褚泽点头，尽管没有记忆，但他依然有着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 名字，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代号，能够被别人称呼，或者称呼别人的，区别身份的标志。 巫祝很快便离开了，据羽的弟弟，也就是名为桑洛的少年，说巫祝每天都很忙，他有着和战士们不同的力量，能够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部落中的医药、农耕和手工，都是巫祝教给他们的。 “野。”羽这样叫他。 “你既然清醒了，就说明身体快要好起来了。” 她此刻放下了药杵，手在褚泽身上比量一下后，就盘坐在地面的兽皮上，开始搓着麻线，旁边的桑洛也一起搓着。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羽宣布道：“所以需要先给你制作一件兽皮之外的衣服。” 褚泽看着两个朝气蓬勃，但又十分娴熟着做着工作的两个人，迟疑着在心中思索——我为什么和他们成为一家人了？ 他看着两个手掌搓得通红，掌心有着薄薄的茧子的羽和桑洛，褚泽向他们伸出了手。 手背上有着一颗碧绿的宝石，褚泽看到这颗宝石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 但接着，褚泽对于不能理解的东西，都选择暂时搁置。 他再次抬了抬手指，看着两人。 “你也要搓？”羽大方地扔过来麻草。 褚泽手指捻了一下，发现他们用力搓了很久才能紧实的麻线，被自己两个手指轻轻一搓，就能变得格外紧密纤细。 褚泽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强。 而他却很轻松的能够精细入微控制这种力量。 姐弟两个人手里忙着，嘴上也一刻不停地聊天。 褚泽安静地听着，心中关于这种语言的学习飞速进展着。 只在搓完了麻线的时候，伸出手指示意再来一堆。 第269章 他从姐弟二人的交流里，知道了他们父亲在外遭遇猛兽而重伤而亡，母亲大概在他们的记忆里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所以他们没有提及。 他们很崇拜他们的父亲，桑洛更是兴致勃勃地说，他已经十五岁了，可以参加觉醒仪式，在巫祝的启颂和仪式之下，获得战士的能力。 “我要成为父亲那样勇猛的战士。”桑洛嘴角还带着孩子气，笑得很开心。 “三天之后？” 一道沙哑的，好似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声音，突然插进姐弟二人之中。 桑洛惊了一下，向着声音来处看去，就看到他们新的家人，那个哑巴，开口说话了！ “你、你会说话？” 羽也很是震惊。 两个人露出同样的兴致勃勃的神态，一起看向了褚泽。 褚泽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前不会。” 二人茫然道：“什么叫之前不会？” 难道是哑巴突然开窍了？ “你们说得多，我就会了。我不会你们的语言。”褚泽解释道。 他现在也只能说一些简单的句子，因为苏醒的时间还是太少，他尚且不能对一种新的语言完全熟练驾驭。 “哇！”桑洛哇哇乱叫：“你是现学的？” 而羽已经从木箱子了开始翻找东西，拿出来了一本兽皮书。 “这是母亲留给我们的，桑洛，你教野上面的字。” 桑洛拿着兽皮书凑到了褚泽旁边，指着上面的符号说：“耀日部落、呃、生于烈阳之下……嗯，不认识，下一个……” 他显然也不太熟，认字磕磕绊绊。 但褚泽仍只是听了一遍、看了一遍，就迅速掌握，并还推测出了一些桑洛不认识的文字的含义。 “哇，野，你真的、你真的太厉害啦！” 桑洛和羽瞬间被征服，崇拜地说：“你一定会成为下一任巫祝的。” 褚泽听着他们的赞美，微不可查扬了一下眉角。 他看着自己眼中由各种信息组成的世界，突然开口问桑洛：“它有什么含义吗？” 桑洛顺着褚泽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块孤零零的小石头。 “石头？”桑洛被褚泽问得有些不确定：“小石头？” 褚泽若有所思。 他所看到的不是石头，确切说，不只是石头。 是一颗石子的历史，是无数元素和基本粒子的过去。 它在多少年前曾被洪水淹没，又在多少年前成为一只昆虫的屋顶…… 原来只有自己看到的世界不同。 褚泽看着自己手上的宝石。 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藏着很多未知的秘密。 外出任务 第129章 时隔两个多月, 韩亭熙面对着空荡的房间，才忽然察觉出清冷。 他想起了小机器人傻蛋。 在当初浦维萨使团抵达的时候，傻蛋就应该到了。 不过他和褚泽因为种种原因, 也没有前往大使星去接它, 后来又接连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让他暂时都忘记了傻蛋。 或许有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小机器人，这幢别墅就不那么冷了。 韩亭熙转动指节上的指环, 抬起手亲吻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 花瓣吐着露水，娇妍的花紧簇鲜艳, 花香从半开着的窗户外送进来。 此时的阳光不算明亮，天边最远处还有着淤青色。 韩亭熙是在一阵门铃中被吵醒的。 他手挡在眼睛上，下意识向旁边蹭了一下。 嘟囔道：“褚泽，去开门……” 然而头蹭了个空, 没有被体温温暖的床的另一侧, 上面的凉意让韩亭熙变得清醒了。 他手依旧搭在眼睛上，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门铃还在催命一样响着。 韩亭熙扯下被子，赤脚走到窗边, 冲着外面喊道：“催命呢？” 也许着饱含着起床气的声音, 让楼下的人收敛了。 烦人的门铃声音终于没了。 韩亭熙头扎进水池里, 囫囵洗了把脸, 叼着牙刷，在楼梯扶手上借了一下力, 轻轻跳了下去。 他猜测这么招人烦的事情, 也只有和他很熟的人才能干得出来。 但会排除艾薇儿。 所以他也没套着上衣，光着上身, 穿了条短裤就走过去拉开了门。 “爸爸爸爸！” 电子音模拟出的童声非常熟悉和快乐。 韩亭熙愣了一下，腿就被一个小机器人给抱住了。 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 嘶。 亮粉变荧光绿了。 韩亭熙弯腰把傻蛋单手抱起来，这才抬眼看向门外的人。 一个看着有点眼熟，但应该没什么交流的少女。 ——好像是，眠树文明那个脑袋不太好使的看大门的？ 两人四目相对，还是片刻后，韩亭熙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抽着嘴角说：“加灵？” “嗯嗯，是我。” 加灵眼睛一直向旁边转，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疑惑，她说：“你们不是认识吗？为什么不打招呼？”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就好像世界上永远被遗忘的部分，骤然又重新出现了。 在加灵的身边，韩亭熙看见了许久没见的朋友。 “笑雨。”韩亭熙眨了下眼，同时有关笑雨的所有记忆重新涌入。 第270章 “抱歉，又忘了你。” “没关系，每次重逢都是很奇妙的。”笑雨笑容很温暖，像是没有阴霾下的晴朗天空。 韩亭熙把傻蛋重新录入了住宅系统，让它回归了自己家政小机器人的权限。 此刻它到处尖叫着喊道：“好脏好脏！爸爸太脏啦！” 韩亭熙面无表情，在小机器人跑到自己前面的时候，伸出了腿。 傻蛋在地上滚了一圈。 它爬起来突然四面看了看：“爸爸呢？” 正站在流理台前，冲泡着花茶的韩亭熙，拎着茶壶正在注水的手腕，微不可查顿了一下。 紧接着，他平静地说：“傻蛋。” 声音无波无澜，但莫名却有一种压抑的错觉。 傻蛋像是察觉了什么，它抠着韩亭熙的裤子上的裤缝，抬着头看向他。 “褚泽不在了。” 傻蛋愣愣地，好像没懂：“那爸爸去哪了？” 韩亭熙垂着眸，神色在那一瞬好似有些落寞。 他的手落在傻蛋的脑袋上，拍了拍，说：“他，去星海中了。” “那什么时候回来？”傻蛋的智力相当于几岁小孩，他于是赶紧问韩亭熙。 “不回来了。” 傻蛋小心翼翼看着他：“你们分手了？” 韩亭熙忽然笑了，他屈起食指在他的金属脑袋上敲了敲：“懂得不少。” 然后回答：“没有分手。” 但这句话落下之后，韩亭熙也不再理傻蛋了，他把泡好的茶让傻蛋送到会客厅，自己却像一道阴影，立在光照不到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他轻笑着，自言自语：“要真是分手还好了。” 而这时笑雨和加灵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韩亭熙身姿有些懒散地直起来，倚在拐角的墙上，看着他们说：“你们怎么凑到一起来的？” “是笑雨大人看到了傻蛋，然后带着我们过来找你的。” 韩亭熙琢磨了一下这句话，饶有兴致地说：“你是三阶异能者？” 加灵眨着眼睛，摇头：“二阶。” “你能看见他？”韩亭熙有些诧异了，目前除了褚泽，只有三阶以上的异能者能够察觉到笑雨的存在。 “确实不太好看见。”加灵摸着自己的眼尾，弯着眼睛说：“最开始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团，但后来和笑雨大人说话，就变得清楚了。” 韩亭熙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垂下眼睫，轻声说：“那还不错。以后又不会忘记笑雨了。” 他不想自己的情绪被外人看出来，眸中的情绪被藏在了深处，韩亭熙转而问道：“小组外出作业任务，你怎么看？” 他们在大二学年，会有外出作业任务，于是当初刚回国，褚泽、韩亭熙、笑雨、金筠和艾薇儿就组成了一个五人小队。 现在已经八月下旬，他们的外出任务已经安排好了。 每个小组的任务不同，所前往的地域也不同。 而且根据小组的综合评分，也会赋予不同难度的任务。 “很难。”笑雨评价他们的任务：“类似军队内部的先遣任务。” “大概是我们的综合分太高，校内又直接与军部挂钩，所以将大二以上的任务系统里分配了一些军部的任务。” 韩亭熙推测了一下。 “任务截至日期在十月末，我们随时可以申请离校出发。” 笑雨温和道：“但这个任务麻烦之处就在于，必须隐藏身份，不可以展露任何三级文明以上的实力和科技。” “而且三级文明的语言和文字，与宇宙人类通用语不同。除此之外，目标地点的风俗、习惯和人文地理，都是我们需要隐蔽调查的。” 韩亭熙点了点头，接上笑雨的话：“这个任务的危险性，又在于三级文明所在星系，为不可干涉星系，去探查目标地点的小队，很有可能不止我们五人。” 韩亭熙头微微扬起，靠在墙上，眉目隐藏在阴影中：“毕竟——这可是疑似一级的能量矿。” 韩亭熙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看加灵，对笑雨说：“你最好向加灵的大一导师提出申请，特批携带加灵出任务。” 加灵一脸迷惑，看着笑雨点头，也就跟着点点头。 * 褚泽慢慢可以下床了，只是支离破碎的身体内部，依旧在他轻轻挪动时，蔓延着透骨的痛意。 能够下床，他就可以离开这间小小的屋子，看向外面的世界。 桑洛砍了两根粗壮的树枝，用石斧把树皮砍掉，然后亲手打磨光滑，给褚泽当拐杖用。 褚泽就撑着这两个拐杖，第一次自己走了出去。 无比清新的味道，被吸入肺腑。 视野当中是被撒上了沙子的地面，零星的房屋或者帐篷，杂然有序。 偶尔有炊烟升起，顺着风升空，传来一种呛人的烧灼味道。 视线再向远处看，就是起伏的原野和山脉，是郁郁葱葱的深绿色。 羽和桑洛的家门外，有几个小木桩，上面铺着用兽毛编成的垫子，看上去颜色陈旧，大概有些年头。 褚泽没事就坐在木桩上，靠着石屋的墙壁晒太阳。 然后在阳光之下，给羽和洛做做手工。 草叶在褚泽的手指上似乎有了灵魂。 褚泽只是看了一眼桑洛粗糙的编法，就轻松编出了更精美的，甚至举一反三。 第271章 从此之后，他闲的没事，就用草叶编一些东西，有的用来逗桑洛玩，有的则很实用，可以让羽去换些东西回来。 当再养养，褚泽已经可以缓慢走动，不用走走歇歇了之后，巫祝就让褚泽每天去他那里待一段时间。 巫祝住的房子明显要比羽家更宽敞和漂亮，虽然也是用石头搭成的，但是根据房顶上铺的鲜草和花朵，能够看出这座房子应该总有人来精心打理。 褚泽坐在木桌前，听面前的老人苍老而缓慢的声音，徐徐说道：“部落的先祖预示着你的到来。” “这个预兆告诉我，你的出现是部落的幸运。” 褚泽说话已经很利索了：“预兆？” 他空白的大脑，又闪过几道讯息。 像是“命运”“异能”“占卜”等等含义。 褚泽看着巫祝前方桌面上的兽骨和某种动物的外壳，以及盛放着这些骨头的淡蓝色晶石做成的托盘。 异常纯粹、浓郁的能量，在淡蓝色的晶石中流淌。 褚泽睁开眼之后，第一次看到比自己和巫祝身上，还要浓郁还要纯粹的能量信息。 大概长年累月与这些淡蓝色晶石接触，这些骨头中也慢慢形成了一些奇妙的能量场。 褚泽从其中的信息中，能够轻易看出，这些骨头以某种方式将彼此能量场相连，就可以达成巫祝所说的“预示”的能力。 巫祝看着他说：“部落不缺少强壮的战士，但缺少能够继承我衣钵的下一任巫祝。我想，你的出现，就是预兆所说的幸运。” 他用干枯的手指在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些兽皮书，以及某些写着文字的珍贵丝帛。 “这些是巫祝一代代传下来的知识。” “孩子，你愿意学习吗？” 巫祝是一个苍老但十分温和的老人，他耐心询问褚泽的意见。 褚泽对那种能够占卜的东西也很有兴趣，他点了点头：“我对这些也很感兴趣。” 巫祝笑了起来，眼尾的皱纹叠在一起，用长者的语气说： “很好。” “好奇心和知识是巫祝们最应该拥有的东西，但很多巫祝都忘记了。” 他透过窗，看向外面的天空，叹息着说：“这个世界，是需要好奇心去探索的。” “无论是旷野，还是星辰。” 天兆 第130章 “用骨骼和甲壳占卜……” 在巫祝研磨着草药的声音里, 褚泽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占卜用品。 “牺牲了准确性，以此来得到更多‘预兆’。” 褚泽凭借这些不断流动的能量场信息，尽量将自己从巫祝那里学到的知识, 以一种更准确的方式排布起来。 巫祝看着他的眼神, 最开始是慈善, 后来是惊诧，再到现在, 看到褚泽已经完全吃透所有占卜知识, 并还能自己进行新的推算。 短短一个月，巫祝竟觉得自己占卜方面的知识, 已经没有可以教授的了。 不过褚泽越聪慧，巫祝的心中也越安定。 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流逝了。 图腾带给他的能量，已经让他比普通人多活了几十年。 他用炭笔在光滑平整的兽皮内表面勾勒，属于耀日部落的图腾纹被清晰的画在上面。 他每一年, 都会用自己的的能力对图腾纹进行删改, 让它每一年烙印在战士们身上时，都会能带给他们更强大的力量。 拥有一个好的巫祝，是一个部落的幸运，他们将在巫祝的引领下, 越走越强。 原本应该在一个月之前举行觉醒仪式, 并展开丰收庆典。 但在庆典展开的前一日, 也就是褚泽苏醒的第二天, 地窟发生了异动。 耀日部落常年与另外两个部落发生争斗，其中就是关于地窟的分配权。 在耀日部落庆典开展前, 他们擅自打破了上一次战斗时定下的规矩, 趁着耀日的战士大部分返回部落，联手杀害了耀日的看守战士。 巫祝清楚为什么另外两个部落会一齐针对耀日。 倘若是三个实力相差不大的部落, 那么可以彼此制衡，三方牵制。 但耀日的实力，在巫祝的带领下每年都在变强，已经远远超过了火狼部落和山罴部落。 所以他们畏惧、忌惮，怕最终被耀日驱逐或吞并，不得不趁着耀日还可以击败时联手对敌。 而让耀日部落失去地窟的使用权，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所有原野上的部落都清楚，地窟中的晶石，是战士们强大的唯一途径。 这一个月来，彼此牵制消耗，耀日以一敌二，最终很艰难夺回了地窟。 庆典也随着这次战斗的落幕，重新确立了新的日期。 巫祝抬着手缓缓画完最后一笔，然后慢慢站起身，坐到褚泽身前。 “来看一下，这次的图腾纹可有增强？” 褚泽带给他惊喜之处还在于，有一天他正在画着图腾纹，在一年的研究和推算中，终于确定了最终的样式。 但褚泽却支着拐杖，声音调子仍能听出病弱，但手指落点，就恰好在巫祝犹疑不定的节点。 而今日，褚泽也只是看了一眼。 “这里。”手指从一道弯曲的线条上滑过。 褚泽轻易根据信息的反馈，调整了巫祝的不足之处。 他隐隐约约有着某种印象，似乎曾经看到过类似这种纹路的东西。 第272章 铭文。 这是褚泽脑袋里又冒出来的新词。 “哎。”巫祝将兽皮上的笔迹擦掉，重新描绘：“野，你可以尝试绘制简单的图腾纹了。” 褚泽虽然能够看出这些铭文的不足之处，但让它他自己无根无据去创造，确是很难的。 就像他学习新的语言一样，他听到耳朵里，能够自行理解，但转化成自己的能力说出来，却要经历一段时间。 在褚泽的眼里，这些复杂而多变的铭文，比语言要难得多。 “族长他们的伤势如何？”褚泽低声道。 手上的骨头和甲壳以一种奇异的角度碰撞，然后停止。 褚泽凝目看了看。 “还不错。” 他的手边就有一堆书，上面绘制了历代巫祝所积累的关于占卜所对应的各种情状。 不过褚泽并没有翻阅，而是直接展开最新的一页兽皮，拿起笔流畅地画出此刻骨头和甲壳的状态，然后附上自己占卜时所求问的内容。 巫祝看着他，忍不住摇头。 这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有天赋到，让人震撼。 “七天后举办庆典。” 褚泽继续占卜。 这次，他眸微微一凝。 “什么？” 此刻桌面上的骨头和甲壳，都纷纷立起来快速旋转，迟迟没有落下。 巫祝看了一眼，搁下了笔，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他说：“占卜的能力是有限的。” 遇到无法预测吉凶的事情，就会出现无法占卜的的情况。 他伸出了手，将这些占卜物品握在手里，当它们重新恢复安静之后。 将他们散落在桌面上：“庆典合适的时间。” 这次没有出现不能占卜的情况，但这次的占卜结果也没什么意义。 褚泽从这些能量场组合的信息中得出了一种，一切如常的信息指示。 他隐隐约约，却从那些繁复玄奥的信息流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晦涩。 ——就好像有着更高级的能量，为其遮掩了什么一样。 但这如同错觉一般，褚泽再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 因为宇宙公约，所有智慧种族不可以人为干涉所有三级文明的文明进程，不可展示三级以上文明的科技和异能水平。 所以，此时韩亭熙他们五人，正坐在超小型战斗星舰上，围坐在桌子前面，开始商量登陆事宜。 “他们文明水平是什么样？”金筠挠着头：“这他妈是在玩我们吧？不能够使用超出三级文明的科技和实力，还得隐藏身份。需要演技和脑力……” 他一脸郁卒，摆摆手：“杀了我吧。” 笑雨和加灵坐在一起，他查阅终端中的资料说：“科技水平是三级文明初级阶段，但异能超凡水平已经可以触碰二级文明的程度了。” “不均衡发展类的文明。”艾薇儿双腿叠在一起，优雅地抿了口冒着热气的茶，若有所思道：“超凡水平远超科技水平……” “这种差距。”韩亭熙轻啧一声。 目光透过无数光年，看到了那颗目标星球的实时状态，“这颗星球上的能量矿，大概品质极高，或者含量巨大。” “你看到什么了？”金筠异能的空间侧方面远不及神秘侧，所以他张着眼睛跟着韩亭熙看了半天，也没看清那颗目标星球在哪。 星舰缓缓调整了角度和位置，韩亭熙收回目光说：“只能看到大致的地形图。” 他手指在空中微微画了一下，从终端中调出绘制星球地图的工具，他粗略勾勒出大致的形状。 手指点在了十几个位置，停顿了一下，说：“这是一些疑似矿洞的位置，但我地质分析课学得一般。艾薇儿，你怎么看？” 艾薇儿看着这颗星球，询问了韩亭熙一些细节之后，点了点头，道：“这些没有问题。” “好。”韩亭熙将这颗星球地图平展开，说：“因为不是在第二世界内部，我们也是第一次出任务，所以这次我们一起行动。” 见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韩亭熙接着说：“这十四个点，依次排查。如果只动用三级文明的科技水平，这个任务不可能完成。但这里是具有超凡力量的文明，所以可以动用异能。” “这次的星舰具有隐形功能，所以我们可以将星舰停泊在某个土著无法达到的位置——比如最高峰顶，或者海底。” “但最重要的是，那里的风俗、习惯、人文我们一概不知，对于文明程度也仅仅知道是三级文明初级阶段的原始部族时期。” 韩亭熙视线扫过他们，面容冷肃道：“所以，一切谨慎为主，不可擅自行动，不可打草惊蛇。如果与土著必须进行接触，那么需要提前进行商议。” 最后，他说：“鉴于目标星球超凡等级极高，所以可以暴露异能，不过需要在了解此星球超凡能力的出现方式后，才可以随意使用。” “但自保除外。”韩亭熙抿了抿唇道：“这不是第二世界的游戏，是一场军事行动。所以务必谨慎小心——” “——生命为重。” 几人恍惚中，在站起身，身姿笔挺的青年身上，看到了那种许多将领身上的，锐不可及的锋芒和气魄。 韩亭熙很轻的声音，也同时落在了所有人的耳道内。 第273章 “不要死了。” 几人看着韩亭熙，下意识齐声应了一声是。 【坐标：红枫星系，编号3845恒星系，第三轨道行星。】 星舰化作流星，冲入红枫星系中时，星舰表面上的光线一阵扭曲，在某种能量之下，瞬间在宇宙中消失了踪迹。 与此同时。 另一艘星舰里，酒香和肉香混杂成一种馥郁的味道，伴随着洪亮的大笑和吵闹。 “十八！十八！” “我赢了我赢了！” “我他奶奶的，再来一杯！” 一个大汉眼大如铜铃，划拳一直在输，此刻脚边已经瓶瓶罐罐滚了一堆。 “哈哈，别喝了老八，你还想玩过天兆？” 天兆笑着推开了大汉，她长得温温柔柔，看着，就如看到了淋湿了雨的湖泊，朦胧而淡雅。 但此刻她在一群大汉之中，却也不显局促，反而从旁人的目光中，能看到一丝丝的崇敬。 “好了。”她的声音也轻柔如烟，“该办正事了。” 话音一落。 所有人顿时一扫沉迷酒肉玩乐的样子，各个面容严肃了起来。 “一队和我走，二队留在这里看门——” 她眼波流转，温和道：“一定看好大门，别再让一级文明之外的无关的人进来了。” “是！！” 他们顿时扯着脖子大喊。 天兆笑了笑，迈步走向舱门。 同时一件长大衣被身旁紧跟着的人披到了她的肩上。 舱门打开。 在无垠的宇宙之中，她和身后的人，转瞬消失在宇宙中。 流浪商人 第131章 在万米之上的冰冷雪界, 严寒和狂风卷起呼啸的雪，视线之内若隐若现的峰尖从云层中探出。 头顶的天空无比湛蓝澄澈，强烈的光线无遮无拦落在几道站在山顶的人身上。 他们正是韩亭熙几人。 身为二阶异能者, 身体能够初步适应各种极端气候和环境, 他们此刻虽然觉得十分冷, 以至于有些瑟缩，但尚能够慢慢适应下来。 “呼——”金筠呼出一口气, 热气瞬间在睫毛和眉毛上镀上一层冰晶。 他忍不住嚷嚷：“冷死了！” “直接跳？”在厚实的云层之上, 笑雨也看不出来下方的路线，他动了动手指。 异能消灭了碍眼的云层。 下方的视野也变得清晰多了。 “我觉得滑雪不错。” 韩亭熙提出了个意见, 这里是这片星球靠近赤道位置的高山，拥有一片起伏蜿蜒的山脉。 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的众人纷纷赞同了韩亭熙的意见。 对于他们这种身体素质的异能者来讲，对于平常人无法想象的——从最高峰一路滑雪下去，而不受伤, 有一定难度, 但可以在掌握之内。 而且—— 这种逼近极限的刺激和快·感，是激素的上升，是从古至今人类的冒险因子的升腾。 值得他们为之尝试。 于是他们从星舰的存储空间里翻出了金属，随意加工了一下, 一个个直接从峰顶踩着滑雪板跳了下去。 当风雪糊住眼睛, 猛烈的下坠感和极致的速度冲击着心脏时, 韩亭熙心中积攒了许久的郁气和压抑, 似乎随之而释放了出来。 他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星网上的一些人，如此热衷于寻找死亡的临界点了。 他们尝试在最危险的陨石带操纵机甲躲避陨石, 在超新星爆炸将要波及的那一瞬冲入庇护所。 ——在死亡来临之前那一秒, 他们恐惧并颤抖，却又在幸存之后为之癫狂和沉沦, 犹如吸入了精神毒·品，美妙绝伦。 韩亭熙几人的精神力时刻碰撞、交汇，感知着彼此的存在，并在韩亭熙的指示之下向着最合适的方向前行。 几人之中，艾薇儿的精神力最为可靠。 也是她及时为几人打了个信号。 滑雪板铲出飞雪，几人利落刹停，收起滑雪板，脚步很轻地在一块凸起的崖石后停了下来。 精神力也慢慢探查了出去。 他们此刻的位置大约在海拔三千米左右，从崖石的正对面下去，他们会进入一片高原。 从背离崖石的方向下去，则会面对奔腾河水，同时下至一片宽阔的平原。 那是几个明显与融合了十几万年的宇宙人种，外表有着明显区别的人类。 他们大概更高、更壮硕，浑身的衣服非常粗糙，是粗麻和兽皮混制的，手上拿着的武器，虽然是金属，但做工粗糙——大概砸人合适，砍人不行。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韩亭熙几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这些人武器上的奇怪之处。 ——那是明显无比的，装载了能源石的武器。 韩亭熙听到了金筠肉疼的声音。 “能源石装在这种东西上面？”他甚至不想称呼这些东西为武器。 在二级以上的文明中，很少很少、以至于只有那种财阀为了美观，才会将能源石装在这种冷兵器上。 ——虽然能源石会让拿起冷兵器时更加轻便、有力、富于攻击性。 但再怎么厉害，它也只是一堆冷兵器！ 二级文明的热武器就能轻易毁了它们。 “嘘。” 艾薇儿竖起了食指，示意他们认真偷听。 第274章 那几人穿的很厚，厚实的皮毛裹在身上，麻布裤子裤脚下面能看到几缕兽毛冒出来。 他们身前烤着火，不住地搓着手指呵气。 韩亭熙几人不约而同打开了艾薇儿友情赞助的超凡物品——语言通识器，碎片之心产出的，能够自动识别宇宙中成体系的语言文字，转化成自己能够设定的语言文字。 于是他们听到了这几个土著的交谈： “听说原野上的那三个部落已经打起来了？” “从其他流浪商人那里传来的，他们刚从耀日部落离开，大概是准的。” “嘶，那他们今年的丰收庆典还有吗？” 说这话的人带着皮毛帽子，脸冻得通红，砸了砸嘴，似乎在回忆什么好吃的一样。 另外几人轰然一笑，然后也不约而同砸了砸嘴：“难说。但只要在丰收季结束、凛冬季来临之前打完那场，应该还能举行。” “那肯定能打赢吧！”他们开始传着一个皮质酒囊，一人一口酒暖身子。 “耀日部落是原野上最强大的部落了。” “嗨呀，他们是走大运了。” “说的是，有一个好巫祝真是太重要啦！” 韩亭熙精神力避开几人，看到了他们身后放置的类似挑担之类的东西。 精神力探入里面，能看到有风干的肉类、干果，或者鞣制好的皮毛、精美的布匹绢缎、美丽的宝石贝壳等。 再往后听，就是他们之间关于食物、女人、美酒等的嬉笑谈论。 内容也没有什么价值。 笑雨挥手封锁了空间。 将这里置于一片无人能察觉到的静谧空间里。 “从他们嘴里能听出，他们将要去一个叫‘原野’的地方，那里有三个正在打仗的部落，其中最强大的是一个叫做耀日部落的，还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举行的丰收庆典——大概还很有名。” 金筠先一步开口总结。 韩亭熙点了点头，补充道：“而这些人，大概就是流浪商人。这些消息也是他们从别的流浪商人里听到的。” 他们的挑担里充满了能够进行交易的物品，而且据他们口中所说的对于这片世界的认知可以得出，他们拥有很卓越的见识，游历过这片世界的很多地方。 于是他们仍是听了一会儿，从他们口中耐心听到了些关于世界的消息后，这才悄悄离开。 他们此行的目标，大部分分布在一片平原上。 那里大概也是这些流浪商人口中的原野。 这十几个疑似能量矿的地点，其中也有区别。 大概只有两三个是重点勘察对象，也是最有可能产生一级能量矿的地方。 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只要发现一级能量矿，并记录位置，这样就可以了。 他们不是正规的军方先遣小队，只是一些大二的学生，对于的要求自然也没有极为严苛的标准。 只需要将数据传回，自然会有后续专业人士来到这里。 “要不要接触土著？” 几人没有再拿出滑雪板，而是踩在干冷的岩石地表上，将地面的冰水混合物踩得飞溅。 “我们得伪装一下。” 简单交流一下，他们决定先融入当地土著，然后在短暂观察后，决定要不要进行接触。 这片土地上，有不少凶猛的动物。 他们长得极为高大，最小的甚至也有两三米高。 ——当然，这也与这里的空气成分和环境有关系。 这颗星球的自转速度要比经过人工干预的耀银帝国居住行星快，一年大概有三百七十多天。 同时这颗空气内氧含量稍高。 所以这里的生命物种体魄更强，也更威武。 但既是这样，也无法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几人猎杀了一些皮毛看上去很暖和的动物，然后用异能和精神里迅速处理，在艾薇儿挑剔的眼神里，勉强做成衣物，纷纷将自己裹了起来。 在高原上，就有一个他们的重点关注目标。 那是一片广阔湖泊之下。 那里没有人烟，但是具有非常多的变异兽。 大多为常年居住于湖里的水生生物，少部分为代代在这片湖泊附近饮水的禽类和陆生生物。 在最大程度上，不破坏三级文明存在环境的基础上，艾薇儿的异能最适合处理这种大规模对群战斗。 她红唇轻启，在精神力的蔓延至下，海妖般的轻吟浅唱如一缕缕烟雾，飘渺在湖泊之上。 湖水泛起波澜，然后水面轻轻震动。 禽类发出啼鸣，丛林中传出嘶鸣。 上一秒盘旋在湖面之上的鸟类，下一秒就昏厥着直坠而下，被其他几人用精神里兜住扔在树枝上。 而湖面慢慢飘起了体格庞大的各种鱼类。 不过片刻，面对这些变异兽的战斗，就已经轻松解决。 “我们三个进去，你们俩留在岸上。” 韩亭熙对艾薇儿和加灵说。 艾薇儿自然乐得同意，而期待能去湖底的加灵遗憾地叹了口气，抱着艾薇儿的手臂眼巴巴看着湖里的鱼、地面的走兽和飞禽，吞了吞口水说：“可以吃吗？” “可以。”艾薇儿失笑：“只要不是大规模破坏，满足这里正常的生态循环，是可以的。” 水底是一片斑驳的光影。 第275章 淡蓝色的微光，从湖中湿滑的底部透出。 韩亭熙手指点在水中，那些土壤和腥潮的水全部消失不见，露出了其中掩藏的矿石。 他们三人中，当属金筠对能量石了解最多。 他只是浅浅一看，就点点头，用唇语说：“是二级矿。” “里面呢？” 韩亭熙打了个手势问。 “很有可能有一级矿。”金筠答。 三人采集了一些土壤，然后刮掉了一层晶石后，向水面上浮去。 他们没有开采技术，对于这种还未开发的能量矿，为了不破坏矿层，他们只能收集一些外部信息。 当脑袋浮出水面之后，精神力迅速蒸干衣物。 他们闻到了淡淡的肉香。 加灵吃得满脸红光，嘴唇油汪汪的，一脸快乐地看着他们，将烤好的肉递了出去：“吃点吃点，可好吃啦。” 韩亭熙看了眼及时被宰了也一无所知的、满地躺尸的动物们，轻啧了声，道了声谢，将肉送入口中。 围着火，看着火苗跃动、听着柴发出噼啪的声音和身边金筠、笑雨和加灵的吵闹。 他亲吻了一下手指上的指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灵魂之上 第132章 在褚泽坐在门口的木桩上, 看着肌肤上图腾纹路微微闪着暗芒的战士们，一人肩上扛着一头体型庞大的野兽尸体路过。 他们高大、雄壮，浑身喷薄着如同耀日般炽热的力量。 褚泽的目光看在战士们裸露的肌肤上。 肌肤之上的图腾如同带着生命, 铭刻在每一个战士的体表。 耀日部落的图腾纹是一种太阳纹, 古朴大气, 刻印在他们的手臂、脸颊或者身体其他部位之上。 由于巫祝每年都会对图腾纹路进行改动，所以根据这些战士身上纹路的多少, 其实就可以大致推算他觉醒的时间。 在巫祝勾勒图腾纹路的时候, 褚泽就看出了这些铭文的奇异之处。 有某种引导、促进、改变的作用。 褚泽漆目沉静，脚掌踩在地面的时候, 能够感受到战士们每一步重如千钧的震动感，空气中也充斥着他们的汗水以及血液的味道。 桑洛一脸崇拜和艳羡，眸光亮亮的，在战士们扛着猎物走在宽阔的“狩猎之路”中央时, 激动地说：“我一定要觉醒成功！我要进入丛林和原野, 以后走在狩猎之路上，扛着猎物回来！” 褚泽目光轻轻扫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在他的视野中，能够看到桑洛的身体内, 有一种蛰伏的能量, 这些能量的总枢纽在他大脑位置的某种维度中, 如同一颗刚刚诞生的小星辰。 ——褚泽在巫祝和那些战士的身上, 看到了类似的东西，不过比桑洛的更明亮、也更加璀璨。 虽然并不清楚这个所谓的觉醒仪式到底是干什么的, 但褚泽毫不怀疑, 桑洛及时再等几年，也一定会自然变成觉醒的战士。 “你会成功的。”褚泽伸手挡开桑洛兴奋凑过来的脸。 褚泽扶着身旁桑洛的肩膀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不过大概已经可以慢吞吞地扔开拐杖自己走了。 因为和另外两个部落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耀日部落夺回了地窟的领地。 所以延后的丰收庆典也必须在凛冬季来临之前举行了。 于是，战士们需要狩猎到足够的食物。 所以今天褚泽才会被桑洛拉到部落狩猎之路附近，看着威武而极富气势的战士们回归。 此刻，旁观完，褚泽站起身，眺望部落正门外面。 羽和桑洛的家附近，生活气息十分浓郁。 但在部落外围，这里有着高高的哨塔，布防着尖刺的木栅栏和陷阱，并围砌着高大的石墙，用来防卫陆地奔袭的野兽。 地面上还留存着刚才战士们经过时，兽身上滴落的血液。 在遥远的地方有几个若隐若无的，在宽阔的草地上冒出了头的，骑着什么东西飞速而来的黑影。 褚泽很轻松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是几个骑着一些四脚动物，浑身裹着兽皮，一左一右挑着担子的人。 哨塔也发出了尖啸警告。 他们在合适的位置及时停了下来，派出一个人颠颠跑过来。 看到褚泽有些疑惑，桑洛才想起来这是个失忆的，对这个世界失去了认知的家伙。 他在那些人的货担上看了看，对褚泽说：“这是一群流浪商人，最喜欢到处混吃混喝。” 桑洛脸上有点骄傲：“而且最喜欢混我们耀日部落的丰收庆典。” “你要知道，我们部落的丰收庆典是整片原野上最美妙、最丰盛也最奢侈的。” 褚泽适当地露出了诧异，满足了桑洛骄傲的少年心：“耀日部落很厉害吗？” “当然了！”桑洛与有荣焉道：“我们是原野上最强大的部落，也拥有最让人羡慕的地窟。” “最让人羡慕的地窟？” 褚泽已经知道了地窟中盛产某种可以用来加工工具、辅助战士们训练、以及进行觉醒仪式的蓝色晶石。 但听桑洛所说，似乎地窟还有优劣之分？ “耀日、火狼和山罴是原野上三个强大的部落。”桑洛不高兴地说：“我们共同瓜分原野上一个最大、也产出最优秀蓝珀的地窟。” 第276章 “虽然耀日是最强的！”桑洛强调：“但暂时还没有办法驱逐那些细火狗和傻黑熊。” 细火狗，傻黑熊。 褚泽心里忍不住笑了，他已经感受到桑洛对于那两个部落的厌恶。 “能带我去地窟看看吗？” 褚泽很早就对地窟中的蓝珀感兴趣了，他似乎很久之前就见过这种东西。 而且据巫祝所说，他被耀日部落的人捡到，就是在地窟边上。 现在，他的身体也好多了，于是也想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曾经的一些东西或者痕迹。 他非常想要知道，自己曾经的记忆是什么，自己来自哪里。 “有点难。”桑洛听到褚泽的话，挠了挠头，“除了族长、巫祝以及轮值的战士，其他任何人想要接近地窟都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桑洛眼睛一转，看着褚泽：“巫祝已经将你当成下一任巫祝培养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够被允许吧。” 说完，桑洛立刻作证似的点点头：“我去问问巫祝！” 褚泽没拦着他。 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身影，手掌抬起，遮了遮丰收季过于明亮的阳光。 此刻那些流浪商人，已经被检查了身体后，被战士带进来了。 他们因为身上穿的厚重，也挑着货担，所以一步步走得不算快。 这让褚泽很容易和他们走在一起。 “你是耀日部落的人？” 流浪商人注意到他，和褚泽搭上话。 褚泽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是这样。” “长得真不像。” 和褚泽搭话的是一个大胡子流浪商人，他有着红褐色的肌肤，以及黄澄澄的眼睛，身体粗壮高大，比褚泽要高出两个头。 大胡子盯着褚泽的眼睛，嘟囔了一下：“难道你母亲是被抢过来的女人？你的眼睛总让我想起最东边的人。” 褚泽摸了摸自己的左眼，他知道这里有着浓郁的绿色。 听到大胡子这么说，他来了点兴趣：“最东边的人？” “他们也有绿眼睛吗？” “有的是绿的！也有其他颜色。”大胡子笑着说：“不过都没有你这样奇怪。” 他目光看着褚泽左眼中心那一条竖线，摇了摇头道：“他们的瞳孔可是圆的，你的左眼是一条线。” 但流浪商人见多识广，对于这片部落和超凡组成的世界，他见识了太多奇异模样的人。 所以也并没有特别惊讶于褚泽的眼睛。 褚泽跟着他们来到了专门提供给流浪商人的一片居住地，这是一片空地，需要他们自己搭好帐篷。至于食物，则允许他们用货物与部落的人交换。 褚泽跟在大胡子旁边，他此刻流了一身汗，已经将身上的皮毛给脱了下来，露出了赤·裸的胸膛。 褚泽看到他的后背到胳膊上，纹着连片的图腾纹。 “你也是战士？” 褚泽对于这些外界的来客很有兴趣，这些流浪商人似乎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 “啊。”大胡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神色似乎怔忪了一秒。 “是的，我曾经是一个部落的战士。” 褚泽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曾经”这个词语，有时包含着不为人知的隐痛。 他没有兴趣探寻别人的内心的秘密。 他向这些流浪商人告别，走向了桑洛家的位置。 羽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很简单的炖肉。 在火堆上架着锅，里面用泉水炖了肉，撒了一把盐以及一些香料，揭开盖子，就是一股喷香的肉味。 火堆里面埋着七八个可以当作主食吃的，具有坚硬外壳的果实。 “抱歉，回来晚了。” 褚泽掀开兽皮，对着羽说。 羽摆了摆手，手里捏着骨针，在缝制着兽皮，做着冬天穿的衣服。 “做饭还是很简单的。”她咬断线头，问褚泽：“桑洛去哪里了？” “去找巫祝，我想去地窟看看。” “地窟？”羽打量了一眼褚泽，不太信任道：“那里的战士经常受到狂兽的攻击，你需要自己保护自己。” 羽的审美一直是高大健壮，最好手臂能有树干粗的男人。 她认为这样的男人最具有力量，能够在原野中与野兽搏斗，是最英猛的战士。 所以她对褚泽的认知，一直是脆弱的、需要保护的。 褚泽笑了笑，“没关系。” 他从最近身体开始恢复时，就发现了自己身体里能量的特殊性。 在察觉到巫祝和战士们大脑位置那种光点时，褚泽就如同本能般，将思维沉入了自己相同的位置。 不过他只看到了一片漆黑的海。 似乎曾经有星斗高悬于这死寂的夜空，但后来又被一种强烈的风暴摧毁。 不过褚泽对此很淡然。 因为他“观察”到了自己的记忆——通过那些残余的痕迹。 他那种隐约的记忆中，那些如星斗般的光点，坠入了下方的海浪中，然后接着变成了无穷的光幕。 光幕融入了褚泽的身体，或者说灵魂当中。 褚泽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那是一片狼籍的残缺。 他在和巫祝的交流中，知道了一些关于灵魂的知识。 第277章 巫祝的漫长的生命里，让他足以搞清楚大部分有关超凡方面人体的东西。 如果说一个人拥有完整的灵魂，才能够称之为一个完全的人。 那么拥有残缺灵魂的人，几乎是无法继续生存的。 但褚泽仅仅只是失去了过往的一切记忆罢了。 他依旧健康的活着。 而他的灵魂，那些残缺的地方，被几道光幕填补，使其勉强维持着完整。 褚泽还记得，自己当初在巫祝的帮助下，感受到自己灵魂的那一刻，所拥有的震撼。 那是生命的奇迹。 曾高悬于自己脑海中那片海域之上的星辰，最终成为了自己灵魂上的一部分。 让他获得新生。 “只有你才能拥有这种奇迹。” 这是巫祝对褚泽说的话。 这位饱经世事的老人的震撼是褚泽所不能理解的。 因为巫祝在这些灵魂之上，看到了五种能量。 ——这是神迹。 灵魂是一个人最本质的体现。 而在褚泽灵魂之上的能量，在褚泽慢慢的摸索之下，也如同本能一样，在失去记忆之后，被褚泽重新掌握。 “放心。” 褚泽对羽说。 他的手指按在桌面上，指甲轻轻刮下了一层木屑。 在这一刻，他忽然似有所觉。 他捻了捻指尖。 信息如此清晰直接。 木屑在顷刻间，化为了另一种物质。 一滴水在指尖出现，然后被褚泽抹开。 在羽怀疑的神色中，他垂眸含笑。 似乎本应如此。 信息就是他可以掌握玩·弄的东西。 褚泽觉得，在自己失去的记忆里，自己应该很早就预感到今天—— 他可以更改物质信息的今天。 地窟 第133章 褚泽的身边是桑洛, 以及被巫祝安排来保护褚泽的一位觉醒战士。 这位战士身材无比魁梧，肌肉虬结，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纹着密密麻麻的图腾纹。 他的五官细看其实十分俊秀, 但一道狰狞的疤痕从他的额角扭曲划下, 划过眼皮、鼻梁, 一直到脖颈上才消失。 这使得他看起来十分凶恶。 这个人，就是羽心心念念的云塔, 也是所有部落人心目中的战神, 下一任族长的继任者。 云塔是个高大而沉默的男人，他的眼睛冰冷, 像是丛林中最富有耐心的掠食者。 一向闹腾的桑洛，在云塔身边，都如同遇到了天敌的小鸡仔，收拢了扑腾的翅膀, 安静极了。 哨塔上的战士看到云塔, 扯着嗓子喊了声：“云塔哥，还没到集体狩猎的时候呢！” “我们去地窟。” 云塔声音沉厚，从胸腔发出的声音如同闷雷，隆隆作响。 “挑几头奔行兽。” 云塔带着他们来到饲养驯化的野兽的地方, 得益于巫祝的强大, 耀日部落有着完整的驯兽知识, 他们将杀死的野兽所留下的幼崽从小养大, 让部落中的小孩、女人和老人来喂养。 奔行兽长得其貌不扬，嘴巴扁平, 眼睛斜立着, 鼻孔很大，看上去一脸不太聪明的样子。 褚泽拿着饲料走上去, 它们就发出快乐的叫声，然后就对褚泽献上了忠诚。 褚泽摸了摸奔行兽的皮毛，笑着问云塔：“这么蠢的家伙，不会被轻易忽悠走吗？” 云塔对褚泽保持着一种淡淡的距离感，但却能感受到他对下一任巫祝的尊重。 他扯了扯嘴角，能看出来他很少笑，以至于这个笑容让他凶恶的脸看上去像个狞笑。 “但他们确实很好驯化，也是合适的储备粮。” 云塔扯着三只奔行兽出来，将缰绳交给褚泽和桑洛。 他们从狩猎之路走出去，展示了一下巫祝的信物，前方的战士立刻就为他打开了围栏。 地窟距离部落的位置并不遥远，耀日、火狼和山罴这三个部落，分别位于地窟的三个方向，彼此之间保持着距离。 这是褚泽第一次走出部落，也是第一次见到那堪称广阔的原野。 在部落之前的草地，被经常踩踏而变得稀疏，露出黑红色的地表。 越往外，就能看到越高的草，以及起伏蜿蜒的山脉。 在这片草地的尽头，就是一片密林，密林的前方被修了一条不算宽阔，但能两三人并行的小路。 “会骑吗？” 云塔显然并不担心桑洛。 每一个即将满十五岁的部落的孩子，都已经能够完全掌握狩猎知识了。 此刻他看着看上去“瘦小”和“虚弱”的褚泽，忍不住问了一声：“要我帮你……” 他话还没说完，褚泽已经干脆利落，手臂轻轻用力，轻松地翻身上了兽背。 褚泽牵着缰绳，随意调整了一下，笑了一下：“我可以。” 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显然，他自己的身体仍然记得。 云塔看了一眼褚泽，确定他依然十分从然，并且对于操控奔行兽十分得心应手后，他带领着褚泽二人奔向地窟的方向。 地窟不算远，但也不近。 有一条道路，路边每隔一段距离久设置一座哨塔，然后经历了这样四五个哨塔之后，他们看到了地窟。 这一片的地势明显向下凹陷，越接近地窟，地势越低。 第278章 所以褚泽坐在奔行兽上，居高临下，能够看清地窟的全貌。 无数漆黑的裂纹，从地窟的边缘蔓延，其中隐隐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地窟是一个矿坑。 其中有着名为“蓝珀”的淡蓝色晶石。 褚泽只是眯着眼看到地窟，其中拥有着让人震撼的磅礴能量。 那是无比纯粹的能量，剔透的蓝色光晕美丽绝伦，大概即使在黑夜，也能够将这里映衬的明亮清晰。 附近的草也被染上了蓝色，并且格外茂盛。 褚泽看到了一些战士装备着武器，正警惕地看向四周。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 似乎吸收了这些蓝珀溢散出的能量，附近的植株都发生了变异。 如同拥有了智慧。 一条扭曲的、带着尖刺的藤蔓忽然从蛰伏中跃起，直冲巡逻的战士而来！ 褚泽甚至能够看到，那些尖刺之上如同吸盘一样蠕动的东西，像是某种口器，不难想出，一旦扎入身体，就会瞬间将血肉吸食殆尽。 褚泽指尖微微一动。 不过就在这一刻，他听到了云塔的暴喝。 褚泽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能量。 是他在绝大多数耀日部落的战士身上所感受到的能量。 一种如同太阳般的灼热，忽然升腾。 那颗藤蔓之上，燃烧起了火焰。 火焰汹涌炽烈，噼啪的烧灼声，让藤蔓抽搐，然后缓缓扭曲着无力化为飞灰， 褚泽目光从藤蔓上挪走，跟上已经驾着奔行兽飞奔而去的云塔。 越接近地窟，就越能感受到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奇异。 过于磅礴的能量汇聚在地窟之内，无时无刻向外扩散，带着一种辐射，不断侵蚀着人的大脑和身体。 “你们从哪里发现的我？” 在云塔和这些巡逻战士简单交代之后，褚泽看着地窟问走回来的云塔。 “地窟附近的原野。” 云塔辨认了一下方向，带着褚泽走过去。 在广阔的原野和丛林中具有精确的方向感，以及卓越的记忆力，是每一个优秀的战士必不可少的。 即使过去了很长时间，但云塔依然记得当初发现褚泽的位置。 那是距离地窟不算很远的地方，也恰好处于巡逻战士能够发现的边界处。 那是一片小水潭，深色的水潭旁是厚密的水草，湿润的泥土粘而且滑。 云塔指着水潭旁边，说：“就是那里。” 他率先走过去，随着他的步子，他身边挡路的草全部脱水枯萎，像是被烈日灼烧过一样，变成了枯黄。 褚泽和桑洛跟在后面。 “当初发现你的时候，这里有一头离群的狼，很老，但很谨慎，没有立刻吃了你。” 云塔蹲在水潭边说：“然后就被来这里打水的战士发现了，你很幸运。” 褚泽在云塔身边站着，垂眸看着这里的一切。 无数信息交织在这里。 今日、昨日，以及很久之前的过去。 纷繁的影像被重构，褚泽能够感觉到额角轻轻泛着隐痛。 但最终，他在所有残余的信息里，看到了自己倒下时的“画面”。 ——一条漆黑的裂缝，如同空中张开的巨眼，在这里突兀的出现。 紧接着，褚泽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浑身被血液染透，骨肉糜烂的身体。 褚泽看到了自己脖子上带着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枚硬币？ 他想要看清这枚硬币的具体样子，但是残余的信息并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生机接近于无。 如同即将熄灭的火。 他瘫软在了地面之上，而那漆黑的裂缝并没有消失。 一只碧绿的眼睛在无尽的黑暗中忽然闪过。 与此同时，那枚硬币也爆发出了无比璀璨的光。 褚泽看到的影像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在这一刻轻轻颤动了一下。 裂缝消失，褚泽毫无声息地趴在了水潭边上。 再之后，流淌的血引来了饥饿的狼。 “如果想要找到你的东西，大概只能从潭水中寻找。在救回你之后，这附近的一切都被搜寻过了。” 云塔看着此刻出神的褚泽，平静道。 褚泽点了点头，视线移到潭水中。 过了片刻后，他说：“不用找了。” 他已经看到了，潭水中并没有与自己相关的任何信息。 “好。”云塔站起身，用水囊灌了点水，咕咚喝了几口。 褚泽看着他递过来水囊的手，委婉拒绝了。 他刚刚在水潭里，看到了新鲜的鸟屎的信息。 看云塔已经喝上了之后，褚泽选择不开口告诉他这个消息。 人要在合适的时候坦白，不合适的时候保持沉默。 “接下来你还要去哪？” 云塔擦了擦嘴角的水迹，问道。 褚泽想起了地窟。 “可以去地窟里看看吗？” 云塔微微点头，带着他们返回地窟。 他们通过吊绳做的简易机关，缓缓落到地窟之中。 这里充斥着鲜血的味道。 褚泽在裸露出蓝珀的石壁上，能够看到喷洒的血迹，尚未处理的碎肉堆积在墙根。 不只是人类的血肉。 第279章 还有一些血肉中含有大量纯粹的能量，大概是部落人口中的“狂兽”。 云塔耸着鼻子嗅了嗅：“这里刚经历过一次狂兽组织的袭击，应该暂时还很安全。” 他随手在地面上捡起一些堆积起来的蓝珀，递给褚泽。 “这些是还没有切割处理的蓝珀。” 云塔指着褚泽拿在手里的这一块，说：“这个比较纯净，品质很好。” 不需要云塔来解释，褚泽就很轻易看出来了蓝珀之间的区别。 褚泽手指摩挲了一下蓝珀光滑的表面：“蓝珀的能量应该不能让战士直接吸收吧。” “巫祝没有和你讲吗？” “没有。我还在学习基础的知识。” 褚泽手指下意识，在蓝珀上勾勒了一下巫祝研究的图腾纹路。 十分神奇的是。 褚泽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牵引力，在指尖勾画着纹路的时候，一股股能量透出，似乎只差一点，就可以将这些能量牵引出来。 “原来如此。”褚泽若有所思。 他有些明白这些图腾纹是做什么的了。 同时也有些期待几天之后的觉醒仪式，大概他现在好奇的一切信息，都会在觉醒仪式上得到解答。 “只有巫祝可以让我们在每年的觉醒仪式上获得蓝珀中的能量。” 云塔如褚泽所料一般回答。 他们继续向下走，越往里蓝色的光就越明亮，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照明。 忽然间，褚泽回过身。 他轻轻蹙起了眉。 在身后的黑暗中，他感受到了一种贪婪、暴虐以及压抑的腥气。 而这种气味，还在不断变密变厚，地面传来了奔腾的震感。 战士们的号角和哨音紧促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浑浊的兽吼。 云塔脸色微变：“走！”他大喝一声，手拉住褚泽和桑洛，抽出兽皮鞋中的匕首，向着声音来处奔去。 遥远的相望 第134章 狂兽铺天盖地, 如同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奔向地窟。 褚泽仰起头，上方的白日青空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巨鸟遮盖, 地面奔走的兽类如同雨落一般, 纷纷从地窟之上跃下。 这是一次浩荡的袭击。 桑洛脸已经变得苍白, 四肢发软。即使从小接受战士训练，但他仍然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 人类在狂兽的袭击之下显得如此渺小。 在狂兽那狰狞的面孔逼近时, 桑洛能清晰看到它流淌着涎水的巨口, 以及骇人的兽目。 腥臭扑鼻而来，桑洛愣愣地看着挥来的兽爪, 大脑发出指令，告诉他，避开！撤退！拿起武器！ 但颤抖的四肢却不听使唤。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在自己还没有参与觉醒仪式之前，就这样死在了地窟里, 尸体被狂兽撕碎入腹。 手臂被不算大的力道握住, 血液逆流而冰冷的肌肤轻轻颤抖了一下。 利爪从耳边掠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桑洛眼前出现，如同写意一般, 按在狂兽的头颅之上, 携带着不可抗拒的巨力, “轰”得一声, 将狂兽砸入地面！ 桑洛被褚泽拽到了身后。 他震惊的发现，自己印象里“弱不禁风”“三步一喘”的褚泽, 站在自己身前, 却如同一块屹立不倒的礁石，所有扑过来的狂兽, 都被他一巴掌扇飞。 卧槽。 桑洛内心震撼。 而这时，在矿道外的云塔，已经一脸凝重地跑回来，在看到他们两人没有受伤后，才露出了一点点放松的神色。 云塔在矿道之外，严防死守，但仍漏掉了几个奔来的狂兽。 而褚泽却并非他们所想的弱者，解决一些狂兽，对于褚泽来讲并非难事。 甚至，他感觉和拍死几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褚泽摸了一把腿软的桑洛的头毛，对还是个孩子的他道：“在这里待好。” 然后快步走向了矿道之外。 越往外走，越能看到战况的激烈。 云塔的身前的狂兽不断哀嚎着奔袭而来，它们身上燃烧着烈火，皮毛灼烧的味道，伴随着渐渐弥漫开的肉香，一只只狂兽倒在了地面之上。 耀日部落的战士，都拥有焚烧一切的烈焰，他们如同永恒不灭的太阳，象征着灿烈的力量。 浓厚的黑烟从哨楼中冲天而起，伴随着厚重的号角声，传到万里之外。 “狂兽的袭击每次都是这样？” 褚泽看到了被放出来的，锁着镣铐的奴隶，从他们手中拿过武器，同时在混乱的吼叫中问云塔。 “不！”云塔匕首扎进狂兽的脸上，鲜血迸发，染红了他的脸颊，他声音掺杂着怒气：“我们被暗算了！” 褚泽看着肆虐而来，如同碾压般，不断侵略地窟生存空间的狂兽，慢慢重复：“暗算？” 因为不顾刚刚好转的身体，而用力过多的褚泽，此刻感觉到了游走于筋络中的阵痛，这让他脸色微微发白。 “有人拿出了蓝珀王的粉尘！”云塔咬牙切齿，恨不能咬碎血肉般，一字一顿地说：“洒在了耀日地窟的四周，他们想让我们的战士死！” 褚泽看着远处正奋力拼杀，但已经出现力竭之势，甚至有的已经受伤退后的战士们。 他轻轻呼了口气。 “到我后面来。” 第280章 云塔忽然听到褚泽的声音这样说。 在他尚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褚泽已经把他拉到了身后，同时轻轻咳了一声。 “你要干什么……”云塔怔了一下，他视线缓缓下移，双目震颤。 他看到了褚泽指尖的光，如一朵刚刚诞生的星辰，夺目、刺眼，只是微微一看，就好像会被其中的能量灼伤。 褚泽的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此刻在璀璨的光下，显现出一种非人般的冷色。 他感觉到了灵魂上撕扯的疼痛。 他看着已经流了太多血的战士们，轻轻叹息。 无法视而不见。 ——因为这是救回自己性命的人们。 明亮璀璨的光芒骤然升空，如同太阳坠落。 万丈光芒充斥了所有生命的视野，然后在下一秒，爆发。 在炽烈的光下，暴烈而带着无穷破灭意外的能量，席卷过地窟内每一只狂兽。 云塔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目，如同失语一样，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烟尘掠过。 大部分狂兽已再无踪迹。 只有一小部分狂兽，因为褚泽顾及战士的安全而幸免于难。 此刻狂兽发出了呜咽，它们终于感觉到了畏惧。 被神迹降临一样拯救的战士们，此刻青筋暴起，眸中是劫后重生的激动，他们大吼：“杀光它们！” 火光再次降临，一只只狂兽四散奔逃，然后被毫不留情地剿灭。 地窟终于恢复了之前的静谧。 褚泽手撑在石壁上，细微的喘息，额角的冷汗不停流下。 体内的疼痛让他手臂不住地颤抖，几乎无法站立。 云塔深深看着褚泽，伸出手将他搀了起来，声音沉厚：“谢谢。” “不用。”褚泽微微摇头：“现在，立刻带人调查地窟周围。诱导狂兽袭击这里的人，一定不会轻易离开。” 褚泽猜测，这次袭击极有可能是来自另外两个部落的谋算。 毕竟一场战斗刚刚结束，战火的余怒还未平歇。 看着云塔转身和战士们迅速离去后，褚泽的手才缓缓从石壁上滑下，人慢慢坐在了乱石堆中。 奴隶们已经又被关了起来，褚泽现在的位置，正在和他们的监牢遥遥相望。 在部落与部落战争之间，一个部落的毁灭，往往意味着它们将失去传承的族纹，它们的男人被战胜者当作奴隶，女人并入战胜的部落。 这些奴隶，也象征着耀日部落的强大，以及它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褚泽从一些奴隶裸露出的肌肤上看到了图腾纹，曲折的蜿蜒的，与耀日部落的完全不同。 他们被戴上了手铐和脚链，肌肤脏污，发丝粘连。 褚泽和其中的孩子对视了一眼。 那是孩童的眼神，但是在这里，却充斥一种麻木的暗淡。 他收回了视线，用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眉心。 视线逡巡，将地窟中所有的信息收归于眼中，褚泽此刻明白了云塔所说的“蓝珀王的粉尘”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种能量纯粹度极其高的东西，细细的粉尘飘散在空中，然后落到了地窟内的每一处。 这让褚泽忽然生出了疑惑。 是谁，能够隐瞒这么多的巡逻的战士，然后将这种明显数量不小的粉尘洒在地窟的每一个角落的？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关押奴隶的监牢。 与那一双双干枯的眼睛对视。 这一刻，褚泽看到了他们身后的位置。 监牢并不小，但此刻，那里挨挤着不少的奴隶。 一个紧挨着一个……就好像，似乎在掩盖着什么？ 褚泽缓缓站起了，走到监牢前面。 在光照并不强的地窟之内，那只碧绿的眼镜，此刻显得极为奇异，是黑暗中的一点绿芒。 显得格外妖异而诡异。 看到褚泽的奴隶明显瞳孔紧缩了一下，然后后撤一步，肢体下意识戒备起来，将身后的人挡在后方。 “后面有什么？” 褚泽倚在墙上，看着他们，轻轻问道。 在问句结束的之时，挡在前方的高大一些的奴隶，咬着牙不吭一声，但褚泽从他的肢体信息看出了他的防备，以及……紧张和畏惧。 褚泽抬起手指，修长的指尖，在空中随意左右滑动了一下。 随着指尖的动作，监牢中的奴隶张大了双眼，发出了惊呼。 他们被不可抗拒的力量，分开到了两侧。 空间在他们身边产生了一种屏障。 褚泽轻叹一声。 声音很轻很低：“原来如此。” 他看到了一条很窄很窄的密道。 幽深曲折，非常暗淡，窄窄的缝隙需要很瘦的人侧过身才能进入。 褚泽在瑟瑟发抖的孩童身上看过，又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濒于破碎的绝望。 褚泽如一尊不言不语的石像，看了那个隧道片刻后，撤去了空间的能量。 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但也大概清楚他们心中的怨愤，和拼死一搏的决心。 褚泽对于耀日部落有报恩的心情，但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并没有让他献出自己的忠心。 褚泽思索着看了他们许久，说：“这条密道通向哪里？” 等了许久，发现他们紧咬牙关也不出一声之后，褚泽打量着他们的神情：“火狼？还是山罴？” 第281章 褚泽点点头：“看来是都是。” 他看着云塔去而复返的身影，解除了空间控制。 “这里。”褚泽指向隧道的位置。 云塔身上染着血味，绷着脸走了过来。 身材魁梧而极具压迫感，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暗淡的光下似乎扭曲着活动。 云塔在看到密道的这一刻，怒喝一声。 “你们——！” 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密道，就瞬间明白了蓝珀王的粉末为什么会遍布地窟。 只有奴隶和战士，才会不断在地窟中活动，才能在地窟的每一个角落周游，然后洒下蓝珀王的粉末。 他像是一头愤怒的猛兽，猛地将监牢打开，单手拎起领头的一位奴隶。 那是一个身形枯槁，但仍能看出骨骼高大的中年人。 他的身上有着大片的图腾纹，此刻被灰烬和粉尘盖住，没有流光显现。 褚泽看着他的图腾纹，发现其中的力量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 他回忆着巫祝教授的知识，有了几分了然—— 在部落之间，所有通过觉醒仪式觉醒的战士，都与部落之内“圣物”息息相关，圣物被破坏，那么战士也就失去了觉醒的能力。 所以一旦发生战争，所有获胜部落，都会摧毁败者部落的圣物，然后将失去了能力的战士俘虏，变成自己部落的奴隶。 云塔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他此刻怒极，也只是将铁手扼住这名奴隶的脖子，将他掐得脸涨紫，双眼向上翻。 在即将生生勒死这人的前一刻，才甩开手，将他扔在了地上。 奴隶中有哭着爬出来的人，褚泽听到他在口中低声喊着“父亲”。 云塔高举起了从巡逻战士那里拿来的刀，他狠戾的视线扫视这些奴隶，声音冰冷：“他管不好你们，让你们做出背叛部落的事情，那么就要接受惩罚！” “昔日怒焰的力尔是可敬的战士，但今天——他是耀日的奴隶！曾经的仁慈，换来了今天你们的反叛，那么只有他的鲜血，才能让你们清楚一件事——” “——怒焰部落早已死去，你们现在，只是耀日仁慈之下的奴隶！” 褚泽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哀嚎，那是老人、幼儿以及少年的从胸腔中发出的哀泣。 褚泽微微皱了一下眉。 他在思考。 这些奴隶做错了什么？ 云塔所在的耀日部落有做错了什么？ 答案似乎是模糊不清的。 在这种部落的文明中，战胜者享受生存以及尊严，战败者沦为俘虏和奴隶。 一为征服，一为自由。 刀落下。 挥出重重的风力，褚泽看着刀锋落下之处，是力尔的头颅。 褚泽毫不怀疑，云塔会将力尔的脑袋砍成两半，然后从中会流出斑斓的脑浆。 他看着被锁链束缚，而遏制不能冲出的少年，看到他眼中的恨和悲伤。 “铮——” 刀发出了铮鸣，刀身剧烈颤抖，云塔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挥刀向下的手臂停在了半空，手臂青筋暴起，但却像是砍在了一处无法被看见的铁壁之上。 刀锋卷曲起来，然后反震力将云塔的胳膊掀起，刀飞了出去。 “你……” 褚泽疲惫地向后靠在山壁上，掀起了眼皮，看了一眼云塔，然后又看了一眼忽然露出了一丝希望的奴隶们。 他淡淡开口：“在四周有什么发现？” 云塔愤然咬住牙，盯着褚泽看了半晌，意识到这个人的力量完全是自己无法比拟的，他心中又惊又怒，但最终压下怒意：“察觉到了几个影子，但已经跑远了，弓箭和长矛也没有留下他们。但看他们的身形，并不像火狼或者山罴的人。” “原野之上，除了耀日、火狼和山罴，还有别的部落？” 褚泽苏醒之后，所了解到的东西都很少，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不清晰，在此之前，他以为原野之上只有这三个部落。 “还有一些小部落。”云塔看着褚泽手指微动，将力尔凭空送回了监牢内，心中对于褚泽的震颤有增添了一分。 ——他无法看出这个人使用的是什么力量，他的身上没有图腾纹，而且使用的能力竟然让人看不透究竟是什么。 “他们臣服于耀日、火狼和山罴。”云塔手指指向这些奴隶：“如果不向我们臣服，那么就会与我们发生战斗，然后变成奴隶。” 褚泽思索了一番，问道：“他们的巫祝呢？” “杀了。” 云塔平静地说：“所有巫祝都不会留下。无论是依附于我们，还是不向我们臣服，巫祝都不会被允许留下。” 褚泽感觉到了身体内的疼痛慢慢缓解了，他站起身，看了一眼这些奴隶。 “你们……”褚泽意味不明道：“真野蛮。” 云塔眉瞬间皱起，显然对这个词语非常生气，但他对褚泽存在着几分敬畏，只能闭上嘴不说话。 “回去吧。” 褚泽将目光落在奴隶身后的密道上，手在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到的桑洛头上揉了揉。 “派人将密道扩大，让战士进入密道，看看到底通向哪里。” 褚泽看着云塔说：“这些奴隶在我们向巫祝和首领禀告之后，再进行处置。” 力尔已经恢复了神智，他的脖子上一道可不的勒痕，泛着青紫，眼眶仍充着血，他看着云塔的目光此刻少了曾经的麻木，变成了一种桀骜。 第282章 云塔低骂了一句，转身向外走，他冷声道：“你想救他们？愚蠢的仁慈。” “巫祝会宽恕他们，但首领不会容许这些战败者的挑衅。” 褚泽不置可否，笑了声：“我确实不想看到他们死去。” 云塔高大的身影明显带着几分怒意。 但褚泽继续说：“但这并不愚蠢。” 云塔难以理解，他转过身，看向不紧不慢迈着步子的褚泽：“他们挑衅了部落的威严！” “他们曾经也是战士，是另一个部落的子民，他们渴望自由。” 褚泽声音依旧很轻，也很平稳。 “可他们战败了！他们现在只是奴隶！是我们的战利品，战利品没有自由！” 褚泽没有回答，而是问：“为什么女人可以并入部落，但男人却变成奴隶？” 他们此刻已经走到了地窟宽阔露天的地方，站在了篮子里，被上面的战士拉上去。 “因为女人可以生育，她们的孩子，当然是部落的子民。” 云塔皱着眉看褚泽，不懂他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常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啧。” 然后，云塔听到了褚泽轻啧一声。 褚泽看着此刻已经低垂下来的太阳，天地之间变得昏暗，只有远处的落日散发着金红的余晖。 原野上的草随风飘扬，长长的草叶镀着金边，向着落日的方向看去，如同一条条被炭笔画出的随意野蛮的线条。 呼吸着浓郁的草汁和不知名的粪便的味道，褚泽的面孔在昏暗中看不清晰。 “这里的土地很肥沃。” 他声音悠然，此刻竟显得几分惬意：“原野中也有无数可以食用的植物。” “但你们……”褚泽在暗沉的天色中，在原野的风中，笑着说：“竟然只是依靠狩猎。” “你懂什么？”云塔终于忍不住了，他不喜欢褚泽的语气。 似乎带着那种看着愚蠢的孩童一样的语气，让他闷声道：“原野中的食物当然很多，但谁能够分辨出哪些是可以食用的？” “巫祝都做不到。” “而我们战士常年狩猎，所认识的能够吃的东西，也只能让我们勉强不挨饿而已。” 云塔对褚泽说：“我不喜欢你的语气。” “抱歉。” 褚泽骑着奔行兽，哑然失笑，然后认真道歉。 他能够轻松分辨出原野中的任何信息，但这些部落中的人却不能。 他不清楚自己曾经的经历，但他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曾经，可能……或者说必然，生活在远比部落文明更先进的地方。 这让他与这里的认知出现了无可避免的差异，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与他们不同。 “是我太过傲慢了。” 褚泽再次向云塔说。 话音落下，褚泽就察觉到了云塔盯着自己的视线。 那道视线十分认真，还带着丝丝的怀疑。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很不相同。” 云塔观察了褚泽一天，然后感觉到了一种非常大的违和感。 就在褚泽与他、或者说与他们部落中的人之间。 褚泽就像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他每一句话，说出的每一个字，其中的含义都让云塔有着不同的感受。 就好像……擦除了一些难以看清的模糊，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这个世界。 “或许有一些不同。”褚泽没有反驳。 “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大概和这里很不一样。” 褚泽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斗，他轻声说：“我总在梦里，看到很多星星。” “我好像就生活在那些星星上。” 褚泽说完，就看到云塔在不明的天色里，也显得十分明显的，抽搐的嘴角。 “只有孩子才会做这些梦。” 褚泽笑了，“就当我是个孩子吧。” 二人之间的气氛慢慢缓和了下来。 “那些奴隶，”褚泽再次提起了这个话题，“我觉得可以并入部落。” 也许是刚才的交谈，让云塔不再竖起防备的尖刺，他只是冷笑道：“这个想法，回去之后你最好不要说出来。” “怒焰部落杀死了我们的战士，我们永远不会握手言和。” 褚泽听着他的冷笑，慢慢道：“并不需要握手言和。” 在云塔疑惑的视线里，褚泽说：“我可以教授你们如何分辨种子和植株，耕种田地，开垦原野，扩充部落。” “这些都需要人力。以耀日部落的现存人手，这些是不够的。” 在晦暗天光里，云塔猛地勒紧了缰绳。 奔行兽发出了长嘶。 “你在说什么？” 褚泽只是调转了奔行兽的方向，离开了道路，穿进了原野里。 云塔紧跟上，然后打了个手势，让桑洛走在自己前面。 “原野是一座宝藏。” 褚泽从无数信息流中准确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一个很小很小，显得非常不起眼的植物。 在茂盛的原野中，也显得十分稀少。 但这是一种可以称之为“粮食”的东西。 云塔在身后疑惑道：“这是什么？” “粮食。” 这里的语言是没有“粮食”的含义的，褚泽思索了很久，最终拼凑出了一个新的词语。 第283章 “你说的耕种田地，就靠这么点东西？”云塔从鼻腔嗤了一声。 褚泽翻身上了奔行兽，俯下身，将剥下的果实喂给了傻乎乎的奔行兽。 “试试吧。” 褚泽没辩解什么，他只是挑眉笑了笑，“当这些可以填饱你们的肚子的时候，你们就知道那些奴隶的重要了。” 当然。 褚泽想，他不会阻止耀日部落对于奴隶的蔑视，但他也并不想看到他们因为争取自由而死亡。 在他们的文明形式中，这或许是正常的，但褚泽认为，如果可以使他们的文明向前进步，那么这种落后的观念，也可以舍去了。 “你别想将他们烙印上图腾纹。” 云塔最终说。 褚泽驾着奔行兽向部落的方向奔去，路过昏暗天色里道路两旁燃着黑烟的哨塔，心中却想。 或许现在奴隶与部落人泾渭分明。 但在之后，在几代人之后，他们还会如此吗？ 而且这个世界…… 褚泽看着云塔脑海中那颗小星辰，以及桑洛脑海中那颗尚未成型的微小星辰，轻笑一下。 这个世界，有些人，是不需要觉醒仪式的。 那些奴隶的后代，会允许自己被奴役吗？ 但这也不是褚泽需要考虑的东西。 他心中有一种直觉。 自己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 他的身体内有着巨大的谜团，他有着远超于部落大部分人的能量。 他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过去，填补自己的空白。 “那是什么？” 许久没有说话，被刚才狂兽袭击以及云塔吓到了的桑洛，终于恢复了几分活力。 他看着远处，忽然道。 褚泽顺着桑洛的目光看过去。 漆黑的山脊上有几个飞奔的影子。 褚泽略略看过去，收获了一堆信息。 “战士吗？”他随口问。 “不是，战士们不会骑着那些野兽。” 云塔显得有些严肃，“是流浪商人。” 流浪商人浪迹于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他们大部分是在部落争斗中幸免于难的幸存者。 他们具有卓越的见识，以及强悍的个人实力，将自己的收获和货物在世界各地贩卖，是每个部落都欢迎的存在。 “流浪商人？”褚泽重复一遍，然后继续看过去，但此刻那里的影子已经消失了。 “这可不是流浪商人应该有的实力。” 褚泽只是粗略一看，就能看到他们身上浓郁的能量，以及脑海中格外璀璨的星辰。 “快些回去！” 云塔声音紧急了起来，驾着奔行兽瞬间超过了二人，激起了飞扬的尘土。 “五个堪比云塔的流浪商人……” 褚泽低声自语。 他想起了那个密道，以及在那个密道中，捕捉到的残留的，堪比云塔的能量波动。 远方已经变成了蓝紫色，天空上的星辰罗列其上，将原野映衬得朦胧。 在广阔的原野上，褚泽的麻衣被风鼓起，头发长至肩膀，被风吹着向后飞扬。 褚泽在奔腾的风中微微眯起眼，看着越来越近，燃着火光的部落。 在黑夜中，只有那里明亮。 而四周，那浓重的黑暗，如同蛰伏着的暗夜中的怪物——带来了不安、危险和某种让人心悸的预兆。 * 韩亭熙单脚踩着猛兽硕大的头颅，俯下身，看着猛兽呲着牙，但却不敢再动的样子，与那双兽瞳对视，看到了野兽瞳孔中的震动。 “应该可以了？” 金筠在旁边琢磨着说。 韩亭熙干脆利落翻身上到了猛兽的背上，拍了拍大脑袋，猛兽身形狼狈地站了起来，在韩亭熙的淫·威之下，指哪走哪。 他们五个人，此时骑着四只猛兽。 加灵和笑雨坐在一起，不然他们很容易就忘记这个人。 “找了八个地方了，其中一个未开采，但大概率是一级矿，一个已开采一级矿，三个二级矿，三个三级矿。” 笑雨看着地图，慢悠悠坐在加灵身后，看着加灵撒欢地操纵猛兽狂奔，声音悠然飘在几人的耳畔。 “我们接下来向西北走，那里据流浪商人们所说，应该是耀日部落的位置。” “这些天的消息可以总结出，耀日部落、火狼部落和山罴部落，这三个部落呈三角状，围绕着一个巨大的矿脉，他们有三个开采地点，被他们称为‘地窟’。” “根据他们部落实力在这个世界中的评价，可以推测一下，他们坐拥着的矿脉，是个超级矿。” 笑雨强调：“还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超级矿。” “而且现在应该是丰收季的末尾了吧？”金筠插话，他们在进入这颗星球之前，根据地理位置计算过这里的时令和气候。 “我们装成流浪商人，说不定还能吃上一顿本土的特产。” 加灵听到这话来了精神，她诶嘿一声，特别高兴地说：“那我们接下来去那里吗？” 话是询问，但她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他们几人身上穿着从流浪商人那里交换来的麻布衣服，韩亭熙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穿这么粗糙的衣服，有些不舒服地扯了扯领口。 听到加灵的话，他盘坐在猛兽身上，揪了几缕毛，可有可无地点头：“时间还有很多，就当放假旅游了。” 第284章 “我还是第一次来到正经的三级文明。” 艾薇儿也勾唇笑了，“这里的风土人情，都很有研究价值。” 几人在原野中穿梭，在异能的辅助之下，几只猛兽经历了兽生最快的速度，脚掌踩在草叶上如同飞行。 不过很快，就到了目标地点。 他们在很远的山岗上，就看到了淡蓝色的地窟。 “我去！”金筠立刻瞪大了眼睛：“这绝对是超级矿。” “只是一个开采口就这么大，而且光是看这个色泽，就能看出品质不低。” 他们操控着猛兽静静接近。 韩亭熙很远，就看到了那里的哨塔，以及巡逻的□□着胳膊的战士。 他目光在这些战士身上停留了几秒，他们身上有着非常多的纹路，即使黑暗，也泛着淡淡的幽光。 韩亭熙比了个手势，几人放缓了呼吸。 原野中窸窸窣窣的虫鸣，草叶间摩擦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而与此同时。 那忽然升起的，从远及近的，轰隆隆的奔腾之声，也瞬间让韩亭熙惊异地看向远方。 “这么多……变异兽？！” 韩亭熙看着那明显只有一阶水平左右的战士们，眉狠狠拧了一下。 在这么多的变异兽的攻击之下，他们一定抵挡不住。 他已经预料到，下一刻，必然是横尸遍地的情状。 韩亭熙几人对视一眼，彼此互相点了点头。 就在将要出手的那一刻。 一种璀璨到了极致，无比爆裂的能量在地窟之中爆发。 韩亭熙几人满脸愕然，他们眼前短暂的失去了颜色，只剩下一了一种极致的纯白。 在这之后，恢复了视线的视野内，再无变异兽的任何踪迹。 “卧槽……” 金筠震撼道：“这就是不均衡发展文明吗？” “这他妈的，这异能侧发展的也太过了。” “那里有人！” 加灵眼睛能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细节，此刻她第一时间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有几道鬼鬼祟祟的影子。 “二阶异能者。” 韩亭熙目光一凝，看清了那几人的模样。 “不是土著！”他压低声音。 “他们穿着的衣服只有二级以上文明能够制造。” “跟上吗？” 笑雨看着他们，在旁边低声说：“我可以自己去。” “一起。” 韩亭熙看了眼笑雨：“你自己去，小心我们把你留在这颗星球。” 笑雨弯着眼睛笑了笑。 这时，艾薇儿声音轻飘飘地插进来：“他们违反了宇宙管理条约。” “三级文明，是不允许有超过这个文明程度的东西干扰的。 “他们的衣服……” 韩亭熙这才意识到，那几人与自己的不同。 他们来到这里都是第一时间融入这里的穿着习惯，尽量小心翼翼。 但那几人，却穿着明显有别于土著的衣服。 “他们……”韩亭熙迟疑着说：“非法占有三级文明星球资源？” “有点麻烦了。” “上级说让我们持续跟踪。”金筠啧了声，看着传回来的消息：“我们只是学生！已经把我们当成军人用了。” “服从命令吧。” 韩亭熙拍了一下金筠的后脑勺：“不会有超出三级文明实力的东西的，不然会被监测到，就是跟踪而已，不会出事。” 在天色暗沉之下，他们踏着星月的光芒，隔着很远的距离，缀在那几人身后。 而韩亭熙，在不经意回首之下，看到了原野之外，三个暗沉的影子。 他们似乎在望着自己的方向。 “笑雨，屏障。”韩亭熙收回视线，对笑雨说道。 隐蔽的屏障隔绝了窥探的视线，韩亭熙不知为何，忽然再次回首。 在无边的旷野中，星斗璀璨，微风吹拂草叶。 在哨塔之下，那里只剩烟尘飞扬。 双异能拥有者 第135章 馥郁的香辛料融化着肉香, 在空气中飘荡不散。 油脂仿佛化成了无处不在的气流，这种让生命得以存续的的东西，钻入鼻腔, 让人不住地吞咽口水。 夜晚的星空无垠而浩瀚, 在只有篝火和火把照明的部落中, 头顶的夜空显得格外美丽。 丰收季的微凉晚风，吹来原野上的水汽。 褚泽懒懒倚靠在高大的石墙上, 纵目远眺, 看着不远处忙碌的人影。他们多为手脚勤快的女人，正互相热闹地聊天, 手下是一块块肥美的兽肉，被她们巧妙的烹制，流着肉汁，冒着热气。 这是丰收庆典开始的前一天, 作为彰显部落实力, 以及每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节日，耀日部落的男女老少早已翘首期盼。 肉食被送进了巫祝亲手制作，由蓝珀作为中心环节的器皿中，以保持新鲜和温度。 风从耳边吹过, 带来低低的人声。 褚泽侧耳听着, 指尖敲击着膝盖, 不疾不徐。 “……密道被封死了。” “巫祝为什么不处死那些奴隶？” “……巫祝有自己的考虑。” “确实是从火狼和熊罴的方向连通的密道……这些只会背后搞小动作的杂碎……” 交谈渐渐变得低弱, 说话人的情绪也渐渐低沉。 第285章 “哎，感觉又要开战了。” 风送来不远处哨塔附近战士的声音, 褚泽即使听不清, 但风中的信息依旧如实为褚泽呈现了完整的对话。 “加强戒严！” “所有进入部落范围的流浪商人，需严查身份！” “保持戒备！” 桑洛少年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野！” 褚泽随手将长在石头缝里的杂草绕在指尖, 断裂的草叶溢出汁水，将指腹染上了淡淡的黄绿色。 “吃饭了！羽拿了庆典的食物回来！” 桑洛扯着脖子喊，褚泽回过头，就看到了他蹦着挥手的身影。 笑着应了声，褚泽捻了捻草屑，清透的黑眸倒映着长指，以及从指尖簌簌落下的粉尘。 那些黄绿色的汁水，似乎从未出现过，在拇指抹过指腹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撑着手臂从石墙上翻下来，拍了拍衣裤上的灰尘，听着哨塔之前不断被拦截，然后核查身份的交谈声。 褚泽忽然回眸看去。 沉黑的眼眸轻轻眯起。 “——流浪商人？”褚泽低声自语，唇角扯开。 在星光和火光之下，一队穿着皮毛、挑着货担的流浪商人，在黑暗中化成了一条起伏线条的山坡上慢慢出现。 他们身后跟着奔行兽，打着响鼻，踢踢踏踏越走越近。 等到他们的面孔在光亮中清晰，褚泽清晰看到了为首一人的眉眼，秀目长眉，好像弯成一片浅淡的秋水。 是一个很温和而美丽的女人。 她身姿高挑而瘦削，眉宇间透出温柔的坚毅，行走之中，能够感受到她具有很强大的力量。 在她兽毛不能遮掩的肌肤上，隐隐可以看到一些暗淡的纹路。 这是一个图腾战士。 褚泽将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然后转过身，向着桑洛走去。 一群……堪比巫祝的流浪商人？ 褚泽舔了舔齿列，呼吸中，恍惚闻到了几分风雨欲来的味道。 火把上的火焰随着风越燃越烈，将褚泽的影子拉长，最后隐没在了拐角的墙壁后。 在褚泽的身后，一双温和的眼眸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后，露出了几分笑意。 “天兆？” 沉厚的男声从女人身后传来，透过厚重的皮毛，显得有些闷。 天兆笑了笑：“已见到目标。” 女声轻柔好听，“看上去……比预想的要好得多。” “那我们……？” 天兆收回视线，看着耀日部落的战士检查货品：“在各大势力来到这颗星球之前，峰会已经召开了多次。” 她对身后的人说道：“来到这里之前，祖源对我说，可以提前接触这个三级文明的强者……兵团对这里，势在必得。” 身后的人显然愣了一下，随后了悟地说：“原来如此。” “这个文明已经进入了跃升的时刻？” “异能侧跃升。” 天兆抬起手，张开口，声音却分毫没有泄露，而是准确抵达自己身后的同伴耳侧：“这个部落的巫祝，只差一点就可以突破四阶，而我们可以给予一些帮助。” 从火光中穿行而出，天兆跟在图腾战士的身后，前往流浪商人暂留的地方。 她瞳孔漆黑，深而不见底，其中似乎涌动着暗流，充斥着神秘感。 这双眼睛轻轻掠过巫祝居住的方向，勾着唇角道：“当他突破四阶时，就是我们在这颗星球正式现身的时刻。” “峰会最后将利益大头给了老大？” 天兆身后的男人挠着头，啧啧称奇：“别的宇宙文明怎么舍得？尤其是耀银帝国和洛塔利亚尔共和国。” “他们自顾不暇。” 天兆浅声说：“耀银刚失去了一个六阶，正在分食柯音齐留下的蛋糕，内部权力争在发生变动；而洛塔利亚尔的起义军已经成了气候。” “比起不同种族的神话联盟，人类方面更倾向于将利益交给兵团。” “真他娘的复杂。” 天兆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男人立刻捂住了嘴，嘿嘿一笑。 嘴立刻跟抹了蜜一样，猛男撒娇着说：“天兆姐姐，你看到了什么？” 天兆将身上的兽皮披风解下来，铺在地上坐下。 身前是被点燃的火堆，木柴和干草燃烧后的火星飘在空中，照映着天兆的面孔，看上去明灭不清，忽然显得有些飘渺和神秘。 “熔断的一切的光，不断复生的泥浆，一口无声的钟，以及侵吞光明的阴影。” 天兆叹了口气：“这是我在观察未来时看到的启示和画面。” “听不懂。” 男人嘶了一声：“不说那些太远的，就这个部落，我们什么时候去帮这个巫祝进四阶？” 天兆笑了一下：“再等等。” “在未来的画面里，我们只需要等待战火的鸣响。那是最合适的契机。” 尾音轻柔，像是某种危险的预兆，透过丰收季带着冷意的夜风，落在了不知名的空间中。 随着一声清锐的哨声，远处响起了战士们的呼喊声。 脚步紧促，重物在土地上用力拖过，部落前方的关口开始闭合。 现在已值深夜，天空上繁星闪烁，在丰收季才会出现在天空中的一颗星星无比明亮——那是被称作“乌塔普”的星星，每当它在天空的正上方之时，就是耀日部落可以举行觉醒仪式的一段时间。 第286章 在夜深露重，一天之内的晨分破晓之时，觉醒仪式也就要开始了。 所有部落的孩子都清楚其中的意义，当一天终结，新的一天开始之时，这是万物更新，部落也在这个时候，迎来新鲜血液的图腾战士。 这是部落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 而在部落即将关上关口，拒绝一切外来者时。 一阵奔腾的兽蹄声蓦然冲了出来，紧随着的就是一两声听上去有些走调的疾呼。 ——“等等！” 拉着高大的木质门的战士手下一顿，探出头向远处看过去，就看到几匹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野兽，驮着几名浑身染血的人，挑着货担冲了过来。 他们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 说出口的话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又很难辨别他们具体来自哪里。 “算你们运气好。” 战士肌肉鼓胀，用力拉开即将合拢的大门，笑着说：“再晚一些，我们是不会给你们开门的。” “听说你们耀日很快就要举行觉醒仪式了？” 这是一道清润的男声，听上去年龄不大。 战士闻言向他看过去，撞入了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中。 五大三粗，见惯了肌肉虬结、体型壮硕的粗犷大汉，此刻微微一愣。 视线下移，看到对方脖颈往下隐入衣襟的暗淡图腾纹路后，确定他们的图腾纹不属于任何原野部落，然后心里微微咋舌。 这几个人是没吃过肉？怎么能这么瘦。 心里想着，嘴上回应：“是。巫祝算好了时间，等到昼夜交替之时，就是觉醒仪式开始的时间。” “进来吧。”战士检查完毕，撑着门让他们进来。 “你们怎么伤得这么重？” 韩亭熙与战士擦肩而过，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穿着兽皮衣服，上面如同被轰炸过一样，血肉因为寒冷而凝固成一缕缕的血块。 “遇到了想要抢走我们货物的人。” 韩亭熙耳道内带着转换器，微微蹙着眉，模仿着转换器翻译出来的句子，用蹩脚的土著语说道。 “部落里有伤药，你们可以和我们交换物品疗伤。” 战士随口和他们搭话：“你们口音可不像原野上的人，听上去像是最西边来的人。” 韩亭熙含混着应声，没有继续对话。 言多必失，再多说两句，他们就露馅了。 他们在原野上奔行了大概一个星期，追踪那群来自其他文明势力的人。 中途遭遇了对方布置的陷阱以及伏击，最后在兜了个圈子，又在耀日部落附近失去了它们的踪迹。 在几次遭遇的战斗中，韩亭熙发现对面的实力普遍在二阶高级，在三级文明之中，算是极高的战斗力了。 碍于对方持有高文明的武器，韩亭熙他们吃了不少亏，身上也不同程度受了伤。 不过几人也不算没有收获。 韩亭熙在交战中，近距离用异能消灭了对方的易容物品，然后拍摄下了对方的面孔，传给了上级。 他们在战士的带领下走入部落内部。 这里的空气都流淌着香气，每一粒分子都昭示着一场盛大宴会的前奏，纷拥着冲入鼻腔，让人口舌生津。 “好香！” 金筠耸着鼻尖闻，没忍住长叹一声：“我都快一个月没吃过好东西了。” 说完，他压低声音，小声说：“这里你别说，还真不错，空气质量好，物产还丰富。” “这种星球，放在耀银帝国，也是一类居住行星，都不用人工改造，绝对的旅游胜地。” 韩亭熙走动之间，伤口隐隐泛着痛。 他轻吸了几口气，随意坐在墙壁旁的一摞木柴上搭话：“前提是没有这么多高等级的能量矿。” “不然这里不是收归帝国军部，就是成为财阀贵族的私人星球。” 笑雨手脚麻利地扎帐篷、点火堆，听着这话，抬头看了看艾薇儿和金筠，自顾自地笑出声：“这还有俩贵族呢，你不要意有所指。” 金筠抓起一把土扔了过去。 “呸！” 韩亭熙侧过头，但飞扬的尘土还是扬了一脸。 艾薇儿躲开金筠乱扔的泥土，拉着加灵走到旁边坐着，两个人挤到一起烤着火，看着那三个人吵闹。 她含着笑，手臂搭在膝盖上，下颌抵着，眸中映着几人的身影。 也就在这个时候，艾薇儿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帐篷下的人。 那是一名手捧着冒着热气的陶土杯子，小口喝水的女人。 她长发垂在肩膀上，和兽毛绞在一起，纤细的手指别过耳侧的头发，露出白净的侧脸。 她睫毛扬起，平静浅淡的目光，倏然回看了过来。 面容恬静，但眼睛却如幽潭，冷冽、清幽。 艾薇儿在这一瞬，恍惚感觉到呼吸被攫取，喉咙被扼住。 心如擂鼓。 手脚不自觉轻轻蜷缩起来。 如同过去了很久，但这短短的对视，却只有一瞬。 艾薇儿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气息，而这时，女人已经站起了身，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 “……艾薇儿？” 加灵清脆的声音唤回了艾薇儿的神智。 她声音低不可闻，尾音轻轻颤抖：“天兆。” “什么？” 第287章 艾薇儿看着加灵，唇张开，复而慢慢合上。 “我看到了……天兆。” “宇宙危险等级六。” “当今宇宙，唯一双异能拥有者，天兆。” 兵团 第136章 加灵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虽然笨了点，但还是懂什么是“宇宙危险等级六”的。 这是由碎片之心发布的《宇宙危险等级名录及排行榜》，其中登记了能够在全宇宙范围造成影响的人, 按照危险等级来进行分级和排名。 其中宇宙危险等级六的一群人, 记录在册的, 现今宇宙仅仅二十五人。 他们仅凭个人能力，就可以毁灭一个二级文明。 天兆, 赫然在列。 且排名第十六位。 “她——”加灵声音很小, 轻轻开口，话音未落, 一道轻柔的声音就出现在了几人的耳畔。 ——“嘘。” 如同微风吹过，无影无踪。 鬓角的发丝轻轻扬起，空间的波动出现，韩亭熙目光一凝。 原本欢闹的气氛忽然沉凝了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 然后齐齐将视线投向了天兆所在的位置。 那里有几个身形壮硕的大汉, 正手里拿着耀日部落提供的食物，大口咀嚼。 看到他们几个人看过来，为首的男人耸肩笑了笑，牙撕扯下一块肉, 含混着道：“看什么呢？小鬼。” 用的是宇宙通用语。 韩亭熙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和男人四目相对, 空气寂静了几秒。 男人吧唧吧唧嘴。 “看得我慎得慌。”男人嘬了下牙, 摸摸自己粗壮的手臂，背过身去, 留给韩亭熙他们一个格外淳厚的背影。 韩亭熙：“……” 身上已经不自觉淌下了不少汗水, 此刻被晚风一吹，才察觉出阵阵寒意。 直到现在, 确认了天兆一群人对自己等人并无威胁之意后，几人才放下心。 韩亭熙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天兆的帐篷，还是通过通讯器向上级汇报了一下。 ——看天兆他们的举动，似乎并不在意被其他进入这里的文明势力的人发现。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韩亭熙不由得深想。 帝国只是将调查这里当作学生作业的外出任务，平均实力不过二阶左右。 但星际雇佣兵团……却是天兆这样的重量级人物。 联想到最近一年频繁召开的各种宇宙层面的会议，韩亭熙结合当今越发紧张的宇宙局势，很快就推测出，大概这颗星球所代表的文明势力，在日后会归于星际雇佣兵团。 而帝国之所以依旧让韩亭熙他们进行调查任务，大致是因为，虽然这个文明的未来已经有了归属，但能量矿的开发和开采，依旧会分一部分给其他文明。 作为一级文明的耀银帝国，当然需要一份详细的能量矿的数据。 “出于礼貌，”艾薇儿此刻已经收敛好了心情，缓缓开口，“我们应该向天兆问好。” 虽然环境场合都不太适宜，但作为小辈，且勉强可以算作暂时代表耀银帝国，这确实是有些必要的。 不过—— 笑雨看着他们，慢慢开口，发出了灵魂的疑问： “我们配吗？” “……” 一个五阶强者，当今宇宙唯一双异能拥有者，宇宙危险等级六。 韩亭熙看了看自己的手，沉默了半晌，艰难道：“可能有些冒昧和打扰。” “嗤。” 背对着他们啃肉的男人，忽然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他转过身，用通用语说：“过来吧过来吧，看把你们吓的，我们兵团可不吃小孩。” 于是几人就坐到了一群彪形大汉的中间。 天兆倚靠在帐篷边，手指搭在披风上，浅笑着看向他们。 而中间的金筠、笑雨和韩亭熙，已经被灌了很多酒。 韩亭熙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喝下了他们不知道怎么制作的，专供异能者喝的酒，此刻精神海微微沸腾，浑身能量鼓噪，一呼一吸都好像冒着热气。 晕晕乎乎的，就被揽着肩膀，按在了火堆旁，稀里糊涂开始和金筠扯着脖子和人划拳。 加灵和笑雨在旁边鼓掌大叫，十足的气氛组。 迷迷糊糊之间，还听到粗犷的嗓音大声说着什么“好小子，以后来我们兵团当雇佣兵！” 韩亭熙心想那怎么成，他以后是要进军部的，于是遗憾地拒绝了，顿时收获了一堆长吁短叹。 围观了一会儿的艾薇儿，十分罕见的露出了无语的神色。 这时候，她看到了天兆对她招了招手。 “之前很怕我们？” “当然，因为您……” 艾薇儿在脑海中飞速过滤了一下语言，但下一秒，怀里就被扔进了一个酒囊，带着花果味道的酒香升腾，扑鼻而来。 “除了异能者的身份，兵团中的人，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天兆站直了身体，抬手揉了一下艾薇儿的头，手掌的温度是温暖的。 抬起头看到了她的眼眸，那是水一般的温柔，看着艾薇儿，也只是如一位长辈，看着可爱的孩子。 “……谢谢。” 艾薇儿浅饮了一口酒。 天兆忽然说：“你觉得兵团怎么样？” 艾薇儿一口酒没咽下去，就听到天兆这么问，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艾薇儿迟疑着，斟酌着说：“热情、不拘一格。” 第288章 她看着在火堆旁边吵吵嚷嚷，让其他风餐露宿、一脸疲惫的土著流浪商人直翻白眼的一群人。 “与我曾经接触的位高权重的异能者有些不一样。” “兵团一切以契约为先。” 天兆轻声说：“所以无论地位、能力，在契约之内，一切平等。” 艾薇儿自然知道星际雇佣兵团的宗旨，只是不太清楚天兆为何单独对她说这些。 不过紧接着，艾薇儿就明白了。 天兆很自然地说：“所以毕业后要不要来兵团？” 艾薇儿愕然。 她眨了眨眼——这是在挖帝国的墙角吗？ “兵团自由、强大，没有繁文缛节，不需要应付无关的、无聊的人。” 天兆看着她说：“我能看到你自由的灵魂，兵团很适合你。” 面对这样一位强者的亲口邀请，艾薇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天兆没有让艾薇儿给出答案。 她只是揉了揉面前这个后辈的头发，将她深蓝近黑的头发揉乱，沉潭般的眼睛含着笑意：“不必回答我。” 如同某种宣告和预兆，她说道：“未来会给你答案。” 艾薇儿想起了天兆在宇宙中赫赫有名的其中一个异能——天兆。 以她的姓名命名的异能。 被认为是当前宇宙神秘侧中，有关于命运类别的sss级异能。 艾薇儿抿了抿唇，面对天兆所说的有关于未来的预言，让她难免心中泛起波澜。 作为奥古斯塔家族的第一继承人，未来的奥古斯塔家族族长，耀银帝国年轻一代的翘楚，她生而如太阳般夺目。 似乎没有任何可能，会让她离开帝国。 艾薇儿很难去质疑天兆的预言。 所以——是未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怎样的变动，才会让她离开家族，离开耀银帝国属于她的一切荣耀？ 天兆看着她的表情，似乎不想她为难：“未来是变化的。” 她说：“所有能够预知未来之人，即使如我，也只是看到最可能的那个画面。” “一切预言者，都不会看到必然。我们始终在可能之中寻求未来的真相。” 在她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韩亭熙不知什么时候带着醉意挤开了吵嚷着的人群，来到二人身边透风。 他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迷糊着插嘴，非常没大没小：“你们能预知命运的异能者，说话怎么都这么云里雾里神神叨叨的。” 天兆眯了眯眼，抬手用指节直接敲在韩亭熙脑门上。 白皙的肌肤瞬间变得通红，韩亭熙倒吸一口气，终于清醒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火速道歉：“对不起，天兆姐姐。” 艾薇儿掩唇轻笑，看着韩亭熙久违的少年气，笑得眉眼弯弯。 韩亭熙轻咳一声，背过身，心里琢磨着如何开启另一个话题。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思绪，耀日部落中心的位置忽然响起了鼓声。 咚！ 咚！ 咚！ 一声声，沉重而遥远。 鼓槌敲击在兽皮鼓面之上，鼓声穿透耳膜，让心脏也随着频率震荡。 繁星密布的天空之中，天空正中央，一颗明亮的星辰璀璨闪烁。 四野是浓稠的黑暗，只有耀日部落，在这无垠的黑中，是唯一的光。 “觉醒仪式开始了吗？”韩亭熙向前走了两步，略微眯起眼，看向部落中心，越来越亮的地方。 那里似乎燃起了巨型篝火，此时将半边夜空染得通红发亮。 “去看看。” 原本吃吃喝喝，划拳喝酒的一群人，此刻也都站了起来，勾肩搭背开始向觉醒仪式举行的中央祭坛走。 金筠不知何时，和那个名叫郑寻的粗犷大汉互相搭着肩膀，看上去十分哥俩好的架势，他醉醺醺地嘴里嚷嚷：“走走走！去看热闹！” “见识见识原始风貌，也不算白来一回！” 跃动的灿金火光中飞出一只只火蝶，绚丽的蝶翼扇动，在夜空中留下一道道金红的痕迹，如同熔金落在了沉黑的缎面上。 褚泽手捧着巫祝繁复的祭祀礼服，看着这位老人神色庄重地穿上祭祀礼服，认真佩戴头饰、挂饰，最后拿起象征着巫祝权利的权杖。 战士们已经在巫祝所预定的时间敲响了鼓音，一声声震耳，像是勾连了远古蛮荒，在人类文明的诞生之初，奏响了文明的脉搏。 “时间到了。” 褚泽看着巫祝说。 在这种没有太阳的夜晚，褚泽对于时间的感受力，远比部落中的任何人都要强。 ——他只需要记住一件物品清晨的信息，就可以在夜晚的时候，知道过了多久，最后得出准确无比的时间。 “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 巫祝苍老的眼中是岁月赋予的宽容和温和，他看着褚泽：“但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 褚泽有些怔然，不清楚为何巫祝在此时说这些。 “尽管我已将你当成了部落的孩子。”巫祝轻声叹息：“我想问问你，孩子。” 褚泽认真听着这位老人的话语。 ——“你愿意铭刻部落的图腾吗？” 将金红的墨汁融入血肉，从此有了来处，是原野中耀日，部落的星辰。 褚泽先是愣了片刻，老人温和的神情让他勾着唇角轻笑了一下。 第289章 为什么不愿意？ 从他睁眼开始，就在耀日部落之中。 身边是淳朴自然的关心，还有巫祝毫无保留的教授知识。 如果过去一片空白，耀日就是他新的根。 “我想——” 褚泽看着老人，如墨的眼眸中漾起了淡淡的暖意：“成为您的孩子，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将图腾烙印在身上。 部落的孩子无法拒绝这件事情，以图腾为荣，从此守护这份荣耀。 火蝶 第137章 中央祭坛是一个开阔的平台, 一层层阶梯垒起，簇拥着正中心的高台。 一枚枚木桩削成尖利的模样，环绕在高台四周。 巫祝的背影干瘦, 但肩膀却将祭祀礼服撑开, 一步一步走在通向祭坛的路上, 格外庄重。 每年的这个时候，对于巫祝来讲, 都是部落最重要的一天。 这一天, 意味着部落新生的力量，也意味着耀日部落又度过了强大而平安的一年。 巨大的篝火已经点燃, 围绕着篝火的，是一群裸露着上身，袒露出身上蜿蜒繁复图腾的战士们。 他们肌肉鼓起，手中握着兽骨磨成的鼓槌, 手臂上流畅的线条随着扬起和落下, 挥洒出一滴滴的汗水。 隆隆的鼓声响彻在这片空间内，然后又顺着空气飘远，送入静谧的夜空，惊扰原野中的一切野兽昆虫。 “野。” 羽从一道木栅栏之后探出头, 她蹦跳着举起手, 吸引褚泽的视线：“野！” “快快！巫祝祭祀之后就轮到我们了！” 整个觉醒仪式的流程, 是先由巫祝进行祭祀, 然后在昼夜交替之时，为被圣物选中的年轻一代铭刻图腾。 褚泽手中还握着一卷兽皮书, 听到声音, 他抬起头，透过窗看到了羽。 将最后几行字看完, 记在了脑海中之后，站起身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羽因为他慢悠悠的动作急得不行。 “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羽拉着褚泽的胳膊，拽着他风风火火往中央祭坛的东南方向走去。 那里聚集着所有十五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少年和青年们，他们有第一次进行觉醒仪式的，也有经历过几次都没有成为图腾战士的。 此刻由年长的图腾战士看护。 羽今年十七岁，这是她第三次参加觉醒仪式。 耀日的巫祝，在这颗星球都赫赫有名，也正是因为他，开启了女人可以参加觉醒仪式的先例。 耀日的强盛，也与此有关。 褚泽低头看着少女明亮的眼睛，似乎能看到她心底的飞扬和期待。 这种轻扬的心情感染了褚泽。 他笑着揉了揉羽的头：“着急干什么？” “看祭祀啊！”羽用力拍拍褚泽的手臂：“一年只有一次，时间这么久，我都忘记上次祭祀的样子了。” “而且你也没有看过，当然要快点去看看了！” 说话间，羽已经拉着褚泽走到了祭坛高台的东南方向，那里是一个宽敞的空地，高大的图腾战士手持长矛伫立在空地的四周。 空地内大概有三四百人，耀日部落总共有四千人口左右，适龄的青少年占其中大概十分之一。 褚泽只是简单看过去，就看到了桑洛的身影。 他和三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正在你一句我一句，表情鲜活的交流。 褚泽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就清楚了他们在交谈什么。 “我肯定能被选中成为图腾战士！不信我们打赌！” “赌就赌！” “小屁孩。” 褚泽低声轻笑：“又在吹牛。” 找到一块远离人群的角落坐下，褚泽视线停留在那群少年人的身上。 他们眉眼张扬，似乎无所畏惧，一身的朝气和力量，如同蓬勃的太阳，灿烂而意气风发。 远处的冲天火光驱散夜晚的黑暗，红色的光从西北放投射而来，映在脸上，显得每个人的面孔都变得不甚清晰，而显得有些朦胧。 褚泽忽然轻轻蹙起了眉头。 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像是被某种惊人的熟悉感惊醒，在大脑深处缓缓苏醒。 但转瞬即逝。 褚泽甚至没有捕捉到那破碎记忆中的具体内容。 只是…… 似乎是一道干净利落，如笔挺的青松般的身影。 松松垮垮的衣服套在身上，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一只手随意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抬起来，漂亮纤细的手指弯曲着搭在肩颈处，好像在活动着脖子和肩膀上的肌肉。 如同惊鸿一瞥。 褚泽的心脏不知为何猛然跳动了一下。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从目光中滑过、纠缠，被火光模糊，再一点、一点，汇聚成一张无法勾勒五官的面容。 他—— 是谁？ 褚泽的拇指紧紧扣住食指的关节，指节被按得发白。 他用力去回忆。 此刻失序跳动的心脏，奔腾流动的血液告诉自己，这个人，在自己空白的记忆里，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但前尘过往如同蒙尘的画卷，所有的记忆都被一层挥不去的厚厚尘土掩盖。 只有在偶尔接触到似曾相识的画面和场景时，那些记忆才会时不时闪过。 第290章 巫祝曾告诉他，这是因为他的灵魂不全，遭受过重创的缘故。 如果想要恢复记忆，除了补全缺失的灵魂之外，只有不断刺激大脑，让藏在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复苏。 鼓声渐渐紧促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古埙发出的低沉曲调，号角声也从很遥远的地方出现。 战士们的声音打断了褚泽对于记忆的回忆。 褚泽通过空气传来的信息，感知到了巫祝此刻已经走上了一阶一阶的高台。 权杖磕在地面上。 这一刹，所有曲乐陡然进入了新的篇章。 巫祝苍老而荒凉的声音，也在这时传遍了部落。 似歌非歌，如颂唱，如吟咏。 古老的歌谣赞颂着部落先民的英勇，将曾经的荣耀故事诉诸。 褚泽的身边是羽和桑洛，他们走在近四百人中间，在战士的呼喝中，从侧边的高大木门中走入。 巫祝左手握着权杖，右手是一枚巨大的兽角，上面缠绕着兽毛，坠着瑰丽的宝石，随着巫祝的动作而相互碰撞，在空中闪烁着光芒。 褚泽高仰起头，看着高台之上的老人。 他辗转腾挪，随着曲调而高歌，在鼓声中跳起祭祀的舞蹈。 巨大的篝火燃在北侧，点点火星从中飘扬出来，落在旁边人的身上。 火光映衬在眼瞳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随着风猛然拔起。 随风拉长的火苗如一面火红的旌旗，拖拽出炽热的焰尾。 巫祝苍老的歌谣中，渐渐响起了和声，图腾战士们放声高歌。 一点刺目的，如同烈阳般的光，从高台之上突然升起。 褚泽看清了那是什么。 部落的圣物。 是勾连几乎所有图腾战士生命脉搏的东西。 褚泽能够从那蓬勃的信息流中，看到一缕一缕，圣物与部落中图腾战士的联系。 ——如同所有河流的源泉，图腾战士脑海中的星辰，因此而闪烁，与之同根同源，具有同种的能量。 光芒化作了海洋，一瞬间席卷。 高台之上镶嵌的一颗颗蓝珀王，在此刻随之骤然发亮！ “火焰变成了……蝶？” 韩亭熙这些流浪商人，只能够远远观望着祭祀的举行，他们这些外来者，在觉醒仪式之时，是不允许进入中央祭坛的。 但这些阻碍对于他们来讲不是什么问题，他们目力可以轻松将祭坛的画面收入眼底。 所以，他们也如此清晰而直观地，看到了那巨大的篝火，那些飞舞而出的火星，在磅礴的能量中，化为了一只只蝴蝶，飞向了东南方向。 “是仪式。” 天兆微微眯起眼，将整个祭祀的过程和画面一点点分析、剥离，最终得出结论。 “以能源石，以及用纯净能源石制作的‘圣物’为核心，运用符合宇宙规则的仪式，来达成人为制造异能者的目的。” “对于这种东西……”天兆淡淡一笑：“一些贵族和财阀应该很熟悉。” 火焰的热浪扑面而来，将空气变得干燥，身上穿着的兽皮衣服，此刻反而显得有些累赘。 脸被热气熏红。 韩亭熙听着天兆的说法，看向了艾薇儿和金筠。 “是有些类似。”艾薇儿回答，她看着那些火蝶，轻叹了口气：“这个文明，在异能侧真是……具有得天独厚的环境。” “人类漫长的历史中，几乎没有文明，可以在诞生之初，就能够拥有取之不尽的能量矿石，也不会极为巧合地、找到符合宇宙规则的，能够培养异能者的仪式。” “就算在帝国，也只有贵族和财团可以支付如此奢侈的顶级能源石的挥霍。” “不过——”艾薇儿话锋一转，有些遗憾道：“他们追求力量的手段，并不成熟。” “永远失去自主晋升的机会，图腾战士的实力会恒定在二阶水平，并且与圣物息息相关，一旦圣物损毁……他们也就失去了那些力量。” 韩亭熙听着，看向中央祭坛中，堪称唯美而浪漫的一幕，那一只只火蝶飞向了东南方的一群人。 篝火中的火蝶不断诞生，在歌声、曲乐之中翩跹，铺天盖地，化为灿金赤红的浪潮，在空中流淌、奔腾。 “金筠的‘破空之枪’，你的‘海妖低吟’，都是家族仪式诞生的？” 韩亭熙似有所悟。 “嗯。”艾薇儿点点头，但接着说：“不过与这些部落不同的是，我们不受‘圣物’的制约。仪式带给我们的，更多的是引导，而不是简单的直接赋予。” 她说着，笑了笑：“所以我们家族中，依旧有很多无法诞生异能的成员。” 此时火蝶已经落在了人群中。 褚泽站在人群之间，身型与耀日部落土生土长的人，有着极大的差别。 他比他们要矮上许多。 四面八方的人，将他笼罩住，视线之内，全是肉墙。 一只火蝶，在旁边人灼热的视线里，轻轻穿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煽动着火焰的翅膀，落入了褚泽的眸间。 伸出手指，火蝶安静停留在了他的指尖。 而在这一刻，远方的天际，跃出了一道细细的白线。 璀璨的光线驱逐了黑夜，渐变的蓝紫色如瑰丽的油画，浓墨重彩，泼洒在天空之上。 新的血液诞生，昼夜在此交替。 第291章 如坠梦中 第138章 鼓声停歇了。 指尖的火蝶羽翅美丽, 有流光在上方淌过。 获得了火蝶的人留在了原地，映着满目的惊喜。 高台北侧篝火前方，落中的人或坐或站, 目光炽热明亮地看着高台上, 已经停下了祭祀舞蹈和吟唱的巫祝。 巫祝穿着的衣物繁复华丽, 上方细致地用金丝绣着图腾纹。 宽大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甩开，像是摊开的漂亮帷幕。 此刻人声、礼乐声都沉寂了下去, 四周变得安静。 一旁等候多时的七八岁的孩子, 立刻捧着一个由蓝珀制作的淡蓝色半透明容器走了上来，其中盛着金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巫祝庄严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祭礼结束。” “新的图腾战士, 将在今日诞生。” “孩子们，走上前来！” 权杖用力在高台上一磕，所有火蝶便忽然化作了一道亮眼的光束，在视线里陡然放大、明亮, 然后消失。 褚泽感受到, 自己大脑深处，那个维度中寂静的海洋上，忽然亮起了一抹金红的光。 像是一颗新的星辰诞生，驱散了破败和暗淡, 赐予了新生。 那是……精神海。 一个名词一闪而过。 曾经死水般的海洋, 在那抹金红的诞生的时候, 忽然泛起了波澜。 虽然只是微微的波动, 但那一刹那，褚泽如同找回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但脑深处似乎浸泡在了暖融融的温水中。 精神力一晃而过, 探到空气中。 转瞬即逝。 褚泽摊开手掌, 然后握紧。 头脑中多日以来的疲倦，一扫而空, 变得清明、轻松。 但——仍差了一点。 “咦？” 艾薇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祖母绿的眼眸泛起了波澜。 她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她的精神力向来强大，在曙光大学的近几届的学生中，除了褚泽之外，她的精神力是最优秀的。 但此刻，她对于自己的感知有了怀疑。 ——怎么可能？ 那一闪而过的，十分熟悉的精神力……分明是褚泽无疑。 当她想要再去捕捉的时候，那道精神力已经消失不见，就像是艾薇儿的错觉一般。 “怎么了？”韩亭熙注意到了艾薇儿忽然看向他的视线。 迟疑、欲言又止。 韩亭熙等了片刻，却只看到艾薇儿止言又欲。 “……” 艾薇儿抿了抿唇，没有将自己的感知说出口。 在距离褚泽离开的这几个月之后，韩亭熙已经渐渐恢复了几分往日恣意张扬的模样。虽然仍然可以窥见眉宇间的冷色，但终究是慢慢走了出来。 她不能轻易将自己的感知告诉韩亭熙。 因为如果——这只是她的错觉。 无疑是再次将韩亭熙的伤口剥开。 让它重新变得鲜血淋漓，再次感知那痛彻心扉的回忆。 她将视线投射进远处中央祭坛的位置，凝目四处看去。 不过她没有褚泽那样优秀的对于精神力的操控，无法让精神力精确地避开拥挤的人群，详细地搜查那些人的面孔。 所以放眼望去，一无所获。 人头挨着人头，在昼夜初分的冷色之中，每个人的脸甚至都看不清。 天兆面孔依旧恬静。 她看着这场古老的祭祀，不时点点头。 能够亲眼看到宇宙中的不同文明，也是人类无穷尽探索未知宇宙的动力。 这时，艾薇儿的声音，带着一丝询问，在耳边响起。 “天兆前辈……你有感觉到什么异常的精神波动吗？” “异常？” 天兆垂眸思索片刻，神色平静道：“有的。” 艾薇儿指尖一颤。 她看着艾薇儿的表情，若有所思。 但接着道：“如今耀日部落里，不只是你们几个来自其他文明的人。” “总有人会忍不住想要动用能力。” “遇到熟人了吗？”天兆问。 艾薇儿轻轻呼出一口气，碧绿的眼睛泛起了一阵涟漪：“我不清楚。” 长长的睫毛，被火光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她的心情，在这一刻看上去，似乎并不好。 韩亭熙听得不明白： “帝国还有别的人来吗？” 远处，中央祭坛的位置。 一个一个人，此刻从东南方走上高台，然后跪坐在地上。 男性袒露身体，女性裸露胳膊和腰肢锁骨，只在胸前裹着兽皮或布料。 两个孩子站在巫祝身旁，一人捧着清水，一人捧着装着金红颜料的器皿。 巫祝净手后，手指在空中一点。 好像收到了某种牵引，金红颜料从器皿中一丝一缕地飘在了空中，化作金红的游龙。 巫祝神情平和，看着每一个上前的孩子，低声询问：“孩子，你想将图腾纹在哪里？” 金红的颜料将旭日绘制在身上，蜿蜒曲折的纹路古朴美丽。 艾薇儿依然没有回答韩亭熙的话。 她只是看着高台上的人，一个一个，将他们的面孔分清。 天兆侧头看了一会儿她的侧脸，半晌后，忽然问： “你们来这里之前，是在追查什么人？” 第292章 “违反宇宙管理条例的一些人。”韩亭熙此刻还能感受到肌肤上的灼痛。 那是被用激光束强力轰击后，造成的伤痕。 “我们追着他们跑了一个星期左右，从耀日部落的能量矿坑又绕回来这里。” 天兆思索了片刻后，说：“他们没有离去？” “我们跟丢了。” 韩亭熙啧了一声，有点烦躁地说：“我们和他们能使用的资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不过——”韩亭熙思忖着说：“一个星期，他们都没有离开原野，反而又兜圈子有一样回来了，他们大概有什么目的，在这里还没有完成。” 他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回复的通讯器，说：“我已经将那些人的照片传回去了，但上级还没有给我们回复信息。” 天兆轻声嗤笑了一声。 她目光投向很远的地方。 她听到了蹄声飞扬，听到了血液中能量奔流的声音。 声音像一道风。 “我想你很快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做好准备吧。” 天兆手指在韩亭熙的脑袋上揉了揉，温和道：“我看到了不亚于我的力量出现，就在这里。” 韩亭熙愕然，心脏猛地停跳了一下。 “不亚于您的力量？” “清澈的水已经浑浊了。” 天兆看着尚未露出朝阳，只有光芒从地平线上跃出的天尽头，缓缓道：“你们还太弱小。” 韩亭熙目光猛然看向远方，空间在视野里缩短。 掠过原野上茂密生长的草，在淤青色的冷蓝色天空下，他看到了——如同海潮般奔腾而来的猛兽群。 “那是……人？！” 手指用力捏紧，他声音发涩：“猛兽上有人。” “但为什么—— “他们手中拿着二级以上文明才拥有的武器。” 但这并没有结束。 在几万头野兽之后，是一群韩亭熙万分熟悉的装备。 ——外骨骼机甲。 上方可以鉴别产出公司的商标被隐藏，无法看出来源。 但最近半年经常与机甲学院打交道的韩亭熙他们，却是无比熟悉。 那是机甲学院日常训练用机甲，是大众款式。 然而即便如此，出现在这个蛮荒的、科技侧落后原始的星球上，仍然显得如此怪诞荒谬。 “那些人想要做什么？” 韩亭熙拧着眉，看向耀日部落中，此刻皆是一脸轻松快意的人们。 “掠夺资源。” “人类的欲望是无穷的，更何况……”天兆平静地说：“是这样一颗落后、极易操控，并且资源在宇宙中都罕见的星球。” “所以连宇宙管理条例也可以忽视。” 这时，艾薇儿捕捉到了天兆话语中，让人不得不注意的一点。 “天兆前辈，那您说的，那个不亚于你的力量是……？” 天兆看向此刻站在高台之下的褚泽，过了会儿后，轻叹一声：“火种。” “火种？！” 身边的几人同时惊呼出声。 天兆微微颔首：“嗯。” “但是他的命运被遮蔽了，我看不到是谁。” “火种……” 韩亭熙手指忽然蜷缩了一下，眸低晦暗不明。 不过只有一瞬，他就语气冷静地说：“是因为您的双异能？” 天兆神情没什么变化，温和恬静的侧脸还带着淡淡的笑：“执着于人为创造异能，并研究异能之间的兼并和融合……” “对于他们来讲，我确实是个不错的研究素材。” “你听。” 天兆对这里除自己之外，唯一的空间侧异能者韩亭熙说：“他们接近了。” 遥远的天际，韩亭熙看到了一个坐在云层上的人。 而这时。 褚泽看着羽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羽的脖颈和锁骨上，绵延着金红色的图腾，烙印在少女洁白的皮肤上，而显现出一种古老的圣洁之感。 巫祝苍老的眼落在了下方褚泽的身上，里面微微泛起了笑意。 抬起脚，迈上一层一层阶梯。 跪坐在巫祝身前，如同每一个部落的孩子。 羽心细编织的衣物脱落，露出赤·裸的上半·身，其上纵横交错着疤痕，在几个月的修养中，已经变得有些浅淡。 清水洗净了巫祝的双手，他眼角的细纹带着笑意，“孩子，你想要你的图腾在哪里？” 褚泽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左手。 又将视线停留在自己疤痕交错的身体上。 “这些疤痕之上吧。”褚泽说。 潜意识中，他似乎觉得有个人，似乎喜欢将手搭在自己的身上，抓挠自己的脊背，抚摸他的胸膛和腹部。 这些疤痕，那个人可能不会喜欢。 “年轻人。” 巫祝笑着摇摇头。 微微的刺痛在肌肤上浮现，褚泽看着一道道金红的纹路覆盖住那些疤痕，好像灿金色的太阳融化在了皮肤骨肉中。 肩膀宽阔，其上是流畅的肌理线条。 脊骨一节一节，清晰挺直，微长的头发覆盖住肩胛骨，褚泽微微低着头，锋利的侧脸线条，此刻在融金一般的光芒下，显得十分遥远和庄重。 ——像是天地初生时的美神。 韩亭熙只是抬起头，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第293章 宁静。 遥远。 如坠梦中。 惊变 第139章 蓝紫色天空上风云流动、天光初明, 一点耀眼璀璨的光芒洒在高台上的人身上。 好像连光，都格外青睐那道身影 身披金芒，发丝都在渐渐分明的天色里泛着淡淡的茶金色。 金红色、流动的墨汁渐渐浸入他赤·裸的身体中。 褚泽低垂着眼, 在遥远之处望向他, 恍惚看到了某种远古的神戒。 ——他是戒礼中唯一遭受苦难, 但越发美丽的神明。 天地如同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心脏在这一刹那，几乎停止了跳动。 韩亭熙听到了自己骨骼颤抖的声音。 褚泽。 他讷讷张开口, 低低的声音在此刻竟然显得有些破碎。 “……是你吗？” 呼吸在这时都显得格外吵闹, 韩亭熙几乎是在看到褚泽的瞬间，就无法克制身体的颤抖。 冷冽的风刮在耳侧, 上方云层倒卷，狂风骤起。 墨汁融化在了身体的血肉中，褚泽感受着身体的信息，发现这些墨汁与普通的刺青并不相同。 巫祝似乎借助了某种奇异的力量, 让图腾纹路透过肌肤, 进入了更深处的地方。 在骨骼和血肉中诞生一种新的“器官”，勾连脑海中，另一个维度里面的那枚金红色的“星辰”。 于是新的力量就这样流淌在身体内部了。 褚泽轻轻张开手指，掌心处的空气陡然升温。 所有水汽被顷刻间烘干。 如果在此刻, 向褚泽掌心放入一块布料、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几乎是瞬间, 就会被火焰覆盖, 然后化为灰烬。 这是一种……温度的力量。 褚泽合上手指。 所有高热的温度恢复了正常。 “野，喜欢你新的力量吗？” 巫祝像个亟待肯定的孩子一样, 眸中闪烁着期待。 “我很喜欢。”褚泽弯起唇角, 说出了让巫祝忍不住大笑的话：“如果我能更强一点，我感觉我甚至可以变成太阳。” “那就变强吧。” 巫祝枯瘦的手掌轻轻摸了摸褚泽的脑袋, 将他的长发揉乱，笑着说：“你是部落中最特别的孩子。” “如何通过图腾和仪式，来让战士们产生力量，我已经教给你了。” “你的能力，可以让你自己不断更替图腾纹，来获得更强的力量。” 褚泽看着身体上，现在不算繁复，只是覆盖了锁骨和左侧胸口的图腾，想起了部落中，那些年纪越长，具有越多图腾纹的战士们。 “感谢您。”褚泽看着巫祝。 他没有说更多感谢的话语，能说出口的好听的话，永远也比不上身体力行去做什么。 巫祝和耀日部落，对褚泽的恩情，他时刻记在心里。 褚泽是最后一位纹上图腾纹的人。 而在他穿上衣服，站起来之后，巫祝抬起头看着他：“与我来一起为所有图腾战士画上新的图腾纹吧。” “你是部落中，除我之外唯一可以做到的孩子了。”巫祝摇着头笑道：“我这把老骨头，也该休息休息了。” 褚泽刚要应是，却忽然轻轻蹙起了眉。 一道视线，如此直白，清晰，不可忽视。 其中蕴含的情绪…… 褚泽抬眸看向遥远的地方。 透过层层的空间，越过高涨的篝火，在一群流浪商人中，褚泽看到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褚泽怔了几秒。 天地忽然失色了。 他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形容那一刹的心动。 像是月光照在了平静的湖上，在漫漫长夜中，看到了一点让人心旌摇曳的火光。 如果要形容那双眼睛，褚泽能想到的词语是，琉璃。 坚韧、天真而美丽。 褚泽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看着那双眼睛里的水光，忽然想要抬起手拭去。 他……为什么在哭？ 那一闪而过，在眼角的水光，滑落，却好像落在了褚泽的心脏中。 苦涩的，悲伤的。 让他心脏蜷缩。 韩亭熙看着褚泽，看了很久。 看着他接受图腾，看着他合拢衣服，站起来露出笑容。 他压抑着想要冲出去的欲望。 不能破坏这场仪式…… 褚泽看上去很喜欢这些…… 韩亭熙牙齿咬紧，颌骨紧绷，上面的肌肉几乎要被压抑的力度绷断。 ……他的身上，为什么那么多疤痕？ 他小口小口的呼吸，心脏疼得要裂开。 而在这时。 他看到了褚泽的正脸。 一如往昔，俊美耀眼。 只不过，他的目光，是陌生的。 篝火中的火苗猛地被风吹出火舌，模糊地隔开了二人短暂的对视。 “野，开始吧。” 巫祝这样说。 褚泽回过神，移开了视线。 指尖将金红的墨汁引了出来，身后伴着两个小孩子，一步步走在图腾战士的身前，在他们的肌肤上添加新一年的图腾纹。 在勾勒图腾纹的时候，有一种来自未知之处的力量，随之而出现。 褚泽身前是一个熟悉的图腾战士，云塔。 在他的脸颊上刻画新的图腾，掩盖住那道狰狞的疤痕。 第294章 金红色覆盖其上，闪过一道流光后，又趋于了平静。 而褚泽清晰看到了云塔身上的能量流动，他此刻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了。 脑海深处那枚星辰越加明亮。 整个人呼吸之间都有炽热的温度喷洒，如同一个人体锻造炉。 二阶高级。 褚泽看着他，脑海中又闪过一些名词。 褚泽看向伫立在高台正中央的，水晶一般剔透，雕刻着太阳纹的圣物。 在新的图腾纹刻画在战士身体之上时，那枚圣物便显得更加剔透。 它像是所有图腾战士共同的心脏，彼此成就，互相影响。 在为最后一个图腾战士纹上最后图腾之后，褚泽收回了手，看着高台之下，所有仰望着他们的部落子民，视线从他们身上略过，一直看到远方。 韩亭熙在仪式结束之后，用力挤开身前的人。 战士的兵戈交叉在他的身前，阻止他进入中央祭坛。 然而韩亭熙此刻内心如同燃着火。 “让开！” 他眉目冷冽，用不太流利的土著话低喝道。 看着那些战士，涌动的可怖的泯灭能量已经即将破体而出。 “中央祭坛，禁止外人进入！” 战士此刻脊背忽然发凉，看着眼前的青年，竟然有一刹那被原野上最凶猛的野兽盯上的错觉。 ——就好像只要稍微退缩，就会被吞吃入腹，骨头渣子都被磨碎。 天兆手搭在了韩亭熙的肩膀上。 一瞬间，所有涌动的空间之力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归位了沉寂。 她轻柔的声音，冷泉一般浇灭了韩亭熙逐渐腾起的暴虐。 “学会克制。” 她这时抬起头，看向注视着这个方向的褚泽，轻轻眯了眯眼。 “有时候，命运是很奇妙的东西。” 天兆看到褚泽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个人看了这边一眼后，向这里走了过来。 “冷静会换来更好的结果——” 天兆话音未落，忽然脸色一变：“——来不及了。” 她扣在韩亭熙肩膀上的手猛地收回，一声厉喝暴起：“郑寻！” 那名总是跟在天兆身旁的大汉，立刻面色一肃。 所有兵团的人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们一扫之前的嬉笑不正经，一个个身上浮现出从刀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锐气。 听了褚泽的话，正在走过来，想要带那名流浪商人进入祭坛，去见褚泽的战士，此时刚走到那群流浪商人之前不远。 他张开口：“你——” 声音刚刚发出，就戛然而止。 天空无限延伸，地面如一头巨龙在起伏翻滚。 一瞬间。 天地翻覆。 云朵裂开一道道裂痕，地面猛的炸开，一条条十几米宽的深深缝隙眨眼间出现。 韩亭熙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手臂撑在地面之上，头晕耳鸣。 那是空间在撕裂，是三维世界的不断拉扯。 韩亭熙眼前的世界，在二维和三维之间极致变换。 手指伸出，如同某种劣质的影片，变成逼真的线条，空间折叠成为一张纸，他是其中一张单薄的人像。 而又在转瞬间，恢复了正常。 他慌乱看向高台之上。 高台倾塌，寸寸断裂。 图腾战士在怒吼，人们在哀嚎着奔走。 褚泽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身体浮现出一条条血痕——曾经的伤势，似乎也经受过了一次空间上的撕裂，在这一刻又被拉扯开。 金红图腾被鲜血覆盖，褚泽已经来不及去想刚才那个让他心神动摇的眼睛。 他艰难抬起手臂，空间的力量浮现。 满目惶然的桑洛和羽，被他倾尽全力送去了空间稳固的地方。 而身后的巫祝，此刻爆发出了一声怒吼。 如同年老的雄狮被挑衅，用最后的力量，向侵犯他领土的冒犯者宣战！ 如同一轮耀日坠落在地面之上，强烈热意足以融化土地。 地表的岩石被化为岩浆，滚烫可怖的热流混杂在了空气中，呼吸中都是硫磺的味道。 岩浆流淌，巫祝挥动手臂，岩浆又化作了层层冰冷的石层，无比坚固地将耀日部落的所有子民，从地缝中撑了起来，并形成了一道坚固无比的岩石壁垒，将所有人护住。 天空和地面都在极致变换。 巫祝背后是云涛翻涌。 他的身形干瘦，但顶天立地。 但他所面对的——是六阶。 那是可以称之为“神的领域”的层次。 褚泽指骨插入地面，渗出鲜血，但依旧阻止不了自己大脑中的混乱。 空间在这里颠倒错乱，褚泽几乎无法分清，自己的身体那一部分属于三维，又有哪一部分被强行变成二维。 方向感、立体感，一切对于世界的认知，在这道力量出现时，都变作了虚无。 现在是——神的领域。 是由六阶异能者制定规则的世界。 巫祝只是抵挡了一刹那，就突然浑身颤抖瑟缩。 褚泽想要发出声音，他张开口，吐出了一片一片的文字。 巫祝身形陡然变化，他目露悲怆，一瞬间单薄如纸张，倒在了岩石上，成为了岩石上不起眼的一幅画。 第295章 混乱、颠倒、万事万物如同指掌间的玩物。 云中坐着一个人。 天兆神色如不化的坚冰，她看向高空中的那个人：“肆意玩弄无辜者的性命，火种还是以前的狗样子。” 她瞬息出现在高空，抬起手，慢慢道：“这是我们的战斗。” 手挥下，所有曲折的空间，在这一刻平复。 空间的封锁随之落下。 天空之上，不过片刻，一道道幽深的空间缝隙出现，蓝色的天空上出现一枚枚细小的虫洞，像是美丽的绢缎被破坏。 下方，风烟俱净，那一瞬的天翻地覆好似错觉。 但大地之上，山峦崩摧，河流改道，地表在一刹那变换了地貌。 耀日部落满目疮痍。 从废墟之中传出一声声啼哭。 韩亭熙不断呕吐，从嗓子眼里咳出数不清的粉尘。 他站在地面之上，茫然四顾。 褚泽扶住巫祝，擦干净嘴角的血，踉跄着单膝跪地，抬头看向天空。 他心中正不断震荡。 ——那是什么样的力量？ 在过去的几个月，他曾以为这个世界的巅峰就是巫祝的实力。 然而现在……巫祝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变成了岩石上的一幅画，外届只要轻轻落下一个划痕，巫祝就会被拦腰斩断死去。 一切看似止于高天之上。 褚泽忽然听到了一道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 还未看清眼前的一切，就撞入了一个单薄瘦削的臂膀中。 褚泽好似闻到了一阵玫瑰香。 而与之相伴的，是如雷鸣般剧烈的心跳。 一切似乎都变得安静了。 只有心跳。 一声声，震耳欲聋。 坠落 第140章 奔腾的铁骑越过地平线尽头, 冲过原野上高高的杂草，携带着滚滚的吼声和号角声。 外骨骼机甲踏步在地面之上，腾跃之间, 在地面上留下深深地痕迹, 一架架钢铁战士, 浑身泛着金属的冷光，银黑色机身上, 装载着沉重宽大的动力兵器, 以及便携式能量炮。 远方已经燃起了战士前进时点起的火把，随着风拉出一道火线, 如同起伏蜿蜒的火龙，前进冲锋而来。 天色即将大亮。 玫瑰香气充斥在鼻尖，混杂着空气中的烟尘、硫磺的味道，显得如此清透。 呼吸着, 就好像一朵玫瑰住进了心里。 鼻梁擦过兽毛的衣物, 淡淡的血腥味几乎微不可查，睫毛带有几分瘙痒，褚泽轻轻眨了眨眼。 这个怀抱如此用力。 过了片刻，韩亭熙才微微松开了手臂。 他低下眼眸, 看着胸口那颗发丝已经长到肩胛骨处的脑袋, 细长的手指微微蜷缩, 渐渐入了神。 ——他找到了他了。 这一瞬, 韩亭熙竟然产生了细微的荒谬感。 在他已经接受褚泽死亡之后的两个月之后，他在这里——一个无比落后, 如果不是任务, 他都不会来到的星球上，见到了褚泽。 这个在他生命中, 如同流光般夺目耀眼的人。 在他轻轻恍神的时候，褚泽从他的怀抱中抬起了头。 对方的面孔如此清晰，近距离展现在自己的面前，几乎可以看清他肌肤上的纹理。 呼吸互相交错，带着彼此的温度。 很漂亮。 褚泽看着眼前人的面容，心中泛起一种欣喜。 他的手还搭在韩亭熙的腰上，掌心下的腰肢劲瘦有力，却十分纤细，似乎他的手掌就可以轻松握住一样。 一双明媚多情的桃花眼，明明应该是风流无比的眼睛，但在他的脸上，在他天生飞扬的神色中，却显现出十足的少年气。 俊眉修长，五官精致漂亮，只有眉宇间带着微微的冷色，中和了那过分漂亮的脸，而显得气势十足，甚至有些冷意逼人。 四目相对。 背后是亮起的硝烟狼火和如涛的兽群。 褚泽手掌轻轻用力，抓住了他衣物，张了张口，想要问他——你是谁？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如同陨落流星般的火焰从远处坠下。 带无比剧烈的爆炸和刺耳的音浪。 褚泽目光一凛，手从韩亭熙身上收回，站直了身体，目视远方。 一批批火红的狼，冲过了倒塌的围墙，冲进了部落内部。 他们身后是坐着高大狼群的一群人，口中哨音不断。 “拿起武器！” 从刚才如同天崩地裂的末世场景中重新站起的战士们，此刻大吼出生，捡起废墟中凌乱的武器，一个个振臂高呼，头上青筋暴起，目露凶光。 他们是原野上最强大部落的战士，他们在猛兽群中战斗，他们有如耀日的力量！ “杀了这群火狗！” 空气的温度急速上升，地表之上，一切能够燃烧的东西，忽然升起了大片大片的火焰。 火焰冲天而起，直扑那些奔腾突进的火狼们。 褚泽口中仍带着血腥味。 旧伤让他肢体疼痛万分。 他冲向巫祝的位置，抽出兽皮靴中的匕首，猛地刺向留着涎水的火狼！ 那群畜生围绕着他们，缓缓踱步，高大的身躯充满着残忍的野蛮力量。 褚泽的身边，此刻围绕着妇女老弱，巫祝此刻如同燃尽的薪柴，艰难地喘息。 第296章 火狼群大概有几千只，耀日部落的图腾战士嘶吼着冲上前，杀了一只，又会冲过来一只，整片耀日部落的废墟之上，到处都是搏杀的身影。 韩亭熙看着褚泽的背影，紧紧抿住了嘴唇，然后抬起手，泯灭的力量轰然泄出。 一只只火狼，如同被一点点在空中擦去了痕迹，连粉末的没有留下，就此消失。 褚泽愕然看了一眼韩亭熙。 这种力量…… 他看着自己指尖的力量——那是基本同源的力量，一样的诡异、可怖，似乎能够将时间倒流会宇宙初生之时，泯灭万物的生机。 然而此刻没有时间，让褚泽问清韩亭熙这是什么原因。 “部落中所有没有图腾之力的人，到我这里来！” 褚泽大喊出声，空间之力携带着声音，传遍部落的范围之内。 韩亭熙目光停留在褚泽身上，看了很久。 他曾与褚泽相处朝朝夕夕。 所以，他怎么会看不出褚泽眼中的陌生，怎么会看不出他对于自己的迟疑。 韩亭熙看着他，哑声道：“我会帮你的。” 褚泽将唇角的血迹擦干净，抬起眼眸，认真看着韩亭熙：“谢谢。” “可以将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这张过分年轻漂亮的脸蛋让他无比心动——每一个弧度都长得恰到好处，就像是按照褚泽最喜欢的样子，严丝合缝长出来的一样。 虽然战火燃起，火狼的威胁之后，还有即将到来的大片野兽群和外骨骼机甲。 但褚泽仍想知道他的名字。 耳廓之中的转换器仍在工作。 韩亭熙听着褚泽口中说出陌生的语言，看着他用认真的神色询问自己的名字。 忽然，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 只有淡淡的漠视，以及对彼此的审视。 剑拔弩张。 那时的他们，可能从未想过未来，他们之间会如牵绊的藤蔓，仅仅缠绕在一起。 “韩亭熙。” 韩亭熙用通用语，用同样认真的语气说：“我的名字是，韩亭熙。” 曾经的初识算不上美好，如今的再重逢也并不风花雪月。 但这一切，都最恰好不过了。 韩亭熙想。 只要是这个人，就好。 火狼的尸体倒在地面之上，血液渗透进了泥土之中。 褚泽听着韩亭熙说出通用语，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能够听懂，并非信息层面上“听懂”，而是如同母语般亲切。 一双凤眼中，渐渐升起了一点疑惑。 过了片刻。 他轻声说：“我记住了。” 韩亭熙。 褚泽将这三个字，含在齿尖，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愉悦。 “你可以叫我野。” 然后，褚泽就看到了一张灿若朝霞的笑脸。 韩亭熙重复了几遍：“野……” 他觉得有些有趣：“原来你叫野呀。” 褚泽扬了下眉，不懂对方的笑点在哪里。 但此刻，对方拿他的名字取笑，他竟然也不觉得被冒犯。 ——大概是因为，对方实在长得可爱。 褚泽很想伸出手，将那张笑脸揉皱，然后将对方搂在怀里亲吻。 但不行。 他们才刚刚认识，不可操之过急。 ……虽然似乎，他们之间联系并不止如此。 褚泽舔了舔齿尖，心中轻轻叹息。 时间并没有给太多他们交谈的机会。 远处的炮火从最开始射不准，随着距离的接近，而变得准确了。 一枚枚不属于这个文明的能量炮，从机甲战士的便携式炮口中射出，然后如同天火降世，坠落地面。 褚泽立刻收起了不合时宜的思绪，站在部落子民的身前。 他闷哼一声。 能量炮携带的能量，与褚泽泯灭之力碰撞，此消彼长，只是一个接触，褚泽就感觉体内的能量将要被抽干。 而接下来，一股同源的能量接续上来。 韩亭熙轻轻皱着眉，眉目冷肃。 二人合力，终于将那些能量炮消灭在半空中。 能量被快速抽干，褚泽和韩亭熙靠着后背，作为彼此的支撑，透过衣物传递的体温，让两颗心脏都渐渐趋于了同步。 似乎是炮火用尽，也似乎是看到远程轰炸效果没有很好，而他们已经逼近，那些能量炮没有继续落下。 但随之而来的，是野兽群和外骨骼机甲。 短暂的休息，让图腾战士们，以及褚泽韩亭熙歇了口气。 而艾薇儿和金筠他们，终于从地缝中，破开了上方厚重的岩石和土层，艰难站在了地面上。 但只是刚出来，他们就面对上了野兽腥臭的獠牙。 “妈的！” 金筠破口大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他妈这任务超标了吧？！”金筠一边赤红长·枪不断刺破长空，一边骂骂咧咧：“等回去，我就要投诉！妈的，把发任务的也搞过来和火种六阶对着打！” 他们被地脉翻涌，卷得很远，此刻一时找不到韩亭熙，但他们相信韩亭熙能活得不错，于是四人认真对付起这群高大威猛的野兽。 郑寻他们此刻找到了褚泽和巫祝。 郑寻面容难得的严肃，他立刻冲了过来。 第297章 韩亭熙拉住了要上前阻止的褚泽：“打不过。” 褚泽当然能看出来打不过。 对方身体内的能量堪比巫祝，只是一走一动中，都携带着让人畏惧的气势。 “他不会伤害巫祝。” 韩亭熙虽然与郑寻接触不久，但清楚他们兵团极好相处，也很友善，十分有原则。 褚泽拧着眉看着郑寻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 其中的信息告诉褚泽，这些液体无害，而且主要作用是针对能量、精神和灵魂的。 郑寻将药剂喂给了巫祝。 巫祝脸色肉眼可见变得好一些，强撑的精神却在这时，让他昏睡过去。 “我在这里看着他。”郑寻说，他语速飞快：“那些外骨骼机甲战斗力惊人，你要是想要保护这些人，最好不要在这里与他们展开战斗。” 郑寻又看了眼韩亭熙，没有对他公然违抗宇宙管理条例，去帮助褚泽抵抗耀日部落外敌的举动。 ——他们雇佣兵团，对于规则这种东西，一向看得很淡。 “不用担心。”看着褚泽一脸迟疑，郑寻解释道：“巫祝活着，对我们很重要。之后我们还会帮助他晋升，你放心吧。” 褚泽脸色变得有些冷，他看向那些被银黑色金属包裹住的机甲，他们的动力兵器冒着淡蓝色的能量波动，体格庞大，充斥着科技的危险。 于是他没有再纠结郑寻，看了一眼韩亭熙后，手掌张开，一杆长·枪出现在手中，整个人如利剑般冲了出去。 金属激鸣，擦出迸射的火花。 枪尖从外骨骼的缝隙中用力扎进去，褚泽手握长·枪，从空中落下，巨大的力道，将机甲贯入地面。 他眸如冷锋，血肉骨骼中的疼痛依旧，但他的手却不曾颤抖，手臂肌肉隆起， 血液中的能量流动奔腾，枪尖一点堙灭之力，外骨骼的金属便开始一寸一寸，分崩离析，顷刻瓦解。 褚泽看到了外骨骼中那个人的面容——与原野上的人的外贸迥然不同，反而更类似郑寻、韩亭熙他们。 他的面孔上充满着难以置信的慌乱，口中发出一声处在危机时刻的怒吼。 ——“啊啊！！去死！！！” 他抬起金属手臂，能量束瞬间凝聚，刺目的蓝光照亮了褚泽漆黑的眼眸，剧烈的能量波动，将他的发丝喷向后。 下一瞬，能量束轰出！ 然而褚泽眼眸依旧如此平静。 就好像，他曾无数次，在某个场景中，经历过这种战斗一样。 头轻轻向旁边侧过。 能量束烧枯了发尾，映着他冷漠的眼瞳。 枪尖扎入那人的喉咙，褚泽手臂用力，借助反作用力腾空而起，冲至另一个机甲之前。 抬手，枪落。 身后韩亭熙将逼近的野兽群杀死，然后为褚泽挡下想要夹攻的其他机甲。 褚泽只是抬起手，韩亭熙就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 褚泽亦然。 褚泽远远与他对视一眼，收回目光后，心头竟觉得，他们的默契理所应当。 思绪只是一刹那滑过，转瞬间，就又投入了战斗。 机甲战士数目大致有二三百，仅靠褚泽和韩亭熙，仍然有些力有不逮。 韩亭熙此刻和他互相靠着休息，呼吸剧烈，体内能量奔流，却即将陷入枯竭。 褚泽脸颊上喷洒上了机甲战士的血液，一滴染在眼角。 他正想要抬手擦去，一点温热已经落下。 韩亭熙手扶在他的脸侧，拇指捻过他的眼角，将那滴血液拭去，然后他垂下眸，平静道：“干净了。” 褚泽怔愣一秒。 “韩亭熙……” 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张开口：“我们是不是……” 话语未尽。 他看到韩亭熙瞳孔陡然放大，那是骤然紧张时，人体最直观的反应。 爆破音速的尖啸瞬息而至。 褚泽和韩亭熙甚至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巨大的冲撞力分开。 褚泽呕出一口血，五脏六腑如同被巨物碾过一样，头脑阵阵发晕。 眼前只剩下五彩斑斓的色块，急速掠过的风压让他呼吸都变得苦难。 当意识终于回笼。 褚泽感受到了如同鹰爪一样，紧紧扣在自己身体上的一只手。 他的脖子被人扣在手中，提着飞向了高空。 他立刻爆发出剧烈的能量。 极致剧烈的光从他身体上燃起，但下一秒—— 如同从未产生任何影响一样。 抓在他身上的手裂开，甚至可以见到骨肉，但只是一秒——甚至不到一秒，就肉眼可见，以一种极致的速度恢复如初。 褚泽那毁天灭地一般的能量，却如同遇到了最坚固的盾，连对方的防御都无法攻破。 重击猛地捶在褚泽的腹部，他不受控制般，再次吐出鲜血。 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而他的耳畔，响起了一声不算熟悉，但好像在梦中总是听见的声音： “——褚泽！” 一种可怖的、诡异的能量，包含着无与伦比的愤怒，几乎自焚一样，在高空中轰然展开。 韩亭熙口腔中已满是鲜血，他眼球充血，眼角几乎裂开。 骨骼、血肉、精神、灵魂，堪称自毁一样的燃烧，体内的能量层级层层拔升！ 第298章 天空的云裂开，然后瞬息消失，天空陡然变得澄澈分明。 而与之而来的，是一种恐怖无比的、覆盖整片空间的力量。 “韩亭熙！” 那是艾薇儿失去了冷静的高喊：“停下！你会死的！” 他在自爆的边缘。 但韩亭熙不在乎。 褚泽手指微动，听到了抓住自己这个人，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一样的狂躁尖叫。 他感受到了身后，那属于韩亭熙的气息，越来越近。 咬烂舌尖，褚泽意识重归清醒。 他闭上眼，掌心慢慢腾起与这浩荡无比能量同源的波动。 韩亭熙冲入空中，几乎是瞬间，就突破了空间，追上了褚泽。 与此同时，覆盖了整片天地的能量，也倾轧而下！ 空间被割裂，万物时光倒流，那名鸟人尖利叫着，身体上的伤口却无法愈合——时光会倒流回他受伤的那一刻，然后，加重！ 鲜血在高空喷洒而下。 褚泽翻身，几乎是立刻，就握在了那人的爪子上，湮灭的能量冲出身体，褚泽咬紧牙，压榨出身体内的最后一点能量。 “死！” 韩亭熙七窍流血，身体被鸟喙啄穿，身体浸透了鲜血。 ——尽管燃烧了一切，他依旧无法抵挡一名四阶的攻击。 甚至，他们的攻击，也只是造成了小小的麻烦。 韩亭熙渐渐维持不住高空的空间之力，将要下落的时候，褚泽紧紧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搂在了怀里。 褚泽和他如同两道血人，一切都好似强弩之末。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最后绝路中的垂死挣扎。 韩亭熙轻轻在他耳边说：“虫洞。” 褚泽从未听过这个名词，但他只是一瞬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对面是一个长相奇特的人，他双翼无毛，是如同从血肉中长出来的肉翅，嘴上是一只巨大锋利的鸟喙。他眼神阴冷，没有给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冲了过来。 褚泽狼狈抱着韩亭熙躲闪。 对方是谁？ 他的身体被撕扯掉一道道血肉，手臂被他的鸟嘴啄穿，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怀中的韩亭熙用力凝聚空间的力量，他目光是冷的，即使身体近乎崩溃，即使在燃烧自己的生命、灵魂，他依旧是平静的。 在褚泽拼尽全力闪躲，动作越来越迟钝之后。 天空洒落一阵阵的血雨。 褚泽凝聚空间，将韩亭熙抛开，而他的身体被鸟喙啄穿。 褚泽看着上方无垠的天空，强撑的精神陷入了无比的沉重。 然后，他看到了无数的，如同一只只漆黑无比的眼睛的虫洞，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瞬息出现在周身的空间中。 那个鸟人吼叫着，几乎无法冲进这片空间。 空间剧烈震荡，几乎不堪负荷。 韩亭熙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坚持下去了。 好像回光返照。 他冲向了褚泽的方向。 两双眼彼此注视着，在这一瞬，褚泽似乎看见了他眼角再次浮现的泪光。 “我做不到，褚泽。” 韩亭熙吸了吸鼻子，他在褚泽的面前，才会露出这种无措的神情。 他说：“即使我燃烧了一切，我快死了，我也做不到打开一个稳定的虫洞。” 他带着哭腔说：“我明明和你说过，一定会成功开启虫洞的。” 一滴滴泪水，砸在了褚泽的脸上，潮湿而咸涩，让褚泽几乎失血过度的心脏，都开始微微颤抖地疼痛。 他张了张嘴，想要抬起无力的手指，为他擦去泪水。 但褚泽，也做不到。 他只能用残留的意识，看到韩亭熙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一个潮湿的，带着血味的，又好似诀别的吻。 “我会送你离开的。”韩亭熙眼角带着细碎的光，轻轻笑了一下。 身体失去了控制。 推力作用在身体上，褚泽觉得心脏很痛。 痛到，他的唇角溢出了血，滑下的眼泪，也是血的颜色。 在被卷入虫洞中的最后一秒。 褚泽用最后的力气伸出指尖，描绘着那人唇的纹路。 然后看着韩亭熙闭上眼，从高空坠落。 异世之人 第141章 大脑像在浸泡在水中, 外界的一切隔着一层看不清的薄膜，各种声音，都隐隐绰绰, 听不清晰。 韩亭熙觉得浑身痛得要炸裂。 他的四肢如同没有了知觉, 只剩下了连绵不断, 深入骨髓的痛。 ……我在哪里？ 韩亭熙脑袋里还混沌一片，此刻朦朦胧胧地想。 对。 他模糊地想起了失去意识之前的画面。 强烈的失重感、无法聚集的能量、身体内喷洒的鲜血…… 他看着褚泽消失在了虫洞中, 然后就脱力地从高空坠落。 那么现在……我还活着？ 韩亭熙的意识就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囚笼中, 他拼命去撞，想要意识苏醒,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做不到。 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声音，在他耳畔，如同蚊子嗡嗡鸣叫，吵得他心烦意乱。 “……身体数值稳定, 可以从高危病房转入普通病房了……也是因为病人的身体素质非常好, 他自己的愈合能力惊人。” 第299章 “那他的精神海和异能？” “恢复良好，只要后续治疗跟上，可以恢复如初。” 他们在说我吗？ 韩亭熙终于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光先是让他难受地轻轻眯起了眼睛，然后看向了站在自己病床旁边的人。 卢敬瑜、韩青云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韩亭熙想要动动手指, 不过大脑的指令如同失灵了一样, 连这样简单的动作, 他暂时都做不到, 只有眼睛可以勉强转动。 喉咙如同吞入了什么滚烫发红的烙铁，他的口鼻上有着呼吸罩, 在他艰难喘息中给予氧气。 周身连着各种营养液的管子。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番, 发现体内的能量已经枯竭，自己精神海也呈干涸的样子, 异能种子黯淡无光，悬挂在精神海上空。 “醒了？！” 韩亭熙听到了他爸的惊呼，他轻轻眨了眨眼，看着眼眶通红，鬓角多了几缕白发的男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韩青云了，以至于现在看起来，竟然多了几分陌生。 爸。 韩亭熙张了张嘴，但肌肉只是轻轻一动，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韩青云却像是听到了一样，老泪纵横，四十多的人，却哭得不像是曾经拿皮带抽自己的男人。 “儿子，疼不疼啊。” 韩青云摸他被剃掉，只剩下了青茬的脑袋，小心避开了上方刺入头皮的针管，目露心疼。 韩亭熙眨了眨眼睛。 对他爸这硬汉落泪，弄得有些无措。 他看向了卢敬瑜，他的老师，此刻面容依旧沉静，对着他轻轻点头。 医生和护士上前为他检查身体，发现他可以自主呼吸之后，卸下了他的呼吸罩，韩亭熙胸口起伏，适应了胸腔呼吸空气后微微的刺痛感。 这点疼痛，对于他来讲，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想听一听你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吗？” 卢敬瑜没有走，他坐在椅子上，前方是握着韩亭熙手的韩青云。 韩亭熙将四周细细看了一遍，这里的设备，明显已经离开了三级文明，而卢敬瑜既然出现，那说明，他大概率已经回到了耀银帝国，他艰难点了下头。 “好。”卢敬瑜看着他，微微点头，目光露出了几分思索，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说：“你们这次任务的地点，是一个三级文明。但也就在你们在那颗星球上时，那里出现了本土的四阶异能者，在天兆与火种那名未知六阶战斗时，具备了晋升二级文明的基本条件，现在作为准二级文明，宇宙联合文明组织命名其为‘耀日文明’，由星际雇佣兵团作为其管辖文明。 “而你们任务中，天兆和火种战斗这件意外事变，让你们的任务出现了致命的危机……这是因为火种六阶的出现并没有出现在宇宙的监视中。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火种并没有加入宇宙文明联合组织，所以这次联合组织并没有预料到在一个三级文明内，会出现两个六阶的战斗。” “这场战斗波及甚广，在战斗的最后时刻，索性被及时监测到，星际雇佣兵团也在第一时间进行了对天兆的支援。” 卢敬瑜从旁边的桌面上拿起了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接着向下为韩亭熙复述当时的事件：“天兆受了重伤，现在又回到了星际雇佣兵团的总部，不再出现，而火种那名六阶，则此战后消失。” 韩亭熙听着，很想皱起眉。 似乎看懂了韩亭熙的微表情，卢敬瑜叹了口气道：“每一个拥有六阶异能者的势力，都具备准一级文明的实力，更何况那是远比当今宇宙，所有现存人类一级文明更古老的火种。 “因为它没有加入宇宙文明联合组织，所以无法对其追责，只能进行警告和针对其未来规划的制裁。” 韩亭熙躺在病床上，他微微下陷，整个人有一半浸泡在修复液中，冰凉的液体没过他的肢体，抚平一阵阵的剧烈疼痛。 卢敬瑜所说的话，为他解释清楚了当初为什么会遭受突如其来的空间攻击。 当时那无力的，在不同维度之间转换，只要稍微出现意外，就会殒命的状态，韩亭熙是第一次，对六阶这个层次，产生了如此直观的感受。 强大，让人畏惧。 六阶就是世界的规则，是领域内唯一的神明。 韩亭熙仍有不明白的事情。 而卢敬瑜接下去的话，为他解答了疑惑：“你很幸运。”他看着韩亭熙，蓝色的眼睛平静温和。 “金筠冲到半空中接住了你，与此同时，星际雇佣兵团协助耀日部落的巫祝突破四阶，一个四阶的出现，地面战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解决，那名巫祝和星际雇佣兵团的郑寻，同时对你进行了关键的治疗，让你能够顺利维持住最后的生机，挺到穿梭虫洞回到耀银帝国接受治疗。” 韩亭熙想起了那位褚泽很尊重的老人，他枯瘦的身体和和蔼的目光，神色永远那样宽厚慈悲，看透世事的目光澄澈淡然。 那位老人突破四阶了啊。 那个三级文明，也被命名为“耀日文明”了。 褚泽应该会很开心吧。 韩亭熙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淡蓝色的屋顶，此刻好似幻化成了一片湛蓝的高空，无风无云。 第300章 褚泽流着血的身体出现在脑海深处。 韩亭熙记得他最后吻向他的温度，也记得褚泽被吞入虫洞时的目光。 ——对于他来讲，明明是初见。他却好像爱上我了。 韩亭熙想到这里有些想笑。 但心脏却泛起了痛。 虫洞之后……是哪里呢？ 他会不会，又弄丢了褚泽。 卢敬瑜宽厚的手掌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顶，轻叹一声。 “这样一个三级文明，竟然同时出现了那么多乱子。” 卢敬瑜看着韩亭熙，他目光深沉，顿了顿，道：“你带领小队曾进行了一次追踪任务。” 韩亭熙视线挪到卢敬瑜身上，听到他说：“任务目标，来自尚通集团。” “帝国并不会将此事告知宇宙文明联合组织，所以此次任务，被列入了机密档案，你、艾薇儿、金筠、笑雨都不允许向外透露任何事关此任务的消息。而加灵，会有大使馆前去与之交涉。” 韩亭熙眼珠转动了一下。 “帝国只有少数人知道此事，并在暗中对尚通集团做出了警告，其利益和权力，被收回了一部分。” 卢敬瑜眸色沉沉，但语气平静地说。 韩亭熙很想嗤笑一声。 这些惩罚……对尚通集团有什么力度？ 依旧是他们上层圈子内部的利益分配，和权力变更罢了。 韩亭熙喉结轻轻滚动，很久后，用无比干涩沙哑的声音说：“老师，违反了宇宙管理条例，就这样算了吗？” “被他们侵害了利益，并且造成了大量伤亡，甚至如果不是星际雇佣兵团帮助耀日文明的巫祝晋升四阶，耀日文明很有可能就此沦为被操纵的傀儡，像是奴隶一样被尚通集团驱使……帝国的处罚，相比于耀日文明所受到的伤害，是否力度足够？” 他说了很长的一句话，然后开始止不住地干咳，血腥味溢满了喉咙，让韩青云满脸惊色，不住轻抚他的胸口。 “儿子，儿子，轻点说话，轻点……” 卢敬瑜沉默了很久。 过了片刻后，低下头吹走茶缸中漂浮的茶叶，呷了口茶后道：“好好休息吧。等你加入军部，再来考虑这些东西。” 韩亭熙抿紧了唇，别过头，不再看卢敬瑜。 他看着玻璃之外的景象，想着最近发生的一桩桩事情，觉得难以呼吸。 ——如果褚泽在这里，想必他很轻松就能解决这些困扰韩亭熙的，如同乱麻一样的情绪。 “好了。”卢敬瑜又叹了口气，他站在韩亭熙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外界的花花草草，看着一缕缕阳光，透过高大的枝叶，呈一束束投射进窗内。 “我要走了，你要尽快恢复……现在的局势，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你们年轻人平稳地进步了。” 温热的手掌最后揉了揉韩亭熙的脑袋，脚步声渐渐远离，最后在门口停下。 卢敬瑜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一名六阶，想要生擒另一名六阶，在宇宙中还从未有这种事情成功过。” “所以……与其说，他是想要生擒天兆，不如说是在拖住天兆，不让她去干扰什么事情。” “而根据金筠事后的描述，那名与你和褚泽进行战斗的四阶异能者，可以大致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火种十二年前，曾出现过一次的异能者‘异形’。” * 褚泽感觉到了一阵光在扫射自己的眼皮。 睫毛轻轻颤抖，然后张开了眼睛。 一声声惊呼忽然出现在了耳侧。 “真是绿的啊，贼拉绿，嗷嗷绿。” 褚泽微微蹙眉，看向四周。 他在一个修复仓中，一种包含着治疗、修复等信息的液体包裹着他。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褚泽发现自己是□□的状态。 ——而且，正□□着被一群大汉，隔着一层透明材质的玻璃围观。 黑发如海藻般漂浮，口鼻被罩上了可以自如呼吸的氧气罩。 一声响指响了起来。 所有大汉如同被下了什么指令，齐刷刷退到一边，露出了他们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五官完美的男人，头发长至脚踝。 眼眸流转之间，万千精华荟萃。 他手背支在下颌底下，微微歪着头，拖着慵懒的调子，含着几分笑意：“欢迎来到星际雇佣兵团。” 欢迎来到星际雇佣兵团？ 褚泽皱着眉，和那个男人四目相对。 这是什么东西？ 褚泽脑海中闪过一瞬这个想法，然后转化为了他更关注的一个问题——他妈的，能不给能给自己一件衣服穿上？ 当他披上衣服，从修复仓中走出来之后，那个男人掀起眼皮扫视了他一会儿，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那个笑容，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充满了兴味、揶揄和淡淡的不怀好意。 “你叫什么？”男人问。 “星野。”褚泽清楚自己是被他们救了，但不知为何，看到对面的男人，听到自己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露出了一个更加古怪的笑容。 ——为什么一个个，听到自己名字之后，都觉得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 “啊——礼尚往来，我叫祖源。”男人手指点着桌面，另一只手在空中打着旋，指尖跳动着一团不清楚什么东西的光亮。 第301章 “你可以称我为，团长……唔，老大也行。” “……团长。” 礼尚外来是这么用的吗？ 褚泽看着祖源，然后将视线停留在他的指尖。 他在祖源的指尖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无比的力量。 ——那是信息。 万事万物，最根源的信息。 目光轻轻颤了颤。 祖源顺着褚泽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指尖。 他修长的手指更卖力地打了几个旋，然后还嫌不够一样，他点在桌面上的手指也抬了起来，十个指头张开，放在脸颊两侧像海草一样抖动。 褚泽：“……” 褚泽目光有些一言难尽，他和祖源隔了个桌子，看着他神经病的举动，忽然觉得这个“星际雇佣兵团”，名字这么响亮，但估计在他们团长的带领下，应该也快倒闭了。 “很熟悉？” 发了一会儿疯，祖源又恢复了正常，他笑意盈盈地对褚泽说：“我是你的下位异能哦，可以观测信息、借用规则，但是不能直接更改、增添规则。” 褚泽似懂非懂，但脑海中时刻闪过的过往的记忆碎片，让他思考之后，也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 “啧。” 祖源说完，忽然叹了口气：“异世之人啊，失了忆还这么聪明。” 他伤心没有半秒，又打了个响指，哈哈一笑：“这说明团长我啊，眼光好啊！” “在我这，既然都被我亲自接待了，那应该……”他露出思索的神色。 而旁边立在两侧的大汉们，一个个习以如常。 就听到，祖源说：“……给你个职位当一当。副团长怎么样？” 褚泽：“……？” 他可能没有幻听。 等了好一会儿，看祖源心意已决，褚泽看向旁边那些大汉。 这个雇佣兵团，团长到底有没有去看过脑子？ 但那些大汉也只是平静地安慰他：“没关系，团长总是这样。” “你别怕，老大和我们都很善良。” “除了你之外，还有四百二十六个副团长。” 褚泽听明白了。 他看向祖源，轻轻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道谢：“谢谢。” 然后补充道：“团长。” 祖源手又放在了脸侧，开始像海草一样舞动起来，他笑嘻嘻着说：“既然已经当了副团长，那就现在开始干活吧。” 褚泽觉得这是他沉默时间最久的一天。 他想问问这里是哪里，也想向他们打听有没有听说过韩亭熙。 但祖源只是用很有兴味地表情看着他说：“你要好好干活，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然后，祖源就拍了拍手，拉长调子说：“现在——你还太弱了，想去见小情人，可是不够的哦。” 祖源撑着下巴看着他，过了片刻后说：“我们救了你，所以也不介意再帮帮你——所以，签署一份平等的雇佣兵契约吧。” 一份似曾相识的牛皮纸，看上去非常古老的契约卷轴递给了褚泽。 褚泽眼尖的发现，在祖源桌子的抽屉里，还有一大份没来得及做旧的卷轴。 他看着最下方，铁画银钩般写下祖源姓名的字迹，仔细阅读了一遍契约内容之后，提起笔，签下了自己名字。 而在此刻。 褚泽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上的束缚，浩荡的信息流冲向高天，然后又垂落在祖源和他的身上。 二人冥冥中，有了某种坚不可摧的契约关系。 祖源看着他签下名字，眯了眯眼睛，低低笑了一声，坐在转椅上转了一圈，目光沉甸甸落在褚泽的左眼上。 他摩挲着自己的嘴唇，轻声自语：“越来越有趣了。” 异世之人。 ——你的未来，一定有趣而不可思议。 赏金联赛 第142章 “目标已进入锁定范围。” “能量炮准备——” “小型战斗舰已进入启动阶段——” “目标具备空间跃迁能力……准备空间封锁。” “战斗人员是否进入攻击范围进行接舷战？” 这是一片荒芜空寂的宇宙, 繁星闪烁在不知多少光年之外，一道道冰冷的智能命令，在中控室内响起。 冷白的光将一切照得分明,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操作台, 不紧不慢, 只是从他悠哉的动作中，就能感受到一种从容。 他的目光看向操作台上的显示屏, 里面投射出显示目标舰群位置的红点。 “能量炮对对方路径进行封锁。” 声音低沉华丽, 极为悦耳：“a组……”他尾音轻轻落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驾驶小型战斗舰, b组跟随a组，跃迁逼近对方后，进行接舷战。” “是！” 声音响亮，从一直站立在男人身侧的人口中响起, 他们目光明亮, 听到男人的话之后，立刻互相挤眉弄眼。 “老实给爷当驾驶员。” “没有姐给你开星舰，你拿头去接舷战？” “嫉妒，绝对的嫉妒。等我立了功, 绝不忘了妹妹你开星舰的功劳哈哈哈。” 男人倚着下颌, 指尖在操作台上点了两下, 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闭嘴。”他懒懒开口。 话音落下, 刚才你一句我一句聊天打屁的人，顷刻间安静如鸡。 第302章 上方舱顶是一道道横条纹似的冷白灯, 镶嵌在金属壁之上, 他抬眼轻轻扫视了一下几人，唇角似笑非笑：“目标就在眼前, 还这么放松？” “咳咳。”b组组长立刻咳了两声，“这不是，这不是对方实力不强……” “不强？”他慢慢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 语气平静，神态也没有任何变化，但在他重复这两个字的时候，冷汗“唰”的，就从几人身上冒了出来。 “之前的教训忘记了？” 过了片刻，他目光落在了显示屏上，耳边响起了舰载智脑的提示语音：“——已进入最佳作战位置，请立即进入战斗模式！” “呵。”男人轻笑一声：“回去收拾你们。” 说完这一句，他立刻站起身体，精神力冲入操作台，神色瞬间变得冷肃起来，语调也带着一种森然的杀意。 眉目之间一片冷色，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带着硝烟：“所有人听令——作战开始！” “是！”几人齐齐高喊出声，脸上的轻浮一扫而空，冲出了中控室。 男人戴上作战耳机，站在中控室内，身材高大笔挺，看着一艘艘小型战斗舰冲入星海，他落下最后的命令。 “不可轻敌。” 舷窗外的星光点点，落入他的眸间，一抹妖异的碧绿，随着眼睫轻眨，流转光华。 一朵朵爆炸似的的战斗烟尘微不足道，散落在陨石带内。 褚泽听着耳机内部的不断传回的作战讯息，神色上的冷意渐渐消退。 他从机器人头顶的餐盘上拿起咖啡，饮了一口。 过了不知多久，在前方那颗行星自传过了半圈之后，耳机内的混乱战斗声音才归于平静，转而是汇报战况的声音。 “——报告团长，任务已完成。我方死亡人数0，轻伤32人，重伤10人。” “目标星盗团‘库多’死亡14人，俘获109人。” “目标解救人物，安全。” 褚泽听着听着，问：“库多船上的都安全？” “报告团长，安全。我们进行作战任务时，刻意回避了他们。”b组组长尽量详细汇报，然后问褚泽：“那这些被买卖的人口，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褚泽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暂时先带回来，回到总部之后，发布雇佣任务，让专业的兵团处理。” “是！” 褚泽打开了容纳小型战斗舰的舱门，等到所有团员都回来之后，他起身将驾驶权限交给了舰载智脑，自己起身离开。 “头！” “团长！” “大副团长！嘻嘻！” 一个个还挂着战后伤势的男男女女，嬉笑着和褚泽打招呼。 褚泽点点头，看了b组组长夏玲一眼，对方立刻心领神会，领着褚泽走向了安置那群被星盗当成“货物”的一群智慧生命。 他们有普通宇宙人族，也有来自神话联盟，或者一些落后二阶文明或三阶文明的非人族。 无一例外，各个长得都很有特点，又或者说，很符合当代宇宙的审美。 此刻，这群人安静如同小鸡仔，被雇佣兵团的成员看管着，列队一个一个上报信息，雇佣兵团成员再记录在册。 夏玲跟在褚泽身后，挠了挠下巴，啧啧道：“最近这些黑色交易，怎么越来越频繁了？” 褚泽瞥了她一眼：“没事多看新闻。” “啥意思？”夏玲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看上去是个黑皮辣妹，实际是个没头脑很高兴。 褚泽没理她，看了一圈这些智慧生命后，在记录册上翻了翻，大致了解了他们是从哪里被劫掠来的之后，他抬眼问了一下沉默不语，一直很安静在一旁负责后勤和管理的c组组长百安。 “现在积分多少？” 百安推了一下眼镜，嗓音平平淡淡地说：“四十九万七千八百六十。” 褚泽轻轻皱了一下眉。 百安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团长，‘耀日’兵团，距离晋升b级雇佣兵团，还差两千一百四十积分。” “不过——” 他眼镜上闪过数据流：“将这些智慧生命，送回他们的文明，积分总计会达到五十万零一百。” 褚泽眉宇阴沉了一下。 只差一点。 他就完成了与祖源契约书上的第一条。 就可以暂时撂挑子不干，摆脱打工人身份，去耀银帝国找那个三年前的漂亮男孩了。 “所以，团长。”百安还在喋喋不休：“您是还要将这些智慧生命送回总部，交给其他兵团，还是接下所有任务，送他们回去？” 褚泽转身就走，心中烦得很。 声音也变得凉凉的：“接。送他们回去。” 衣摆在空中划出一个郁闷的弧度。 百安在身后推了推眼镜，早有预料一样，脑海中的雇用系统早就停留在了委托界面，其中早已筛选好了任务，在褚泽声音落下之后，就十分迅速挨个接了下来。 夏玲感受到了雇佣系统中，所属雇佣兵团中多出的一大串任务，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还得在太空飘来飘去好久啊！” 褚泽没理会身后的声音，他在休息大厅内坐下，看着外界日复一日，因为终日待在星舰里，而已经变得枯燥无味的太空。 他已经在太空中，日夜不休停留了六个月。 第303章 上次脚踏实地，踩在星球的陆地表面，还是接上一个任务，在一个二级文明伏击目标任务的时候。 此时已是4457年末，即将进入4458年。 距离他离开耀日部落，也已经三年有余。 这期间，他也经常返回耀日文明，其中的变化，现在想起来，依旧为文明的伟力而感慨。 晋升二级文明以后，巫祝作为耀日文明与星际雇佣兵团的接触者，短短三年之中，接受兵团的帮助，将耀日文明统一了星球，并由部落文明开始向现代文明进步。 当外界的星空接连变换，终于在三个月之后，完全将所有智慧生物送回了他们的故乡。 而褚泽，也终于返回了阔别一年之久的星际雇佣兵团总部基地。 星际雇佣兵团的总部，在一片人烟稀少的行星系里的一个被人为隐匿了的星球上，这里的具体位置只有很少的，得到祖源允许的亲信知道。 褚泽也将这里，视为了自己这几年的安身之所。 勉强可以算作自己的一个“家”吧。 褚泽重新踩在陆地表面之后，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漂浮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心情也变得格外放松。 他带着夏玲和百安进入了空中基地。 刚刚踏入其中，一串数据流就浮现在了几人脑海中的雇佣面板上。 ——雇佣面板是所有加入了雇佣兵系统的人，都会拥有的东西。 这与祖源强大的异能有关，他可以操纵数据和信息，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生成一个包含了雇佣、交易、奖惩公示、公告等等集为一体的系统。 现在，这个面板上，提醒几人去进行心理评估和简单的心理疏导。 ——在宇宙中航行了许久的人，有一部分会因为终日面对冷冰冰的宇宙，而产生不可避免的心理问题。 不过几人作为三阶的异能者，心理素质早已磨练出来，对此也只是走个流程。 穿过层层关卡，核对了生物信息后，褚泽终于回到了这里属于自己的住宅。 他泡在浴缸里，懒洋洋地享受附带的按摩功能。 原本剪短的长发，再九个多月的星际航行中，又长长了许多，现在一些漂浮在水里，一些一缕缕贴在皮肤上，黑白强烈对比，伴着水汽。 终端滴滴响了几秒。 “天兆。” 褚泽接通了视频，看着对面面容恬静的女人说：“我刚刚从星舰上下来，就来找我，有什么事？” “听你说的，我好像只是有事的时候才来找你？” “难道不是？”褚泽略显无奈：“我每次回来，你都要叫我帮你预言。” 天兆看着褚泽挑起的眉头，眉眼弯弯道：“可是你比祖源要好用多了。” 褚泽这三年，稀奇古怪的异能复制了一大堆，其中就有各种神秘侧的，有关命运的异能。 因为他能够直接接触规则，所以能够从最本质上看到命运的痕迹，并且能够避开命运的遮蔽，看到某些“真实”。 于是，他就成为了天兆最好的助手，帮助她没事就预言点东西。 虽然他跟在这样一位六阶身边，能够学到的东西远超所付出的。 但只要忙完任务，就被抓去预言——褚泽这几年可以说，很少有真正休息的时候。 “好了，确实有事情找你。” 天兆此时应该是坐在祖源的办公室，身后露出了一个角的透明琥珀类的东西，里面大概装着一整个祖源——他们的团长，最喜欢将身体封印进这里，然后精神意识畅游宇宙。 褚泽打了个哈欠，听天兆继续说：“这次不用你来协助我预言，是一个不算麻烦的任务，不过很适合……” 褚泽听到一半，就懒懒拒绝：“既然不用麻烦到我，那我拒绝。” 他的雇佣兵团已经满足了晋升b级的条件，只要过几天提交申请，他就可以直接去耀银度假。 未来已经可以预料的快乐——谁还要继续工作啊？ “哦？” 天兆简单哦了一声。 她似笑非笑看着趴在了浴池边缘的褚泽，看着他□□手臂上的赤红纹路，可惜道：“那好吧。” 褚泽抬起手，刚想和天兆作别，就听到了天兆故作遗憾的声音： “那真是可惜了。赏金联赛快开始了，兵团作为一级文明，有个荣誉评审的活，我本来觉得交给你很合适，但既然你拒绝，那只好让别人去了……” 褚泽眼皮抬了抬，没接话。 天兆说：“我从命运中看到了帝国军部派了个人参加联赛。” 褚泽直觉敏锐，缓缓坐直了身体。 天兆看了他一眼，笑着继续说：“好像是个上尉，从曙光大学毕业的，在校期间就获得了很多荣誉，毕业破格晋升上尉军衔……” 褚泽脸色变了。 天兆弯着眼睛说：“啊，好像他还有个大学期间就念念不忘的不知身份的男友……” 褚泽听到这句，脸色沉了沉，嘴里泛起了酸味。 他冷漠看着天兆：“我去。这个任务我去。” 军需 第143章 冰冷的雪覆盖在肩上, 深入骨髓的冷意舔食着骨骼上薄薄的肌肤。 韩亭熙穿着皮毛一体的大衣，脚踩着军靴，呼气之间都是冷白色的雾气, 雾气上飘, 瞬间将眼睫挂上一层冰霜。 第304章 这里是帝国边境, 塔尔星系之内。 比邻已经被火种占据的“塞尔比恒星系”，再向远方的空寂宇宙前行, 则是那一片被火种收入囊下的“起源星域”。 帝国的延边星系中的星球大部分都是三类行星, 因为地处整个星系臂旋的最末端，这里的星球很少, 整体物资匮乏。 韩亭熙现在所处的星球，名为“塔拉索”，是一颗灯塔星，也是他们第二作战军“伏黑”四支队的驻扎星球。 塔拉索全球气温, 最高不超过零下三十度, 当行星自转到背离恒星位置时，气温甚至可以达到零下六十度。 严酷的气候环境，导致这里的居民非常稀少，地广人稀, 多年以来, 这里的常驻人口, 大多由军人家属以及曾经想要通过“起源星域”做跨国生意的人组成。 天空飘着晶莹的雪花, 韩亭熙从大型犁地机甲上面跳下来，看了看覆盖了厚厚冰晶的冻土, 眉毛一直没舒展开。 “上尉, 申请了很多次超远距离虫洞传送物资，都被驳回了。”韩亭熙身边跟着他的副官伊利亚。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 但个子很高的男人，他面容看上去大概二十七八岁，此时愁眉苦脸，叹着气说：“上面说，我们今年开了两次虫洞，这个费用帝国不给报销了。” “但不给开也不行啊，最近一直下雪，雪灾不断。行星气候□□装置又总是坏，还修不好——也不能总让平民将粮食分给我们。” 韩亭熙唇向下撇，等了好一会儿，等到伊利亚说完，他手隔着帽子抓了一下头，问：“军队多少与火、生机、温度等有关系的异能者？” 伊利亚懂了他的意思，继续愁眉苦脸：“这是要拆东墙补西墙啊，上尉。” “你就把册子拿过来，统计一下，废话那么多？” 伊利亚唉声叹气：“不多，我们第二作战军一向只收战斗力强的军人，我昨天还看了看，记得大概有三百来人与这些异能有关系，大概可以做到融化冰雪，让冻土恢复。” “但我们的粮地面积很大，只靠异能者，恐怕不行。” “现在零下六十五度……”伊利亚说：“才刚刚一月份，物资补给要今年四月份才会拨下，我们的能量石也是省吃俭用，战士平时的训练都很少在训练室，而是到室外训练。核反应堆倒是一直为大棚提供可控环境——不过大棚那点东西，根本不够吃。” 韩亭熙迈大步向前走，耳边伊利亚还在为他汇报情况：“因为帝国上层这几年的变动，现在帝国到处都有暴民和叛乱，星盗也在帝国境内层出不穷，最近一艘货运星舰，正好，非常巧，被星盗给半路劫走了。我们塔拉索啊，唯一的货源又没咯。” “什么都坏个不停，今年我们是倒大霉了。” 伊利亚做了个总结。 韩亭熙思来想去，皱着眉琢磨，修长浓密的眉斜飞入鬓角，显得非常烦躁。 这样不行。 三阶以上异能者，倒是可以基本忽略饮食，靠着能量就能活个十年八年。 但三阶以下的，包括普通人，在这种极端气候，以及忍饥挨饿的状态下，是没有足够的生存能力以及作战能力的。 如果这个时候，边线告急……与火种发生摩擦，那么后果将难以预料。 “等等。” 韩亭熙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咬着皮毛手套，嘴里叼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说，那艘货运星舰，被星盗半路劫走了？” “咦，啊，是的。”伊利亚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点头。 韩亭熙沉吟了片刻，长眉舒展开，大步流星向训练基地中心走，步伐有了几分轻快之意：“行，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伊利亚暗中吐槽，他看着韩亭熙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心里想，我上司，这奇妙的小脑瓜，是不是又想黑吃黑了？啊呸，白吃黑。 他面容惆怅，心里有些沧桑。 当听到韩亭熙悄悄在他耳边留言：“——给我偷偷准备一个小型战斗舰。”的时候，伊利亚在心中默念了几句“一切为了人民……我们是正规军队……上司打劫星盗是很正常的……”、 念了几句，伊利亚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平静地、熟门熟路地，用权限从军火库里，送出去了一艘小型战斗舰，并十分娴熟地当有人来询问时，做出解释：“你知道的，我上司在上面有关系，哎，对，他老师叫卢敬瑜你听过吧？对对，这不就是我们韩上尉的老师，派人来送物资了嘛……”、 “开着小型战斗舰干什么？” “害！我们韩上尉只有开这个顺手！开啥不是开呢！” 当掩饰完，伊利亚看着天空之上，已经如同一颗小星辰一样，闪烁着细微光点远去的星舰，长长叹了口气。 ——为了那群活该的星盗……也为了那些倒霉的，被韩亭熙盯上的，货运星舰的背后东家卡蓝家族。 军人打击星盗，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那伊利亚为什么长吁短叹呢？ 因为他太了解他上司了。 这家伙，打击星盗之后，从他们手里抢回的物资，可不会就这么送还给背后的公司。 ——韩亭熙最爱看人下菜。 只要与卡蓝家族或者库伯家族有关 那韩亭熙当仁不让，当机立断，不假思索，就收入囊中。 第305章 直接黑吃黑。 当然，也正是因为韩亭熙没事就去给卡蓝他们下套，他们四支队才能在这里过得还算不错。 而此刻，已经处在遥远的宇宙星空中的韩亭熙，精神力连进操作台，手上在终端上查看伊利亚发来的有关资料。 根据军部的资料，慢慢锁定了星盗所在的范围。 “大概要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韩亭熙嘀咕了一下，估摸着伊利亚他们还能够撑住一段时间。 “哟，还真是卡蓝家族的。”他翻着资料，嘴角扬起，显得有些开心：“这物资不用还了。” 他扬着眉，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角。 韩亭熙拎起脖子上挂着的一枚项链，轻轻摩挲了一会儿，然后低头吻了吻。 这是一枚七色堇样式的吊坠，颜色并不浓烈，但格外精细美丽。 在这枚花朵吊坠的背后，轻轻用通用语刻着一行细小的字： ——所愿皆成，野。 “祝我好运。”韩亭熙轻声道。 再抬起头，眉目肃然。 远方的星盗，应该给予他们一场象征暴力的烟火。 一个星期之后。 韩亭熙将小型战斗舰停留在宇宙深空之中，人从舰舱内出来，悬浮在一颗荒星之外。 巨大的天体呈淡蓝色，是一个没有经过改造，不可直接住人的行星。 星盗就将星舰开进了这里，当做暂时停留的地方。 韩亭熙的目光穿过上方的厚重的云层，然后看到了地面上的斑驳晶石，这里温度很低，人类难以忍受。 不过作为三阶异能者，韩亭熙的身体在晋升三阶之时，就跨越了天堑一般的人和超凡之间的鸿沟，可以承受宇宙射线和各种极端环境。 但他也不想没事找罪受。 此刻他依然穿着从塔拉索灯塔星穿出来的厚重大衣，眼睛扫了一眼行星里面，捕捉到星盗的身影之后，轻轻拨动了一下手指。 就像拨动什么琴弦一样，随意、漫不经心。 而接下来。 行星内部，发出了一种只有韩亭熙能感觉到的，空间撕裂一般的破碎之声，他神色端肃，如一位俯视地面的神灵，手指合拢张开之间，将行星内部炸开，变作一场绚丽的晶石雨。 韩亭熙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看到星盗们死的死，伤的伤，最后颓然地趴在星舰附近后，才收回了视线。 ——对付这一群不算入流，最高不过二阶的星盗们，韩亭熙几乎如同写意般轻松。 开着小型战斗舰进入了行星内部，轻易用精神力突破对方星舰的防护层，夺取操作权限后，他清点了一下对方劫掠的货物。 每一箱货物之上，都印着卡蓝家族的家族族徽，里面装着各种生活用品、食物、药品、肥料等等一切可以用在一颗行星日常运作中的物资。 韩亭熙略显满意，转过身看向那群已经面露绝望的星盗。 他长相漂亮，但眉宇却十分冷冽，眉毛眼神之间，有那种对眼前一切事物不当回事的狂。 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尊说杀就杀，冷酷无情，不遵纪守法的，比星盗还星盗的宇宙通缉犯。 星盗们快吓尿了。 毕竟对方隔着一颗星球的距离，就让他们差点全灭。 不怕不行。 而韩亭熙，也只是瞅了他们一眼，然后就将折叠空间里的抑制环拿了出来，挨个给人套上。 被套上了抑制环，一个个星盗才算放下了心，好歹命是留住了。 死的那几个纯属倒霉，活下来的韩亭熙也没想直接杀了。 他得遵纪守法。 ——而且塔拉索灯塔星，正好缺异能者劳动力。 拓荒，这不就又来人了。 韩亭熙将小型战斗舰驶入这艘星盗星舰里面，然后提溜着他们进入中控室，自己用精神力驾驶星舰，往塔拉索的方向跃迁过去。 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韩亭熙刚离开学校那段时间，还不太能适应边境总是飘在太空对敌的生活，但习惯是最好的老师，他现在看着这片宇宙，竟然也能够忍受一个人独自面对的孤独感了。 伴随着跃迁产生的轻微波荡，他打开了新闻，懒洋洋地听着帝国耀星最近发生的事。 “议会第三次会议表决通过《新宗教法》《对反动行为处理法规提案》……” 韩亭熙琢磨这个《新宗教法》，好像在两年之前，帝国内信教的一下多了起来，所以出台了这个法案。 “奥古斯塔家族长女艾薇儿·罗兰多·奥古斯塔，今日代表奥古斯塔家族接见眠树文明第四执政官……” 韩亭熙想起了最近订婚的艾薇儿，啧了两声。 忍不住低声嘟囔：“浦维萨这个倒霉蛋到底哪里好？” 不过，也正是因为浦维萨和艾薇儿订婚，奥古斯塔家族能够名正言顺，与眠树文明负责贸易出口等方面的第四执政官公开在耀银帝国见面。 之后的新闻，倒是还是往日的鸡毛蒜皮都能拿出来说一说，无非是跟贵族平民权益、异能者普通人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相关。 他看着舷窗外面，因为跃迁而变成大片色块和扭曲的外界，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条新闻。 这条新闻平平无奇，就是在每日新闻之间插播的，有关于逮捕逃犯的报告。 第306章 但韩亭熙猛然坐直了身子，目光惊愕，不可思议。 “——插播一则帝国逃犯悬赏报告，今日耀星时间上午9点23分，凤京一区郊外某别墅发生一起重大杀人案件，43人死亡，7人受伤，其中xx等已确认身份为希斯特家族嫡系二子……嫌疑人丛意肇事后，从凤京穿梭虫洞离开……请目击者务必注意，嫌疑人丛意为三阶中级异能者……如有情报，请向当地警务局提供线索……” 韩亭熙片刻后，低声骂了一句：“草。” 他就知道。 丛意这个傻逼，迟早要完。 果然，成通缉犯了。 妈的，他能去哪？ 韩亭熙拧着眉想了想，不过几秒，就得出了几个丛意能逃去的地方。 而其中的首选——洛塔利亚尔共和国。 想到这里，韩亭熙慢慢放轻松了。 作为一个能看清命运的异能者，搭配上他长相几乎一样的五阶表兄，估计丛意还能继续混得不错。 想是想明白，韩亭熙还是忍不住心里骂他。 抛弃了在凤京情报局的大好工作，然后流亡国外，投奔异父异母从未谋面的亲兄弟。 他可真行。 韩亭熙拿起终端，想了想之后，拨给浦维萨。 “告诉蓝一声，有金丝鼠兄弟的消息之后，通知我一下。” 浦维萨：“我是你的工具人？你最近是看我越来越不顺眼了。” 韩亭熙啧了一声：“谁知道你真梦寐以求和艾薇儿订婚了，她看上你什么了？你年纪大，你一头卷，你长得黑？” 浦维萨：“……” 嘟。 终端被浦维萨挂了。 浦维萨不高兴，韩亭熙也不高兴。 我好好的挚友，就被猪给拱了，搁谁谁开心？ 他还能好声好气埋汰他一顿，都挺给面子。 刚结束一则通话，韩亭熙已经看到了星空里塔拉索的位置，这时候，又一个终端通讯打了过来。 韩亭熙看了一下来人：雷洛。 现在是中校，他的顶头上司，曾在火种有过一面之缘。 视频接通。 雷洛出现在了对面，他周身气质古典，如同从古老的画布里走出来。 此刻正微微垂着头挽着自己的袖口，将精致的深绿色袖口扣上。 “这枚袖口好看吗？” 韩亭熙：“……你就是为了来问我这个？” 雷洛一下就笑了。 橙黄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经意流露出鹰隼一样的锐利，这才让人管中窥豹，瞥见一点古典优雅皮囊下的危险。 “当然不是。” 雷洛说：“你快要回来了？” “一个月之后，回去看看我爸和老师。” “不是说你的假期。”雷洛看着他，说：“你快调回中央军部了？” 韩亭熙说：“不清楚，但之前老师和我提过一次。而且你不应该比我知道的多，中校？” “知道的就多一点。”雷洛道：“不过知道是在最近，有卢教授一层关系，他们现在得斟酌让你具体进哪个地方吗，不过肯定离不开我们第二作战军。” 韩亭熙嗯了一声，对此没什么意见。 他迟早要从边境回去。 进入军部的权利中心。 然后，再回来。 “那就恰好了。”雷洛轻轻鼓掌，一脸在韩亭熙看来十分满意的笑容。 “什么好？”韩亭熙扬了扬眉，觉得没什么好事。 “第二作战军内部，最近不太稳定。”雷洛说：“出了一些叛徒。” 韩亭熙稍稍坐直了，神色认真了一些。 “第二作战军的军需，经过暗中调查，发现出了很大问题。” 雷洛平静道：“我们怀疑有人在暗中贩卖军需品，以牟取暴利。” 韩亭熙神色冷了许多，他冷声问：“有具体人选没有？” 手伸到军需品上面，这人已经不是简单的求利了。 这个人的每一次贩卖军需，都是在战士军人的骨头上吸血。 边境每年死伤的战士，有相当一部分，尤其是机甲战士，就是因为军需不足，饮恨而死。 “有。” 雷洛眸子低垂，手指交叉抵在下颌上，抬起眼看着韩亭熙说：“不过不好直接扣押动手。” 韩亭熙听懂了：“身份太高？或者背景太大？” 雷洛笑了笑：“都有。所以我们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宜打草惊蛇。” “所以——你来找我是干什么？”韩亭熙干脆问道。 雷洛看着他，缓缓一笑：“你知道4458年的赏金联赛，要举行在众星联盟吧？” “众星联盟梦多公国。”韩亭熙当然记得，作为赏金联赛忠实粉丝，这种五年一次的全宇宙级别的联赛，他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梦多公国，很适合进行一些交易。”雷洛意有所指。 梦多公国，作为一个将某些黑色交易合法化的文明，文明内部治安是宇宙出了名的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混乱”。 梦多公国允许当地人口买卖，允许钱色交易，同时允许军火交易和私人持有战斗器械——包括私人机甲、光子枪等等。 在那里交易，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雷洛看着韩亭熙，轻叹一声，继续说：“也不知道是对我们有利，还是对对方有利，耀银帝国军部受邀作为荣誉评审的……恰好是目标人物。” 第307章 韩亭熙眼皮立刻撩了起来：“莱奥多少将？” 他啧了两声，扯了扯嘴角：“这可真是条大鱼。” “那要我去做什么？” 雷洛终于说出了目的：“能够不引起莱奥多注意，并且实力足以胜任的调查人员，我思来想去，只有你算是完美合乎条件。” “行。”韩亭熙没什么犹豫，直接答应下来：“计划是？” 雷洛看着韩亭熙，然后低低一笑。 他总是为韩亭熙这种利落而生出欣赏。 于是他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正了正神色道： “请你作为军部新人，参加此次的赏金联赛精英赛。” 教训 第144章 四处喧嚣, 街道上行人来往十分热闹。 明明是白日，但已经有彩灯高高悬挂天空，飞行的明亮飞行物, 放着音乐, 将声音播洒在各个角落。 褚泽此时五官和身形都发生了变化, 他用多种复合的伪装异能，再用规则之力, 将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 是就连祖源站到褚泽面前, 都得研究一会儿才能搞清这人是谁。 “梦多公国是最为悠久的二级文明之一，这里的人民热情, 具有强烈的宗教风俗，民风淳朴……” 褚泽顺着讲解梦多公国的导游看过去，轻轻啧了一声。 可真敢说啊。 民风淳朴。 梦多公国自己人听了都得脸红。 在来到梦多公国主星之前，他就在星际航行中, 看到过不下一起械斗。 这里的普通人, 只要有钱，都可以得到管制枪·炮和机甲外骨骼，一言不合就可以冲上去和人斗殴。 而彼此之间热衷打架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褚泽乘坐的星舰航行途中, 还遇了货运星舰。 那里装载的不是普通的“货物”, 而是一个个被打上了奴隶标志的宇宙人类。 他们是梦多公国的合法奴隶, 用于交易、买卖, 是这里的下等人种。 这里属实算不上一个和平和谐，适合居住的地方。 但梦多公国, 又确实很有钱。 作为二级文明中能够占据一片星域的梦多公国, 他们从文明诞生之时，就占据了大片资源丰富的星系, 其中能量矿石的产出，位居二级文明中的第一位，仅次于几个一级文明。 这也是他们能够承办此次赏金联赛的缘故。 褚泽缀在那群游客身后，听着导游兴致高昂的介绍，神色悠哉，微微侧过头，躲过路旁扔过来的彩带炸弹，无形的风吹散飘散的彩带，耳边充满着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奔跑的声音。 他目光从天空上的浮空轨道落下，看到路两旁的宗教建筑。 梦多公国的建筑风格，充满一种严肃的宗教风，每隔十几公里，就有个教堂。 里面供奉着他们全民信仰的一位神灵，称呼为“带来繁花与收获的梦之神”。 那是一位少女的形象，手腕、脚腕、头顶和脖颈，都佩戴着鲜花编织的花环，长发微卷，垂落在腰侧，身姿纤细轻盈，手中持着一条细长的麦穗。 褚泽在来到这里之前，也简单的认为，梦多公国的宗教信仰也就和一些普罗大众没什么区别，信仰一些捏造出来的虚无之神，来慰藉心灵。 但当褚泽身处这里，目光凝视着那位梦神雕塑时。 他看到了堪称浩瀚的信息流。 无数的信息汇聚在雕塑身上，似乎连接每一个信仰祂的人。 “神……”褚泽捕捉那些信息流，慢慢蹙起了眉。 他看到，这些信息流在汇聚在雕塑身上之后，又以一种破开空间的方式，传送进了另一个空间内。 褚泽停步驻足，抬起头看了很久。 他想知道那些信息流向哪里——这位梦神，看上去，似乎是真实存在的。 目光带着重量。 雕塑手腕上的繁花似乎微微亮了起来，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忽然吹过褚泽的长发，一缕缕发丝飘在眼前，遮住了眼。 梦神雕塑的石质眼睛忽然一动。 如同赋予了某种灵性。 在褚泽的视野里，在只有他能看到的规则里，祂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碧绿妖异，中间有一道蓝紫色的竖线。 褚泽呼吸平稳，视线停留在这双眼睛上很久，然后缓缓勾唇：“是否该说——好久不见？” 随后，他嗤笑一声，掀着眼皮，看那双冰冷的、非人类的眼睛，慢慢道：“三年多，终于找到你了——寄生在我身体里的……神明？” 声音嘲弄而轻松，在尾音落下的这一刹那。 一阵无形的力量，忽然出现。 规则在扭曲，不断堙灭、然后复生，在两方平静的视线里，规则几乎一瞬间变换了万千的模样。 空间在维度之间转变，水变成火，木变成金，血液流动的可以是然后又被另一种力量复原归位。 短短一个对视，规则崩塌，世界的底层逻辑瞬息变化。 “咦？这里怎么没有人？” 倏然间，一切再次归位。 无声的硝烟瞬间消散，梦神雕塑深深看了一眼褚泽之后，绿意消散。 而褚泽勾起的唇角拉直，变得平静而冷漠。 他转身走出了教堂，刚才因为规则对抗之间，几乎消失在人类视野中的场景，如同错觉一样，再次出现在这片世界里。 第308章 褚泽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 那里一枚碧绿宝石此刻因为伪装而消失，但在褚泽的视野里，却依旧清晰可见。 在三年前，被星际雇佣兵团从虫洞中救了出来之后，他就被祖源告知了自己身体内的异常。 有一位远超六阶实力的神，寄生在自己的体内。 自己的血肉、骨骼，乃至破碎的灵魂，都是为迎接那位诞生的容器。 “不过这位神明低估了你。”祖源这样对他说。 三年以来，祖源用自己的一切经验来教导褚泽，并有天兆为褚泽遮蔽窥测。 三年，褚泽便轻松升入了三阶。 然而，他的实力却远远不止于三阶。 他以三阶之力，可以触及神明才能触碰的领域。 甚至，只要他对于规则的理解越发深刻，那么寻常意义上的等阶，对于褚泽则没有任何意义。 异能者在实力的提升后，得到接触规则的力量，而褚泽却生而可以使用规则的力量，不仅如此，他还可以修改、变换规则，让规则源域的底层逻辑发生变化。 规则对于褚泽来讲，是他天生的能力，如同呼吸。 褚泽迈步走出这片街区，倚在商店外的墙上，缓缓平息灵魂和精神海上的震荡。 刚才规则的对撞和接触，让他体内与那位神灵有关的能量，此刻不断翻腾，格外剧烈，如同水滴入了滚开的油，想要顺着四肢百骸，冲入褚泽的骨肉深处。 仅仅只是隔着一尊雕塑，甚至还未动用真正的能力，就可以让褚泽倾尽全力。 他还是不够强。 远处的擂台上传来呼喝之声，褚泽整理好了体内紊乱的能量，心中恢复了平静，继续参观起梦多公国的一切。 ——尤其是这里的宗教文化。 受赏金联赛的影响，作为大赛赛区的城市，这里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建一个擂台，旁边设立登记处和赌局，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在这里登记身份，然后进行攻擂赛和守擂赛。 台上现在是两位普通人，在赏金联赛开始之前，大部分异能者还要留着体力面对海选，不会来到这种街角擂台暴露实力或者浪费精力。 虽然是普通人，但擂台上的两人依旧打的有模有样，套路章法无一不缺，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是常年练习后留下的。 因为赏金联赛的影响力，宇宙人类极其尚武。 褚泽看了一会儿后，在赌局上压了几注，听着耳边有几位男人正在侃侃而谈，看着褚泽下注还比比划划：“哎，小伙子，听叔的，押红方。蓝方拳速慢，个子小，叔看了这么多年赏金联赛，家里还是开训练馆的，信我的。” 褚泽轻笑着摇摇头，“拳速慢，但出拳时机、力度都上佳，并且身材矮小，底盘低，更为灵敏。我还是押蓝。” “切。” 一声轻嗤穿过耳畔。 褚泽微微侧头，看到了一张昂着头，有些倨傲的脸。 他眯了眯眼，认出了这人是谁。 来自耀银帝国木家的小儿子，木荣。 毕业于曙光大学，元素侧异能者，在校期间……与韩亭熙不合。 “两个普通人，有什么好讨论的。”木荣鼻孔朝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异能者一样。 一双细长的眼睛，因为非要仰着头睨人，而变得更小，像是头上开了两道缝，连眼珠子都看不见。 褚泽看了看他，有些稀奇。 这个木荣，就像一个花孔雀，成天招摇着自己那点装饰的尾巴，甚至别人不看，他还得凑过去，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十分招人烦。 而木荣又开口了：“押红。” 他瞥了一眼押蓝方的褚泽，继续仰着脑袋，用那种不屑的目光掠过褚泽。 属实像个弱智。 褚泽有点想笑，这木家堂堂一个贵族家庭，怎么能培养出这样“傻白酸”的孩子的？ 褚泽往旁边走了几步，原离木荣这一行太过吸引目光的一群人。 走得远了一点，褚泽也就看到了十分熟悉的一个身影。 十分熟悉，但很碍眼的一个身影。 ——总绕着韩亭熙，几乎除了睡觉，都跟在韩亭熙身边的他的副官，伊利亚。 他视线从伊利亚身上，移到木荣身上。 很快就知道，这个高贵的贵族子弟，是为什么非要来到平民的擂台旁边找事了。 明显是冲着伊利亚来的。 “呦！”木荣拉长声音，转身看向正穿着便装，随便转悠的伊利亚：“这不是我们韩上尉的副官吗？” 伊利亚停下了脚步，他背对着木荣翻了个白眼，转过身，表情却显得十分从容。 “木荣先生，好久不见。” “你主子的调令下来了，以后你就鸡犬升天了！”木荣酸里酸气地说。 伊利亚眉角微抽，盯着木荣，唇角扯了扯，语气尽量平静：“您要是想祝贺我上司，就直接去恭喜他，对我说他也感受不到您的‘关注’。”最后刻意在“关注”两字上加重了咬字力度。 褚泽默默看戏，还从旁边卖特产饮料的推车上买了杯鲜榨果汁。 这两个人，一个看着碍眼，一个感官不佳。 褚泽都不喜欢，但这两人吵架还带上韩亭熙，于是他就没离开，兴致勃勃坐在旁边长椅上听他们说话。 第309章 “我关注他？！”木荣像是受刺激了一样，大声喊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哦，所以你第一时间就知道还没对外公布的调令，不喜欢赏金联赛，但在听说上尉来参赛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这里……”伊利亚冷冷一笑：“你不关注上尉，但关注我，是吗？” “放屁！”木荣哼哧哼哧喘气，脸涨得通红，有点口不择言：“我才不会关注一个平民！一个火种的、火种的实验品！死了男朋友的灾星！我、我关注他干什么！” “……” 说完，四面瞬间变得安静。 木荣高涨的情绪，一下子如同被冰水泼了一脑袋。 几乎是一秒钟，他就冷静了下来。 他下意识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在看到伊利亚陡然沉下来的脸色后，强撑着梗着脖子，继续说：“我、我说错了？” “我听说过，木荣先生在校期间，就曾用这种话攻击过上尉。没想到时隔多年，木荣先生竟然还不忘了拿这种小孩子的话术当成武器。” 伊利亚神情阴沉，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拳击打在肉身上的声音如此清晰。 伴随着木荣一声闷哼，一道人影被贯入地下。 地面龟裂，尘土飞扬。 木荣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腹部，而脸上也多了几处淤青。 伊利亚却早已站回了原位。 他居高临下看着木荣：“木荣先生，最后告诫你，对帝国军官请保持最起码的尊重，在你身为二阶异能者的时候，面对一名三阶异能者，最好过过脑子再说话。” 褚泽喝光了最后一口饮料，看着伊利亚电线杆一样瘦高的身影转身离去，轻轻一笑。 虽然他看不上伊利亚总更在韩亭熙身边的样子，但这个人姑且还算顺眼。 木荣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坑里爬出来，气还没捋顺，就对着周围硬气怒骂：“看什么看？没见过异能者的战斗吗？” 路人看了看他，忍住没说：你管这单方面暴打叫做战斗？ 木荣抿着嘴，气哼哼地被扶着要离开这儿。 但刚走出去两步，肩膀上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一只宽大修长的手，从后方搭在了木荣肩膀上。 周身色块忽然变换，喧嚣退去，所有感知在一刻如同消失。 身侧的那些护卫，眨眼间消失不见。 木荣心里瞬间涌上了一股凉意，身体不自觉开始发颤。 ——这是面对不可抵挡的强敌之时，身体最直观的反应。 木荣一寸一寸回头，脖子跟生锈一样，僵硬地看向身后的人。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却有一种诡异的不相容的气质。 危险、神秘。 是刚才买了蓝方的那个男人。 完了。 木荣想，我又他妈得罪人了。 这次不在耀银帝国，他爹不能罩着他了。 “你和韩亭熙很熟？” 声音华丽至极，在耳畔响起，好听得如同被洗礼。 但木荣显然没心思欣赏这道声线。 他莫名其妙，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这道声音有一些熟悉。 不过他没有细想，立刻看着那人的眼睛，磕巴着说：“还、还行。” 木荣不知道这人什么目的，为什么要问他和韩亭熙熟不熟。 “唔。还行。” 褚泽看着他，慢慢道：“你的还行，是指在校期间，不止一次用韩亭熙的伤口来攻击他？” 完了。 木荣目露绝望。 这是给韩亭熙撑腰的。 我命该绝于此。 褚泽看着他，目光幽深：“死了男朋友的灾星，火种的实验品。” 他慢慢复述木荣的话。 心里十分不爽。 尤其对于那个“死了男朋友”，在他心里如同梗着什么东西一样。 尽管褚泽足够自信，但他还没有自信到，和一个与韩亭熙在感情浓烈时死了的男朋友相提并论。 褚泽心情越想越糟，在木荣几乎要晕过去的神态里，冰冷地说：“既然这么喜欢这两个称号，你不如亲自体会体会。” 木荣奋力瞪大自己的眼睛。 一支药剂，被褚泽注入了他的身体里。 褚泽端详了一下木荣灰败的脸色，扯着唇角看向自己手里那个由祖源强力推荐的，名字为“七日让钢铁大汉痛哭成为小宝宝”的疼痛药剂，心情舒畅了一些。 这支药剂无毒无害无副作用，唯一强力的功效，就是那七日之内，直达神经的连绵不断的疼痛。 用这个惩罚一下木荣的嘴贱，再好不过。 木荣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开始痛哭流涕，呜呜着扇自己嘴巴。 周围光影褪色，护卫们满脸惊色，终于发现了消失在视线里的木荣。 他们搀着木荣一瘸一拐，哀嚎着离开这里。 而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命运的轨迹里，木荣最近一年的命运，笼上了一层阴云。 褚泽轻轻一笑，终于结束了今天沿街的欣赏。 转身向联赛的场地走去。 三年未见 第145章 褚泽支着下巴, 倒在设立在巨大观看台上方的座椅上。 座椅极为舒适，复合人体工学，并且还雕了花, 手旁放着香薰和花瓶, 有着随时可供吃喝的食物。 第310章 但褚泽依然觉得无聊至极。 因为他此刻, 作为特邀的一级文明代表的荣誉评审，他必须旁观主办方对他要求出席的几场海选。 而这些海选里, 没有韩亭熙。 作为耀银帝国军部直接推选出来的选手, 韩亭熙具有不用参与海选的特权。 这是一级文明的特权所在。 下方是占地面积极为广阔的一片场地，四周围着看台, 而看台中心，是一片折叠空间。 类似这样的折叠空间，主办方梦多公国总共设立了三十四个。 每一个折叠空间，所耗费的金钱是难以计数的, 寻常落后一些的二级文明, 是没有梦多公国这种实力来举办赏金联赛的。 也就是梦多公国财大气粗，才能承担的起每日流水一样洒出去的金钱消耗。 下方是根据海选特色，特意创造的一个场景。 所有看台上的人，都可以通过特制的眼镜身临其境看到其中的选手作战, 可以根据需要调成全景或者单独某个选手的特殊视角。 赏金联赛第一轮的海选, 是每三百人参加同一对局, 各自为战, 来进行对其他选手的淘汰。 淘汰方式十分的暴力直接，其他选手主动认输或者失去意识, 就算出局。直到最后剩余十人, 或者比赛时长达到十二个宇宙时。 而这些标准由智脑统筹判断。 与大多开设在第二世界的比赛不同，赏金联赛是在真实世界里开展的, 一场合法的搏杀运动。 所有选手在参加联赛之前，都需要签署死亡协议。 在联赛中失去生命，据往年的统计，几乎每一次赏金联赛比赛，所有参加选手中的百分之十三，都因为赛制或者对手而死去。 更有一部分，是在比赛结束之后，在赛场之外因为口角而丧命的。 这是一次全宇宙的，血腥暴力的狂欢。 褚泽目光落在下方折叠空间里，那里此时是一片旧日废墟的场景，所有选手降临地点并不固定，完全随机。 有的人直接出现在旧日城市的军火库中，有的人却出现在野外变异兽的身边。 ——运气，在赏金联赛中，也是最值得每个观众咆哮、怒吼，随之血脉偾张的东西。 懒懒喝了一口水之后，褚泽听到了身旁专业评审和荣誉评审们的交谈，他们的交谈声也同步会出现在所有观众的耳边。 出于职业道德，也出于对这次雇佣任务的责任心，褚泽轻轻叹了口气，不得不开口，附和身边那个来自耀银帝国的荣誉评审。 那人穿着耀银帝国的军装，肩膀上的军衔是一个少将。 他面容板正古拙，唇厚而紧紧抿起，看上去是个一板一眼的人。 但褚泽听他说出来的对于场下局势的分析判断，却能发现，此人的内在与外表并不相符。 他敏锐细心，对局势的判断十分犀利，说出口的话，也带有极强烈的个人主观意识。 是一个有些自我，但却不缺少与之匹配能力的男人。 “从谋略、布局来看，这位231号，应该能够停留一段时间……‘无相’先生，您怎么看？” 莱奥多的目光带着几分探寻，隔着一个桌子看着褚泽的脸，目光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褚泽感受到了莱奥多的视线，他轻轻摩挲着椅子把手，长腿搭在一起，另一只手拄在侧脸下颌处，略略抬眼：“这位少将阁下，我的脸上有什么？” 莱奥多哈哈一笑，直爽道：“因为宇宙中近几年有关‘无相’的话题实在太多了，我也不免好奇，想知道到底‘无相’的真容是什么。” 褚泽不置可否，没有回答他。 他自从被祖源允许成立自己的雇佣兵团后，就从不以真容出现在外界了。 而这几年不断做雇佣任务，也让碎片之心把他列入了《宇宙危险名录》里面，现在为危险等级三，称号“无相”。 “这次海选，应该能够很快结束。”褚泽评价着下方的局势。 这次海选的三百个人里，那位231号明显是一个个人素质极强的选手，手段、谋略，以及对于当前局势的分析，都处在优秀的水平。 也不出所料，这个来自众星联盟中一个二级文明的选手，最终用时四个宇宙时，就清扫了除了他队友之外的所有选手。 等到比赛结束的乐声响起，褚泽先一步走下了看台，打着哈欠走出专属通道。 而他这番身姿，也恰好被浮空摄像摄录下来，同步播放在了所有观众的视线里。 梦多公国的主持也立刻介绍起了褚泽。 “现在镜头捕捉到的是来自星际雇佣兵团的荣誉评审‘无相’，是这几年来，在宇宙中声名鹊起的新一代强者，因为其异能的特殊性，没有人见过其真容，也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攻击手段……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正打着哈欠退场。” 褚泽虚悬在嘴上的手一顿，哈欠打到一半，就被解说给制止了。 他瞄了一眼半空中的摄像，扯了扯唇角。 “似乎是发现了摄像，‘无相’正对着镜头后的观众朋友露出一个笑容，这是在传达他的友善！感谢这次赏金联赛，能让我们看到宇宙中一些出名强者的私下模样……他的背影带着强者独有的姿态，让人不禁想到，如果如‘无相’这样的强者参加此次精英赛，他们的战斗又会有多么精彩！” 第311章 褚泽最开始想要拒绝天兆，这个想法，如果不是韩亭熙的存在，褚泽一定会坚持到底。 虽然早有预料，但主持人这种想象力和发散力，也让褚泽唇角微抽。 走出专属通道，就看到了蹲在外面，等了很久的一个黑皮辣妹，夏玲。 她没什么形象地蹲在地上，穿着超短裤和超短背心，嘴里叼着跟烟，街溜子一样脑袋四处看来看去。 “团长，你终于出来了，我腿都蹲麻了！” 夏玲蹦起来，踢了踢长腿。 “等我干什么？”褚泽问。 他上下打量着夏玲的装扮，倒是有几分新奇。 终日在星际中漂流，夏玲一向很少穿便服，而是更利于时刻作战的作训服。 如今这套青春靓丽的打扮，倒是让褚泽忽然想起，夏玲还只是个刚二十岁的女孩。 “还能干什么啊！”夏玲兴致勃勃道：“我让百安那个家伙订了好了位置，我们今晚去夜店玩玩。” “夜、店？” 褚泽慢慢重复道，这个词离他有些遥远。 “梦多公国的夜店很出名。”夏玲等不及了，赶紧拉着褚泽的胳膊，就往外边跑，把人推上飞车之后，一个漂亮的空中漂移飞上浮空轨道，设置了航行轨道后，她才继续说：“里面不少帅哥舞男，在这里给他们钱进行肉·体交易，都是合法的呢。” 褚泽：“……你想和他们来点肉·体交易？” 他打量着夏玲，啧了声。 夏玲嘴角翘起，好像有点害羞似的：“嘻嘻。那也得看他们长得怎么样，身材如何，活好不好诶~” 褚泽抬起手遮住脸，一点也不想看她。 他摆了摆手：“别被骗了就行。其他随你。” 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褚泽淡淡道：“不得违反耀日兵团的规矩。” 兵团的人随心所欲惯了，虽然一向听褚泽的话，从来不违背他立下的规矩，但褚泽仍要提醒她。 夏玲咬着皮筋，把自己头发绑起来，含糊地点头：“知道啦知道啦，不接触精神毒品，不强迫他人。” 夏玲的时间恰的刚刚好，正好在外界华灯初上，夜幕四合的时候，停在了一列看上去就十分奢靡的夜店之前。 醉人的酒香混杂着各种香气，在巨大的喧嚣中，隔着门传了出来。 褚泽不太想进去。 有这功夫逛夜店，不如回去泡澡喝茶睡觉。 但他看了一眼夏玲，在夏玲期待的目光下，他揉了揉额角，还是抬起了长腿，手插在兜里，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百安作为褚泽的心腹之一，负责整个耀日兵团的后勤统筹，他充分考虑了褚泽的个人性格，订的位置在楼上的栏杆旁边，算是比较清静的地方，而且可以便于褚泽纵览全局。 ——他十分清楚自己家团长那种掌控欲，在任何地方，他都想要保持清醒和对于外界的一切的敏锐度和掌控度。 前方的小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专供异能者饮用的酒，楼下已经响起了爆裂的音效声。 褚泽扯了扯衣领，没拿酒杯，而是拎着个酒瓶对嘴直接喝了几口。 长相斯文的百安也是如此。 他们这群雇佣兵，一向粗糙惯了，也懒得费事再把酒倒进杯子里。 周遭有人将视线挪到他们身上。 在被几人看回去之后，立刻缩了缩身子，离得远了一些。 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褚泽他们一行人就算不是异能者，也是一群专干杀烧抢夺的违法分子。 对此，褚泽觉得很好。 他自己一个人是凹不出那种残暴的气质的，要不是他兵团成员个个长得很像涉案分子，褚泽独自在这里，还会有人看着他是异能者而贴上来。 这家夜店不仅提供果盘酒水，还有各种精美的食物和点心。 褚泽吃了几口就没再动，而是靠在靠背上，胳膊搭在上面，在迷离的灯光下，懒懒用精神力熟练地穿梭人群，捕获各种信息。 夏玲点了几个年轻力壮、长相不俗的男人到自己身边，一手一个搂着，和这个喂喂酒，和那个打个啵，美得冒泡。 她正收不住笑容：“来，给姐嘴一个……” 就看到她团长忽然扬起了眉，露出了一个莫测的表情，唰地站起身，抬起长腿跨过几人，向二楼包厢的位置走去。 “嗯？？”夏玲神色一正，刚想问发生什么，褚泽大手就落在她脑袋上，把她按了下去：“私事。玩你的吧。” 背影颀长，肩宽腰窄，气度斐然。 夏玲嘶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秒之后，立刻想起什么似的抖了一下，收回目光，继续和身边作陪的男人们调情。 * “啊！抱歉抱歉！” 莱奥多皱着眉拍了拍胸口被撞到的位置，瞥了一眼讷讷不敢说话，低垂着头身体颤抖的服务生一眼。 他精神力从服务生身上游走了一遍，然后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出现异常。 等确定无误后，他才推开面前的服务生：“毛手毛脚的，不怪你，下去吧。” 服务生低垂着头，露出一截洁白的后颈，从上到下俯视，能看到他长而翘的浓密睫毛，以及挺拔的鼻梁和一点鲜红的唇。 只是这样看着，就能猜测出这个服务生有着一个漂亮的脸蛋。 莱奥多手指捻了捻，有点想看看他的正脸模样。 第312章 视线从服务生身上滑走，落在了了对面抽着雪茄，吞云吐雾的人身上。 他略有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说：“乐园1308，晚上十二点之后，你可以过来。” 服务生低着头，手指抓紧了自己手中的托盘，指骨纤细，微微用力泛着一点青白。 他声音很小地，像是忍着什么一样，低低应了一声。 然后转身向包厢外面走。 “等等啊……” 对面那个抽着雪茄的男人，忽然慢悠悠地吐了口烟雾，对莱奥多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回去多没意思，就在这儿，我们一起玩玩嘛。” 莱奥多微微皱了一下眉。 那人还在继续说：“还是说，少将阁下没玩过这种？一个不够分，那就多点几个一起。” 他喝着酒，咽下一口烟雾，抬眼打量了几眼莱奥多，嗤笑一声：“少将不乐意？” “没有。” 莱奥多看着对方，心里有点厌恶。 他早就知道对面这人，是出名的荤素不忌和不知廉耻，但他早就暴露给对面，对面握着自己的把柄……这次的军需品也需要尽早脱手。 不过就是一起玩个服务生。 莱奥多只是思量了不到一秒，就下了决断。 陪这位玩一玩，又没有什么损失。 “过来。” 他敲了敲桌面，清脆的响声传到服务生的耳朵里，他微不可查深吸了口气。 转身，僵硬地一步一步走回去。 在莱奥多的手将要搂住自己腰的前一秒—— “我去你妈的，死他妈的傻逼变·态！” 托盘砸在了莱奥多的脑袋上，金属质地从未如此脆弱，莱奥多的五官轮廓，直接透过扣在脸上的托盘，而显现出来。 而服务生，打完就跑。 猛地拉开门，外界的吵闹之声冲入寂静的包厢。 其中莱奥多对面的人，目录凶光，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立刻大喝一声：“给我抓住他！” 声音落下，站在包厢之外的人瞬间反应过来，一个个异能者立刻伸出手去拦截服务生。 四个二阶，两个三阶…… 还他妈有一个四阶…… 韩亭熙大脑飞速运转，勉强闪身，在人流里穿梭。 不过他的身形太过鲜明，在不动用能够暴露身份的异能下，想要从这几个人手中安全逃离，难度非常大。 韩亭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口袋。 那里装着一个雷洛给他的伪宇宙瑰宝，具有隔绝精神力探查，具备时空回溯功能，能够隐匿声息功能的留影石。 全帝国只有零星几块。 他刚才和莱奥多短暂接触，成功获得了他和那个交易者的一段对话录像。 现在……他人可以留下，但这枚留影石需要送出去。 正在思考着，要不要暴露身份，先离开这里，后续证据再从长计议的时候。 韩亭熙忽然感受到外界声音消失了一刹那。 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带着滚烫的体温，和熟悉的味道。 后背被圈在了一个怀抱里，耳侧是对方轻轻地笑声，伴随着喷洒在脖颈上的炽热呼吸。 韩亭熙猛地抬起头，回首。 撞入了一个含着浅笑，眸低似乎灿若繁星的眼睛里。 胸口的七色堇项链被长指勾起，他听到了一声戏弄似的问好： “三年未见。” “怎么像个流浪猫一样被追着逃？” 死生不论 第146章 周围的一切, 恍惚褪色的照片，寸寸剥落。 耳畔声音落下之后，一阵天旋地转。 喧嚣再次出现。 韩亭熙微微愣神, 发现自己现在正呈一个……非常羞耻的姿势。 他的双腿岔开, 跪坐在褚泽的大腿两侧, 手还抵着对方的胸口，屁股下面挨着紧实的肌肉。 褚泽单手搭在他的腰上, 身体向后靠, 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我。” 韩亭熙张了张嘴，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落在他腰上的手掌, 热度几乎将自己要融化掉。 三年没见，一见就来了个刺激的。 韩亭熙轻轻吸了口气，看着褚泽那张因为易容而变得陌生的脸，他抿了抿唇, 弯下腰, 缓缓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肩窝里。 脸颊蹭了蹭褚泽颈侧柔嫩的皮肤，他微微抬起头，在褚泽耳畔说：“有人要抓我。” “帮帮我。” 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还搂着自己脖子, 屁股坐在自己大腿上, 用撒娇的语气, 对自己说受了欺负。 褚泽握着他腰肢的手微微用力, 暗自磨了磨牙。 他有点想不通。 而且已经想不通很多年了。 三年前，那个看到自己就流眼泪, 最后还亲了自己的漂亮男孩, 是对谁都这么爱撒娇吗？ 如果不是他最后吻了自己……自己也不至于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褚泽嘴里像喝了口陈醋，手忍不住不断摩挲着掌下的腰, 然后用力掐了掐。 眸色危险深沉，汹涌着一种暗流。 管他的。 现在人在自己怀里。 他用揽住韩亭熙。 牙齿轻轻磕碰，心底有一种忍不住将韩亭熙拨开皮肉，寸寸不放过吃了的冲动。 第313章 褚泽把人扣在自己怀里，低低骂了一句：“小花猫。” 骂了一句，还不够似的，褚泽抱着他，气愤着小声说：“你不要随便撒娇。” 韩亭熙闭上眼睛，从心头泛起一种放松的舒适。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种安心的感觉了。 就像是，将身体、灵魂完全交给对方，躲在对方的怀抱里，就是最安全的领域，是他心灵和身体的归乡一样。 莱奥多他们的抓捕，在被褚泽拥入怀抱之后，也就不重要了。 因为韩亭熙非常清楚——只要他开口对褚泽说，那么褚泽一定会为他解决这件事情。 “没有撒娇。” 韩亭熙耳廓微微泛红，埋在褚泽的怀里，嘟囔着说：“你才撒娇。” 然后他老实被褚泽抱了了会儿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在褚泽腿上坐直，低下头将胸口的七色堇吊坠拿了起来。 漂亮的七色堇，在夜店迷离的灯光下，有着一种隔着雾气似的不真切的美。 “两年前，你寄给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 褚泽手抬起来，连同韩亭熙的手一起握住，他看着韩亭熙，俯下身，在韩亭熙手指和七色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褚泽看着这枚两年前，自己发布任务，让人送到韩亭熙窗前的吊坠，眸色认真。 他的长发从肩膀滑落，英俊的侧脸泛着冷玉的光泽。 他低低着说出七色堇的寓意： “愿你所愿，皆所成。” 褚泽亲吻韩亭熙的手指，抬眸看着他：“喜欢它吗？” 喜欢它吗？ 褚泽承认自己有些卑鄙。 就算在这个时候，也想要利用文字陷阱，勾引韩亭熙说出自己想要听到的回答。 韩亭熙勾着唇角一笑，桃花眼清亮，说出了让褚泽心花怒放的答案：“喜欢啊。” 韩亭熙看着褚泽，在他唇上啵了一下，笑得格外得意：“特别喜欢。” “……” 夏玲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家团长出去走了一圈，眨眼间再出现，就抱着个人，以一种好像有些限制级的姿态，坐在自己卡座上。 俩人还亲来亲去，在这群魔乱舞的夜店……怎么说呢，有一种不清不白的纯情。 她目光落在自己家团长，好像长在这位漂亮青年腰上的手，忍不住嘶了一声。 铁树开花，神仙下凡。 这位漂亮小哥，有两把刷子。 没有理会夏玲暗戳戳的打量。 褚泽呼吸乱了一瞬，四目相对，他看着韩亭熙眼角眉梢泛起的细微的得意，舔了舔齿列，手掌向上，扣住对方的脖子向自己压了下来。 甜蜜的味道终于被吃进了嘴里。 如同两条湿滑的蛇，纠缠、摩擦，带给彼此阵阵欢愉。 黏连的银丝从唇角滑落。 褚泽拇指摩擦韩亭熙的唇，将被自己轻咬得泛红的唇磨得更加艳红。 目光是侵略的、带有强烈欲·念的。 而韩亭熙眼底好似带着被吻出来的水光，色如桃花，胸口的衬衫也崩开了扣子，露出了小半胸膛。 褚泽却还是觉得不爽。 ——韩亭熙的吻技，是谁教他的？ 褚泽在这一瞬，想了很多。 从对方大学时候那个查无此人的，以至于韩亭熙念念不忘的死了的男朋友，到两人初见，韩亭熙目光里的深情……再到现在，三年未见，就能和自己毫无芥蒂的深吻。 他，堂堂耀日雇佣兵团团长，星际雇佣兵团副团长，宇宙危险等级三，称号“无相”的宇宙强者。 不会被当成替身了吧？ 褚泽把韩亭熙扣在怀里，又里里外外亲了一遍。 他胸口燃着一团火，想要烧了韩亭熙那狗屁的前男友。 但人已死，烧也找不到人。 褚泽目光泛着危险的凉意。 他一定要找到对方前男友的资料，然后推测对方和韩亭熙的感情浓烈程度。 最后——取而代之。 韩亭熙呼吸着对方身体上的味道，整个人放松地倚在褚泽的胸口，然后轻声问：“你想怎么应对后面追来的人？” 大手安抚地从他突出的脊骨上摸下去，如同摸着一只顺毛的猫科动物。 “不急。”褚泽亲了亲他的耳朵。 在距离褚泽等人不远处的包厢之外，那群拦截韩亭熙的异能者，此刻茫然四顾。 刚才那个服务生，仍在他们的视线之内，勉力抵抗他们的追拦。 但只是眨眼之间。 如同人间蒸发，就这样，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那名四阶异能者精神力沿着刚才韩亭熙消失的位置反复探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没有一丝的能量波动。 就好像……被一种不属于一切能量的东西，擦去了存在痕迹一样。 “搜查这里。” 四阶异能者冷声下令。 于是一群实力不凡的异能者，瞬间分散进入人流，伴随着各种冷硬的呼喊。 “让开！” “不想受伤，就将脸露出来！” 虽然正值赏金联赛，这里的异能者不少，但这里依旧是来观赛的普通人居多。 大部分参赛的异能者正准备着海选，很少有海选还没结束，就进入夜店寻欢作乐的。 第314章 而这里是梦多公国，一个法律底线非常低，对于各种恶性事件极为纵容的文明。 这更有利于这群异能者用武力在人群中搜寻。 他们不相信韩亭熙能一下子就从他们眼皮底下跑走。 韩亭熙身子紧绷。 他将脸藏入褚泽的肩颈里，只露出一个背影。 而褚泽，双腿跨开，抱着怀里的韩亭熙，手掌一下一下，从上到下顺着他的脊骨抚摸，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显得十分惬意。 人群已经变得安静，楼下的灯光音乐，也被强行勒止。 在面临一群三阶，以及一个四阶异能者的强势之下，夜店的经理颤颤巍巍站了出来，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想要说什么，但下一秒，就被这群异能者轻飘飘看了一眼，直接无视。 而他也不敢说什么。 在四阶面前找存在感，这是在找死。 人群安静了下来，偶尔有异能者皱着眉，也被身边的同伴拉了几下，于是面对这群暴徒而忍了下来。 在这种掉根针都能听清楚的环境里。 有一个地方就分外显眼了。 夏玲不爽地推开身边两个一头冷汗，表情僵硬的男人，抬起酒瓶咕咚咕咚灌入喉中。 在她身边，百安推了推眼镜，无视四周的视线，慢条斯理处理面前的几盘食物，咀嚼的声音，极为清晰地响在四周。 雇佣兵团的成员，如同不属于这片寂静环境的孤岛，他们大声谈笑，每个人带着一种不为外物所动的粗犷和气势。 旁边的人都看呆了。 褚泽手指点在韩亭熙身上，他抬起眼看了一下慢慢走过来的，以那名四阶为首的一群人，忽然轻声笑了一下。 笑声不高。 但似嘲非嘲。 尾音落下的那一刻，“碰”的一声，酒瓶重重砸在桌面上的声音，击碎了雇佣兵团这一行人的吵闹。 他们擦干唇角的酒液，姿势没什么变化，一个一个，抬起头，神色冰冷而残酷，看向走来的那群异能者。 韩亭熙眉梢轻动。 他感觉到了一点变化，在褚泽刚才指尖在他身上敲了敲之后。 他微微抬起身子，眉目露出了惊讶。 ——身上的穿着，无声无息发生了变化，原本服务生的衬衫长裤，变成了有些暴露和色·情的陪酒男的着装。 而自己的脸…… 韩亭熙不着痕迹用精神力查看了一下自己，精神力碰到了褚泽，然后被另一股更为雄厚宽广的精神力包裹在了其中。 他的脸变了。 简直神奇。 韩亭熙很想摸摸褚泽的脸，问他这几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短短三年，他的能力就能变得如此诡异莫测。 在韩亭熙思来想去，脑袋里想着褚泽的时候， “这谁？” 耀日兵团这几人里，忽然有人粗着嗓子大声笑着说：“这么大谱？” 满室寂静。 一双双看勇士的脸，纷纷看向了耀日兵团这里。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四阶的恐惧。 无论从气势、举手投足之间让人如同面对史前巨兽一样恐惧的力量，还是他周身缠绕的能量波动中，都能清晰看出，这人是个能够凭借一人之力，摧毁一个恒星系的四阶强者。 牛逼。 不得不佩服。 四阶异能者目光落在耀日兵团这里。 他没有动怒。 言语讥讽而已，现在他的主要目标，是为自己的老板找出那个服务生。 视线冰冷，带着极重的威慑力，一寸寸在耀日兵团脸上看过去。 耀日兵团成员，组长都为三阶，成员都为二阶以上。 但面对一位四阶的压力，一个一个也不由得浑身戒备起来。 最终，四阶的目光停留在，坐在褚泽身上的那名陪酒身上。 ——“把头抬起来。” 四阶语气危险道。 韩亭熙肌肉绷紧，想着褚泽为他改头换面，应该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正想要抬起头。 却感受到一双大手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将他欲要抬起的头按了回去。 韩亭熙还听到了褚泽笑声的嘲笑：“这么听话？” 褚泽不紧不慢，轻轻抬起了眼。 姿态随意，一只手搭在韩亭熙后颈，一只手伸长，落在椅背上，手指轻轻点着。 “你在和谁说话？” 褚泽笑了一下。 眸光里，霎时间露出一点极度危险的光芒。 而那名四阶，不知为何，在面对这名表面只有三阶的异能者时，浑身如同在自然界遇到某种凶狠的野兽一样，毛发悚立起来。 他的语气变得谨慎：“我们在搜查一个给我们造成了很大·麻烦的人。” “如果没有必要，我们也不想招惹是非。” 他语气尽量客气道：“所以，为了方便你我，让这位先生抬起头，辨认一下是否是我们追查的那人即可。” “哦？” 褚泽简简单单发出了一个音节。 随后，轻轻的，漫不经心道：“与我何干？” 四阶脸沉了沉。 “请不要不识抬举。”他警告着说，一名四阶如此客气，已经算是给对方面子。 但既然对方敬酒不吃，那造成的后果，也就自己承担！ 他抬起手，带着几分冷意看着褚泽，示意部下向前搜查。 第315章 而在他这个动作做出之后。 夏玲和百安以及a组组长洛洛，纷纷站了起来，体格壮硕的佣兵们也紧随他们身后。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旁观这一切的路人，都纷纷屏住了呼吸，有一些人甚至开始调头往外跑。 ——异能者的战斗，随便一点能量泄露，都能让普通人死个千八百回，此时不跑，一会儿就跑不掉了！ “呵。” 褚泽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哼笑。 指尖在空中拨动了一下。 挡在他前面的兵团成员们，一个个就瞬间移动了位置，露出了他的身影。 褚泽揉了揉韩亭熙的头发，然后在空中轻轻一划。 地面被割裂的声音响起，一道白色的划痕，正正好好出现在四阶异能者鞋子的前方。 褚泽声音如风琴奏响，轻扬又惬意，似乎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讲都算不上什么威胁。 他含着笑说：“超过这条线——” “——死生不论。” 语调轻快，但一字一句，如同敲在所有人的心头。 同时，也像在烈火中浇了一把油，瞬间点燃了四阶异能者的怒火。 他“哈”了一声。 一个三阶异能者而已？ 一股火从心底腾腾燃起，四阶异能者几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不、知、所、谓。” 抬步，瞬间跨过那道线，鞋底落在地面上，地面轰然崩塌，一片片碎石掀起，饱含着怒意，瞬间将那道白痕泯灭。 他森然地看着褚泽：“死生不论？你倒是让我看……” 声音戛然而止。 四阶睁大了眼，头慢慢低下，身体轻轻颤抖。 他的眼中，一瞬间，盛满了一种名为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情绪。 褚泽拍了拍韩亭熙的屁股，提着腰，将韩亭熙放在了旁边。 他身子微微前倾，缓缓笑着，伸出一只食指摇了摇：“一条腿。” 四阶迈出去的那条腿，断面整齐，连骨骼、血管以及脂肪肌肉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偏偏无比神奇的，没有任何血液喷洒，其中的血管甚至还在正常的流动血液。 就好像，他的那条腿，从“存在”的逻辑上，被消灭了，如同橡皮擦一点点擦去，从此不留任何存在的证明。 而在这时，四阶也看到了韩亭熙抬起的面容。 ——一张陌生的，妖艳的脸。泛善可陈，是夜店里最常见出卖自己的那种陪酒。只有一双眼睛，清澈漂亮，值得人停留半晌。 与他们想要拦截的对象，完全不同。 四阶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种憋闷的怒火。 你他妈不是就不是，看一下脸能死吗？ 装三阶异能者有意思吗？ 在让他没了一条腿之后，然后他妈的，让那个陪酒男露脸了！ 是不是故意耍我？ 四阶几乎要怒骂出声。 但他不敢。 对面那个男人，实力莫测，恐怖地让人找不到任何能量的痕迹。 于是他只能咬着牙，将一口恶气吞入腹中。 褚泽敲了敲椅背，双腿交叠架着，看着四阶。 四阶踉跄着爬起，牵强地扯了下嘴角，几乎含着血一样说：“原来是个误会。” “冒犯您了。” 然后转过身，蹦着被身后的部下扶着，阴沉着脸转身离去。 韩亭熙抬起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耳边是雇佣兵团忽然放声大笑的声音。 “牛逼！团长！” “还想逼我们团长看上的人做事！” “好好回去当瘸腿四阶去吧！” 褚泽目光落在他的胸口，那里留影石的信息，在他眼中极为清晰。 他有些遗憾地轻轻叹了口气。 他刚刚抓到的小花猫，看来需要回去复命。 好不容易见到一面，现在大概，又要暂时分别了。 不过…… 褚泽笑了笑，来日方长。 将手伸了出来，递给韩亭熙，目光柔和平静，漆黑的眼眸中，只倒映着韩亭熙的身影：“我送你离开。” 光影交织在褚泽脸上，他的声音轻柔，余音如奏响的风琴，声声入耳，好听至极。 韩亭熙在目睹刚才的一切后，忽然觉得，无论失忆与否，褚泽还是那个褚泽。 从漫不经心的神态，到每一个悠然的笑容。 最后——到每一次都会爱上自己的，侵略性的，吻的温度。 都是那样一如往昔，让人眷恋而沉迷。 无法忘记的人 第147章 梦多公国占据一整片星域, 在所有二级文明中，是与一级文明实力最为接近的一个文明。 此次赏金联赛，设立在他的主星区, 在主星及主星附近的十二颗可居住行星附近, 都设置了巨大的赏金联赛场地。 与海选以及普通赛的折叠空间大小不同, 突围赛的每一个场地，都占据了几乎一半的行星空间, 每一次开启赛场, 所耗费的资金，几乎顷刻间就可以让一个恒星级的财团破产。 在经历了十三天不停的海选之后, 所有出线选手终于全部决出。 全宇宙参与赏金联赛的异能者很多，但其中主要集中在普通赛之中，因为精英赛的基本要求，是满足三阶或者四阶的能量强度。 异能者本身就是极为稀少的战力资源, 经碎片之心调查, 每一年，一颗百亿人口行星上诞生的异能者，也不超过三百人。 第316章 而这三百人之中，还有大部分的人异能评级集中在f和e级之中, b级都很稀少, 更不要提a级及s级以上。 除此之外, 还有初步判断一个人日后异能所能达到开发程度的精神力评级, 一个人的精神力评级为e，基本就注定了他即使他是a级异能, 日后所能达到的异能开发程度也不过是未入阶或一阶而已。 种种限制, 让每一个三阶以上的异能者，都如同宇宙瑰宝般珍惜。 即使赏金联赛没有规定参赛者的年龄, 但能够参加赏金联赛精英赛的人，都是宇宙级的天才，他们身披亿亿观众的目光，在极致暴力的对抗中加冕，最后登顶称王。 这是每一个异能者最渴望的荣耀时刻。 韩亭熙也不例外。 虽然此次参加赏金联赛，是来自上级雷洛的请求，但既然有这个机会，韩亭熙也想要触摸象征着三阶到四阶这一阶段异能者的至高荣誉，想将那枚星河奖章捧在胸前亲吻。 距离他的第一场突围赛开始，还有三天。 而他上次与褚泽分别，也有了十五天。 这十五天，他几乎每时每刻，都被军部派来的训练师盯着，就连吃饭睡觉，都要被训练师监测，来为他调整到最佳状态。 “你手臂处的能量粒子有一些凝滞……你加练了？”训练师站在韩亭熙身边，手里捧着一个记录屏幕，看着韩亭熙，忽然开口。 正在往嘴里塞肉的韩亭熙噎了一下，他艰难吞下口中的食物，无奈地抬起头，看向训练师：“没有加练，现在才早上，这是睡姿问题。” 训练师看了看他，嗯了一声，在记录屏幕上写写算算，最终得出了韩亭熙今日各数值还算稳定，心情也上佳，允许他登录第二世界一个小时。 “星网对青少年的限制，也没有我惨。”韩亭熙往后一靠，得到应允之后，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第二世界。 精神力带着灵魂沉入另一个世界，一缕思维和□□分离。 再张开眼，韩亭熙出现在了梦多公国的第二世界之中。 身畔人来人往，全部都是异能者或精神力者。 韩亭熙调出个人面板，找到地图，辨认了一下，抬步向一个第二世界佣兵酒馆走去。 那是星际雇佣兵团所设立的场所，这种一级文明，在大部分二级文明之中，都设立了自己的雇佣兵系统，对应着第二世界的佣兵酒馆。 相比较现实世界里的雇佣兵系统，佣兵酒馆所能提供的任务接取和报酬，明显更加丰富，酬劳也更高。 大部分不愿意暴露身份的异能者，就会进入第二世界，来接取或者发布任务。 “咯吱”一声，悬空的破烂木门被推开，晃晃悠悠，再来人进入酒馆之后，又迅速荡回了原位。 酒馆里有些吵闹，混杂着一些酒水的辛辣醇香的味道。 鞋底踩在木板地面上，棕红色的木板上一条条深刻的划痕，似乎总有不少武器招呼其上。 木头缝隙里面有一些黏腻的污渍，从缝隙中往外蔓延。 好几滩半干的水渍，汇聚在木板之间，韩亭熙慢慢走着，小心避开。 他的进来没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这里的人都在胡吹海塞，人声沸腾，喧闹无比。 “来参加联赛的？” 吧台前的调酒师正在擦着被子，抬眼看了一眼坐过来的韩亭熙，随意问道。 韩亭熙目光从他身后的酒柜上扫过，落在两侧酒柜正中心的一块公示板上，那里用磁吸钉订着一张张纸，里面是各种人发布的雇佣任务。 他一眼扫过去，将那些任务看了个大概。 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调酒师的话，他坐在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我找无相。” “……” 所有在这里的异能者，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所有人降低了声调，看了过去。 ——最近无相的新闻可不少。 最出名的是海选第一天主星赛事场地的夜晚，无相那句被印在报纸正上方，用大字加粗的话——“超过这条线，死生不论。” 然后便随意地，用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断了一位四阶异能者的腿。 要知道，在世人的认知中，无相仅仅是一个三阶异能者罢了。 如此轻松写意，让人不得不未知而震撼。 现在，有人来找无相。 这人是谁？ 旁观的异能者不由得在心里暗戳戳地想。 调酒师停顿了一下，然后听到韩亭熙轻轻啧了一声，拧着眉环视四周：“看什看？” 接着才说：“就说有人找他，他知道是谁。” 调酒师被刚才韩亭熙环视四周那种飞扬跋扈的劲儿给镇住了，于是也没敢多问，立刻退出第二世界，去告知褚泽佣兵酒馆有人找他这件事了。 韩亭熙压着眉，忍着背后若有若无，不时看看他的视线，咽下口中的冰水。 冰块在杯子里轻轻磕碰，韩亭熙盯着冰块，过了一会儿，似有所感一般，抬起头看向从后门推开门的人。 金色的长发，碧绿的眼睛，身材颀长。 他倚在后门门框上，勾起唇微微一笑。 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韵味，他抱着胳膊，抬起手指招了一下。 韩亭熙立刻就认出来，这是褚泽了。 “骚。” 第317章 韩亭熙挑眉，低低吐槽了一下褚泽，但脚下却没停，向着褚泽走了过去。 二人的身影，随着门关上的声音而消失。 刚才关注着韩亭熙的酒馆中的人，这时才互相对视着，纷纷聊起了刚才的话题。 后门之外，是两=面耸立的石墙，簇拥着中间的一条廊道，湿润的青苔和绿色的藤蔓枝蔓向下延伸，落叶在地面堆积着，散发出一种草木发酵的味道。 “你那个管东管西的训练师，终于舍得让你来第二世界了？” 褚泽领着韩亭熙走在前面，一开口，就带了点若有若无地轻嗤。 韩亭熙佛开落在头顶的一片叶子，嗯了一声：“突围赛要开始了，他要时刻检测我的身体状况，确保比赛时状态达到最佳。” 这句话说完，褚泽脚步直接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韩亭熙就撞到了他的背上。 转过身，抬手搂住韩亭熙的腰，褚泽捏着他的下巴抬起头，微微低头看着他：“用仪器来检测你的身体？” 韩亭熙晃了晃脑袋，抬手拍在褚泽手背上，然后就被褚泽的大手翻掌握紧在手心里，于是韩亭熙不动了，他干脆抬起手拽住褚泽腰侧的衣服，说：“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就这么奇怪？” 韩亭熙扬着眉：“你连仪器的……”醋也吃？ 他没说完整句话，他怕褚泽直接恼羞成怒，把自己在第二世界给收拾了。 褚泽居高临下，用一种非常严谨的目光，把韩亭熙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看得韩亭熙手脚都有点发热。 然后他开口：“我比仪器更加准确。” 手搭在韩亭熙腰上，褚泽俯身到韩亭熙耳侧说：“这里，数据是72.349……” “闭嘴把你。” 腰上的手还轻轻摩挲着，充满一种暗示性的意味，韩亭熙在褚泽小腿上踹了一下。 “说真的。”褚泽忍不住低声笑了，他抬手揽住韩亭熙，圈着他往前走，直到进入一个石头屋子。 里面铺着地毯，冒着热气的茶水散发着茶香。 褚泽等他坐下，才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帝国军部的训练师肯定比不上我。” 他说完，看了看韩亭熙。 目光露出了点疑惑。 ——这是什么眼神？ 韩亭熙一言难尽地听他说什么“你们帝国”“比不上我”之类的话。 前者因为失忆，韩亭熙不想说什么，但后者……你和我打什么哑谜，你的异能我还不清楚吗？ 韩亭熙饮了口茶水，茶水表面倒映着他垂眸的神情。 茶汤晶莹，味道醇厚浓郁，在第二世界之内一比一复刻了现实世界上好茶叶的味道。 韩亭熙思索了片刻后，开口： “你失忆之前……” “你大学的时候……” 两人同时开口，彼此对视了一眼。 韩亭熙有些好奇，褚泽想问什么，于是扬了一下下巴：“你说。” 褚泽拿起茶水，掩饰地放在唇畔，轻轻抿了一丝水：“你大学时候有个男朋友？” 他本来不想问，因为这是韩亭熙过去一段刻骨铭心的经经历。 ——在爱欲正浓时，与爱人死别，褚泽不想去触碰他的这段记忆，让韩亭熙重新难受一回……也不想让他再想起那个前男友。 但这个问题，不问，褚泽心里又像是有火在烧。 三年没有见面，他还能克制自己不去想。 一见了面，他却怎么也消不下去这个念头。 他很想知道那个前男友，对于韩亭熙来讲是什么。 褚泽不想去自己调查，他更想听到韩亭熙亲口对自己说。 韩亭熙看了他一眼。 就这？ 然后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他看着褚泽不动如山的神色，却敏锐感受到了什么。 韩亭熙手指抠了抠茶杯外壁，嗯了声：“是有一个。” 褚泽目光凝了凝：“……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亭熙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里泛起一丝痒意。 ——他这是，什么意思？ 耳朵里钻入褚泽镇定低沉的声音，像一只蚂蚁爬进了心里。 脑海中，轻轻描绘对方真实的样子。 锋利、英俊、桀骜，但又永远有底线，懂分寸，除了对自己总是得寸进尺之外，那是一个极为耀眼而优秀的男人。 也如同耀银帝国近几十年，上空那颗最闪耀夺目的流星，璀璨滑过。 惊艳了无数人年轻时的岁月。 “是一个，”韩亭熙目光落在褚泽轻轻垂下的睫毛上，瞳孔深处泛起荡漾的波光。 耳畔恍惚又听到了曾经褚泽那枚学生终端中的，褚泽轻柔而缱绻的声音：“——我想让你永远记得我。” 于是韩亭熙说：“是一个，让人无法忘记的人。” 褚泽沉默着，看着韩亭熙一下子温柔起来的神情，心头一阵阵空茫的发酸。 他用力咽下含在口中的茶水，闭了闭眼。 轻轻自语，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很低很低的说：“我也不是一个让人能忘记的人。” 韩亭熙扬眉抬头，就看到褚泽对着他说：“赏金联赛再见。” 韩亭熙：“我……” 褚泽果断离开第二世界，带着乌云罩顶的郁气。 韩亭熙：“……” 第318章 气跑了？ 他酝酿了许久的，有关二人前尘往事的话，就这么憋回了肚子里。 突围赛·夺旗战 第148章 一道道灿烂的火光冲天而起, 伴着人群的喧嚣，这是在看台上燃起的对赏金联赛最热烈的狂热。 韩亭熙手腕上佩戴了一个选手终端，选手终端中有每一个人独特的生物信息, 可以防止作弊以及终端混淆。 他此刻正站在选手通道里, 单脚踩在凳子的横杆上, 皱着眉。 现在是突围赛第一天，他和被智脑抽出来的另外两位队友在一起, 他们将一起进行这一场的突围赛。 赛制是夺旗战。 他们所处的选手通道之外, 正是他们队伍的基地位置，那里竖立着一杆星河旗。 突围赛呈九人, 分三组的模式进行，胜利方式有两种： 一、除自己队伍之外六人全部失去意识或认输； 二、将除自己队伍之外每一队的星河旗摧毁。 而突围赛还有另外一个限制，被摧毁星河旗的队伍，依旧可以留在场上。 这一点, 就让赛制变得残酷起来。 因为原本是三方制衡的局面, 会因为被摧毁星河旗的这个队伍，而变得局势叵测起来。 ——这就需要智谋和武力的平衡。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外界主持人激昂热情的声音，透过现场的不可计数的扩音装置，传遍了整片场地。 韩亭熙听着主持人的开场白, 有些烦躁。 他倒不是为了突围赛而担心, 对手的信息他已经在训练师的帮助下了解了一遍, 心中有自己的把我。 他烦的是, 雷洛之前给他发下的新一则消息： ——和无相保持距离，与莱奥多交易的势力, 正在排查无相身边的所有人的信息。 褚泽的面容不会被注意到, 但他的雇佣兵团的那群人，从来没有刻意遮掩过自己的形貌。 所以, 那天在夜店，很容易就被登上了报纸。 而莱奥多他们，也就自然而然关注起了无相。 除此之外，雷洛还和他说，他虽然是走的军部的通道参加赏金联赛，但因为他是第二作战军的人，也收获了莱奥多的注意。 这种暗地里倒卖军需的人，向来谨慎过头，难免用各种手段监测韩亭熙的生活。 为了不打草惊蛇，韩亭熙近日什么也没干，连第二世界都没有登录过。 过着苦行僧一样的，被训练师严格管控的日子。 “该出去了。” 训练师跟着韩亭熙进来了选手通道，他身边也跟着另外两个选手的私人训练师。 韩亭熙收回踩在凳子底下的脚，抬手抓了一把头发，俯下身紧了紧作战靴，然后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穿着，才懒懒应了一声：“嗯。” 他无疑是很吸引人目光的。 无论是优越的长相和身材，还是他惊人的履历和实力，都是年轻一代最为优秀的人之一。 所以，在他迈出选手通道之后，主持人开始激动地念叨韩亭熙的过往经历。 褚泽架着腿，支着下巴看向下方，在韩亭熙出场的第一秒，他的目光就没有移动地方，全部留给了那道瘦削挺拔的身影上。 同时，津津有味地听着耳边主持人的吹嘘：“……这是来自耀银帝国的军部三阶强者，大学期间就屡次执行军方任务，获得了远超同龄人的各种功勋……而且如大家所看，韩亭熙不光身份实力值得钦佩，他的容貌也是值得赞赏的……” 褚泽扬了扬眉，视线终于从韩亭熙身上移开，眯了眯眼睛，看向坐在评审附近的那个主持人。 主持人毫无所觉，依旧解说着：“观众席中的粉丝们应该更关注一点——对，他现在还没有交女朋友或男朋友……想要追求他的人更应该高兴的是，据我们得到的资料显示，他这个人十分深情，大学时候交的男朋友也——” “行了。” 主持人带着几分不正经的解说戛然而止。 他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手指，掐断了他声音的褚泽。 我怎么得罪无相这位大佬了？ 褚泽凉凉看着他，觉得这人能当上主持人，应该是应聘的八卦板块娱乐主持，就这张嘴，不能要不如缝上。 这个场面，也如实投射在了半空中的虚拟屏幕之上。 现场观众立刻互相交谈起来。 众多蚊子一样的声音汇聚成洪流，整片观战场地，都充斥着嗡鸣声。 韩亭熙的两个队友立刻拿眼睛偷偷看他。 除了他们之外，几十万名现场观众，也纷纷将目光投射在韩亭熙身上。 ——如果没看听错，无相是在主持人介绍他的时候不耐烦的吧？ 韩亭熙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屏幕里依旧老神在在的褚泽，扯着唇角隐晦地笑了一下。 而这个表情，在外人看来，就是七分不屑加三分傲慢。 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无相禁言主持人”“无相韩亭熙 态度”这种新闻就能同步活跃在各个文明的星网上了。 这也是邀请一级文明强者来当荣誉评审，他们二级文明主办方所要头疼的局面。 主持人不仅在背后文明上，处在弱势地位，而且在实力上，也天然低这些评委一头。 控制不好场面或者稍微说错话，都能引来这个效果。 第319章 而褚泽，在突围赛还没开始的之前，就贡献了一波赏金联赛的热度。 “少介绍韩亭熙。” 褚泽的声音，透过扩音装置，化作层层声浪，扩散在巨大的场地内。 空气静了那么一两秒，然后轰然爆发出激烈的交头接耳声。 韩亭熙不为所动。 他有些明白褚泽这是干什么，撇开明面上的关系。 但……很难说，褚泽是不是夹带了个人情绪。 韩亭熙瞅了一眼屏幕上褚泽的姿态。 四平八稳，一副惬意自若的装逼风格。 只有那双眼，轻飘飘看了一眼主持人，让主持人汗湿了衣背。 韩亭熙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 他对褚泽的每一个小动作，都熟悉无比，此时他情绪如何，韩亭熙都能摸清一二。 想想刚才主持人说的话。 又是这个“前男友”，触了褚泽的雷达。 “小心眼。”韩亭熙小声自语。 而屏幕里，主持人显然恢复了声音，为难地看了看手里的韩亭熙一大堆介绍资料。 星际雇佣兵团他得罪不起，但这耀银帝国军部，他也得罪不起啊。 但紧接着，他看着手里的那堆资料，里面的文字开始扭曲，重组，顷刻间变成了一套不提及任何八卦的，比较客观详实的韩亭熙的介绍资料。 主持人大致扫了一眼，念了两句，用余光看褚泽没有什么特殊表示之后，才暗中舒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这位无相发什么疯，但总算是自己没有成为两大文明之间的夹心饼干。 嘴速很快地把九人介绍完，韩亭熙等人已经站在了自己基地之下。 他们处在折叠空间之内，处在一片钢铁丛林之间。 韩亭熙传送进折叠空间，脚步刚刚站稳，抬起头，就看到了那杆高耸巨大的旗杆上的星河旗。 星河旗帜是蓝黑色的背景，上方金、白为主，围绕着一个旋转的银河，细碎的星屑铺满旗帜。 星河旗的前方，是一条宽阔的金属大道，两侧有着各种以能量石做驱动的武器，还有六台外骨骼机甲。 外骨骼机甲分为轻、重两种型号，轻型机甲只在人体外覆盖一层坚韧的外骨骼，行动便捷灵巧，重型机甲则高大，由沉重的金属建构而成，相对笨拙，但可搭载多种重武器。 而他们的选手终端中，也出现了整片比赛场地的俯瞰图。 在基地之外，是钢筋地貌和岩石地貌，由可抗三阶异能者能量轰炸的金属和岩石制成。 有各种复杂的地形，以及零星几处物资补给点。 突围赛总时长为二十四个宇宙时，这期间需要决出胜者，若不能，则要在智脑的综合评估，以及评审的归票下，选择两队进行加时赛。 韩亭熙站在旗杆底下仰头看了会儿星河旗，神色很是平静，似乎还没有进入战斗状态。 他的两个队友，一男一女，一个叫彭多，一个叫薇薇。 “韩亭熙，”彭多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你有什么战术吗？” 韩亭熙转过头，听到彭多说：“另外两队，六个人，都是三阶异能者，其中有两人拥有超阶异能，且都为三界阶高级，是我们面对的最棘手的对象。” 这些资料韩亭熙都谙熟于心，知道另外两队有两位s级异能者之后，他也没什么大的神色波动。 ——没别的原因，在曙光大学，s级太多了。 他在大学期间见过太多优秀的异能者，以至于到了军部，见到一些战斗走样，异能运用垃圾的大头兵，还有些不适应。 于是他只是点了点头，回答彭多的问题：“没有战术。” 彭多：“……” 彭多巴拉巴拉说了一堆，然后韩亭熙只是简洁地说：“战术是用来以弱胜强，或者在双方势均力敌时启用的。” 在彭多和薇薇震惊的神色里，韩亭熙很平静地说：“我们与另外两队，不满足这两个条件。” 彭多有些磕巴：“什、什么意思？” 韩亭熙看了他一眼，有点嫌弃，不得不解释：“就是说，那些摆着的武器、机甲，我们都用不上，也不用考虑地形因素和补给问题。” 韩亭熙仰着头，唇角带着一点少年时有的狂气，说：“直接打过去，掰断他们的星河旗。” “哇——！” 不止彭多和微微惊呆了，观众席也因为韩亭熙狂放的话而掀起了讨论浪潮。 大部分人都发出了嘘声。 他们可不信，同样作为三阶异能者，韩亭熙能够在对方具备高科技武器的前提下，轻松写意夺旗取胜。 毕竟，不是谁都是无相。 ——这几百年中，也只有一个无相，在三阶的时候，对四阶都可以视若无物。 韩亭熙自然是听不到的。 他直接迈开长腿，看了彭多和薇薇一眼，留下一句话：“你们待在基地，保护旗帜。” 然后，便消失在空间之中。 镜头适时给了褚泽一个特写。 媒体非常有不怕死的精神，恨不能狠狠挖掘这个新鲜出炉的，有关无相的八卦。 ——面对这样一个狂妄的选手，无相的神情、话语，只要流露出一点，都是绝佳的素材。 不过他们大失所望。 褚泽在听到韩亭熙的“宣言”之后，就忍不住轻轻一笑。 第320章 真可爱。 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猫。 褚泽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兴致盎然。 很多年没见，韩亭熙因为进入军部，信息变得非常难以寻找。 从边境那只言片语，有关耀银帝国和火种的火力摩擦中，褚泽对于韩亭熙实力的认知，依旧不算清晰。 如今，倒也是个机会。 而折叠空间内，韩亭熙眨眼间，就出现在了一方基地之外。 那里封锁了空间。 韩亭熙可以直接撕开，但并不想那么麻烦。 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立在了半空。 前方是钢铁巨兽般的基地，在捕捉到韩亭熙的能量波动之后，从中冲出了两架机甲，以及一位具备强大作战能力的异能者。 韩亭熙知道对方是谁，是那二分之一个超级异能者。 对方看到韩亭熙，目露异色，似乎想不通，他孤身一人，来到对方的基地，是在找死？ 要知道，赏金联赛中，三阶异能者的对战，很有可能非死即伤。 不过对方并没有多言，而是立刻进入了战斗的状态。 从宇宙深处，似乎传来一声兽吼。 云雾风兴，一只如全身染雪，通体无异色的巨大白虎，出现在了半空中。 獠牙尖利，伴随着呼啸风吟，巨大的狂风，自天边怒卷而来，吹刮着，掀起地表的岩石、钢铁，将金属撕裂。 韩亭熙略略挑了一下眉，但身形动也没动，任凭狂风席卷着的东西砸了过来。 如同一个万物泯灭的领域。 所有即将触碰到韩亭熙的东西，在距离他半米的位置，瞬间消失了痕迹，在狂风中，韩亭熙周身如同不可触碰的一个椭圆形领域。 白虎直冲而来，裹挟着剧烈而磅礴的能量，一爪下来，能够将半边山轻易撕碎。 而韩亭熙，只是抬起手指，一根白皙纤瘦，漂亮的手指。 就这样在空中轻轻一点。 空间的波动浮现。 白虎蓦然静止。 如同被锁在一个空间之中。 他维持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姿势，就这样停留在了空中。 而韩亭熙，倏然消失。 所有人第一时间寻找他的痕迹。 而褚泽，早已将目光落在了这片基地之中，那杆星河旗帜之下。 “轰——” 巨大的、旗帜倒下的声音在韩亭熙出现的那一刻，轰然倒地。 韩亭熙忽然抬起头，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食指和中指并拢，按在了嘴唇之上，轻轻点了一下。 漂亮的眉峰透出一种飞扬的气质，桃花眼中蕴含笑意。 凛冽的气质如冰雪消融，看上去既轻狂，又如浪子多情。 几乎那一刻，在所有人的心上敲了一下。 这个动作，瞬间引燃了全场。 一片尖叫欢呼爆发，无数人在这一刻，突然变成了韩亭熙的狂热粉丝，他们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韩亭熙！” “韩亭熙！” 这就是赏金联赛的观众，他们永远追随那些，能够引爆肾上腺素的人，为他们折服，为他们跪拜，捧上一切狂热，看着他们步步登顶，最后称王。 “欠操。” 褚泽面无表情，手指捏紧，无声地说。 他当然看出，韩亭熙的吻是送给他的——也只能是送给他的。 在那一刻，褚泽确实如同所有被蛊惑的观众一样，心脏剧烈的跳动。 在全宇宙的目光之中，韩亭熙，将他的首捷，献给了自己。 这让他恨不得将韩亭熙拥在怀里，让他飞扬的眉眼染上春色，露出隐忍的哭泣，目光中从此只能看到自己。 不过比赛还在继续。 褚泽牙齿都要咬烂。 但还得忍。 兽化 第149章 比赛结束的毫无悬念。 当最后一面旗帜倒下, 彭多和薇薇甚至刚沿着基地探查一圈。 这一场比赛，也在突围赛第一日，就登上了各个文明的热门话题。 “韩亭熙”这个名字, 也同一时间, 响彻了宇宙, 从曾经帝国边境一个不起眼的上尉，转变成了一名声名鹊起的新一代年轻强者。 不过, 这些对于韩亭熙来讲, 都是虚的。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字，也不关心多少人正在成为他的粉丝或追随者。 他现在, 唯一关心的是，如何在训练师的面前，成功将奸夫藏起来。 这是个难题。 褚泽在韩亭熙轰碎最后一面旗帜的那一刻，他就站起身离开评审席位了。 星网上关于他这个举动, 又多了好几条“韩亭熙首战告捷, 无相愤怒离席”“无相恼羞成怒”这种废话文学。 现在，褚泽正大大方方，坐在韩亭熙的个人休息室里。 侧耳听着那三个训练师磨磨唧唧的交流。 大体为，另外两人一顿乱吹, 韩亭熙的训练师谦虚说哪里哪里。 主持人澎湃的告别声, 为这场突围赛画上了结局。 没过多久, 独属于韩亭熙的信息, 就在褚泽闭目养神之中，沿着空气传递了过来。 清脆利落的脚步声响在门外。 门被拉开。 褚泽好整以暇抬起头。 “碰！” 韩亭熙刚露出身形, 就立刻把门摔上了。 第321章 褚泽：“……？” 褚泽刚勾起的唇角, 缓缓地、缓缓地垂下。 而门外，韩亭熙吸了口气。 不由得感谢起自己的身高。 让他把身后的训练师成功挡住, 对方没有注意到个人休息室，一门之隔，正坐在正中间的褚泽。 “怎么了？” 训练师有点疑惑。 韩亭熙立即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还没向莱奥多少将问好，你现在趁他还没离开，去代替我问个好。” “哦，但你亲自己去不更……” “选手与评审不宜私交过密。” 韩亭熙干脆利落地说，头脑思维前所未有的敏捷。 “哦，行。”训练师转身走了。 韩亭熙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 唰地打开门，嗖的一声钻进门里，然后碰一声关上了门。 门后，褚泽双腿交叠，靠在转椅上，似笑非笑的：“我这么见不得人？” 韩亭熙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褚泽不满意的声音。 韩亭熙转过头，就看到褚泽勾着唇，伸出手，哼笑着对他说：“过来。”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你想出现在莱奥多的调查名单上吗？”韩亭熙挪着步子走过去，走到褚泽对面，想要坐下。 但褚泽脚伸出来一勾，对面的椅子直接被勾到一旁，而褚泽的手也握住了韩亭熙的手腕，微微用力，把韩亭熙拽到怀里。 他嗅着怀里韩亭熙清爽的味道，垂下头在他脖颈上落下一个吻。 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在韩亭熙下意识缩了一下并绷紧的肌肉上，吸出来一个淡淡的红痕。 浅尝辄止。 褚泽依旧觉得牙根泛着痒意。 不过像是野兽圈地，在韩亭熙身上盖了一个章之后，褚泽心情愉悦，搂着韩亭熙紧紧抱着，心脏像是严丝合缝的满足。 韩亭熙挣了一下，衣料摩擦，手脚被牢牢圈住。 动了两下，褚泽没有一点想松开的意思。 他此刻侧坐在褚泽的腿上，手臂被困在臂弯里，微微扬起头，将白皙的颈部线条暴露在褚泽的唇畔下。 而褚泽的头还在向下嗅。 轻轻的吻也带着一串让人躁痒的触感，从下颌处蔓延到精巧漂亮的锁骨上方。 “……松一下手。” 韩亭熙轻轻吸气，咬住嘴唇，呼吸泛着烫。 “不松。”褚泽恶劣地将头埋在韩亭熙脖颈上，用牙齿碾他的锁骨。 韩亭熙要炸了。 很久很久，没有和褚泽如此亲密过，让他好像被扔进了一个滚烫的熔炉中，皮肉骨骼都在反复被烈火煎炸，血液如同流着岩浆，呼吸都是滚烫的。 耳畔变成让人遐想的红，韩亭熙眼底飞起了一片旖旎的桃色，他眨了眨眼睛，觉得视线里周遭环境都有点模糊。 心里忍不住想唾弃自己。 遇到褚泽的撩拨，他几乎立刻就会丢盔卸甲。 “真漂亮。”耳边褚泽还在一边留下印记，一边似模似样的赞赏：“像是一朵朵小花似的，配我们熙熙最合适不过。” “你他妈……”韩亭熙忍不住咬牙切齿骂他：“怎么不把小花嘬在自己身上？” 他差点想要直接用异能把褚泽轰出去。 还他妈“小花”，恶不恶心？变不变·态？ 褚泽看着韩亭熙又羞又气，还因为自己的亲吻而泛起情·色的侧脸，“哦？”了一声。 他松开了手，韩亭熙脚还没踩稳地面，就被拖着腰再次坐在了褚泽腿上。 这次是面面相对，屁股挨着大腿，双腿岔在两侧，脚尖能轻轻挨蹭着地面。 前衣领已经被扯开，两人刚才暗中较劲，衣物也变得有些凌乱。 褚泽这时，往后面一靠，摊开手，十分大方地说：“来嘬。” 韩亭熙：“……” “把小花嘬我身上。”褚泽单手扯开领带，唇角微翘，狭长的凤眸如点漆，其中含着笑。 韩亭熙手撑在他胸口，听到这话，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是真牛逼。” 他低下头和褚泽凑近，鼻尖碰上，然后是点水一样，似有似我摩擦的唇瓣，韩亭熙笑着说：“比不要脸，该奖励你一朵小花。” 话落，唇之间的距离缩为负。 齿关轻启，软舌摩擦、纠缠，喉结轻轻滚动，唇短暂的分开后，又在彼此的充斥着浓郁欲·念的视线中，再次深深胶合在一起。 深吻了许久，褚泽仍觉得不够。 吻让他喜爱的人，吻住韩亭熙，就像是吻到了三年之间，他抓不住的那片流云。 但只是抓住并不能让褚泽满意。 ——他更想韩亭熙完完全全的，被自己占有，从里到外，都染上自己的气味。 韩亭熙趴在褚泽肩膀，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褚泽，姿态亲密。 然后，他就听到了褚泽，一边摸着他的脊背，一边用那道华丽低沉的声音，问他：“我和你的前男友谁吻技好？” 韩亭熙：“……”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家伙，上次直接在第二世界把自己气跑了。 而场景与现在类似。 都是那个该死的，不存在的“前男友”引起的。 韩亭熙噎住了：“你听我说……” “不听，回答问题。” 第322章 褚泽斜睨着他，自己作为正牌男友——虽然没有表白，必须要让韩亭熙将两人分得清清楚楚。 “不是，你听我说行不行……” 褚泽直接掐着他下巴尖，捏着他的双颊，让韩亭熙被吻得发红的唇嘟起，里里外外又吻了一遍，然后发出质问：“谁更好？” 韩亭熙“……妈的。” 他骂了一声，看着褚泽，扯着唇角说：“都他妈行。” 都他妈行？ 褚泽吸了口气。 韩亭熙看他面色不善，很想翻个白眼。 你在这争什么呢？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这人接吻的习惯一点也没变。 但褚泽也不听人说话，自己还气得要命。 褚泽眸光沉沉，盯着韩亭熙看了一会儿，抱着他站了起来，然后把韩亭熙按在了座椅里。 “……你要干什么？” 韩亭熙仰头看着褚泽，他人整个被笼在褚泽的阴影下，挑着眉问。 他也不着急解释了，他想看褚泽还能干出什么。 然后，韩亭熙就被褚泽困在椅子里，吻了十来遍。 吻一次，居高临下问韩亭熙：“再说一遍。” 韩亭熙感觉自己嘴要肿了。 他再喜欢和褚泽亲嘴，现在也受不了了。 最后，韩亭熙喘着气，咬着牙根，看着褚泽，投降似的：“你行你行，你他妈真行，行了吧？” 但褚泽目光还是很不满意。 韩亭熙扶着额，看了一眼褚泽，轻轻碰了一下自己肿起来的嘴唇。 目光变得不善了起来。 行。 想知道你和前男友哪个强是吧？ 那先别知道我前男友是谁好了。 韩亭熙恶狠狠地想。 下次和褚泽见面，一定备一台摄像。 以后录下来，让褚泽反复观看。 褚泽得到了不算特别满意的回答，但鉴于这是他和韩亭熙为数不多的几次亲密，他决定以后再给韩亭熙夸赞自己的机会。 而这时候，褚泽也想起了韩亭熙刚才似乎想说什么。 “你刚才想说什么？”褚泽问。 “呵呵。”韩亭熙将嘴贴在椅背上降温，转椅转过来，隔着椅背，抬眼睨褚泽，他慢慢道：“没什么，我只是在回忆和我前男友接吻是什么感觉。” 褚泽：“……” 韩亭熙看着他说：“这是你非要问的。” 褚泽很想像第二世界一样一走了之。 “忘了。”于是过了半天，褚泽吐出两个字，目光沉沉。 褚泽觉得自己很霸道。 那种极致的占有欲，在韩亭熙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即使这不对，即使他清楚那个前男友在韩亭熙心中的重量，他依然想让韩亭熙忘掉他，从此关于“爱”的记忆，只有自己一个人。 韩亭熙先是垂眸，然后抬起头，眼眸如同最亮最美的星辰。 他伸出手指勾住褚泽垂下的手，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轻轻哄道：“我只记得你的。”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那个吻我的人，对我说着爱语的人。 我只记得你。 “哼。” 褚泽从鼻腔哼了一下，但心情一下愉悦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 他心情阴转晴，心里又想到，毕竟那是个死了三年多的人。 对于韩亭熙再重要，也抵不过时间的冲刷。 死人，哪有活人有意思，能亲又能抱，还能种小花呢。 韩亭熙看着他，然后眼角扬起，笑着在终端里发消息，让雷洛把军用的摄像，给自己用虫洞运输过来。 这可是珍惜回忆。 过了这段时间，褚泽知道真相以后，可就再也没有了。 韩亭熙自己想了想，在褚泽怀里忽然哈哈乐了起来。 褚泽低头看他，不知所谓：“笑什么？” “没什么。”韩亭熙亲亲他，笑得很开心：“以后你就知道了。” 二人享受这种亲密而安静的，将胸口贴在一起拥抱时的静谧。 但不过几分钟，这种静谧就被打破了。 场内忽然拉响了警报。 那是来自主办方的警示，在赏金联赛中，一般只有那些异能者对自己的能量出现不能精准掌握，而导致能量爆发时，才会响起警报。 二人立刻站了起来，眉目肃然。 他们对视一眼，褚泽低声说：“是那个神话侧·白虎的异能者。” 空气中传来的信息，让褚泽看向了在赛场另一侧的选手休息室。 信息在褚泽眼前勾画出远处的场景。 ——一个哀嚎的，跪在地上的男人。 他的脸扭曲狰狞，五官以一种惊悚的方式不断变化着，如同在灵魂中存在另一张脸一样，透过皮肉在不断挣扎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被从身体上刺出的毛发撕裂，白色的兽毛如钢刺支起，他的手脚开始兽化，喉中发出的痛苦呻·吟，也转变成了阵阵如雷鸣般的吼叫。 而一股一股，如同崩溃一样的能量波动，从这名异能者的身体内爆发，形成能量的海浪，冲向四面八方。 所幸，观众席上有可以抵抗五阶全力一击的能量罩，让惊惶的观众们不会暴毙当场。 “走。” 第323章 褚泽和韩亭熙推开门，瞬间穿梭空间出去。 将公共休息室外，其他正远远观望的人惊了一下。 ——那是无相？ 草？ 他们定睛追随着二人的身影看了一下，发现各自衣衫凌乱，头发丝都带着几分不羁。 而韩亭熙，从侧面看过去——似乎嘴角破了？ 还没离去的媒体已经兴奋地“咔嚓咔嚓”拍照或者录像了，并兴奋地编小作文——无相韩亭熙私下约战，二人均破相受伤！ 不过这身后的喧嚣，褚泽和韩亭熙并不知道，如果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褚泽落在那名异能者身边，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 所有能量顷刻间止息。 韩亭熙则挥手，将能量还在从体内冲破出去的异能者，封锁在了一片空间之内。 在这片空间之内，那名异能者的所有能量，只要离开体表，就瞬间被泯灭、消失。 他们的出现，让正等待五阶强者解决问题的众人，纷纷舒了口气。 褚泽此刻，则将目光停留在这名即将兽化的异能者身上。 他此刻似人非人，怪诞而狰狞，如同在与自己的神话侧异能做争斗，来维持身为人的清醒。 “你看到了什么？” 韩亭熙小声问褚泽。 褚泽先是讶异了一下，韩亭熙听起来似乎对自己的异能有些了解。 但接着，他便将这个念头暂时放下，而是伸出长指，点向这名异能者的身体。 褚泽轻声，又有几分叹息着说：“不可逆转的兽化。” “什么意思……？” 韩亭熙怔了一下：“他本身就是神话侧异能者不是吗？” 褚泽目光平静，落在这名异能者身上的一条条纹路上，他说：“你看——” 他伸手在空中勾勒出这些奇异的纹路：“这是铭文。神话联盟的神话生物，天生带有这种铭文，这种东西暗合宇宙的规则，带给他们生来就有的力量。” “而宇宙人类的神话侧异能者，并没有这种铭文，他们的能量来源，来自于异能种子和精神力，来自一个能量维度。” 信息在眼中不断变化，褚泽向韩亭熙，以及其他人道：“这是一种强制的变化，并不是普通的能量失控。” 他抬头看向高天。 那浩瀚的信息流，在梦多公国主星的这座赏金联赛场地中，如同一道洪流，奔向宇宙深空，勾连着无数的、未知的地域或生物。 耳边忽然听到了在每次联赛结束后，场中央大屏幕上播的新闻。 ——“新星域内的文明拒绝与当前宇宙交流，并在4458年3月3日，通过远征军的星域舆图，向当前宇宙边境发起了进攻。” 诡谲的局势、未知的异变…… 一瞬间，褚泽恍惚呼吸到了一种硝烟的味道。 不死者文明 第150章 新历4458年3月3日至5日, 被称作“不死者”的陌生文明登陆宇宙文明联合组织所在的宇宙世界，并迅速向当前宇宙发起进攻。 同年，3月4日, 赏金联赛中出现被发现的第一例兽化病例；3月6日, 全宇宙此种兽化病例爆发增长。据统计, 兽化病例中神话侧异能者占据百分之六十一，普通宇宙人类占百分之十, 其他异能者占据百分之二十九, 而此种病例原因仍在调查中。 同年，3月7日, 具有五阶异能者，名为“蛇吻”的星盗组织，在边境公开表示背叛当前宇宙，加入“不死者”文明。 新一轮的战争即将展开, 宇宙的战火从边境线蔓延开来。 一条条新闻, 如同惊雷响彻宇宙，让近年来逐渐在动荡局势下适应的智慧种族们，陷入了人人自危的状态。 此时，距离赏金联赛开幕已经有二十天, 是宇宙新历3月9日。 梦多公国处于众星联盟的众多二级文明之中, 他们共同形成一个可以与一级文明角力的庞大文明联盟。 而在其中实力出众的梦多公国, 在占据联盟利益大头的同时, 也承担着更多的责任。 比如——向边境线大量出兵。 在3月5日，不死者文明从远征军那里抢夺到舆图, 可以拜托迷雾的限制进攻当前宇宙星际之后, 处在当前宇宙的各大文明，诸如耀银帝国、洛塔利亚尔共和国、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反抗军、神话联盟、星际雇佣兵团等, 已经接连召开顶峰会议，率先派遣军队进行当前星际的保卫战。 在他们出军之后，宇宙文明联合组织，也开始向二级文明们施压，勒令他们不得在一级文明之后畏缩不前，当前宇宙安全，应由所有文明共同护卫。 同时也因为战事将起，每个人都像头上选这一把大刀，不知何时会倏然降落。 没有人有自信，在这种宇宙级的战事中，会置身事外，亦或者幸免于难。 所有关注赏金联赛的人，此刻如同将紧绷的心弦全部寄托在这暴力血腥的联赛中，外部极致的压力，一层一层、一点一点，最终将所有情绪点燃在比赛中。 观众们在嘶吼，在疯狂，如同每一簇热烈到了极致的火焰，拼命燃烧。 他们用自己渺小的能量，支持心目中的新王。 韩亭熙，就是其中一位吸引了无数目光的选手。 宇宙之内，无论是梦多公国现场，还是通过转播观看的人，他们都是如此期待着看到赏金联赛最后的胜者捧起星河奖章。 第324章 但此时，韩亭熙已经将星河奖章抛之于脑后。 这些荣誉、桂冠，在3月5日之前，韩亭熙还会为之而期待一下，但在3月5日之后，他便对此而丧失了欲·望。 他得到了来自军部的消息。 ——首相亲临前元帅泽塔尔故居，请这位戎马一生、战功赫赫的老人重新披挂上阵，任元帅一职。 而作为完全亲泽塔尔一脉的第二作战军，将全军出动，前往宇宙边境，迷雾之外，与不死者文明进行战争。 其中，韩亭熙的故友，笑雨，隶属于第二作战军“伏黑”中称作影子的三支队，时任少校军衔。 笑雨是他们一群朋友之间，毕业就直接被军部中心挖走的一人，他的身份完全保密，并在韩亭熙还在边境熬资历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各种高级功勋。 现在，在面对一场可以说即将划分宇宙新地图的战争中，笑雨孤身一人，直赴沙场。 并向韩亭熙留言： ——战场见。 这三个字，干净果断，带着三年来磨砺出的锋利。 但韩亭熙，却仿佛看到了这三个字背后，笑雨含着清润的笑，如同雨过天青，带着能与好友并肩作战的喜悦。 他几乎想要立刻离开赏金联赛。 去他的全宇宙级的赛事！ 能杀敌吗？能授勋吗？ 能见到最残酷的战争吗？ 都不能。 韩亭熙是个天生的热衷危险的人。 也是对帝国军权抱有野心的人。 所以，比起在这里被无数眼睛盯着战斗，他更想——主宰战场。 如果只是单纯的参加比赛，韩亭熙可以随时叫停。 但现在—— 韩亭熙百无聊赖地上下抛着掌心的一颗水果，翘着腿坐在高高的钟楼之上。 校对了梦多公国主星时间的时钟钟摆，一格一格向前，咔哒咔哒的声音掩盖了钟楼里面的声息。 这座钟楼有三百米高，是一座庞然大物。 这是主星首都的地标性建筑，因为其钟表的特殊性，并不予以开放。 所以一般人路过这里，只会遥远地望向钟楼上方那座时钟，而很难看到时钟背后的样子。 3月9日夜，天空被一层黑云笼罩，只有几颗明亮的星还算清晰。 “咔嚓”一声，苹果被韩亭熙咬下一大块，汁水在口腔中蔓延，他的目光投向下方的地面。 尽管战事紧张，这种行星首都，也依旧维持着歌舞升平的表面。 但韩亭熙清楚——如果战事胶着，无法立即击败不死者文明的话，这派美丽的夜景，恐怕也很难看到了。 “他们在乐园东侧的废弃地下轨道内。” 褚泽低沉优雅的声线，如同黑夜里一尾泛着荧光的游鱼，滑过黑沉寂寞的水，钻入韩亭熙的耳道。 他摸了摸耳朵，褚泽的声音穿梭空间，直接响在了耳朵旁边。 褚泽的声音和韩亭熙的完全不同，一个低沉华丽，悦耳如夜间的琴弦拨动，一个清朗明亮，如同玉石轻击。 音调一个低一个偏高。 韩亭熙装模作样地学了两下褚泽的声音：“亭熙——嘿——” 他压低声音，却显得不伦不类，嗓子跟被车碾过一样。 啧了一声，耳边褚泽笑声不断，像是故意将声音送过来嘲笑他的一样。 韩亭熙哼笑，目光落在东南方向，那里可以清晰看到废弃地下轨道的入口。 他对褚泽说：“对方有四名四阶异能者，且都为莱奥多背后家族服务，异能都为s级以上……我上司的意思是，只要让我掌控对方的动向，留下证据就可以，等交接完军需，后续的一切交给军部来处理。” “我还在这儿呢。” 褚泽听了他一通话，只是笑了笑：“军需一旦交出去，再想全部拿回可不容易。” “有你男朋友在这儿呢。”褚泽故意强调了一下“男朋友”三个字。 韩亭熙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发现，褚泽最近特别喜欢宣示主权一样，非要给自己安一个身份。 比如有事没事就强调一下，他是自己的男朋友。 韩亭熙视线透过层层浓重的夜色，看到了远处的隐藏行迹，不断封锁空间的一群人。 他们中明显有一位空间大师，对于隐藏行踪这件事，看上去非常在行。 不过，他们暗中的观察者，是韩亭熙。 面对三阶到四阶之间，所有空间大师，韩亭熙可以非常不客气的说，自己在其中绝对最强。 他对空间的敏锐性和掌控性，在某种从层面上，已经远超同级别的各种空间侧异能者。 换一种说法是，韩亭熙，在三阶已经可以触碰到“规则”了。 这也是他备受第二作战军重视的原因，因为在第二作战军领袖的眼中，韩亭熙，已经是准五阶了，只要按部就班的提升，他将在未来入主元老殿，成为帝国的至强者之一。 不过此刻，他也只能在远处看看。 面对四位s级以上异能的四阶异能者，韩亭熙并不能保证自己能否全须全尾地从对方手下活过来。 “在钟楼上看着吧。” 褚泽语气寻常道，听上去，似乎对那几个四阶，都不放在眼里。 韩亭熙忍不住一个劲挑眉，带了几分迟疑：“你别冲动啊。” 第325章 “对面有军火，还有四个四阶呢……” 回应他的，只是褚泽如轻风消散的低笑。 他对褚泽的实力没有太多直观的认知。 虽然总是听说“无相”在星海中的大名，诸如率耀日兵团截断一整个恒星系、摧毁一片无人行星带等等听上去像高危恐·怖·分·子做的事。 但唯一一次亲眼所见，就是上次在夜店里，轻描淡写般断了四阶一条腿的时候。 那时候韩亭熙是震撼的，只有三年，他脑子里甚至没有从前的记忆，但仍一步一步在星海中创出赫赫凶名。 “唉。”褚泽突然叹了口气。 韩亭熙：“怎么了？” 褚泽问：“完成这次任务，你上司会给你奖励？” 韩亭熙嗯了声：“当然，来个二等功是没问题的——毕竟事关军部内部的重大事件。” 褚泽顿了顿，在韩亭熙支着耳朵等他下一句话的时候，他带着几分调笑意味说： “军部将给你功勋，那你给我什么奖励呢？” 韩亭熙下意识摸了摸唇角。 给褚泽什么奖励？ 他脑子里立刻延伸出各种十八禁的画面。 打住。 韩亭熙冷静了一下，犹疑着说：“你想要什么？” “这么没诚意？”褚泽轻哼：“我这么大功劳，还要自己想自己的奖励？” 韩亭熙哽了一下。 他确实想象力匮乏，想不到除了十八禁褚泽还喜欢什么。 他沉思着，倒是认真琢磨了一下。 ——要不，就去赏金联赛拿个冠军，将星河奖章送给褚泽？ ——或者，将自己在军队中得到的所有奖章融了，打一套情侣饰品…… 韩亭熙思来想去，忽然就觉得，都不如直接把自己送到褚泽床上简单。 褚泽听着韩亭熙的呼吸，他靠着钢筋墙壁，脚下踩着尘土，看着莱奥多一行人无视自己，从自己身侧走过去。 蜿蜒曲折的地下轨道落满了厚厚的积灰，有些污迹与钢铁牢牢粘合，裸露出的钢筋上漆色剥落，留下斑驳的痕迹。 在伸手不见五指，连一盏灯都没有的地下，褚泽忽然想要一朵玫瑰。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然后便不可遏制。 在高高的钟楼上，霓虹光芒迷离，变幻的光影掠过韩亭熙一片长而卷的睫毛。 他还在思考着，然后便听到，褚泽轻柔地说：“这样吧。” “亭熙，我想要一朵玫瑰。” 娇艳漂亮，馥郁芳香，但却带着割人的锋利尖刺。 美丽而危险。 “一朵……玫瑰？” 韩亭熙怔怔不语，眼前忽然浮现出大片的花海，带着浓郁的玫瑰香。 记忆在脑海中慢慢苏醒，他恍惚看到了那幢花海中的别墅。 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窗，照在一张英俊而锋利的，沉睡的面容上。 “好啊。” 韩亭熙唇轻轻地，轻轻地翘起，眼底星芒闪烁。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礼物了。 在他声音落下的同时，褚泽轻笑着，用散漫而危险的目光，看着地下轨道，然后—— 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空间崩塌，规则逆转。 褚泽悠然迈步，避开碎石和泥水，手里拿着一只便携摄像，勾着唇，看向前方不断颤抖的地面。 那里，三维空间逆转为二维，地面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扁平、单薄。 与此同时，一个个像素小人，头顶冒着代表愤怒的火焰或者代表恐惧的黑云，对着地面之外，居高临下向下看的褚泽，无声地大喊。 一点猩红在如墨的黑暗里如此醒目，摄像的红光照亮了褚泽的下半张脸。 所有像素小人，在这一刻，忽然感觉到了毛骨悚然的恐惧。 褚泽的唇角在红光中轻轻上翘，口中自言自语般，发出了让像素小人肝胆俱裂的声音： 他说：“——是在二维中永生呢？还是把你送到第二世界做npc好呢？” 褚泽缓缓笑着，目光平静，不含丝毫感情，只有在最后一句时，才在目光中泛起了潺潺的暖流。 “毕竟——为了我的玫瑰。” “只能，委屈你们了。” 规则的力量 第151章 安静的废弃地下轨道, 褚泽垂眸看着地面上扭动，试图攻击空间的小人们。 他目光淡淡，抬手在半空画了一下。 一片一片地面漂浮在半空, 扭曲着, 在其中露出了变为二维画面的所有军需品。 然后他慢慢低头看向那群像素小人：“莱奥多, 以及……波利·罗兰。” 褚泽自语道：“倒是一个好买卖。” 他手掌在半空虚握，空间被剧烈压缩, 那一片片二维图画, 转瞬化为了一颗圆形的球状物，里里外外印着一个个像素小人, 以及被二维化的钢筋水泥。 “等着耀银帝国来赎吧。”褚泽看着这颗球状物之内，那代表着“波利·罗兰”的像素小人，若有所思道：“罗兰家族……好像和尚通集团有关系。” 褚泽抬眸看像同样被变成球状的军需品，感觉有些有趣。 ——尚通集团下的罗兰家族, 与第二作战军的一名少将, 暗中交易军需。 如果没有记错。 褚泽回想起了之前祖源告诉他的一则消息。 第326章 三年前，耀日部落突然遭到火狼部落和熊罴部落的联合进攻，其幕后就是尚通集团在主使，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当时会出现高科技武器以及几百架重型机甲。 “尚通集团？”韩亭熙听到了褚泽的声音, 他问道：“与莱奥多进行交易的人是波利·罗兰？” 褚泽应了一声：“嗯。” “他进行了伪装, 但瞒不过我。” 韩亭熙啧了一声：“又是尚通集团。” 尚通集团在尚汝成成为当家之后, 让他作为二公子的时候步下的手段暴露于人前, 之后，几乎是以一种搭上流星的速度, 迅速在众多贵族财阀中独占鳌头。 现在已经隐隐有了与凤京奥古斯塔、金家、木家等大家族分庭抗礼的气势。 “罗兰家族就是那个尚汝成未婚妻背后的家族。”韩亭熙对褚泽详细说了一下：“尚家最近几年在议会中也占据了不少话语权, 不过，如果将他们押送回军部审查, 再曝光录像，应该会对尚家造成一些还算严重的影响。” “只是还算严重的影响？”褚泽轻笑一声，带着轻嘲：“涉及损害军部利益的事，对你们帝国的贵族，原来也算不上伤筋动骨？” 韩亭熙无语凝噎。 他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因为褚泽说的都是事实。 他们帝国，上到首相，下到普通官员，有一大部分都是维护贵族利益的派系，军部的话语权也有相当一定程度掌握在贵族手中。 “……说不准，”韩亭熙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尚通集团到底在想做什么，但这次尚汝成一定会上军事法庭，到时候别的财阀势力应该会趁机将尚通集团的利益瓜分一下。” 耀银帝国存在了四千多年，在这漫长的时光中，贵族出现，他们积累资本，并逐渐掌权，最终成为帝国规则的制定者， 褚泽抛着手里的球状物，里面的东西和像素小人正东倒西歪。 踩在凌乱的碎石地面，从废弃地下轨道中走出来之后，褚泽抬手将这片被封锁的空间恢复原状。 漆黑的夜色中，他的身影骤然消失。 再次出现，则是倚靠在钟楼的墙壁之上，霓虹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韩亭熙回头就看见了他。 “给。”褚泽将装着军需品的那个球状物扔给韩亭熙，嘴上笑着说：“祝你早日升官。” 韩亭熙手里摆弄着这个球状物，语气带着几分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也是空间侧的异能者，所以他能清晰感受到不同维度之间，空间那层厚厚的壁垒，如同天然的法则，不可以人为随意变换。 他现在是三阶中级，虽然对于同水平的空间侧异能者他仍然保持自信，但也同样非常清晰地明白，仅凭他现在的实力，是无法将现有空间进行维度转换的。 “想知道？” 褚泽狭长的眸子轻轻眯起，对韩亭熙勾了勾手指：“来求求我。” 韩亭熙嘴角向下撇了一下，手撑在地上用力，人站了起来向褚泽走过去。 褚泽就这么倚着墙，看着韩亭熙不紧不慢走过来，姿态放松随意，眼眸看着韩亭熙的时候泛着笑意。 “啪。” 一双筋骨纤细，但并不女气的手掌按在了褚泽脸侧的墙壁上，韩亭熙微微倾身，挑着眉峰，单指抬起褚泽的下巴，带着苹果味儿的气息扫在褚泽唇上。 韩亭熙哼笑：“你告诉我呗。” 两人身体挨得很近，韩亭熙尾音像把小刷子搔得人直痒，褚泽抬手揽住他的腰，身体站直了点，将韩亭熙直接搂进了怀里。 他微微低头，含住了那两片玫瑰花瓣一样可口的唇，声音含混：“又撒娇。” 韩亭熙不满地声音被褚泽吞入腹中，在深吻的最后，褚泽在他耳边说：“因为法则。” 韩亭熙听了跟没听一样。 五阶会接触规则源域，初步了解规则，那是一个浩瀚而让人不由得向往的程度。 在宇宙中，也有这样一个说法——五阶之下，皆为凡人。 如果说二阶和三阶之间，是由“人”到“超人”的蜕变，那么四阶到五阶，就是由“超人”到“非人”的质变，四阶和五阶之间，有着巨大的、无法弥合的鸿沟。 褚泽的这句话，让韩亭熙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了，接触法则与无法接触法则的异能者之间的差距。 也难怪…… 韩亭熙心想，难怪褚泽能够将四阶玩弄于股掌之间。 尽管他的外在表现只是三阶水平，但他在三阶就接触了五阶才能拥有的力量，所以说他是“不完全的五阶”也没有毛病。 “不过——” 褚泽又亲了亲他的嘴唇，慢慢地说：“想要感受规则，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韩亭熙还没反应过来褚泽是在向他炫耀，还是在意有所指，就感受到了灵魂之上的一股巨大的牵引力。 眼前一片白光，意识在一瞬间几乎要溃散。 而在这时，褚泽缓缓的声音送入了他的意识深处，唤醒了即将被这巨大的压迫力而冲散的灵魂。 “——亭熙。” 当意识回笼，韩亭熙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难以描述的维度之内。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边界，似乎连时间都没有。 感受力在这里失灵，韩亭熙意识沉浮中，连自身的存在都要忘记。 第327章 但他的身边，一直有一个炽热的、滚烫的、无比熟悉的意识，牢牢包裹着他，指引着他在这奇异的维度前行。 “规则源域。” 韩亭熙“听”到了褚泽的声音。 他浑浑噩噩，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而在看到象征褚泽的那团混沌雾气，将一颗颗流星送入自己身体之后，灵魂下坠。 意识归笼。 韩亭熙浑身如同被汗水浸透，那短短的几秒钟，他好像经历了不可计数的时光一样，意识如果没有褚泽的维护，就要顷刻间被规则源域的力量侵蚀消灭。 他上下起伏喘息，终于思绪变得清晰了很多，他几乎以一种挂在褚泽臂弯里的姿势支撑着身体。 韩亭熙迷蒙地张大眼睛，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层被水浸过的雾气，他讷讷开口：“——那是什么？” 褚泽摸了摸他的耳朵，手滑过他的发丝，揉了揉韩亭熙毛茸茸的脑袋。 “是规则源域。” 细碎的星光从韩亭熙眼底浮现，一种惊愕让他不可遏制地微微张开嘴唇。 这种震惊又带着点崇拜的眼神，让褚泽心里倏然炸开了一朵花。 ——那朵花大概是柔软的小玫瑰，可爱又漂亮。 “哇。” 韩亭熙忍不住又哇了一声：“牛逼。” 凭他匮乏的文科水平，只能用最直白的话表达对自己男朋友的震惊。 他很早就知道褚泽牛，没想到这么牛。 连规则源域，这个在宇宙中堪称未解之谜的地方，都能随便进去。 而褚泽，对此只是矜持地挑了下眉。 他低笑了声，缠缠绵绵地在韩亭熙耳畔说：“看看自己的精神海。” 他说完，韩亭熙才发现在，自己的精神海，那枚异能种子附近多了几个光点，如同一颗行星旁环卫的卫星，熠熠闪光。 韩亭熙感受了一下，发现那围绕着异能种子的，是在规则源域里，自己意识朦胧之时，褚泽为他捉住的流星。 一种法则力量的碎片。 玄奥、晦涩，几乎无法被人理解。 “这是——”韩亭熙沉入精神海上方，精神力在异能种子旁边转了一圈，他抬眼看褚泽：“与我的异能同源的规则？” 长指拂过韩亭熙的眼角，褚泽碾着他的耳垂微微点头，他垂着眸看着韩亭熙，眸光轻轻闪烁：“很有趣的一件事。” 褚泽眸色深深，缓慢地、意有所指般地说：“我拥有和你相同的异能。” 我拥有和你相同的异能。 这句话，褚泽的声音依旧低沉华丽，但却带着某种试探。 韩亭熙神色没变。 看着褚泽的神色，心里升起一种兴味来。 这家伙，终于察觉到不对了？ 不对。 或许，他是早有察觉…… 韩亭熙想起了三年前在耀日部落。 那时候，褚泽大概就产生了二人之间存在某种联系的想法。 只不过……因为涉及帝国绝密，耀银帝国公民“褚泽”这个身份被加入绝密档案，在他确认死亡后，更抹去了其一切痕迹。 所以，才会让褚泽陷入困惑。 他无法查到任何过往存在的讯息，也就无法对那个被抹除了痕迹的韩亭熙的前男友，而产生怀疑。 毕竟那是韩亭熙承认的，他唯一死去的前任。 褚泽垂眸凝视韩亭熙，目光落在他挺翘的鼻尖上。 如果说，韩亭熙是将自己当做那个前任的替身，虽然可以解释韩亭熙毫无芥蒂的亲近和爱意，但依旧无法解释一点。 ——那就是他们的异能。 褚泽对于能量的掌控，已经不在异能的条条框框限制之中。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捏造出一个全新的异能。 各种异能之间，也能够随意变换、融合。 这让他有的时候，几乎忘记自己最开始拥有的那些异能。 韩亭熙的声音打破了褚泽的思索：“不是巧合。” 在褚泽忽然变得微微愕然的视线里，韩亭熙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得意的笑容，他勾着褚泽的脖子，凑近他的面孔，唇贴着，语气带着轻快的笑意：“你这个小傻逼。” 褚泽：“…………？” 正在等着下一句话，结果等来了韩亭熙一声宠爱的傻逼。 手用力拍了一下韩亭熙的屁股，褚泽沉声说：“为什么不是巧合？” 韩亭熙却不回话，只是像小猫一样舔褚泽的唇缝，笑着问：“不亲了吗？” 褚泽拿他的撒娇没有办法。 于是只能恶狠狠把韩亭熙的嘴亲肿，让唇瓣泛着红玫瑰一样的色泽。 距离他们几米远处的时钟，时针咔哒一声，指向了十二点。 钟声敲响，在悠远的钟鸣里。 韩亭熙窝在褚泽的怀里，小声地对褚泽说： “我会将玫瑰和真相一起交给你的。” 要做什么？ 第152章 赏金联赛依旧如火如荼, 突围赛在3月20日落下了帷幕。 专业评审们将在层层分析之后，在智脑的辅助分析之下，对所有胜出者进行排名。 韩亭熙, 以无可争议的姿态高居榜首。 在突围赛之后, 就是按照排名的挑战赛。 挑战赛的选手决出之后, 只剩下了883名。 第328章 这些选手被统一安排在了一个巨大的行星上，这颗行星上有三名五阶异能者坐镇, 并且主办方还斥巨资, 将这颗行星做了超级改造。 梦多公国将可以维护恒星系级别的防御工事，修建在了这颗联赛行星上。 可以说, 只要这些异能者，不集体自爆，这颗行星就算千疮百孔，也不会顺间被击碎。 而挑战赛的规则, 也如往年一样。 全体选手被仔细检查了携带物品, 不允许携带任何高科技武器或者伪宇宙瑰宝。 后半的选手，可以在该场地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向排名前半的选手提出挑战。 挑战期间，由五阶异能者监控，不允许一对多的局面存在, 确保公平。 若挑战者胜出, 则占据被挑战者原来排名, 被挑战者排位下降二十位。 在这样对抗十天之后, 淘汰后四分之三的选手。 如此规则，让整个赛事变得格外激烈起来。 当每一个被挑战者出现时, 不仅是这位被挑战的选手担心自己的排名, 其他卡在淘汰线边缘的选手，也会更加担心被挑战者的失败。 褚泽等荣誉评审以及专业评审, 也会被邀请来到这里。 他们有自己的一片活动场地，同选手之间分隔开来。 因为专业评审虽然经验老到，并且专业知识过硬，但他们大部分是不能与进入赏金联赛挑战赛的这群站立超常的异能者相比的。 但凡有一点被战斗波及的可能，这些评审都有可能横死当场。 虽然褚泽觉得并不需要这种特殊保护，但他也不会没事找事，跳出来说自己不需要。 褚泽此时，正高居云端，云上为评审们设立了一座小型云中观战亭。 主办方对于评审们可谓是照顾妥当，也存了几分想要讨好各荣誉评审所代表的的背后一级文明的原因。 云雾缭绕，四周是通透的水晶质感的虚拟屏，将这座观战亭四面围起，其上有着各个选手的视角。 褚泽懒懒为自己斟了杯酒，这是梦多公国境内一颗行星上生长的特殊植物，入口甘冽清爽，如同饮下一口冰冷的寒泉，却又在肺腑中腾起烧灼的炽热。 他浅浅赞了声：“好酒。” 旁边来自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是一位女性研究员，她看着褚泽，笑着搭话：“醇而不烈，唇齿留香，这酒确实不错。无相阁下如果喜欢，以后让主办方多送一些来。” 褚泽指尖点着酒杯，目光落在属于韩亭熙的那块虚拟屏幕上，看了半晌，才好像听到女研究员的话。 他笑着摇头：“总喝会腻。” 女研究员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韩亭熙，问：“这是耀银帝国那位来自军部的上尉。” 她视线在韩亭熙和褚泽身上打了个转儿，忽然想到最近的话题不断地，围绕在这两位身上的各种花边新闻。 虽然媒体至今没挖出来他们怎么结的仇，但普罗星网网民，已经在各媒体煽风点火、夸大其词之下，对二人仇视的状态深信不疑。 ——不过，也还有例外。 星网上，不知怎么冒出来一堆夹杂在韩亭熙狂热粉和无相狂热粉对骂之间的“奇异”角色。 他们统一口径，总是发着“啊啊啊啊磕到了”“锁死锁死，通通锁死”之类的话。 甚至在那日两人约战的新闻之下，大规模出动，似乎各个都要晕死过去，发表了一堆让人额角抽搐的言论——“亲了亲了绝对是亲了！”“咬嘴唇好色哦！”“狂野的不伦之恋”。 这种狂热的cp粉，女研究员还是略知一二的。 这让她看着褚泽的目光，总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八卦之色。 出于某种直觉，这些日子坐在评审席上的相处，让女研究员觉得，无相和韩亭熙之间，绝不像媒体所说那样。 褚泽轻飘飘看了眼女研究员，冷淡的瞳孔漆黑，尽管进行了易容，女研究员被他看了一眼，仍能感觉到了一种透骨的锋锐。 她瞬间明白褚泽这一眼的意思了。 ——想八卦，不想死，就憋着。 无相的威慑力让女研究员转移了话题：“莱奥多少将已经失踪很久了，不知道耀银帝国还要不要在后续的比赛日安排一个顶替莱奥多位置的人。” 褚泽转着手里的酒杯，澄澈的淡蓝色酒液随着杯子的旋转，而在正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手指对于力的掌控精妙绝伦，没有一滴酒从杯中洒落。 他听到女研究员的话，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疏懒地应了一声：“应该会吧。”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失踪了？” 褚泽凝眸远望，在云端隔着缥缈的云气，穿破空间，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美丽温婉的女人，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她的手边放着一颗球状的物品，仔细看去，似乎在球面上有不断移动的像素小人。 她似有所觉般，将耳边的发挽至而后，抬起头，轻轻笑了一下。 褚泽听到了天兆长辈似的鼓励：“不错嘛，已经有几分祖源漫游宇宙的风采了。” 他收回了目光，随口回答女研究员的疑问：“招惹仇家了吧。” 女研究员轻嘶了一声：“都是三阶了，还能无声无息消失……我回去要让上面对分几个护卫给我。” 褚泽饮着酒，没再和旁边那些评审们搭话。 第329章 他看着韩亭熙。 韩亭熙此刻刚慢悠悠踱步，从一场爆发的战斗旁边散步离开。 爆炸的烟尘在接近他身体的那一瞬间，就被无形的力量泯灭。 灰头土脸、满身流血的异能者能量枯竭，如果没人干涉，眼看就要陷入休克。 没等五阶们动手，韩亭熙就操控着空间，把人传送到医务室内了。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七天，这七天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向他挑战。 这是显而易见的。 他那场比赛进行的干脆利落，轻松写意，甚至连真实实力都没有展露，就碾压式的，拿下了突围赛最快结束的记录。 所有复盘的选手，只要长脑子，在看到了那场比赛的录像之后，都不会想不开去找死。 这里不是第二世界，在挑战失败之后，他们的伤势不会像第二世界一样复原，而是真实存在的。 而这些伤势，几乎可以决定自己下一场战斗的局势。 为了不让排在自己后面的人有机可乘，没有人会去挑战韩亭熙。 ——就让他继续在榜一挂着吧。 这是所有选手在看到韩亭熙时，内心的唯一想法。 而排名前列的那些四阶异能者，他们虽然看韩亭熙在第一位很不顺眼，但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他战斗。 万一输了，排位不变，还会受伤。 所以，韩亭熙只觉得这几天真无趣。 终端上交，也禁止去第二世界——只有一个军用摄像被他偷偷装在了休息室内。 在这里唯一的娱乐，就是战斗，或者旁观别人的战斗。 如此生活，还要进行七天。 不过，韩亭熙也不是真的没有乐子。 比如——每晚都会夜袭的某位评审。 曾用名褚泽，现用名星野，称号无相的这位英俊评审，总是夜会比赛选手。 也就仗着没有人能发现他的恶劣行为。 不过褚泽每天也不会和韩亭熙相处很久，毕竟这颗星球上还有三名五阶异能者。 褚泽总是卡在他们发现的边缘，恋恋不舍地将韩亭熙翻来覆去亲一遍，才回到评审的休息室。 褚泽透过屏幕，看到韩亭熙慢慢伸长手臂，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坐在山头，俯视着两位异能者战斗，还顺手将附近的空间整理好，将逸散的能量消灭。 他低低笑了一声。 惹得旁边的评审悄悄看了他一眼。 过了片刻，这颗行星已经到了日暮时分，于是褚泽也不再继续坐下去，站起身，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收到了来自祖源的消息。 祖源这个人，神出鬼没，常年意识活跃在第二世界的各个角落，精神力触角纵游宇宙，就连一级文明的防火墙都防不住他。 所以，凭他的神经质风格，是不会正常发消息的。 如同灵光一闪。 褚泽脑海里的雇佣面板上，非常突兀的多了一条来自祖源的留言—— ——我亲爱的宝贝的野，爸爸很久没见你，甚是想念。 这是第一条。 褚泽看着那个“爸爸”，五官冷的像是一块难以融化的冰。 一年之前，祖源忽然感叹道：“一百多岁了，我想要个孩子。” 然后当时正好休息状态，坐在祖源办公室里汇报情况的褚泽，就被祖源用打量的目光，心花怒放的神情看了几眼。 从此之后，祖源发来的消息，总要加上一个“爸爸”。 褚泽无视这条，三年来，他对于祖源的脑子不好也有了几分深刻的体悟。 他看向下一条。 ——注意杀手哦。凭一己之力招惹耀银帝国财阀追杀，爸爸为你骄傲哦……不过要提醒你，尽快离开梦多公国，回到兵团势力范围。 褚泽垂下眼思索，指尖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面。 他此时，已经站在了韩亭熙的休息室内。 这里不算宽敞，但却一切俱全。 他撑着下巴，打量着韩亭熙简单摆放着几本有关军事的书籍，以及其上的抽纸、台灯、小时钟、垃圾篓等，长指翻着书页扫了几眼内容。 有点无聊。 怎么还没回来？ 褚泽将几本书迅速看了一遍之后，桌子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当前行星的晚间时分。 在他的感知之中，韩亭熙正坐在医务室旁观医师的治疗手法。 褚泽：“……” 他算是感受到韩亭熙这几天有多闲、多无聊了。 于是只能等。 褚泽开始打量起这间一厅一室一卫的小房间。 缓缓踱步，信息在眼前交错，逐渐让褚泽窥探到韩亭熙在这里短暂生活几天的影子。 有抻着懒腰跳起来砸在床上的，有大大咧咧扯下上衣光着上身的，也有带着水汽从浴室围着浴巾出来的，也有围着浴巾撅着屁股安装摄像的……？ 褚泽目光一凝。 他罕见地带了点凝重，停步在了韩亭熙床头柜的位置。 然后，低头，沉默。 褚泽迟疑着想。 ——他装军用摄像，是要做什么？ 一朵玫瑰 第153章 赏金联赛挑战赛结束于4月3日落下了帷幕。 在同一时间, 当前宇宙众多文明下达了战时政策，大规模娱乐性活动或者场所被迫中止。 第330章 也就在挑战赛结束的第二天，下一赛程还没公布, 距离“迷雾”十万光年的梦多公国, 就受到了一次来自宇宙边境的超远距离攻击。 当时空间被多维度封锁, 所有处在梦多公国的人，都在那一天通过新闻, 看到了一场倏然降临, 然后倏然消失的死光。 能够将一切生物灭绝的射流，被一级文明及时拦截, 并在不久后，经过多方商讨，由联赛主席召开发布会，公布本届赏金联赛就此终止。 褚泽听到这个消息时, 并不意外。 在面对宇宙级的文明时, 战火从来不是限于一片空间那么简单。 ——赏金联赛聚集了当前宇宙的精英战力，理所当然成为不死者文明的攻击目标。如果此次无声出现的突然进攻成功，那么无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当前宇宙中层战力。 褚泽此刻正听着终端对面的人说话。 “您要什么时候回来？” 他脚步平稳, 走在一个铺着厚厚地毯的长廊里, 两侧是零星几个房间的房门。 听到终端对面的男声, 褚泽“嗯”了一声。 对面有些无奈：“……星舰还有四个宇宙时起航,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一个五阶，十个四阶, 且都为超阶异能拥有者, 如此手笔，也只能是财阀贵族出手……” 百安叹了口气, 对终端对面的褚泽说：“请您尽快返回星舰吧。” 终端被挂断，褚泽挑了挑眉，听出了百安藏在语气中的一点愤怒。 褚泽站在前方一个电子门前，轻松解开了对他来讲形同虚设的锁，手搭在门把手上，推开门，低声自语：“急什么，还有四个宇宙时呢。” 门轻轻合上。 无形的力量从门口延伸出去，一切褚泽经过的信息消失不见。 具备多个宴会厅的礼堂之内，香风鬓影。 韩亭熙长身玉立，修身的礼服将他衬托得极为挺拔俊美，腰线之处的布料收束合身，瘦削的腰如一把弯刀，利落而漂亮。 他手握着一杯酒，微微垂眸，听着身旁那些来自帝国高层的夸奖，嘴角轻扯，睫毛之下的神色，暗藏着几分不耐。 他一向对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缺乏耐心。 这群帝国高层或者贵族，从耀银帝国远道而来参加梦多公国皇室举办的宴会，对于这次赏金联赛挑战赛的第一名，抱有着极大的热情，翻来覆去在他耳边夸奖或者说一些招揽的话，耳朵都要起茧。 韩亭熙再次随着对方的举杯抿了一口酒。 距离匆匆举办的闭幕式，已经有了十二个宇宙时。 这期间他被颁发了星河奖章，将作为赏金联赛开展以来，最“幸运”，最“没实力”的一位最终胜者被记录在册。 这让他心情不是很美好。 赏金联赛从最初，以鼓励民间异能者站出来为目的，到现在成为全宇宙的最热门赛事，尽管中间有近千年停止了这一赛事，但所有赏金联赛的最终胜者，无疑都是毫无争议的，用实力将所有对手击败，才获得星河奖章的。 只有韩亭熙，是个例外。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只能十分憋屈的，在帝国高层乐呵呵的笑容里，扯着唇角将星河奖章收入怀中。 酒气微醺。 韩亭熙抬腕，饮尽最后一口酒水，轻轻舒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这无穷无尽的应酬。 他脑袋都有些轻飘飘的泛晕，饮下的酒液如同一道火线，从喉咙中刮过，滚入肺腑，奇异的能量滋润着精神海，也让异能者们感受到了醉意。 “要回去吗？” 伊利亚及时站在韩亭熙身边，抬起手扶住韩亭熙的胳膊，当发现韩亭熙还能站稳之后，又退了半步到他身后。 韩亭熙嗯了一声。 他步伐稳健，眉宇间依旧冷冽不驯。 但熟悉韩亭熙的伊利亚，能够瞥见韩亭熙趋于涣散的眼神，他上司的眉眼像是笼上了一层雾气，眼角和脸颊上的红，也显示出他酒量不佳。 伊利亚非常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上司这张脸的杀伤力。 他在看到韩亭熙拿起酒杯的时候，就默默站在了不远处，等到韩亭熙终于能摆脱应酬之后，更是寸步不离。 . ——没有别的原因，他已经记不清在类似的场合，他上司被多少图谋不轨的人盯上过了。 为了避免韩亭熙失手让意图作祟的人人间蒸发，伊利亚尽职尽责地象征性问：“我送您回去？” 韩亭熙蹙着眉，小声嘀咕了一下。 普通人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作为三阶异能者的伊利亚却听的非常清楚，然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一言难尽了。 他深深看了韩亭熙一眼。 这一眼，好像透过这副人模人样的冷酷外表，瞥见了韩亭熙的内心一样。 他有些好奇韩亭熙这个现任的、需要保密的情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让韩亭熙哼笑着说出“不用送，有个家伙会吃醋”这种话。 据他所知，韩亭熙与此人的恋情，也不过就是一个月……而已。 韩亭熙揉了揉眉角，意识勉强聚拢起来，呼出一口酒气，慢吞吞道：“你留着替我应酬。” 伊利亚吸了口气，砸了一下嘴，还能尝出嘴里酒水的回甘。 他抬头瞅了一眼落日黄昏的景色，又看了一眼背影坚定离开的韩亭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木然转身回去。 第331章 行。 总有人春宵苦短，总有人负重前行。 副官，就是拿来用的。 这里禁止使用空间异能进行范围移动，韩亭熙是自己慢悠悠走回去的。 在天边被日落染得金红时，他带着醉意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推开门，褚泽正借着外界的光，在窗边翻阅一部书籍。 黑发上有金色的阳光跳跃，沉入书中的侧脸，在此刻英俊如神祇。 他不紧不慢合上书，然后才撑着下巴，抬起眼看向门口醉醺醺的韩亭熙。 韩亭熙皱着眉看着他，二人对视，褚泽看到了他眼睛里的不满。 下一秒，就听到韩亭熙带着几分熏然道：“我进来很久了。” 褚泽立刻明悟了。 他忍不住低声笑，眼角弯起来。 “很久了？”他重复韩亭熙的话。 从韩亭熙进门，到褚泽合上书看向他，总共不超过一分钟。 但喝醉了的韩亭熙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在门口停留了很久，而褚泽还不紧不慢看着书，然后又以一种缓慢的速度看向他。 “太慢了。”韩亭熙抱怨着嘟囔，抬起长腿晃悠着往前走，走到一半，就撞入了一个熟悉的温热怀抱。 褚泽先是亲了亲他的发顶，单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给他解衣服扣子。 之后才轻笑着啄韩亭熙的唇瓣，低声告罪：“下次会第一时间就看你。” “没有……下次。”韩亭熙被吻得呼吸急促，因为酒醉而变的困难的喘息，让他在潮湿的吻中，有些贪恋地攫取亲吻间隙的空气。 整个人也没骨头一样，被褚泽从门口抱到客厅，将衣服脱了一地，又被压在了床上深吻。 韩亭熙小声呜呜了两声。 “别、别他妈亲了……喘、喘不上气。” 带着热气的唇终于分开，褚泽的拇指蹭了蹭韩亭熙的唇角，手臂撑在韩亭熙耳侧，人悬在韩亭熙上方，看着韩亭熙像条小鱼一样嘴唇开合着喘气，忍不住一直笑。 怎么这么可爱？ 他低下头又亲了亲韩亭熙，惹得他不住在褚泽怀里推搡，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唔……”韩亭熙皱着眉，细长的手指按在褚泽的脸上，头向左侧蹭，试图摆脱不让他呼吸的褚泽。 但效果不佳。 褚泽还偏偏十分恶劣地，想看韩亭熙被欺负的样子。 于是韩亭熙咕哝着骂了一句很脏的话，扭过头，直接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头枕在胳膊上，背对着褚泽，抬起手竖了个中指。 褚泽伸手将他的中指按回去，大手将他的手背扣住，指尖纠缠，手指一根根嵌入他的指缝里。 韩亭熙晕了半天的意识，此刻终于清醒了那么两秒。 ——这个姿势，好像很不妙啊。 韩亭熙向后蹭了一下，头埋在床上，被自己蠢笑了。 褚泽的吻落在他的耳根后方，轻轻的，却像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星，点燃了身体内的血液。 褚泽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耳根后方那块薄嫩的肌肤，他咬着韩亭熙的耳垂，用带着细小喘息的气声问：“感觉到了？” 他问了一句，然后用鼻腔继续发出一个音节：“嗯？” 韩亭熙耳后到脖颈那一串肌肤，已经红透了。 像是喝醉了酒染红的。 但只有褚泽知道，他是如何一点点看着它攀上绯红，变得像一朵熟透的玫瑰一样。 韩亭熙头小幅度动了一下，埋在枕头里面的头侧过来，他声音带着哑：“废话。” 他声音低下去很多，小声说：“都他妈要戳进来了，问个屁。” 褚泽眸色一下深了许多。 他握着韩亭熙手指的手忽然捏紧了一些，轻轻磨了磨牙，声音带了几分危险，他的声音钻入韩亭熙的耳道：“要不要试试？” 韩亭熙被笼罩在褚泽的身体之下，背部挨着对方的胸膛，褚泽心跳的力度，似乎透过薄薄的肌肤，让他的血液都喧嚣起来。 韩亭熙脚趾踩着床单，轻轻蜷缩起来。 声音像风一般飘散，但褚泽却听清了。 ——“来。” 头脑泛着热气，韩亭熙手搭在额头上，仰着头，瞳孔被日暮染色。 一室旖旎，满目春色，直到星光如织，微风拂动窗前树木的枝丫。 褚泽手掌握在韩亭熙的腰上，瘦削的腰上覆着薄薄一层流畅的肌肉，并不突兀，却手感上佳、恰到好处。 一滴滴的汗水混杂着白色浊液落在床单上，褚泽一点点抚过韩亭熙背后的肌肤，声音带着餍足，唤醒了即将睡过去的韩亭熙：“我要走了，我的玫瑰呢？” 韩亭熙趴在床上，抬起手指，勾着褚泽的手掌，落在自己的肩胛骨处。 他声音哑得厉害，尾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颓靡，韩亭熙握着他的指尖停在自己后背上：“你曾经说过——” 褚泽眉目一凝。 心脏缓缓停了一瞬。 他听到韩亭熙说：“要给我亲自画上纹身。” 声音还带着某种慵懒的调子： “一朵玫瑰。你来纹在我的身上。” “前男友。” 褚泽指尖一点点勾勒那柔韧的肌理，眸光幽深，像是一潭望不尽的水。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记忆的片段。 第332章 在一片古怪荒芜中的绿洲城市，在鱼尾人身的塞壬雕塑之下。 那里有笑着的他，和耳根红透的韩亭熙。 带着少年意气。 目光相对之间，是发而不宣的暧昧交缠。 终端一声一声带着催促的意味。 褚泽看着陷入沉睡的韩亭熙。 用目光柔和地描摹韩亭熙沉睡的侧脸，他穿好衣服，站在床前，微微俯下身，在韩亭熙的额头落下一枚深深的、温柔的吻。 他轻声说：“你的军用摄像我收走了。” “还有——” “第二世界见。” 韩亭熙发出小声的呓语。 手指不舍地轻轻在枕头上勾了两下，但熟悉的温度消失不见。 他在睡梦中不满地撇了下嘴。 而室内，回应他的。 只有微微拂动的窗帘，以及高悬明月洒下的月光。 宣告 第154章 赏金联赛开始于三月初, 结束于四月末，此时在这颗梦多公国的主星上，这里是秋季。 落叶簌簌被风卷着从天空吹过, 地面铺满了色彩浓艳的各色叶片, 他们堆积在一起, 在干燥的秋日气候内，散发着淡淡落叶的秋日气味。 这次赏金联赛结束之时, 时间赶得正巧, 正是梦多公国那位“带来繁花与收获的梦之神”的诞辰。 传闻在两千三百年前，梦多公国还是一个囿于一颗行星上的落后三级文明时, 这位梦之神带着幻梦般的繁花，手持着麦穗从天空降临，带给他们那颗荒芜的落后行星生机与希望。 街道上行人如织，穿着轻便的衣服, 头戴花环, 男人手上提着麦穗，女人手腕上佩戴着鲜花编成的手串。 人群正说说笑笑，唱着祝祷的长歌，在花车的两旁, 走向这座城市中心最大的教堂。 褚泽在床上描摹韩亭熙身体和眉眼的时候, 正值黄昏, 当韩亭熙沉睡入眠时, 他离去，那是天空明月西斜, 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在一天之中的黎明时分, 诞辰的庆祝花车和信徒就已经开始了热闹的游行。 褚泽和人流背身而过。 曲调古老的歌谣从身旁的人口中发出，钻入耳道。 人群的洪流不免有些拥挤, 但却如同看不见褚泽一样，在即将靠近褚泽的那一刻，就会下意识躲闪。 他的终端正疯狂响着，百安已经拨了很多条视频通讯，但之前褚泽有正事要干，所以都不假思索掐掉了。 于是，他的终端里面，就被百安轰炸了数百条消息。 他随意一扫，就看了个大概。 再看了一眼时间，褚泽只是轻轻挑了下眉。 好像有点晚了。 褚泽舔了下齿列，唇齿间好像还停留着某种皮肉的香味。 ——他的男朋友实在太美味，最后还要撒娇让自己亲手纹身。 距离百安预计的星舰启动时间，还剩下五分钟。 褚泽叹着气揉了一下额角，再次将终端屏蔽。 星舰停留在这颗星球的太空停机坪上，如果普通的三阶异能者想要在五分钟之内从地面上去，恐怕并不简单，但褚泽却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对于空间侧的异能者来说，纵横在空间之间，如同游鱼入水，最是惬意不过。 他们也是所有异能者中最难以追踪、杀死的一群人。 也有相当一部分空间侧异能者，在达到三阶之后，就会单枪匹马进入宇宙，成为一名周游星海的“星界旅客”。 但褚泽却并不着急立刻返回星舰上，尽管，只剩下五分钟的时间。 脚步慢慢停了一下，他停留在了一座常见的小教堂面前。 教堂的正门前视野开阔，站在前方平整的广场上，能够一眼看到里面的梦神雕塑。 褚泽远远站着，目光落在石质雕塑的双眼上。 雕塑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它毫无神采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着一层幽深的雾气，冰冷的、无人气的，回看向站在远处的褚泽。 一抹细微的绿光闪过。 褚泽语气平静地说：“我的灵魂缺了一半。” 对面的神祇安静不语，空气中流动着的各种粒子却好像开始凝固，一种莫名的森寒缓缓攀升。 “下次见面，我会拿回我的灵魂。” 声音冷而硬，褚泽眉眼锋利如一柄寒刀，带着透体而出的锐利和锋芒，他一字一句的，声音如同某种宣告： “取回我的记忆。” 一种如同玻璃或镜子破碎的声音响起，空间寸寸龟裂，光影在褚泽的眸中变幻，他微微扬起头，仰视远处的雕塑，神情却疏冷、浅淡，漠然的瞳孔深处，是一种似有若无的轻讽。 那些破碎的空间、被扭转变化的规则，像是要将一切撕碎一样，连同身处这片空间之内的褚泽。 但褚泽只是牵着唇角嘲讽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 脚步平缓向前，身后的一切紊乱倏然归于平静，如同被一双大手坚定抚过，一寸一寸，以不可抵抗的力量，恢复了曾经的安然、静谧。 只有那雕塑的眼睛，绿光闪烁很久，冰冷无比地，注视着褚泽划破空间，消失在原地。 百安面容平静中暗藏着绝望，淡然中压抑着疯狂。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终端上的倒计时。 用平板的语气开口倒数：“倒计时，十，九，八，七——”、 第333章 在七刚落下的那一秒，空间泛起了细微的波澜，褚泽的背影一下子，突然出现在了一脸紧张的所有耀日兵团成员身前。 “——好了。”百安盯着褚泽，深吸了口气：“我以为您要在温柔乡一去不回，在梦多公国留下无相最后的传说了。” “预计启动时间达到，能量准备完毕——”舰载智脑的声音同时响起。 星舰缓缓向前移动。 百安语气带了点少见的挖苦：“您是拿自己的安危一点也不当回事，再晚几秒，星舰就——” 声音戛然而止。 夏玲惊呼道：“老大！” 褚泽原本站在原地的身影抬步向前，却在下一秒，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面。 一群人呼拉一下围了上去，各个神色惊恐。 有的甚至在看到褚泽倒下之后，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无所不能的，神一样的团长，倒下了！ 一个个哭丧一样，开始发出了哀嚎。 褚泽觉得脑仁都在痛。 一群一向粗咧咧的男男女女，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还有几个抱头啜泣。 他只是力量不济倒了，又不是死了。 “闭嘴。” 他声音从人缝中穿过，喝了一声。 一切哭丧的声音都消失了。 这时，百安才捂着刚才骤停了的心脏询问：“团长，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褚泽回忆着刚才，那发生在一瞬之内的，两人无声无息的交锋，缓缓一笑：“做了个试探。” “试……探？”百安神色不解，但看到褚泽的视线落在他自己的左手上后，目光随之而去。 他看到了那枚没有遮掩的碧绿宝石，那绿意浓稠的似乎将要流淌出来。 百安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作为祖源亲自培养出来的人，他作为祖源和褚泽二人的心腹，自然知道褚泽身上的隐秘。 他干涩地开口问：“……团长，你遇到、祂了？” 褚泽浑身能量被冲散，身体内部遭受了重创，不过此刻已经恢复了一些，他被扶到休息室坐好，由医师进行治疗。 一边治疗，一边懒懒嗯了声，似笑非笑说：“不止如此。” “我还弄清楚了，祂现在的……情况。” 只要对方动用了规则的力量，那么褚泽就能够顺着规则，去窥探对方。 在规则之中，褚泽是唯一拥有至高权力的神明。 就连那位，也要为之退却。 褚泽的挑衅是故意的，虽然也有在知道自己与韩亭熙的记忆，正是因为这个狗屁神而失去之后，而骤然升起的怒意的原因。 虽然目的只成功了一半，他被隔着遥远的时空重创，他没有捕捉到对方的真容。 不过…… 在那一瞬间，他在规则源域中俯瞰现实世界，在那浩瀚无垠的星海中，他看到了无数的、如同星斗一样，象征着那位“神”位置的地点。 也在交锋之中，从规则中明白了一件事情。 ——祂拥有无数的身体，似乎以一种超出认知的方式活着。 而同时，褚泽也在规则之中，捕捉到了那一小片，明明属于宇宙，但却被篡改了所属的规则。 无数宇宙规则告诉褚泽一件事情 ——祂是宇宙规则的阴影，是混乱、是无序。 祂在被规则磨损，也同时在侵吞规则。 褚泽被医师灌了几瓶药，他看着百安一直没展平的眉头，勾唇笑了：“怎么？担心我死？” “……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百安拧着眉，他抿着唇看着褚泽：“祂应该不会发现你才对。天兆阁下曾为你亲自遮蔽了一切窥视……” “我自己去找的。” 褚泽平静道。 百安：“……” 他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理解的神情。 “您找祂？” “你找祂做什么？”百安觉得有点心梗，连“您”都不说了，深吸一口气道：“虽然你很强，但对方的实力简直……” 褚泽扬了下眉，他和韩亭熙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极其喜欢学韩亭熙这个动作。 三分不屑，三分傲气，剩下四分都是不以为意的狂。 这个表情，也就格外能让人恨得牙痒痒。 褚泽摆弄着终端，趁着还没离开梦多公国星网的范围，抓紧给韩亭熙发了几条消息。 等百安快气死了，褚泽才抬眼看向他。 只是一眼，就让百安怒气全消。 百安从中看到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深藏在眼底的那种——狂妄的自信。 眼前这个青年，自从跟在对方身后之后，百安从未见过他眼底的神色有过一丝波澜。 无论是在面对咫尺间发生的星辰爆炸，即将殒命的瞬间；还是在面不改色在接受委托，进行军事作战的时刻。 他永远冷静从容。 如同最冷血，却也最仁慈的猎食者。 他会度量好自己的每一次奔跑、每一次出击、每一次毙命所需要的能量，从不失手。 这次，也一样。 百安闭上了嘴，他只是最后，咬着牙，盯着褚泽说：“您要做什么，是您的事情。” “但担心您，是我们的事情。” 他平了平心情，站起身，对褚泽认真俯首行礼：“虽然这是你一个人的战斗——但请务必胜利。” 第334章 褚泽看着他，听到了百安的尾音在颤抖。 毕竟面对的是一位……超出理解范围的“神”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 最终只是轻声道：“谢谢。我会尽力。” 百安闭着眼，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门关上。 褚泽揉着眼角刚往后一靠，外界的信息就争先恐后汹涌而来。 非常汹涌。 百安的哭声尤甚。 褚泽：“……” 他用力，再次揉了揉眼角。 光阴的影子 第155章 清晨的一缕阳光跳跃着掠过一张漂亮的面孔。 青年英气的眉被阳光照射, 似乎是嫌光线太亮，他眉毛拧着，眼睫颤抖了片刻, 终于被从没拉好的窗帘外投进来的光线晒醒了。 韩亭熙蹭了蹭枕头, 翻了个身, 手在床上摸了半天，没摸到另一个人, 意识才终于醒了过来。 昨天的记忆乱糟糟的, 最清醒的时候，还是褚泽压在他身上的前半段时间。 ——至于后半段时间, 他都意识开始涣散了。 韩亭熙皱着眉，努力回忆着后来的记忆，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对褚泽说了真相……然后，似乎他说, 第二世界见？ 中间发生了什么？ 韩亭熙抓了把头发, 抬腿下床，打算洗个澡清醒一下。 脚刚踩在地上，他就骂了一声：“我操……” 他盯着自己的胸口，看了好几秒, 然后小声说：“小时候没吃过奶吗？” 等从胸口的震惊回过神, 韩亭熙才感觉了浑身上下的不舒服。 尤其某个地方, 好像还夹着什么东西。 韩亭熙耳朵红了片刻, 感受了一下，手指在半空画了两下长宽高, 然后又迅速握紧拳头。 “不行、不能想了……”他嘀嘀咕咕, 自言自语，迅速红着耳朵和脖子, 迈步冲进了浴室里面。 水流瞬间倾泻而下，带着凉意的水让韩亭熙升起的热气也消下去了，凉水让他一下子清空了大脑，等感觉差不多，他才调回了温热的水流。 紧绷了一个晚上的肌肉，被温暖带着热气的水流浸泡，一滴滴水珠从肌肤上流下去，无比舒适。 韩亭熙侧过身去扯浴巾的时候，他忽然咦了一声。 模糊的镜子隐隐倒映着他的影子，能看出肩宽腰窄，身量修长，只是一个并不清晰的肉色轮廓。 水汽氤氲，渐渐模糊了浴室内的镜子。 上房的嵌入式灯光将浴室里熏得雾气腾腾。 镜面上水珠一缕一缕滚下来，汇集在镜子下沿，然后化为一摊潮湿的水。 韩亭熙只有半边身子侧照在镜子里，在那模糊不清之中，腰间的一点红格外刺目。 记忆霎时间回笼。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韩亭熙慢慢想了起来。 ——是纹身。 在活捉莱奥多等人的那天，在钟楼的时钟背后，褚泽亲吻着他，向他索要了一朵玫瑰。 在压缩空间中，韩亭熙准备了他原计划昨晚送给褚泽的东西——用七种颜色的玫瑰花瓣，被风干、注入能量，斥巨资让工匠制作的一枚七色玫瑰的项链。 正与自己脖子上佩戴的七色堇相对。 但昨晚…… 韩亭熙低下头，手掌搭在自己的腰上，看到了腰肢上隐隐约约的一片艳丽的红。 梦多公国提供给异能者的酒，是真上头。 韩亭熙单手抓了一下头发，忍不住笑了。 昨晚情至浓时，他混乱的视线中，是褚泽身体上大片繁复绮丽的金红图腾，那些金红色如此浓丽、绚烂，让攀住褚泽肩膀的他，忍不住一遍一遍用指尖去描摹。 后来。 当褚泽问他玫瑰在哪的时候，韩亭熙便下意识想起了曾经二人的玩笑话。 明明过去很多年，但那个时候褚泽调笑的语气，却恍惚和今日的褚泽重叠。 于是他告诉褚泽，亲手，一笔一笔，在自己身上勾勒出玫瑰吧。 我的每一寸肌肤，都会刻上你的痕迹。 而我，也是你独一无二的爱情。 这就是韩亭熙，当时混沌中脑袋里唯一想着的东西了。 抬起手将镜面上的雾气擦掉，露出清晰的倒影。 韩亭熙微微背过身，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上。 他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那是一片浓烈的玫瑰。 白玫瑰从肩胛骨处盛放，在脊柱上是金粉的玫瑰，红色玫瑰舒展花瓣，像是两片深色的吻痕，落在白皙的腰肢之上，然后再向下，是隐秘而妖艳的蓝色玫瑰。 金色的藤蔓勾连着花朵，一朵朵颜色不一的玫瑰极其和谐、美丽，颜色由浅变深，渐次从上至下盛开。 在这些玫瑰的最下方，是一朵描金的黑玫瑰。 它花瓣大片大片的绽放，托着两处腰窝，此刻腰窝之中还有未干的水珠，如同滚落在花瓣上。 韩亭熙目光缓缓向下，看着黑玫瑰之下的花茎，细长而点着金，在白色肌肤上，一路蜿蜒而下。 最后，顺着尾椎没入到看不见之处。 他将纤长的手指搭在尾椎上的位置，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 “草。真他妈的骚。” * 在遥远的星海之中，中控室之内，褚泽坐在椅子上，凝目看着操作台上的显示屏。 第335章 上方数个代表着高聚合能量体的红色光点，此刻剧烈闪烁。 在立体的星空图中，以一种超越光速的跨越方式，没闪烁一次，就逼近着代表着耀日兵团的蓝点。 “消息有误。”百安神色不佳，他深吸一口气：“是两个五阶异能者，十三个四阶异能者……其中有一位五阶，被记录在宇宙危险名录中。” 褚泽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波动，指尖敲击在光滑的操作台上，深刻的侧脸轮廓，在上方的冷白色灯照下，如同一笔一画被雕刻出一样。 他平静道：“对方搭载的星舰为尚通集团的顶配小型战斗舰，远比我们灵活、快速……智脑，预计多久他们会追上来？” 舰载智脑运算了一会儿，从繁杂的信息中，用了几秒得出结论，它平静无波的声音一如既往：“预计还有一宇宙时三十九分，误差在三十秒之内，将会出现在距我们的跃迁空间之内0.00036光年的距离。” “还有一个半宇宙时。”百安看着褚泽，说：“我已根据您的指示，向梦多公国方面发出求援以及警告，不过对方似乎并不准备插手此事。” “干他们的梦神！”夏玲气得骂出声：“这就是摆明了告诉我们，对方式耀银帝国的势力，他们这群没有卵蛋的孙子，自己文明内都能被骑着鼻子作乱！” 褚泽轻叹了一声。 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说：“对方的目标只有我一人。” 百安刷地抬起头，拧着眉，已经料到褚泽将要说什么了。 他刚想开口打断：“您——” 褚泽抬起手，目光如一捧没什么温度的雪，他制止了百安的话语，继续自己刚才的话：“这次是我的鲁莽为你们带来了危险，我应该向你们道歉。” 中控室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他们看着褚泽，好半晌才讷讷道：“道个屁啊，我们拖团长您后退的时候都数不过来。” 但褚泽只是笑了一下，站起身，在夏玲脑袋上搓了一下，然后拍拍百安的肩膀，精神力接入操作台，取代了百安的权限。 “你们继续向雇佣兵团势力范围跃迁，我出舱去会一会他们。” “您疯了。” 百安深吸口气：“对面是两个五阶。” 舱门缓缓打开。 褚泽整理了一下作战服，将一枚作战用机甲佩戴在手指上。 面对着宇宙深空，外界的星光也洒在了褚泽面孔上。 他听到百安的话，一边将长发束起，一边平静道：“还没和五阶交过手，这次倒是好机会。” “我们留下。”百安重复道：“我们留下一起作战。” 但褚泽只是笑了一声：“一个照面，你们就被五阶打死了，留下干什么？送死？” 百安还想说什么，但下一秒，神色微微一变。 褚泽从舱门跃了出去，发尾在空中滑过一个弧度，在然后，就被重重合上的舱门，隔绝了视线。 而与此同时，星舰的最后一个指令强制执行。 空间开始扭曲，大片的色块从舷窗外变幻。 百安猛地攥住拳，最终转过身，重重呼出一口气，手指泛起了金光，一种玄而又玄，带着神秘气息的力量浮在指尖上，随着他在空中的描画，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一笔写完，他猛地喷出一口血，然后倒在了地上。 而空中，则是一串淡金色的符文。 如果褚泽在此，他会无比清晰地看到这串符文上的信息。 那代表着——坚不可摧的祝福、命运线上的起死回生。 那是百安的异能【赞颂祝词】，在三阶之中，所能做到的极致祝福。 跃出舱门之后的褚泽，在宇宙中轻轻飘浮着。 最近一颗星球，带着强大的引力，将太空中的破碎陨石化作陨石带，一颗颗巨大的、移速极高的陨石与褚泽擦肩而过。 这些引力是无法束缚三阶以上的异能者的。 他们的身体强大程度远超二阶，仅凭□□的能量，就能够挣脱巨大星球的引力，抵抗宇宙的辐射，从而飞跃天空，穿行宇宙。 褚泽的时间感在这个世界上是最精确的。 他轻轻倒数着秒数。 在减去了耀日兵团星舰的同步速度之后，倒数的第九秒，他在无垠的宇宙中，越过空间，看到了那艘小型战斗舰。 而在他目光捕捉到的那一秒，五阶的能量汹涌而至。 在梦多公国境内，即使是不将二级文明放在眼里，他们也克制地控制了能量，没有波及身边的行星。 其中一名五阶，是一肉·体强化侧的异能者。 作为五大异能侧之一，肉·体强化侧是公认下限低，但上限极高的一类异能。 肉·体强化侧在所有异能者中占比足有八分之三，其中大多止步于未入阶和三阶以下。 三阶以上的肉·体强化侧异能者少之又少，更不用提五阶以上。 但所有能够升入五阶的肉·体强化侧异能者，他们都在宇宙中创想了赫赫威名。 他们的身体堪比一个不断聚变的恒星，随意在空中一击，就可以打爆一颗星辰。 最直观、最朴素的战斗方式，同时也带来了最可怖的攻势。 褚泽眸中倒映着星辰，以及携带着摧星之势，从遥远之处眨眼而至的一名五阶异能者。 第336章 空间被这剧烈的肉·体力量扭曲，对方的肢体甚至因为这种能量，而燃起了超高温的烈焰。 瞬息而至。 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拳上的热炎即将舔·舐褚泽的脸颊。 那名异能者目光冰冷，在他的眼里，这一拳下去，褚泽就会从此消失在宇宙中。 但下一秒。 他目露惊色，拳上的火焰如同被无形的风吹灭，从高涨的烈焰，一点一点，越燃越小，最终熄灭。 而那携带着能够摧毁星辰的能量，在空间之中，如同被扭曲了路径一样，擦着褚泽的脸掠过。 一道巨大的烟花炸起在不远处的空间中。 褚泽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焚烧一般，肢体瞬间爆出鲜血，只是轻轻擦过，他此刻的身体就已经在了崩解边缘。 褚泽眸光冷冽。 视线落在了宇宙中，那一拳能量终结的位置。 那里如同有一处堙灭能量的屏障。 那是空间封锁。 另一名五阶，是一位空间侧的异能者。 他瞬间拉开距离，遥远地立在一颗巨大的水蓝色星球之上。 那名空间侧异能者，也施施然从空间中暴露出了身影。 褚泽从浩瀚的信息流中，捕捉到了法则的力量。 ——这是五阶异能者的特殊之处。 只是一个照面，褚泽就深刻感觉到了彼此之间的差距。 与相隔无数时空，能量被削减亿万的神明不同。 直面五阶，凭褚泽如今的实力，全身而退都难。 不过，他此刻内心依然冷静。 万千信息，在眼中飞速闪过。 他看到了被封锁空间中的法则—— 若是其他空间侧的异能者，面对由法则之力布下的空间封锁时，就如同瓮中捉鳖，只能被困在这里，等待最终死亡的结局。 但这对褚泽来讲，却不同。 这是他此刻的生机。 法则被他勾动，重新解构、组成。 须臾之间。 在对面两位五阶再次发动进攻的那一刻，褚泽瞬间消失在了原位。 二人脸色巨变。 而那名五阶空间侧异能者，眯着眼，瞬间看向了一个方向。 他静待了一会儿。 面色冷淡，似乎在估算着什么。 在某一刻，他忽然冷笑一声，手在虚空之中轻轻一握。 撕开虫洞，踏入其中的褚泽，冰冷地看向那名五阶的方向。 他看到了虫洞中被扭曲的空间，看到了被篡改的目的地。 ——那是迷雾之中。 宇宙之中唯一的未知之地。 但他只是顿了一刹，就在那名肉·体强化侧的五阶攻击的前一秒，跃入了虫洞之中。 他眸中燃着一簇火，被虫洞吞没。 留下，是死。 不留，尚有一线生机。 被扭曲了空间的虫洞撕扯着他的身体，褚泽在某一瞬，甚至感觉到了灵魂被分解成一片一片。 他在虫洞中，用尽最后的力量，用规则之力，抵抗致命的危险，他几乎再燃烧自己的身体，在濒死的危机中，他终于，使那名五阶为他决定的目的地发生了偏移。 褚泽在虫洞的终点，看到了无数光阴的碎片。 那里没有年月，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只有一枚一枚，如同旧日碎片一样的光阴。 那里是——创生之域。 正确的“碎片” 第156章 创生之域是一片游离于宇宙空间的地方, 在人类第二次空间科技革命之后，这数万年间，它总是以一种随机的、不能预测的方式出现。 它与宇宙的联系, 被当代的一些科学家命名为“宇宙潮汐”。 创生之域每一次出现, 会在宇宙中出现一个投影通道, 那里近似虫洞，但其中时空扭曲, 非五阶以上的庇护, 不能进入。 当代学者，也根据这种投影现象, 做出了一个类比，创生之域和宇宙空间之间如同两颗有着固定轨道的星球，相互之间具备吸引力，当运行到最相邻位置之时, 二者的吸引力最大, 于是创生之域会在当前宇宙中形成一个可以互相连通的通道。 在发现创生之域之后，由此也展开了一种位面学说。 但当五阶以上的异能者率领军队进入创生之域后，这种位面学说也立刻被按下不表。 他们更愿意将之称为，当今宇宙的高维空间。 此刻, 褚泽正身处其中。 他张开眼, 看向四面八方。这里颜色杂乱, 如同大片的油墨被打翻, 入目一片怪谲的混乱。 这是褚泽第一次来到创生之域，他曾在雇佣兵团的一些人口中听说过这里。 大约在4453年前后, 一向对创生之域并不热衷的雇佣兵团一改往日姿态, 在祖源手下的十二核心兵团的带领下，开始驻扎创生之域通道附近。 来过这里的人, 都必须在五阶和六阶的庇护下才能存活。 因为这里的能量十分奇异，学者们甚至推断，这里与规则源域有几分相似，存在一种不可抵挡的消磨之力。 曾经有不怕死的四阶异能者，自诩能力强大，孤身进入通道，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也有在创生之域中，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五阶或六阶庇护的能量，顷刻间如同风化的沙子，从此消失不见。 第337章 现在，褚泽感受到了这种在学者口中的消磨的力量。 他的肉·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趋势，如同一瞬间经历了万千岁月，顷刻间变干、变皱，肌肤从最上方的表皮开始，一寸一寸，即将化为飞尘。 这里充斥着一种岁月的奇异能量。 但褚泽面容之上，却不见任何惊惶。 他在这里感觉到了一种熟悉。 这里属于时间的法则格外浓厚。 褚泽的面孔在变迁的大片色块中染上了斑斓的色彩，他的睫毛轻轻颤抖，唇角还带着血痕。 数不清的法则之力，如同最驯服的仆从，在这一刻，忽然蜂拥着冲入了褚泽的身体。 于是被时间侵蚀的肉·体如同倒放一般，血肉重构。 褚泽的勉强，在这里能够维持住不被摧毁，但凭他此刻的能量支撑，也并不能够坚持多久。 他需要立刻找到一条出路。 脑海中浮现出这三年间，如同寻常一天一样，祖源向自己教授知识的场景。 “创生之域啊……是个挺有趣的地方。”祖源拖着半死不活的声音，嘴里嚼着什么，含含糊糊地说：“那里过去就是现在，没有未来。” “什么意思？”这是褚泽自己的声音。 “那里被时空的法则充斥着……”祖源手指勾了勾，在空中用数据组成了一片纵横交错的扭曲线条。 所有的线条拥有同一个起点，然后交错着，无限延伸。 “喏，你看。”祖源说：“这是创生之域的简化概念，这些线条代表着一个从过去到现在，并通往未来的一段时光。” “而这样的线条有无数根，他们之间会不断交错，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个‘结’。” 褚泽看向自己的视线之前，那里纷繁的色彩在无序中有了几分清晰。 祖源的声音如同在耳边说：“每一条线，都存在着一种‘力’或者说‘能量’，当他们纵横着，不断交叠在一处形成了‘结’，那里的时空就会出现错乱。” “——也就形成了抵达过去的‘旧日碎片’。” 祖源笑嘻嘻地说：“如果你一个人在创生之域，活不下去了，那唯一的生路，就是去一个正确的‘旧日碎片’中哦。” 褚泽听到自己问祖源：“从现在进入过去，会有五阶以下的人活着吗？在进入旧日碎片的那一刻，应该就会被时空的力量所瞬间消灭了。” “但我说得是‘你’，当你进入创生之域后，应该如何做。” “所以接下来。”祖源支着下巴，平静地看着他说：“你要记得，宇宙的规则，是你唯一的武器。” “你需要为此将身体、灵魂，你的一切，升入规则源域——只有那里，同属于过去和现在。” “然后呢？”褚泽问。 “然后等我来找你。” 画面一闪而过，褚泽在这一刻，头脑无比冷静了起来。 他计算着身体的承受限度，闭上了眼。 “一个正确的‘旧日碎片’”。 正确。 褚泽默默咀嚼这个词语。 什么是正确？ 要能够让祖源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 那这枚碎片，必须与自己有着一种极为紧密的联系，那种联系，需要在宇宙的底层规则中，都显现出紧密，才能使得祖源可以迅速定位。 什么与自己最为紧密？ 褚泽冷静思索。 从过去，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从眼前飞速闪过。 耀日部落？ 这是他睁开眼，就当做了家一般的存在。 但与自己紧密吗？ 或许有几分关联。 但绝不密切。 韩亭熙？ 这是自己的爱人。 但我们之间的联系有多紧密？ 褚泽想，那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了。 但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那些旧日碎片堪称少得可怜，他甚至无法通过法则去在浩瀚的时光中搜寻到。 褚泽的指尖开始如轻烟般崩解。 他手掌握紧，却在下一秒化为了飞灰。 而他的脑海中，却还在思考着。 那还有什么？ 兵团？ 不。褚泽冷静否定了这一点。 兵团是他的容身之所，但这份联系，还无法在规则中留下深刻的痕迹。 他的半个手臂已经消失不见。 这种侵蚀，已经蔓延至了他的肩膀。 只要再向上一点，褚泽的头颅就会瞬间化为灰飞。 在这份侵蚀触碰到褚泽锁骨之时。 他忽然睁开了眼。 ——他知道了。 这绝不会出错的，与自己无比紧密的关系。 就如同在灵魂上纠缠的两条藤蔓。 眸底星辉闪烁，无数规则在他的身前疯狂舞动。 时空指引了方向。 堪称无数，无法数清的旧日碎片纷纷如在黑夜中点燃的火把，明亮而清晰。 这里没有距离的概念，褚泽心神一动，只是一个瞬息，一块旧日碎片出现在了褚泽的身前。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融化在了这枚旧日碎片之中。 如同水滴落入了大海，不曾掀起任何波澜。 扭曲的涂鸦和斑驳的墙壁，大片撞色的图画，出现在了视线之前。 墙壁上干冷的颜料片片剥落，在墙角堆积成一堆粉末。 第338章 褚泽看向层叠起伏建筑的尽头，那里有一座尖顶塔楼，在曦光下模糊不清。 * 韩亭熙支着下巴，在终端上收看一场举国瞩目的军事官司。 尚汝成依旧一副洁癖的模样，浑身雪白一片，手上还带着一副手套，矜贵而自在地坐在庭审现场，听着一条条罪证落在耳侧，面色却毫无波澜。 看了一会儿，早已知道结果的韩亭熙，当看到尚汝成的诉讼辩护人把一份份信息摆出来，将波利·罗兰与尚通集团撇开之后。 韩亭熙嗤笑一声，隔着虚拟屏幕，手指在半空中点了两下：“弃车保帅，断臂求生。” “还是他未婚妻的母族，有魄力。” 接下来的一切，韩亭熙也懒得再看，直接掐灭了终端，长腿在地上一撑，伸了个懒腰，椅子向后滑了一段距离。 门口也恰到好处，响起了敲门声。 “进。”韩亭熙知道是谁，也没有调整姿势，长腿顺势搭在了桌子上，另一条腿架起来，脑袋倚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看上去就想用这个姿势浅眯一觉。 “上尉，这是新的情报，请您查看。” 伊利亚语调平静，无视了上司不雅观的姿势，将自己的工作进行下去。 “放那儿。”韩亭熙下巴扬起来点了点。 “您要睡了吗？”伊利亚问。 韩亭熙嗯了声，反问：“有什么意见？你要举报？” “……” 伊利亚嘴角轻微抽搐，叹了口气：“上级派下了新任务，已经将调令和具体内容传输给了我。您的军用终端中应该也收到了。” 韩亭熙又嗯了一声，眼睛已经闭起来了。 他慢慢道：“不是紧急任务，不着急。” 伊利亚站了一会儿，发现上司果然不想干活之后，只能重重叹了口气，试图用叹息唤醒上司的良知，但韩亭熙闭着眼理都不理。 于是他只能认命的在旁边的办公桌后坐下，拿着自己带过来的一沓情报信息，翻看着处理起来。 而那边，韩亭熙已经将意识沉入了第二世界。 今天是与褚泽约定见面的日子。 虽然他对褚泽的精神力能否跨越星海，从星际雇佣兵团到耀银帝国的势力范围，但既然褚泽说他可以，那么韩亭熙就相信他。 所以他找到了第二世界内，褚泽所说的联络地点。 那里依旧是一个小酒馆，不过相较于梦多公国第二世界的那个佣兵酒馆，这个酒馆上并没有挂上“佣兵”二字。 因为同为一级文明，是不会允许星际雇佣兵团将势力渗入的。 但同时也允许星际雇佣兵团，如同某个跨文明公司一样，在第二世界建立商业场所。 所以，当韩亭熙走进酒馆，就发现吧台后面，两个巨大的酒柜中间，没有了如同佣兵酒馆的任务公告板，而是一些寻常的酒品菜品公示，以及一些新闻讯息。 韩亭熙照例点了杯酒。 他思索着直接说找无相，会不会有些太嚣张。 不过，既然褚泽说第二世界见面，而且是由他来跨越星海见自己，那么自己只要等在这里，褚泽应当就会来了。 于是韩亭熙只是低着头抿着酒水，等待不知何时回来的褚泽。 这是他给自己放的一天假，只要不是紧急任务，他就会在这里等待，时限为一整天。 “咚咚。” 一种硬物滚落在木质桌面上的声音，距离韩亭熙很近地传了过来。 他微微侧过头，和一双十分熟悉的，黝黑溜圆的眼睛对上。 韩亭熙：“……我靠。” 他伸手一抓，把滚过来的松子握在掌心，过了好一会儿，才摊开掌心递了过去。 对面那个熟悉异常，连花纹都没有一点变化的小松鼠，十分人性化地点点头，伸出爪子将松子扒拉到了嘴里，然后甩着尾巴，用磁性的男声道： “谢谢，我的亲亲儿媳。” 锚点 第157章 韩亭熙以为自己听错了。 曾经出现在考核中的, 理应作为一串数据的松鼠，他妈的竟然是活的？ 还开口说话了 说的还是——谢谢，我的…… 韩亭熙大脑有点不太够用似的, 慢慢重复：“亲亲儿媳？” 松鼠开始剥松子, 尖爪子十分好使, 两下就取出瓤，还分了一个放在韩亭熙还没收回去的掌心, 并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就这一个了哦。” 明明你嘴里还藏了一堆。 韩亭熙额角抽抽的。 而剥完松子, 松鼠开始说话了：“说的是你呀，我的亲亲——” “停。”韩亭熙没让他说下去。 他打量着面前这个松鼠, 思考这人到底是谁。 在第二世界的考核现场出现……并且不作为考生，那他有可能是某个曙光大学的老师，也有可能是某个突破了防火墙的五阶异能者。 “你是谁？” 韩亭熙干脆直接问。 松鼠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微型酒杯，爪子里抓着细柄, 一边吃松子, 一边喝着酒。 它听到韩亭熙的话，歪了歪脑袋，随意道：“我是祖源哦。” “哦，祖源。” 韩亭熙点点头, 然后闭了闭眼。 静默了几秒。 他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下去。 第339章 祖源来找我？ 韩亭熙忽然想起了褚泽。 作为“无相”, 他和祖源的关系, 竟然好像是很不错的样子？ 那个儿媳又是什么东西？ “也是小野的爸爸。”祖源信口开河, 趁褚泽不在，向韩亭熙透露虚假消息：“他失忆之后我就做了他的养父。” 韩亭熙好半天, 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他脸颊有点僵硬, 张了张口：“您……” “叫爸爸。”祖源哄骗道：“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韩亭熙：“……” 他哽了好一会儿。 韩青云都没有这种叠字待遇。 但对面是个六阶巨佬，一心想让人叫爹。 还是褚泽养父。 韩亭熙最终看在褚泽面子上, 干干巴巴，耳朵通红道：“爸爸。” 这两个字跟烫嘴一样，迅速闪过去。 但祖源却眯起了松鼠黑黝黝的眼睛，一张毛茸茸的脸上，竟露出了一点心满意足的神色。 当了褚泽爸爸真好，买一送一。 “您来找我？” 韩亭熙立刻接着下一句，生怕祖源再说出什么话来。 他算是两句话的时间，就有点摸出祖源的本性了。 祖源蹲坐在吧台上，听到韩亭熙的问话，收敛了一下神色。 他看着自己的新儿子，在对方看似平静，但身体紧绷之下，说：“他暂时不会来这里了。” 韩亭熙几乎是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含义，他手指用力按住酒杯，问：“他出事了？” “在两天前，尚通集团派出了两名五阶以及数名四阶异能者，追杀无相，他离开兵团星舰，一人拦下对方，战斗后，冲入虫洞，但最后时刻，虫洞的目的地被五阶异能者强行修改，通向迷雾之中。” 咔嚓一声。 玻璃被被捏成了一堆晶莹的粉末。 韩亭熙语调冷静地说：“这个消息并没有报道出来。” “确实如此。”祖源盯着他看了看，甩了下尾巴：“不过，以上消息，是我在尚家的联络通道中看到的，实际与之有所出入。” 韩亭熙只觉得一瞬间骨髓都在泛着冷意，他几乎是以一种极为克制的声音，继续和祖源对话。 “请您将真相告诉我。” 他手指蜷曲了一下，直直看着祖源。 “别紧张。”祖源声音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慵懒，似乎什么都不值得他紧绷起来。 但他也无意让韩亭熙难受，干脆利落道：“他自己在最后关头使虫洞目的地产生了偏转，没有被传进迷雾中……” “那在哪？”韩亭熙没等祖源说完，就立刻插嘴，眉宇间浮上了焦躁之色。 他几乎坐不住，只想知道位置之后，就第一时间找过去。 “创生之域。”祖源平静地看着韩亭熙，一种无形的力量忽然出现，从韩亭熙大脑深处穿过，带着一分安抚意味的清凉。 韩亭熙紧绷的心绪缓了下来。 他听到祖源说：“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褚泽的情况，所以来告诉你。” 韩亭熙注视着松鼠毛茸茸的脸，在这一刻，竟然恍惚看到了其背后看似疏懒的男人。 祖源忽然笑了一下，用一种轻松地语气：“别担心嘛，我会带他出来的。” 韩亭熙目光定定看向祖源，过了一会儿，好像才从祖源的神色中分辨出一丝可靠。 “很危险吗？”他问。 他其实并不清楚创生之域之内究竟有多危险，他从未进去过。 但祖源语气却很轻松，他看着韩亭熙拧紧眉头，眼瞳里有着化不开的担心，嘴唇抿着，平添了几分倔强的执拗。 祖源唔了一声：“是危险，也是机遇。” “什么意思？” “你知道天兆吧，”祖源蹬了蹬腿，尾巴扫过韩亭熙身前的桌面：“她说，她看到了褚泽命运线上的乌云散开，露出了希望的清光。” 韩亭熙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了。 如果为褚泽预示未来的，是天兆，那么这个预言的可信度将无限接近于真实。 他低低道谢：“谢谢你们。” “啊哈，”祖源嬉笑一声：“这当爹的，当然要上心啦。” 韩亭熙：“……” 他顿了顿，拿过另一杯酒，将杯子里的酒液饮尽，重新续上了一杯，随后郑重抬腕，向祖源的小杯子碰了一下。 祖源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很给面子地抿了口。 韩亭熙垂着眸，扬起头，修长的颈部线条清晰而漂亮，喉结滚动，一口干了。 然后带着几分酒气，眸光都像在酒水中滚了一圈，他认真道：“感谢你们三年前救下他。” 祖源叼着杯口，看他又干了一杯说：“感谢你们能够让我看到今天的‘无相’。” 韩亭熙仍然记得当在自己的窗前看到七色堇吊坠时，那种几乎将身心冲垮的欢欣。 他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得而复失。 所以他感谢祖源。 他们让韩亭熙没有再次弄丢褚泽，让他还能在这广阔的星海中，知道褚泽活着。 等过了一会儿，韩亭熙双臂叠在桌面上，脸枕在上面，偏过头说：“我可以提一个请求吗？” 没耍酒疯。 不错。 祖源矜持地点了点头：“你先说说。” 第340章 “请您每天都来酒馆与我见面，我想知道褚泽的何时能够真正平安归来……可以吗？” 敬了好几杯酒，韩亭熙终于说出了最终目的。 但他等了很久，对面的松鼠只是用黑黝黝的眼睛打量他。 好像酒意上涌，一种沉沉的疲惫从脑海深处产生。 韩亭熙强睁着双眼，在合上的前一秒，听到祖源好像发愁一样叹气，以及一些自言自语。 “好乖的儿媳哦。” “怎么办？没法拒绝。要是每天都来，会被耀银帝国发现的。” “唔……算了。” 韩亭熙听见他最后蹦到自己脑袋旁边，用爪子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笑嘻嘻地说：“那就送你一块雇佣面板吧。” “既然有卢敬瑜这个老东西在，没人会搜你的精神海，那么就这样——耀银帝国的上尉，我的兵团成员，嘻嘻，多有趣。” 韩亭熙觉得精神海中有什么东西出现，但沉沉的精神倏然陷入了沉眠。 一缕意识从第二世界弹出，现实中的韩亭熙闭着眼仰躺在椅子上，发出了轻轻地熟睡的呼吸声。 伊利亚写着报告的笔尖狠狠用力，在纸上落下几行深刻的墨痕。 他偷偷瞪了韩亭熙好几秒，还装着装着真睡着了？ 深呼吸，平复了一会儿心情，笔尖划了两下，轻哼一声继续埋头工作起来。 当看到韩亭熙从第二世界消失之后，祖源的尾巴甩了甩。 智脑的检测已经捕捉到了他，但碍于祖源的实力和身份，只是不断再向他发出非法入境警告。 他没搭理。 只是看着刚才韩亭熙趴着的地方，轻轻眯了眯眼。 他并没有告诉韩亭熙，天兆这句预言之后的一句话。 ——但旧日光影，会将原命运线扰乱，从此看不清痕迹。褚泽此次，死生难料。 在耀银帝国六阶将要亲自面对祖源的前一秒，祖源用爪子挠了挠下巴，化作一串数据，瞬间融入了第二世界的底层逻辑。 在不同星域中化为数据穿梭，灵魂在无数规则之中，冲入了规则源域。 他化为规则的流星，在如恒河沙般的旧日碎片中捕捉褚泽与现实的联系。 在某一个古老的旧日图景中，褚泽慢慢行走在墙壁的阴影之下。 一列列建筑之中的巷道里，垃圾堆在地上。 褚泽避过破碎的沙漏、丢弃的伪造水晶、碎纸屑和变质腐烂的食物等，他走到了巷道的前方，远方天际线洒下的清光落了一半，照在巷口。 他如同一团黑暗的影子，扶着墙壁，用目光看着远处。 那里是一个集市，贩卖水果、蔬菜或者花朵的商贩将摊铺支在路旁，偶尔有穿着古典的人停留在旁边，他们身上的衣物明显与褚泽所在的时代相隔甚远。 或者说，这里更像一个三级文明。 这是哪里？ 褚泽从空气中收集信息，只从远处人群的交流中，偶尔捕捉到一些与集市无关的话语。 此时他如同带上了某种枷锁，手脚重若千钧，行走之中有一种来自时光的磨损之力，疯狂冲刷他的身体。 来自未来的人，跨越光阴重现在旧日光影之中。 寻常五阶之下的人，只要误入这些旧日光影中，就会被不同程度的时光之力侵蚀。 如果进入与现实世界年岁相差不远的旧日碎片，那么可能只是衰老、疲倦。 但若是进入相隔几百上千，甚至数万数十万的旧日碎片之中，那么等待这些人的，只有顷刻间灰飞烟灭的死亡结局。 褚泽能够清晰感知到，若非自己能够操纵规则，勉强抵御这种时光之力，他此刻已经瞬息死亡了。 这里，距离现实世界的时间，绝不短暂，甚至是遥远。 “国王要举办舞会了。” “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堂哥姨母的儿子，与一位宫廷护卫是朋友。” 褚泽身影有些虚幻，此刻如同某种幽灵的影子，他需要将身体带入规则源域休息，否则将会被这些时光冲刷致死。 听着那些交谈，褚泽将目光锁定在一位拿着羽毛扇掩唇轻笑的女人身上。 信息在她身上被剥离，褚泽将一枚坐标，改写进了她灵魂深处的本源信息中。 这是他返回这里的锚点。 曾经在现实世界，他的灵魂进入规则源域，会有身体作为锚点。 但现在，他的身体无法留在这里，在无法感受时间和空间的规则源域中，褚泽需要主动留下一个锚点，来支撑他返回这里。 虽然祖源让他在规则源域中等待他。 但褚泽望向那座耸立的塔楼，心中却升起了另外的想法。 他来到这里。 或许，也是一种来自命运的纠缠。 他需要做些什么。 不详之女 第158章 时间逆旅, 光阴转瞬。 褚泽眼前闪过大片的星海，明亮的星云在某一瞬飞快聚合，以一种倒放的形式, 瞬间聚合成一颗濒临爆炸的星体, 然后再忽然消失。 规则源域是一个奇特的地方, 时间不会磨损这里，它始终存在于一个恒定的位置, 其下是时间长河, 川流不息，却没有一丝浪花会影响这些法则。 但褚泽还是发现, 这里与现实世界的一些不同。 第341章 他似乎处在了几万年前的规则源域中，这里忠实记录着宇宙中的万事万物，用规则的方式存在于宇宙的底层逻辑中。 褚泽抽离一丝意识，找到了自己在旧日碎片中的锚点。 在他升入规则源域之时, 那个拿着羽毛扇的女人还在集市的花店旁挑选花朵, 只不过几秒钟，旧日碎片中的时间，已经走过了三天。 女人年纪不大，大概二十出头, 有一头蓬松茂盛的金棕色长发, 五官轮廓深刻, 是一位风情浓厚的美人。 褚泽以一种加速的方式, 看着她的起居生活。 她的家庭居住在拉夫德林区，这里居住着一些家境不错, 算是中产阶级的家庭, 她暂时还没有出嫁，和父母兄弟姐妹住在一个独栋三层小楼中。 此时, 她穿着淡蓝色的睡裙，被女仆叫醒后抻了个懒腰，显然睡意朦胧。 “丽丽安小姐，快点起床啦！裁缝铺约好了早上7点35为您和伊丽莎白小姐量尺寸，夫人为你们花了重金，才请到的这位大裁缝！快快！已经6点05啦！” 女仆话很多，手里抱着一大堆衣服，一个个挂在旁边的移动衣架上，然后又从门口推来餐车，将早餐摆好。 “哥哥送我的珊瑚耳坠怎么不见了？”丽丽安被女仆摆弄着洗漱，然后抬胳膊抬腿穿上层层叠叠的长裙，被勒住腰的时候，皱着眉用手指在首饰盒中翻找。 首饰盒中分门别类装了许多珍贵的、精巧的饰品，但那枚珊瑚耳坠却怎么也没找到。 “小姐小姐，换个别的戴上吧！时间要来不及了！” “可是它不见了！”丽丽安咬着嘴唇，一副生气的样子。 “上次您戴上它，曾去过哪里？”女仆只好一边忙碌，一边说。 褚泽抽离一缕意识附着在她的身上，随意扫过室内，大片的信息给他反馈，这里确实没有与珊瑚耳坠有关的任何信息。 “是在前天，我去听了歌剧，然后坐着马车去凯瑟琳那里参加茶话会……啊！”丽丽安想起来什么似的，脸颊有些涨红，白皙的脸颊飞起了两团红云。 她小声说：“回去的时候，在路边闲逛，到中央喷泉那里听了一会儿歌女唱歌，转身和王子殿下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大概是那个时候丢的吧。” 女仆整理着丽丽安的裙摆，闻言说：“那您可撞好运啦，给王子殿下留下深刻的印象，说不定以后怀斯特家还出了个王妃呐！” 丽丽安抓紧了裙子，小声斥道：“你不要乱说！” 褚泽旁观了很久，终于等到丽丽安走出了卧室。 此刻的褚泽，倒是不着急。 丽丽安作为一位算是富绅家庭的女儿，每日都会出门活动，有机会接触这座城市里的上层贵族或者下层平民，算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锚点。褚泽暂时不打算更换锚点，丽丽安更有助于他了解这里。 门外停好了马车，丽丽安提起裙被，踩着踏板，在车夫的帮助下坐进了马车里面，她对面坐着两位女性。 一个清秀漂亮，眼睛灵动，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材比丽丽安要瘦一些，像一个春天的嫩芽，透着欣欣向荣的生机。她是丽丽安的妹妹，伊丽莎白。 一个神态雍容，年龄四十岁上下，双眼中透着一种市侩的精明，她手中捏着一柄镶嵌着金箔的扇子，上上下下扇动着。她是怀斯特夫人，丽丽安和伊丽莎白的母亲。 “一会儿见到大裁缝千万记得礼貌，凯瑟琳女士是专门为宫廷的公主王妃缝制衣物的，我是因为与王妃有旧交，还花了大价钱，才能请动她为你们做礼服的。”怀斯特夫人捏着马车的窗帘，看快要到地方之后，才嘱咐两位女儿。 丽丽安扯着裙子，点着下巴嗯了声。 心里却想，王都叫凯瑟琳的人可真多啊，她的好姐妹，也叫作凯瑟琳，不过更年轻，更漂亮，站在人群里，就是所有男人竞相追捧的对象。 褚泽随着丽丽安的视角，走着端庄的步子，进入了一个小别墅。 伊丽莎白挽着丽丽安的胳膊，步伐轻快，像是只小鸟一样，恨不得立刻飞到前面，让凯瑟琳为她们裁新衣服。 褚泽对她们姐妹二人的窃窃私语没有什么兴趣，但因为锚点在丽丽安身上，他被迫听了好一会儿少女间的小话。 虽然这其中的爱恨情仇和各种八卦听得他眉心直跳，但他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消息。 “姐姐，你前天在中央喷泉那里遇到了王子殿下？” “你怎么知道？”丽丽安立刻红了脸，嗔道，“安妮这个大嘴巴！” “哎呀我亲爱的姐姐，要是平常，我肯定问你和王子殿下的相遇，但现在，我更关心你在中央喷泉那里，遇到的歌女长什么样子？” 伊丽莎白眼睛亮晶晶，看上去对歌女的兴趣，比对王子的兴趣还要大。 丽丽安是了解她的，她这个妹妹，一向活泼，简直不像个通常意义上的淑女，在小时候就喜欢追在一群小男孩后面乱跑。 听到她这么问，丽丽安说：“很漂亮，比凯瑟琳还要漂亮。” 丽丽安当时散步到中央喷泉，在目光飘向那道空灵歌声的来处时，她不得不承认，即使身为女子，她在那一刻都感觉到了大脑空白了一会儿。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 “头发是金色的，眼睛如同红宝石，透着一种晚霞的彩色，肌肤比雪还要白。”丽丽安回忆着，忍不住感叹：“可惜她只是个歌女，这份美貌会为她带来灾厄的。” 第342章 “哼。”伊丽莎白忽然哼笑一声，灵动的眼睛挤了挤，拉长语气说：“那我亲爱的姐姐，你可想错了。” 丽丽安疑惑地看向伊丽莎白，看到伊丽莎白蹦跳着背着手，跳过脚下石砖路的一个个缝隙，转了一圈后，揺着手指说：“她现在在王都都是个名人呢。” “她的美貌传遍了王都未婚或者已婚男性的圈子里，同时还有她的名声。”伊丽莎白小声说：“下次遇见她，记得离远一点，她有一个外号，叫做‘不详之女’。” “不详之女？”丽丽安愣了一下，还想继续问，但前方那名大裁缝凯瑟琳，已经施施然走下了楼，和她的助手招待起怀斯特夫人了。 她只好忍住，打算回家之后再问清楚。 听了一路的褚泽，此时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他来到这个旧日碎片中，是因为这枚碎片最合适，它与褚泽在现实世界有着一种紧密的联系。 褚泽在规则源域根据自己的体感时间，和实际时间流速，以及身体处在旧日碎片时的时光磨损等数据，计算出了这里的时间距离新历4458年有至少四万年的时光。 也就意味着，这里大概率处在第二纪元星系时代末期。 第二纪元中，人类经历光辉三百年，诞生了大量的异能者和精神力者，然后开启第二次空间科技革命，星际远征军向星海深处进发，之后才进入了第三纪元。 这个时间段，意味着这里存在着异能和精神力。 虽然没有后世那样井喷一样爆发，但应该也存在着零星的，异能等级不算高的人。 褚泽想着伊丽莎白和丽丽安口中的“不详之女”，心中慢慢思量。 ——这个人，是否是自己要找的目标？ 不过现在他不能离开锚点，以真身亲自去找不详之女。 旧日碎片中的规则，褚泽还没有摸透。他不清楚，如果自己以真身出现在这里，是否会承受更大的时光的排斥力，以至于让他受到重创。 “凯瑟琳，王妃是否安好？”怀斯特夫人的攀谈让褚泽将目光落在了她和凯瑟琳身上。 凯瑟琳是个面目柔和，但动作却十分干净利落的女人。 她一边亲手比量着尺寸，不断进行各种精密的测算，一边柔和道：“王妃最近不太开心。” “啊……”怀斯特夫人眼睛一转，想到什么一样，拿扇子掩住嘴唇，摇着头浅笑，“是因为国王的舞会？” “或许是这样。”凯瑟琳让助手搬出布料的小样，给两个姑娘挑选，这时她闲了下来，才有兴致和怀斯特夫人闲聊。 “哪家丈夫忽然决定广邀王都美貌少女去参加舞会，他家里的妻子当然不会乐意。”凯瑟琳话语间带着几分对王妃的维护，还有几分莫名的轻嘲。 “哎，你说的对。要是我家先生敢这么决定，我肯定要和他打一架的。”怀斯特夫人咯咯一笑，然后又叹道：“不过王室和我们当然不同。” “国王他想要借此机会养几个情妇……” 凯瑟琳看了她一眼，怀斯特夫人合上了嘴，只是笑了笑说：“还好我家里的女儿算不得多美貌，也没什么掐尖的心机，去舞会漂漂亮亮亮个相，也是个好的和王都的适龄男士相处的机会。” “很多年轻小姐们，都是抱着这个想法来找我定做礼服。”凯瑟琳微微点头，抬手接过丽丽安她们选好的小样，进行妥帖地询问。 同时结束了与怀斯特夫人的闲谈。 褚泽此刻，也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两个月之后的舞会，大概是一个好机会。 那时王都的适龄美貌少女都会前去参加舞会，那位不详之女，既然拥有如此美貌，大概不会被漏掉……亦或者说，她会是所有人重点关注的对象，就算没有礼服，也会有人亲自送上门邀请她前去。 那时候，褚泽就可以判断，那位不详之女，是否是自己想要找到的目标了。 符号 第159章 等丽丽安和伊丽莎白坐马车回家, 从马车拉开帘子向外看，各个房屋的烟囱已经冒出了炊烟，吃午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 大多都在家里进行午休。 只有一些清洁工和开商铺的人, 还留在外面。 丽丽安有些饿了, 但束腰勒得太紧，她只是吃了一小块饼干, 就不能再吃下去了。 伊丽莎白倒是没有她这份顾虑, 她没有像丽丽安一样，出门都打扮得像个名媛。 ——毕竟她年纪还小, 还不需要装作淑女，进入待嫁的状态。 她趴在小窗旁边，透过帘子向外看。 午后的阳光正足，晒在她白嫩的胳膊上, 她伸出掌心, 十分精准地握住了空中飘过去的一枚落叶。 褚泽看着她掌心的那枚落叶，默默打量着这个机灵的少女。 他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闪而过的精神力。 只是一瞬间，又蛰伏进了她的脑海深处。 这是人类精神力诞生之初的现象吗？ 他倒是觉得有些有趣。 毕竟当今宇宙的宇宙人类, 和几万年前的人种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 有些偏僻地区甚至可以产生生殖隔离。 而几万年前, 经历光辉三百年之后, 人类的精神力诞生，看上去似乎依旧不稳定。 甚至就连他们自己本身, 都很难察觉到精神力的存在。 第343章 精神力者无一例外, 都具备更高的智商，以及更优秀的体能水平。 褚泽的眼前, 这位眼睛灵动的漂亮少女，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机灵劲，勾起的笑容，也无时无刻不带着一种狡黠。 伊丽莎白身上的信息被褚泽轻易捕捉到。 相比起丽丽安，她的身体素质几乎是丽丽安的几倍。褚泽再与路过的行人中的一些成年男性相比，发现伊丽莎白依然更强。 “伊丽莎白，不要吃太多饼干，会变胖的。”丽丽安提醒她。 但伊丽莎白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亲爱的姐姐，我好像从开始发育之后，就没有受到变胖的苦恼哦。” 她故意将饼干咬出咔嚓声，得意地冲丽丽安做了个鬼脸。 一旁的怀斯特夫人立刻拿扇子拍了拍她的头，笑骂道：“成天像外面跑的男孩子一样！又来气你姐姐！” 丽丽安假装生气，侧过身看向马车外面，唇角也悄悄勾了起来。 她很羡慕伊丽莎白的任性和意气，但过了今年，她的年龄就太大了，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男性嫁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又烦恼地看了一眼伊丽莎白。 她的妹妹，真的从来不会担心这种事情呢。 褚泽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觉得倒是很有趣，他在伊丽莎白和丽丽安身上，看到了那个精神力者出现之后，大幅度冲击男女关系和封建礼教的缩影。 有时一个制度的坍塌，只要一个不可抗的外力，就会十分轻易地发生。 比如伊丽莎白一样一些人。 也比如…… 不详之女。 褚泽口中咀嚼这个称号，缓缓一笑。 若是具有实体，必然会发现，他这个笑容，掺杂着一抹化不去的寒意。 * 从天空向下望去，这里遍地苍茫的黄沙。 烟尘卷着碎石，从荒原打着滚，袭向遥远的天际线。 一双军靴踩在砂石地面上，咯吱的细碎声响被淹没在风声中，留下的脚印也不过片刻，就被紧接而来的沙尘重新覆盖。 韩亭熙披着军装，露出里面修身的军用作战服，他纵目眺望向远处，伊利亚在他的身侧，身后则跟着一堆研究员们。 在三天前，他和祖源会面的那一天，他收到了来自上级的指示，他负责带领一支军队，来到波塔星镇压异变。 波塔星，对于韩亭熙并不陌生。 他记得这里的地下市场，也记得漫天狂沙中的绿洲。 目光所及之处，有一根根如同亘古存在的图腾，它们耸立在绿意零星的土地上，其上雕刻着塞壬的神话传说。 波塔星作为主星区的一个三类行星，地处主星区荒芜的边远地带，人烟稀少，人类的聚集地也十分寥落。 但自从兽化病例出现，这里却在短短几个月之间，忽然爆发出了大量的兽化者。 他们大多为普通人，少部分为异能者。 据初步统计，值得一提的是，所有兽化者中具有宗教信仰的，占据兽化病例的百分之八十。 因为兽化病会让一个普通人，突然具备类似神话联盟中的智慧生命一样的天生铭文，使得他们极具攻击性，各别兽化程度深的，甚至可以达到三阶的能量层级。 并且因为波塔星上突然出现大面积的兽化，连当地的驻军都不能幸免，所以帝国不得不立刻派遣以韩亭熙为总指挥的军队，来这里进行武力镇压。 韩亭熙出神地望着原来蒙特村的位置。 那里此时已经变换了模样，曾经古木参天，在荒原中是唯一的绿意。 但现如今那些古树已经倒塌了，硝烟弥漫在其中，用军事重炮轰击过的土地变成焦黑的颜色，断臂残肢混杂着血腥。 只有一根根图腾尚且完好。 而下方，军人和兽化者的影子不时闪在各种掩映的天然障碍中。 一根带着肩章的布料从狂沙之中，飞扬着飘荡。 上面染着星星点点的红，模糊了肩章上的金色花纹。 韩亭熙收回了目光，抬手将这块布料从空中摄了过来，然后扔给了伊利亚。 “留着，等战斗结束核对一下生物信息，活着就还给他，战死就和尸体一起埋下。” 伊利亚点头应是。 “上尉，这块区域的数据已经采样完毕。”身后的研究员从仪器上抬起头，对韩亭熙说，“经过反复对照，在图腾三百公里范围之内，一种能量聚合物以图腾为圆心向外扩散。” “是这些图腾的原因？” 韩亭熙略略抬眸，伸出手隔着很远的距离，将图腾挥手摧毁，他说：“再测。” 吩咐之后，他目光落在远处，那里军队已经处理好了战场，正将兽化者戴上抑制环然后捆起来。 让伊利亚保护这些研究员，然后韩亭熙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现，他已经站在了曾经蒙特村祭祀大厅前的广场上。 这里现在密密麻麻，人头擦着人头，被捆绑着一大堆失去神智，只剩下攻击性的兽化者。 小队长们看到了韩亭熙，立刻跑上前来，敬礼之后汇报情况。 韩亭熙静静听着。 整个波塔星太大了，他一个人统管的军队，分为多个作战小组，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他的直属部队，实力更强，也负责更为艰难的作战工作。 第344章 不过因为有他的随时看护，现在仍未出现牺牲的情况。 “技术人员已经连接星网，向智脑获取了户籍查阅权限，现在正在一一核对这些兽化病人的身份。” 韩亭熙目光投射在这些兽化者的身上，他们的兽化不一而同，有些是身上长满了鳞片，手指上长出了透明的蹼，而有一些，则是长出了类似鸟类的爪子、鸟喙，浑身披覆着羽毛。 甚至一些兽化程度深的，从肉眼看去，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模样。 他在广场上转了一圈，顿步抬头看了看正中央矗立的塞壬雕像后，走进祭祀大厅。 上一次他和褚泽进入这里，观看了一次完整的成年礼。 不过此刻。 韩亭熙手指拢了一下披着的军装，手懒懒插在裤兜里，抬眼望向穹顶。 那里曾经有着彩绘壁画，上方是碧空和海潮，有羽毛艳丽的飞鸟和鳞片折射七彩光芒的人鱼。 此时，这些都化为了过去的记忆。 上方的彩漆像是被剐蹭了一样，大厅内部都是抓痕，到处都是血迹。 从一排排座椅和石柱中绕过去，韩亭熙走到正前方。 那里有一个造型古拙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只碗，和祭祀用的权杖。 韩亭熙伸手将碗拿在手里，他手指轻轻摩挲碗的边缘，在摸到底部时，动作微微一顿。 “还真有。”他自言自语，将碗底翻过来。 一块透明的，在光照下散发着彩色的鳞片，牢牢镶嵌在底部，手指摸过去，能感受到微微的凸起。 他没有褚泽那样的能力，能够从中看到一些隐秘的信息。 不过在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褚泽就向他说过，这枚鳞片是蒙特村成人礼的核心物品，它让这个碗盛装的水具备了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勾连两个空间。 韩亭熙精神力散开，穿过祭祀大厅之后的礼拜室、餐厅、卧室等，直到找到了一个盥洗室。 里面的出水口已经损坏，不过还蓄着一些水。 韩亭熙手掌捏着碗，翘着腿向后坐在了长排的椅子上，手指在空中随意一划。 空间微微波动。 一股清澈的水流从空中倾泻而下，水波拍打着碗沿，在碗壁内部雕刻着的奇异花纹，在水波的映衬当中，在水面的中心，缓缓凝聚成了一个特殊的纹路。 与韩亭熙所见过的所有著名的特殊字符都不相同。 那是一个如同太阳，细看却像是眼睛的符号。 周边有着一些扭曲的线条，在波光之中闪烁，好似千变万化。 “什么东西？”韩亭熙微微皱起了眉。 他伸出手指，在水面上方停顿了两秒后，伸手触碰了一下水面上的符号。 就在这一刻。 一种莫名的，空间的重叠突然出现。 韩亭熙瞳孔微微锁紧。 他轻轻吸了口气，手指还搭在碗沿，但入目所见，已经完全不同。 高高的穹顶变成了碧色的天空，一排排长条座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建筑。 他的脚下不再是石砖地面，那些血迹、破碎的石块如同错觉般消失。 韩亭熙站在一条逼仄狭窄的巷道中，头顶是晾晒的衣服，身侧是潮湿的墙壁。 再向前看。 那里是推着车子，行走的，面容僵硬的行人。 二重空间 第160章 面容僵硬的人, 推着破旧的木板车，上面装着盛开着花的花盆。 黑色的泥土松软，在木板车不稳地晃动时, 还会洒出来泥土。 在木板车后面, 有一路细碎的黑色花盆土, 被路过的行人踩散，或者牢牢印进地砖缝里。 韩亭熙手指从碗里拿了出来, 面容凝重, 看向前方。 他还穿着军装，里面是一整套作战服, 鞋底甚至还沾着祭礼大厅中，那被战斗波及的沙尘。 但在这一刻，他真正的，出现在了另一处空间中。 他感受到了空间交叠的力量, 这种力量被十分神奇的, 隐藏在了水中符号之后。 不需要任何异能或者精神力，不需要超凡的能量，只是凡人，就可以凭借这个符号来到这片在真实世界背后的隐藏空间。 但现在, 这里是哪里？ 他眉目肃然, 心弦紧绷。 眼前的世界, 似乎是在下午, 上方天空清朗，艳阳高照, 行人穿着单薄但复古的衣服, 路上隐隐约约有着欢声笑语。 看上去是一个三级文明的风貌。 行走过的人，也都只是普通人, 在感知范围内，没有任何精神力的痕迹和能量痕迹。 但韩亭熙停在原地，许久没有走上前打听消息。 因为他无比深刻地记得一件事情。 那是三年前，他和褚泽在波塔星，在祭礼大厅时发生的。 在颂歌和仪式中，褚泽看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流光溢彩，美丽异常的眼睛。 韩亭熙低下头，注视着这个盛着水的碗，水面清澈，有奇异泛着荧光的花纹在其中浮动，韩亭熙的面孔也倒映在上面。 “一只眼睛……”他伸出手指在水中搅动了一下，闭上眼仔细感受空间细微的变动。 指尖碰到那枚符号的时候，韩亭熙敏锐感受到了一种变化，来自空间层面的隐晦波动，但如同错觉一般，只是闪动了一下，就被一种更强硬的力量覆盖。 第345章 于是韩亭熙没有再试图做什么，他在那一闪而过中捕捉到了一点空间变换的痕迹，不过要想撬动这种变化，对于现在的他有些费力。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不断让被这片空间覆盖住的缝隙松动，然后撬开。 他原地思索了片刻，忽然抬起头，向上看去。 那里有着一条条绳线，在小巷的两侧墙壁上横着，上面挂着晾晒的衣物或者床单被罩。 在绳线的附近，还有着一些摆放着花盆的小阳台，里面正有人向下看。 “你是谁？”女孩的声音细弱，她的脸透着一丝不健康的白，眸色浅淡，睫毛的颜色也是淡的。 她说：“我没见过你。” “旅人。”韩亭熙回答她。 “旅人？”女孩似乎有些疑惑，她的手搭在窗台上，头向外探了探，似乎想看清楚韩亭熙。 “王都已经很久没有旅人来了。” 王都？ 韩亭熙琢磨着问她：“为什么？” 少女咳嗽了两声，看清了韩亭熙的模样，她歪了歪头打量着韩亭熙，过了片刻说：“你从前面绕过来上楼吧，这样和你说话我有一些累。” 韩亭熙怔了一下，犹豫道：“我是个男人……你家里还有别人在吗？” “我看得出来。”少女笑了笑，“虽然你很漂亮，但没有女人有你这样的骨架。” “你不怕我做点什么？”韩亭熙讶然。 他通过简单的打量，发现这里的文明程度不高，在三级文明中应该也属于封建社会，少女的直白邀请，让他忍不住想提醒她。 “你怕我吗？”少女问。 “……不怕。” “那就上来吧。”她勾了勾唇，太阳的光束笼在她脸上，显得有些无害和漂亮，就想一颗易碎的琉璃。 韩亭熙也不推却了，一个女孩都不怕他，他扭捏什么。 空间的波动一闪而过，他掌中的碗已经变得袖珍起来，其中盛着的水也被一层空间束缚着。 他将袖珍的碗随手揣进了兜里，然后从巷口走出去，按照少女的指示，转了个弯，在另一个背街上看到了一座建筑背后的小门。 他走上木质楼梯，注意到这个小门旁边有一个小提示板，上面用紫色和红色的笔写着什么东西。 他不认识这些文字，微微眯着眸分析的时候，忽然有点想念褚泽。 如果褚泽在这里，应该会笑着为他一个字一个字讲解含义，耐心又温柔。 文字在眼前飘远，韩亭熙微微怔神了几秒后，在提示板前站了一会儿。 他注意到这个提示板里的内容，前面是一行行并排的名称，后面跟着一些与前面文字不同的另一种符号文字。 按照格式来看，有些像明码标价的菜单栏。 不过他没有看很久就抬起头向后退了一步。 身前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里面出来了一个个子不高，但浑身酒气的男人。 他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的，看到韩亭熙后掀着眼皮嘿嘿一笑，扶着墙顺着楼梯下去了。 韩亭熙微微皱了一下眉。 他抬腿走进这座建筑里面，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就浑身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这是个有些破旧的楼房，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矗立着。 在进入这里之前，他就有了一些隐隐约约的预感。 墙边有女人的随意脱下的衣物，以及男人的皮带、烟斗等等。 最中心是通向上曾的楼梯，四周则是住房。 韩亭熙从紧闭的门扉中，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声音，甚至有一些屋子没有关严门，就像是急不可待一样，有男人粗哑的声音和女人娇美的笑声。 韩亭熙轻呼一口气，手指微动。 没关紧的门瞬间合上。 他面容变得有些难看，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这种场所。 回忆起门口的提示板，他忽然醍醐灌顶般，明白了那上面应该写着什么。 这个时候，少女扒着楼梯扶手，从上探下头，看着韩亭熙窘迫的样子，笑了笑，冲他招了招手：“你看上去很干净，我担心你会害怕，来接你。” 声音细弱但轻柔，飘进耳朵里时，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空灵韵味。 “……谢谢。”韩亭熙走上楼梯，走到少女身边，这时他才发现，少女很瘦，瘦骨伶仃的骨头上覆盖着薄薄的皮肉，穿着白色的连衣睡裙，像是一张单薄的纸。 而少女扬起头看他，从上方的角度看，她的下巴尖削，脸上一丝多余的肉也没有，眼睛漂亮，但却大得吓人。 她似乎身体十分病弱，来接韩亭熙这短短的距离，额头上也覆盖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是我的家。”少女似乎有些开心，她看着韩亭熙，翘着唇带他进入自己的屋子，然后补充着说，“别怕啊，我不做那些事情的，我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房租很便宜。” 眼前是简单干净的一个小小的屋子，空气中还飘着一丝花香。 韩亭熙被邀请坐在了椅子上，而少女坐在自己唯一的床铺上，对他笑着说：“我很久没有客人了。” 少女的快乐很有感染力，但韩亭熙还是说：“下次不要随便邀请陌生人进你的屋子。” “好啦，我知道你是好人的。”少女抱着枕头，淡色的瞳孔闪着微光，笑得很开心，“回归正题吧，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王都很久没有旅人了吗？” 第346章 韩亭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装着带他来到这片空间的东西。 他点了点头：“是有些好奇。” 虽然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就可以撬开两层空间的缝隙，但韩亭熙现在却并不太想直接离开。 ——这片空间太过蹊跷，并且与那只“眼睛”，以及兽化病似乎有着关系。 他想在这里找到一些线索。 “因为王都已经很久没有打开城门了呀。”少女轻声说。 韩亭熙愕然。 她声音轻快道：“所以你是在骗人的。” 她的眼底闪着狡黠的光，看到韩亭熙愕然的表情，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似乎她见到韩亭熙之后的邀请，就是为了这一刻揭穿他。 “你知道我骗人，你还敢邀请我来？”韩亭熙被揭穿了，也只是挑挑眉。 在这个没有异能者的三级文明，他倒是十分自如，没什么可紧张畏惧的。 “因为我看得出来呀，你的……很漂亮。”少女含糊着说了一个词，但韩亭熙没有听懂。 她说的是什么？ 什么很漂亮？ 韩亭熙默默念了一遍那个词，发现并不在自己掌握的语言范畴内。 读着读着，韩亭熙忽然察觉到了一丝违和。 ……三级文明的人，为什么能和自己正常交流？ 也直到这一刻，韩亭熙才猛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和少女在用通用语交流。 少女浅浅的笑容不变，看着韩亭熙，似乎很期待看到韩亭熙不同的反应。 “你终于发现了吗？” 韩亭熙呼吸停了一刹。 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原本被不断撬动的空间缝隙，忽然紧紧闭合了起来，如同从未存在过。 韩亭熙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浑身绷紧，露出了一丝戒备。 不过少女看着他的神情，只是笑出了声，声音又轻又细，像是薄纱般清透：“别怕呀，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真的很久没有见到过外人了。”她笑着说，“其实我刚才说的原因不全。” “王都的城门不再打开是其中之一，还有一点，则是国王要开舞会了。” “适龄的美貌少女都被邀请去参加，为了防止有人从王都离开，国王下令将城门关紧，不允许任何出去，也同时拒绝任何人进来。” 韩亭熙看着她没说话，以不变应万变，他想听听对面这个少女到底想要做什么。 少女看着他戒备的神情，最后说：“你陪我去看看舞会吧，王都历史中最盛大的舞会，然后我放你离开。可以吗？” 她露出了恳求的神色，瘦削的脸颊上那双眼睛很亮，像是对那未知的舞会十分期待而畏惧一样。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少女手指抠了一下床单，垂下头，睫毛掩住神色。 她小声说：“我不想一个人去嘛，求求你了。” 他没有再拒绝，因为他不能，同时也不太想拒绝。 看着少女脆弱苍白的脸颊，韩亭熙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他问少女：“我的名字是韩亭熙，你叫什么？” 少女眼睛亮了起来，里面盛着被答应请求后的喜悦，水眸泛着细碎的微光。 她弯着眉毛，声音轻的好似羽毛。 “我呀，我的名字叫做——温碧丝。” 蒂丝 第161章 天际线上泛着白。 缕缕炊烟从苍茫的大地上飘起, 在极远的地方看去，如一根根白色的棉絮接天连地。 一艘艘巨型星舰停泊在地面上，将地面上的草叶碾碎, 尘土也夯实。 一个男人站在一座岩石山坡上, 他身姿颀长, 一身贴身便捷的作战服，手背在身后, 看向碧色的青空。 天空之上一碧如洗, 没有任何遮挡，只有两轮一大一小的太阳持续不断散发着热量。 岩石山坡的下方有来回奔走的军人, 正值饭点，正在扎营开灶。 尽管距离下发不到十几米的距离，却没有任何人向上看一眼。 就好像那里从来没有存在过，连下意识的走动, 都会避开这里。 他的面容并不硬朗, 轮廓线条柔和，一双眼澄澈清透，毫无阴霾。 阳光落在他的肩章上，两道金线托起一颗银星。 这是一枚少校军衔。 “啊。”男人看着天空, 忽然“啊”了一声。 没有人响应他的任何言语和举动, 就像习惯了似的, 他自言自语道：“空间侵袭开始渗透, 不死者要降落了。” 他长长地、轻轻地叹了口气，腿部用力, 跃下了这块岩石山坡, 轻飘飘与人擦肩而过，顺手将碗筷拿好, 随意从炊事兵手中拿走饭勺给自己盛饭盛菜。 所有人都无从察觉一般。 即使手里的东西被拿走，他们也只是下意识怔愣一下，然后就连刚才手中的东西也忘记了，转而去拿备用的。 但笑雨很有礼貌，将东西用过之后，又重新托着炊事兵的手臂，将饭勺塞回他的手中。 站在炊事兵旁边，笑着说：“谢谢款待。” 炊事兵只是掂了掂饭勺，又继续重复自己的工作了。 “对方下一个作战点是不是就要进攻我们这里了”几名年轻的战士坐在一起，手捧着饭盆，一边飞速吃饭，一边抽空聊天。 第347章 笑雨坐在他们旁边，静静插话：“是这里。空间侵袭已经从外星系开始了。” 但没人回答他。 几个年轻人道：“应该是这样，刚才我看有几个首长好像谈到了什么，正在指挥系统里面模拟战术。” “干他娘的不死者。” 年轻人扒着饭，头埋进饭盆里，过了好一会儿，咽下去，他盯着还带着油水的盆底。 袅袅的炊烟被风吹散，饭香杂着野地里的味道，恍惚好像故乡的人间烟火。 年轻人盯着盆底，半晌，才说：“我们真的能赢吗？” 声音低低如一缕风，散进仍有余烬的土灶中，轻飘飘的，落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 没人回他。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也太过消极。 在军队被上司听到，会直接进行处罚，他们不敢谈，也不能谈。 他们陷入了沉默，说闹声慢慢沉寂。 最终，只是对他说：“会赢吧。” “可他们——” 年轻人忽然有点哽咽，他擦了擦眼角。 笑雨注视着这张年轻的面孔，他们只是普通参军的孩子，有些甚至应该是大一大二的年纪。 脸颊上还带着青涩和幼稚。 年轻人抹了一把脸，从内兜里掏出来一枚平安福，他将平安福放在胸口，尾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哑着声音喃喃道：“可他们杀不死啊……” 不死者文明。 他们是一群不死者。 “——我们的命一次一次填进去，战场就是个绞肉机，他们杀不死，我们就会不断牺牲……这场战争，有意义吗？” 过了好一会儿，有几位年轻人避开了视线，沉默着抹了抹眼角，哑着声音说：“我们不死，就是别人去死。都一样，不如用我们的命去填，不让他们攻进来。” 笑雨默默听着。 他将手搭在他们的肩上，手掌挨个揉了揉他们的头，手指擦过他们带着水迹的眼角。 他低声说：“对不起。” 但依然没有人回应他。 笑雨平静地重复：“对不起。” “你们或许会死，但我承诺，这不是无谓的牺牲。” “胜利，属于我们。” 他看向天空，遥远之处的外星系中，空间侵袭成功，一种黑科技般的空间剪切技术，将迷雾两侧的两处宇宙空间，连接在了一起。 不死者，降临。 第二作战军驻迷雾之外，编号第e062、e791、e437等三十四枚战略行星，进入军事战斗状态。 在无垠的星河中，一场向着死亡，不死不休的战争，一触即发。 * 丽丽安坐在梳妆台前，手指在首饰盒里无意识地翻动着，目光却失焦一般，怔怔愣神。 褚泽将意识停留在她身上很久了，即使时间流速不同，褚泽依然能感觉到丽丽安这样呆坐了很长时间。 她在想什么？ 褚泽无聊的想。 他的意识连接着锚点，只能与丽丽安的所见所闻保持一致。 当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有几只小鸟停在窗沿上，蹦跳着，又不经意飞起时撞到窗框上，发出“咚”的一声后。 这声音惊醒了丽丽安。 她从椅子前站起来，小心地推开窗，缓缓舒了口气。 那倒霉的小鸟晕晕乎乎在窗沿上打转，被丽丽安轻轻碰了碰头，也只是慢慢晃悠着。 过了好一会儿，小鸟振翅飞走了。 丽丽安看着小鸟飞向天空，好像顷刻间就飞远了，能碰到天穹，正对着阳光，融进了太阳里。 她扶着窗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些烦恼地自言自语：“原来那天，王子是去看她的吗？” 微风从窗棂外吹过，拂过她鬓角的头发，她穿着日常的长裙，腰肢束起来，显得不盈一握，但又像一截柳枝，透着一种愁绪。 褚泽从她的语气和神态里，很轻易就弄明白她口中的“她”是谁。 是她丢掉珊瑚耳坠的那天，在中央喷泉那里遇见的歌女。 也是被称作“不详之女”的人。 少女神色郁郁，她看着推开的玻璃窗，在模糊的倒影上看自己的面容。 金棕色的长发盘在脑后，蓬松地留下几缕发丝在脸颊两旁，美丽而透着几分风情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清澈透明。 褚泽想起了之前，从凯瑟琳那里回家之后，她们姐妹二人的交流。 围绕着不详之女，伊丽莎白兴致勃勃地讲了许多民间的传闻。 ——那是一个名叫蒂丝的歌女，她拥有着惊人的美貌，传闻只要见过她的男人，就会不可自拔地被俘获。 当然，最后伊丽莎白笑嘻嘻地说，这其中不免有一些诋毁。 不过由她产生的，或者与之相关的惨案着实不少。 比如，曾有一位男爵饮酒后醉言要让蒂丝作为他的情妇，让她像个妓·女一样讨好他。 后来某一天，这位男爵前往另一个城市的途中失踪，再次被发现，是在森林中的古木下，凭借腐烂骸骨上的证物证实身份。 只是一件事情，还可以说是巧合。 但再之后，又有趁着歌女蒂丝柔弱可欺，在演唱过程中言语调戏、动手动脚，亦或者意图潜入她的闺房的男人，都一一因为不同原因失踪或死亡。 第348章 所有人都在传言蒂丝是一名狠毒、可怖，擅长用美貌迷惑神志的女巫。 他们愤怒地向教会举报之后，并一起押送蒂丝前往教堂。 只不过不知为何，在庄严的教堂之前，头戴三重冠冕的教皇站在蒂丝面前，亲自赦免了蒂丝。 后来，这就成为了口口相传的轶事，人人对蒂丝也避之不及，但又会情不自禁继续接近。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并不远，但丽丽安很少接触外人，也没有人向她主动提起这些事情。 此刻，她轻轻叹着气，难过地垂下眸。 褚泽倒是对“蒂丝”这个名字反复咀嚼了很久。 好像是藏在记忆深处，那些被蒙蔽的记忆里，他曾经在某个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 蒂丝。 他缓缓默念这个名字。 一两个记忆碎片一闪而过。 那是一个荒芜的行星，人类文明如星火缀在大地之上，荒凉之中唯有一点绿色。 他看到了覆着鳞片的妖异美丽的人鱼，也看到了人鱼抬起手臂，其上生长着艳丽的鸟羽。 古老的吟诵歌唱潺潺如水，随着四溅的水花触动了记忆的闸门。 ——这是，塞壬？ 褚泽模糊着感觉到了一种熟悉，不属于这三年之中他的知识，而是很久之前，来自那些他失去的记忆里。 塞壬……蒂丝…… 褚泽从中捕捉着联系，同时想起了那位“神灵”。 塞壬在神话联盟中，属于一种神话生物。 在神话联盟的社会体系中，神话生物是统治阶级，具备着更为强大的力量和资源。 他们在古老的人类传说里，往往也与神挂钩。 这些联想更佐证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位歌女蒂丝，极有可能，在这个旧日碎片中，与那位“神灵”相关。 这也是褚泽，选择这枚旧日碎片的目的。 论起现实世界，与褚泽具备最为紧密联系的，一定是这位神灵。 ——这位将褚泽视为容器，将他灵魂侵袭，身体寄生异化的未知神灵。 他在思绪中缓缓抽离，看着丽丽安在屋子中的身影，开始思考下一个锚点。 丽丽安的社交范围太过狭窄，通过她接触蒂丝短时间内很难。 所以他需要考虑一个活动范围广，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接触贫民层的人。 伊丽莎白是他的一个选择。 这个女孩活泼好动，且不喜欢贵女们的交往和宴会，往往喜欢在王都各处穿梭。 而且有一点很重要，伊丽莎白对蒂丝显然有着很深的好奇。 她对柔弱的姐姐丽丽安给予警示，但她自己却并不在意。 褚泽在她的情绪波动中，看到在提起蒂丝之后的蠢蠢欲动。 想到这里，褚泽对丽丽安无声道了一声感谢，他的身影在房间之内缓缓出现。 如同一道无形的影子，他对丽丽安微微倾身，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丽丽安无知无觉，只是将窗子重新合上，隔绝了外界晚间的凉风。 她望着王宫的方向，回忆着那时与英俊王子的偶遇，一颗小小的眼泪，微微流过脸颊，坠在了地面上。 身体重新出现的这一瞬，时光的力量侵蚀而来。 褚泽蹙着眉，看到了背着画板将要出门的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穿着少年人的长衣长裤，带着帽子，让人分辨不出具体性别，看上去似乎想要出门到某个地方写生。 身体只是出现了短暂的时间，就几乎又开始崩坏，时光作用在身体上，褚泽能够明显感受到躯体的异常。 他低低啧了声。 几乎是一瞬间，他迅速篡改了伊丽莎白在这个世界里的根源信息，留下了锚点。 然后身体重新消失，暂时回到了规则源域，平复时光的侵蚀之力。 而伊丽莎白走出门的步子忽然一顿，灵动的眼睛四处逡巡了一下，轻咦出声。 如同微风掠过，不留痕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喃喃道：“错觉吗？” 女巫 第162章 伊丽莎白雀跃地走在小路上, 远离王都的中心，远离拉夫德林这片富人区，其他的地方就显得相对平常而落魄了。 泥泞的土道并没有夯实, 并不像靠近王都中心的地方, 道路上都铺上了平整干净的石砖。 马车驶在路面上, 前面拉车的马深一脚浅一脚，在雨过的烂泥路上显得格外费力。 王都坐不起马车的人, 最讨厌的莫过于雨天。 因为这会让他们的鞋子沾上泥浆, 走在路上的衣服也会被时不时飞奔而过的马蹄溅到泥点。 但伊丽莎白并不在其列。 她从马车上下来，自己踩在泥道上, 干净的鞋袜陷进淤泥里，从泥泞中抬起脚，感觉连腿都变沉了一些。 路边是一列列比起王都中心要矮小很多，也破旧很多的旧房子, 他们彼此挨着, 屋檐和外墙上都有着潮湿的青苔。 再向前，就是外城墙，城墙之外有一条弯曲宽敞的田间小路，一直通向附近的村落。 两侧有着稀疏的树木, 看上去并不繁茂, 被频繁奔走的马蹄踩踏的变得稀薄, 直到远一点的地方, 才会看见大片茂盛的草木和深林。 伊丽莎白没有走太远，只在路两旁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眼前是金色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护城河, 纵向生长的野草胡乱向天上长着，远处风烟俱净, 只有一片有着白色云朵的蓝天。 第349章 她盘腿坐着，在画板上用颜料涂抹。 褚泽的意识浮在伊丽莎白身上，安静看着。 这一路走来，褚泽将这片王都的大致结构理清了。 王都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普遍居住着普通公民和富人或特权阶级，外城则居住着一些落魄的公民和贫民，那里也有着极多的流浪汉和酒馆，褚泽沿路还看到了不少下层人民的风貌。 他们无论男男女女，都有一些被生活磨砺的粗俗、口中说着比起王都中心要口音重一些的话，显得并不优雅动听。 不过因为身处王都，他们的居住环境也倒是没有特别恶劣，大部分人类似后世一般，居住在一栋楼内，作为邻居。 褚泽的精神力掠过一栋栋建筑时，还看到了一些作为情·色·交易的场所，妓女们扎堆住在一起，一整栋楼成为默认的以供消遣的场所。 褚泽没有发现蒂丝的踪迹，但是却在行人口中，不时听到一些有关于蒂丝的话题。 男人高谈阔论，彼此隐晦地提起她，然后露出心照不宣地笑容。 “那个，她，又出去卖唱了？” “谁知道呢。” “……真是卖唱？不是卖点别的……？” 男人们嘿嘿地笑着，又带了几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味：“毕竟也没人见到她白天回来……” “前几天不是说有半夜从妓女肚皮上爬起来回家的人，看到马车送她回家……” “啧……” 他们对视着，像是分享着一个共同见证的秘密，话语间意味不明：“估计是哪个大人物的情妇……” “情妇还能在这里住着？怕不是随便哪些人一起……” 褚泽从民间差不多勾勒出一个蒂丝的片面形象。 她的美丽无疑是引起嫉妒的对象，这个对象甚至不限于同一性别的女人，连男人都会嫉妒她因美貌而获得的利益，甚至会彼此流传一些不辨真假的消息。 蒂丝似乎每天早出晚归，很少与这里的人产生交集。 她在内城四处演唱，似乎与某个歌剧院有着一些联系，但她也很需要钱，所以还会在民间卖唱。 而美貌也会为她带去麻烦，除了不时的揣测，还有一些过分的关注。 褚泽对她的私生活没什么兴趣，他更好奇的是，如果这位蒂丝与那位神明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或者说，她就是那位神明。 那么，在这个时期，这个遥远的，存在于几万年前的旧日时光里，他能否在其尚处在弱小时期的时候，窥见其异能的一二，并借此机会，找到对方的弱点，布下自己对抗祂的后手？ 褚泽现在很想立刻见到蒂丝。 这位疑似那位神明的人。 不过这一切，都需要借助在他选定的锚点。 此刻是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的精神力很强，尽管她的精神海属于人类早期，没有进化完全的时刻，她自己并不能主动察觉到。 但褚泽依然很轻松地，从她的身体信息中看到了她精神力的阈值，以及此刻所处的等级。 她的精神力评级应该为s级，这是她日后估算能够自然成长到的精神力阈值，而她此刻的精神力等级大概在b到a之间浮动。 所以褚泽并没有将精神力释放出去，在抵抗这种时光侵袭时，他的精神力掌控不如现实世界精细，所以极有可能引起伊丽莎白的察觉。 如果被旧日碎片中的人发现褚泽的存在，褚泽与这片时光产生了某种联系，他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因此而遭受更深入的磨损。 这种精神力让伊丽莎白无疑，成为了一个在各种领域都能独占鳌头的天才。 她手中的笔有了魔力，大片的颜色勾勒出美丽的油画，凭借褚泽来自后世的鉴赏水平，都可以称赞一声不错。 当她完成这幅画之后，并没有着急离开田埂，而是就这么眺望着远处，穿过河流，看向那条供车马行人行走的土路。 她来到这里，似乎并不为了单纯的画画。 而她的自言自语佐证了这一点。 褚泽看到伊丽莎白手撑在身后，身上沾了一些露水和黑泥，脸蛋藏在帽子下面，只露出白净的小半张脸。 “怎么还没来？”她坐直了身子，揪着身旁的草，无聊地一节节拔断。 当太阳斜下来，远方浮动着金光的时候，伊丽莎白想要等到的人出现了。 那是一队穿着精致衣着，佩戴者护甲和佩剑的骑士。 他们簇拥着中心的一个人，那人头发梳得整齐，五官英俊，身姿挺拔，扬着马鞭飞快奔走，马蹄踏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泥水。 他们明显看到了不远处的伊丽莎白，但只是扫了一眼，又行色匆匆般，口中喝着马，飞速远去。 一路行至密林深处。 他们要去哪里？ 褚泽将注意力落在他们身上，主要关注了一下中心拿名英俊的青年。 他穿着华贵，衣物上镶嵌着宝石，就连马鞍、马蹄和马嚼子上，都有着宝石和黄金。 褚泽推测这是某个来自王都中心的大贵族。 不过他又有些好奇，伊丽莎白来这里，就是为了远远看一眼这个人？ 据他观察，伊丽莎白与丽丽安完全不同，她对男女爱情不屑一顾，比起爱情，她更喜欢关注自己的乐趣。 而此刻他看着伊丽莎白的表情，更确定她并不是对这个青年有什么少女心思。 第350章 她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眼睛里透着一种灵动的光芒，看上去似乎很是兴奋。 那群人骑着马奔远了，四周又恢复了田野上的安宁。 只有不知名的昆虫或者动物，穿梭在厚实的草叶下，发出长长的嘶鸣或窸窣的声音。 伊丽莎白在黄昏的微风里，将从帽子里落下来的头发塞回去，自言自语道：“密林深处真的有女巫吗？” 褚泽稍微思考，就明白了伊丽莎白在等什么。 她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些传闻，说密林深处有女巫存在。 但她并不想以身试险，而是凭借聪明的脑袋，分析推测出一些人对女巫的渴望，在这里守株待兔，看看女巫这件事是否是真的。 ——不过，她想要找女巫做什么？ 伊丽莎白知道刚才出城奔向密林深处的是谁，那是昂特王子，也是她的傻姐姐一见倾心的对象。 她比丽丽安更早见过昂特王子。 在贫民区之中。 那时她跟着几个伙伴到处疯玩，在贫民区里对那些酒鬼和猥琐的男人做恶作剧。 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玩的忘了时间，路上行人都变得很少，天空昏暗渐渐变黑。 她在跟着朋友去她家住宿的时候，在一处居住着妓女的楼房外，见到了昂特王子一闪而过的、遮遮掩掩的脸。 她一向很聪明。 这种聪明让她能够轻易凭借昂特王子的身型、骨骼走向、走路姿势、一点没遮掩好的脸颊轮廓，从记忆中锁定他的身份。 而那个时候，她的目光停留在那栋楼房很久，让她的朋友注意到，并告诉她了一个消息。 ——那里居住着歌女蒂丝，一个被称作不详之女的人。 “蒂丝住在那里？她也是妓女？” 朋友告诉她：“不是，虽然很多男人吹牛说睡过蒂丝，但没谁能拿出证据。而且那里的妓女和蒂丝关系似乎都很好，也一直为蒂丝说话。” 伊丽莎白也是从那时起，开始关注昂特王子的动向。 所以，推测出他想要找寻女巫，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拍了拍屁股，裤子后面已经沾上了一些晚间的露水和泥土，但她浑不在意，翻身上了马车，叫醒了呼呼大睡的马夫。 她目光落在密林深处，垂着眼思索了片刻后，对马夫说：“先回去吧。明天我自己骑马出来画画。” 褚泽作为一缕意识，暂时无法猜透伊丽莎白的想法，但也升起了几分好奇。 他有些想知道，伊丽莎白想要做什么。 而来自一些命运的启示，让褚泽直觉，伊丽莎白所做的事情，或许与他的目的有着某些重合。 ——这或许也是，他出现在这枚旧日碎片后，第一时间将丽丽安选作锚点的原因。 摇摇晃晃的马车驶入城内，背后是大片的星空和田野。 命运为迷途之人指引方向。 褚泽见到命运的星盘上乌云密布，但随着他的选择，渐渐露出星光。 水晶宫 第163章 褚泽在这片旧日碎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能够准确感受到实际与现实世界同步流逝的时间，是四天。 而在这片旧日碎片里，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内, 伊丽莎白在整个王都里面到处跑, 偶尔也会借着画画的名义骑马出城, 坐在田埂河边，看着密林方向, 并关注着昂特王子的动向。 从她这段时间内的忙碌中, 褚泽渐渐也看出了她的意图。 在这个时代中的人，或许无法理解伊丽莎白想要做什么。 但以后世人的眼光, 加以各种开阔的知识和来自历史中的经验来看伊丽莎白，竟然让褚泽有些惊讶。 她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心思的缜密，意志的坚强, 远远超出大部分成人。 褚泽看着她私下在贫民区与各种少女们交往, 教授她们知识和技能，并没事组织聚会，教她演讲，帮助她们树立勇气。 甚至在这个神权高过王权的时代中, 她学习科学知识, 并偷偷将理念从言行中影响他人。 褚泽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了。 他看到了伊丽莎白清亮的眼瞳深处, 那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 被压抑的火苗。 她想要做一些颠覆时代的事情。 褚泽为她震惊，同时也有些赞赏。 他欣赏这种人, 如果伊丽莎白生于星海时代, 褚泽甚至能够轻易推断出，即使她没有异能, 也必然会成为一个极为出色的人。 所以，她想要证实女巫存在的目的…… 褚泽忽然有了几分明了。 在伊丽莎白忙忙碌碌的时间里，国王的舞会渐渐接近。 全王都陷入一种不可言说，但彼此心照不宣的热潮中。 巨大的水晶宫，是舞会举办的场地，那里有小山高的美食，馥郁芳香将萦绕王都三日不绝，还有一条流淌着琥珀色美酒的溪流，环绕水晶宫，供参加舞会的人畅饮。 伊丽莎白穿上了精致的礼服，头发挽起，宝石点缀其上，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瓷白的肌肤如同一个精雕细琢的人偶。 提起裙摆，她盯着一层一层蓬松的裙子，不着痕迹轻哼一声，然后转过身眯着眼睛笑看丽丽安：“我亲爱的姐姐，今天你一定是舞会上最迷人的受邀者。” 第351章 她假模假样地掩住嘴唇，笑嘻嘻地说：“不只是昂特王子，我看其他受邀参加舞会的男人们，都会为你的美貌倾倒的。” 丽丽安红着脸让她闭嘴。 “伊丽莎白，你要学会文静一点！” 伊丽莎白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头在抵在马车车窗上，撩开帘子看向外面，一缕缕混着香气的风让她惬意地眯起眼睛。 褚泽与她视角一直，看向外界。 一辆辆或者奢华，或者平庸的马车骨碌碌行驶在车道上，一些来自贫民区的少女，神色怯怯地挤在一起行走，看着那些马车时，不免露出一丝艳羡。 伊丽莎白将这些收入眼帘，而她的目光掠过外界的一幕幕，停留在一个有着四匹高大骏马驾驶的奢华马车上。 这驾马车上垂着红色的帷幔，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四周有着一列列教廷骑士，手持长剑盾牌，护卫着向前。 这是来自教廷的马车，平时只有红衣主教或者圣子出行才会使用。 现在，里面坐着的是谁？ 伊丽莎白和褚泽的目光都落在这上面，同时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测。 ——里面是歌女蒂丝。 看起来，她与教廷的关系远超出想象。 褚泽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传闻，歌女蒂丝被扭送到教堂时，是教皇亲自出面，赦免其无罪。 “姐姐，蒂丝真的很美吗？”伊丽莎白忽然问丽丽安。 丽丽安好像被问住了，她迟疑着说：“很美呀，我只见过她一面，好像看到了月之女神。” 伊丽莎白唔了声，点了点头。 她其实见过蒂丝。 整日在王都中四处奔跑，她自然有机会见到蒂丝。 但与所有人不同的是，蒂丝传闻中那让人痴迷、沉醉，为之疯狂的面容，在她的眼中，却远远达不到传闻中的程度。 蒂丝是美的。 她如一颗荟萃了精华的宝石，日之光月之华沐浴在她的容颜上，让她精致脆弱，如同一场遗憾的美梦。 那一日是在王都歌剧院中，蒂丝款款上台，伊丽莎白坐在下方看着她空灵的吟唱。 当她沉醉在美妙的歌喉声中，并想鼓掌之时，她发觉了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 就好像酒醉中唯一清醒的人。 那些听着歌曲的人，如同丧失了神志，或痛哭流涕，或跪地俯首，更有人状若癫狂手舞足蹈。 观众席如同陷入一场群魔的狂欢。 伊丽莎白是其中的特例。 而蒂丝，只是平静的浅笑，在上方继续自己的吟唱，直至曲终。 台上台下，如两个极端割裂的世界。 这是伊丽莎白第一次见到蒂丝。 也是第一次开始关注她。 这个明明不至于美到让人失去心智的女人，为什么，会让所有人一致为其痴狂？ 那之后，她也在上流圈子，听到了女巫的传言。 她有时在想，会不会蒂丝就是一名女巫。 再之后她没有故意接近蒂丝，而是一如既往做自己的事情，偶尔获得蒂丝的消息，间或让自己的傻姐姐与其保持距离。 马车渐渐驶入了王宫范围之内，褚泽跟随伊丽莎白将要收回视线的那一刻，看到了微风吹起马车的帷幕，露出了一截尖削而雪白的下颌。 这一幕一闪而过。 但褚泽却心中升起了一种惊异。 他从无数信息中看到，那架马车中的人，与他的联系并不紧密，也没有与那位神明一致的根源信息。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漂亮的、有一些微不足道精神力的少女。 王宫占地面积极大，其中水晶宫在其中非常醒目，在晴朗的天气中看过去，有一种眼睛会被刺痛的光芒。 不过现在已至黄昏，水晶宫一半镀上了橙金色，一半背光中泛着蓝黑的颜色。 歌舞已经响起，伊丽莎白和丽丽安款款走下马车，在一列列护卫的夹道中，迈着尺量般的步子，姿态优雅地走进水晶宫之内。 水晶宫内陈列精致，分为数不清的回廊和房屋，中心是一个巨大的舞厅，通过八扇大门曲折通向水晶宫的各个地方。 伊丽莎白握着丽丽安的手，带她走到一个花园里。 里面有着几架秋千，伊丽莎白让姐姐坐在上面，她在背后轻轻推着，秋千荡起，裙角拂过花丛，丽丽安小声欢快的笑出声。 “我们不去跳舞可以吗？”丽丽安有些开心，但也有有些惶惶不安，她说：“这是国王的宴会……而且母亲也让我们尽量争取表现亮眼一些。” “不要管这些了姐姐，”伊丽莎白握着秋千的绳索，手按在丽丽安的肩膀上，低笑着说，“怀斯特家的女儿还要担心找不到优秀的男人吗？我们就在这里玩好了，去舞厅卖弄什么，像是等待挑选的商品。” 丽丽安绕着垂下来的发丝，有些被说动，但还是犹豫。 不过接下来伊丽莎白的话，就让她彻底想叛逆一次了。 ——“姐姐，万一你被国王那个老头看上怎么办？” 丽丽安回忆着国王肥厚的脸，以及臃肿显着老态的身材，惴惴不安地将手搭在胸前，抿着唇小声说：“那我们不要出去了，我不喜欢国王……” “对，你喜欢王子殿下。” 丽丽安脸又红了，打了伊丽莎白的手背，嘟囔着抱怨：“你不要取笑我了……我、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第352章 姐妹的嬉闹在花园的角落里，透过繁花和树木的枝丫，显得隐隐约约，不辨来处。 而在同一时间，褚泽在月光中，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如同衣料摩擦枝叶的声音。 空气中的信息有五个人，同时为褚泽复原了远处的图像。 那位只在马车上见过一面的歌女，此刻昏迷着，封住嘴，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面容警惕走向花园的深处。 还另有四个人为其善后。 * 韩亭熙看着面前这位苍白脆弱的少女，忍不住重复：“你说，你的名字是——” “温碧丝。”温碧丝弯着眼睛笑，“这是你问我的第三遍。” “现在的时间是——” “我不清楚。”温碧丝看着韩亭熙，歪着头摇了摇，“你认识我吗？” 韩亭熙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你的名字很熟悉。” 少女眸色浅淡，但如琉璃般动人，眸光落在韩亭熙身上，清浅好像羽毛。 “我的名字并不独特。”她轻轻说，“但很高兴能让你感到熟悉。” 韩亭熙心中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荒谬。 怎么可能？ 历史中那个温碧丝存在于数万年前，而眼前这个温碧丝是活生生的——没有任何人类能够活上几万年。 况且，那个万年前的故事中，温碧丝美如妖姬，残暴、可怖，是手染鲜血的暴君。 而眼前的少女…… 韩亭熙目光落在温碧丝的面容上，少女带着一种舒适平和的笑，看着韩亭熙眸中盛着的满是欢喜。 她在为遇见韩亭熙而欢欣。 这时，外界轻轻敲响了门。 ——“咚咚咚。” 声音好像凭空出现，没有任何预兆。 韩亭熙悚然一惊。 在敲门声响起的前一秒，他竟然都没有感知到外界的任何声息。 怎么回事？ 而温碧丝忽然低声说：“我们可以去舞会了。” 嘎吱一声。 门从外缓缓推开。 一张平板的，僵硬的脸，在楼道的阴影里出现。 脸上的肌肉向两侧抬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他手中捧着一个匣子，一字一顿，声音好似舌头被拉拽着发出一样含混奇怪： “这——是——您——的——礼——服——” “请——穿——上——” “跟——我——走——” 故事 第164章 光线晦暗不明, 一个高大的影子在门口站着，好像一抹浓重而僵硬的雕塑，平板僵硬的脸上, 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韩亭熙从他的身上, 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生命的气息。 他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 看着温碧丝走过去打开匣子，手指抚过礼物柔顺的面料, 神色不清地笑了一下。 “教皇送来的礼服, 还是这么漂亮呢。”她声音轻快，好似一个得到了心爱礼物的小女孩, 回眸看向韩亭熙，眼瞳中溢满了清亮的光，“陪我去参加舞会，好吗？” 韩亭熙默默点了点头。 目光落在那个高大沉默的男人身上, 心中忍不住思索,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人身上毫无生机，如同一个傀儡木偶，被牵着线保持着活动，但实则只是个死物。 这里一切都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但当温碧丝说去参加舞会后, 那个高大的身影动了, 好像注入了某种灵魂, 他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 眼睛平静一动，好似注入了光。 他立刻躬身低下头, 声音并不如之前那样诡异, 而变得正常起来。 “请您换好衣服，随我来。” 门合上, 韩亭熙背过身去。 等身后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消失后，一只骨骼突出的细瘦的手搭在了韩亭熙的臂弯，温碧丝轻细的声音响起：“你来看看我。” 韩亭熙转过身，微微低下头，看向抿着唇，露出了一丝羞涩笑容的女孩身上。 温碧丝不知何时化了妆，脸上多了血色，唇如花瓣娇艳，浅色的眸子剔透漂亮，整个人看上去如应该束之高阁的美丽瓷器。 韩亭熙看不出她有什么变化，只感觉好像人变漂亮点了，于是只能道：“好看。” 不知为何惹得温碧丝笑出了声。 她摇了摇头，挽着韩亭熙，说：“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舞伴了。” 韩亭熙颔首。 这是他答应的事情，他会做到。 温碧丝注视着他，轻声补充：“所以你一定，一定要照顾好我哦。” 韩亭熙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瞳看不出什么想法，他又嗯了一声，转身拉开门，向她伸出了手：“走吧。” 楼下停着一驾马车，以韩亭熙的眼光来看，这应当也是非常奢华的配置了。 高大健壮的四匹马安静拉着车停在外面，马上还装饰着各种配饰和宝石，马车也用着上好的木材，雕着精美的金丝花纹。 车里有着淡淡的熏香，闻上去，好似能够让人坠入梦中。 不知是什么时候，那位高大的男人又捧着一个匣子过来，里面装着一套男装，递给了韩亭熙。 韩亭熙注意到，这个男人将匣子递给自己的时候，五官又变得呆板而阴森，脸上的肌肉像是被绳子牵引起来，声音奇怪含混。 而当他回到外面的骑士团中后，则又变得神色灵动起来。 第353章 韩亭熙心里微微思索着，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如果说这是某种异能的缘故，那么这短短时间的变化，应该会有能量波动，但他什么也没感受到。 就好像对方体内藏着两个人格，不时切换一下。 外界的天空已经微微暗沉，远处的夕阳投射出大片金光，韩亭熙先是托着温碧丝的手臂，让她坐上马车，然后自己在翻身上去，他在上马车之前，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 这里是贫民区，建筑零落，看上去并不繁华，再远一些的位置甚至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城墙。 城门此刻紧闭着，城墙上的哨塔有着打盹的士兵，在远处这是如同画布一样的天空和原野。 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祥和，没有任何异常。 那道让韩亭熙困在这里的空间缝隙，也无声无息消失不见，就好似从未出现。 韩亭熙坐在马车里，抱着臂，听温碧丝透过马车车窗对外界发出细小的惊呼或者疑问。 她好像从未走出过家门一样。 外界的一切，看上去都能吸引她的关注，就连一只扑闪着翅膀落在指尖的蝴蝶，都能让她怔怔看着，露出一道甜美幸福的笑。 “真漂亮呀。”温碧丝将苍白的手指递到韩亭熙眼皮底下，让他看着那个安静扑扇翅膀的蝴蝶。 韩亭熙定定看着这只毫无生机的蝴蝶，又看着温碧丝，片刻后点头：“你很喜欢吗？” “喜欢。”温碧丝笑着说，“姐姐经常告诉我，说人死后会变成蝴蝶飞走。我也想死后变成蝴蝶，多漂亮呀。” 韩亭熙想起有关蝴蝶的一些生物知识，又看着温碧丝清澈的眼睛，他摸了下鼻子，转过头嗯了声。 温碧丝不在意他的冷漠。 她似乎只是想和随便什么人说说话就好，过了一会儿，她护着蝴蝶，掀开帘子，将合拢的手松开，看着蝴蝶随着风飞走了。 韩亭熙从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到了外界，一辆辆马车与之擦肩而过。 一辆马车与他们路过，韩亭熙透过窗，看到了一个清秀漂亮的少女，她单手撩开帘子，看向外界。 她目光落在他和温碧丝乘坐的马车上，神色莫名。 在这时，韩亭熙敏锐注意到，温碧丝笑着对对面马车里的少女打了个招呼。 “怀斯特小姐，晚上好。” 但对面的少女似乎并不想理温碧丝，神色僵硬地将帘子放了下来。 又是这样。 韩亭熙在心中轻轻自语。 这里这些没有一丝生气的“活人”，似乎总是在灵动和僵硬之间转换。 他到现在，也没有摸清楚原因到底是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片空间十分诡异，里面除了温碧丝和自己，大概没有一个有着生命的生物存在。 车轱辘轱辘行驶在车道上，渐渐驶入了王宫。 那片用水晶搭建的建筑群也闪烁着光芒出现在了眼前。 车缓缓停下。 马车车门被打开，那名高大的骑士眼神闪烁着，站在前方，对温碧丝伸出了手，他说：“请跟我来吧，圣女殿下。” 圣女？ 韩亭熙看着温碧丝，却看到温碧丝盯着那名骑士，看了好久，才说：“我不去。” 骑士的表情忽然卡顿了一下，扯着嘴角，声音变得含混：“是、是、好的。” 温碧丝垂下了眼睛，此刻的气质竟然有几分说不清的漠然。 但接着就如同错觉般消失，温碧丝平静地对韩亭熙说：“走吧。我还从来没有在这里和别人跳过舞。” 一切如浮光掠影，在通透美丽到惊艳的水晶宫内，温碧丝的手带着捂不热的凉意，脸上却带着让人看了就心情愉悦的笑。 她如一只飞舞的蝴蝶，旋转翩跹，像是舞厅中的精灵。 当一支舞曲结束，温碧丝款款后退半步，牵起裙角对韩亭熙行礼，她半仰着脑袋，翘着唇轻快道：“感谢您。” 她说完，浅浅笑着直起身，眸光落在韩亭熙身上，水波一样滑过，然后转身，走向了舞厅的正前方。 随着她的动作，大厅内忽然陷入了一种滞涩的寂静。 原本翩翩起舞的男女，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僵硬着身体，像是定格动画般，一帧一帧转过身，齐齐看向温碧丝。 国王是个肥胖，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厚厚油脂的老人，他头上带着王冠，站在最前方的王座之前，看着温碧丝一步步走近。 韩亭熙忽然有种预感。 在陪温碧丝跳完一支支舞之后，她将要兑现自己的承诺。 送他离开这片空间。 温碧丝坐在了王座之上，身子娇小纤薄，坐在王座上显得无比瘦小。 但在这一刻，站立的国王扑通跪在了地面上。 王冠从头顶滚落，他神情呆板地将手抬起，抠在了自己的胸前。 血肉被穿透的声音，在寂静中无比清晰，浓郁的血腥味逸散开来。 国王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一颗跳动的心脏，伴随着泼洒出来的鲜血，被他捧在头上。 温碧丝看着，然后撇开了眼。 声音很轻，像是对韩亭熙说：“抱歉。他们总是这样。” 韩亭熙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幕，目光扫向舞厅内的其他人。 如同某个信号，在国王掏出自己的心脏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开始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心脏挖了出来。 第354章 这种场景，诡异而血腥，血液流淌近乎成为一片小河。 只有韩亭熙以及端坐王座上的少女身边，一片干净。 “温碧丝……” 韩亭熙叫了声她的名字，他将视线从那些人身上移开，平静问：“你还活着吗？” 他想起了帝国星际模拟战中，那个有关温碧丝的游戏。 那个没有温碧丝存在的城池，其中的一项情景模式游戏提醒，就是——谎言与谬误，都是温碧丝的把戏。 少女看着韩亭熙，笑容浮在唇角，依旧那样精致脆弱，好似看着唯一的朋友那样欢愉。 她轻声细语：“什么是活着呢？” “如果存在思想、意识，但身体永恒困在一个地方，算是活着。那我应该活了几万年。” 她苍白的脸带着浅笑：“我已经记不清时间了。” 她看着韩亭熙，目光是澄澈的，里面倒映着韩亭熙的身影和一室的血红，只有韩亭熙的位置，似乎汇聚着光亮，将晦暗驱散了。 “我很感谢你，我数万年时光中唯一的旅客。” 她轻轻叹着气：“现在，我们要告别了。” 韩亭熙心中的震动没有浮现在脸上，他看着面前的少女，问出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被困在这里？” 除了这个问题，他还有更多想要知道的东西。 比如这片空间的存在，比如那个符号，比如那个信仰塞壬的神话。 温碧丝的存在，太过奇异。 温碧丝歪了下头，依旧是少女似的可爱。 她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说：“看来你想弄清很多事情，但恐怕我也无法告诉你答案。” 韩亭熙还在思索这句话里的意思，就听到温碧丝说：“啊……或许是在这里太孤独了。” 少女皱了下眉，又放松，像是陷入了回忆，半晌才轻轻说：“我想让你听一听我的故事。” “或许，你也可以从中找到问题的答案。” 双生子 第165章 在王都的贫民窟, 有一对双生子，姐姐名叫蒂丝，妹妹名叫温碧丝, 母亲是一名难产的妓·女, 父亲不详, 她们出生在严冬之中，被一名医生从母亲的尸体中剖出来。 她们出生开始, 就被冠以不详之名。 但或许是不幸中的幸运, 她们被母亲昔日的好友偷偷养大，在贫民窟的角落里, 度过了无波无澜的童年。 出生时北风呼啸，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连屋子里烧着炭火，都会觉得被子冷如冰铁, 温碧丝从出生开始, 就体虚病弱，终年卧床休息，只有在夏季才会有一些精神。 大概是在胎中，妹妹的养分都分给了姐姐, 蒂丝从小就没有生过病, 她美丽漂亮, 如一朵淤泥中茁长生长的花, 天生带着在贫民区过于惊人的美丽。 或许是不同的身体素质，赋予了她们不同的性格。 蒂丝聪明异常, 而且十分善于利用自己的长处, 而温碧丝从未走出养母为她遮风挡雨的温床，她单纯、不谙世事。 当养母终于如大部分妓·女一样, 身染重病死去，蒂丝和温碧丝已经十二岁了。 蒂丝收拾好遗物，让因为养母病死而悲痛万分，以至于身体更加脆弱的温碧丝在家里锁好门，她用年少的身体，重新为温碧丝撑起一面遮风挡雨的墙。 从那以后，温碧丝很少出现在人前，王都也渐渐有了一个漂亮女孩唱歌的消息。 直到温碧丝十七岁的某一天。 像是珍贵美丽的观赏品，被掀开了罩着的薄纱，掩盖在年幼外表下的少女，终于露出了能让王都疯狂的美丽。 她的声音空灵、剔透，歌声来自天边，凡是听了她歌唱的人，都会如痴如醉，如同失去了任何神志。 而所有见过她的人，也会心甘情愿成为她美貌的奴隶。 “她……蒂丝她，觉醒了异能吗？”韩亭熙听着温碧丝的讲述，在这时捕捉到了一丝奇怪之处。 同时眉心轻轻一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蒂丝”这个名字，在外界是蒙特村信仰的塞壬的名字。 “在十七岁那年，姐姐确实拥有了不同寻常的力量。” 韩亭熙耐心听下去。 温碧丝为何被困在这里数万年？ 她的姐姐蒂丝又是谁？ 为何这里如此荒诞怪异，除了温碧丝之外的人都如同按照设定走下去的木偶？ 这些问题，仍没有答案。 温碧丝浅笑着，目光悠远，好似陷入了过去的回忆。 她轻轻道：“姐姐永远都比我更聪明。”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碧丝如困在笼中的小鸟，每日打开窗，拖着病体看向外面的阳光。 而蒂丝凭借美貌，纵横在名利场之间，无数权贵都是她的裙下臣。 就连教皇，都在教堂前，看到蒂丝的那一刻沦陷。 她如最优雅的野心家，一步一步，利用自己的所有优势，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蒂丝将温碧丝保护的很好，外界没有人知道温碧丝的存在，不会有人因为蒂丝的缘故而对温碧丝造成伤害。 但有一天，她后悔了。 她悔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恨自己为了唾手可得的名利而周旋。 温碧丝讲到这里时，依旧是平静的，数万年的时光，磨灭了她曾经记忆中的情绪。 “姐姐那时应该处在异能真正觉醒的边缘……那件事发生后，她对我说过，如果能够放慢一点对脚步，或许，我不会遇到那些事情。” 第355章 那是晴朗的一天。 国王的舞会在教廷的安排下，顺利举办起来。 而受到所有人关注的蒂丝，自然会有无数人邀请她一同参加舞会。 昂特王子在前一天，让蒂丝留宿在了他的宫殿。 而与此同时，那栋居住着温碧丝的小楼里，教廷骑士也敲响了门。 韩亭熙眉眼微微一动，他听到这里，发现故事开始与自己经历的贴合起来。 在他答应温碧丝作为她的舞伴之后，也正是一名教廷骑士敲响了屋门，让温碧丝穿上礼物去舞会。 “——也就是说，教廷原本想要带走的是蒂丝？”韩亭熙问。 温碧丝坐在王座上，看上去有一些遥远，像是悬在天空的一片云朵，她用轻灵的声音说：“不是。他们想要带走的就是我。” 韩亭熙露出了疑惑之色。 据温碧丝所言，王都中没有人知道温碧丝的存在，那么按理来讲，教廷送来的礼服是送给蒂丝的。 “姐姐比我高很多，我也要比姐姐瘦弱很多，所以我们的礼服尺寸是不一样的。那是教皇送给我的礼服。” 温碧丝笑了笑。 当时很少与外人接触的少女，是以一种忐忑但又欢喜的心情，收下这份教皇的礼物的。 明明过去了数万年，温碧丝依旧能想起，当自己穿上那件礼服时，窗外的阳光落在轻轻荡起的裙摆上，浮空的尘埃像是金色的精灵。 ——“温碧丝小姐，这是您姐姐蒂丝拜托教皇冕下送给您的，她希望能够和你一起在舞会上跳舞。” ——“真的吗？”少女羞涩的声音如此天真。 ——“自然如此，请快些换上吧，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谢谢，我会快些的。” “后来呢？”韩亭熙知道故事的结局必然不会美好，他问温碧丝，“并不是来自蒂丝的邀请，是吗？” 温碧丝笑了笑：“很明显呀。如果是姐姐的邀请，她会亲自告诉我的。” 她轻轻说：“只是当时的我太笨了，也太开心了。那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开家……只有想要跳舞的喜悦。” 舞厅内的血蜿蜒着，流淌到了韩亭熙脚下，他看着眼前这一幕荒诞可怖的景象，隐隐有了一丝猜想。 “接下来就如同我们来时一样，只有在下马车的时候有所不同。” 温碧丝一个人面对舞会自然是惶恐不安，她听到了骑士称呼自己“圣女”，但她只是疑惑为什么，依旧跟着骑士向着水晶宫远离舞厅的地方而去。 夜晚的水晶宫灯火通明，明亮如昼，但周围的花园山石，矗立在黑暗中，像一片漆黑的巨口，无声等待吞噬进入其中的人。 温碧丝在走进一处偏僻的小径时，失去了意识。 她的身体本就病弱，走两步就会微微气喘，更何况马车里喷洒了能让人晕眩的香料。 “这之后，我再次醒来，在王宫的一处偏殿。”温碧丝回忆着说，“我的手脚被锁链锁住，被吊在空中，昂特王子用银质的刀，划开我胸口的衣服，在心脏的位置割出一个伤口。” 韩亭熙手指轻轻握紧。 “很疼。”温碧丝小声说，“剖开胸口，很疼。” 韩亭熙将目光看向舞厅中的那群如木偶一样的人，视线停留在他们的胸口。 那里此刻空洞一片，一个个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将自己的心脏捧在头顶，任凭伤口流淌出汩汩的鲜血，直至流干净。 “……为什么要这么做？”韩亭熙干脆在大厅内找到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看着温碧丝，内心轻轻叹气。 “为了一种仪式。”温碧丝笑着说，“你知道女巫吗？现在看来，那就是觉醒了异能，然后用能力装神弄鬼的人罢了。昂特王子从女巫那里得到了一个仪式——将我的心头血流干净，兑上一些草药和水银喝下，就可以让双生子的另一位，永永远远爱上自己。” 韩亭熙皱着眉，嗤笑一声：“真他妈可笑。” 他眼前的温碧丝病弱苍白，对待万年之前的事情，已经可以淡然地笑着。 但他仍感觉一种怒意，涌上了心头。 这种被蒙蔽的愚昧，牺牲他人来填补自己欲·望的行为，无论什么时候，都想让他直接一道【归一】送他们归西。 “但你还活着。”韩亭熙问：“蒂丝来救了你？” 温碧丝忽然沉默了一下。 她轻轻蹙着眉回忆过去：“——不，我当时快要死了，过了很久才被怀斯特小姐找到……” 她话音刚截止，猛然顿了一下，就好像记忆发生了某种错乱，她细长的手指按住了额角，疑惑道：“不对……不是很久……” 那是一个空寂冷清的偏殿，在王宫的最边缘，是连侍者都很少会来到这里打扫的地方。 此刻那里轻轻响着“滴答、滴答……”的声音。 夏夜闷热的空气中，几乎不能察觉的混杂着一丝血腥气。 或许是褚泽的精神力，让伊丽莎白同时有所察觉。 她忽然看向了花园远处的地方。 褚泽感受到时光之力忽然加强，像是一种带着獠牙，恨不能立刻吞噬自己的猛兽，猛然扑了过来。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从伊丽莎白的身上离开，重新回到了规则源域。 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第356章 ——因为他那微不可查的影响，伊丽莎白做出了偏离原时间线的举动。 他影响了过去，所以时光将给予他变动的惩罚。 所幸，他能够自由出入规则源域，不然这种程度的磨损，就连祖源这个层面的六阶，都要受到重创。 伊丽莎白简单交代了丽丽安几句话，目送着丽丽安离开花园，和相熟的伙伴搭上话后，转过身，将裙摆卷起来，左右交叉打了个结，露出一截方便走动的小腿。 她对身体的掌控力很精妙，精神力无形的对她进行着远超普通人的提高。 她脚步落在地面上，像是一只轻巧的猫，没有踩响任何落叶或者枯枝，她无声无息，在星光下打量着花园里人走过留下的痕迹，轻巧地顺着这些痕迹离开了这里。 当她远远看到那几人的身影时，她遥远地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带给她极深的印象，但却紧闭着双眼，无比虚弱的脸。 蒂丝？ 她心中微微疑惑。 黑夜中，只借着星光让对方的轮廓变得不清晰，她不能判断对方是什么情况。 但眼前的一切，都告诉伊丽莎白一件事，那就是，蒂丝或许遭到了挟持。 对方还是几名身强体壮的男人。 一些糟糕的幻想充满在伊丽莎白的脑袋中。 但这里是王宫，对方能够如此熟门熟路的带走蒂丝，说明他们一定与这里的人有着很深的联系。 伊丽莎白没有妄动。 她悄无声息跟在后面，最后看着前方的人进了一个偏僻的宫殿。 过了片刻，他们从里面离开，伊丽莎白翻过了墙，藏在了外界掩映的矮灌木中。 而屋内的交谈声也传了出来。 伊丽莎白眉心一紧。 她听出了其中一人的声音，在隐隐约约中，与昂特王子有八分相似。 而另一人—— 她在每一年的神诞日中，都会听到，那是现任教皇拉普拉提二世的声音。 沙哑、低沉，如同一只小憩的蛇，让人过耳不忘。 “……她的心脏归你，她的……” “我只要女巫的药剂……” 伊丽莎白紧抿着唇，从昂特王子的声音中听出了不妙的信息。 锁链的声音响起。 伊丽莎白目光巡视四周，找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顿了片刻，拿起淤泥将自己脸上糊住，然后将裙子撕烂，看不出原样。 这才握紧手中的石头，从原地如离弦的箭般，冲进了屋里。 屋内二人都是经过专业格斗训练的人，但伊丽莎白体魄更强，反应也更加敏捷。 鬓发被打斗散乱。 昂特王子怒吼：“你是谁！你疯了吗？！” 这让伊丽莎白神色冷然，一个闪身，用石块上尖锐的部位狠狠戳进昂特王子的手臂上，迅速拔出来之后，身后一道冷锋骤然出现。 铁器冰冷的光映照侧脸，伊丽莎白眸光微微一紧，几乎来不及躲闪。 教皇冰冷地挥剑而下。 褚泽在规则源域内只是略略修整了片刻，就立刻返回了这里，然后第一眼，就看到了伊丽莎白垂危的时刻。 他无声在脑海中叹息。 无形的力量忽然出现，像是拖拽着伊丽莎白，让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歪曲着身体躲开了这一剑。 伊丽莎白来不及惊愕，迅速抬腿踹开教皇手中的剑，翻身勒住他的脖子，几番挣扎后，教皇脸色发紫，缓缓跪倒在地，最后昏了过去。 而褚泽，感受着自己灵魂层面的磨损，最后看了一眼那位被剖开胸膛留着鲜血的少女。 他终于看到了一丝联系。 他想要寻找的人，与这位少女有着血缘上，无比紧密的关系。 不过此刻。 他短短一段时间内，受到了两次重创。 褚泽意识从这里再次离去，这次他可以在规则源域放心修整了。 变动产生的危机已经解决，他感受到了旧日碎片中那些混乱的信息重新修正，偏离了原本时间线的情况，慢慢再次趋向了某种自洽，以维持“过去”与“现实世界”的平衡。 伊丽莎白用石头在教皇和昂特王子头上又拍了两下，她眸光微冷，在思索是否要直接杀了二人。 不过片刻后，她否决了这个决定。 若是两人死了，那么她基本上会被调查出来。 但二人选择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进行这种事情，留着二人的性命，反而能进行遮掩。 思索完毕，伊丽莎白从昂特王子身上摸出钥匙，走过去打开了锁链。 这时，她才低头看向倒在自己怀里的这个少女。 ——她不是蒂丝。 眼前的人太过瘦弱，如同一张轻飘飘的纸，脸上的骨骼轮廓虽然和蒂丝类似，但也有着细微的不同。 双生子？ 伊丽莎白心想，这可有意思多了。 她匆匆扯下布料，将温碧丝的胸口缠上。 不知道昂特王子的刀上涂了什么，温碧丝的胸口流血不止，无力垂下的手臂和越发苍白的脸，无一昭示着一件事情，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这样大量鲜血的流失。 伊丽莎白抱着她冲出了这里，抿着唇，在月光下辩寻着方向。 她需要找到医生，并且找到真正的蒂丝。 这是她能够做到的唯一的事情。 第357章 夜色浓重，露水打湿了她的手臂。 前方水晶宫中的灯影摇晃，伊丽莎白体力流失有些严重，微微粗喘着气，但身体却骤然停了下了。 她低下头，看到一只瘦的能看到骨头的手，轻轻扯了一下她的前襟。 一声如同错觉的“谢谢”，轻轻拂过耳畔。 少女如沉睡般，靠在伊丽莎白的怀里，安静停止了呼吸。 伊丽莎白茫然无措地看着失去了生命的女孩，手臂勒紧，看向天空，怔然很久。 而不知何时，如幻听一般，伊丽莎白听到了一声遥远的、空灵的，但却如啼血般的哀鸣。 精神力过于敏锐的伊丽莎白，瞳孔紧缩。 一种如同古老沉睡的恶魔诞生般，那种诡异、粘稠，让人几乎窒息的能量波动，骤然出现。 鸟翅飞过天空。 伊丽莎白看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 ——来自蒂丝。 水蓝色的行星 第166章 温碧丝长而细的眉微微皱起,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看向虚空中, 目光没有落点, 但好像看见了数万年前。 她自语道：“是谁呢？” 韩亭熙不解其意, 但温碧丝很快便向他解释：“我虽然活着，但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完整的‘活人’, 我是一个存放着‘我’记忆的半死人。” 她弯着眉眼笑道：“但现在, 存放着的记忆没有改变，但我却多了一段新的记忆, 有人回到了过去，改变了一些东西。” 韩亭熙半懂不懂，觉得有些绕，他尽量贴合自己认知, 提出了一个比喻。 “你的意思是, 可以将你看做一个存放着记忆芯片的仿生人？但因为有人在过去做了什么，导致这段记忆发生了变化，但因为记忆芯片还存在，也就是说, 你没有受到时间变动的影响, 凭空多了一个除了记忆芯片之外的记忆？” 温碧丝小声重复了一遍：“仿生人？这个比喻很有趣。” 她没有听过这些东西, 但还是点了点头。 “未改变之前的记忆是这样的：在我被锁链锁住之后,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血液从胸口流出来, 直到干涸, 这之后，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 在教皇将匕首刺进我的胸口时，怀斯特小姐找到了我。” 温碧丝提起那位怀斯特小姐时，颜色浅淡的瞳孔中有一些让人辨不清的情绪。 她说：“虽然她来晚了，但我很感谢她。” 温碧丝道：“或许说，是‘温碧丝’很感谢她——因为我只是个承载着温碧丝记忆的容器罢了。” “那时，我的心脏已经被剖出，被教皇握在手里。”温碧丝轻叹：“很疼啊……” 韩亭熙沉默了会儿，问：“后来呢？” “后来？”温碧丝轻飘飘地说：“后来，姐姐找到了我。” “她在那一天觉醒了异能，变成了塞壬。她将王都血洗，所有人，都不能幸免于难。” 温碧丝眼睛里闪过一丝水意，但转瞬即逝：“怀斯特小姐也死了。” “蒂丝是塞壬？”韩亭熙终于找到了结果。 但同时，他对这个故事的结局，又有了更多的好奇。 他问：“这是原时间线的结局？” 温碧丝：“两条时间线的结局并没有任何区别。” 数万年的时光里，她孤独的在这座无人之城，她的时间停滞在故事结局的那一刻。 于是她每天都坐在塔楼上，看着远方重复的天空，一天一天，时光褪去了她的单纯无害，她已不再像温碧丝。 所以她在脑海中多出了一段记忆之后，只是片刻，就参透了时光的奥秘。 她向韩亭熙解释：“过去的任何改变，都会在时间线被收束，不会对未来产生更多的波动。” 韩亭熙听着，慢慢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已知时间上发生的事情如果是一条坐标轴，那么出现在过去的人所做出的改变，就是一条曲线。在发生改变的那一刻，曲线距离坐标轴很远，但接下来，就会因为时间的收束这一影响因素，而慢慢趋近于坐标轴，直至再次重合。 越微小的改变，那么越容易贴近坐标轴。 他的指尖不自觉按了按裤子上的布料。 ——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温碧丝所说，在过去改变了时间的人。 让他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人。 褚泽。 在来到波塔星执行任务之前，褚泽进入了创生之域的事情，被祖源告知了自己。 而这几天，他也在不断请教卢敬瑜关于创生之域的事情。 如此巧合，韩亭熙想，以至于让他很难判断，那个处于旧日时光中，对时间线改变做出了一丝变动的人，到底是不是褚泽。 他想了想，问温碧丝：“虽然结局一样，但过程呢？” 温碧丝凝眸看了看他，垂着眼不知想着什么，眸光轻闪，她说：“那应该是一个看不见的人……” * 伊丽莎白恍惚好像感觉到了血液的凝滞，血管中流淌的液体，因为恐惧而变冷，流淌缓慢。 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景象。 黑夜之中，浓云翻滚遮蔽星月，一双流淌着磷光的鸟羽遮天蔽日般垂落。 “呼——” 风猛烈地刮过，无论是高大的树，还是矮小的灌木，都在此刻骤然被风吹得连根拔起，砸在地面上。 第358章 伊丽莎白抱着还有着余温，但已经无声息的温碧丝，慢慢向后挪动着步子。 然而下一秒。 以一种人类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伊丽莎白瞬间腾空而起，头脑一片空白，意识归笼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荆棘丛中，尖刺刺破了她的皮肤。 她咳出一口血，看着前方，哑声道：“蒂丝……” 蒂丝并没有理会她，她目光注视着自己怀里的温碧丝，手指摸过温碧丝的脸颊，目光却冰冷而嗜血。 轻灵的，好似海雾般的声音，喃喃自语：“他们都会死。” 她看向远方，红唇勾出一个森然的笑。 伊丽莎白直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她挣扎着爬出来，但却连蒂丝的衣角也没有碰到。 那道冷意森森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地低下眼眸扫视了伊丽莎白一眼。 然后抬起腿随意踢开伊丽莎白。 说出的话语，让人如坠冰窖。 “感谢你对我妹妹的帮助。所以今天你不用死。” 蒂丝消失在了原地。 伊丽莎白怔然看着前方倒塌的树木，忽然感觉到一阵从心底诞生的恐惧。 ——蒂丝她，要做什么？ 这种恐惧，很早就深埋在了她的心中。 在她第一次在歌剧院目睹蒂丝那操纵人心般的歌声时，大概就已经出现了。 这个女人。 她或许从未有着人类的情感。 伊丽莎白看向灯火摇曳的水晶宫，她缓了口气，爬了起来。 她不知道蒂丝要做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乌云笼罩王都之上。 她嗅着空气中微薄的血腥味，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将从今夜开始改变了。 在她从人群中找到慌乱的丽丽安，二人立刻返回家后。 三天之内，王宫之内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只有那围绕着王宫的，酿着美酒的河流，清澈的琥珀色酒液中，慢慢变深了颜色。 就好像打翻了红色的颜料，掺进了其中。 又过了一周。 王宫的正门打开了。 教皇的尸体被扔了出来，国王和王子的心脏被剖开，如同扔着什么垃圾一般，黑红的血肉似乎还在跳动，就这样滚落在了地面之上。 围观的人，就这样，看到那名被称作“不详之女”的女人从王宫中走出。 她如神明的造物，随意的一个眼神，都让人心脏剧烈跳动，而思绪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跪拜在了地上。 伊丽莎白跪在地上，看到了她拖在地上逶迤的裙摆。 耳边是她的宣告。 这座城，从今日起，更名温碧丝。 所有人若是让温碧丝不开心，那么蒂丝便会让她变成听话的样子。 伊丽莎白从余光中看到了温碧丝。 那个已经失去声息，明明死去的苍白少女，此刻如一名精致的人偶，穿着华贵的宫装，神色在蒂丝的话语中慢慢灵动了起来。 她不是温碧丝。 伊丽莎白不知为何自己能够分辨出来，那明明只是一面之缘的女孩。 但她就是清楚，眼前这个人，她拥有与温碧丝一样的容貌，但她不是温碧丝。 “一团归属于蒂丝的血肉。” 褚泽看着这一切，轻声自语。 那是蒂丝从身体分离出的血肉，被雕琢成了温碧丝的样子，植入了温碧丝的记忆。 伊丽莎白跪在地面上，视野狭窄，但褚泽则不然，他的目光落在蒂丝和温碧丝身上。 对于蒂丝来讲，现阶段的她，无法让死去的人复活。 所以她用了另一种方式，复制了一个温碧丝出来。 但这种伦理上的扭曲，让她看着温碧丝的眼睛中，永远像在看着另一个人。。 褚泽看着蒂丝，她天赋惊人，在这个异能刚刚出现的时代，她觉醒之初，就具备了二阶的水平。 而她的异能—— 在褚泽眼里，第一次看清。 他曾以为是寄生、精神侵染等。 但此刻，他看着信息给予的反馈，心弦颤动了一刹。 这是从未出现在异能收录图谱中的一个异能。 如果说要为它赋予一个名字，褚泽在意识中轻声说出一个词语。 ——神话再临。 一个无比危险、存在本身就是奇迹的异能。 【神话再临】的拥有者，只要想象，就是力量。 她能够化身各种神话生物，并且当自己的神话生物化身，形成了一种信仰的时候，所信仰她的人，都会在灵魂中埋入一个契机。 在某一个时间，只要她想，她可以随意降生，或者点燃这个契机，让信仰她的人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化。 这是【神话再临】最基础的能力。 那团复杂深奥的信息中，褚泽看到了随着能量成长，她所能够具备的更多恐怖的力量。 自己手背上那枚碧绿宝石，就是其中一种寄生方式。 真是，可怕的能力。 这种异能，几乎与【原初】【归一】【永世寂静】这种异能一样，从一开始，就带着规则的力量。 是极其危险的sss+异能。 褚泽轻轻叹息。 不过，此刻时间恰好。 他看着此时的蒂丝，缓缓调动起了规则的力量。 第359章 时光在这一刻飞速磨损他的灵魂。 但褚泽毫不在意，他只专注在蒂丝的底层信息之上。 他不能直接抹杀蒂丝。 那样会让他直接被时光消灭，他只要做一件小小的、几乎对时间线不会有任何影响的事情就好。 ——他要在蒂丝的底层信息中，留下一个供他在现实世界出入的“门”。 那是他停留在这里，甚至不惜磨损灵魂也要做的事情。 但即使这样，时光磨损的力量也让褚泽的意识开始轻微涣散。 几乎在蒂丝忽然眼眸停滞的那一刻，褚泽瞬间消失在了伊丽莎白的意识世界。 规则飞速修补他所受的伤。 褚泽意识微微溃散，只保留一线若有若无的清醒，沉睡在规则源域中。 如果他就此沉眠，那么时光终归会一点点磨损他，让他消失在这旧日的时光中。 但在不知何年何月，那块旧日碎片是否重演时光的时刻。 一束流星将规则源域中的褚泽托起，唤醒了他那一抹清醒的意识。 像是在云中漂浮，褚泽似醒非醒，在重新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创生之域时，他模糊地看到了祖源的身影。 他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意识中的黑暗开始让他陷入真正的沉睡。 视线无焦点地落在这片奇异世界的某个地点。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恍惚中，好像在规则源域那个如同虫洞的通道尽头，看到了一片死寂空茫的宇宙。 ——而宇宙的尽头，有一颗水蓝色的美丽行星。 代替品 第167章 在流淌着鲜血的舞厅中, 是漫长的沉默。 在温碧丝叙述中，有一个无形的人，让伊丽莎白的时间线发生了变动, 从而影响了一些事情。 温碧丝没有被挖出心脏, 但最后还是死在了伊丽莎白怀中。 韩亭熙几乎是某种直觉, 让他觉得那个无形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是褚泽。 创生之域中, 有着无数旧日光影, 能够进入旧日光影，并且影响旧日时光的人, 韩亭熙能够想出来的，除了六阶异能者，只有褚泽一人。 而褚泽又如此巧合的，在这段时间内, 陷入了创生之域。 韩亭熙沉了沉眸。 在旧日碎片中更改时间线……会有对褚泽有什么影响吗？ 他曾问过卢敬瑜这个问题, 但卢敬瑜说，在当今世上，只有祖源曾进入旧日碎片中而毫发无损。 其他六阶并不敢轻易尝试做这样的事情，他无法解答。 但卢敬瑜也对韩亭熙说, 一切能够对世界产生影响的事情, 都并非毫无代价的。 就如能量的守恒, 一方的变化, 势必会影响另一方。 但韩亭熙此刻的担心并没有任何用处。 他只能根据祖源告知他的，关于天兆的预言, 来告诉自己褚泽平安。 而且更重要的, 是眼前的事情。 他目光冷静，看着温碧丝安然苍白的侧脸, 忽然问：“那后来呢？在蒂丝血洗王都之后，她又做了什么，或者说你又做了什么？” 温碧丝弯着眼睛，清清淡淡笑了一下。 不知是称赞还是叹息：“你好聪明。” 她笑着说：“我是姐姐的一块血肉，被植入了温碧丝的记忆。一个假冒的代替品，如何能成为真的温碧丝呢？” “我是温碧丝，但我又不是她。我更像姐姐那样聪明，也更敏锐。” “代替品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灵魂。” 韩亭熙架起了一条腿，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头倚在指骨上，听着温碧丝的话语，他说：“蒂丝只想要一个不变的温碧丝，所以你是‘不合格’的。” 温碧丝并没有被韩亭熙直白的话刺痛，她轻叹道：“你说得对。复制而来的温碧丝，终归不是死去的温碧丝。” 她陷入了回忆。 温碧丝透过这美丽绝伦的水晶宫，似乎看到了外界冉冉升起的朝阳。 此时外界已经到了凌晨，朝阳新生的时刻。 舞厅内一切转瞬间消失不见。 一滩滩血液，如同从未存在过，那剖开胸膛的国王等人，也如错觉般，消失在了原地。 “其实很好猜测吧。”温碧丝说：“我希望姐姐看到的是我，而不是那个死去的人，所以我努力将属于温碧丝的习惯摒弃，让自己变得不同，我让那个姐姐记忆中的‘温碧丝’，彻底消失了。” “这触及了姐姐的底线。” 温碧丝轻轻道，“姐姐曾想杀了我，但最后她收手了。因为我是她唯一分出来的，真身的血肉，我们是不能分割的一体。” “她离开了这座城，并让这里变成了一个特殊的空间。在外界看来，这里在一个名为‘温碧丝’的女人的残暴统治下，而实际上，这里所有人都被蒂丝变成了不变的傀儡，重复着舞会那天的事情。她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她活了数万年，我便困在这日复一日的城池中数万年。” “最开始，我登上塔楼眺望，看这片城里每一个角落发生的事情，这样过了很久，久到我只要闭上眼睛，就知道哪里会出现什么人，他又会做出什么动作，说出什么话；久到我将王都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都逐一数清。” “这片城，是蒂丝送给我的城池。” 她的语言很平静。 第360章 但韩亭熙却从中听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绝望。 试问，一个正常的人，不老不死，永远困在一个死城，数万年不曾见过一个活人，她该有多绝望？ 韩亭熙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颌骨，过了很久，才道：“所以，你与我讲这个故事，并诱导我询问这么多……” “你的目的是什么？” 温碧丝看着他，浅浅笑了笑，称赞道：“你真的很聪明。” 韩亭熙神色不动地看着她。 他心中，对于那个蒂丝的身份，也有了几分猜测。 ——她的一切表现，与那位神灵，有着极为相似的联系。 温碧丝目光没有落在实处，像穿梭了悠久的岁月，看到曾经的过往。 韩亭熙听到一声轻叹，云雾一样散在空中： “好累……这样长的生命。 “帮帮我吧，可以吗？” 温碧丝浅浅笑着，眼瞳清亮，泛着星光，如同请求韩亭熙陪她参加舞会时那样，带着几分少女的撒娇：“我想做一个普通人，那样平静的过完一生。去看看城外的世界，不是作为蒂丝的妹妹，也不是作为一个温碧丝的代替品，而是作为我自己，去活一生。求求你了，好吗？” 韩亭熙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很难言是什么感受。 但他仍是思索了片刻后，才慢慢道：“我不能保证，但我可以尽力帮助你。” 温碧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而韩亭熙犹豫了片刻，走到了王座之前，垂下头看着温碧丝淡金色的头发，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按了按，微微弯下腰，礼貌地拥抱了她。 “虽然……这也不只是为了你。但我仍希望你可以真正活一次，在某一日，以朋友的身份，我们在外界相遇。” 温碧丝落在这个带着温度的怀抱里，轻轻眨了眨眼。 水光闪动着晶莹，水晶穹顶在视线里变得模糊而闪烁，她抬起指尖，慢慢地摸到了韩亭熙的脊背，轻轻抓住了他的衣服，很克制，如同第一次触碰到外界的孩子。 她闭上眼，轻声说：“谢谢你。” * 离开了那片空间之后，韩亭熙想起了那道孤独隐没在巨大王宫中的身影。 瘦弱、苍白，似乎被阳光一照，就会消失在风里。 他此时，站在了那座祭礼大厅之内，外界是残破的地表，一座塞壬雕塑矗立正中央。 抬起手摸了摸缩小了的，放在口袋里的那个碗底镶嵌了鳞片的碗。 这是他再次进入这片空间的钥匙。 不过据温碧丝所说，这个钥匙并不是时刻都灵光。 只有在蒂丝没有将留意这片空间时，韩亭熙才能被温碧丝接入其中。 而韩亭熙最后，也问清楚了温碧丝与外界那些兽化病例的关系。 温碧丝平静回答他：“我是蒂丝的一团血肉，虽然不能使用异能，但依旧被迫含有蒂丝的能量。这或许也是蒂丝的惩罚，我身体内的能量被不断抽离，而离开这片空间，注入了未知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些信仰蒂丝的人身体内。这也让我永远被消耗，始终处于虚弱病态中。” 一项草案提议在韩亭熙脑海中大致形成。 他从这里出来之后，就迅速走向了外界。 韩亭熙失踪的消息，被伊利亚迅速压了下来，此刻他正守在外面，身后是一队韩亭熙部下的军人，那些兽化病人已经被押送到了星舰中，集中送往附近的新建立防护所的星球。 “上尉！” “长官！” 一声声惊呼被韩亭熙留在了身后，伊利亚等人的惊愕被他收入眼底，但他并没有解释，而是立刻道：“兽化病例的源头已经找到，我会立刻返回耀星提交调查报告，你们留在这里继续执行任务。” 伊利亚没来得及问清楚他为什么消失，听到这句话后，立刻眉目一肃，立正敬礼，目送韩亭熙消失。 “是！” * 褚泽是在一阵喧嚣中醒来的。 他浸泡在祖源最爱的那块琥珀色的石头内部，这是一块宇宙瑰宝，拥有宇宙中最坚固的外壳，除了祖源之外，没有人进入过其中，所以也就无从得知其内部，具备一种几乎可以让人肢体重构的再生能量。 身体以一种可怖的速度恢复。 疲惫的精神也在能量之中慢慢苏醒。 褚泽先是微微皱了一下眉，手碰在前方坚固的表面上，心思一动，化为了一片数据流穿透了其中。 片刻后，在外界重构了身体，身上还出现了一套衣服。 褚泽没理会百安夏玲他们在室内的鬼哭狼嚎，垂着眸看着自己的手。 五指屈伸，筋肉轮廓舒张又合拢。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汹涌澎湃的能量。 这让他挑了挑眉。 在创生之域之中……虽然危险万分，但似乎也是一种非同寻常的机遇。 那飞快流失的数万年之差的时光之力，虽然在磨损他的身体和灵魂，但同时，也赋予了他一种另一种时光的恩赐。 ——他的能量以一种指数式暴涨。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 发现此刻自己的能量层级，大概在四阶高级左右，距离五阶也并不遥远。 而目光再次落在左手手背上那颗碧绿宝石上，曾经这里的信息让他琢磨不透，无法完全看清。 第361章 但此刻，那些纷繁混乱的信息，如同一条条分明的河流，蜿蜒交错，却各自分明，连接向虚空。 他的实力提升，他能够看到的东西，也就越多。 收回了视线，他将目光落在这间原属于祖源的办公室内。 “团长！！！” 夏玲趴在地上开始哭，终于引来了褚泽的关注：“哭什么？” “我、我们、以、以为你醒不来了……呜哇！” 她抽噎着，让褚泽觉得有些好笑，低声笑了出来。 不过他也没有说些别的，走过去将夏玲拎起来，拍了拍她的头，又在百安和洛洛的肩膀上按了按。 “醒了，让你们担心了。” 百安视线上下不断观察着褚泽，然后沉稳地点了点头。 褚泽他们这群雇佣兵，对待生死一向看得很淡，即使有更浓烈的情绪，也大多在人生还后抛之脑后，他没有更多的寒暄，而是直接问：“祖源呢？” 他一边问，一边向外走，推开门，吩咐除了百安之外的两人：“你们该什么干什么去，百安等等。” “祖源阁下送你回来之后，就离开了，我们不清楚他的行踪，但天兆阁下应该知道。”百安回答。 褚泽点了点头，在走出这里，走向天兆居住的地方时，一边将目光落在了百安身上，接下来的话却让百安微微一愣。 “我留在星舰上的一枚军用摄像和终端，你有没有拿过来？” 坚冰计划 第168章 从 星际雇佣兵团总部, 在一个荒僻星系中，天兆用大规模的空间异能，连同祖源的能力, 将这里进行了掩盖封锁, 没有许可, 这里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 所以这里人烟稀少，常驻民不多, 大都是祖源亲信的亲属们, 他们聚居在这里，形成一个小型的中心城市。 天兆住的地方并不远, 她是总部基地的常驻，只有极个别时刻，才会亲身出门，平时她就作为顶尖战力护卫这里。 走在铺着柔软地毯的长廊上, 走廊墙壁上有着明亮的壁灯, 一件件充满着奇异力量的物品，被隔着透明玻璃，摆放在墙壁的嵌入式架子上。 褚泽左手摆弄着掌心百安还给他的军用摄像，垂着眸子摩挲了两 他慢悠悠走过来, 在他迈着步子接近天兆的屋门的时候, 那扇紧闭的门无声向里打开。 十分恰到好处, 他甚至不用调整步频, 也不用停顿，就这样流畅的走了进去。 “来找我, 还是找祖源？”天兆的办公室与祖源的不同, 她这里的每一寸布置，都在不经意中显露出雕琢的细节。 她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穿着长袖长裤，温温和和地看着褚泽。 “都有。”褚泽回了一句，坐在了天兆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从茶几上拿起早已被天兆准备好的咖啡喝了一口。 浓郁顺滑，带着莫名香气和苦涩的液体流进喉咙，褚泽才真正感觉苏醒过来。 “祖源在七天之前将你送了回来，然后又带着他的直属兵团，再次进入了创生之域。” 天兆似乎知道褚泽要问什么一样：“创生之域出现了变化，负责研究和测算的佣兵在那里捕捉到了异常的数值，现在我们星际雇佣兵团，算是第一个发现这种变化的，所以祖源这个懒人才亲自去那里。” “变化？”褚泽凝眉，露出了一抹思索的神色，“有没有传回来的数值报告，让我看看。” 天兆目光落在他的左手边，褚泽注意到那里整齐摆放着几个档案袋。 他赞叹了一声：“像你一样预测未来，我恐怕到了五阶也做不到。” “怪无聊的。”天兆抿了口咖啡，笑着说：“这个异能已经成为习惯了，虽然总能规划好下一步，但也少了一些惊喜。” 褚泽打开档案袋，将一沓沓纸拿了出来，视线飞快扫过，指尖捻着纸页，哗啦啦翻动。 只是几分钟，他就将里面的内容印入了脑子中。 而后露出了一分深思。 这里面是关于空间数值和一些公式系数的推算，以及各种时间段的测算和结论。 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空间数值发生了剧烈变化，以一种指数形式暴涨，代表着空间稳定数值的曲线，也呈现一种不规则的波动。 这是自人类发现创生之域后，从未发生的事情。 不过虽然并未在宇宙中发生，但各个文明的知名学者等，早已对此做出了预言和猜想。 其中一条因为大胆的假设和可靠的推理，而广泛流传，其核心是一种超前的猜想——位面学说。 那名学者来自洛塔利亚尔共和国，是三百年前的一位空间大师，他基于创生之域的潮汐理论进行大胆预言，说这个世界上存在无数位面，而我们当前宇宙，也只是处于其中一个位面。 位面之间，如同漂浮在水中的一个个气泡，随着水流不断接近、或者远离。 创生之域就是当两个或多个位面接近时，才会出现的通道。位面之间的接近，会因为时间流速不同影响，让创生之域内出现多维环境，时空混乱。 而当两个位面距离最为接近，甚至如同两个挨着的气泡一样，说不定在某一刻，忽然间彼此融合时，创生之域内的空间数值会出现剧烈变化。 这个理论一直未被证实，因为创生之域被发现至今，偶尔出现也保持着稳定，消失也无声无息。 第362章 按照学说中来看，是位面之间相互接近，但远远达不到互相影响的程度。 不过此时，褚泽手中的一沓沓报告，已经从一种方向，佐证了这个学说的可靠性。 “怪不得这么着急去创生之域。”褚泽将档案装好，对天兆说，“这是可以载入课本的发现，这是帮助他手下的人去做研究了。” 天兆轻轻颔首：“没错。”、 褚泽了然。 祖源手下的直属雇佣兵团成员，他只见过一部分，剩下的很多都只闻其名，其中就有几位在宇宙中都享誉盛名的学者。 褚泽忽然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在视线里一晃而过的东西。 他微微眯起了眼眸，思索着。 ——那颗出现在通道尽头的，寂寥宇宙中的水蓝色的星球是什么？ 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牵引着灵魂。只是在记忆中的惊鸿一瞥，却至今不忘。 那是，另一个位面？ 褚泽不由得猜测。 天兆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 “失联十四天，昏迷七天。”天兆坐在办公桌后面，长腿叠着，靠在椅背上温和笑道，“想不想知道这十四天，你的上尉做了什么？” 褚泽眼眸微动。 听天兆话语间的意思，似乎韩亭熙做了有趣的事情。 他也有些想要知道，他失联的这些天，韩亭熙的动向。 “做了什么？” “耀银帝国，在十二日前面对全宇宙，发出了一则通告。”天兆将终端打开，虚拟屏幕投射在半空中。 那是耀银帝国军部发言人，重新任元帅一职的泽塔尔元帅。 他语气铿锵有力。 “帝国将在即日起，进行全境宗教清除计划……对兽化病例的反击，作为战时戒备状态，帝国方面将全面打击宗教信仰，各星域军方强制执行……不日起，议会方面将针对宗教出台法案，望全帝国人民配合军方工作……” 天兆看着虚拟屏幕说：“耀银帝国官方公布了相关计划，我们在其中看到了对韩亭熙的表彰，甚至因为战事紧张，他被破格提拔至少校军衔。” 虚拟屏幕上是天兆调出来的图片，上面是一份文件。 文件的封皮上，是一行规整的大字——信仰清除计划。 天兆轻声道：“信仰清除计划公布的这些天，宇宙各文明都纷纷发布了内容大致相同的通告，现在在宇宙中引发了热议。” “在这么多天之后，有人对于当前宇宙的全面行动进行讨论，言道，宗教的绝对零度即将到来，信仰被颠覆、倒塌，宇宙宗教进入了严冬。 “所以又称之为——坚冰计划。” 褚泽重复了一遍：“坚冰计划。” “倒是比信仰清除更文艺一些。” 手指撑在下颌上，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褚泽若有所思：“亭熙向耀银帝国军方提交了这项提议……他发现了兽化病例的出现与信仰宗教有关。” 褚泽想起了自己咋旧日碎片中，看到的关于蒂丝异能【神话再临】的能力。 其中一点，就是可以在祂的信仰者灵魂中埋入一个契机，然后在某一时刻，只要祂想，就可以随意让这些信仰者异化。 兽化病例与蒂丝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不过，此刻让褚泽更疑惑的是，韩亭熙在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 蒂丝在现在这个时代，远超出六阶异能者的能量层级，甚至化作规则的阴影。 祂的任何讯息，基本不会被人知晓。 在自己与韩亭熙失约之后，褚泽从睁开眼开始，每一秒都想迫切地看到韩亭熙。 现在这种思念达到了顶峰。 于是在了解完自己消失和昏迷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之后，褚泽向天兆告别。 他离开这栋建筑，走向自己的住所。 不过距离他和韩亭熙约定的见面时间还远，所以褚泽洗了个澡，然后披着浴袍走出来，在宽敞的大厅中，身体陷入沙发里，将军用摄像握在手里。 小巧的军用摄像中，包含着耀银帝国军方最顶尖的科技，还含有自毁装置，几乎无法被人破解。 但这点对于褚泽来讲不是问题。 信息会告诉他一切的答案。 没有任何难度，他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看，就输入了正确的密码。 下方的红色提示灯闪烁一下，转为绿色。 精神力接入其中，操控着，褚泽将其中的画面投射在了虚空之中。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像是隔着什么，收录的并不清晰，画面上也是一片黑色，带着一些透光后的肉红，似乎是用手摆弄着摄像。 片刻后，韩亭熙居高临下，打量着镜头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中央。 “这样应该可以了？” 他自言自语，手指摩挲着下巴，片刻后，翘着唇角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 而这时，褚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看着屏幕，忽然用手扶住了额头。 ——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韩亭熙镇定地回过身，就被褚泽张开双臂拥在了怀里，下巴尖被捏住，仰起头接吻。 褚泽还能回忆起当时的任何细节。 也正是这样，他看着虚空，忽然在记忆里找到了一丝韩亭熙窘迫的样子。 第363章 画面中的韩亭熙张开口想说什么，但情·色的接吻声响在室内，褚泽扣着他的手把韩亭熙按在床上，细细地吻。 韩亭熙弓着腰，腿扑腾了两下，隐秘地往摄像的方向看了看，眸子间闪烁着慌张。 “唔……你他妈……松、松开……”韩亭熙眼角都急出眼泪了，但褚泽十分恶劣地堵住他的唇，咬着红艳的唇肉。 褚泽仰头看着屏幕，一下子明白，当时韩亭熙那慌乱的异常是为什么了。 ——这是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拍出来的活春·宫。 “草。”褚泽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 在赏金联赛个人宿舍里面的画面，并没有太过分，只是限于亲吻和抱在一起聊天。 但在赏金联赛结束之后，褚泽和韩亭熙见得最后一面，也被军用摄像尽职尽责摄录了下来。 他长腿架起来，身体前倾，手肘抵在膝盖上，长指撑住头，看着画面中的韩亭熙和自己。 他抠了抠裤子上的布料，轻轻吸了口气。 韩亭熙醉意盎然，像只粘人的猫科动物，勾着褚泽的脖子，伸出舌尖舔他的唇角，然后迎来褚泽炽烈的吻。 军用摄像也不知道被韩亭熙装在了哪里，将从客厅到卧室的景色全部收录下来，画面还是高清的，放大也不影响画质。 于是褚泽就看到了让他握紧拳头的一幕。 画面进行到强制爱部分，韩亭熙皱着眉，看上去不情不愿地被按在床上。 而他身后的褚泽，一遍一遍，跟叫魂一样问他：“我和你前男友谁厉害？” 褚泽面无表情，狠狠闭上了眼睛。 ——他终于知道，曾经涉及前男友这个问题的时候，韩亭熙那些憋笑和无语的表情，是因为什么了。 他磨了磨牙，对于为了艺术献身的他的韩亭熙，又喜欢又无奈。 心里像是有着小猫在挠。 韩亭熙为了记录褚泽的傻逼行为，甚至不惜出卖色相和演技，褚泽对这个行为表示赞赏，然后在心里记了一笔，打算以后欺负人，连本带利讨回来。 而视线留在军用摄像的删除功能上，他指尖动了动，并没有选择清空。 这些画面，虽然会让褚泽尴尬。 但这些限制级的内容，绝对会让韩亭熙更羞耻。 实在属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了。 等看到这些内容播放完，褚泽看了一下时间，闭上了眼睛，精神力无限蔓延。 穿过宇宙深空，不间断空间跳跃，在宇宙中布置下了精神力的巨网。 直到进入耀银帝国的境内。 精神力判定通过。 褚泽意识好似一分为二，在空荡的白之后，登录了耀银帝国境内耀星内的第二世界。 燎原之火 第169章 褚泽含着在耀银帝国境内的第二世界中, 看着这里面的建筑风格，觉得有些熟悉。 似乎很久之前，他曾经来过这里。 青石板的道路泛着微微的潮气, 两侧是白色带着青苔的石墙, 黑白建筑俨然清雅, 带着说不出的古韵。 这是第二世界的凤京，呈现一种耀银帝国古时的建筑风格。 星际雇佣兵团在这里的驻点, 也并不叫佣兵酒馆, 而是叫客停酒家，是隶属祖源名下的一家连锁酒楼, 主打一种古风古韵，在耀银帝国吸金无数。 这是一个三层楼，楼外面横出来一面酒旗，随着风不断的飘摇。 几颗通红的灯笼悬挂在外面, 里面是与梦多公国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里面用看上去像竹子一样的木片, 刻着各种酒水和吃食的名称，还有屏风后的说书人在绘声绘色的表演。 褚泽觉得很有趣，在他的记忆还是第一次来耀银帝国的第二世界，这里是他告诉韩亭熙的联络场所之一。 里面的说书人是由佣兵扮演的, 信息告诉褚泽, 他的异能是一个平平无奇的e级异能, 他的实力也不过未入阶的水平, 但却可以凭借这份能力在第二世界获得一个薪水不错的工作。 褚泽沿着楼梯向上走，穿过了屏风之间的阻挡, 在窗边坐下。 而他落座不久, 这家酒楼的负责人就走了过来。 褚泽笑着问他：“韩少校来了吗？” 这里的负责人是星际雇佣兵团下的一名雇佣兵，算是祖源的亲信。 所以也对褚泽和韩亭熙的关系有所了解, 他穿着长衫，打扮得像是耀银帝国古老历史中的文人，不过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让这身装扮显得不伦不类。 他端上了茶点，行云流水冲泡好了茶水，晶莹剔透的茶汤盛在杯中，氤氲着水汽。 “自从韩少校从波塔星离开，在凤京常驻之后，他每日都会来这里。” 褚泽摩挲着杯壁，点了点头：“他来了之后直接带到我这里来。” 他目光看向窗外。 凤京的第二世界显然被设计得极为精巧，高价请了精神力方面的大师来进行底层逻辑的搭建。 这里的物质和结构，与外界几乎没有区别，在精神力的作用下，甚至有着额外的功能。 他浅斟着茶，耳畔听着舒缓的丝管乐声或者楼下的喧嚣，注意到一阵脚步由缓变急，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脚步落在地面上轻盈，带着独特的节奏风格。 信息传入褚泽的耳朵里，他悠然地分析着。 第364章 身高183，体重65kg，血液流速略快、体温较高，四肢有力但并不粗壮，声音不错…… 而长相…… 褚泽挑眉一笑，撑着下颌，侧头看向来者。 一双漂亮若星的眼眸，就这样带着喜悦，砸到了心尖。 褚泽在心中做出最后的评价。 ——而长相，相当不错，甚合自己心意。 他刚刚张开双臂，来者就恰到好处地被他环入怀中。 褚泽略略仰起头，手臂搂在对方的腰上，呼吸到了熟悉的清爽气息。 视线里是一截白皙的下巴尖，唇翘起，手指还揉着褚泽的脸，笑得漂亮。 褚泽手一带，拍了一下韩亭熙的屁股，就托起他，让他岔开腿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两人也就到了恰好可以接吻的距离。 褚泽亲了亲韩亭熙的下巴，笑着问他：“有没有想我？” 韩亭熙低下头，将嘴唇贴了上去，大声地“啵”了一下，脸贴上去，蹭了蹭褚泽的侧脸，轻哼着低声说：“问什么废话？” 褚泽闷声笑了笑，手滑着他的脊背，慢慢移到韩亭熙的后颈，微微用力，将他的脑袋压了下来。 从浅吻，到深吻。 褚泽终于在苏醒后，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 就好像浮云找到了归处。 眼前已经褪去青涩的青年，总能让他的心下意识变得柔软起来，将唯一的软肉里，塞进名字为“韩亭熙”的青年。 “怎么哭了？” 褚泽抹去韩亭熙眼角的湿润，笑着问。 韩亭熙眼角被摩挲着，分不清是情绪的红，还是褚泽用力留下的红。 他“啧”了一声，咬了一下褚泽的嘴唇，不耐烦地说：“亲的。” “哦——”褚泽拉长声音，看上去十分戏谑：“熙熙一亲就会掉眼泪，羞——” 韩亭熙抬手捏住了他的嘴唇，两片薄唇被揪起来，韩亭熙哼笑着亲了一下。 等两人亲来亲去，玩了好一会儿，韩亭熙才从褚泽腿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慢吞吞抬起茶杯喝了一口。 “很危险吗？”他这时才在水汽蒸腾后，抬眸问褚泽。 “不危险。”褚泽答，拿起一块茶点，笑道：“反而有些意外收获。” “那你讲讲。” “唔……”褚泽露出回忆的神色。 旧日的光影在眼前闪过。 他记得那个时代里的几位灵动年轻的姑娘，在如今，想必已经化作了时光的剪影，再不复见。 悠悠的轻叹飘过。 褚泽简单地说：“我在创生之域，进入了过去的岁月里，在那里我找到了那位‘神灵’的曾经，并留下了一些应对祂的办法。” 他向韩亭熙讲丽丽安和伊丽莎白，讲了王都的不详之女传说，最后讲到那对名为蒂丝和温碧丝的双生子。 韩停息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心中的一个猜测终于落实。 他眼瞳清亮，桃花眼浅浅眯起来，露出一个飞扬的笑：“巧了。” 他道：“你说的这段过去，我也在一个人口中听到了。” 褚泽撑着下巴看向他，手向前一伸，很是捧场地说：“少校，请细讲一下。” 韩亭熙笑了，眉毛都扬了起来：“我在波塔星——这里我们曾经去过，我在那找到了兽化病例的原因，遇见了一个人。” 褚泽微微正色：“是谁？” “温碧丝。”韩亭熙说，“她和我讲了她与蒂丝的故事。” 看着褚泽，他叹了口气说：“她是一个被困在原地，永远不会死去的女孩。” 褚泽安静听着，听韩亭熙讲述温碧丝的故事。 半晌，他点了点头，道：“但她的目的是什么？” 褚泽含笑，虽然温碧丝的经历让人怜惜，但他不相信任何毫无保留的叙述。 “做一个普通人。”韩亭熙看向窗外飘动的酒旗，旗帜猎猎随风招展，轻声道：“一个可以度过完整一生的、可以生、老、病、死的普通人吧。” 褚泽垂眸道：“所以，她的目的与我一致。” 作为蒂丝血肉的温碧丝，若是想要离开那座困住她的城池，唯一的办法，就是蒂丝的死去。 祂死去，温碧丝才能摆脱对方的控制和监视，拥有自由。 “有机会带我去见她吧。” 二人在第二世界，闲适地聊着，话题又从温碧丝转到了创生之域。 “卢教授也带队去了创生之域，那里现在应该有多方势力。” “卢敬瑜？”褚泽问了一句，然后在韩亭熙的表情中，意识到自己与卢敬瑜应该也算熟悉。 他沉思着说：“毕竟涉及位面学说，要是证实了，纪元恐怕也会更迭。” “最近宇宙，是越来越乱了。”韩亭熙扯了一下嘴角，“不死者文明、兽化病例、信仰清除计划……” 他挨个数着，叹息道：“最近有些二级文明也不安分，火种对各个文明的骚扰也越来越频繁，星盗变得大胆起来……宇宙各地随处可见战火。” 褚泽拉着他的手指，轻声道：“乱世将至。” 肉眼可见的乱子越来越多，暗中进行的更加不可计数。 他们作为各自文明，能够接触核心的人，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宇宙重新洗牌的时间，不远了。 这场战火，也将如在荒原上零星燃气的星火，一经风吹，不过片刻，将成席卷燎原之势。 第365章 而这场火，恐怕多年都不会熄灭。 ss级雇佣 第170章 韩亭熙和褚泽并没有在第二世界停留很久, 对于现在的宇宙局势来讲，韩亭熙能够来到第二世界，都是忙里偷闲。 虽然兽化病例的原因已经找到了, 但信仰清除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耀银帝国信奉宗教的人展几乎百分之二十的人口, 这并不是少数。 在庞大的帝国人口中, 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年轻的孩童在长辈的指引下, 成为新的信徒。 所以兽化病例出现的趋势并未减少。 甚至仍在慢慢变多, 韩亭熙这种军衔的军官，也需要作为战力出现肃清兽化者的变乱。 二人分别时并未太多不舍, 因为他们都清楚，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也有着各自坚定不移的道路。 他们在相爱时，就已经清楚这段爱情, 在如今的宇宙局势下, 注定聚少离多。 褚泽勾着韩亭熙的下巴尖，辗转流连，最后依依不舍地分开唇。 他揉了揉韩亭熙的头发，手指从发丝的缝隙里穿过, 连指尖都带着留恋。 “你醒的也很巧。”韩亭熙脸上不爽, 从桌边挪到了褚泽怀里, 咬了一下褚泽的脖颈, 闷声道：“明天我就要走了，还有很多任务要完成。” “不过还好见到了你。” 他埋头在褚泽的肩窝蹭了蹭, 小声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能真正见到你呢？” 褚泽一下一下, 顺毛撸着他的后背，吻了吻他的头发, 沉吟道：“你什么时候休假？” 二人沉默对视，最终齐齐叹了口气。 韩亭熙思索了半天，说：“迷雾战场暂时没有征召我，主帅让我目前留在主星区处理兽化病例的后续问题……金筠和岑止易好像有什么关于帝国黑色交易的重要线索，需要我去帮忙……” “目前就这些，忙完应该会有几天假期。” 褚泽听着，感觉这些事情，听起来简单，但大概一个比一个忙碌。 他轻啧一声。 不太高兴地捏了捏韩亭熙后颈上的一块软肉，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道：“做任务时注意安全。等你处理完这些事情，我会暂时离开雇佣兵团，去耀银帝国找你。” 事情定下，二人就此退出第二世界。 外界此刻已经到了第二天，他们光是聊天，就在第二世界待了足足十几个小时。 但越是短暂的相处，思念就越是浓烈。 褚泽孤零零坐在沙发上，手掌扣住额头和眼睛。 如同一座静止的雕塑，外界透过的光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外衣。 过了半晌，他才放下手，坐直了身体，开始查看刚才就一直响个不停的终端。 里面是百安为耀日兵团筛选的一些任务，在褚泽昏迷的这段时间，祖源将他们兵团的等级提高到了b级，现在可以涉及一些更危险、但也具备更丰厚积分和奖励的任务。 查看了一下百安的筛选，他懒懒翻着，最终在几个任务上打了个勾，重新传给了百安，并且留言道：“这些任务你们自己去完成，洛洛作为战斗指挥，你负责统筹规划。” 他没有打算参加接下来的任务。 三年之间，一直亲自率领耀日兵团做任务，为了确保最短的时间拿到可以晋升b级佣兵团的积分。 现在，他打算暂时放手。 让自己带出来的这群雇佣兵们，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虽然过程会困难一点，但褚泽很清楚百安等人的实力。 ——只要不作死，作为常年刀口舔血的雇佣兵，他们活着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除了这个原因之外…… 他看着自己雇佣兵面板上面出现了许久的一则标红任务，缓缓眯起了眼。 这是一则面对所有四阶以上，精神力开发程度达到sss级的异能者的雇佣任务。 是一个ss级任务。 视线扫过上面的内容。 【ss级雇佣】 【内容：截断洛塔利亚尔共和国智脑对外信号】 【查看/接取任务条件：异能开发程度四阶，精神力开发程度sss级】 【任务报酬：一件宇宙瑰宝】 褚泽将视线落在了最后委托人的位置。 一个近三年频频出现在宇宙级新闻中的名字，出现在了褚泽的视线里。 ——珀斯·金·诺伊森兰 洛塔利亚尔共和国，起义军领袖，五阶神秘侧异能者。 这则任务就这么摆在了所有达到条件的异能者眼前，同时也像一个讯号，告知了全宇宙起义军的目的。 堪称狂妄，以及对洛塔利亚尔共和国政府的挑衅。 “了不起。”褚泽盯着任务，看了一会儿，似叹非叹般道，“不过大概没人接。” 首先，珀斯的身份十分敏感。 能够达到查看此任务条件的雇佣兵，都算是在星际雇佣兵团内部有名有姓的强者，他们对他国内战保持着一定的谨慎，轻易不会掺和进去。 其次，这个任务报酬并不吸引人。 宇宙瑰宝在宇宙中十分稀少，是规则的具现。 但宇宙的规则何其多，没什么用处，但被记录在册的宇宙瑰宝更不在少数。 褚泽就记得祖源他们在创生之域中，获得的宇宙瑰宝，就有一些能力是“该宇宙瑰宝所处范围内一切都是甜味”，或者“在范围内不会失眠”等等没什么用处的鸡肋异能。 第366章 所以，只是一个简单的“一件宇宙瑰宝”，并没有具体的说明和描述，很难吸引这种层次的强者，主动去参与这种危险系数极高的任务。 褚泽也没兴趣。 随意在庞大的佣兵面板中翻阅，精神力飞速翻看，数亿任务唰唰被浏览一遍。 褚泽有没事儿就查看所有任务的习惯。 这些任务来自星际雇佣兵团势力范围所及的地方，从中大致进行概括和统计，褚泽能够得知一些事件的趋势，发现一些“惊喜”。 他现在，就从中看到了一则让他留神的任务。 任务是面向个人和佣兵团的，限制为三阶以上异能者，或者c级雇佣兵团。 其任务是前往耀银帝国和眠树文明航道上，对奥古斯塔家族的星舰进行埋伏攻击。 至于攻击到什么程度，任务没有要求。 而且这个任务允许多方接取，任务报酬照旧。 在无数任务中，这个任务不算显眼。 这个发布任务的委托人，在褚泽的记忆中，只发布过这一次任务。 不过内容却值得深思。 褚泽记得在半个月后，艾薇儿·奥古斯塔将携未婚夫浦维萨前往眠树文明。 发布任务者的目的很直观，褚泽不清楚对方是想趁着伏击人多，趁乱浑水摸鱼做些事情，还是想单纯敌视奥古斯塔家族。 不过，他记得艾薇儿是韩亭熙的好友。 他们从大学起就是朋友，而自己过去，大概率也和对方关系不错。 所以他略微点了点额角，再次进入第二世界，让耀银帝国的星级雇佣兵团的人去传递一下消息。 等查看完雇佣面板，他松了松肩颈的肌肉，起身换了衣服。 “麻烦……”他揉着额角，轻声自语。 作为祖源亲自任命的副团长，虽然是众多副团长之一，但他也有着自己的职务。 平时有百安代替他处理，但现在百安不在，他就不能推给别人了。 加密终端里堆积了一大堆文件，褚泽慢悠悠查看着，在午后的阳光下，走进了一幢大楼，识别生物信息之后，他随手推开天兆的办公室门，坐在了沙发上。 “自己有办公室还要蹭我的？”天兆抬眸看了他一眼。 她此时没有处理文件，而是在写写画画，周身的信息显示着她在使用异能。 “蹭点人气。一个人办公无聊。” 褚泽目光落在她的手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球体。 “啊……把这个给忘了。”褚泽笑了一声，“怎么还没送回去？” “还在谈判，毕竟涉及耀银的军方。”天兆瞥了一眼手边的空间球，那里面装着的就是褚泽在梦多公国俘获的莱奥多和波力·罗兰等人。 褚泽应了声，随意道：“拖太久当心对方直接放弃，耀银帝国不缺少校和财阀之子。” 天兆颔首，这些她都清楚，但还是温和勾唇：“感谢提醒。” 褚泽来天兆这里办公，主要是因为天兆总会考虑的很周全。 比如已经准备好的下午茶，和让褚泽很满意的，可以随意躺着的大沙发。 比起祖源那个自认的“爸”，天兆更像一个靠谱的长辈。 “我建议你接那个任务。”天兆冷不丁忽然道。 褚泽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那个标红的ss级任务。 他迟疑道：“为什么？” “你命运的过去，与珀斯显然有些紧密的联系。” 天兆一双眼清透，但细看好似星河万千，幽深神秘。 她勾起一缕碎发，别至耳后：“你能够活到今天，对方显然对你帮助不小。你当初流落耀日部落，遮蔽了一段时间那位神的窥探，就是对方在你的命运线上进行了遮掩。” 褚泽微微皱眉，陷入了回忆。 当初他和云塔，曾返回自己被捡到的地方，自己在那里借助信息查看了过去。 ——深邃的虫洞、染血的自己，以及……一枚炸开的硬币？ 褚泽回忆了一下那枚硬币的样子，让天兆借助这个看他过去的命运。 “是这个硬币？” “一件很了不起的命运类伪宇宙瑰宝，”天兆微微点头，赞叹道：“我倒是想见见制作它的珀斯，他对于命运规则的掌握，并不比我差，他是一个天才。” “原来如此。”褚泽揉了揉眉心，无奈笑了一下：“有恩报恩，虽然我没有记忆，但如果能帮了他，也还不错。” 卷入了麻烦的事情中啊。 褚泽轻轻叹气，但却毫不犹豫，在雇佣面板上接下了这个任务。 并没有匿名遮掩身份。 于是所有能够查看这则任务的异能者，以及远在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珀斯，都在雇佣面板上，看到了接取人。 ——耀日兵团·无相。 “草……被两个五阶追着打，这都没死？！” “牛逼牛逼，不愧是无相，一级文明内战都敢掺一脚！” “之前不死，我看他也快了，洛塔利亚尔研究所想也不可能放过他。” 雇佣面板上的交流版块里，往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批四阶强者，忽然间纷纷炸开锅一样讨论。 于是所有雇佣兵，都在某种程度上，被这些四阶强者告知了无相的任务内容。 关于无相的讨论，又掀起了一波热潮。 第367章 而与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震惊的问题。 “——卧槽，如果按照四阶们所说，只有四阶以上，精神力sss才能查看这个任务……那无相已经四阶了？？？” “给无相哥哥跪了。三年前明明我们都是二阶，哭了。” “三年，从二阶到四阶？？是我在做梦，还是这个世界是假的？！” “据4455年碎片之心统计数据表明，从人类异能诞生之初，光辉三百年之后，从来没有人能够达成三年从二阶到四阶的跨越……所以说，妈妈！我见证历史啦！” “真的跪了，这就是神和凡人的差距。不愧是你，那个在星际搅风搅雨的男人！” “前排兜售神药，可以提升异能评级，实现精神力飞跃，一年二阶，三年四阶，无相用了都说好！私我星网账户maijiayaode买药！” “日你妈，又是你个假药贩子，退钱！” 褚泽扫了一眼活跃的雇佣兵们，感慨一下物种多样性，随后就心安理得将工作交给了天兆。 面对天兆似笑非笑的表情，褚泽优雅行礼：“这位美丽的女士，过段时间再见。” “去吧。”天兆笑了笑，最后道，“谋而后动，小心为上。你此行的命运并无致命危险。” “感谢。” 褚泽站在外界，抬头望天，喃喃道：“是时候找回一些过去的记忆了。” 第十一执政官 第171章 在旧日碎片停留时, 褚泽最后曾在年轻的蒂丝身上，留下了一个“门”。 跨越数万年的光阴，“门”与蒂丝紧密相连, 在她成长的同时, 也成为她不能剥离的存在。 甚至, 对于蒂丝来讲。 在她弱小时就被改变了底层规则，留下的这扇“门”, 逐渐与她融合在一起, 就好像天然生长在灵魂深处的东西。 只要褚泽不去主动触碰，这扇“门”就不会被蒂丝发现异常。 现在, 褚泽也不打算让蒂丝察觉到。 他只是很简单的，透过那扇门，将纷繁无尽的信息层层剥开，如同某种无声无息的监控, 隐秘地注视着祂。 一扇门无形地竖立在二者之间。 褚泽可以从“门”的这一边, 看到那一边蒂丝的信息流。 ——而这些信息中，包含着褚泽曾被撕扯、粉碎的灵魂。 他被异化的，不属于自己的那些灵魂的碎片。 不过为了防止被蒂丝发现窥视，他并不会过于频繁去分析那些信息流。 这也让他关于过去的记忆, 恢复的进展十分缓慢。 “……需要一个契机。” 褚泽此时坐在星舰内, 注视着茫茫宇宙, 自语道：“能够在万千寄生体中, 找到蒂丝本体的契机……” 这是他最快速恢复记忆的方法。 直面蒂丝，然后夺回灵魂。 对方早已超过六阶, 抵达无人接触的神之领域。 但褚泽发现, 对方现在正处于一个奇异的状态。 ——祂的生命分散在宇宙星海中，无数属于蒂丝的傀儡, 聚合在一起，在能够拥有蒂丝完整的能力。 这大概是抵抗规则侵袭的一种方式，褚泽推测。 他曾在祖源和天兆的口中得知，所有六阶，都走在死亡的悬崖边缘。 他们能够接触、使用规则，同时也要抵抗宇宙规则那可怖而庞大的侵蚀。 在当前宇宙，从异能诞生开始至今，只有六阶异能者的寿命，从未被正确测算过。 他们如同宇宙中的滑过的流星，携带着磅礴的火光和能量，却轻易凋亡。 褚泽想到这里，关于拿回灵魂的计划慢慢有了一个雏形。 而他也在那些庞大的信息流中，看到了一些记忆的碎片。 群星在寂静的闪烁，遥远光年之外的恒星，或许已经化为了黑洞，但在视线里，却依然熠熠闪闪着。 那是一片相对寂静的星域。 荒凉、孤寂，一艘巨大的军用星舰稳定地航行。 褚泽发现自己站在舷窗旁边，手中拿着一副望远镜，搭在眼睛前方，看向遥远之处。 他听到耳边熟悉的声线，好像在笑着说：“你不觉得，它有点像西蓝花吗？” 这是韩亭熙的声音。 褚泽不自觉勾了一下唇角，在过去的记忆里发现韩亭熙这种事情，让他感到有些愉悦。 而记忆中，自己的视线里，是宇宙中的一个奇观。 ——世界树。 它如此美丽而震撼，好像在天地之间撑开。 褚泽低声赞叹了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曾经竟然去过眠树文明。 这个二级文明最近在宇宙中风头正盛。 因为不同于其他加入众星联盟，或者成为几大一级文明附庸的二级文明。 眠树文明独立在耀银和洛塔利亚尔之间，不受任何管辖和掣肘，相当自由。 记忆碎片只是一闪而过。 褚泽没有再收获更多的东西，便断开了与蒂丝那扇“门”的联系。 他站起身，缓缓抻了个懒腰，踱步走到窗边，打开自己休息舱内的窗。 星光洒落到了床上，褚泽慵懒地靠在床头，指尖拨弄着终端。 “签署契约。” 祖源拖着调子的声线，出现在脑海的雇佣面板中。 “你回来了？”褚泽啧了一声，“下次我就关了雇佣面板，别人进房间还懂敲门呢。” 第368章 “咚咚咚。”祖源声线平直地说，“好大儿，我来啦！” 褚泽沉默了一下，决定不配合祖源，而是将视线落在随着祖源出现，而在脑海中忽然出现的一沓契约纸。 经由祖源，附带着规则之力。 里面写满了保密条款和委托内容。 褚泽看着契约纸的最后一页，缓缓浮上了一行流利整齐的字体。 就好像是，有另外一个人，在另一片空间，借助不知名的力量，在这张纸上写下字迹。 ——珀斯·金·诺伊森兰 “涉及s级以上雇佣，应委托人要求，我来在雇佣面板生成契约纸。”祖源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第一次见是不是？我厉害吧。” 褚泽心随意动，褚泽二字，也随之出现在了契约纸上，签下了这则契约。 “很早就想问你，”褚泽问祖源，“你在六阶的领域，能够掌握的规则力量，有关于契约？” “差不多……我是你的下行异能嘛，借用规则也是能力之一——作为天才，升到六阶之后，我研究出来了这种契约的新能力。” 祖源不知道在吃什么，吧嗒吧嗒着嘴说：“公平、契约、稳定，虽然不能像你一样随便改规则，但根据规则随意组合出新异能，还是很简单的……你那个空间异能，我在天兆手里看了，还是很粗糙，等你到五阶就会产生质变……” 褚泽认真听着，和脑子里的祖源一问一答过了好久。 等到祖源打了个哈欠，说又要去创生之域干活之后才结束。 星舰停泊在宇宙中。 契约在脑海之中微微闪烁，然后倏然消失。 雇佣面板，委托人与褚泽的雇佣私聊中，也在同一时间传来了珀斯发来的消息。 褚泽看到这则消息时，微微眯了一下眼，喉间发出一声低笑。 “这可真是……太巧了。” 「请前往眠树文明，第十一执政官已等候多时。」——珀斯。 “第十一执政官？” 褚泽在记忆里翻找资料，发现了一张美艳到极致的脸庞，几乎难辨性别。 蓝。 褚泽琢磨着他的生平。 原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公民，后在起义军叛乱中乘星舰出逃，最终加入眠树文明，成为神选者，任第十一执政官三年。 “又是三年。”褚泽自言自语，“说不定以前还和他见过？” 他将精神力接入中控室，更改了目的地。 中途经过众星联盟中几个二级文明的航道，然后进入了眠树文明所在的星域。 而褚泽，也在遥远之外，看到了记忆里那棵巨大、瑰丽的晶蓝色世界树。 * “艾薇儿已经走了？” 韩亭熙从外面走进来，携着外界的晚间的风。 他将军装脱下，放在臂弯里，看向房间内。 金筠和岑止易已经坐在吧台前面，一人一杯酒聊了半天。 这是凤京的长乐居。 “今天凌晨走的。”金筠回过了头，咧开嘴笑着看向韩亭熙，“约了你好久，终于把人约到了。” “忙。”韩亭熙随意坐在椅子上，长腿翘起，揉了揉眉心，眼角抬起落下之间，还带着几分刚从战场退下的冷色。 “主星区的兽化病例越来越多，”他声音微哑，“甚至有四阶异能者成为兽化病人。” 他目光在岑止易身上停留了片刻，说：“你们之前一直要和我面谈，要我帮你们做什么？” “你也知道，止易和我一直在查帝国一些大星域的地下市场交易。” 金筠唉了一声：“结果查到了有些不得了的东西。” 韩亭熙眸光微动，视线从金筠的身上，滑到一旁安静坐着，只是不断喝着酒的岑止易身上。 三年的时光，当初那个满眼狠戾的少年已经收拢了尖刺。 曾经他像一根宁愿扎的自己鲜血淋漓，也要同归于尽的尖刺。 但如今，他只是安静坐在那里，清秀的眉眼垂着，看上去安静无害，但只有垂着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冷锋。 “二阶了？”他问岑止易。 在当初见到岑止易时，他只有未入阶的水平，异能也只是一个普通的b级【面具】而已。 岑止易并非天才的资质，甚至当初金筠留下他，也只是将他当做对付金兰的手段罢了。 但三年过去，他却达到了二阶。 这个水平，放在曙光大学，也算是中游水平的学生了。 岑止易勾着唇淡淡一笑，面对韩亭熙时，语气倒不是很冷淡：“运气不错。” “都是拼出来的。”金筠在旁边插嘴，他看着岑止易，眉宇间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似乎是佩服，又有些无奈。 他向韩亭熙说：“一次一次，跟不要命一样战斗，异能也就在这种极限状态下变强了。” 岑止易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又喝了一口酒，说：“如果帝国没有那么多黑色交易，我也不会有这种提升。” 金筠忽然不说话了。 韩亭熙看着他，岑止易腰背挺直，只是垂着头，让神色看不清晰。 他似乎将所有的不忿和怨恨都藏进了很深的情绪中，看上去更冷，但心底却加着柴薪，燃着烈火。 “挺好的。”韩亭熙赞了一声，“三年二阶，五年三阶，未来可期。” 第369章 岑止易轻声笑了。 韩亭熙收回视线，懒散着往后倒了一下：“说吧，什么事啊？” 金筠瞄了他几眼，总觉得韩亭熙这气质有了微妙的不同。 三年来那种丧偶的怨夫劲似乎消失了。 现在，反而像是开花了一样。 “在黎明公约签署之后，人类方和神话联盟签署互不干涉条约，人类不可以将神话生物作为商品奴隶买卖，虽然依然有非法交易，但从未有过大型的这种市场。” 岑止易将酒杯放下，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音不大，却让韩亭熙忽然掀起了眼皮，目光变得深沉。 他挑了一下下巴：“然后呢？” “然后，”金筠接过话，“我们在耀银帝国一个附属二级文明管理下的一颗落后星球上，发现了一个目前为止最大的黑色市场。” 韩亭熙手指整理了一下袖口，摩挲着布料，垂着眼眸，心中已经料到了金筠接下来的话。 果然，他听到金筠说：“我们破坏了一场大型交易，然后发现其中有一名三阶，数名二阶、一阶能量层级的，神话联盟的智慧生命。” “而我们，在那里发现了帝国某些贵族的影子，以及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一些长时间没有被买走的奴隶，失去了踪迹。” “所以，我们需要调动军部一些力量，控制局面，不让线索因为一些原因消失，而这些需要秘密进行。” 韩亭熙嗯了一声，心中想起了曾经去过的那个地下市场，想起了那个拍卖会。 “可以。”他垂着眸低声道：“乱世里，有些人，想必早就想撕毁条约。” 永生不死 第172章 褚泽星舰停泊在了二十光年以外, 舰载智脑连通了眠树文明的星网后，才在排队等候中，取得了准入证明。 褚泽驾驶着星舰, 缓缓从港口中驶入, 钩锁将星舰固定住, 顺着通道送入蜂巢般的维修仓内。 这里看上去和所有二级文明的热闹港口没什么区别，有着大量的客流量, 以及来自各地的各式星舰。 当褚泽走出这里之后, 抬起头向上看。 蓝色的巨大树冠，一眼望不到边, 纷纷晶蓝色的光点，从上方的树冠下洒落。 如同从晶蓝的天空中，洒下的光雨。 像是一场瑰丽的幻梦，这种景色, 在宇宙中只有眠树文明拥有。 所以在眠树文明加入世界文明联合组织之后, 这里的游客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甚至在碎片之心出版的《宇宙旅行攻略》《全宇宙最不应该错过的旅游地点》等书籍里面，眠树文明必被提及。 褚泽现在就半赏着景色，半向外面那些自动驾驶的叶子上走去。 那些蓝色的叶片数量巨大, 一枚一枚挨着, 在巨大突出地面的树根上, 其上载着人, 速度极快但又井然有序，驶向行人的目的地。 “这种感觉倒是有些熟悉。”褚泽靠在蓝色的叶片上, 伸出手指, 看着那些晶蓝色的光屑穿过肌肤、血肉，然后重新回到世界树的身体上。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 褚泽轻皱着眉，揉着额角，那些从脑海深处闪出来的碎片只是一些独立的场景，彼此之间乍一看没有任何关联。 这对于褚泽回忆关于曾经自己在眠树文明发生的事情，依旧没有什么帮助。 不过，他倒是在自己的记忆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蓝的面容。 “看来我们曾经认识。” 褚泽看着眠树文明街边的风景，看到无数树根如地脉般起伏，剔透美丽。 他进入的正是当前眠树文明第二执政官范多管辖区，是眠树文明整片大陆的核心区域。 这里能够直接在神殿内看到世界树的主干，首席执政官和第十一执政官常年居住于神殿之内。 蓝色的叶片稳稳停下，前方已经可以清晰直观看到世界树庞大的树干。 蓝色的树冠也深深覆盖在半空中，到了这里，叶片不再向前，道路的正前方有着“步行”的相关标识。 褚泽徒步向神殿走去。 头顶上方，但写枝干上的晶蓝色叶片，忽然间好像轻轻抖了抖。 而也在这时，褚泽看到一道身影从神殿正门走了出来。 他身材挺拔高大，神情淡漠，五官俊美，穿着一袭蓝白色，露出半截手臂的制服，手臂上有着几个玉石质感的圆环。 他遥遥看向褚泽，站在神殿之前，手掌搭在肩上，微微垂眸行了一礼。 褚泽脚步微顿，还了一礼。 首席执政官。 褚泽看着对方，默念了一下他的称谓。 对于眠树文明的首席执政官而言，他从出生起就是神选者，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首席”二字。 如今他静静等在前方，似乎早已恭候多时。 褚泽心中暗自思量起来。 这是为什么？ 他来到这里应该行踪隐秘，并且自身的命运有天兆进行遮掩，除非六阶的命运类异能者，否则不会有人提前预料他来到这里。 就连那位诡异莫测的第十一执政官蓝，如果没有珀斯的提醒，也不会得知褚泽的消息。 起义军和眠树文明？ 亦或者…… 褚泽抬起头，看向高空中无穷尽的晶蓝色枝叶覆盖的天空。 是世界树告诉的首席？ 第370章 这片属于世界树的土地上，只要祂关注的，一定会被获悉。 不过褚泽只是略微一想，并不在意其背后的原因。 “树神欣喜于您的到来。”首席目光停留在褚泽的面容上。 他的视线清冷极了，像是高天而落的雪，清清淡淡，不带一丝额外的审视，不会给人一种冒犯的感觉。 褚泽并没有以自己的真容示人，但他感受到首席的目光时，却有一种错觉，好像他透过了自己的血肉骨骼，看到了灵魂一样。 他们似乎曾经相识。 “世界……树神为什么会欣喜？”褚泽问。 首席略略一笑，伸出手向前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声音很平静地说：“树神说您是祂的故友。” 他顿了顿说：“三年未见，我也未曾料到，昔日那个少年，能成长为如今的无相。” 褚泽向前的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首席，轻轻眯了眯眼。 首席低声笑：“树神很尊重您，并未告知我您的身份。”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眼眶：“洞见真实。这是我的能力之一。” 褚泽也从首席这短短几句话之中，再次意识到，世界树在这些执政官心中的地位。 他们与洛塔利亚尔那种表面上智脑支配一切，但实际上是由研究所掌控权利的那种政权不同。 眠树文明的世界树，是真正意义上的信仰、支柱，执政官们只是祂对外的权利代理。 神殿里燃着烛火，蜡油燃烧，神殿正前方是小型的世界树雕塑，泛着莹莹蓝光。 褚泽思索了片刻，恢复了真容。 “神树的邀请，我理应以真实面容相见。” 首席看着他的面孔，微微点头。 他还记得三年前，褚泽被宣告死亡时，神树流露出的悲伤。 首席不清楚神树为何如此喜爱这个年轻人，但他一向冠以神树的意志，神树的悲伤让他也为之而难过许久。 但没想到，今日，在褚泽进入眠树文明的那一刻，树神如此欣喜地告知他，让他对褚泽以礼相待，将人带到神殿中心的圣池前。 “这是神殿内的圣池，您曾经也在这里与树神相见。”首席站在圣池之前，仰头望着上方的蓝色枝叶。 光屑纷纷扬扬，落雪般飘下，坠入池中，穿透一切阻隔。 首席说完这句话就安静站在旁边。 褚泽似有所觉，半蹲下身，手指触摸圣池旁边，那些起伏虬结的脉络，如同大地上的血管，剔透中流淌着蓝色。 一种熟悉的拉扯感，自灵魂之上升起。 褚泽瞬间了悟。 这位世界树，是活在规则源域里的存在。 他很轻松地按下了这种牵引，闭眼感受了一下之后，才顺着这种牵引，慢慢升入规则源域中。 这是一片属于世界树的领域。 无穷无尽的蔚蓝出现在眼前，澄澈无垠。 里面充满着复杂深奥，数不尽的规则力量。 规则的流星从虚空中穿过，偶尔会触及到褚泽。 褚泽伸手触碰了一些之后，发现这里的规则很多都与“建立秩序”“生命”有关。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清音忽然出现，好似来自未知之处，飘渺至极。 褚泽看到了自己意识旁边的一棵小树。 不似外界那样浩瀚巨大，而是剔透晶莹，漂亮至极。 “抱歉。”褚泽听到世界树的声音，道：“我不记得曾经的事情了。” “是这样吗。”声音说：“人类真是脆弱。” 那棵小树晃动着枝桠：“这些并不重要。” 褚泽听到祂说：“阴影不再关注你了，是你做了什么吗？” 他感觉到一中来自四面八方的窥探，那是这片领域内，这棵小树的意识。 祂忽然惊讶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你的能力比预计的还要可怕……在曾经的设想中，你需要到达六阶，才有抗衡阴影的能力……但现在，好像你可以随意更改规则了。” 小树忽然沉默了。 褚泽捕捉到了一些规则流星，随意理解着其中的规则，静静等着小树接下来的举动。 “……你会，成为下一个阴影吗？”小树的枝叶在抖动，祂温和的语气似乎带着几分难过。 “我不知道。” 褚泽平静道：“阴影是指规则源域里面，那些被侵吞的规则的主人？” 他回答小树：“那些规则被祂独自占有，只要祂一个念头，宇宙就会颠覆。如果是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做。” 小树半晌道：“规则是宇宙的，不是阴影的。我很讨厌祂，祂已经篡改过一次规则了。” “已经篡改过？”褚泽怔了一下，追问道：“什么意思？” “祂颠覆了生死。”小树慢慢说：“在宇宙关于生死的规则中，没有任何一个生命，可以不吸收能量，就达成不死。” “在祂之前，是这样的。但祂在数千年前改变了这个规则，虽然祂也承受了更严重的规则的侵袭，但不死出现在了一个族群身上。” 褚泽心神震动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树继续说：“宇宙意识是万千规则的合一，它保护着有序，也排斥着无序和混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它将迷雾围绕在了那个新的种族的周围。” 第371章 “迷雾也是一种保护。” 褚泽静默了很久，世界树所说的一切，都很清晰明了。 如同拨云见日，那些困扰了当前宇宙许久的问题，也终于在这里，得到了答案。 不死者文明。 是被阴影创造的，一群规则意义上，永生不死的种族。 宇宙意识曾用迷雾将其困住，当前宇宙的所有种族，曾在迷雾之中，被守护了数千年。 但现在，智慧种族们也因自身的好奇心，以及那永不熄灭的，对待未知的探索欲，而向迷雾之外伸出了希望的手。 在探出那只手的时刻，他们期盼着新的星域、新的资源、新的未来。 但从未想过—— 那只手的前方，是谬误，是危险，也是带来毁灭和战火的炼狱。 一切，在数千年之后，终于还是走向了一种不可阻挡的必然。 甲虫 第173章 绘制者淡蓝色和亮白色彩绘的穹顶之下, 神殿的大厅内，被烛光照得明亮无比。 一道人影，从外走进, 绕过大厅内的塑像, 穿过回廊, 如同影子一般，静静靠在了一根高大的石柱上。 他头发很长, 如同倾泻的瀑布, 直到腰间，只有一根柔韧的嫩树枝将其在尾端绑起。 侧脸在石柱侧面投过来的阴影下, 只露出一个尖削、弧度漂亮的下巴，五官隐没在暗处，却能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让人呼吸一窒的惊艳。 “褚泽。” 平淡沉静的声音响起, 他看着圣池前面单膝跪地的男人, 歪了歪头。 “蓝。”首席向着他略一点头，“树神在与他交谈。” 褚泽听到了外界的声音。 “蓝来了。”小树摇着枝叶说。 “我有一个问题，树神阁下。” 褚泽没有着急离去，而是对世界树说：“据我所知, 蓝已经成为您的第十一执政官, 属于眠树文明。但为何, 他还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起义军有着联系？” 在世界树的观察下, 执政官们不会对其有着任何秘密，所以蓝与珀斯为首的起义军之间的联系, 必然得到了世界树的默许。 褚泽本来对这种两个文明之间的隐秘没有什么兴趣, 但这次他的任务却与之有关。 他需要获得更多的信息，不管有用无用, 但总有备无患。 小树温和道：“我诞生在规则之中，我之所行所为，是贯彻一种理想。” 褚泽若有所思。 ——贯彻理想，即为贯彻祂所具象化的规则。 他模模糊糊有一个猜想。 “理想？”他问。 “我曾在执政官的工作中，看到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世界，蓝也曾像我描述他们的生活。” 小树说：“我们二者的文明之间，有着相似之处。这引起了我的思考。” 褚泽心中点头。 这两个文明之间，对于普罗平民百姓而言，都有一个统筹一切、无所不知的“最高管理者”。 洛塔利亚尔共和国是智脑和研究院，面熟文明是世界树和执政官。 “相似，但迥然不同。”小树说，“我想建立一个自由、美好、和平，人人安居乐业的理想国，眠树文明的子民，都真诚地信仰我，在执政官的领导和我的注视之下，这个愿景并非不能实现。” “但我的邻国，却并非如此。蓝憎恶他的国度，研究院倒行逆施，利用智脑划分无形的阶级，那里的人民并不自由，他们绝大多数人的一生，从一开始便注定。这与我的理想相悖。” 褚泽有些愕然，他惊讶于世界树所言的内容。 他没有想到，这个宇宙瑰宝诞生的意识，还有这种近乎“圣人”的理想。 不过仔细思量，他看着这片规则源域，触碰那些规则流星，他也便理解了。 世界树这个宇宙瑰宝，诞生意识就是奇迹。 而恰巧诞生于一片由秩序、公正等等规则化身的领域中，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祂天生就对智慧生命抱有仁爱，并且将自身规则视为理念而去践行。 “所以……” 褚泽听出了世界树的言外之意。 “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小树的枝叶轻轻摇动，“不合适的文明，需要被取缔，我想成为洛塔利亚尔的新智脑。” “原来如此。”褚泽有些感叹，世界树的这个理想必然很难实现。 作为一个不能挪动本体，只能护佑一方星域的宇宙瑰宝，祂意图颠覆一个宇宙中的顶级文明，这条道路必然艰难，并且曙光熹微。 不过目前来看，若是祂与起义军等达成了某种共识，倒是一个好的机会。 “即使前路艰难，希望您可以得偿所愿。”褚泽礼貌地说。 “谢谢。”小树语气依旧温和，“蓝已经等候多时了。” 褚泽睁开眼，手指在树根上轻轻滑过，转过身，看向了蓝。 这是他失去记忆之后，第一次见到蓝。 与传闻中一致，这是一个美丽到极致的男人。 如果不是勃颈上凸起的喉结，让人几乎分辨不出来对方的性别。 “你很好。”蓝打量着褚泽，语气很平淡，“没想到已经比我强了。” “过奖。”褚泽倒是没有惊讶蓝熟稔的语气。 他已经将伪装退下，此刻露出的是自己原本的面容。 第372章 蓝的眼瞳很清澈，像是映衬着万事万物，但什么也无法留下痕迹。 他目光从褚泽身上掠过，道：“和我走吧，我先向你讲一下起义军的势力范围，和你的具体任务。” 他转身，经过首席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一样，道：“首席，你应该开始从神选者中，挑选接替第十一执政官席位的人选了。” 首席眉心轻轻跳了一下。 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他问：“你要加入起义军了？” “自然如此。”蓝理所当然地说，“这也是树神的意思。” 褚泽跟着蓝离开。 身后的首席伸出手指捏了捏眉心，走到圣池之前，低声自语：“第十一执政官席位恐怕要空缺一段时间，适合这份工作的神选者可不好安排……树神，您太任性了。” 第十一执政官，负责监察，心性平和无波。需要行走在各执政官的辖区，趋吉避祸，对于未来有一定的预见性。 目前，眠树文明只有蓝一人适合此席位。 蓝对首席的忧愁并没有感同身受，脚步轻松，长发在身后飘来飘去。 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流露，但褚泽却能看出他此刻身体信息，无一不表露着愉悦。 回到故土的愉悦？ 还是加入起义军的愉悦？ 褚泽跟着他来到了偏殿，这里有一个花厅，穿过矮灌木的道路，蓝走进花丛里，席地而坐。 屁股下面有侍者早已铺好的软垫，他的前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矮桌子，上面有早已盛在木质杯中的特产叶心浆和果盘糕点。 褚泽隐隐觉得，这副画面有些熟悉。 记忆中，韩亭熙在丛花之中的笑颜一闪而过。 看来，曾经我们也曾在这里围着方桌聊天。 褚泽在背后看着蓝，心中思量，莫非曾经自己与他很熟？ “褚泽。”蓝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褚泽微微怔了片刻，意识到“褚泽”二字，是在叫自己。 韩亭熙心大的很，只要确认褚泽这个人，他就没有想起来告诉褚泽他原本的名字。 以至于，这是从知道自己真正身份，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曾经的名字。 “褚、泽。”褚泽念叨了一下，这两个字从口中说出之后，他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舒畅。 “请坐。”蓝手一伸，率先坐下。 他的肩上出现了一只黑羽红目的鸟，鸟歪着脑袋，视线和蓝一致，齐齐看着褚泽。 “你未来的命运线和曾经不同了。”蓝说，“上一次见面，你的命运之环上，关于希望的未来，像萤火。不过现在，却变成了光之河流，有了奔腾的样子。” 他肩膀上的鸟扑腾了一下，落在了蓝的指节上，黑色的羽毛落下来一两根，在空中消散。 “我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褚泽坦然道。 蓝通透的眼眸盯着褚泽看了几秒，点点头：“没关系，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过去。” 褚泽轻笑了一声：“不熟吗？” “君子之交。”蓝平静道，“不熟的朋友。” 褚泽觉得蓝的性格很有趣，他问：“亭熙和你也是这样？” 蓝否认：“我们是朋友。” 他强调了一下：“有些熟悉的朋友。浦维萨和艾薇儿·奥古斯塔订婚，我和他都曾出席。” 褚泽牵着唇笑：“是这样啊。” 蓝将终端打开，没有再和褚泽闲聊，而是直奔主题。 “这是洛塔利亚尔目前的星域立体地图，标蓝的范围，是起义军目前攻占下来的，标红则依旧属于研究院和智脑。” 红色区域占四分之三，蓝色占四分之一。 而那四分之一的区域，也是多为洛塔利亚尔共和国边境，或一些落后地带。 “看上去起义军还要苦战很久。” 褚泽评价道：“我的任务时截断智脑信号，起义军是打算进行一场闪电战？” “军事机密。”蓝调大地图，在其中承担着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关键信号传输的基站位置上，标记了一下，他说，“在回归起义军之前，我不会被告知具体的作战内容。” 他伸手点了点基站位置，说：“这些基站，是智脑最重要的支柱，有着最严格的保护和军事部署，而你需要在同一时间，用精神力突破包围，拦截智脑信号，如果使其瘫痪或者摧毁，是最好的。” 蓝看着褚泽说：“不过，这只是理想状态，珀斯不会只做这一手准备。” 褚泽微微点头。 作为起义军领袖，珀斯如果将作战的希望，放在一个雇佣兵身上是不可能的。 他在雇佣面板上发布委托，其背后目的，想必其中之一，就是扰乱研究院方面的视野和部署，至于自己成功与否，应该只是其中一个环节，成功，则作战更加有利，可以谋取更多，失败，应该也不会对珀斯的原计划产生太多的干扰。 不过…… 褚泽想，既然决定偿还恩情，那自然要做到自己力所能及之处，若是能够在对方的计划中，帮到珀斯，那就更好不过。 “我知道了。” 蓝双手捧着杯子，啄了一下甘甜清澈的叶心浆，抬起眼说：“吃点东西，我们明天出发。” “我记得，进入洛塔利亚尔境内，需要注射芯片。” 褚泽目光在蓝的后脑位置掠过：“你后脑处的芯片并没有完全摘除，恐怕也会被智脑检测到。” 第373章 蓝平静道：“我们偷渡进去，起义军占据的位置多为边境，虽然与眠树文明并不接壤，但制造一些麻烦还是可以的。而且，在交战的时候，只要动作迅速一些，智脑不会发现我。”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琥珀，里面有一只通体黑色，但却反射着炫彩夺目光华的漂亮甲虫。 蓝说：“这只琥珀严格意义，可以算作宇宙瑰宝，能够隔绝一切信号数据，并且有伪装功能，不过这种能力只是它自身的，我要是使用，有效时间很短。” 褚泽在记忆的碎片里，见过这只甲虫。 不过，当时他的水平没有发现其中的异常之处，今日再看，却从那平静的伪装之下，看到了泄露出来的信息流。 他点了点头，至此，进入洛塔利亚尔的计划在多方配合之下，初步形成。 只等明天。 火种袭击 第174章 在眠树文明这片孤寂的星域内, 星盗横行，尽管有眠树文明管辖这片星域，但依旧很难完全肃清星盗。 不过虽然如此, 在耀银帝国和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双方帮助之下, 这里已经成为了沟通两大文明的交通要道, 三年来，星盗也流窜在眠树文明鞭长莫及的地方, 尽量少与对方发生武力摩擦。 眠树文明的白昼和黑夜, 是根据整片大陆远处的恒星交替来判断的。 当远处那颗恒星亮起，则代表着一天的开始。 褚泽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准备, 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苏醒，然后在停泊星舰的地方等待蓝。 他驾驶而来的星舰，是祖源麾下科研人员研究出来的、使用最顶尖技术制造而成的小型战斗舰，所以他们决定继续使用褚泽的星舰偷渡到洛塔利亚尔。 因为有执政官提前打了招呼, 此时的星舰已经停泊在了世界树厚密层叠的树冠之上。 这里是世界树枝干的上层部分, 相当于星球的外太空停机坪。 脚下是蓝色的宽阔叶片，褚泽站在上面，好似还能闻到树叶的清香。 这里的上方，已经可以依稀看到漆黑的宇宙, 光点飘落, 将视线变得迷离梦幻。 褚泽靠在伸展的树干上, 头倚着, 看向远处的流星。 说是流星并不准确。 褚泽从其上看到了钢铁、血液等等，属于人类或者人类造物才能有的信息。 ——这是一艘被超高温包裹着, 逐渐融化, 在宇宙中剧烈燃烧的星舰。 其中的人类生命气息微弱，能量层级为三阶初级。 星舰灿然划过, 拖着尾焰，被引力捕获，冲向远处的陨石带。 褚泽敛眉凝眸，伸出了手掌，在半空中轻轻一握。 在视野当中，陨石带如同被某种巨大无匹的力量拨开，那燃烧着的星舰上，超高的温度骤然消失。 一种无形的力量，好似拖拽着，将星舰从宇宙深空中，破开空间，稳稳降落在了褚泽的身前。 星舰外壳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具体形状，内部的保护罩濒临破碎，超高温已经将里面的一切化为铁水。 “哗啦——” 保护罩破碎。 这名三阶异能者缩在机甲内部，已经昏迷不醒。 褚泽轻蹙着眉，立刻对着远处的工作人员招手。 “让医护人员来这里。” 工作人员看到了缩在机甲内部的人。 看到了他面甲透明部分后面露出的脸，已经濒于一种肉质发焦的状态。 他浑身颤抖了一下，立刻慌张通过终端通知。 褚泽伸出手，触碰到机甲外壳的同时，非常巧妙地将其寸寸剥离，那些粘连在血肉上的部分，也瞬间被抹除掉。 他对治疗研究并不深。 这几年他对关于异能的研究和复制，主要集中战斗和辅助战斗等方面上，这也导致他对于规则的运用，其实极为偏科。 不过最起码的止血、维持生命、制造无菌环境防止感染等手段，还是轻而易举的。 等医护人员提着医疗箱风风火火赶来时，蓝也跟在后面。 他目光扫视那个人，肩膀上的黑鸟扑闪了一下翅膀。 “他好像与艾薇儿·奥古斯塔有关系。” 褚泽闻言，微不可察般皱了一下眉。 他忽然抬起头，向着一个方向望去。 那里是耀银帝国与眠树文明之间的航道，艾薇儿等人应该在那里驶向眠树文明。 穿过空间，褚泽的精神力无限蔓延，如同一张巨网，瞬息捕获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天火燃烧，无数星球轰然爆炸，剧烈的能量腾起，气体和尘埃瞬间将整片星系涵盖。 象征着奥古斯塔家族的星舰，此刻能量罩已经濒于破碎，其中的舰长神情绝望，星舰的外壳已经完全粘连在一起，融成一体。 ——是那个委托。 褚泽第一时间想起。 他面容陡然冷冽了下来。 他从未想过，发布这个任务的人，竟然如此疯狂。 ——毁灭一个星系，来对付一级文明的继承人。 祖源的雇佣系统需要重新审核成员，制定准入规则了。 褚泽隔着万千星辰，闭上眼，能量倾泻而出。 如同神明从高天俯视而下，星河的生灭、变迁，无穷无尽，从不转移。 只有在这一刻。 像是来自一切的开始，来自宇宙的本源，来自规则的力量，忽然出现。 第374章 于是燃烧到极致爆炸的星辰，忽然间停止，以一种被时光糅合倒流的力量，气体、尘埃倒卷着重新聚合，最终，一切止息。 褚泽额角浮现了细微的汗珠，脸色骤然白了一瞬。 他轻轻呼吸，然后张开眼，打开眠树文明航道的地图，标了一个位置，对蓝说：“告诉首席，去那里救人。” 这是他升入四阶之后，能量又一次质变之后，对于【归一】这一异能的重新解读。 【归一】具备回溯至一切诞生之初的时光之力，在能量若小时，这种能力并不明显，甚至使用出来，也无法控制具体的时间回溯长短。 刚才是褚泽的一个尝试。 他将那片被毁灭星系中，一些正处于爆炸边缘的星辰进行了遏制。 这让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抽空了力量。 精神海差一点就破碎。 不过结果还是好的，奥古斯塔家族的那艘星舰，现在面对的局面，已经被削减到了最低危险。 “你做了什么？”蓝好奇问。 “救人。”褚泽干脆坐下来休息，靠在身后的枝干上，声音不是很高，能听出一丝疲惫，“我曾经与艾薇儿应该是好友。” 此刻，遥远的宇宙中，奥古斯塔家族那艘星舰中的人，望着宇宙深空，不约而同露出了一种恐惧和崇敬杂糅的神情。 “是、是神迹啊……” 他们哽咽着哭嚎，跪倒在地。 他们神态哀伤，在劫后余生中，只是短暂的欢喜了几秒，然后又陷入了一种静默，更有甚者，咬着牙怒吼捶地：“我们还不如死了！” 星舰内的某些地方，金属熔化成汤，也有没有来得及进入机甲里的人，化为焦炭倒在地上。 中心大厅内聚集了奥古斯塔家族前往眠树文明的所有人。 一张张面孔，或年轻、或老迈，身材不一。 他们此刻竟显得有些麻木。 若是褚泽将精神力停留在其中，便会发现，这些人中，没有艾薇儿。 新历4458年7月，艾薇儿·奥古斯塔，于耀银帝国—眠树文明航道内，遇袭失踪。 * “之前我让人去提醒了奥古斯塔家族，他们应当也做了准备……否则无法在歼灭一个星系的伏击中生还。”褚泽对蓝说，“而除了他们……恐怕接受那则雇佣任务的佣兵，没有能够活下来的。” 他说到这里，瞳孔泛起了冷色，面容锋利而肃杀。 “我已经通知祖源，查看发布这则委托的人的真实身份。” 声音冷而硬：“借助雇佣系统，来造成这种高危事件，祖源也不会容忍此事。” 蓝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眸落在虚空中，看着命运的环流。 他说：“我看到了火种的影子。” 褚泽抬起头，捏了捏指节，半晌，缓慢道：“如果是他们……” “那目的是什么？” 火种对外的表现，给宇宙中所有文明的印象，一直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疯子形象。 他们似乎做出什么危害宇宙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所以褚泽暂时想不到他们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这件事先放下。”褚泽手撑在膝盖上，站了起来，“首席去接艾薇儿他们，他们已经制造过一次这种规模的事件，若是再来一次，首席也能控制住。” “我休息好了，按照原计划，去洛塔利亚尔吧。” 蓝似乎在评估褚泽的身体状态，他盯着褚泽看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可以，我们会有人接应，而珀斯的作战计划也不会立刻实行，你可以在星舰上睡一觉，我对偷渡有经验。” 蓝三年前来到眠树文明，就是偷渡而出。 那个时候，起义军还没有现在的势力，洛塔利亚尔的边境线防线也比现在森严。 他当初能够偷渡出来，三年后只会更轻车熟路。 褚泽应了一声，将星舰的驾驶权限交给了蓝。 他则躺在中控室的床上，抬头看向头顶的舷窗。 白色的冷光落在他的脸上，轮廓清晰而深刻，眸光平静，却好似酝酿着深流。 他轻声自语：“火种……” 三年来，他与火种交锋很少，那个被称为宇宙毒瘤的势力，似乎在占据一片星域之后安分了起来。 直到今天。 祖源刚刚告诉他，发布那则委托的人，在十几分钟之前身死。 死前身份，是常年活跃在耀银帝国境内的一个普通雇佣兵。 他的佣兵身份是通过考核后获得的，来历一清二楚，从未与任何可疑人物交往过。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未发布过雇佣任务，一经发布，就借助任务作为引子，吸引多方雇佣兵伏击奥古斯塔家族，以此，来混淆视听。 最终，又不知以什么手段，将一整个星系毁灭，最后自己也死在其中。 堪称疯狂、不择手段，只为达成一个目的。 与火种历来的行事准则完全吻合。 褚泽隐隐感受到，本就趋向混乱的宇宙，恐怕会是火种最热爱的舞台。 星舰略微动荡了一下，褚泽收拢了思绪，看向外界。 舷窗之外此刻变成大片扭曲的色块，如同打翻了油彩，拉伸、变幻，看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 他们在跃迁中。 每一个文明，在边境线上都会有多层复杂的空间封锁，可以第一时间识别偷渡或者违法入境的生物。 第375章 不过如今，在蓝的操作，以及起义军的配合之下，他们很轻松地突破了封锁，迅速跃迁到了起义军的境内。 一颗行星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 褚泽看到了它周围不断逡巡的舰群，人造灯塔星拱卫着这颗行星。 看上去，这里像是某个军事堡垒。 作战计划a、b 第175章 “嘀嗒、嘀嗒——” 水滴声细微, 却声声入耳。 钻入昏沉的意识当中。 艾薇儿感觉自己飘浮在粘稠的液体中，滞涩、难以动弹。 隐隐绰绰的声音又模糊到清晰：“精神海韧性太强……难以篡改记忆……” “植入芯片式洗脑会被检测出来……计划废除……” 这些声音如同嗡嗡的蚊虫，让她烦躁而不安。 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她豁然睁开了眼睛。 一大片银色占据了模糊的视线, 艾薇儿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个充满液体的胶囊中。 她浑身赤·裸, 繁多的管子插进身体里, 她在液体中看到了自己漂浮的头发，微微侧了侧脑袋, 就有一种剧痛瞬间袭来。 她能清晰感受到, 自己的后脑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细管。 精神力无法使用, 手脚、脖颈也被带上了抑制环…… 艾薇儿碧绿的眼睛，看向透明胶囊之外。 那里有几个衣着一致，佩带着胸牌的人，正手里拿着本子和笔, 一边交谈一遍记录着什么。 艾薇儿目光落在距离她最近的那人身上, 默读出了胸牌之上的文字。 【s012基地 s级研究员辛西娅】 “s703实验体醒了。” 他们面无表情看了过来，视线落在艾薇儿的毫无遮拦的身体上，并无一丝波动。 就好像，面前的不是与他们同物种的人类, 而是一团等待实验的肉而已。 “清醒比沉睡要好。” 辛西娅冷漠打量着艾薇儿, 视线和艾薇儿交错之后, 她也只是无视般移开, 而手指同时在操作台的机械上输入着什么：“鉴于实验体在沉睡时，我们的计划全部无用, 那么现在进行调整……” 艾薇儿闭上了眼, 面对如今突如其来的遭遇，她绝美的面容上, 没有流露一丝情绪波动。 火种。 艾薇儿已经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了。 她落入了火种的手里，也只有火种，才会敢对奥古斯塔家族的人下手，并称自己为“实验体”。 她心底一片死寂的寒意。 航行在眠树文明的航道上时，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上一秒，她还伏在桌案上，含着笑写答应浦维萨的亲笔信。 下一秒，十几颗星辰瞬间毁灭爆炸，一道隐秘的空间狭缝，也开在了她的身边，将她卷入其中。 “物理、精神以及能量层面，多重刺激……展开深入洗脑，植入记忆……改造期间，必须使实验体一直保持清醒，效果才能更好……” 疼痛从那些管子输送的液体或者能量中爆发。 艾薇儿的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频率，痉挛、颤抖，洁白的肌肤之下，血管扭曲起伏，如同一条条虫在其下游走。 精神海之内涌入陌生的能量，冲刷着她的精神领域。 恍惚中，她甚至能感觉到大脑在被翻搅。 但意识始终保持着一种极端兴奋的清醒。 火种。 她无声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反复在齿间翻滚。 浸泡在淡蓝色的液体之内，照射灯的光，穿过液体，在艾薇儿的身前铺开一层奇异的色彩。 长发飘浮，像绸缎落入水中。 她闭上眼的神情，有一种肃然而冰冷的庄严。 * 一颗颗灯塔星如同构建成一个小型星系，沿着不同的轨迹，围绕着那颗行星转动。 星舰平稳降落在一枚灯塔星上，外界早已有人等候多时。 在进行了基础的搜查之后，褚泽和蓝被一名穿着制服的军人带入了灯塔星的基地内。 褚泽打量着这里，这里应当是所有灯塔星的中心，是外太空的军事指挥中心，拥有更强的军力。 而灯塔星所围绕的那颗行星，其中生活着普通民众，只有少部分的常驻兵力用于□□。 穿过层层关卡，进入了基地的中心。 这里的一整片能够进行空间折叠的建筑群，是最常见的军队驻扎的环境。 他们随着军人走到了正中央的一栋建筑里。 刚走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悬浮在半空的巨大立体动态地图，以这里为坐标轴，整片星海在缓慢的旋转移动着。 如同满天星斗落入了这间屋子。 褚泽和蓝被安排坐在地图后面的会议桌旁边，不过片刻，就有脚步声从外响起。 一道很有质感，听上去有些惰怠的声音传了过来：“欢迎回来，蓝。以及，无相阁下——” 褚泽回过头，看向来者。 珀斯声音顿住，他犹疑着，用那双淡金色的眼睛盯着褚泽。 一道带着玄奥气息的命运长河，忽然从空中垂落。 如同一条缓慢流淌的河流，流淌过褚泽的指尖。 他低头看着突然出现的长河，然后抬起头，轻轻挑了下眉：“这是什么欢迎仪式吗？” 珀斯凝眸看着褚泽半晌，忽然轻笑一声，语调矜持而意味深长：“无相……倒是一个合适的称呼。” 第376章 褚泽此时遮掩了面容，并没有暴露真容，但显然，面前的珀斯，似乎通过这条命运长河，看出了什么。 “这是我们第二次相遇，韩泽先生。” 银色的发尾垂落在胸前，随着珀斯的行走，而轻轻摇晃。 “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接受这个任务，看到是无相的时候，也只是感叹一下，这位无相阁下的狂妄……” 他走到褚泽和蓝的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褚泽注意到，他左手指尖上，有三枚硬币不断飞快地变幻位置。 “……但既然是你接的任务，”珀斯笑了一下，“我想，你是想要回报我什么吗？” 只是认出褚泽的身份，珀斯就轻松看出了他的来意。 褚泽先是被那声“韩泽”，叫得愣了一下，而后点头：“是这样。” “不过我的真名是，褚泽。” 珀斯扯开唇角：“两个不诚实的家伙。” 褚泽对于二人的过往没有记忆，不过倒是很轻易就能猜出，珀斯口中的另一个人，大概率是韩亭熙。 珀斯神情清淡，对于这些看上去并不在意。 三枚硬币高高抛起，打着转落在了桌面上，最后“咚”一声，弹动了几下后，两枚露出了印着币值的一面，剩下一枚则是花纹。 “唔……运势不错。” 珀斯先是自语般说，而后才坐直身体，干脆利落进入主题：“这是我们的初步作战计划。” 一名智能机器人递上了两份报告。 蓝和褚泽分别拿起来看。 而这时，从门外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褚泽挑起了眉。 目光在来人和珀斯身上打量了一番。 来人一头与珀斯一样的引发，同样有一双淡金色的瞳孔，在进门之前，神色矜贵薄凉，宛如另一个一比一复制的珀斯，但进门之后，则轻挑着眉，脸上露出了几分恣意不羁。 他在二者身上看到了相同的血缘信息，不过一个三阶，一个五阶，一个年轻，一个年长。 “你们好，”来人站在地图侧面，打开了共享屏幕，笑道，“我是丛意。” “这是谁？”蓝抬眼，将视线在珀斯和丛意之间移动。 “说来话长。”珀斯还没开口，丛意先朗声一笑，“珀斯和我，只不过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罢了。” 褚泽支着侧脸，勾唇轻笑。 “开个玩笑。” 丛意耸了下肩，神色正经起来：“我是起义军代理首席指挥官……换一种说法，我是珀斯的替身。” 珀斯声音很悦耳，调子有一种天生的清贵之感，与丛意声线一样，但却能很轻松听出，这是两个人。 他开口：“丛意，讲作战计划。” 褚泽从记忆的碎片中，见过丛意过去的样子。 一头银色的短发，眉宇间潇洒而意气风发。 他还在记忆的碎片中，瞥见了一封绘着浮云的蓝白金三色的信件。 似乎是……博思学会。 丛意重点讲述他们的双线计划：“我们初步拟定了作战计划a和计划b，这两种计划，是基于无相阁下对于智脑基站的破坏力而出发的……” “而这两个计划具有同一个目标，夺取这里——”虚拟屏幕上显示出了一块标红的区域，那里属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一处战略星域。 “——还有这里。”丛意又调出了另一片地图，那里是洛塔利亚尔物资较为丰富的地区，里面有着大量能源石的产出，以及各种珍稀金属。” 褚泽支着下颌，微微点头。 “我们会多路出兵，其中进行诈攻和实攻，若无相阁下失败，则进行计划a，若成功则进行计划b，达成游击和骚扰的战术布局……” “有一个问题。”蓝举手，“一级文明是有能力进行超远距离跃迁和开启虫洞的，我们起义军进攻时，该如何应对？” “问得很好。”丛意像个在岗位上发光发热的老师，回答学生蓝，“所以我们采取的是游击战，随时可以撤离。并且我方选择的两个目标，都在距离起义军地盘不远处，最多跨越一个河系，可以在最短时间进行支援，而敌方在这两个目标区域的附近，并没有足够的兵力支援，需要从他处借调兵力…… “我们在游击战后，会迅速采取闪电战占据此处，转攻为守……计划a中，我们可以在这两个目标中随时放弃一个，从另一处调兵，将兵力整合；而计划b，借助智脑瘫痪，我们则可以同时夺取两个目标……” 褚泽发现，自己在这一作战中的作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对于起义军而言，自己不成功，也能够达成一定目标，并无任何损失。 “无相、蓝，你们怎么看？”珀斯在丛意说完之后，问他们。 “无异议。”蓝认真江手里的报告看了一遍，“我遵从上级的任务部署。” 褚泽略微思索片刻，将其中加入了自己的战力，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 说：“或许，我可以承担起义军的超远距离虫洞。” 珀斯目光一下子凝在了褚泽身上。 褚泽手指敲击在桌面上，勾唇浅浅一笑：“虽然我只是四阶，开启超远距离虫洞有些勉强，但如果时间不长的话……不是问题。” 空间之力在他的指尖跳跃。 珀斯神色有了几分郑重，他从中，看到了规则的痕迹。 第377章 结束 第176章 “快点！快！” “这是最新的前线消息！” “报告——！第十星域外五百八十四光年之外, 出现起义军军队！” “请中心下达指示！” 男男女女一个个神色严肃，脚步急促，穿梭在中心研究所内部。 一面面光屏悬浮在半空中, 无数数据在其中流淌, 前线各种位置的地图、军备等等关键数据, 围绕着中央的智脑。 研究所的核心十三位研究员，此时齐齐聚集在这里, 和智脑的主脑一切下达命令。 “第三军怎么还没支援？！” “起义军忽然开启了超远距离虫洞, 从侧翼进攻了第三军的援军。”智脑平静道。 “该死！他们从哪里来的资源开启超远距离虫洞？！”研究员手猛地拍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 起义军与他们交战三年, 相互之间资源如流水倾泻，为此洛塔利亚尔甚至开始进行战时政策，调配军需和民用。 更何况，起义军之内人才稀少, 占据的星球内截断了智脑的基站, 也没有技术拆除控制芯片，无法操控那些大型机械进行大规模资源开采。 他们凭什么开启超远距离虫洞？！ “无相。”智脑回答：“珀斯·金·诺伊森兰一个月之前，在雇佣兵系统内部发布了委托，是由无相接下的。” “据无相几次出手时的影音影像进行数据分析, 无相有76.3%的概率, 是空间侧异能拥有者。” “…… ” “我记得他现在是四阶。”一名研究员阴沉着开口。 “事已至此。”一位看上去有些老态的男人, 声音粗哑道：“智脑, 进行计算，给出一份获胜概率最大的作战计划。” “好的, 伊森阁下。”智脑没有起伏的机械音道。 智脑的形状, 如一根根神经脉络交织扭在一起，成为一个硕大的数据集合体。 那些神经内流淌着难以计数的数据, 随着伊森的话语，开始疯狂鼓动。 无声的沉默，在这个房间内，压抑成一种无形的阴云，重重覆盖在所有人的头上。 他们之中，有人衣衫不整，一看就是匆匆赶来；也有人手中还拿着一沓报告纸，汗水浸入纸张，将其变得柔软发皱。 “张林，你之前去做了什么？” 伊森忽然将目光投向站在角落的一个男人身上，语气寒凉。 “呃……”张林唇角还带着一抹红，脖颈之上，有着细密的齿痕和红色。 他张了张嘴，扯着嘴角说：“和情人玩玩，怎么了？” “胡闹！”或许是找到了倾泻怒气的缺口，旁边的人大骂：“研究所是你胡来的地方吗？” “嘁。” 张林嗤笑一声：“少来，你敢说自己没做过违纪的事？得了吧，那些规矩约束一下下面就算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别被起义军激光炮轰了脑子，到我这来发泄什么。” 他们养尊处优许久，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研究如何提升智脑，以及增加对智脑的管控能力。 作为核心十三人，他们只要拥有科研能力，掌控智脑，再通过智脑掌控整个文明即可。 至于治理能力、治军能力？ 那是什么？ 智脑负责即可，管他们什么事？ 张林一句话噎到了那人。 于是也没人再跳出来说什么，只能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智脑进行运算。 “看什么呢？卢兰。” 珀斯淡淡开口，将硬币弹起，垂眼看了一眼之后，道：“运势大好。” 他身旁坐着一个披着不合身军装，拿着镜子欣赏自己脖颈上吻痕的少年。 少年一头黑发，只在末梢出有一点褪色的金。 一双眼大而明亮，长相十分清秀甜美。 卢兰拉开军装，悄咪咪四处看了看，见无人关注他后，得意扬着唇，细长的手指点在自己的锁骨上，撒娇道：“这边再来一个，我要集成一颗爱心啦。” 珀斯伸手在他锁骨上摩挲了一下，白净纤细的脖子下方，嫩白的皮肤上缀着一圈整齐漂亮的红痕，只在最中心的凹处，差一个最关键的红痕。 “幼稚。”他嗓音带着一种无意间拖长的慵懒。 然而嘴上这么说，却微微俯下身，满足了卢兰的要求。 少年笑着躲了一下，却又凑上前，窝在了珀斯怀里，嘴里啦啦唱着自己编的小曲，一副没什么头脑美滋滋的模样。 褚泽和丛意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 褚泽先是挑了挑眉，悠然道：“我们在忙着部署战略，总指挥官却在偷闲？” “卢兰，你在丛意怀里做什么？” 卢兰抬头看了一眼珀斯，又看了眼站在褚泽旁边，装成珀斯神情语气的丛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丛意耸肩，笑着说：“能区分我和珀斯的人确实不多，你和蓝不用说，但这家伙本事小得很，却一次不会认错。” “占卜了一下。”珀斯不知什么时候，将一副星辰启示卡牌摆在了桌面，他翻开象征着现在与未来的那两张牌，微微一笑。 丛意和褚泽走近，看到了牌的正面。 其中一张是战争牌。 黑色的背景之上，白色的烈焰从四面燃烧，中间是一个手托着星辰、枪炮、冷兵器等的无面百手形象。 第378章 褚泽将视线挪到另一张牌上，诧异道：“这么顺利？” 这么多年天兆的悉心教导，让他对命运之道也深入研究了一番，所以此时轻易看懂了这些牌面的意思。 另一张牌之上，是一个古老的太阳符号。 在这副卡牌里，代表着——希望、胜利以及成功。 一次相当不错的占卜。 “不过事在人为。”珀斯怀里的卢兰站到了旁边，而他则整理了一下衣摆站了起来。 “多谢你的虫洞，接下来需要进一步扩大优势了。” 珀斯看着丛意：“我留在这里镇守基地，你去前线督军。” 丛意点头：“是。”。 等珀斯目光和褚泽相互触碰之时，他点点头道：“接下来，需要你执行雇佣任务，我们会紧接着开展作战计划。” “愿您作战顺利。”褚泽勾唇含笑。 * “正在进行兵力调动……” 智脑平静无波的声音，一条一条向室内的十三人播放前线作战内容。 “第十星域已被空间封锁，我方无法开展兵力传送……” “珀斯已进入我的监控领域……开始检测……其后脑芯片为强行摘除，仍有操控空间……” 研究员们瞬间精神一振，一个个神色紧张。 只要将珀斯控住，对方就会群龙无首! 他竟敢现身？！ “抱歉——” 智脑忽然卡了一下。 “——对方芯片为伪造品！对方芯片为伪造品！不是珀——” “——数据病毒……已被注入。” 智脑停顿了一下，声音一下子消失，那颗巨大的神经集合体，瞬间充满了红光。 “什么？？” 伊森坐不住了，直接站起了身，瞬间将精神力连入智脑，开始查看根源信息。 研究员开始忙碌地处理智脑问题。 自从智脑已经更新到现在，它拥有了自我升级和衍进的能力，寻常病毒根本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能够让它出现这种问题，往往是sss+级精神力的入侵，以及一级文明操作下的病毒才能做到。 距离这里亿万光年之外。 星辰在孤寂的宇宙中悬浮，一颗颗流星高速滑过，尾焰美丽漂亮，或被引力捕获，装入星球内，或者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而此时，如有一只神之手，轻轻拨弄着群星的棋盘。 流星安然止住，一切引起的高温风浪，霎时间消失不见。 巨大的陨石如同坐骑，飘在了太空之中。 褚泽闭着眼，精神力蔓延至遥远的地方。 一切阻隔，在这浩瀚而磅礴的精神力之下，都宛如纸塑。 随意穿过，视如无物。 在精神力的触角之下，褚泽看到了数座通天之高的基站塔，繁奥复杂的能量游走其中。 空间屏障、巡逻的异能者、无数或明或暗的武器…… 一切一切，在褚泽的眼中，都如此清晰。 他的背后是万千星辰。 睫毛如蝶翼，刹那张开，露出漆黑如墨的眼瞳。 他缓缓一笑： “时间到了。” 于是精神力猛然冲入基站塔。 警报骤然响起，刺耳尖锐，无数尖叫和呼喊在精神力的感知之下，交错而来。 褚泽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和优雅，任由基站塔内外的攻击降落在精神力之上。 所有攻击顷刻而至。 也就是在这刹那。 精神力内爆发了恐怖的能量。 如同来自遥远深空之内，一只古老神明伸出了触角，轻轻一推—— 基站塔轰然倒下。 粉碎、坠落，在褚泽精神力所及之处，所有任务中标注的基站塔，没有一座幸免于难。 脚下的流星再次燃起火光，瞬息奔向远方。 褚泽姿态随意向后，手掌撑在高温灼烧的陨石表面。 长发飘在耳侧，拂过他平静的眼眸和轮廓清晰的侧脸。 火舌舔·舐他的脸颊，却好似情人的爱抚，在触碰到褚泽的前一秒，就化为了无形的能量。 “或许，时间还来得及，可以去为他们找点麻烦？” 褚泽看向无穷远处，似乎看到了宇宙中的战场。 反正已经得罪了研究员，干脆得罪到底。 于是他食指点在虚空，空间的波动一闪而过。 在遥远之处，第十星域中，研究院的第三军与起义军交战的太空之内。 忽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力量。 从第三军内部开始蔓延，在无声的惊叫中。 所有第三军军人，忽然缴械，失去了一切力量。 他们茫然地四处张望，最终无可奈何，满心憋屈地成为了起义军的俘虏。 新历4458年9月3日，洛塔利亚尔共和国，起义军夺取第十星域和第三星域；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研究院公开表示谴责，痛斥起义军分裂文明，并损毁智脑的战争行为。 而褚泽，则于9月5日返回星际雇佣兵团。 轻轻的吻 第177章 起义军在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内部, 大范围攻城略地，并屡屡取得胜利。 有关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战乱的新闻，在最近这场战役结束没多久, 就出现在了各文明的最新新闻中。 褚泽回到了驻地, 查询了自己的积分之后, 提交了本次雇佣任务地报告。 第379章 随后，他便敲响了祖源办公室的门。 创生之域现在的数值与曾经大不相同, 但也趋于了另一种稳定。 现在各个文明的星网上, 能够探讨的热点时事太多，其中创生之域的有关话题高居不下。 所有智慧生命, 对于宇宙之外，位面这种缥缈的问题都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不过这些暂时就与祖源无关了，他之前忙碌，是为了确保创生之域内混乱的数值不会带来危险, 现在既然趋于稳定, 他就闲了下来。 长指曲起来，节奏稳定地敲着门。 “进来。” 推开门，就看到祖源一脸郁郁，长发被他绞在手指里面, 揉搓得乱糟糟的。 他桌面上摆放着堆积起来的各种纸质文件, 身前褚泽看不见的空间里, 应当有一块虚拟屏幕, 其中有着另外一些电子文件。 褚泽犹疑了一下，走进了一步, 站在门口, 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看上去随时可以关门走人。 他眼神飘在那些文件上, 嘴上说：“请个假。” “嗯？” 祖源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他斜斜看向褚泽：“多久？” “不清楚。”褚泽沉吟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可能要……一年？” “一年？”祖源尾音扬了起来。 “副团长请一年假，像话吗！”祖源面色不佳，虚着眼睛瞄了几眼自己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哼着说：“最多一个月。” “……” 褚泽无语：“有你这么讲价的吗？” 他低声轻道：“我没有三年之前的记忆，而这三年多，我只和他短暂相处了不到一个月。” “哦……”祖源哼唧一声，“我的儿媳哦。” 褚泽当没听见他占便宜的称呼，上前两步，神色认真：“之后的日子不会安宁了，我们只有这段时间，可以短暂相处了。” 祖源愤然用笔在文件上唰唰写下批语和签名，不情不愿抬头：“那你明天走人，今天要帮我处理这些文件。” “可以。”褚泽失笑，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坐到了祖源旁边的桌子后面。 * 耀银帝国附属的二级文明，编号436文明星球内，韩亭熙站在山坡上，遥遥看着前方的城市。 这里是金筠和岑止易向他提到的，那个拥有最大黑色交易市场的二级文明。 只是平平望过去，高楼林立，浮空轨道零星交错在上空，虽然看上去科技文明并不发达，但却并不像一个藏污纳垢的场所。 而据金筠所说，韩亭熙此刻面前的这个城市，也只是交易市场之一。 这个落后的、只拥有一颗行星的，几乎在宇宙中都少有人知的文明，在金筠和岑止易的调查中，却似乎连这里的每一块地皮之下，都流淌着罪恶的岩浆。 看似平静祥和的城市之下，是狰狞的交易者和罪犯，是由黑暗铸成的黄金之城。 “少校，军队已封锁了这片恒星系。” “嗯，守着吧，等候命令。”韩亭熙摸了一下耳骨，其中有一个简易的通讯器。 他淡声道：“不许任何星舰、异能者或者信号，进入这片星系，做不到就等着领罚。” “是！” 而他则在山坡的风中，沉眸遥望远方，看了一会儿，轻轻一跃，平稳落在地上，插着兜向前走去。 他现在在路边，杂草丛生，蚊虫嗡鸣。 一条宽阔的公路在身边，他有些稀奇地打量着这条公路。 ——在一级文明之内，就连穷乡僻壤的地方，都看不见这种修建在城市之外的落后交通了。 人们想要出远门，都会乘坐长途飞机，随时可以出发，并且舒适便捷。 一辆敞篷汽车，开着震天响的音乐，从远方卷着滚滚尘土奔来。 韩亭熙皱眉眯眼，手抬起来挥走这片扬起的沙尘。 刺啦一声。 车停了下来，里面坐着一个模样不错的年轻男人，他吹了声口哨，上下打量着韩亭熙，手指勾下鼻梁上的墨镜：“帅哥，送你一程？” “不……” 韩亭熙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刚想说“不用”，却忽然看到了对方手上的饰品。 他目光停留在上面，视线缓缓上移，将男人身上不着痕迹打量了一遍。 “那就不客气了。” 他颔首，拉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 “……” 男人手搭在车窗沿，似笑非笑地：“喂，我是司机吗？” “路费多少？”韩亭熙问。 “……” 男人摩挲着左手上的戒指，笑了一声：“行，收您二百五十耀银币，您要去哪？” “你本来想去哪？”韩亭熙和男人视线在后视镜内交汇，他架起腿，手搭在敞篷的车窗上，任风吹起他的额发。 “当然是回家。”男人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明亮的阳光从外界洒下光束，毫无遮拦落在他的身上。 一束光落在了他的手指上，指节上的戒指，反射着玫瑰色的红。 “那就停在你家附近。” 韩亭熙目光不经意掠过对方手指上的戒指，而后看向了外界公路旁草叶稀疏的土地，目光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有点意思。 韩亭熙懒散地想，偶然路遇的这个人，说不定能带给他一些线索和惊喜。 第380章 毕竟……作为一名底层、连名字都只是编号的二级文明的公民，这个人，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样一枚戒指？ 一枚，由宇宙濒危矿石雕琢的、带着能量波动的戒指。 “就这么没有防备心，随便上了路人的车……”男人从后视镜看着韩亭熙的侧脸，低笑问：“你不怕我随便带你去哪吗？” “你？” 韩亭熙短促的哼笑一声，眼神上下扫视了一下男人。 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我怕你什么？ 他没回答，但神情和动作，无一不表现出，对男人说法的不在乎。 看得人牙痒，却又无比惹人注目。 像奔跑在草原上，危险又迷人的猫科动物。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男人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上包着的皮革，声音拖长，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蝼蚁也可以咬死巨象，就算异能者，也有可能被普通人杀死。” 韩亭熙黑白分明的眼瞳看向前面的男人，微微眯了眯眼。 然而男人只是笑了一下：“别多想，我是好人。” “只是看你没什么防备的样子，提醒你一下，下次别被骗了。”男人说：“毕竟除了异能，还有药剂、超凡物品，这些防不胜防的东西。” “……多谢告知。”韩亭熙捏了一下鼻梁。 这些他都清楚，甚至比这个男人更清楚。 曙光大学从第三年开始，就完全军事化管理他们，一年中有三分之二都在执行任务。 所有异能学院或机甲学院的学生，无一不经受了大量的对于各种手段的对抗训练。 但这些也不会与前方的人交代。 最终他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此次他出行，并没有和金筠、岑止易一起。 在上次交谈之后，他过去了一个多月，才从自己麾下隐秘调出一部分精英军人。 所以金筠和岑止易，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一个月有余。 那两人伪装成本地人，未免打草惊蛇，短时间不会与自己会面。 他们需要隐秘的收集足够的情报和证据，争取给韩亭熙提供一份完整的黑色交易市场的结构、布局等等，到时候韩亭熙一声令下，军队直接降临，不给市场背后财阀贵族一丝挣扎的余地。 韩亭熙思索着，看着自己身前的椅背，椅背前方，男人露出了大半个身体，肩背挺括，身材似乎不错。 或许，自己能够通过前方这个“本地人”，能够深入了解一下这片地下市场的情况。 车子驶入市区，七拐八拐，从一栋栋住宅楼中穿过。 这个二级文明全球人口有四百亿，行星上的陆地面积却只是处于中等水平。 于是这个文明有着很成熟的地下居住环境，以及一些能够直插云霄的公寓楼。 “到了。”男人稳稳将车停下。 这里是地面，处在几座巨大的楼的下方。 韩亭熙看着都觉得逼仄。 “谢了。”韩亭熙打开终端，“二百五是吧？” 男人靠着车，食指勾着车钥匙旋转，他勾着唇角，笑道：“开玩笑的，不要钱的。” 韩亭熙扬了一下眉，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那就，再见。” 他打算找个地方住，然后暗中观察这个男人的行踪。 能够带得起那种戒指，说明此人有跟踪价值。 “这么绝情？” 男人跟上去，身上带着一种清爽的味道，从后袭来，扑入韩亭熙的鼻腔。 他瞬间皱起了眉，往旁边侧过身子。 韩亭熙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但他没有细闻，只是下意识离得远了点。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靠得太近。 脚下走得快了一点：“怎么？有什么事？” “请你喝杯酒。” 男人总是笑着，声音钻入耳道内，韩亭熙心里轻啧一声。 他有点看出来对方的意思了。 自从和褚泽在一起之后，他关于这方面也不像以前那么迟钝，现在轻易就能感受到，身后这个跟屁虫，是看上自己了。 烦。 韩亭熙立刻就想用空间之力移走。 空间在四周波动。 韩亭熙向前迈出一步，周身景色迅速变换。 可算安静—— 韩亭熙汗毛耸立起来，浑身紧绷，猛地侧步一躲，归一的力量瞬间轰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按在了韩亭熙握紧的拳上。 霎时间，一切归于寂静。 所有能量顷刻消失。 不能抵抗的力量，将韩亭熙扯入怀中，微凉的手指，托起了他的下颌，伴随着一声轻笑：“都说了，小心一点，怎么还这么莽撞？” 腰被紧紧搂住，熟悉的味道闯入鼻腔，韩亭熙和男人离得极近，连对方胸口的起伏，和胸腔内的心跳，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咚、咚、咚…… 他听到心跳的声音。 身体被压在一个墙壁之上，两只手被男人一只手压在背后，对方一条腿还挤入韩亭熙双腿之间，姿态极近亲密。 “傻逼。” 韩亭熙酝酿了半晌，还嫌不够，抬脚又踩了对面一脚。 这里是另一处巷道内，墙壁干涩粗糙，两个人身影交叠着压在上面。 外界的日光从侧面投射进来，逆光之下，韩亭熙看着男人闷笑着，将头低下去，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第381章 韩亭熙感受到一枚轻轻的吻，落在颈侧，如一朵漂浮的云般柔软。 以及，听到一声只说给他的情话—— “几月不见，我好像更爱你了。” 六十天 第178章 “想我了吗？”褚泽率先问。 韩亭熙在知道对面是他之后, 就放松了身体，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腰，身体向后靠到墙上。 闻言, 先是伸出手掐住褚泽的脸颊, 一寸寸摸过对方伪装的骨骼和肌肤。 “这张脸……”他哼笑道：“不太想。” 褚泽低低笑了起来, 撤掉了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孔。 英俊逼人, 唇畔挟着淡淡笑意, 凤眸垂下来看人时，带着几分锋利的压迫感, 但又摄人心魂。 韩亭熙手指还搭在褚泽的脸侧。 他指尖摩挲着褚泽的脸颊轮廓，半晌，眼里蕴出了星光般的笑意：“我还是喜欢这张脸。” “你就喜欢我的脸？”褚泽勾着他的下巴，牵着唇角, 露出一抹笑, 笑得像个不正经的斯文败类，他压低声音，鼻尖摩挲着对方的鼻梁，呢喃道： “不喜欢喜欢别的？” 韩亭熙笑出了声。 他凑上去, 亲了亲褚泽的唇角, 又轻轻舔了舔, 呼吸离得很近, 他小声说：“或许更喜欢你的味道。” 褚泽绷不住了。 他声音低沉：“什么味道？哪里的味道？” 韩亭熙笑起来，活动了一下被握了许久的手腕, 横到了前面, 摸索着，滑在褚泽身上。 指尖流连过的地方, 让褚泽喉咙轻轻滚动。 褚泽目光危险了起来。 韩亭熙胆子就大了那么一瞬，摸到某些地方时，耳尖红了起来，但他硬撑着，哼笑道：“你说呢？” 褚泽轻轻舔了一下齿列，伸手握紧了对方的手腕，不让他作乱，他压着嗓音：“小混蛋。” 声线低沉沙哑，莫名带着几分勾人的色气和欲念。 韩亭熙感觉耳朵烧起来了。 脑海中自动播放了记忆中，褚泽压低声音，汗水低落在床单布料上时，他穿入耳畔的气息。 他将头向后靠了靠，冰冷的墙壁让他腾起热气的大脑降低了温度。 褚泽未免白日宣淫，向后退了两步，不再勾韩亭熙，而是靠在小巷另一边。 “怎么来了这里？” 韩亭熙感觉自己凉下来了，开口说：“还装成本地人。” 只要想想之前，褚泽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他就觉得这人实在恶趣味极了。 “请假了。” 褚泽懒懒靠在墙壁上说：“一年。” 韩亭熙诧异了，明亮的眸子都微微张大：“这么久啊？” 他们军队里面，在如今的宇宙环境里，想要请假，最多也不超过三个月。 尤其在战火愈演愈烈的今天，他们这些校级军衔的军人，是战场稀缺人才，更不会有长假。 “但我陪不了你这么久。”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不高兴道：“我这次来这里，对外就是请假，秘密钱来的，这之后能够请下来的假就更少了。” 褚泽仰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外界午后日光正烈，空气中浮动着一种钢筋混凝土的干燥气味。 被韩亭熙勾出来的火气已经消了下去，他上前勾住韩亭熙的手指，指节亲密拉在一起，他摇了摇：“山不来就我，那我便去就山。有人请不下假，那我只好藏头露尾跟着他咯。” 他心情不错似的，尾音都带着愉悦：“你工作，我顾家；你上战场，我负责后勤。怎么样？” “唔……” 韩亭熙畅想了一下。 想到丈夫忙忙碌碌工作一天，打开家门，褚泽围着围裙温和一笑：“老公你回来了，饭已经做好啦！” 韩亭熙：“……”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什么呢？”褚泽直觉韩亭熙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抬起两人牵着的手，晃了晃，问道。 韩亭熙被他拉着向前走，他侧过脸看褚泽，眉宇间都是笑意：“我觉得挺不错的，不过估计我会多一些花边新闻。” “正合我意。” 他们走进了一幢大楼，进入电梯，一路直升，直到最高处。 褚泽比韩亭熙提前到了五天，他命运方面的能力虽然比不上天兆珀斯等专精这方面的行家，但他也能用规则之力强行预示些皮毛。 所以，在反复占卜多次之后，他在命运的狭缝里，窥见了韩亭熙未来的影子。 也正是这样，他提前来到这里，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这间顶层上下三层的住所，就是他筛选的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 有宽阔的露天泳池，低垂的流云好像触手可及，在水波中将人笼住。 韩亭熙进来，舒服地将鞋一脱，拖鞋也不穿，随意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跳入了池水里。 水花溅了出来，溅湿了跟过来的褚泽的裤脚。 他看着如同一条游鱼般，恣意没入水中的韩亭熙，眼里含着笑意，手指在水中拨了拨。 “来啊。” 韩亭熙游到了褚泽身边，水珠从他脸颊上滑下，下半身在水底，看不清晰。 白皙的肌肤上缀着水珠，好像一条美人鱼身上的珍珠。 手一拽，褚泽顺从地坠入池中，落入这引诱人落水的男美人鱼身上。 第382章 “好久没有游过泳了。” 韩亭熙游来游去，像只欢快的小鱼，发丝都写着开心。 他从这边游到那边，大约是玩够了，就凑到了褚泽身边，手臂搭在褚泽肩上，面对着面，笑得张扬漂亮，在褚泽耳边轻轻吹了一下：“带我来这，就是游个泳？” “我听说，”韩亭熙腿好像真如鱼尾一般，蹭过了褚泽的小腿，他侧过脸笑，鼻息交错，“别人带着陌生艳遇回家，要做的事情——好像更多一些。” 他咬上褚泽的耳朵，又滑过脸侧。 漂浮在水面之上，他腰肢猛然被握住，而韩亭熙，则笑了声，捧着褚泽的脸吻了下去。 水花四溅，一串湿漉漉的脚印，穿越客厅、走廊，一直到主卧之内，消失在地毯之上。 卧室里有精美的花瓶，其中盛着能够维持花朵常开不败的营养液，一簇玫瑰娇妍美丽，花瓣可爱，清香满室。 爱意将要溢出来，在进入这块私人领域时，双目纠缠，顷刻间点燃了刚刚熄灭不久的火焰。 吻声动人。 当韩亭熙陷入柔软的床上时，侧目就能看到一朵朵漂亮的玫瑰花。 香气萦绕在鼻尖，脊背被一寸一寸亲吻，汗水滴落，轻笑声让韩亭熙有一种空间错乱般的感受。 他听到在情动时，褚泽吻着他背后的玫瑰纹身，轻唤—— “这是我的玫瑰。” * 身上的管子不知道被更换了多少回，精神海无时无刻，都好像有无形的锤子在敲打一般。 头顶的灯始终明亮，时间在这里都变得模糊不清。 但艾薇儿始终，清晰的记得。 她冷漠而平静地，将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准确的计算清楚。 距离她在火种这个s级的基地苏醒，已有四十五天。 这期间，她能感受到，这些研究员不断在更改洗脑方式，大脑深处始终不停被输入新的虚假的记忆。 那些记忆如此厚重而繁多，几乎从她幼年时开始编造，每一幕都好像是真实的经历一般。 而艾薇儿，也在这些记忆中，明白了火种所求为何。 他们想要一个，完全被掌控的、洗脑的、忠诚于火种的傀儡。 一位火种掌控的，奥古斯塔家族下一任掌权者。 艾薇儿闭上眼，两种记忆分置两边。 这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人的记忆最为复杂，在被强行植入之后如此多的虚假记忆之后，又有谁不会发生错乱？ 但艾薇儿做到了。 她的精神顽强坚韧，像是宇宙最坚韧的宝石。 时间一天天过去。 她冷漠的，隔着液体和透明容器，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火种研究员。 他们最初是胸有成竹的。 慢慢，变得疑惑而难以相信，不停更改洗脑方案。 最后，则变得急躁。 直到现在的气急败坏。 碧绿的眼眸好似不在人间，其中的情绪如此寡淡，一如初始，对他们的所有努力，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和不屑。 “六十天，不能再拖了。” 艾薇儿看向新来到这里的人，这是火种的一级干事，似乎在这座基地地位很高。 他认真打量着艾薇儿的身体，摇着头，像是品味什么般，赞叹道：“真是美丽。” 随即又遗憾：“可惜不能为我们所用。” 这一声结束，如同下了某种判决。 艾薇儿知道，他们将要停止对自己无效的洗脑行为了。 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 销毁？玩弄？ 艾薇儿闭上眼，对于未知的遭遇，她没有多余的情绪。 作为手腕强硬，能力优秀的大贵族继承人，她不会畏惧一切灾厄的命运，以及曲折命运的苦难。 只是唯一可惜一点。 她脑海中闪过很多人的面容。 朋友、亲人…… 最终定格在一张痞笑着，模样俊朗，皮肤呈小麦色的男人的面容下。 她无声叹息。 只是那封承诺写给男人的亲笔信，终究不会寄出了。 “长官，怎么处理实验体？” 她听到火种的人在谈论。 “这具身体不错……” “比纪薇干事还要漂亮……” “不要做多余的事。”那位男人不咸不淡看了他们几眼，平和道：“精神力如此坚韧，是火种实验体中之最。” 他温和一笑：“正好可以用来成为我们‘最终实验’的母体，想必怎样实验，她的精神都不会崩溃。” “……那对奥古斯塔家族的计划？” “培养、控制旁系的适合人选。”男人在艾薇儿身上停留几秒，收回目光：“和过去一样。” “那时间跨度恐怕不小。” 男人呵呵一笑，摇头，目光深远，如同洞彻了什么般：“时间？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只要……” 他含混一句，没有说清，说完，只是挥了挥手：“即刻停止洗脑计划，对她无用，浪费时间。” 然后转身离去，白色的衣摆如一道白浪，翻滚而去。 通缉名单 第179章 “这里人极其排外, 没有引荐根本找不到门路……我和止易，都是靠着止易的异能，连蒙带骗得到一些消息。” 第383章 金筠极为谨慎地, 在第二世界的约定地点, 给韩亭熙留下了一段话。 “44区地下, 两大拍卖行将在明天下午举办一次面向一些大人物的拍卖会……我们推测，会有许多参与构建这个黑色市场的贵族出席参加, 这次机会比较重要, 我们没有弄到邀请函，但届时会在外面寻找机会, 看能不能再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潜入进去。” 韩亭熙有些头疼。 这个二级文明，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在这里待了两天，褚泽的精神力覆盖极广, 随意告诉他：“单是我们这栋楼, 就有六个三阶异能者，四阶也有两个。” 虽然有这幢大楼规格较高的原因，但如这里一般的奢华公寓，在这颗星球可不算少。 当听到褚泽所说的消息之后, 韩亭熙便十分清醒地意识到, 这里比想象中更难以挖掘和潜入。 “这里还真是, 深藏不露啊。”韩亭熙窝在被子里, 肩膀露出一半，下巴支在交叉着的胳膊上。 褚泽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欠身将餐盘放在半空中, 如同有着空气支柱一样，餐盘稳稳悬浮着。 “有计划了吗？”褚泽又上前, 十分熟稔的将被窝里的韩亭熙捞出来。 揽着他的腰，让他坐直吃饭之时，低下头就能看到韩亭熙黑色柔软的头发。 褚泽有些恍神。 隐约的记忆里，他似乎做过无数遍类似的事情。 叫醒睡懒觉赖床的韩亭熙，而韩亭熙又十分自觉的窝在自己的怀里。 褚泽垂下头吻了吻韩亭熙的发丝，眸中溢出来点点柔和的情绪。 他听着韩亭熙嘀咕着说：“本来计划很复杂，但现在不是有你吗？” 韩亭熙享受着美食，身体靠在褚泽怀里，被子就堆在腰间，完全习以为常的模样。 “韩少校要给我发工资吗？” 褚泽靠在床头，单手搭在韩亭熙腰间细腻的肌肤上，手指在上面下意识轻敲着。 “二百五十块一天？” 褚泽哑然失笑，掐了他腰间一下：“小心眼。” 昨天说的二百五十块路费，倒是被韩亭熙记清楚了。 不过他接着就很是大方地说：“不要钱。” 韩亭熙直觉褚泽接下来又想说点不正经的，于是扬了扬眉，咽下嘴里的东西，配合道：“那你要什么？” 褚泽扶在他腰间的手缓缓下移，似笑非笑，在昨天留下的一个齿痕上摩挲着，微微向前俯身，呼吸打在韩亭熙耳朵上。 韩亭熙耳廓一直很敏感，只是薄薄的呼吸，就让他缩了一下脖子，染上了绯色。 “此事危机重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四阶异能者，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少校总要拿出点诚意来。” 韩亭熙单手推开身前的餐盘，餐盘瞬间飘到了外面。 他往后一靠，陷在褚泽的怀里，从下至上，仰头看着褚泽清晰的下颌线条和轮廓优越的五官。 被褚泽摸的嘶了一声，声音带了点哑：“我只是一个不受重视，遭受排挤的少校，不过为了正义，无相阁下想要什么，我一定会努力——” 他皱了下眉，轻轻吸气。 褚泽手越来越不规矩，此刻已经将韩亭熙完全搂在了怀里，光溜溜的脊背和胸膛紧密贴着，臀部也坐在了大腿之上，他低笑着，像个勾引人类交易的魔鬼：“不要什么别的，我想要的，韩少校轻易就给得起……” 韩亭熙演着演着，就把头埋在了被子里，身体一颤一颤的，过了半晌才爬起来，眼角还带着笑出来的红。 “神经病。”他被褚泽吻住，边笑边骂：“不要闹了。” “那可不行，无相从不免费干活。” 被子被扔开，褚泽含着笑重新吻他，手又陷入了看不见的地方。 “草——”韩亭熙哽咽了一下，别过头，将手挡在了眼睛上。 清晨高空的光照十分充足，落在韩亭熙微微皱起的眉上，将眼角沁出的的泪，化为点点碎金。 直到黄昏十分，他们才终于走出了屋门。 韩亭熙愤怒地将褚泽扔在后面，小声骂：“畜生。” 纵然三阶异能者的身体强度都可以在太空生存了，但做·爱的另一方也是个币钻石还硬的异能者。 一整天。 他被褚泽按在床上，忍不住哭成声，都没被放下来。 反而那个变·态，好像更兴奋了。 韩亭熙越想越气。 觉得自己从配合对方演戏开始，就是个错误。 鬼迷心窍，色令智昏。 他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以再被褚泽蛊惑了。 褚泽慢悠悠走在后面，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弯下腰和路边的小花打了声招呼。 花枝摇曳，花朵亲吻着褚泽的指尖，他笑着，也不知道是对花说话，还是故意说给前面的人听：“真可爱。” 韩亭熙停住，插着兜，啧了一声，转向后面悠哉的男人：“走这么慢。” 褚泽弯着眼睛笑了。 明明将自己扔在后面，但走了半天找不到自己，就会乖乖停下来等候。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褚泽觉得世界上不会再有如此可爱的人了。 前方青年身姿挺拔，如一棵拔擢出群的青竹，淡淡回眸看过来，褚泽好像透过时空，看见了曾经的少年。 他快走了两步，从后面抱住韩亭熙，亲他的侧脸。 第384章 “我错了。”他笑着认错：“下次一定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说停就停，绝对不一次又一次——” 声音被韩亭熙用手捂住。 他恼羞成怒，手肘拐了褚泽一下：“……你闭嘴吧。” 而他这时，忽然看到，自己捂住褚泽嘴的手上，无名指套着一个熟悉的戒指。 一枚精美的、由稀有金属制成的戒指。 在光影变幻中，闪烁着玫瑰色的瑰丽色泽。 上面浮雕着荆棘和玫瑰，华贵而美丽。 褚泽眨了眨眼，握住韩亭熙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 他矜持一笑： “契约戒指，在规则层面的定位，只要你想，我就会在。” 宇宙瑰宝【荆棘玫瑰】，送给我唯一的挚爱。 韩亭熙将精神力触碰这枚戒指，感受到了一种若有若无地指引，通过这枚戒指，他和褚泽之间，似乎有着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牵在彼此身上。 不只是褚泽可以定位他，他也可以知道褚泽的位置。 他轻轻翘起唇角，轻咳一声，挑了一下下巴，眼瞳中闪着细碎的星光，漂亮夺目。 “这是我今年最喜欢的礼物。” 褚泽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紧紧握住。 向前走，他侧过脸，眸中含笑，锋利的气质，在这一刻缓缓融化，韩亭熙感觉自己又被美色迷住了眼。 他的声音轻轻的，但无比肯定。 “我们不会再经历分别了。” “以后的每一年，都会在一起度过。” * 黄昏时，是整个黑色市场人流最密集的时刻。 天色由明转暗，一切藏污纳垢魑魅魍魉，都接着暗淡的天色钻了出来。 褚泽和韩亭熙走在人群中，无人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 他们就好像融入了环境中，是随处可见的尘埃、空气。 “你来这里几天，都做了什么？”韩亭熙问。 “等你。” 褚泽将韩亭熙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放进兜里，叹着气说：“每天都要在星球上走一遍，生怕偶遇不到你。” 韩亭熙：“……” 他无语片刻：“你好闲。” “毕竟有一年假期。” 韩亭熙不想理他了。 抬起头看向自己和褚泽跟了半天的人，说：“他怎么还在这乱转。” 随机有些狐疑：“你确定这人有问题？” “嗯哼。”褚泽点头，“这人还有一个伙伴，他们的人种信息与这里的本土人不同，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我精神力在这里扫视了一圈，就这人最合适，正好两个，还恰好有关于拍卖会的邀请函，而且还并不出名，不会引起注意。” “那他在这转什么呢？” 韩亭熙啧了声，看到前面的男人，鬼鬼祟祟，在各种巷道里穿梭。 “唔……”褚泽眯了眯眼，忽然打开终端，调出来宇宙通缉令上的名单。 韩亭熙在名单之中，看到了这个男人的3d建模。 “怪不得。”韩亭熙一下子理解这人为什么这么谨慎了。 能够出现在宇宙通缉令上的人，包含各行各业，甚至其中有明星、歌手、慈善家、企业家等等。 不过，能够进入宇宙通缉令上的人，都有着同一个被列入的原因。 ——被经过认证的二级以上文明，或者具备二级以上实力的组织或势力进行通缉。 而这份名单，出自碎片之心之手，这群只管收钱，不管天下乱不乱的研究狂，又会在全宇宙范围内进行公开。 而且还按时间收费，精确到每一天。 要想让通缉对象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碎片之心表示，给钱就行。 可以说，只要进入了这份名单，那么就会开始时刻提防外界的注视和目光，谨防哪一天就被暗杀。 “这人还挺厉害……”韩亭熙惊讶了。 前面那个男人只有三阶初级的水平，却被一个二级文明上的皇室通缉。 韩亭熙都没有出现在这份名单上面。 他看了看对方的通缉原因，忽然沉默了。 褚泽慢悠悠念了出来：“偷窥皇长子与其皇后、妃子等，长达十年……哇哦……” 褚泽也有点沉默，他半晌，道：“怪不得被通缉……不过碎片之心的人是不是也太诚实了？” 也就在他们尾随着男人，并对对方指指点点的时候，男人终于偷偷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楼里，和他的同伴汇合了。 褚泽和韩亭熙一看，好家伙，又一个宇宙通缉名单上的。 通缉理由非常具备哥俩好的气质——将某财阀之子绑走，强迫对方扮成女孩，每天摆在玻璃窗里换装欣赏。 “两个变·态。” 韩亭熙直接在二人互相抱着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时，一人一下，把他们精神海重创，直到人晕厥过去，然后瞄了一下褚泽。 褚泽默契地划出一个稳定的虫洞，将二人通过虫洞，扔到了韩亭熙属下的面前。 伊利亚一脸懵逼看着头顶上一闪而过的虫洞，以及两个从天而降的身影。 与此同时，他上司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看住，等结束这次任务，把他们卖了领钱。” 一天后，褚泽和韩亭熙拿着邀请函，大摇大摆，蒙着脸走进了拍卖会内。 第385章 这里有能够检测五级以上异能波动的装置，故而两人只是蒙着脸，没有轻易使用异能。 褚泽虽然可以掩藏身形，但面对这种只可能出现在军事、科研重点的检测装置，依旧无法不被察觉。 这也是褚泽和韩亭熙特意找了两个倒霉蛋的原因。 经过了几重检验，韩亭熙一脸郁闷。 他小声骂了一句：“这后面绝对有某些顶级财阀贵族撑腰……连军部的隐藏摄像都能被查出来。” 他本来带着几枚摄像，全部被翻了出来。 褚泽不疾不徐，领着韩亭熙找到座位，翻着拍卖册，悠然地从怀里拿出一枚军用摄像。 韩亭熙微微震惊：“你怎么藏住的？” “规则。”褚泽支着下巴笑：“我暂时还无法在精密的检测下隐藏两个人，但只是一枚摄像，倒是很简单。” 韩亭熙将摄像偷偷拿了过来，放在手心查看。 然而，他越看，越觉得这枚摄像有些熟悉。 “……” 他指尖微微停顿了下来，侧过头，就看到褚泽意味深长的表情。 褚泽还说：“活春宫哦，我们熙熙为了我，可牺牲了太多了。” 韩亭熙：“……” 什么牺牲？牺牲什么？ 当初为了拍下褚泽的蠢样…… 现在想想…… 韩亭熙非常后悔。 他有点不想用这枚摄像了。 九岚 第180章 “各位贵宾, 欢迎参加本次由冉星、莉莉丝两大拍卖行联合举办的拍卖会，你们可以称我为索伊，耀银帝国注册一级拍卖师……” 台上的人款款而谈, 仪态得体。 因为这里是黑色市场, 他并没有暴露真名和注册拍卖师的编号。 不过这里的人也并不在意这点。 他们更关心拍卖品。 “本次拍卖共一百三十六件拍卖品, 其中前一百二十件已记录在拍卖册上，各位可进行研读, 最后十六件拍卖品不予公示, 不过一定会让诸位满意……还请各位永远竞拍，不留遗憾。” 褚泽和韩亭熙坐在后排, 两人的位置中间一块小桌板，放着两人份的食物和酒水，还有负责礼仪的男女轻巧穿梭，柔声服务。 褚泽一页一页翻看着拍卖册, 停留在每一页上的时间都相同, 让旁边偶尔看过来的人，看不出他的喜好和偏向。 台上的拍卖师正在宣读拍卖规则，底下人显然没什么耐心听着。 这里的人基本上都遮掩了面容，带着面具、头巾或者其他易容的东西, 总之, 一个个都不想被看出来自己的身份。 所以可想而知, 鱼龙混杂, 维持秩序全靠头顶上，围绕着拍卖会现场的一圈光子炮。 “赶紧进入正题！别罗里吧嗦说一堆, 快点！”声音粗哑的人声传出去, 瞬间引来了附和。 这里人不乏各种恐怖·分子，以及宇宙级别的危险人物或者逃犯。 索伊笑呵呵止住了话, 没再循规蹈矩。 谁知道地下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三阶以上的强者，要是让他们不开心，随便来一个人，都能在光子炮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将他直接杀死。 要知道后台，可有好几名他的替补拍卖师呢。 “好好，那我们话不多说，进入正题。”索伊敲了一下拍卖槌，身后一侧的虚拟屏幕上，出现了详细的介绍和起拍价格等等信息。 而负责礼仪的人，也捧着拍卖品沿着指定路径，挂着笑来回走了几圈，好让人看清拍卖品。 台上的第一件拍卖品并不是多么珍惜昂贵，所以竞价者寥寥。 褚泽和韩亭熙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们即使有兴趣于这里的东西，但也并不想为这种与黑色交易有关的拍卖付钱。 “我们之前也一起参加过一次拍卖会。” 韩亭熙的手指在褚泽手里，褚泽细细摩挲着，侧耳听韩亭熙说。 “也是这样见不得光的拍卖会。”韩亭熙说。 褚泽过去的记忆，以碎片的形式，从那扇勾连自己和“蒂丝”的门后回归。 虽然进程缓慢，但他也能根据韩亭熙的语言，从中捕捉到一些画面。 “有一些记忆碎片，”褚泽回忆着，慢慢说，“不过连不起来。” 他缓缓查看着记忆，断断续续中，他看到清甜的白玫瑰被咬碎在齿尖，看到韩亭熙清澈漂亮的眼睛里盛满强撑的镇定。 褚泽拉起韩亭熙的手指，在没有面具遮挡的下半张脸之前，放在唇畔吻了一下。 他若有所思道：“那里，好像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韩亭熙纠正：“是在来拍卖会之前，你引诱我的。” 韩亭熙很乐意为褚泽讲他们过去的事情，帮助褚泽找回记忆的同时，他又好像站在岁月的这一边，用一种隐秘的欢喜，看着曾经或者窘迫、羞恼、青涩的自己与褚泽。 “我们还遇见了个不错的人。” 韩亭熙任由褚泽吻自己的手指，他还故意挠了挠对方的嘴唇，随即被握紧，两只手再次紧紧交缠在一起。 “现在想想，对方应该也是雇佣兵。”韩亭熙露出回忆的神色，“他将我们买下来的一些神话联盟的兽人带走，也不知道现在对方过得如何。” “是一个叫做九岚的兽人。” 第386章 “九岚……” 褚泽睫毛忽然闪动了两下，他忽然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好像，祖源的一个副团长，也叫九岚？ 不过自己从未见过对方，在他来到星际雇佣兵团时，那名叫九岚的副团长，已经离开兵团，回到了神话联盟。 褚泽将目光重新落在拍卖册之上，指尖在一页纸上流连。 韩亭熙也看了过来，眉宇间有些冷淡，他轻嗤一声：“无论多少年，这种拍卖会都离不开这些东西。” “先买下来？”褚泽问韩亭熙。 韩亭熙倒是有这个想法。 反正现在买下来，以后将这片黑色市场端了，钱也会重新回来。 不过问题就在于，他没钱。 堂堂一个少校，挣的钱全用来还债和给下属发奖金了。 韩亭熙沉沉叹了口气：“我没多少钱。”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和褚泽东拼西凑拍卖的模样。 好在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褚泽将拍卖册合上，淡然一笑，上扬的眉峰都带着几分奢华气：“如果你想，这里的东西我都能拍下来。” 他这三年，别的没有，钱可太多了。 接取雇佣任务可不只是积分，还有数不清的雇佣奖励。 而且除此之外，他们常年在宇宙游走，十分擅长打劫星盗和在各种无名星球上挖黄金。 雇佣兵们永远在刀口舔血，但永远也是宇宙中最能聚集财富的一群人。 褚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韩亭熙现在看着他，就觉得，果然时代变了。 曾经褚泽一天打好几份工，才能维持生活的样子。 现在都可以大手一挥，让他想买什么买什么了。 他有一种，自己被包养了的错觉。 韩亭熙当然不会和褚泽客气，看着拍卖册，思索着说：“不能全部拍下来，这样肯定会引起拍卖会背后势力的怀疑，容易打草惊蛇，如果对方过分谨慎，说不定会立刻收起尾巴。” 褚泽颔首：“这些被当做物品的人类并不多，我们可以都拍下来。” 这个黑色市场并不是主要贩卖人口和奴隶的，而是一些更珍贵的东西。 比如宇宙中的极度珍惜的金属、消息、情报、资源、宇宙瑰宝等等。 所以褚泽和韩亭熙略微商量，便在拍卖会进行拍卖那些人类时全部买了下来。 因为拍卖者们都在一个大厅之内，褚泽和韩亭熙没有离席，而是会在拍卖结束后，由专人带领他们去后台验货。 拍卖的时间很长，一百二十件物品终于拍卖完成，来到了最后的环节。 褚泽和韩亭熙也略微提起了精神。 褚泽刚才也将精神力延展出去查看，中间发现了许多与他抱有一样想法的精神力。 不过后台内有顶级的精神力隔绝装置，褚泽倒是可以强行突破，不过若是这样，反而会让对方警惕，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后果。 “这是我们的第一百二十一到一百二十七件拍卖品，大家请看！” 索伊主持到现在，也有些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唾沫，眼睛里却浮现出了兴奋。 身后一直合拢的身后的幕布，忽然从两侧缓缓拉开。 一道道呼声响起。 包含着愕然、兴奋，嘘声四起。 帘幕后面的场景，如向烈火中泼入了滚烫的油，瞬间让气氛升至高·潮。 手指猛地被攥紧，褚泽听到了韩亭熙一声紧促的呼吸。 “……草” 韩亭熙脸色阴沉，眉目如同凝结了寒霜。 褚泽安抚似的，将手臂伸了过去，扶着韩亭熙的肩膀，轻轻拍着。 而视线，也投射想了前方。 在帘幕之后，是七个被戴上抑制环，手脚被铁链拴住，固定在地面上的兽人。 称之为兽人或许并不准确。 褚泽看着正中央，那名面容清俊的男人，他因为能量被遏制，而不由自主，展开了九条洁白中，夹杂着红痕的巨尾。 神话联盟中的神话生物，九尾狐族。 而这个男人，用一双掩盖不住能量的，变得有些邪意的狐目，恶狠狠看着拍卖会中的所有人。 “是他……” 韩亭熙闭了闭眼，看着那被锁链束缚的男人，轻声念出对方的名字：“九岚。” 无数嘈杂的粗声怪叫，让褚泽皱了下眉。 “拍卖行通过特殊渠道，捕获了一名三阶九尾狐族神话生命，以及三名二阶、三名一阶兽人！” 索伊声调扬起，语气激动：“而且如果拍下这七件展品，莉莉丝拍卖行承诺提供奴隶契约，让他们永远忠诚！” 这句话一出，底下的人立刻蠢蠢欲动。 原本还想着，戴上抑制环的三阶除了亵玩没有什么用处的人，听到可以提供奴隶契约之后，瞬间便改变了想法。 ——不止可以任意玩弄，还可以作为一名随意差遣的三阶强者。 “现在，开始竞拍第一百二十一号，一阶兽族！竞拍开始！！” 褚泽和韩亭熙略略对视，抬起了号码牌。 “好！9076号出价五百万耀银币！” “五百万一次！” “3467号出价五百一十万！” …… 褚泽平静抬手加价。 而早有人关注他，并开始窃窃私语。 第387章 这一晚上，褚泽每一次出价，都是购买活的拍卖品。 “喂，吃相不要太难看，总要给别人留一些！” 有人喊道。 褚泽此时，已经将一百二十三号拍了下来。 手指将标着9076的号码牌转了一圈，他不疾不徐道：“价高者得，我想拍卖的规矩，并没有拍得多了，就该放弃的说法。” 褚泽目光在侧门位置，露出一丝深思神色的经理身上看了一眼，话音一转道：“个人爱好，喜欢玩一些活物，大家素不相识，想要拍卖品，便全凭本事。所以……欢迎来与我竞价。” 他架起腿，模样矜贵又淡然，看上去似乎有一种长处高位的傲慢。 韩亭熙瞄了他好几眼，安安分分在旁边，充当一个合格的小弟。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大骂一声：“够狂，有本事你全买了，看老子让你亏不亏！” 褚泽摊手：“来。” 于是后面的价格，被疯狂抬价，或者有看热闹的，看褚泽确实一定要买下来，偶尔跟几嗓子。 尽管价格已经高到了离谱的地步，褚泽依然平静抬手加价，并笑着对索伊说：“价格既然已经高到这个地步，请先核对一下与我竞价者的资金。” 他声音淡淡：“恶意竞价，想必传出去对两家拍卖行也没有好处。而且……我也并不是什么和气的人。” 话音落下，一种针刺一样的危险感浮现。 索伊连连赔笑：“当然当然，我们两家拍卖行信誉最重要。” 经理立刻招来人，对在座的人进行资金的审核，通过资金审核的放回，不通过的，就由他们私下处理。 他多年来识人的经验，能看出褚泽并非寻常人。 而在黑色市场纵横多年，更是深知，这里人身份最为复杂，说不定哪一位就是某些贵族财阀的子弟，做事必须万般小心。 这一出闹剧结束，停留在褚泽身上的视线变得多起来。 他不动如山，依旧自如地叫价。 最终，在九岚冰冷嗜血的视线下，褚泽平静拍下了这最后一位神话联盟的原住民。 接下来的拍卖品，含有宇宙瑰宝等，价值极为珍贵的物品。 不过褚泽和韩亭熙对此便没有兴趣了。 拍卖结束，他们来到了后台。 经理亲自陪同，将他们带到关着这些奴隶的地方。 这位堪称此次拍卖会花钱最多的，经理笑容谄媚道：“这里就是关着他们的地方，稍后会有负责奴隶契约的专人过来，请您稍等片刻。” 褚泽淡淡嗯了声，精神力悄无声息四散开来，近乎超脑的运算力，让他从来往的每个人的行为、动作、表情以及身上的信息等等方面，窥视到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份。 一枚枚规则的种子，悄悄种在了这些人的身上。 他打量着面前的铁笼，里面关押着人类或非人类，等十几名智慧生命。 他和韩亭熙迈步走近。 而也在这时，九岚的声音从笼子中传出，一字一句，声音森然，带着好似要将人剥皮拆骨般的恨意： “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流拍的货物 第181章 “杀了我？” 褚泽轻笑一声, 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瞟了一眼经理，说：“区区三阶罢了, 不需要奴隶契约, 这些人我直接带走了。” 经理愣了愣, 忽然倒吸一口气。 只见褚泽平静伸出手指，指尖所触及的空间, 扭曲、变化, 如同多面体被拆开，立体化作平面。 九岚等全部化作了纸张上的活物。 “这、这里……”经理脑门滴下来冷汗。 而在褚泽出手之时, 能量观测警报已经疯狂鸣叫。 直到他将九岚他们揉成球放到口袋里，经理才从四肢僵硬的状态恢复过来。 他看着褚泽的目光，变成了恐惧。 五阶。 这是一名五阶。 只有五阶以上的异能者，才能够在如此严苛的能量封锁中, 轻易施展能力。 “可以、可以当然没有问题。”经理磕巴着说, 在感受到褚泽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时，后备役已经被冷汗浸湿。 而这时褚泽已经感觉到有五阶的能量波动正在往自己的位置赶来，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走吧。” 褚泽转身向离开的方向走，韩亭熙紧跟上去, 眼神往身后瞟了几眼。 身后那名赶来的五阶站在经理身边, 用一种冷峻而审视的视线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 他小声说：“他们是不是想要调查我们？” “今天太张扬了, 他们开设这种黑色交易市场多年, 都没有被你们这一派系的军方知道，说明对方一直极度谨慎。” 褚泽和他脚步看似不急不缓, 但实则眨眼间就走出去很远。 褚泽自然隔绝了一切窥视, 二人行走在空间的狭缝中，身影在虚无和现实之间交错, 瞬间离开了地下。 他把玩着手中的这颗空间球，里面的九岚满脸震惊，隐隐透出一中介于心如死灰和豁出去之间的复杂表情。 褚泽笑了笑，将其递给了韩亭熙。 “我没有之前的记忆，你和他聊聊吧。” 韩亭熙接过来，无论看多少次，他依然觉得褚泽对于空间之力的掌控，已经与曾经见过的六阶异能者，都差不了多少。 第388章 这就是，规则的力量吗？ 他若有所思，握着这颗球，感受着其中那种玄妙的空间力量，精神海内褚泽曾在梦多公国，为他捕捉的一些规则流星，轻轻闪烁了起来。 与此同时，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球体表面。 一种毛茸茸的、温暖的触感，让韩亭熙骤然回神。 他低下头，看到了一双愤怒的眼睛。 九岚的九条尾巴拼命往身后缩，盯着韩亭熙破口大骂。 他的平面小人旁边，还有这接连不断出现的对话气泡，里面是一些韩亭熙看不懂的古老文字。 大概是骂得很难听的神话联盟语言。 韩亭熙瞬间收回手指。 尴尬咳了两声，立刻解释道：“九岚，我们之前见过。” 伸手将面具摘了下来，露出那张少了几分少年气，但依旧宛如精雕细琢般的俊美面孔。 此刻一双桃花眼轻轻眨着，看着九岚他们的目光却清正平和，毫无狎昵之色。 九岚警惕的模样微微放松。 他打量着韩亭熙，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对话气泡上出现了用通用语写的字：“那个雇佣我带着几个小崽子回家的小孩？” 韩亭熙摸了一下鼻梁，点点头：“是我，韩亭熙。” “……” 九岚头上浮现六个点，他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放你们出来。”韩亭熙说。 褚泽和韩亭熙并没有回住处，而是走向另一个地方。 在刚才一瞬间，警报器响起的那一刹那，褚泽并不只是将一些种子留在了那些人的身上。 他的精神力在那时延伸了出去，混乱中，也无人察觉。 “谢谢。”九岚终于放松了下来，平面小人垫着自己的尾巴坐了下来。 褚泽带着韩亭熙走至一座怪石嶙峋的公园，这里是直接被圈起来一大片，主打原始风貌的主题公园，里面古木参天，占地面积极广。 韩亭熙不知道褚泽来这里干什么：“你发现什么了？” “这里有一些不对。”褚泽眼前浮现无数信息，看着公园深处的目光有几分深长，“在拍卖会之前，我用精神力粗略扫视一遍，倒是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不对。” “这里有顶级的能量和精神力屏蔽装置——耀银帝国里，只有中心科研院和军事重地才用得上。” 褚泽时在拍卖会结束之后，顺着那些被他种下“种子”的人的行踪，才发现这里的。 在拍卖会结束后，有一些人，分成两股，一部分来到这里，一部分跟踪褚泽的踪迹。 既然已经知道这里的问题，褚泽眸低像是亮起了万千星斗，一闪而过。 他看到了更深层的信息。 目光陡然深沉下来。 “亭熙，你问一下金筠，能不能得到前几次拍卖会的拍卖册。” 韩亭熙迟疑着问：“可以。你看到了什么？” 褚泽牵着他的手，站在一棵古木之下，脚底是湿润的落叶等腐殖质，精神力如同一阵风，融入了韩亭熙的精神海。 没有任何阻挡，韩亭熙对褚泽交予全部的信任。 精神纽带建立。 褚泽对于规则和异能的掌控越发得心应手，只要建立起一个精神纽带，他就可以让与对方看到自己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韩亭熙眨了眨眼，感觉有点晕眩。 他的视野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同到，无法形容。 入目的一切东西，都失去了固有的形状，而是以一种不可观测的信息态，冲入自己的思想中。 世界似乎是混乱的，韩亭熙下意识伸出手，又是一堆关于自己的信息跳到眼前。 他觉得大脑要被这庞大的信息挤到爆炸的时候，一切信息又骤然消失，世界恢复了原样。 韩亭熙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晕。 这就是……褚泽平时看到的世界？ 玄幻、难以理解，像是另一种维度般，常人只要偶尔看到一眼，就会让理智崩溃一样。 他轻嘶了一声，按住自己跳动的太阳穴，问了一个问题：“你眼里，我长什么样？” 褚泽弯着眼睛一笑：“一堆信息。” 韩亭熙觉得难以接受：“我感觉我们是两个物种，你喜欢的是信息，不是我。” “噗嗤。” 褚泽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笑了，手指勾了勾韩亭熙的下颌，“开玩笑。这是我天生的力量，自然可以随意选择‘看到’或者‘看不到’，只要我注意收敛，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都是一样的。” 韩亭熙脑袋还有点痛。 此时，他算是一下子理解，为什么在三年之前，褚泽的精神力就那么变·态了。 这么多信息的处理量，如果精神力不行，只会一瞬间就被冲击成为傻子。 “看到了吗？” 褚泽手搭在韩亭熙的后颈上，让他看向一个方位。 “还记得。”韩亭熙平复了一会儿，以他的精神力水平，面对那短短一刹的信息量，还是可以处理好的。 刚才的信息态世界里，他看到了自己和褚泽正前方，那处火山的中心，有着大量生命的信息。 这个公园在夜间根本不会开放。 但此时，那里却聚集着各种生命类别的智慧生物。 第389章 韩亭熙将其和刚才褚泽说的话，突然联系了起来。 他眉峰拧紧道：“金筠和岑止易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应该可以弄到之前的拍卖册。” 他望向褚泽，话语暗示：“你的意思是……那里是被拍下来的各种智慧生命？” “应该不止。”褚泽垂眸思索，“在这些竞拍人心目中，这种奴隶显然并不值得大量购买，那些珍奇瑰宝更有竞拍价值——而奴隶中也有优劣，恐怕会有很多遭到流拍。” “那里至少有二百名智慧生命。”韩亭熙回忆着信息，在脑海里数了一下，“二百四十六。” 他此时思绪正一分为二，一个在第二世界，一个在现实世界。 这种操作方式，极其消耗经历，精神力未达到ss级以上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过对于现在的韩亭熙，倒也不是多难。 褚泽和他向那里走去，边走边谈：“他们要做什么？” 只是这样大量获取奴隶，让人不太能猜到目的，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这种奴隶一般都是被销户的、或者来自耀银帝国之外的文明。”韩亭熙思索道：“军部的记载里，几十年倒是剿灭过一个还算大型的非法组织，他们从低级文明或者贫穷的边境拐骗人口，然后进行人体器官的售卖、当做禁止仪式的祭品等……” 说着，他们已经站在了火山口，向下俯视。 这是一座活火山，其中还飘着烟雾。 不过以如今的科技水平和异能手段，并不担心它喷发，反而会将其当做现成的能源。 长长的通道之下，在白色烟雾中一片深黑，其下藏着滚烫的岩浆。 而二百四十六名智慧生物，就藏在岩浆之下。 对于三阶以上的异能者，岩浆的温度虽然会造成伤害，但都是轻伤，顶多烫掉一层皮。 更何况是褚泽和韩亭熙。 褚泽甚至可以直接走进恒星内部，也毫发无损。 他们俩一跃而下，将烟尘隔开，坠入岩浆之中。 这里是被改造过的地内环境，岩浆呈河流状流淌，但在火山口的正中央，只有浅浅一层，其下是极其坚固的表面，下面就是关着那些智慧生命的地方。 韩亭熙和褚泽再次出现，已经到了这下方。 沉闷的空气，压抑的环境，一座座牢笼拔地竖起，按照普通人、未入阶、一阶、二阶四个类别，关押着一群或人类，或非人类的智慧生命。 褚泽和韩亭熙站在一间牢笼之中，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他们的身影。 他们俩脚步一错，站在了牢笼之外的看守人员旁边。 看守者坐在桌子后面，桌面上摊开一份看守日记，以及另一本花名册。 褚泽抬手拿起花名册，看守者却恍若未闻，自顾自摆弄着终端逛星网。 韩亭熙已经在第二世界拿到了拍卖册，和拍卖流程单。 他和褚泽翻看着这份花名册，比对着。 半晌，韩亭熙肃然道：“对上了。” 他手指在几个花名册的头像和介绍上一个个划过去。 “这些都是流拍的。” “那些被买下的，倒是没有一个出现在这个花名册里面。”韩亭熙锁着眉，沉思道，“这里都是流拍的智慧生命，是这里的人低价购买的？” 褚泽环视四周，作出判断：“这个地方，应该是存放他们的临时场所，等存货够多的时候，再集体进行转移……所以这里现在有二百余名。” “转移……” 沉吟着，韩亭熙食指抵着唇畔，向伊利亚发送了条消息，让他加强戒备。 褚泽这时目光微闪，他看向一个方向，对韩亭熙勾了一下手指。 韩亭熙立刻跟上。 他们来到了一个狭窄的会谈室。 里面坐着两个人。 韩亭熙将军用摄像调了一下位置，将二人的正脸都收入摄像中。 “今天没有流拍的。”说话的这人，正是褚泽留下种子的其中之一，是个中年男性。 他愤然道：“有个不知道底细的人，一口气将所有货都买下来了。” “查了吗？”说话人是个女人，她指尖点着一根烟。 “跟丢了，邀请函是内部渠道，都是匿名，拍卖行也不敢查对方。” “那就算了。少节外生枝。”女人正脸很平凡，但有一种懒散的韵味，她吐出一口烟雾，道，“拍卖行后面的人依旧会定期给我们供货，那人就不要管了。” “是，那这些货还按照原定时间交给上头？” 女人嗯了一声，又抽了一口，挥手让男人离开，“注意行踪，别被发现。” 等男人走后，褚泽和韩亭熙依然没走，就站在旁边默默录像。 女人也无所察觉，她目光停在烟雾缭绕之外，似叹非叹般，站了起身，走向了牢笼的位置。 她似乎只是转转，目光落在那些智慧生命身上时，有一种隐蔽的怜悯。 韩亭熙小声对褚泽说：“动手？” 褚泽浅笑一下，模样瞬间改变。 女人刚转身，要去拿营养剂给这些智慧生命。 还没有迈出一步，目光陡然收紧。 一切细微的声音都变得遥远。 女人只听到从身后传来的，与自己距离极近的声音。 “这位小姐，请不要乱动，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之后我问，你答。请不要说谎，感谢配合。” 第390章 微凉的手指搭在了女人的颈部，声音平稳轻缓。 褚泽站在女人身后，如一片肃杀的阴影。 骤然出现，无声无息。 洗脑失败 第182章 女人面容僵硬, 她发现，搭在自己脖颈上的两根手指，轻飘飘的, 却宛如两根横着的利刃, 无比危险, 带给她一种直觉上的恐惧。 这个人很强。 甚至强到自己无法发现对方的踪迹，如果对方不是想要询问什么, 而是想要暗杀…… 女人想到这里, 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知道自己无法反抗。 喉咙滚动，口舌之间还残留的烟草味道, 此刻有几分无边的涩意，苦得让她好像喘气都艰难。 在这种恐怖的威胁之下，身后的人，似乎终于发了善心, 没有让气氛继续僵持下去。 对方声线毫无特色, 但语调轻缓，咬字之间有着一种独特优雅的韵律。 “这些奴隶是从哪里来的？” 韩亭熙慢慢露出了身影，不过褚泽还记得将他进行了伪装。 如同从褪色的油墨画中走出，女人只觉得眼前如错觉般, 如此自然地出现了另一人。 那人单手插兜, 姿态随意散漫, 好像站着的地方如同自己家一样自然。 他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枚摄像, 对着女人的方向。 “请不要说谎。”褚泽又重复了一遍。 女人恍若惊醒，终于干涩开口：“好的, 我会配合您的提问。” “我们与这个二级文明上的拍卖行之间达成了低价收购契约, 只要他们拍不出去的奴隶，都会以超低价卖给我们。” “用来做什么？” “……” 女人沉默了一下, 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词：“研究。” 韩亭熙正在查看这些奴隶的状态，发现他们除了脸色麻木之外，但却被养的还可以，并不面黄肌瘦。 他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她身体面朝着对面的仓库方向，韩亭熙走到了仓库前面，这是由生物识别信息的密码锁开关的，由可抗四阶以上能级的合金制作而成，十分坚固。 不过这对于韩亭熙来讲，并不是什么问题，他的异能一向不讲道理。 打开门，发现里面放着大量的冷藏柜，一侧里面摆着够这二百多奴隶生存四五天的营养剂，另一侧放着许多胶囊。 他取出一枚营养剂，牙口锋利地咬开，吃果冻一样，叼着走到了放着花名册的桌子前面。 这里原本坐着的看守者，此刻无声无息趴在桌子上，毫无生命波动。 褚泽和韩亭熙做出计划的那一刻，就第一时间解决了他。 他将花名册揣在兜里，手指微动，冷藏柜中的营养剂纷纷飘在了半空中，在空间的引导下，一个个落在了监牢里的智慧生命的手里。 “先凑合吃。” 他吸着营养剂，觉得味道其实还可以。 “研究？” 褚泽含笑看着韩亭熙的举动，没有阻止，同时继续对女人的提问：“什么研究？” 女人犹豫了一刹，就是这一刹，她的身体内部忽然爆发出痛苦。 就像是五脏六腑移位，被一只大手无情捏碎般。 对于褚泽来讲，人的身体也是一堆复杂信息构成的东西，异能者只不过稍显负责一些。 只要不到达五阶的强度，对他来讲，都是可以随意篡改的一串数据。 他平静道：“请不要犹豫。” 疼痛如错觉般消失，但女人瞬间爆发出来的冷汗，还黏腻地粘在衣服上，暴露在空气中人，还带着透体的寒冷。 “抱歉我没有犹豫，只是我签订了契约……” 女人飞速道，冷汗一滴落在地面的硬土上。 褚泽眯眼打量着她的信息，恍然。 她的灵魂和精神海上，如被锁链捆缚，像是电脑的程序，锁链之上是不可触及的秘密，一旦她说出口，灵魂就会瞬间被剿灭成碎片。 “继续说下去。” 女人呼吸急促，手脚泛起凉意。 身后的人，并不在乎她的死活，只要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要说吗？ 说出秘密死去，或者被身后的男人杀死…… 褚泽松开了手，但女人仍然僵硬的维持原状站着，属于她的那片空间，似乎凝固住了，四肢如同沉入水泥当中，连一丝一毫的移动都做不到。 “我来自火种。” 女人最终，选择了一个回答。 没有直面褚泽的问题，但好似全部都说了。 火种。 这个宇宙中的疯子组织，三年多以前，火种刺杀耀银帝国前情报部部长于青，并挟持了若干公民，后来耀银帝国消灭对方一所重要基地后，曾公开了一部分从火种那里得到的科研资料。 其中，就包括毫无人性的人体实验部分。 褚泽眸子眯了眯。 而这时，韩亭熙忽然转过身，皱着眉看着女人，语气有些糟糕：“火种的人？” “人体实验？” 韩亭熙缓慢地问，神色莫测，眼瞳里层层溢出一种浓重的厌恶。 女人看向前方的地面，那里土地并不平整，都是细碎的硬土和石头。韩亭熙的鞋子踩过那片地面，一步走来，却让她眼皮猛然一跳。 “你在火种里的是做什么的？”韩亭熙站在她的面前问。 第391章 “高级干员。”女人飞快答道，“我只听上面的命令做事，负责关于这些奴隶，也就是实验品的对接工作。” 韩亭熙看着她，盯着她细微的神情看了许久。 久到女人感觉空气中结了一层冰一般。 韩亭熙平静道：“你没有被洗脑。” 褚泽将看守人员扔到一边，坐在椅子上，轻轻鼓了下掌：“你也发现了。” 女人愕然看着韩亭熙，心头猛跳。 韩亭熙轻啧一声：“毕竟我接触过的火种成员……”他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精神方面都有些问题。” 褚泽颔首：“问什么答什么，火种里被洗脑的疯子可不会这么听话。” 韩亭熙在b132基地的那些日子，深入了解了火种的内部情况。 他们之中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洗脑的彻底，提到火种的信仰，全部都散发着可以为之去死的狂热。 而眼前这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女人…… 她太怕死了。 在提到触及火种藏了许久的这种交易秘密时，甚至可以说出来以求活命。 ——这可不像一个狂信徒。 “倒是有些意外发现。”褚泽看着女人的眼神，透出一种兴味，“想必火种并没有发现你的问题，这倒是很有趣。” “你灵魂和精神海的坚韧程度，并不足以抵抗洗脑的手段……” 韩亭熙沉眸，慢慢说：“想必演技不错。” 他看了看褚泽：“有时候演技出色确实可以瞒过人的感知。” “你加入火种多久了？”褚泽问。 女人回答：“……十年。” “十年。”韩亭熙啧了声，“演了十年，你也挺牛。” 女人察觉到气氛有了一些松缓，那种如同浸在冰水里的冷意，也变轻了许多。 这让她终于能轻轻呼吸。 褚泽撑着下颌，淡淡道：“为什么加入火种？” 女人嘴唇颤了颤，低声说：“与他们相同。” 她伸手指了一下囚牢。 褚泽端详着她的神情，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异能实验。”韩亭熙说，“这些智慧生命，应该是送去火种基地，进行异能研究实验。” “所以，你是成功的实验体？”韩亭熙问女人。 女人不敢答。 她不敢试探契约的底线，如果回答稍有越线，她都会顷刻间身死。 这是她遭受无数折磨，才捡回来的一条命。 褚泽细细打量着她：“精神力很弱，异能也不强，难怪十年还是个干员。” 韩亭熙笑了声：“如果是干事，想必也不会有那种契约了。” “看来你负责的交易，对火种来讲很重要……否则，他们也不会在一名成员身上弄出契约，这东西是只有宇宙瑰宝或者祖源这种六阶才能弄出来的。” 褚泽此刻已经从女人身上复制了她的异能。 他评价道：“异能评级b级，开发程度三阶——这可真了不起。” 女人的异能很特别，几乎没有任何显现出来的能力显示，而是一种只作用在自身的异能。 当某一项东西，纯粹到了极致时，它一定很特殊，即使品阶不高，也会有着惊人的力量。 女人的异能正是如此。 “灵魂坚韧……”褚泽解析着，发现这个异能有趣之处就在，能力太简单了。 只有一个被动效果，像是在灵魂外面套上了一个壳子。 即使灵魂本身强度不高，但却因为这层壳子，而无坚不摧，不受任何干扰，无比坚韧。 若非只有这一种可以说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能力，这个异能单凭效果，也可以跻身进a级。 “没被洗脑就是因为异能？” 女人被这个问题问得瞳孔紧缩。 心中骇然。 她藏了十年的秘密，就这么轻松被说了出来。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 连火种都只是认为她是个半成品而已…… “是。”她喉咙发紧着说。 褚泽没有再问她关于火种和实验品的事情。 毕竟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总归火种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早已恶贯满盈。 “拍卖行，是怎么与火种联系上的？”韩亭熙问。 “我不清楚。”女人说，“我一年前来到这里，接替了前任的工作，那时候这种交易就已经存在了，不过关于那些神话联盟的奴隶，是拍卖行在半年前开始提供的。” 她声音偏哑，大概是被褚泽和韩亭熙洞悉了一切秘密，她语气平直的全部交代了：“这一年的接触之下，我其实有一些猜测，拍卖行后面应该与耀银帝国的某些贵族和财阀有关系。” 韩亭熙略一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能够得到神话联盟的智慧生命，说明对方一定有能力进行跨文明交易，并且手握军权或者大批军火。” 韩亭熙点头，这也是金筠和岑止易对他说过的。 “而我根据对方提供神话联盟奴隶的频率，以及宇宙中的经济、□□势，猜测了一个范围。” 韩亭熙微微正色，这个倒是他们无法了解的。 “什么范围？” 女人小心看着韩亭熙的脸色：“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褚泽指尖敲在桌面上，似笑非笑抬起头。 韩亭熙却抬起手，制止了褚泽接下来的动作，他注视着女人的眼睛，问：“什么要求？” 第392章 女人指尖都在颤抖，因为恐惧，也因为接下来的要求。 她一向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 不然也不会从实验体的身份变成干员，又在十年内爬到了这个位置。 她轻吸一口气，镇定道：“您是帝国军方的人吧？” 韩亭熙没有回答，心中却赞叹这个女人的敏锐。 女人在他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但发现对方没有说话，这是默许的态度。 她立刻说，声音从颤抖变得坚定，像是在说出口的每一个字词中获得了力量：“我愿意成为您在火种中的人。” 褚泽在一边看着，闻言笑了一声，他看出了韩亭熙有点意动。 于是他站起来，走过去，手搭在韩亭熙的肩上，问：“怎么想的？” “并不亏。”韩亭熙思索着说，“但也不值得信任。”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女人忽然握紧了拳，深吸一口气，“我没有被洗脑，所以我清楚记得十年前的仇恨，您可以信任我，我虽然没有实力，但我可以成为您的眼睛……” 她从泥淖中爬出，摆脱洗脑之后，以为窥见了曙光。 但却是挣扎十年，最后被契约夺去了生命的所属权。 她以为或许这辈子就如此，在希望中绝望，卑微的力量渺小而无力，为了活命，从被害者成为加害者，助纣为虐，了此一生。 但现在，她或许遇到了十年后的又一次希望。 “这很简单。”褚泽并没有被女人的言语打动。 对他来讲，一切语言的承诺和抒情都是苍白的。 他手指平静点在了女人的眉心。 磅礴而浩瀚，如同宇宙降临，女人只觉得精神海被冲击得破碎，又被强大的力量重新整合起来。 当意识回笼。 她看到精神海中，出现了一个雇佣面板。 她失声，难以置信，声音都在颤抖：“祖、祖……” 褚泽打断：“不是祖源。” 手段相同，不过这个雇佣面板只对女人和韩亭熙生效。 算是一个单向的——傀儡面板。 褚泽给这个雇佣面板找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女人是傀儡，韩亭熙是唯一的操控者。 韩亭熙并没有制止他的行为。 一张契约书凭空出现在他们二人的精神海上。 契约签订。 女人和韩亭熙，同时感受到一种玄而又玄的力量，好似从另一个维度而来，将二人以某种方式连接在一起。 女人甚至能感受到，如果她违反了契约内容。 那种力量，就会瞬间将她摧毁。 不在灵魂、精神海之中，却好像也包含了它们。 规则。 韩亭熙这次捕捉到了那种玄妙的力量。 军用摄像被韩亭熙关上，女人周边那种如凝滞般的杀机也消失殆尽。 在褚泽和韩亭熙的注视之下，她带着二人走向一个房间。 那里存放着她记录和收集的资料。 神话联盟 第183章 当二人离开, 女人手扶在墙壁上，才感觉到了四肢的疲软。 环顾四周，这些奴隶都陷入了暂时的沉睡, 当他们再次醒来, 就会忘记那二人出现的事情。 只有脑海中存在的那个雇佣面板, 证明了二人确实来过。 女人怔了许久，看着已经空下来的柜子, 那里本来装着她一年之内整理出来的各种资料。 似乎从很久之前她就有这个习惯, 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她都下意识观察四周的环境, 如同本能般敏锐，将分析出来的信息整理出来。 她早已忘记自己整理资料的初衷，可能是十年来不曾熄灭的，藏在傀儡般躯壳中的那一簇希冀, 让她自己都忘记时间流逝一般, 这样整理分析了十年。 终端响了起来，她才如梦初醒般，神色收敛，再次变成了曾经那副平静的模样。 她将看守者的尸体扔进冷藏柜, 垂着眸接通终端。 “下个月一号, 暗渡码头。” 对面是一名男性高级干员, 他说出了交货的日期。 “好。”女人目光透过屏幕, 看着冷藏柜中的尸体，指尖轻轻颤抖着, 抽出一根烟点燃。 烟草让她镇定。 他们之间交流一向十分短暂, 在一年之前，他们成为了交接实验体的两位负责人, 但这一年之内，相互的交流也只是寥寥数语。 男人望着终端对面女人的面孔，忽然说：“你遇到麻烦了吗？盈。” “没有。一切如常。”女人心重重跳了一下，烟雾朦胧了她的表情。 “那就好。” 两人交流依旧很简单。 但通讯却迟迟没有关闭，女人咬着烟蒂，唾液浸湿，她深吸一口。 男人看着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开启话题的机会，他别过头清了清嗓子：“总部的计划有了新的进展，你知道吗？” “新的进展？”女人目光闪动，“我没有机会接触上面的信息，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得到了回应，有些开心地笑了，向她说：“母体计划，上面找到了符合条件的承载者，我听说就是那位奥古斯塔家的继承人。” 烟草被咬烂，女人腮轻轻咬紧，但面容却没有变化，她看着男人的神情，忽然露出了好奇的模样：“真的吗？我离开总部很久了。” 第393章 她遗憾地叹气：“太遗憾了，没有机会目睹组织这一伟大的进步，不能看到母体计划的正式开始。” 男人神色变得柔软了一下，几乎不假思索道：“没关系，我会和你说的。” “谢谢，拜托你了。”女人立刻笑了，声音低低的，并不是少女那种清脆动人，却让男人不自觉跟着弯起了眉眼。 他柔和地说：“我很乐意做这样的事情。” 女人和他聊了许久，这是认识了七年之内，女人第一次和他主动聊起来。 当关闭终端之前，他欲言又止，望着女人的眉眼，最终只是抿着唇，像是期待着下次的谈话般： “那、我们下次再聊。” 从七年前到现在，只是接近一点，他就很满足了。 女人抽了很多烟，情绪冷静又稳定。 烟味在密闭的空间里，有些呛人，她打开了通风口，仰头望着黑黢黢的排风口，好似能透过这里看到外界的天空。 天空是澄澈无垠的，像一片蓝的自由的海。 搁浅在岸边的鱼儿，哪怕蹭掉鳞片，流干净血，为之付出一切，也要重回那片湛蓝的世界。 * “有了这份资料，加上在拍卖会和火山里面拍下来的一部分视频，算得上一部分证据。” 韩亭熙眉头却没有松开，“不过并不有力，我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现在收网，也达不到让背后贵族掉下一块肉的地步。” 他对褚泽说：“还好遇到了意外之喜，有了一个火种的暗线，这算是最大的收获了。” 韩亭熙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有那个契约在，她也很难传回消息。” 褚泽和他并肩走着，手里拿着被他二维化的资料，丰富厚重的资料现在压缩为一张纸的大小。 褚泽手指在上面滑动，就能随意调换位置阅读，空间侧异能者的优越性也正在这里，只要他们能力足够，甚至可以随身携带图书馆、军·火库等等。 “她是个聪明人。”褚泽翻着资料，目光在女人做图文搭配的分析上看了一会儿，说，“懂得抓住机会保命，并且和帝国军官搭上线，这种临危不乱的冷静和聪慧，想要传递什么信息对她来讲应该不难。” 韩亭熙抬手看了看天上的星空，星光落入他的眼眸里，像是揉碎了的夜景，眼尾弧线精致漂亮。 褚泽抬手，用指背蹭过他的眼角：“想什么呢？” “有些遗憾。” 韩亭熙单手插在兜里，皱着眉：“火种让多少人失去了选择权呢？” 褚泽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听他说：“靳盈是其中普通的一例。只不过她是清醒的，清醒地为了活着，以及遥不可及的自由，去助纣为虐，去作恶。” “除她之外，还有多少人呢？” “那些实验体更不用说，还有那些被洗脑的成员……他们不无辜，但也没有选择。” “比起靳盈，或许洗脑了的人更轻松。”褚泽侧过脸看韩亭熙，“矇昧的愚钝，有时比清醒着麻木更幸福。” “你说得对。”韩亭熙踢了一下脚下的泥土，嘟囔道：“也不知道火种首领是谁，建立这么一个傻逼组织。” 褚泽拉着他的手，摊开，将手指嵌入韩亭熙的指缝里。 韩亭熙的话，确实是当今宇宙的一个谜团。 火种的首领，至今无人知晓其身份，连天兆这种层次的命运类异能者，也无法窥视到他。 他从未出现在人前，永远在幕后，据被抓住的一些火种的干事的审讯所言，除了最核心的那些人，其他人连首领的一片衣角都不曾见过。 不过有一点是众所周知的。 火种的首领必然在不同时期，是不同的人领导。 因为从人类的星球时代，火种就存在了，以人类的寿命，是没有人能从那时起活到现在的。 而且，根据对火种行动方式的研究，也能看出每个时期他们的风格截然不同。 虽然一样疯狂，但总归有着不同的逻辑。 而现在的火种，低调了千余年，如今又开始了活跃，有一些专家便推测其是否背后的首领又进行了更换。 不过这些也只是推测，无人能够证实。 “暂时不想这些。”褚泽揉了揉韩亭熙的头发，“先解决目前的问题。” 他扬手封锁了这里的空间，同时拿出了压缩的空间球，放出了九岚他们。 大约是时间有些久，而九岚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放出来之后，他睡在自己的大尾巴上，睡得正香。 半兽化的模样，连脑袋两侧的耳朵，都舒服地趴下。 九岚身上的戾气，在他闭着眼睛的时候，也消失不见了。 倒是有了几分韩亭熙曾经见过的，记忆里的那种懒洋洋的样子。 “醒醒了，九岚叔。”韩亭熙蹲在他旁边，抬手故意在九岚尾巴上抓了一下。 尾巴尖晃了一下，九岚懒懒睁开了眼睛。 “你们忙完了？”他打着哈欠，露出了两枚犬齿。 “嗯，现在帮你们摘掉抑制环。” “你们有专业工具？别拆抑制环把我拆死……”九岚话说一半，身上的抑制环瞬间消失。 他挑了下眉，惊讶了一下，但是没有多问。 只是又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坐在原地，收回多余的八条尾巴，面孔也褪去了兽化的样子，神色有了几分正经：“我承诺，你们收获了九尾狐族的友谊。有任何困难，我族都会尽力为你们解决。” 第394章 “神话联盟内部出了什么事吗？”韩亭熙拆掉抑制环，就立刻问道。 褚泽在一旁接道：“我听说近几年，神话联盟内部争斗变得激烈，但已经到了能影响九尾狐族的程度了吗？” 对于神话联盟来讲，九尾狐族可以类比看作耀星上那几个手握重权和财富的家族。 九岚身为其中一员，竟然被捕捉，远卖到耀银帝国黑市，倒是有些匪夷所思。 就算内部斗争再怎么激烈，像他们这样的神话生物种族的统治力也不会被动摇。 “在大概半年前，联盟内部出现了一次大分裂。” 九岚倒是没什么隐瞒，他语调有了几分波动，清俊的面容也冷了下来：“就是兽化病例出现开始，联盟内部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这是神的旨意，是联盟向人类方面进攻的机会，一派则认为应该立刻休战，防止神话联盟内部因为外表问题而忽视了兽化病例出现的可能。” 九岚说：“联盟内部一向尚武，信奉强者掌握话语权，所以开始了联盟千年来最激烈的战斗。” 韩亭熙听着，觉得有点荒谬：“就这两种矛盾，就打起来了？” “……怪不得历史上你们能被人类抓住买卖。”韩亭熙忍不住道，“帝国这样的交锋每天不知道都有多少起。” “所以你们人类很狡猾。”九岚翻了个白眼，不想听韩亭熙的诋毁。 “那你是什么情况？”褚泽靠在一棵树下，打量着九岚，“你的实力应该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还是因为你们人类。”九岚呵了一声，“趁我族战斗之时，从背后偷袭。我为了几个崽子，就被抓住了。” 他坐在地上，斜睨着韩亭熙和褚泽，强调了一下：“三年多以前，你们给我的崽子。” “……”韩亭熙想说，这么多年，你都没给他们找到家吗？ 不过他憋住了，没问。 “偷袭你的是谁，你知道吗？”褚泽眉峰一挑，问重点。 “穿着铁壳子。”九岚回忆，“他们应该是有目的的遮掩了身份，不过我族天赋异禀，他们的气机上有着某些关系，而我是雇佣兵，接触过数不清的人，他们身上的气机我曾接触过。” 他肯定道：“是耀银帝国的财阀，卡蓝家族的人。” 突袭 第184章 褚泽和韩亭熙又在这颗星球上停留了几天, 在暗中潜入这个二级文明的拍卖行档案室内，把这里的各种资料都复制了一份，倒是让他们真的发现了一些卡蓝家族藏不住的尾巴。 韩亭熙一边吩咐属下去调查, 一边与金筠和岑止易他们联系。 时间就这样到了十月一日。 靳莹在渡口之下停留, 她身后是一辆辆大型载货车, 集装箱内装着那群奴隶。 暗渡码头是星球最南方的一个深水港湾，平日有数不清的交通贸易往来。 尽管这个二级文明实际上金钱收入有三分之二是来自地下市场, 但明面上, 居住在这里的绝大部分普通人，依旧被蒙在鼓里, 平静的生活着。 选择这个地方交易，并不引人注目。 火种在耀银帝国这个一级文明之内交易奴隶人口，自然要谨慎万分，并且无比低调。 所以靳莹不止有这里的合法身份, 并且这种身份能够满足她经常出入港口进行贸易。 她此刻掌心汗涔涔的, 远方海面上驶来一艘货船。 渐渐接近后，上面的人影也显示了出来。 靳莹看到对方，那是一名年买的低级干员，一直为了火种的事业无私奉献至今, 始终勤恳并兢兢业业。 货船停了下来。 集装箱也从货车上歇下来, 砸在履带上, 滚向货船之上。 也就在这时。 天空之上, 豁然洞开一个深邃的虫洞。 靳莹瞳孔紧缩着抬起头，呼吸都在这时显得沉重。 “虫洞？！” 人们惊呼、惶然。 文明之内远程往来的大型虫洞往往开设在外太空, 不会对地面上的人产生任何影响。 这种毫无顾忌出现的虫洞, 往往代表了一种不妙的意味。 ——那就是战争。 空间在这一刻瞬间凝滞，所有人, 不管是否是异能者，都在那一秒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一种隔膜在天空上一闪而过。 “走！” 靳莹遥遥向天空上又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迅速召集火种的成员离开。 “……那些奴隶？” “活着才能为组织提供更大的价值。” 靳莹声音微凉，中长的发丝随着跑动甩向身后，她耐心向其他人解释：“只不过一些奴隶罢了，我们不能确定是否是因为帝国发现了我们，我们也不能心存侥幸，现在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进而嗓音又严厉了起来：“而我们绝对不能被抓住！组织的秘密一定不能被帝国发现，哪怕要我们用生命去死守！听懂了吗？！” 目光扫视一圈，其中含着沉甸甸的力量。 所有成员立刻大吼出声：“一切为了信仰！” 靳莹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在隐约的人流中，她看到逆着人流来的两道身影。 视线一顿便收回。 她唇畔拉起一条弧线，平静回应道：“愿荣光与你我同在。” 高空射流轰然落下，砸在了海面的基站上。 第395章 二级文明的信息通讯顷刻间瘫痪。 与此同时，天空出现了数艘巨大的飞行器——军舰。 韩亭熙麾下第二作战军「伏黑」四支队。 虽然只来了一小部分，但冰冷的钢铁军舰浮空，在光下闪着金属冷芒，危险而锋利，是这个时代最危险的武器。 穿戴着重型或轻型外骨骼的机甲战士如流星俯冲而落，冲向星球大陆的各个位置。 像是织成了一张坚韧的网。 “酷。” 褚泽抬手遮了一下阳光，眯眼抬眸，看向虫洞外黑压压的军队。 虫洞深邃寂静，在高空恍如一只冷漠的瞳孔，只是仰望，就会生出畏惧和向往。 所有战士和星舰都从虫洞中出现之后，褚泽手搭在韩亭熙的肩膀上，在他耳畔打了个响指。 虫洞瞬间合拢消失。 褚泽压低声音说：“开始围剿。” 他微微弯了下眼睛，唇若有若无，好似亲吻着韩亭熙的耳朵，他笑着说：“收网吧，这已经是你的猎场了。” 韩亭熙耳道内的联络器中，伊利亚冷静的指挥响在频道内。 他轻轻压了一下耳朵，心中一片平静的稳定。 确实是收网的时刻了。 卡蓝家族……以及没有浮出水面的势力，需要伤筋动骨一下了。 军队包围了各处黑色市场，封锁顷刻而至，在伊利亚不紧不慢的指挥之下，入网的鱼儿拼命逃脱，但依旧被收拢的网捕获。 聚集的人群被疏散，二级政府的首脑们第一时间被看管住。 战火声偶尔响起，但又顷刻间平息。 在明晃晃的帝国军方行动之下，那些藏在这里进行交易的异能者，也纷纷保持了缄默。 韩亭熙很清醒地没有对他们动手，而是让褚泽留下标记，以方便日后用更强大的手段进行逮捕。 现在与他们正面对上，战士们只会平添枉死，这次封锁围剿也会出现额外变动。 岑止易平静地将刀尖从对方的胸口拔除，喷涌出来的血沾湿了他的下颌，他却无动于衷，只是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生命倒计时的男人。 男人怎么也想不到，上一秒安静被搂在怀里的侍者，下一秒就会用短刀送走了他的生命。 看着对方灰败的脸和失去了光芒的眼睛，岑止易慢慢用对方脸颊上的皮肉擦干净刀，凝视对方片刻后，转身离去。 韩亭熙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那么，他杀几个人，想必也不会影响大局。 这是他杀的第三个三阶异能者。用一把超凡物品打造的短刀，配合自己二阶的力量。 看吧。 三阶异能者在精虫上脑时，也这么好杀。 岑止易淡漠地想，既然唯一一名三阶解决了……那么剩下的那些人，倒是免于伪装和演戏。 这些肆意践踏无辜者尊严的上位者……也应该尝尝死亡前的恐惧。 地下的这家声色场所之内，不过片刻，就充斥着哀嚎和尖叫，又在不久之后，重新归于平静。 最后，是金筠在一地血泊中，拉着岑止易走了出去。 他面容是与平时不符的冷静，唇抿着，力气却不容拒绝：“好了。剩下的人罪不至死，应该交由法律去清算。” 岑止易凉凉回眸看了一眼，将短刀别在腰间，从金筠的手底下挣开，情绪稳定道：“我只杀该杀的人，你担心什么？” 金筠观察着他的表情，重新呼吸到外界的空气后，才开口说：“我家老头经常告诫我，杀心太盛，伤人也伤己。” 他认真道：“不要陷入仇恨中走不出来。” 外界的空气新鲜，但又杂着一些远方飘来的硝烟味。 岑止易轻轻吸了一下，眉宇间的狠戾也藏了下去，他声音听上去很平和：“我知道，每次都和我说你家老头，耳朵都起茧子了。” 岑止易不欲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韩少校的布置应该进入尾声了，我们走吧。” 他率先迈开步子离开。 金筠盯着他的背影，用力搓了一下头发，看着对方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只能喊着追上去：“哎哎，等会儿我。” 从清晨到暮色降临，云霞将天边铺满彩色。 这一短暂的围剿战，才慢慢止歇。 负责这一片区域的小队列队站好，机甲战士在外，异能者在内，中间围着被战士们抓捕的人。 其中有一名青年正扯着脖子大喊，怒吼着：“你们敢抓我？！” “你们是谁的手下！” “闭嘴。”旁边的军人毫不犹豫用枪杆照着对方后脑勺来了一下。 “让我见你们上司！” 对方穿着讲究，头发丝都仔细打理好，在面对军队的时候，甚至还有卫队拿着枪支对抗。 此刻尽管被囚，依然底气十足，面容阴沉， “你要见我？” 鞋底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响。 一双长腿出现在对方的视线当中，军装整齐穿在身上，军靴将下半小腿紧紧包住，在腿部发力踏在地面上时，布料勾勒出肌肉线条，修长而有力。 青年猛地抬起头，盯在了韩亭熙的脸上。 原本阴沉嚣张的表情，一点一点凝固，像是一副融化的蜡像，变得极为难看。 伊利亚在韩亭熙身后，为他披上大衣，袖管空荡落在两旁，精致的五官在不笑时，呈现一种逼人的冷意。 第396章 韩亭熙垂眸看着青年，发现对方应该是认出了自己，于是问身后的副官：“伊利亚，这人是谁？” “我们抽取了对方的生物信息，并用权限进行了比对……”伊利亚平静说，“系统并未出错的情况下，这个人是卡蓝家族的旁系子弟。” “嗯。”韩亭熙略微点头，目光从青年身上滑过，并未在意，“看好了，他是重要证人。” “是。” 青年手指都在抖。 在看到韩亭熙之前，他还有着底气。 卡蓝家族的人，帝国内部军部，除了第二作战军内部的一些人，根本无人敢招惹。 只有那么一小拨人！ 第二作战军不是去迷雾边境了吗？韩亭熙不是还在执行任务吗？ 他妈的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韩亭熙转身离去，青年浑身打颤，韩亭熙要是将他送上军事法庭，他就完了！彻底完了！ 他会成为弃子，甚至家族都会直接处死他！ 他匆忙大喊：“韩、韩少校！你——” 韩亭熙背对着他抬起手，空间之力出现，直接堵住了对方的声音。 “麻烦。吵什么？” 褚泽一直隐藏着身形，站在他身边，此时摇头低笑：“脾气这么暴？” “听他说一堆废话，”韩亭熙轻哼一声，“有什么话在军事法庭上说。” “接下来做什么？”褚泽问他。 他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韩亭熙，此刻像个闲人一样，去哪里、做什么，都完全听韩亭熙的意思。 “其他地方也解决战斗了。这里的消息被封锁，现在传不出去……”韩亭熙用脚尖踢了踢褚泽的小腿，撒娇一样，“那就拜托你了，开启虫洞——” 他眸低流露一丝深意：“——然后，给某些人一大份惊喜。” 褚泽含笑点头，微微欠身，透着几分调侃似的亲昵：“遵命，我的少校。” 欢迎回家 第185章 宇宙深黑无垠, 一艘艘军舰驶入前方的巨大虫洞之中。 在韩亭熙的安排之下，伊利亚带领一部分军人留下维持政·局稳定，保证在失去领导人的同时, 不影响普通人的生活。 而韩亭熙则带领剩下的俘虏以及军人, 返回耀银帝国边境线。 因为超远距离虫洞不允许跨文明展开, 否则会视为挑衅和开战讯号。 而褚泽目前也没有能力开启那么遥远的虫洞，所以他们依旧在距离耀银帝国边境线的航道星域内, 持续跃迁和维持最高军舰速度, 航行了五个宇宙时。 韩亭熙去审讯那些领导人和组织的高层，褚泽倒是没有跟着, 而是无声无息坐在会议厅的角落，手里把玩着两枚军用摄像。 之前因为情况紧急，用了存着褚泽和韩亭熙私人隐私的摄像，现在他则慢慢把那些关于黑色市场的导出来, 存入另一枚摄像中。 脑海里的雇佣面板, 也在这时闪烁了两下。 与珀斯的雇佣通道内，传过来了一条消息。 ——“雇佣任务酬劳已由星际雇佣兵团·物流办进行跨文明传送，预计在14个工作日内到达您指定的坐标，交由当地星际雇佣兵团·物流办公司存放, 接下来请您填写您的坐标……” 他略略挑了一下眉, 思考了一会儿, 选择了耀日文明。 褚泽之前在洛塔利亚尔共和国, 除了雇佣定好的宇宙瑰宝，珀斯还额外送了他一件礼物。 因为当时战事还未结束, 褚泽并未停留等候, 所以只带走了这件礼物。 而也正在这时，雇佣通道内又传来了消息。 ——“您的雇主有一条留言, 是否选择查看。” 珀斯的留言很简单，像是调侃和问询，能看对方战后心情大好。 ——「荆棘玫瑰，死亡也斩不断的羁绊。相信你的少校应该会喜欢……这个礼物可还满意？」 自然是满意的。 褚泽笑了笑，这不光是送给韩亭熙的礼物，也是送给自己的。 有了这枚指环，他们只要再这片宇宙规则之下，无论相距多少遥远的光年，依旧会获悉彼此的位置。 雇用系统在雇佣任务结束之后，除了在公共讨论面板上，雇佣通道会直接消失，雇主和佣兵无法再进行私聊。 只能在结算酬劳时彼此发一条留言。 褚泽眉宇舒展，眼底含笑，最后回复珀斯： “这是我与少校近来最好的礼物，感谢您的慷慨。祝战事顺利，之后局势稳定，我与亭熙会前去叨扰。” 等军用摄像传输完毕，褚泽悠哉站了起来，穿过会议室的正门，去到了韩亭熙身旁。 此时韩亭熙正在写总结报告。 他前方是是分门别类，按照“火种”、“其他恐怖·分子”、“文明领袖”、“疑似帝国贵族”等分好，一个个带着抑制环和镣铐等待单独审问。 “……自9月14日起，至10月1日结束，帝国第二作战军「伏黑」四支队捣毁了目前已知最大的黑色交易市场，并逮捕……收缴……” 韩亭熙咬着笔杆，烦躁地在桌子上写。 这种文件不止要写一份上传，还要写纸质版收进档案保存。 褚泽略有同情从上到下俯视他写的报告。 还是当雇佣兵舒服，不需要太规矩，这种报告仅限于每年进行审查佣兵资格以及每个兵团内部时适用。 第397章 褚泽作为副团长＋耀日兵团团长，这两项他都可以不做。 “……最后以第二作战军少校军衔韩亭熙的名义，对伯利尔·卡蓝等相关人员进行军事审判，以上。” 韩亭熙越写越烦，觉得这些狗屁报告有什么用？ 他删掉了“特此通知”四个字，换上了“以上”二字，显得语气没那么强势。 不过通篇报告的措辞，不难看出他充满了个人情绪。 “写完了？”褚泽出声问。 声音从头顶往下飘，韩亭熙抬起头，就被一张大手按着头糊了两下。 最后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韩亭熙的鼻尖，褚泽问：“接下来你要出席军事法庭？” “不。”韩亭熙抓住他的手，压在两只手中间，不让褚泽乱捏，他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说，“让我老师和雷洛代替我出席，他们代表了我们派系，出席能够影响接下来的选举和民意……我还没这种影响力。” “我现在只负责干活。”韩亭熙抻了个懒腰，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肢体，懒懒道：“等我再立下军功，又或者资历够老，才能掌握一部分话语权吧。” 褚泽胳膊搭在椅子上，立在旁边，将军用摄像抛给他：“现在帝国内部权力矛盾激化，似乎还挺严重？” “连民间都觉得要打起来了。”韩亭熙叹了口气，“毕竟正值战乱，首相还自己辞职退位了——他这个老东西是真无耻。” 韩亭熙人啧了一声：“要打仗了他怕出问题，就辞职不干，下一任都没选呢……” 褚泽了然。 耀银帝国领导层，现在也就比洛塔利亚尔强上那么一点，因为首相提前退位，下一任选举迫在眉睫，贵族派系和泽塔尔一脉之间竞争也越来越激烈。 他目光落在那枚摄像上，若有所思道：“你觉得……只是卡蓝家族吗？” 韩亭熙耸了下肩：“不觉得。” 他轻嗤一声：“能够隐瞒这么多年，不可能只有一个靠山。” “不过现在摆在明面上的，就一个卡蓝家族。” 韩亭熙指尖点了点自己的终端，那是一枚军用的、加密的终端，里面存放着他和褚泽收集到的信息：“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靳莹提到了尚家。” 褚泽慢悠悠道：“我记得三年前在耀日部落，那些袭击耀日的机甲军队，就是尚家在背后指使的。” 他摩挲着下颌，问：“尚家……似乎手伸得很长。” “三级文明的能量矿、军需交易以及现在的黑色市场……”褚泽意味不明道，“他们还有什么是不敢碰的吗？” 韩亭熙收起那枚摄像，冷笑一声：“那些贵族，没什么不敢碰的。” 在耀银帝国数千年的发展之下，贵族特权阶级固化，权利逐渐扩大，在帝国的体系中显得如此臃肿而累赘，藏污纳垢，早已不复最开始贵族的荣光。 褚泽抬手揉了揉韩亭熙的脑袋，发丝穿过指缝，他说：“变强一些吧，用你的力量去制定新的规则。” 在这个充满异能的世界，个人伟力的巅峰，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些文字的表述。 那些话，好像记录着韩亭熙的人生。 让他面对着韩亭熙时，总会有一种偏差的错觉。 而有一段闪过的文字记忆，将韩亭熙的所作所为，短短融为了一句话—— “任上校，入驻元老殿。韩亭熙如贵族头上的阴云，也如剜掉腐肉的利刃，贵族人人自危。” 不知为何，褚泽看到这行文字，第一时间的反应便是，这是真实的事件。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褚泽相信自己的直觉——每一个拥有命运类异能的异能者，都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 但他却想不到，为什么自己记忆里会有这种文字。 军舰即将降落。 褚泽将这个问题压下暂时不想，只要记忆全部找回，一切都会豁然开朗。 韩亭熙的突然出现，显然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关注。 不过无人想到，他此次回来，将对帝国的局势，造成多大的影响。 在如今复杂的情形下，一点点的变动，将引起的反应都是巨大的。 就如无意间落下的棋子，从压在棋盘上的那一刻，就与后续的布局有了千变万化的联系。 提交了资料，韩亭熙还带着褚泽去见了卢敬瑜。 坐在办公室内，三人面面相觑。 “卢教授。”褚泽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瞳色深蓝，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沉静的气质。 面对这样一个享誉宇宙，对学术界做出无数贡献的学者，褚泽在心里组织着措辞。 尽管知道过去他们是熟悉的，但现在对于他来讲，依然是第一次见面。 卢敬瑜经历的岁月足够漫长，见过世事变迁和生离死别，但在此刻，竟也有些唏嘘。 褚泽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孩子。 身负命运的锁链，却从不畏惧命运带来的苦难，永远坦然面对未来，并坚定而顽强的走下去。 曾经，他欣喜于年轻的生命有那么一丝渺茫的机会，去反抗神明。 但命运波折。 从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命悬一线，再到当庭释放的意气……他总在厄难之下新生。 然而，阴影也在那一刻降临。 第398章 当审判庭降临。 刚刚离去的他，匆忙返回，却在宇宙瑰宝的规则之外，旁观了一场无法更改的审判。 审判、神明降临…… 如同奏响最激烈的反抗之歌。 仲裁之火燃烧，他立于火焰之中，向在高天之上的神明嗤笑。 最后，消散于烈火之中。 一日之内，他目睹了褚泽的新生与毁灭，也目睹了另一个孩子的崩溃和破碎。 如今，早已宣布死亡，被封存在档案中的人，却在自己学生的带领下，再次出现了。 鲜活生动，一如往昔。 看着似乎未变的褚泽，以及眉眼轻快愉悦的韩亭熙。 卢敬瑜半晌，露出了湖水般温柔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如同一位宽厚的长辈，重重抱住了面前的青年。 时隔三年余，再次见到了本以为天人永隔的学生，卢敬瑜感慨，却又万分欣喜。 他笑着拍了拍褚泽的后背，声音沉厚，好像一阵暖风吹过： “欢迎回家，孩子。” 贷款 第186章 行走在林荫路之下, 行道树立在两旁，枝叶繁茂，蓬勃的树冠打开, 像一把把巨大的伞, 只有一缕缕日光从缝隙里穿下来。 褚泽和韩亭熙慢慢走着, 呼吸着清新的气味，与曙光大学的学生擦肩而过。 偶尔有人会将目光落在韩亭熙身上, 含着惊讶, 然后又窃窃私语着偷看他们俩。 他们自以为隐蔽的对话，却全被两人听到了。 -“那是韩亭熙吗？” -“我屮好帅！” -“他旁边是谁？他副官？但好像不是……” -“长得还算凑合。” 韩亭熙瞥了一眼褚泽的脸, 伸出手捏了一下：“无相阁下，您要不要露出真容震惊一下他们？” “你只喜欢我的脸？”褚泽握住他的手，凑近了一点，低下头笑。 两声小声的吸气声在身后响起。 距离很近, 韩亭熙只要抬起一点头, 两人鼻梁就能打一架。 褚泽亲了一下韩亭熙的鼻尖，拉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 声音倒是没有刻意改变，依旧低缓好听：“少校，您恐怕第二天要在娱乐新闻里出现了。” 在他亲上韩亭熙鼻尖的时候, 他明显听到身后两声尖叫。 褚泽恶劣地又亲了一口, 回过头扬眉一笑。 五官并不动人, 但那一笑, 却好像有一种别样的魅力，透过皮囊散发出来。 “亲了亲了！鼻尖吻啊！我靠我要发网上去！”身后女生蹦了两下, 激动地小声尖叫。 “等等！韩少校不是有个白月光吗？” 两人忽然缄默了一秒, 面面相觑。 “好像是的。” “但死了。” 迟疑了不过片刻，又兴冲冲起来。 “管他呢！这口瓜我必要让大家一起吃！” “人总不能停在回忆里嘛！这对cp我先磕为敬！” 褚泽已经拉着韩亭熙走远了。 韩亭熙摸了摸鼻尖, 风吹过肌肤，好像还残留着褚泽吻的触感，他转了个身，面对着褚泽倒着走，笑着说：“你信不信，明天那些新闻就能给我编出来个，身份曲折离奇的地下情人？” “地下情人吗？” 褚泽看着韩亭熙，低低笑着：“我觉得还不错，能当少校的地下情人……” 他走上前两步，手指勾起韩亭熙的衣领，指节轻轻点了点：“我乐意之至。绝对能将少校伺候地舒舒服服……少校喜欢什么姿势，我都可——” 韩亭熙伸出手，手动关上了褚泽的嘴。 他往旁边看了看，耳廓有点红了：“注意场合好吗？我出现在曙光大学，肯定有人偷拍，你以为没人懂唇语？” 褚泽顺势揽住了他的腰，阳光落在他眼睫上，像打碎的金粉，褚泽吻在他的眼皮上：“放心，不会解读出来的。” 至于二人亲吻的画面…… 褚泽非常自私的想，最好今天就登上新闻报纸，让所有人都知道韩亭熙是他的。 “这是我们之前经常走过的路。” 韩亭熙任由褚泽搂着他肩膀，他伸手拍了拍挂在自己肩上的，褚泽的手背，指向前方。 那里是一个长亭样式的传送点。 “前面那个传送点，可以从异能学院住宅区，传送到主修课的教学楼附近，上完课回去也是在那里。” 随着韩亭熙的叙述，一段段潜藏起来的记忆从冰面下漂浮上来。 有他们笑着走在路上，身边跟着金筠的时候。 也有韩亭熙扭捏着被自己抓住亲吻的时候。 …… 记忆在岁月之下，好像蒙上了一层柔和的轻纱，显得泛黄而温柔。 “还有这里。” 韩亭熙带着褚泽从传送点离开，站在了一面石碑之前。 形状嶙峋而崎岖，暗灰色的表面，在光照下能看出明显的凹凸，有的地方甚至是焦黑色。 其上有着一种晦暗的能量，让它永远停留在三万年之前，刚被立在这里的时光里。 一道道深刻的血痕之下，是刻上去的两行锋利的字。 韩亭熙手指虚浮在上面，眉眼清透，浮着淡淡的笑：“我们倒是总在这块石碑身旁聊天。” 褚泽落在其中一行字上。 ——因为强大，所以渺小。 第399章 “身怀利器，慎而重之。”褚泽笑道：“这个劝诫每一个异能者都应该记在心里。” “不过，”褚泽手搭在韩亭熙的后颈上，轻轻捏了一下，目光温和，“我们似乎曾经在这里讨论过生死的话题。” 韩亭熙睫毛掀起，他侧过脸看褚泽：“想起来了什么？” “我食言了。” 韩亭熙踢了一下脚尖下的石子，湿润的泥土上，石子滚不了两圈就又黏在了地面上。 他目光依旧清亮，眉宇间也没有一个人站在这块石碑前的那种压抑。 人是要向前看的。 韩亭熙回忆着当初，在褚泽离去后，自己站在这里时，是惶然和孤寂的。 天色晦暗，好似天地之间，也只剩下他独身一人。 即使已过去三年多，依然恍若昨日。 但心中的阴霾却早已不见。 身边人，依旧是褚泽。 这就够了。 “不算食言，”韩亭熙轻哼一声，“你这不还活着？” 他拽着褚泽的小手臂，抓了一下头发，转过身拉走褚泽：“走了，带你去看我们的家。” 褚泽眼眸是笑的，他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掌心，十根指头交错嵌在一起，牢牢的、密不可分。 两道身影如同走过旧时光，从三年前，到如今，蒙着岁月的薄雾，至今仍牵绊在一起。 那是一片美丽的花海。 褚泽的记忆碎片中，出现最多的，就是这些娇艳美丽的玫瑰花。 清香馥郁，沁入鼻尖，好像连呼吸都是玫瑰味的。 “这是我们大学时候住的地方。” 韩亭熙和褚泽穿过花海中的石子小路，他向褚泽说：“我贷款了钱，又让老师帮了我，才在毕业后仍然有这里的居住权。” 褚泽抓住了重点：“贷款？” 韩亭熙斜着眼看了一下褚泽，语气不爽极了，在褚泽听来，韩亭熙话里话外都在酸自己。 “谁像你无相啊，到处挖金矿发大财，我就买个十几年的居住权，都要贷款。” 褚泽忍不住低笑了起来，他将韩亭熙拽到怀里，压在门前栏杆上，低头亲了亲韩亭熙红润的唇瓣：“我们少校这么穷呀？” 韩亭熙发现，褚泽对于让自己生气是有一些本领在身上的。 他重重哼了一声：“你见过哪国军人，能比到处打劫的星盗有钱？” 在军队里面，韩亭熙不捞油水，只领死工资和奖金，甚至在边境时，还要自己时不时出门打劫星盗补贴部下。 哪里来的钱？ “我可不是星盗。”褚泽不满意地说，“合法雇佣兵，不做违法的事。” 他咬住韩亭熙的嘴唇，轻轻舔·舐着，说：“我给你还贷款……” 舌尖带来轻微的酥麻，韩亭熙任由褚泽探进来深吻，手臂勾住对方的脖子。 在低声的喘气之间，他又听到褚泽问。 “不过少校给我什么呢？” 韩亭熙被压在廊柱上，迷蒙着“嗯？”了一声。 褚泽喜爱地吻他，手也不老实地向下移。 他的伪装早已不见，五官英俊耀眼，笑起来的时候，让韩亭熙忍不住抬头主动亲上带着笑意的唇角。 “什么给你什么……？”韩亭熙头脑发热，想赶紧扯开衣服带着褚泽到卧室里。 他衬衫半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眼角飞着红，嘴唇被吻得潮湿，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不耐烦地询问之色。 于是褚泽笑着，在亲吻的间隙，低低地说：“贫穷少校卖身还债，如何？” “狗屁——”韩亭熙的话被褚泽堵住了。 褚泽捏着他的两颊，让唇嘟起来，自己则说出更过分的话：“好好伺候你的金主，我的钱就都给你，知道吗？” “草。” 韩亭熙两腿在褚泽腰间，他用脚后跟踹了褚泽一下，忍无可忍：“你戏怎么这么多？” “有这么和金主说话的吗？” “我杀了金主。” “大胆。”褚泽捏了捏他的屁股，托抱着人打开门进了屋子里，直接将韩亭熙剥了个精光，将他扔在沙发上，居高临下道，“欠调·教。” 韩亭熙：“……” 他用手挡住眼睛，用脚勾着褚泽的小腿，服气道：“来吧，金主，你别憋坏了……” 褚泽扬眉一笑，一步步走进，最终抬着对方的下巴，身体笼罩在韩亭熙身上，勾唇轻笑： “嘴张开。” 当韩亭熙疏懒地从被子里爬出来，褚泽已经剪好了玫瑰枝条装在了瓶子里，并摆在了床头。 韩亭熙抬起手臂抽出一枝玫瑰。 玫瑰深红，花瓣随着他的动作，颤悠着飘落。 落在了他手肘的位置。 他伸手捻走，花瓣从肌肤上离开，露出花瓣之下盖住的地方——那里有着一枚深而红的吻痕，好似从肌肤里开出的另一片玫瑰。 而这样的痕迹，一路蔓延而上，直至锁骨和胸口。 像是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瓣散落，充斥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褚泽推开门，倚在门框上，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青年垂眸低嗅玫瑰，被子如堆雪般掩住下身，露出的肌肤上缀着盛开的痕迹，整个人如被玷·污的纯白玫瑰，渐渐染上了红。 秀色可餐。 还想再来一口。 第400章 褚泽轻轻磨了磨牙，端着茶杯，喉咙滚动，咽下了茶水。 最终他还是没有继续下手，虽然韩亭熙哭起来的样子更动人。 “这里怎么没有家政机器人？”他问道。 在刚才，他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家政机器人的痕迹。 这对于一级文明的人来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家政机器人就如同每家每户的桌子椅子一样寻常。 韩亭熙将花重新插回去，懒懒道：“送人了。” 他趴下，用手去勾床旁边的拖鞋：“叫傻蛋，我们以前一起养的，是个脑子不太好的小机器人，叫我们爸爸。” “那怎么送走了？”褚泽问。 “家里总没有人，他会孤单。” 韩亭熙抓了一下后脑勺的头发，挑着眉冲褚泽说：“去看看它吗？它现在过得可比我快乐多了。” “可以。”褚泽拿着衣服走了过来，“不过你先把衣服穿好。” 褚泽舔着牙齿，将韩亭熙的皮肤盖住，叹着气说。 直面神灵 第187章 在去看傻蛋之前, 褚泽和韩亭熙去了一个地方。 在那片种满了思归树的大地上，满树洁白的花终年不败，芳香缠在鼻尖, 像是曾经远去的灵魂亲吻地上的生灵。 风吹过, 荡起花的波涛。 褚泽拂过落在肩上的花瓣, 站在机甲学院训练场的最外围，那一大片山脉起伏之中, 偶尔起伏掠过一台台机甲。 “虽然想起的不多, ”褚泽说，“但是所有记忆里, 只有关于这段记忆是完整连续的。” 他眸色深沉，望向那层层山脉之中。 记忆中的那个山坡比三年前更荒芜，杂草丛生，有些荒草能达到人高, 覆盖掩映着。那个通向山体内缪斯之爱基地的密道, 现在地砖破碎，从地面的缝里挣扎出不知名的野草和小花，青苔遍布，已经许久没有生人的踪迹。 三年多以前, 就是在这里, 褚泽人生的轨迹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故地重游？” 韩亭熙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那里挂着一条七色堇吊坠, 后来被他与机甲融合了起来，看着里面的操作着极佳的学生们, 他也有几分手痒。 “这里的回忆一点也不美好。”韩亭熙手插兜, 眉头轻轻拧着，想起了之前并不好的记忆。 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半搭在褚泽肩上，一半的力量倚靠在上面，韩亭熙视线下移，另一只手拉起褚泽的左手。 筋骨分明的手背上，那颗绿色的宝石摸起来光滑平整，已经完全与血肉融合在了一起。 “呵，”褚泽低着眸子，任由韩亭熙摸他左手上的皮肤，轻笑一声，“倒也不只是故地重游。” 韩亭熙扬了下眉，对于褚泽的情绪和微表情很是熟悉，他看出褚泽的意有所指。 “什么意思？” “找回记忆。”褚泽望着远山，勾唇一笑。 天光伴着飘落的花雨，却遮不住他眉宇间暗藏的锋利：“有些陈年旧债，应该一点一点要回来了。” 两人走下高岗，穿梭野草之间，时隔多年，再次站在了那条密道前方。 因为军部的调查和研究，前方已经没有了作为遮挡掩藏的山体，而是幽深的一个笔直的通道。 背着光，光线照不进去，看上去黑暗而深邃，还有蔓生植物等垂下来。 蛛网、灰尘，一派荒芜。 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造访。 “怎么找回？”韩亭熙有些好奇。 尽管时光和规则在磨损着祂，层层掣肘，但韩亭熙仍担心褚泽。 毕竟那位是远超六阶，可以称之为神明的存在。 “凭借联系。”褚泽踩在密道的地面上，脚底是厚厚一层软的泥土和裸露出来的岩石地面。 青苔湿滑，呼吸中闻到的是一种沉厚的味道。 “当初我掀开那个桌子，被这枚宝石寄生，那一个时间节点，是一切的起始……而这枚宝石，与神灵的本体密不可分，是我可以直面祂的媒介。”褚泽仰头看着周围的墙壁。 墙壁上明显有开凿的痕迹，一个个坑洼在其上，偶尔能看出有一些凹陷，是人类骨骼的印记。 指尖滑过山壁，再向前走，是那扇大门。 厚厚的铁锈从山壁和铁门之间一路蔓延，覆盖住这扇门，也盖住了原本雕刻在其上的抽象纹路。 褚泽站在门前，再一次看着这些纹路所表述的信息。 ——神灵摘下自己的一颗眼睛，将它埋在神木之下，从此护佑生灵和大地。 他轻笑一声，“这些纹路来自三十二年前。” 时光在褚泽的眼底回溯，一切信息，存在就会留下痕迹，沿着痕迹从时光的河流中回溯看去。 他站在时光长河的下游，向上看。 他看到一团如烟雾般的，好似从不存在的人，即使褚泽从规则层面注视他，一旦移开一些目光，这个人就会顷刻间从脑海中消失。 他的左手齐腕断裂，汩汩鲜血奔流而出。 他半扶着这扇门，触目惊心的血迹也随之大片大片留在了这扇门之上，蜿蜒而曲折。 褚泽注视着这个人，看到他身形似乎越发透明，却一步一步离开这里。 这是谁？ 褚泽记忆深处，似乎隐隐有一个猜测，但碍于灵魂的不完整，让他无法想起来。 第401章 他视线又放回了这扇门上。 变化也在这里开始。 那些在当前时间形成的抽象纹路，在三十二年之前，也只是一滩的血。 时光流逝，大概只有几个宇宙时，那片鲜血忽然扭曲着，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变成丝缕状交错盘旋， ——一点一点，形成了如今的样子，其中也有了关于“神灵的眼睛”这样的信息。 在血液异变完成之后，对于过去时光的回溯终止， 褚泽眸光轻轻颤了颤，内心惊异无比。 在时光回溯中，他能看出来，那位断手的人，只是一位二阶异能者罢了。 即使在年轻一辈中是佼佼者，但依然并不出奇……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褚泽看到了那些花纹变化之时，那种沟通与宇宙底层逻辑时，浩渺的力量。 他用如此年轻的生命，掩蔽世界的真相，篡改事实。 简直是奇迹。 褚泽看着这些纹路所表述的内容，心中震动地想，恐怕这位神灵，心中关于这里的记忆，也是祂自己亲手将眼睛埋入地下，而不记得这样一个人。 三十二年前。 那时，那个人也仅仅是一名学生而已。 惊才绝艳，天资纵横。 褚泽略有遗憾。 能以二阶的实力做到这种堪称宏伟的事，恐怕那个人，早已死去了。 “在外面等我。”褚泽侧过脸，对着韩亭熙眨了下眼，“等我走出来，就全部想起来了。” 韩亭熙皱着眉，想要拒绝。 却被褚泽按住脑袋，揉了揉头，他声音轻缓温和：“祂如果注视到你，我护不住你。” 他话音落下，一面牢不可摧的空间屏障，瞬间树立在二人之间。 韩亭熙看到眼前的门被推开，沉重古老的咯吱声响起，片刻后，又重重合上。 眼前的一切在记忆中都不算陌生，只不过堆积着厚厚的灰尘，桌椅等摆放位置，也早已换了地方。 墙壁之上，是被撕扯下来的海报残留下的一些痕迹，褪色破损，模糊不清。 褚泽视线的前方地上，还有几个歪斜瘫倒的字，拼起来是“缪斯之爱”。 桌子椅子都被堆到墙角，上面结着蛛网，有爬虫窸窸窣窣穿梭不断。 一点光亮从褚泽的指尖飞出，点燃了挂在墙壁上的陈旧油灯，劣质油脂味道逸散开来，室内有了几分昏黄的光亮。 “倒是与记忆中有几分不同。” 褚泽自语，面孔在明灭的火光中并不清晰，只有薄而多情的唇勾起。 “三年了啊……” 声音轻缓，散在空中。 他站在这间石室的西南方，鞋底触及的地面，忽然翻腾起来，以褚泽为中心，岩石和泥土齐齐向两侧排开。 露出了一截断裂方形木头。 木头严丝合缝嵌在地下，中间有一个菱形的孔洞，似乎曾有什么东西被包裹在这个断裂的木块当中。 这是三年多以前，褚泽掰断的桌腿。 而那个菱形的孔洞…… 褚泽身出左手，俯下身，触碰到了这截木块。 碧绿的宝石上，其中那条蓝紫色的竖线似乎流动了一下，如同竖起来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褚泽。 在这一瞬间。 褚泽看到了旧日时光，看到那阵耀眼夺目的绿光。 同时，也看到了忽然浮现在四面八方，冷漠邪异着，包围着注视自己的一枚枚眼睛。 他轻笑一声，眼底却如同含着一片冰霜，眉目瞬间冷冽下来。 规则降临。 时光的力量在此颠倒、错乱。 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左手上的宝石瞬间爆发出绿色的光芒。 命运的河流里，褚泽拨开了蒙昧的迷雾，立于规则之地，看到了那一片阴影中最独特的那一点。 ——神灵的本体。 两只绿眸，也同时出现，在无边的阴影中，倏然张开。 睫毛卷翘而长，掀起时流光溢彩，万千精华荟萃，如美的化身。 “找到你了。” 褚泽缓缓道，声音慢而悠长。 在话音落下的一刹，瞬间斗转星移，空间变换。 两处空间，在这一刻，瞬间被来自规则层面的力量强行连在一起。 烟雾缭绕。 藤蔓自上而下，拂过褚泽的鬓角，上面生着的小花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褚泽眯了眯眼，看向前方。 背对着他的，是如瀑般垂落至水面的长发，金发飘洒开来，如同打碎了阳光。 精美宛如艺术品的手，骨骼纤细，肌肤白如玉石，轻轻在水面上滑过，拨动出一圈圈的涟漪。 褚泽的身后，是那座昏暗的山体内的基地；而身前，则是一处氤氲着雾气的池水。 “蝼蚁。” 声线雍容而华贵，却听不出男女。 祂从水面站起身，侧过身体，向后看去。 祂的眼睛是夕阳的颜色，含着万千瑰丽的色泽，只是轻轻望去，就足够勾魂摄魄。 祂不疾不徐，抬手将池边薄纱般的衣服披上，从水中走了出来。 也就在这一瞬，这片空间如同凝固般，一切开始褪色，似乎只有眼前的神明，是唯一鲜明的存在。 “是谁给了你勇气——” 祂走到褚泽的身前，毫无人类情绪的眼珠，如玻璃珠轻轻转动，在看到褚泽左眼时，瞬间转变为碧绿的颜色。 第402章 “——来直面我？” 极度致命的危机轰然降落。 褚泽看着眼前的神明，祂的五官完美无暇，没有一丝万年之前蒂丝的痕迹，甚至连性别都是模糊的。 他在规则源域曾注视那片阴影，在其中看到了无数祂的化身，存在于宇宙的各个地方。 数万年的时光，让祂早已不能用单纯的男女来定义。 祂已不是任何平凡的生灵。 危险锁定了褚泽，在面对这名神明之前，他才第一次如此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强大。 超出于他对六阶的认知，能量如不可窥探的迷雾，信息疯狂涌动，只是一眼，那些信息量就几乎能让褚泽的大脑感受到轻微的刺痛。 身体内被抑制的、来自神明的能量，在这一刻喧嚣，在身体、精神海和灵魂中疯狂游走。 寄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同化着褚泽。 但褚泽的眼睛依旧是冷然却平静的。 听到神灵傲慢的言语，他低低笑了。 笑声不高，却充斥着不屑和轻讽。 “你。” 声音一字一顿，“算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褚泽欣赏似的，看到面前的神灵面容扭曲了一刹。 祂的怒意轰然而至—— 肢体似乎在粉碎重构，空间、时间都在急剧变化，褚泽甚至感受到了灵魂被撕碎又重构的疼痛。 “容器。”神灵冰冷道：“就该有容器的样子。” 但—— 褚泽平直的唇角，轻轻扬了起来。 似乎在讽，在嗤笑。 神灵的神色，也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化。 一种扭曲和惊异出现在祂的脸上。 祂的灵魂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如同一个通道的门，蛰伏许久，终于在今天露出了真容。 “你做了什么？！！”祂愤怒地嘶吼。 祂的灵魂，在这一刻扭曲着，以一种不可抵抗的形式，在来自规则定下的命运力量下，向着光点汇聚。 也就这一瞬，攻守变换。 濒临死亡的危机瞬间烟消云散。 褚泽的灵魂如同畅饮了美酒，在这一秒竟然无比轻松。 从胸腔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喟叹，他走向面前嘶叫着的神灵。 祂此时瘫倒在地，疯狂撕挠着身体，能量翻涌，企图阻止灵魂被吸走，但却无济于事，反而是慢慢的、一点一点，所有能量都溃散不见。 神灵双目流着血，用浓重恨意的目光死死盯着褚泽。 祂回溯了过去的记忆，终于找到了数万年前那一瞬间的变化。 在祂名为蒂丝的旧日时光里，褚泽在祂的灵魂中，悄无声息种下了一枚种子。 最终在今日结出花和果实。 褚泽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半晌，嗤笑一声，如宣告般：“这是你选择的命运。” 他轻蔑一笑：“而我——” “只是顺从命运的反抗者罢了。” “神灵？呵——” 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的那一刻，规则之力倾轧而下，神灵化作了血雾，转而瞬间被泯灭，再无一切痕迹。 而褚泽，眉目冷然，锋利的面孔如雪夜中的刀锋，带着若有若无危险的戾气。 他低声，如呢喃般：“这只是一个开始。” 灵魂归位，褚泽闭上眼，脑海中翻涌着无数记忆。 从前世的那颗水蓝色星球，到火种的实验基地，再到曙光大学、审判庭、眠树文明…… 一切一切，终于被重新记起。 当终于消化完自己的记忆，他张开眼，抬起头隔着万重的空间，似乎看向了宇宙尽头。 他的目光注视着遥远的不知名处。 无穷的宇宙深空内，某个地点，一名年轻的少女从睡梦中惊醒。 她忽然惨叫一声，双目中浮现出复杂玄奥的铭文，她捂着脸埋入膝间，过了不知多久，她呼吸变重了一些。 再次抬头，眸光碧绿，中间缓缓裂开一道蓝紫色的竖瞳。 冰冷森然的声音，恍若咬碎某个人的血肉。 “——褚、泽。” 智能之谜 第188章 空间的屏障崩塌。 两个毫无干系的空间失去了维系的力量, 如同两个气泡剥离，发出“啵”的一声，屏障缓慢地破碎。 褚泽眼前那些氤氲的水雾, 在空气中渐渐隐没, 直至了无痕迹。 拂过发梢鬓角的藤蔓花朵, 也如云般一点点消失不见。 他并没有真正的杀死神明。 他现在也没有能够杀死对方的实力。 在抵抗规则磨损的数万年时光里，祂将自己的意识划分千万, 寄生在不同生命的身体内, 以此来分散祂本体的力量，让本体不必承受更多的磨损。 但即使如此, 祂本体残存的能量，依旧可以匹敌一位全盛时期的六阶异能者，并不是褚泽可以轻易消灭的。 若非褚泽在创生之域进入了旧日碎片之中，跨越数万年的光阴, 在祂的灵魂内留下一道“门”, ——褚泽恐怕不会如此轻松消灭对方的本体。 韩亭熙盘腿坐在地面上，他专门躲过湿滑的青苔，找到一个干燥的地方坐下，手里捏着一条细长的草叶, 手指灵活地打结。 效仿古人结绳记事, 他的心里如同有一个稳定的计时器, 精确地每隔十五分钟打一个结。 第403章 当绳结出现两个的时候。 韩亭熙抬起了脑袋, 看向紧闭的门。 他察觉到了空间屏障的消失，一缕昏黄的光, 伴随着铁门滑过石质地面的声音, 从门的缝隙里倾斜射出。 紧接着，一只手稳稳推开了门, 室内的油灯光芒瞬间照在了昏暗的密道里。 褚泽背着光走近。 踏着光的影子，韩亭熙一只手向后称地，一只手绕着草叶，在褚泽的眼中，恍惚与记忆中三年前的那个少年身影渐渐重合。 “我回来了。” 褚泽弯腰，大手按在韩亭熙的头上，眸低的神色认真又温和，像是在向三年前的少年，说一声“我依然在”。 韩亭熙单手握住褚泽的手，仰起头，笑了起来。 声音拖长，眼眸明亮似星，唇角弯起： “什么神明嘛……好弱。” “拉我起来。” 韩亭熙心中压着的一块石头在这一刻消失不见，让他起了玩心。 他腿一伸直，故意往下拉褚泽：“快点。” 力道不大。 但褚泽顺从着伏下了身，直到单膝跪地，手撑在韩亭熙大腿一侧，另一只手搭在韩亭熙腰上。 褚泽微微低头，低声一笑：“地上脏。” 韩亭熙挑了挑眉，不太在乎。 只是嘴角挑起，看上去鲜活漂亮得很。 褚泽于是握住他的腰，身向前倾，膝盖顶在韩亭熙两条腿之间，以一种猎食者的姿态，舔咬住了韩亭熙的喉结，再一路向上，最终将红如玫瑰的唇含在齿间吸·吮，如同吮·咬着甜蜜的花浆。 韩亭熙双手撑在后面，仰着头，发出轻轻的鼻音，喉结上下滚动，承·受着上方爱人的掠夺，却沉沦其中，并甘之如饴。 油灯倏然熄灭。 黑暗密道里唯一的光束消失，只余山体内自然的声息。 褚泽揽着韩亭熙的腰，慢慢站了起来，将人搂在怀里，捏住下巴又亲了两口，才拉开距离。 “祂死了？”韩亭熙嗓音带着一点倦懒，靠在褚泽身上，让褚泽推着他往前走。 “没有。”褚泽笑了笑，“哪那么容易死。” 韩亭熙重重啧了一声，显得很不满：“你留下的那个手段也不能弄死祂啊……” 两人走出了山体，外界清新的风吹过，山体外，风一吹，紧凑的树木之间发出哗啦的声音，如同绿意的波涛。 褚泽抬手遮了一下太阳，似笑非笑：“数万年间，唯一的神明……” 他懒懒揽住韩亭熙的肩膀：“即使祂本体虚弱，也并不是好对付的，祂有无数的寄生体，在某种意义上，除了宇宙规则的磨损，祂近乎永恒。” 他正是利用了对方本体虚弱这一点，在缪斯之爱基地这个一切命运的起始点，找到了过去和现在的联系，从而定位到对方。 傲慢的神灵，在今日自尝恶果。 多年被神明阴影笼罩的枷锁，此时终于松垮脱落。 命运的长河之上，照进了曦光。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韩亭熙轻哼一声，“祂早晚要死在你手上。” 褚泽捏住他的后颈掐了两下，笑道：“感谢少校阁下的信任，褚泽必向您制定的目标砥砺前行……” 小腿被韩亭熙踢了一下。 没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聊下去，韩亭熙转而问：“现在去看傻蛋？” “傻蛋……” 褚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低声重复了一遍：“傻蛋……” “怎么了？” 过去的一段记忆，与最近的一段记忆忽然有了联系。 褚泽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看向韩亭熙：“当初傻蛋的异常，你还记得吗？” “傻蛋的异常？”韩亭熙拧了一下眉，不过片刻就想了起来。 那是在4454年，他和褚泽，以及艾薇儿一起前往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途中。 途径眠树文明，在那里遇到了蓝。 而傻蛋，也正是在那时，出现了不符合人工智能程序般的异常。 韩亭熙：“在去洛塔利亚尔的时候？” “当时我们在傻蛋身上，看到了‘生命’独有的智能表现，”褚泽道，“但我这一次去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完成任务，或许找到了傻蛋这种表现的原因。” 但褚泽却没有立刻说明，而是转而道：“我在珀斯他们的营地内，看到过不少的智能机器人，当时我以为这是洛塔利亚尔人习惯使用各种智能机器的缘故……但现在再次回忆，却能发现那些机器人身上有着明显更高的智能表现。” “这代表了什么？”韩亭熙有点疑惑。 褚泽又说：“我们当初在洛塔利亚尔研究所，恰好用精神力闯入了一处基地，记得吗？” 韩亭熙回忆着，半晌，轻声道：“我们在那里发现了很多被拘禁的孩子，年龄都很小，那个时候也正好碰到珀斯他们起义军的袭击。” 他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地忽然抬起头，和褚泽对视：“不会吧——？那些孩子……” 声音变得有些干哑，他缓慢地说：“那些孩子，与这些智能机器人有关系。” 褚泽轻叹一声：“当时我没有注意那些机器人，但也有了些许猜测，不过一切还要在看到傻蛋之后才清楚。” 韩亭熙眉毛都拧在一起：“珀斯他们知道吗？” 第404章 褚泽摇头：“不清楚，他们与我不同，不能直观看到这些异常……不过，在4454年那次袭击解救孩子之后，应该有了几分猜测。” “洛塔利亚尔的研究所，”韩亭熙压抑着情绪，低声骂了一句，“毫无人性，真是荒谬。” 褚泽摸了一把韩亭熙的头发，揉着他的脑袋。 在了解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政·体之后，他们的想法褚泽倒是能揣测出几分。 洛塔利亚尔所有新生儿出声之前都会经历一轮基因筛查，这一项并不影响他们被送去抚育园生活学习，于是也只被当做一次出生的合格检测，用来排查新生儿的疾病，来决定是否让孕体或者人工子宫停止妊娠等。 而那些因为基因不合格，就从而流产掉的孩子……是真的流产掉了吗？ 洛塔利亚尔共和国，这样一个每一项社会资源都要分配到极致的国家，它又要用什么来填补孕育孩童的资源和费用呢？ 褚泽想，是那些孩子。 他们没有被打掉，而是正常生产了出来，再被研究所圈养，作为那些智能机器人的原料。 而艾薇儿之前所疑惑的问题也得到了答案。 ——这就是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人工智能远超人类如今文明水平的原因。 他们以“人”来制造“智能”。 至于为什么这个秘密，至今都未曾被外界得知…… 在中心研究所核心十三人的把控之下，智脑对所有试图泄密的人，都会通过芯片，直接让对方失去开口的机会。 褚泽只是讽刺地一笑，他想起了曾经在傻蛋身上看到的，生命的痕迹。 这是一项巨大的利益链。 一个一级文明的疆土上，会诞生多少检测不合格的孩子？ 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对外以高昂价格出售的智能机器人，又有多少？ 在利益的驱使和智脑的监控之下，事实的真相，已经并不重要了，甚至会在数十、数百年的重复中，变成一种如常识般的认知。 ——不合格的孩童，就应该成为智能机器人这个产业链上的一环。 这是合理的。 这一切代表着，即使起义军解救了孩子们，但珀斯他们依然无法窥探到真相。 而褚泽——是一个特例。 指尖抚过眼眶，褚泽眸中的情绪却莫测。 他是这个世界不经意的来访者，却能够得知所有光明的、隐蔽的、不为人知的一切事情。 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关于智能机器人的秘密，只是其中一个。 他知道太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最初是一本书，再之后是神明、兽化病例、宇宙的阴影、世界树以及不死者文明…… 褚泽望向了天空，天际一片湛蓝，再向外，则是深邃无垠的宇宙，星河璀璨，文明诞生于星空，所有智慧生命的辉煌依托于宇宙的万千规则。 宇宙赋予万物一切。 异能、精神力、生命的长度、不同的种族、星球、资源、时间与空间…… 褚泽也只是其中渺小的一个，但却在这片宇宙内，诞生了最可怖的异能。 他记忆没有失去之前，就总是在想。 是他选择了《星界传说》这篇小说，还是这篇小说选择了他？ 而【原初】这个能力，又是否来自宇宙的选择？ 越接近实力的顶峰，他便越多思考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 不过回想起自己在创生之域离去前那惊鸿一瞥，以及对于宇宙逻辑的思考、 褚泽对于自己的存在，也有了几分猜测。 “傻蛋出厂也有十年了。”韩亭熙的声音让褚泽自然收回思绪。 褚泽微微点头，轻声道：“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十年，若是正常长大……” 声音轻轻，似无声的叹息：“傻蛋也该十几岁了。” 不妙 第189章 在距离银星并不遥远的大使星上, 一处庄园内，花影缤纷，鸟蝶飞舞。 一个小机器人在里面跑来跑去, 追着蝴蝶玩。 它头上顶着彩色的颜料, 仔细看, 能看出是被用画笔仔细勾勒而出的。 在离它不远的位置，是一个木质的小亭台, 里面宽大的躺椅上, 有一个少女正合目酣睡。 来访者打破了这份安逸的宁静。 少女悠悠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坐了起来, 向来通知的管家挥了挥手，应了一声：“知道啦，让他们进来吧。” 褚泽和韩亭熙沿着小路走进来，就看到加灵拿着一个花瓶, 正在仔细插花, 偶尔抬头笑着看傻蛋围着一个圆形花坛转圈圈。 “啊！你们来啦！”加灵歪着脑袋，眯着眼笑。 她冲着韩亭熙左手搭在肩上，行了一礼：“好久没见到您啦。” 这是眠树文明的礼节，韩亭熙也很配合她, 回了一礼。 加灵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又看向一旁的褚泽, 露出了一点点疑惑。 她的眼睛看不透这个人, 对方一切都像是藏在迷雾里，加灵用力睁大眼, 依然一无所获。 “你是谁呀？”她问。 “加灵小姐, 你好。”褚泽微微一笑，并不打算告诉她自己是谁, 他只是说，“我是亭熙的男朋友。” 加灵震惊地张大了嘴，立刻看向韩亭熙。 “您不喜欢褚泽大人了吗？” 褚泽作为现男友无相，扭头掩饰性低笑。 第405章 韩亭熙下意识看了眼褚泽，啧了一声，手指不自觉缩了一下。 、 在加灵求知的眼神里，敷衍道：“问那么多干什么？我都喜欢。” 加灵看着他，宛如看着一个渣男。 她小声自语：“渣男。” “好了，不说这个。”韩亭熙摆了摆手，拧着加灵的脑袋，让她转过身，“我们是来看傻蛋的。” 加灵还在替死去的褚泽感到伤心。 她叹着气：“傻蛋，韩少校来找你了！” 傻蛋一个急刹，尖叫了一声：“爸爸！” 叫着冲到了韩亭熙身前，伸出机械手抱住了韩亭熙的小腿。 褚泽低下头看着这个小机器人，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 笑着赞道：“脑袋上挺好看，谁画的？” 傻蛋抬起红红的眼睛，小心觑着褚泽，从韩亭熙小腿后面抬头看他：“加灵画的。” 它看了看褚泽，又看了看韩亭熙，警惕地问： “你是谁？” 褚泽扬眉笑了一下，将傻蛋从内到外看了一遍。 果然。 他的推测没有错误。 傻蛋的内部，那些算法并不足以支撑它的情感、智能的表现。 而因为褚泽实力的提升，能看到了傻蛋内部更多的信息。 里面生命的痕迹越发明显，褚泽根据这些痕迹，看到了细碎灵魂残余的碎片。 褚泽心下微沉。 说是碎片甚至都有些不符，更确切地说，这些已经变成了细碎的粉末。 只要经历无数战斗，并对灵魂有一些研究的人，都能轻易知道一件事——若想一个人的灵魂成为粉末状，一定是因为经历了肉·体和精神海被碾压式的摧毁。 只有如此，反应生命存在的灵魂，才会变成如此模样。 褚泽曾经便是如此。 而年幼的孩童，在一切都未成熟的时候，更容易被伤害。 他垂眸看着傻蛋。 指关节敲了一下它的脑袋，回答它的问题：“我是你爸爸的男朋友。” 傻蛋瞬间发出一阵尖叫。 “不要！不是！你不是！” 他愤怒地用头去撞褚泽的小腿，脑袋一下一下砸着，带上了几分哭腔。 褚泽抬手将它提溜起来，拍了拍傻蛋的圆脑袋。 “怎么？不行？” 傻蛋用机械手推他，一直在褚泽怀里扑腾。 小机器人觉得好伤心。 它褚泽爸爸的位置，要被人取代了。 它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小机器人，但金属心脏却好难过。 如果有眼泪，傻蛋应该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 韩亭熙头痛地看着傻蛋。 他和褚泽的关系，因为两人的身份，现在不适合公布出来。 他们各属于两个一级文明，一个是耀银帝国前途无量的少校，一个是祖源亲自选择的副团长，宇宙中赫赫有名的“无相”。 这种关系一旦暴露，褚泽倒是好说，但韩亭熙作为军部的高级军官，在帝国的处境就会变得不利。 但是。 韩亭熙看着傻蛋的样子，也不忍心让它这么伤心。 他很清楚，脑子不好使的小机器人其实情感是很丰富的。 褚泽低头看着傻蛋，忽然笑了一下。 拍着它的脑袋，意有所指般自言自语：“还没试过让智能机器人恢复出厂设置呢……” 傻蛋扑腾的手脚慢了下来。 “或许可以试试……” 傻蛋呜呜了两声，惨叫：“爸爸救命！” 韩亭熙咳了一声：“你别吓它了。” 褚泽弯着唇角：“我不会这样对待听话的小机器人。” 他抱着傻蛋向花园里面走。 傻蛋伸着手，看到韩亭熙没有任何施以援手的意思之后，绝望地闭上了电子眼。 它忍气吞声，哭着说：“不要恢复出厂设置。” “可你不听话。” 傻蛋哭的更大声：“我听话！傻蛋好听话的！” 褚泽笑着问它：“那你叫我什么？” 等了一两秒，傻蛋抽噎着说：“叔叔。” “唔……”褚泽摸了摸它的圆脑袋，没有继续吓唬它，“行吧，叔叔也行。” 弯腰将傻蛋放下来。 小机器人立刻迈着短腿跑走了，边跑边哭，直到冲进加灵的怀里：“男、男狐狸精，呜呜呜！” 韩亭熙在旁边听着直乐。 他走过去问褚泽：“看出什么来了吗？” “支撑它智能存在的，并不是其中的算法和电子回路，”褚泽缓缓道，“是被粉碎的灵魂。” “一个曾经属于孩子的灵魂。” 韩亭熙安静了几秒，问：“能复原灵魂，并且抽离吗？” 褚泽看着在加灵怀里的傻蛋，它正小心翼翼往自己这边看。 他轻叹：“不能。” 韩亭熙抿直了唇角，低声说：“真残忍。” 他眉心蹙着，神情是一种不忍的压抑。 褚泽指尖揉了一下他的耳朵，在韩亭熙的耳垂上揉了一下。 他很清楚，韩亭熙拥有最张扬的外表和一颗柔软的心。 “洛塔利亚尔从某种程度上，确实拥有远超当前时代的技术。” 褚泽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们能够将粉碎的灵魂装入机器中，并让它们遗忘生前的记忆，只保留智能的痕迹……这是其他文明不能做到的。” 第406章 “他们与火种并没有区别。” 韩亭熙低垂着眼，睫毛笼罩在下眼睑，侧脸显得有几分冷酷，他冷声道：“都是拿活人做实验的疯子。” 他接着说：“告诉珀斯吧。” 褚泽回忆着脑海中的资料和新闻，说：“浦维萨在两个月之前，因为处理眠树文明在耀银帝国与当地政·府爆发的恶性冲突事件，没有随着艾薇儿回到眠树文明。现在他依然在耀银帝国，我们可以联系他，让他告诉蓝这件事。” 加灵看到他们似乎聊完，带着傻蛋走了过来。 她带着两人走进那个半露天的小亭台。 傻蛋不情不愿，但又十分认真履行自己智能服务机器人的职责，忙忙碌碌端茶倒水，然后气哄哄爬进韩亭熙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用红色电子眼偷看褚泽。 加灵抱着一个瓷器花瓶，是褚泽他俩刚进来时候，就看到加灵拿在手中的那个。 她手指拨动着花朵，站在亭台边上，苦恼着挑选着花丛和花篮里的花朵。 褚泽看到，花瓶里的插花是围绕一簇百合花进行的。 那簇百合花瓣已经有些发皱，看上去即将枯萎，好像被摘下有了一段时间。 但显然加灵很珍惜它，依然小心抚摸着百合花瓣，嘴角带着笑容。 “是什么人送你的吗？”褚泽含笑问。 啊。 加灵脸颊有些红，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应该是什么人送我的，但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褚泽有些失笑，“这也能忘吗？” 加灵这个脑子，现在能是二阶异能者，真是纯靠天赋。 “嘿嘿。”加灵弯着眼睛笑，“不过我很喜欢那个人送我的花。” 她喜爱地摸着百合花瓣。 不止这一次，上一次，上上次，那个她不记得的人，总是会隔一段时间，送给她一些漂亮的花。 她都很喜欢，并且想让花儿们活的更久一点。 但这很难的。 她不擅长养花。 想着想着，就有些难过。 褚泽看着她情绪明显的表情，笑了一下，手指点了一下那簇百合花。 花瓣如同吸饱了水分，忽然舒展起来，褶皱变得光滑，像被注入了生机一般，又变得洁白美丽。 加灵张大眼睛，欢呼一声：“啊！” 她用崇拜的视线看着褚泽：“好厉害！” “一点小手段。”褚泽悠然道。 等看着加灵插好花，他开口问：“浦维萨不在大使星吗？” 她听到褚泽的话，歪着头说：“浦维萨大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大概有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韩亭熙怔了一秒。 作为眠树文明驻耀银帝国大使，他一个多月不在大使星，如果没有向上批示和报备，就算是擅离职守。 韩亭熙立刻调用权限，查了一下浦维萨的相关资料。 他此时才惊讶的发现，浦维萨已经将大使职务移交他人，而他本人的官职，也变成了（前）驻外大使。 眠树文明将会在三个月之后，派新的大使来到耀银帝国。 是出了什么事吗？ “你没有联系他？” “有的。”加灵唉了一声，“但是浦维萨大人总是很忙的样子，联系总是很短就断掉了。” 她看着韩亭熙，天真一笑：“别担心，我看浦维萨大人只是憔悴了一点，应该是外出处理事物累了，很快就会回来了。” 韩亭熙和褚泽对视一眼，同时察觉到了不妙的意味。 “一个月之前有发生什么事情吗？”褚泽问加灵。 “不知道。”加灵想了想，说，“不过浦维萨大人是准备一个月之前回眠树文明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去。” 褚泽眼眸一暗，问：“他离开之前，有没有接到什么人的消息？” 加灵有些不安，她从褚泽和韩亭熙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不对。 她拼命回想，急得眼角湿润了几分，这才忽然想到了什么：“在他离开前一晚，他和艾薇儿小姐的祖母联系了一次！” 当时她正好在打扫书房，看到了浦维萨大人面色沉沉与对方交谈。 韩亭熙神色一变。 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什么。 “褚泽……”他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转头看向褚泽。 褚泽手掌按在了他紧握着的拳头上，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里，看着韩亭熙的眼睛说：“我们一会儿就去拜访一下奥古斯塔家的长辈。” 艾比 第190章 他们又在大使星停留了几个宇宙时后, 才在傻蛋依依不舍的视线里离开。 奥古斯塔家族是政商一体的家族，与尚家、卡蓝家族等不同，奥古斯塔家族在政治上的能量更大, 所以家族总部位于主星区。 所以二人若是想要见奥古斯塔家族的掌权人, 不需要跨越重重星域。 韩亭熙作为艾薇儿的好友, 提前打了电话向艾薇儿祖母的秘书问好，对方拟定了时间, 让他在今天晚上来到奥古斯塔家族, 那时这位曾经的帝国明珠，将会亲自会见韩亭熙。 韩亭熙挂断通讯, 神色沉沉。 猜测大概是正确的。 艾薇儿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作为奥古斯塔家族的当权者，瑟兰·奥古斯塔的身份，并不是韩亭熙可以随意接触的。 第407章 “艾薇儿她……”韩亭熙声音涩然, “出事了。” 褚泽伸出手扣住他的肩膀, 思绪忽然回到了之前，他在眠树文明时遇见的那次雇佣袭击。 当时他没有记忆，对于艾薇儿的印象只有韩亭熙的朋友，这样一个浅薄的印象。 于是也只是托人带了口信, 并没有过分关注奥古斯塔家族在航道内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认为, 只要消息全面, 凭借奥古斯塔家族的实力, 对付一次雇佣袭击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自己也出手平息了那次致命的星系爆炸危险。 一切应当轻松解决了。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了褚泽的面前。 艾薇儿出事了。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发生了一次不为他所知的变动。 火种大概是有预谋的。 这是一次针对艾薇儿的行动。 甚至, 褚泽推测，对方这次制造恒星爆炸似的危机, 也只是为了掩饰对于艾薇儿出手的意图。 至于对方对艾薇儿做了什么…… 只要简单的推理，就可以得出。 火种这群疯子，制造了这样一起事件，不可能只是伤害艾薇儿。 艾薇儿大概在星系爆炸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褚泽难以遏制地浮现出后悔的情绪，当初若是他用精神力扫视一遍那艘星舰内部，也能立刻发现艾薇儿失踪的事情。 “抱歉。”褚泽缓慢地说，“当初如果我多注意一些，就能发现艾薇儿出了事。” 韩亭熙只是摇了摇头，眸色收敛，片刻后哑着声音说：“没有谁能料到火种会对奥古斯塔家族出手。” 没有人能怪褚泽。 在当时，他已经做了很多他本不应该做的事情。 两人从大使星离开时，已经到了耀星时间的下午4点。 韩亭熙和褚泽心绪一直不平静。 他们用各自的手段，在搜查艾薇儿的消息。 但无论是星网上，还是各种情报网中，都没有与艾薇儿有关的。 甚至褚泽探入耀银帝国星网的底层逻辑，也只能看到一些被强大精神力抹除的残存痕迹。 有人、或者说有势力，用强大的手段抹除了有关艾薇儿的一切消息。 “为什么没有？” 韩亭熙不能理解，火种袭击奥古斯塔家族第一继承人，这绝对是轰动宇宙的大事。 但为什么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新闻报导，甚至连帝国军部的情报网中都没有。 褚泽闭上眼，精神力瞬息跨越空间，看到了天兆。 遥远的宇宙的另一侧，天兆似有所觉般抬起头，手指将发丝别在耳后，神色清浅温柔，握着笔在桌面的纸张上书写下一行字。 轻轻垂下了眸。 他眸色深沉，神色却放缓了一些。 ——「我进行了一次占卜，对方的位置被强大能量覆盖，无法定位。不过我能看到，奥古斯塔小姐现在仍然安全。」 天兆的字迹娟秀清晰，当写完这行字后，她指尖轻点了一下桌面，一瞬间，所有文字扭曲，纸页自燃，烧灼出一滩灰烬。 而这些灰烬，又以一种奇异的能量漂浮起来，再重新回落到桌面上，聚成了三列符号。 这三列符号排列组合成的意思有三个，分别是—— “清醒的翡翠之妖”、“不能磨灭的永恒灵魂”、“火中冰”。 褚泽从中看到了命运类的信息。 三种含义代表着艾薇儿精神、生命以及处境。 而此时，天兆柔声道：“奥古斯塔小姐的异能似乎并不是s级，这是她生存的生机所在，而未来的命运线中，她短时间不会出现危险。” “回去吧。”天兆温和道，“你的精神力跨越如此远与我对话，也应该疲倦了。” 褚泽眨了一下眼，收回了视线，看向韩亭熙。 “艾薇儿还安全。” “天兆？” 褚泽点头，韩亭熙眉头缓缓松了一下。 代表着命运类异能天花板的天兆，出手进行的占卜，让他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他们现在坐在耀星的一家餐厅里，吃着精美的饭菜，此刻也味同嚼蜡。 外界天色渐渐暗沉，银星转到了背面，天空有了几颗明亮的星辰。 “走吧。”褚泽站起身，和韩亭熙走出了餐厅。 奥古斯塔家族居住在凤京中心，在紧邻着行政区附近的一片别墅区内，那里生活着他们的嫡系和旁系子弟。 整个家族人口数量巨大，占地如同一个繁华的小镇。 韩亭熙核实了身份后，瑟兰的秘书走在他前面为他带路，褚泽微微落后韩亭熙半步，视线打量起这片庄园。 这里的时光在他眼底掠过，无数人影在这条道路上出现过，褚泽看到了艾薇儿，也看到了浦维萨。 在一个月之前，浦维萨在这里出现过，之后离去，并未再次前来。 “浦维萨为什么一个月之前来这里？” 韩亭熙忍了忍，问瑟兰的秘书。 秘书微微欠身，却并未多言，只是说：“韩少校，这件事情还是请您亲口问家主吧。” 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玻璃花厅内。 门向两侧打开，秘书停在了门口，做出一个有请的手势。 韩亭熙和褚泽走了进去。 这里花香浓郁，在或高或矮、美丽多姿的花朵中，瑟兰·奥古斯塔，这位掌权奥古斯塔家族几十年的帝国明珠，此刻正姿态优雅坐在其中。 第408章 “请坐。” 瑟兰有一张和艾薇儿很相似的脸庞，祖母绿的眼眸通透漂亮，整个人带着岁月赋予的华贵和优雅。 她没有过多地寒暄，而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打量着二人。 “瑟兰女士，您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来。” 韩亭熙手按在桌面上，直着身子，神色有了几分郑重。 “浦维萨告诉你们的吗？”瑟兰的声线是如艾薇儿般的空灵通透。 “不是。”韩亭熙说，“我们只是去了一趟大使星。而事情是很明显的。” 褚泽坐在一旁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这个花厅微微出神。 他能看到过去的时光。 而这里，充满着艾薇儿的痕迹。 年幼时趴在花丛上看书、少女时坐在桌前饮茶、以及成年后含着笑看浦维萨为她簪花。 褚泽没有再仔细看。 他不打算细看昔日好友的过去，这是意见冒犯的事情。 韩亭熙接着问：“为什么艾薇儿的消息没有任何流露出来？” 而瑟兰面容平静，如无波的海面，听到韩亭熙的问询，她眼底的情绪才有了一丝波动。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是无奈之举。” 韩亭熙看着面前这位长辈，从她的叹息中，捕捉到了一丝淡淡到几乎无法分辨的悲伤。 “你是的好友，所以我并不会隐瞒你什么。” 瑟兰抬起茶杯饮茶，声音平稳：“艾比除了是我疼爱的孩子，还是奥古斯塔家唯一的继承人。这个身份，你们应当清楚其中的分量。” 褚泽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为什么是瑟兰会隐藏消息了。 奥古斯塔家族的继承人，比帝国皇位的接替还要重要，艾薇儿失踪的消息一旦泄露，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难免会因此而牵扯出更大的变动。 这种变动，在如今的□□势下，是瑟兰不能允许的。 “所以，我需要一定时间，来处理艾比失踪消息泄露之前的不稳定因素。而之后……” 她顿了顿，轻声道：“若能找到艾比，是最好不过的。但若艾比……那么我会重新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韩亭熙看着自己身前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平静无波，倒映着他有些难过的眼眸。 褚泽从桌子下握住了他的手，安抚似的摩挲韩亭熙的拇指。 他看着瑟兰，问道：“我们来这里，是想向您确认奥古斯塔家族方面是否在暗中搜查艾薇儿的踪迹。” “我已动用所有可信任的资源和能量。” 褚泽点头，再问：“那么还请告知我们一件事，浦维萨执政官现在在哪里？我们已经与他失联了。” “起源星域。” “感谢您。”褚泽和韩亭熙站起身，微微欠身，“那么就不打扰您了。韩少校作为艾薇儿的挚友，也会倾尽所能搜寻艾薇儿的踪迹。” 花厅门缓缓合上。 褚泽和韩亭熙离开奥古斯塔家族，此时天上已经繁星闪烁。 韩亭熙觉得胸口压着什么，堵得他呼吸都沉重无比。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烦躁从心底浮上来。 “我从来没想到……” 韩亭熙喉咙发紧，唇抿紧，在星光下，他的侧脸是一种难过的神情。 他声音很低：“从来没想到，艾薇儿的祖母，原来会将艾薇儿和奥古斯塔家族放在天平上衡量。” 褚泽沉默地将他搂在了怀里，韩亭熙的脑袋埋在他的颈肩，声音很闷：“艾薇儿究竟在哪里呢？” 褚泽无法回答。 他甚至对此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火种真正的核心基地，在人类进入第三纪元之后，从来未被发现过。 他们狡猾而危险，是宇宙中最难缠的组织。 如果艾薇儿被关押在火种的核心基地…… 褚泽揽着韩亭熙的手臂微微收紧。 如果艾薇儿是这种最糟糕的处境…… 他们搜寻艾薇儿的时间，恐怕会达到一个漫长的数字。 而那时——艾薇儿还活着吗？ 他不敢断言。 也在此刻，再次感受到了自身力量的渺小。 对比这无垠宇宙中的事物，他连神明的衣摆，尚且触摸不到。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 满室花香之中，瑟兰轻轻饮了口茶。 茶香浓厚，与往日艾薇儿为她沏的并无不同。 但好像少了什么。 茶杯与茶盏碰撞出声响。 杯中的茶水忽然溢了出来，沾湿了她的手指。 在一圈圈的涟漪中，瑟兰看到了自己恍惚的神情。 一道压抑难过，微微颤抖的声音，如错觉般，出现又转瞬消失。 “艾比……” 他的故乡 第191章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 雨水陷入泥土里，砸在路边的花坛里的花草上。 裹着湿润气息的风，带着夜间的凉意, 星光被云层遮住, 只余下几颗星子的身影。 褚泽和韩亭熙有些沉默。 他们并肩走在路上, 肩膀偶尔相碰，肩骨相碰的触觉一点点变得清晰。 不知不觉, 他们的手紧紧牵在了一起。 韩亭熙低垂着眼眸, 有些沉默地开口：“我会让我手下的力量注意火种的动向，帝国的任务, 我也会优先关注与火种有关的。” 第409章 他声音有点低，声线听着不复清朗的质感，像是雪里夹着泥沙颗粒，听上去有种压抑的沉。 “除此之外, 我却做不了什么。” 褚泽看着他, 几乎好似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坠下的星，明亮却孤寂。 这个宇宙从不太平。 纵然拥有权势、力量，也依然会不知在何时，被卷入阴谋、战乱当中。 如今, 艾薇儿也在火种的阴谋下, 消失了。 火种所求什么？ 艾薇儿又在承受什么？ 韩亭熙心脏好似悬浮在黑暗里, 一直下坠, 沉得让他呼吸困难。 “我也在第二世界，通知了百安, 并发布了雇佣任务。” 褚泽轻声说。 他敛着眉峰, 在没有情绪泄露的时候，面容显得锋利而冰冷。 褚泽看到韩亭熙抬手, 用力将拉链拉上，半张脸躲在高竖起的衣领后面。 声音显得有些沉闷：“金筠并没有如他爷爷所愿进入军部，我们几人之间，也只有他是自由人了……我会告诉他这件事情。” 褚泽忽然想起了前世书中的内容。 现在的局势走向，已经与书中同一时间线，完全不同了。 艾薇儿并没有爱上韩亭熙，而是与浦维萨缔结了婚约。 也正是因为这个偏差，她离开了耀银帝国前往眠树文明，最终被火种伏击。 而金筠的未来，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他并未加入军部，他的时间线，在褚泽和韩亭熙从地下市场带回岑止易时，就发生了改变。 他在三年前，轰轰烈烈与金家公然对抗，至此不再借用金家任何力量。 而毕业后，更是直接转入了暗中，组建势力，和岑止易一起调查帝国有关黑色交易的事情。 韩亭熙多个有关铲除黑色市场的军功，也正是金筠提供的机会。 因为褚泽的到来，他所认识的，在书中的重要角色的轨迹，都发生了变化。 “还有我。”褚泽摩挲着他的指骨，“火种一旦想隐瞒什么……若非内部出现意外，外界根本难以找到对方。” 他心中略为遗憾。 他原本能陪在韩亭熙身边一年，这个时间恐怕要再次缩短了。 不过，来日方长。 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在艾薇儿失踪之后这段时间内，搜查她的消息。 否则时间跨度一旦拉长，恐怕将会更难找到有用的线索。 虽然褚泽心中，已经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但记忆归拢，那些大学时的记忆已经清晰可见，艾薇儿含着笑意的绿色眼眸，总是如水波般含蓄轻漾。 那是他少年时的好友。 是他曾在书中翻阅过对方经历的角色，也是因为他的出现，而命运发生莫测变化的人。 他要为此而尽己所能。 现在是十月份，银星已经迎来了秋季。 晚间已经泛着寒霜的冷意，还未凋谢的树木叶片上，缀着晚间的露水，在行人衣摆擦过的时候，晃悠着滚落。 褚泽二人回到了银星的别墅。 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耀星时间晚上8点，褚泽打算下厨做点东西吃。 褚泽站在了厨房里面，但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韩亭熙倚在墙上，看着褚泽扬起的眉梢，笑了一下：“我很久没有回来住过了，理解一下。” “是我忘了。”褚泽于是转身从厨房走出来，拉开餐桌的椅子，坐在上面，在终端上鼓捣一番后，点了个外卖。 “长乐居？”韩亭熙凑过去看，弯了一下眼睛，“我们以前懒得做饭，就点长乐居的外卖。” “很好吃。”褚泽评价，“色香味俱全，就是贵了点。” 韩亭熙拉开另一半的椅子，坐在褚泽对面，单手撑着下颌，一只手伸向前，在褚泽手背上点动着。 “无相阁下，你还在乎这点钱？” “不在乎。”他笑着说，“毕竟我的钱，已经都是少校的了。” 褚泽手翻了过来，让韩亭熙指尖落在他的掌心。 轻轻的触碰感，有些痒，像在他的心间上跳舞。 上方的灯是温和的黄色，光镀在二人身上，显得温柔，有了几分烟火气。 两人像是老旧相片里的剪影，安静地，却想时光停留在这一刻。 没有宇宙的波谲云诡，没有算计、战乱、危险。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一方灯照下，只是对视着，就像是永恒。 在灯下，韩亭熙看着褚泽。 三年多的时间，让他身上多了几分危险和成熟的气质，五官也更加深刻俊美，那双一向冷冽的眼眸中，此刻冰雪消融，里面只倒映着韩亭熙一人。 这是时隔三年后，韩亭熙终于获得的，完完整整的爱人。、 拥有他们过去、现在的记忆，一个无论失忆之前还是失忆之后，依然爱他的褚泽。 韩亭熙觉得时光如果就像现在这样，安静而温和就好了。 他们如一对普通的恋人，在家里拥抱接吻，坐在灯下闲聊，偶尔会接待三两好友，一起欢笑闹腾。 有金筠、笑雨、艾薇儿…… 这是最好不过的图景了。 褚泽看到韩亭熙眨着眼，眼中闪过细碎的光。 他的神色莫名有点难过，他低声笑着说：“褚泽，我发现……” 第410章 他嗓音越来越低，喉结滚动着，带了几分哽咽：“我发现，原来越长大，越不快乐。” 褚泽的心脏，在看到韩亭熙的声音里，紧紧颤抖。 “之前是你，现在是艾薇儿……” “之后，又是谁呢？” 韩亭熙觉得很难过。 明明小时候，总觉得自己长成大人，就会无所不能，更加快乐。 但长大后，却并不是小时候幻想的那样。 他总在失去。 年幼失去妈妈，年少失去爱人，再年长则失去挚友。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走在长长的道路上，抱着背包，永远在丢丢捡捡，而包里的东西，在最后也与最初完全不同了。 “再见到你，太幸运了。”韩亭熙吸了吸鼻子，他也只有在褚泽面前，才会有这种像小孩一样的脆弱，他难过地说，“但艾薇儿呢，我还有运气再见到她吗？” 那是火种。 一个从人类未踏足宇宙时，就存在的势力。 如野草，是疯狗，永远藏在暗中，狡诈、恶心。 而艾薇儿，已身陷囹吾。 而他和褚泽，却束手无策。 “有的。” 褚泽肯定道。 他紧紧握住韩亭熙的手，身体向前倾，拇指温柔地擦过他的眼角，抹去那些滚落的泪水。 声音很轻柔：“艾薇儿也在拼尽全力，想要与我们重逢的。” 褚泽看着韩亭熙，一点点擦去他的泪痕。 他的男主，才不过二十岁出头，却已肩负了太多。 为了他的理想、他所在乎的一切，韩亭熙像一个执剑的孩子，羽翼尚未丰满，但已经用力披荆斩棘。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韩亭熙低垂着眼眸很久，长睫上水迹未干，但面孔却重新冷静了下来。 他慢慢说：“只要我存在的一天，就不会放过火种一日。” 褚泽想，即使并未像书中那样，韩亭熙被火种当做实验品折磨了一年，从而燃起对纪薇、火种的无限恨意。 但也最终，因为所在乎之人，韩亭熙升起了对火种一致的怒火。 “您的外卖已经送达~因为没有出入准许，所以将您的外卖放在异能学院石碑旁~请给个好评么么哒~” 欢快的提示音响起。 褚泽站起身，揉了揉韩亭熙的脑袋，“先吃点东西。” 韩亭熙闷闷地嗯了声。 看着褚泽往外走，半晌后，捂着脸趴在了桌子上。 莫名其妙哭了。 他觉得有点丢脸。 可能刚才氛围太安逸美好，勾动他钢铁般男子汉的内心，也化作了绕指柔情。 韩亭熙如此想。 绝不是他爱哭。 他趴了一会儿，偏过脸，给金筠发过去消息。 他们几人私交从大学时就要好，一直到现在。 但笑雨还在前线作战，他并不想让他分心，所以只选择告诉金筠这件事情。 给浦维萨的消息依然石沉大海。 起源星域，那是现在火种的地盘。 浦维萨深入其中，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不过韩亭熙知道浦维萨绝不是冲动的人，即使艾薇儿失踪让他情绪失控，他也一定会保持一定的理智。 所以大约再过一段时间，浦维萨应当就从起源星域返回。 而那时，他也会受到对方的消息了。 褚泽拎着外卖回来，看到韩亭熙正窝在沙发里面，细瘦的脚腕搭在沙发靠背上，眼睛上罕见地戴上了数据眼镜，正躺着处理公务。 他将外卖放下，伸手握住韩亭熙的脚腕，拎起来晃了晃，“来吃东西。” “等会儿。”韩亭熙咦了一声。 “怎么了？”褚泽看到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韩亭熙说：“创生之域，发生了新变化。” 这是卢敬瑜给他发的一些资料，里面提及了帝国研究员们的最新发现。 “创生之域的通道最近趋于了稳定，”韩亭熙坐了起来，向褚泽说，“这说明两个位面已经极为接近，位面潮汐达到了临界点。” 褚泽略一思索：“他们在创生之域的通道内，看到了另一个位面的样子？” “他们发现了那里有智慧生命的踪迹。” 这是很容易推测出的事情。 因为褚泽在之前，就亲眼见到了通道尽头，创生之域彼端的宇宙星空。 那是一片略显荒凉的宇宙。 但褚泽，却分外熟悉。 因为—— 那是他的故乡。 柯音齐 第192章 褚泽和韩亭熙在曙光大学内住了七天, 而韩亭熙的假期也即将结束。 关于主星区的兽化病例，已经被帝国军部用雷霆手段镇压，现在那些兽化病人都安置在统一的星球内。 韩亭熙现在并不需要亲自去执行镇压任务了。 不过现在的宇宙局势中, 军部中除了身处闲职的人, 没有任何人能闲下来。 韩亭熙在休假期依然有繁多的公务要处理, 而且上级也在不停催促。 按照他的推测，调令也差不多快要下来了。 而这一次, 他不会再安稳停留在帝国之内, 而是会直奔迷雾边缘，成为第二作战军防线中的一员。 “靳莹没有联络你？” 韩亭熙站在试衣镜之前, 低头挽着袖口，他此时穿的比较正式，剪裁的得当的衬衫勾勒出他挺拔的脊背和腰身，如一根沾着雪的青竹。 第411章 “没, 她应该快离开帝国了吧。” 褚泽微微低头, 就能闻到韩亭熙和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味道，是他们共同生活很多天留下的证明。 只是这一点，褚泽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就得到了满足。 他从镜子里看韩亭熙，手伸出去, 为他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 然后从后环抱着他, 慢慢将腰带扣好。 修长的手指从腰两侧一点点, 拉着腰带扶正，再慢慢停在中间, 似有似无用指尖刮过腰带下面的部位。 韩亭熙微微侧过头, 肩颈上是褚泽温热的呼吸，有些痒, 让他耳朵轻轻动了一下。 “你别这么动了！” 韩亭熙用力抓住褚泽的手，嘶了一声，“要不要出门了？” 看到韩亭熙不高兴，褚泽就高兴了。 他在韩亭熙侧脸上亲了一口，“这么不禁逗啊？” 韩亭熙哼了一声。 拿过褚泽递来的外套，将自己裹进去，然后换上鞋，准备出门。 褚泽一向比韩亭熙起得早，他们睡在一起时，韩亭熙总是懒洋洋的赖床，直到褚泽准备好一切，才慢吞吞爬起来。 所以现在，等韩亭熙换完衣服，他们也就可以出门了。 褚泽早已穿戴得当。 他们要前往隔壁大学的医院，那里有全帝国最顶尖的医护人员和医疗设备，而柯音齐正在其中治疗休养。 褚泽记忆恢复后，脑海中也时不时想起柯音齐。 他对这个女人的感官有些复杂，对方是一个真正的，为律法服务的女人。 从她的异能，到她的处世准则，全部贯彻着法律的冷静和严厉。 褚泽想去见她一面。 他还记得当初五十三票审判之后，柯音齐从审判席走下，在审判的高台上，与他擦肩而过时，纤瘦却挺拔如刀锋的背影。 “我的预约今天才通过。” 韩亭熙拿起放在门口的花篮，里面花朵高低错落，是精心设计过的。 里面的花朵还带着新鲜的露水，是褚泽刚刚从外面花海里摘下来的。 虽然花海中玫瑰花居多，但其他娇艳的花也不少，正好满足了二人的需求。 “昔日的大法官，如今就算失去了能量，也依然有很多人关心。”韩亭熙总结，“也不知道那么多大人物中，他怎么就允许我去探病了。” “总不能是愧疚？” 褚泽带着几分调侃道。 “也说不定。” 韩亭熙还记得当初，自己对于柯音齐是抱着一丝怨愤的。 即使他知道，柯音齐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帝国的安危，而她也并不是亲手杀了褚泽的人。 ——她只是帝国律法具象化的刀。 但韩亭熙依然怨恨了她许久。 直到进入军部，见识了太多帝国上下的腐烂和肮脏。 他才知道，帝国需要柯音齐这样的人。 她的存在，就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无论贵族、平民、异能者还是普通人。 都要无时无刻警戒。 因为柯音齐不知会在何时，让对方进入自己的审判当中。 她在位的那些年，贵族远不如今日这般恣意，各种矛盾也不如今日这般激化。 不过虽然如此，他也难以升起对柯音齐的敬爱之心。 若非褚泽前几天说，去看望一下柯音齐，韩亭熙是不会提交申请的。 记忆中的那一片猛烈燃烧在军事法庭之外的烈火，早已在他的灵魂中烧灼出了痕迹。 他不会忘记那一天。 “精神力科。” 韩亭熙还是第一次来隔壁大学的医院，他抬头看着和“精神力科”紧挨着的“精神科”，陷入了迷惑。 他转头问褚泽：“应该是哪个？” “……” 褚泽勾着他的脖子带他走，精神力随意在医院的各个走廊内巡视一圈后，看到了柯音齐的名字。 “上一次来医院，还是三年前。” 韩亭熙看着前面的识别机器，将自己的身份信息输入进去。 这是最上层的专供帝国重要人物用的专用病房，想要进去还需要一层层的严密识别。 褚泽刷了伊利亚的身份信息，跟着韩亭熙走进去。 他听到韩亭熙说到三年前，抬起眼看了一下韩亭熙。 三年前…… 应该是在耀日部落那次。 他们被一名火种的四阶异能者逼到撕开虫洞，差一点就死去。 “我倒是没有来过。” 褚泽说的是实话。 从穿越到这里之后，除了基因病之外，他一直活的健康，而分别之后遇到的重大伤势，也被祖源扔进宇宙瑰宝中修复。 有护士守在一旁，一男一女，他们安静地将二人带到柯音齐的病房外，小声说：“我们先进去请示一下大法官。” 不过她话没说，沙哑轻缓的声线，就从门内传了出来。 “进来吧。我知道是谁。” 推开门，褚泽和韩亭熙先是愕然，然后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病床上的女人。 这与他们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 那个永远有着刀锋般锐利的女人，现在瘦骨伶仃，浑身散发着一种苍白病弱的气息。 不过当她抬起眼，看向二人时。 那种熟悉的冷然和审视，从柯音齐的目光中冲了出来。 第412章 “您……”韩亭熙不知道怎么寒暄。 柯音齐阻止了他的话，她微微坐直了一点，靠在床头，摸索着，从枕头下面摸到了一根烟。 “坐吧。” 她咬着没点燃的烟，看向韩亭熙：“没想到你竟然会来看我。” “我也想不到您会同意。”韩亭熙不太自在地说。 “翻来覆去都是那么些人，”柯音齐嗤笑一声，“想见见新鲜面孔。” 她目光落在对方的正装上，唇角牵了一下：“来看我做什么呢？” 韩亭熙不知道怎么回答。 面前的柯音齐浑身少了一些锋利，多出来了一种慵懒。 她穿着病号服，身躯单薄地好像只剩下了骨架在支撑。 “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褚泽能够看到，对方身上的能量波动趋近于无。 精神海那里一片死寂。 当代医学的研究中，精神海的问题依然是最难以攻克的难关。 因为精神海涉及了大脑、灵魂以及另一个能量维度。 能够对这种病症进行治疗的，无一不是当今宇宙中的顶尖医者。 而精神海的破碎，对于等阶越高的异能者来讲，危险越严重。 耀银帝国现存的宇宙瑰宝中，有能够治愈精神海问题的。 但柯音齐的精神海却不行。 能阻止法则力量的，只有法则。 她的精神海是由一位神明碾碎的。 其中盘亘着规则之力。 所以即使三年过去，对于柯音齐的治疗依然是缓慢的。 “还可以。” 柯音齐向后靠了靠，她的身体支撑不住久坐了。 精神海的破碎，是一种无时无刻都存在不散的痛。 一种深入灵魂的痛。 但此刻她面上仍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有些倦怠。 她目光落在了褚泽身上，好像在衡量什么。 “你是韩亭熙的副官？”她问。 “不是。” 褚泽触及对方的视线，否认了这一点，然后笑了一下：“大法官，您的试探太明显了。” 韩亭熙的副官，纵然柯音齐没亲眼见过，也一定会在资料中见过。 “是吗？” 柯音齐不置可否，她或许本来也没有执着于褚泽的身份。 她抬头望向窗外。 这里的采光很好，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和浮云。 “卢敬瑜现在很难吧？” 她细长的手指夹住烟，微微抬了一下下巴，对褚泽说：“有火吗？” 前一句是问韩亭熙。 韩亭熙实话实说：“比你在时难，但也不算太难。” 柯音齐看着他，即使没有异能，她依然能够凭借经验，看出韩亭熙此时的等阶。 三阶了。 “确实。”她笑了笑，“这个国家永远不是靠一个人撑起来的。” 她又看向褚泽。 一点光亮骤然出现在柯音齐的唇畔，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这点光亮就消失了。 而一缕烟雾，也在烟头的火星里燃起。 柯音齐眯了一下眼。 她轻轻吸了口烟，在缭绕的烟雾里，缓缓偏过头。 那目光沉而重，好似透过这身皮囊看到了褚泽的骨髓里。 “你是谁？” 褚泽看着柯音齐，这个女人目光依旧锐利。 不过，他并不打算回答。 只是笑了笑，“很重要吗？” 柯音齐轻轻点头，夹着烟的手微不可查用力了一些。 她忽然开口，不知是在对韩亭熙，还是在对褚泽说。 “不重要。过去的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那张风情万种，此时有些太过瘦削的脸，神情依然如三年前一般，是冷漠而深刻的。 在此时，却像是带了点笑。 “未来是年轻人的。” “这个时代的名字，应该是你们的。” 柯音齐有些倦意。 她半阖上眼，烟灰被随意弹到地面上，瘦削的身体陷入被子里。 褚泽看出了她送客的意思。 于是和韩亭熙站起身，“我们走了，大法官。” 褚泽的手按在门把手上，将门拉开，将要迈步出去的时候。 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你吗？” “褚泽。” 褚泽的步伐并未停顿，只是转过身，微微欠身，然后揽着韩亭熙消失在了门外。 “这很好。” 柯音齐看着指尖那支烟上的火光，脸上的冷硬好似融化了一些。 她自语：“这很好。” “大法官！您不能抽烟的！” 褚泽轻轻一笑。 和韩亭熙大步走向前，将护士的惊呼留在身后。 背后是医院的长廊，身前是外界的光。 就好像，从过去走出，迈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最终实验 第193章 从柯音齐所在的医院出来, 到了耀星时间正午十二点整的这一刻，韩亭熙的通讯里忽然传来了消息提醒。 韩亭熙有了些许预感。 如今距离那次黑色市场围剿，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月。 而韩亭熙故意放走了靳莹, 她此刻应当也找到了离开耀银帝国的契机。 “靳莹的消息。” 韩亭熙示意褚泽一起来看。 第413章 “是视频？” 褚泽看了一下她发过来的文件格式, 发现这些文件是定时发送的。 而根据文件名称上的那一串数字可以看出, 这些视频的摄录之间存在着一些联系。 “打开看看。” 他们在路边找了一个长椅坐下，两人身高腿长, 能容身三个人的长椅, 被他俩一坐，就变得有些紧凑起来。 点开第一个文件名为“xxxx4458/10/3/xxxx”, 时间长度是一个小时整。 视频点开，画面的正中央对着一面白色的墙壁。 左下方是末尾数字不断变动的数码时间，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一段监控录像？”韩亭熙疑惑了一秒。 靳莹的身影就从一侧进入了画面, 她目光并未看监控, 好像没有察觉到这里有着加农设备一样，神色如常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紧接着，当左下角的时间, 显示在9:30的时候, 面前的白色墙壁上出现了虚拟屏幕的投影。 对面是一个面容干净的青年, 他抿着唇, 露出了一个笑容：“莹。” 韩亭熙若有所思，“她在监控里安装了一个定时进行摄像工作, 然后定时传送给我的程序？” 褚泽赞同这个想法。 “这应该是她想出来的, 规避那道契约的方式。” “契约并不如人一般灵活。” 而画面里，靳莹也神色如常, 带着浅浅的笑，态度自然地打招呼：“梁松，好几天没有联络了。” “你现在安全吗？”梁松担心地问。 “很安全，你别担心。”靳莹安抚道，“就算出了意外，我也是为了吾等的荣光牺牲，不用为我伤心。” 男人皱着眉，“可是……” “这没有什么。”靳莹打断他的话，眼眸露出一抹赞赏，“就如与我同行的干员们一样，他们为了掩护我离开，每一个人都用生命留下了壮烈的痕迹。” 说的很动听，但其实就是除靳莹以外，全员阵亡。 韩亭熙和褚泽，在屏幕外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靳莹和梁松的前半段内容都没什么意义，直到梁松观察者靳莹的表情，抛出了一个话题。 “莹，你想知道‘母体计划’怎么样了吗？” 靳莹已经流露出一丝应付之色的神情，忽然变得感兴趣起来。 她好像很好奇一样，催促着说：“怎么样了？” 而“母体计划”这个名词，也同样吸引了褚泽和韩亭熙的注意。 褚泽只是从名字上，就或多或少能推测出，这是火种的有一种人体实验计划。 而具体内容，似乎很隐秘，是靳莹这种层面的人不能够知晓的。 “我不能与你说太多，但可以给你讲一讲这里的趣事。”梁松笑着，微微坐直了身体。 褚泽这时才发现，对方可能因为太过期待与靳莹的视频交流，在视频的一开始，整个人就几乎凑到了最前面。 而此刻他稍稍后退了一些，白色大褂的前方，那枚胸牌也露了出来。 【s012基地 b级研究员梁松】 s012基地，b级研究员…… 褚泽神情变得认真了许多。 在所有被宇宙各大文明剿灭的火种基地中，所获得的信息可知，火种内部，其中包括s到d五个级别的实验基地。 褚泽和韩亭熙当初所在的风风塔里星，就是b132实验基地。 其中纪薇、费列那罗，就是b级干事。 而s级的基地，至今只被剿灭过7个。 这个数字对比火种漫长的历史而言，少得可怜。 也足以见得，火种s级基地的隐秘性。 “即使我已经是b级研究员了，依然会被辛西娅训斥……”梁松叹了口气，“在新到的素材身上进行新的实验时，因为我的精神力操作不够精密，浪费了很多新鲜的素材。” 他看着靳莹，遗憾道：“可惜了莹，你负责的这一片素材区，是我们s012基地的最大提供区域了，被耀银剿灭，我们现在也不敢像曾经那样挥霍素材了。” 靳莹神色变也没变，同样露出愤恨地表情：“这些一级文明，永远无法理解吾等所追求的事业！” 韩亭熙眉头已经揪在了一起。 光是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他就能够窥见到火种实验的残忍与非人道。 梁松口中的“素材”，就是那些被当成奴隶的智慧生命。 “对了，莹。”梁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子凑到了前面，“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母体计划’的人选吗？” 褚泽注意到，靳莹身体下意识变动了一下，似乎变得有些紧张。 她神情却依然维持着原状，笑着问：“怎么了？” 褚泽也想知道，这个‘母体计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而接下来，梁松的话，却让他和韩亭熙，同时变了脸色。 梁松用轻松地口吻说：“之前说，那位奥古斯塔家的继承人，就是符合条件的承载者，我以为只是总部还处在计划抓捕对方的过程中，直到昨天晚上开了一次会，我们这些s级以下的研究员才知道，这位人选早已被总部送到了我们s012基地里面。” 他露出了一些兴奋的表情，神色是一种单纯的、对待科研的热忱，“而‘母体计划’，也叫做‘最终实验’，经由总部敲定，最终由我们s012基地作为核心研究基地，首先展开实验。” 第414章 “这是我离理想最近的一次！我或许会亲眼见证我们火种的时代来临！” 梁松和靳莹的交谈还在继续。 而屏幕之外，韩亭熙心情起伏不定，拳握紧，又张开，脸色冷得可怕。 “艾薇儿似乎在火种里面，是一个十分独特的‘实验体’。” 褚泽面色冷静，在靳莹与梁松对话结束，剩余一大片白色墙壁的时候，他关闭了第一个视频，点开第二个。 这个视频摄录于4458年10月10日，也就是前天。 依然是一片白色的墙壁，当数码时间跳到9:30的时候，靳莹与梁松开始了交谈。 韩亭熙深吸了口气，重新将目光落在视频上。 二人依旧是先聊了一些日常。 “我要离开这里了。”靳莹轻轻叹气，“帝国还在抓捕我们的人，有时我又会有些愧疚，这一段时间，我东躲西藏，连累了很多藏在帝国暗处的干员……他们为了我，都牺牲了。” “这怎么能怪你？”梁松立刻说：“这是为了我们的事业所必要的牺牲！你是组织的人才，那些干员想必牺牲时，也是怀着希望死去的！” “真他妈能扯。”韩亭熙凉凉嗤了一声。 褚泽看到他心情好了那么几分后，伸出手调了一下倍速，以2倍速播放这段视频。 “爱情使人盲目。” 褚泽手臂跨过长椅的靠背，略微搭在韩亭熙的肩上，评价梁松的行为。 “你会来接我吗？” 靳莹忽然道。 她眼神露出了一丝期待，明明平凡的一张脸，在此刻也生动了起来。 那种神情让梁松目不转睛，几乎就要答应了。 但过了半晌，他垂下头，有些讷讷的，脸庞羞愧地变红，“对、对不起，莹。我接不了你……最终实验开始了，我们所有研究员，没有特殊情况都不允许踏出基地。” 两人同时专注了起来，听着他们接下来的对话。 “对不起。”靳莹低声说，“我只是有些怕，我将要从耀银帝国的边境出去，那里布防森严……如果出现意外，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最后五个字，她说得很轻。 但梁松心脏猛跳。 这是什么意思？ 阿莹也喜欢自己吗？ 他用力握紧拳，靳莹的话一下子让他开始忧惧了起来。 ——若是他没有亲自去接靳莹，与莹接头的那些人出了错漏怎么办？ 只要出现一点意外……他就真的失去莹了。 靳莹落寞的表情，像一根刺扎进心里。 他艰难道：“你什么时候需要我？” “不，梁松，别为了我破坏组织的规矩。”靳莹拒绝了他，“对不起，刚才是我任性了。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也只是为了组织的事业和理想献身，别的干员能够做到，对我而言也是一样的！” 但这句话，却一下子坚定了梁松的念头。 他咬牙道：“我会向上级提出外出许可，有两位一级干事曾受过我的恩惠……你别担心，你告诉我时间，我去接应你。” 靳莹感动地流下了两滴眼泪。 视频结束后，褚泽和韩亭熙陷入了思索中。 靳莹说的时间，是10月16日，也就是四天后。 那时，s012研究基地的研究员梁松，有可能会出来接应靳莹。 ——那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用来图谋什么，就非常重要了。 “是借此直接进攻……还是徐徐图之？”褚泽询问韩亭熙的意见。 “艾薇儿在那里。” 韩亭熙手指揪了一下头发，眉峰紧蹙：“如果直接进攻，对方很可能立即转移，又或者直接对艾薇儿做些什么。但若徐徐图之……” 他声音沉了下来：“我怕艾薇儿难以承受火种的伤害。” 这让他会想起，当初从那件暗室中，抱起洛倾的那一刻。 他怕艾薇儿，会变成那副了无生机的空洞模样。 “我会与老师交谈一下这件事。他应该能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答案。” 韩亭熙最终说。 诱饵 第194章 充斥着机械感和科技感的研究院内, 墙壁光滑，泛着金属的银光，有矮小的巡逻机械或者智能机器助手来回忙碌通过。 卢敬瑜握着一个茶缸, 吹着上面漂浮的茶叶, 站在研究院地上二层的一个宽敞的阳台上。 睡莲的花纹印在他的袖口和胸前, 这是曙光大学的研究院内部的统一制服。 他目光温和，看向坐在旁边椅子上的褚泽和韩亭熙。 “你们觉得这是一个好的机会？” “我觉得可以尝试, ”韩亭熙认真道, “毕竟这是我们距离火种s012基地最近的一次。” “你们也知道，这是s级的科研基地。” 卢敬瑜不紧不慢道, 他眼眸是沉静的蓝，注视着人的时候，能让人想起宽广的海面。 “是这样。” 韩亭熙肯定地说：“我不相信一个b级研究员，只要和上层打好关系, 就能够随意突破火种s级基地出入规则。” 他正色道：“这不现实, 否则我们不会至今也无法找到火种的核心基地。” 褚泽也恰到好处的打开了终端，将一份海关的布防图投影在半空。 星斗流转，一颗颗被人力和科技紧密连接的行星，如同被无形的锁链串联在一起, 在宇宙中形成蜿蜒交错的海关。 第415章 这是靳莹准备离境的地方。 褚泽接着韩亭熙的话说：“所以, 如果梁松出现, 这里——” 指尖捏合放大, 停留在一个位置，那里被褚泽重点标注, 是海关边防部署最容易出现错漏的地方。 “就是对方抛出的饵。” 他眉眼深邃, 唇轻扬起：“而我们，也是一样的想法——靳莹, 是我们的饵。” “不错。” 卢敬瑜颔首，他转过身，将茶缸放在桌面上，“而另一种可能，则是火种根本不会允许梁松离开。” 韩亭熙说：“这种可能性不高。” 卢敬瑜手指微抬，示意他接着说。 韩亭熙抽丝剥茧一样，将自己推测的前因后果阐述：“火种称艾薇儿所在的这项计划为‘最终实验’，足以见得，这个实验在火种的科研项目中的地位。” 他笑了笑，在褚泽和卢敬瑜的眼眸中，读到了同样的想法。 “而一个b级研究员……怎么会有机会将这种秘密泄露出去？” 这是韩亭熙和褚泽在看到视频之后，过了没多久反应过来的事情。 褚泽缓缓开口：“与其说是他无意泄露秘密，不如说，他所泄露的一切，都是被人引导、暗示的。” “一个诱饵。” 韩亭熙唇角勾起，眼神锋利了起来：“火种在试探。至于试探什么……” 褚泽的声音和韩亭熙重合在一起：“靳莹。”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褚泽轻笑着说：“或者确切地说，是靳莹背后是否存在帝国的力量。” “他们想据此来确认，军部是否从她口中获悉了火种更多的秘密。” “毕竟——”褚泽的声音冷了几分，“他们抓走的，是奥古斯塔家族的第一继承人。” 眼眸冷冽，声如寒冰，褚泽手指点在桌面上。 火种要衡量，帝国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 但显然…… 帝国如今局势越发混乱，势力之间摩擦不断，权利无时无刻不再更迭，就连艾薇儿的祖母瑟兰·奥古斯塔，也对此保持缄默的态度来维持家族和权势的稳定。 这是火种最乐意见到的局面。 “而且，”韩亭熙顿了顿，平静道，“火种也可以从帝国的态度上，判断出帝国是否知道他们的‘母体计划’，也就是‘最终实验’。” “如果我不曾得到这些视频，那火种会如愿以偿，看到帝国、或者说奥古斯塔家族对此事的遮掩态度，而我也并没有足够的理由反对。” “但现在，我不会同意。” 韩亭熙一字一句，声音有力铿锵，像是一把重若千钧的长刀，狠狠划破了空气。 “帝国，不是贵族的帝国。” “他们抛弃千年前的荣耀和尊严，但我不会。” 他声线清朗，但语气却轻讽而嗤笑。 “老师。”他看着卢敬瑜说。 “帝国，不能再退一步。” “上一次，是贯通两大文明的航道，这一次，他们又想谋求什么？” 韩亭熙字字锋利：“在恶狗的面前，如何能软弱？” 自三年多以前，默许火种占据起源星域开始，帝国就已经暴露出了一定的问题。 对于庞大的宇宙文明来讲，一块起源星域，仅仅是帝国的一根牛毛，不值一提。 但韩亭熙并不这样认为。 “这次，是一个机会。” 韩亭熙终于将此次会见卢敬瑜的目的说出，“请您出面，让我调动第一作战军的兵力。” 帝国贵族的势力盘根错节，早已溃烂在帝国的骨架上。 是帝国的蠹虫和病疽。 卢敬瑜、泽塔尔他们，即使代表着新派，极力反对贵族权势的做大，但他们活得太久了，久到时间如此漫长，在卷入帝国权力中心时，早已与贵族们纠缠在一起，渐渐分不清他们的哪一片羽毛是自己的，还是属于贵族的。 韩亭熙看得分明。 这也是卢敬瑜他们多年以来，依然无法彻底解决贵族问题的原因。 但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韩亭熙愿意去做。 这次艾薇儿遇袭，火种进行试探，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愿意借机成为那把无柄的尖刀，插入贵族的痛处。 第一作战军，就是贵族们手下的军力。 韩亭熙的野心，就这样直白地摊开在了卢敬瑜的面前。 ——他要去第一作战军，成为那唯一一面四面受敌的旗帜。 是危险，也是机会。 而这个要求，贵族没有理由、也不可能拒绝。 褚泽侧过头，看向韩亭熙神色锋利的侧颜，那漂亮的五官，此时唇角拉直，看上去神色冷漠，却又傲然。 韩亭熙是一颗含着巨大能量的恒星，炽烈无比。 这也是褚泽透过那单薄的文字，看到的，最鲜活的男主的模样，也是让他深爱的模样。 如果让褚泽形容韩亭熙的理想。 他会带着几分自得，将耀银帝国与自己类比。 ——韩亭熙爱自己的国家，与爱着褚泽一样。 即使这理想如此危险，以至危机四伏。 但褚泽永远尊重。 这是韩亭熙的身上的光，他永远不会去熄灭它。 “将我们的消息整理上报议会。” 韩亭熙说出自己的计划：“艾薇儿的失踪，就是火种对于贵族的挑衅，我们可以让事件进行升级，挑起贵族的怒火。” 第416章 他声音停了一秒，眼眸中闪过一抹歉疚。 这是对利用艾薇儿的愧疚。 但他仍然继续说：“但这仍不够，贵族之间，利益为上……” 轻嗤道：“他们怎么会为艾薇儿出手呢？就连奥古斯塔，也会做一些权衡，何况其他……所以这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手指指向自己，韩亭熙冷静道：“我。而这时，我愿意直接加入第一作战军内部，在贵族的势力范围之下，调用我的原部下和贵族的军力，借此诱饵，追踪火种s级基地，对其进行军事作战。” “一方面，他们不会有损失，另一方面，他们拥有了出头上阵的人选。” “而这个人选，又被他们的势力牢牢捏在掌心。可以说两全其美。” 褚泽垂下眼眸，指尖以一种固定频率，轻轻点击着膝盖。 他轻声道：“而且，此事上表议会之后，就不是单纯的党争夺权，而是……国事。” 褚泽的眼眸里映着韩亭熙的身影：“这更是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蚕食国体的他们，比谁都在乎帝国的利益和威严。” 他玩笑似的说：“毕竟——贵族的荣耀，不容侵犯。” 卢敬瑜的神情一直稳定不变，直到此时，眉峰微微压下一点，看着韩亭熙的目光很是复杂。 面前的青年，在他的注视之下，一年一年成长，直至如今。 曾经的青涩轻狂，以经变为了如今历经硝烟的锋利和冷冽。 ——这是属于他们的时代。 轻轻叹息着，卢敬瑜的神色里渐渐浮上了温和宽厚的赞赏。 “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看到韩亭熙身后，好似宇宙辽阔，星光璀璨，充满着年轻生命的魄力和锐意。 大手按在韩亭熙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我们做不到的事情，请你替我们完成。” 褚泽含笑看着。 韩亭熙选择的道路，注定是荆棘遍地的黑色森林，鲜血淋漓中，稍有不慎，就会被窥伺的贵族剥皮拆骨。 但褚泽并不担心。 并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书中的未来。 未经兑现的现实，并不值得褚泽付出信任。 让他信任的是他自己。 褚泽确认，无论韩亭熙遇到何种危险，他都能够最终护住他。 即使，面对的是帝国机器，他依然有如此自信。 夜幕缓缓降临。 一番交谈进入尾声，二人踏着夜色离开了研究院。 韩亭熙的神经却依然微微绷着，他抿着唇向前走，身形瘦削挺拔。 过了片刻，他脚步顿了顿，向后看。 褚泽正一步不离，缀在他的身后。 他终于露出了一些茫然的神色，像冰块融化，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一棵春天的植物。 “褚泽。”声音轻飘飘的，散在风里。 “嗯。”褚泽应了一声。 韩亭熙垂着头，缓缓将脑袋搭在褚泽的肩膀上，“我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为什么这么想？” 手掌从他的发丝间穿过，一下一下，轻轻揉着韩亭熙的脑袋，从上至下，直至纤瘦的脖颈。 “艾薇儿。” 韩亭熙只低声说了艾薇儿的名字，褚泽却知道了他的意思。 这是一个很难权衡的点。 当他决定代表帝国向火种s012基地进行作战计划的时候，艾薇儿就极有可能陷入了之前韩亭熙所犹豫的境地里。 但凡他的作战出现了一丝差错，就会打草惊蛇。 而艾薇儿，作为最终实验的母体，极有可能被立刻转移，又或者是——销毁。 “是非对错，一向很难分得清。” 褚泽安抚意味的，吻在韩亭熙的颈侧，“这是最合适的决定。” 他视线落在韩亭熙的脊骨上，手指按在上面，平静道：“而且，你有我在。” “你的计划，就是我的计划。” 在针对s012基地的剿灭计划之中，褚泽就是韩亭熙的影子，为他出手按灭一切异动，确保计划的顺利进行。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为韩亭熙做的。 而他，也乐意之至。 夜风吹拂而过。 韩亭熙靠在褚泽的胸膛上，自己的心跳逐渐与对方同步、一致。 就像将彼此装入对方的胸腔一样。 他在褚泽的心跳中，驱散了迟疑和畏惧。 他所有的软弱都摊开给褚泽，而软弱过后的勇气，也都来自褚泽。 眼眸闪着星光，韩亭熙唇角渐渐露出了一丝明朗的笑。 他抬起头，在繁星下吻住了褚泽。 一声感谢与爱语，也碾碎在唇齿之间。 这是他唯一拥抱依赖的胸膛，也是唯一为他拨开迷雾的光。 是他此生之幸。 海关行星 第195章 漆黑的宇宙之中, 灯塔星明亮璀璨。 数百颗灯塔星以一种固定的、被人力规定的轨迹绕着一颗巨大的天体旋转，它们是耀银帝国边防线的最前沿。 而在这道边防线的后面，则是串联起来的, 一颗颗如同锁链般彼此联系的人造行星。 此时, 在其中一颗海关星上, 靳莹躲在一间脏乱破旧的房屋内，对着镜子在脸上不断动作。 这间房间内部, 能看已经很久没人居住, 里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蛛网结在角落内, 随处可见。 第417章 而这间房屋的地理位置，在这颗星球上也极为偏僻，并不在大型聚居的城市，而是少有人居住的浮空轨道的沿途城镇中。 屋子内只有她前方的梳妆台还算干净。 上面摆着一对浸泡在液体内的人造眼珠、一瓶违禁基因药水、一瓶违禁私人整形药水。 终端上出境的超远长途星舰航行的提示正在不停地响起, 催促着旅客尽快抵达海关出境口进行安检和身份识别。 靳莹看着那对眼珠, 手停在上方，只是犹豫了一秒，就咬着牙，将其拿起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眼珠如同具备了生命, 在靳莹一声惨叫之下, 迅速融进了她的眼眶内, 如同蚕食一般, 取代了她原本黑色的眼睛。 血和不明的液体从眼眶里流出，靳莹捂着眼睛, 再次睁开, 已经变成了暗黄的颜色。 她用清水洗干净污渍，拿起终端, 用虹膜进行开启识别。 【请在本人操作下启动终端，第一次警告……】 接下来，她又迅速喝下那瓶基因药水，再次用自己的生物信息识别，同样出现了错误。 这时，她神色微微松懈了下来。 拿起最后那一瓶药水，解开衣服，一点一点，涂抹在自己的头发以及身体每一块裸露的肌肤上。 海关星没有黑夜。 当她走出这间凌乱的屋子时，阳光照亮她的面容，身上再无一点靳莹的影子。 棕褐色的头发，惨白的皮肤，无神的暗黄色眼睛，混迹在人群中，毫无任何特点。 她看着天空之上那轮明亮的恒星，手指轻轻摸了一下眼角。 那里面的神经重新接驳，血液、基因都在基因药剂的作用之下，与这双眼睛匹配了起来。 这是一种火种内部的生物基因技术。 也是市面上禁止应用的，违反宇宙管理条例的一种技术。 这项技术能将人从头至尾，彻彻底底改变成另外一个人。 直至基因药剂与个体出现排异反应，才会恢复正常的生物信息，而这双眼睛却不会再改变，且永远携带着定位。 不过身为火种的外联干员，他们都习惯了改头换面。 靳莹也记不清，这是自己更换的第几双眼睛了。 天空之上都是巡逻而过的机械警卫，四周的监控设备之后，是耀银帝国的智脑。 所有火种的人，在面对这种超级文明的海关时，都会无比畏惧，生怕露出马脚。 但靳莹这一次，心中却一片平静。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只是火种的一名干员，更是那位少校手下的一枚棋子，更确切地说——一个诱饵。 她不想去思索背后的复杂的脉络，她只能在被安排好的位置上，尽力在这场风雨欲来的战斗中保全自己。 活下来。 她在约定的地点站好，手里捧着一杯刚刚买到的奶茶，背着一个行李包，看上去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旅人。 在她的四周，人流来往，一切照常。 两三名少男少女打闹着与她擦肩而过，肩膀被撞了一下，手里的奶茶溢了出来，淅淅沥沥淌在了手指头上，打湿了她胸口的衣服。 “啊抱歉抱歉……” 她接过纸，随意看了一眼，在自己身上用力擦了擦，她垂下眸摇着头，摆了摆手：“没事。” 纸被她团进掌心，片刻后就被体温融化。 靳莹神色如常，手插在兜里，用手指摩挲着纸面融化后突出的几行文字。 ——「第19出境口，唯一的布防漏洞。」 这是来自耀银帝国军方，那位韩少校的消息。 直至此前，她对韩亭熙的计划依然一无所知。 但现在…… 她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她将外套解开，拉开行李背包扔进去，重新拿出一件穿上，然后坐到了旁边的座椅上。 约定的人还没有来。 不过靳莹却根据韩亭熙这种隐蔽的传递消息的方式，推测出火种的人，应该就在附近监视着自己。 不过。 韩亭熙是如何分辨出火种的人的？ 靳莹无法想象出来。 火种的生物科技，据她所知，已经几乎处在所有文明的最前方。 除了干事，所有干员的生物信息每出现一次，都会发生改变。 无人能够通过科技手段锁定火种的人员，这也是他们能够在宇宙范围内出没的原因。 而且……干员不是干事，他们如同工蜂一般，体量庞大而众多，没有鲜明的异能特征，一被发现，基本都会被抓获或者杀死，不可能在帝国的监控名单上。 她无法想象到，这个宇宙中，有一种异能，名为【原初】。 一切之起始，万物之根源。 一个人从出生开始，所有的信息都刻在了他们的灵魂之上，刻在了世界的本源逻辑上。 存在，就有迹可循。 褚泽和韩亭熙正站在靳莹的身边，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她。 但靳莹无知无觉。 “来了。” 韩亭熙扬起下颌，看向远处走来的一名青年。 青年斯文俊秀，唇微微抿着，目标却明确，直奔已经换了一副模样的靳莹而来。 他眼眸中满是羞涩的喜悦。 韩亭熙忍不住啧了一声：“他是真弱智吗？” 第418章 “被当成棋子用，还乐颠颠的。” 褚泽从梁松的身上，看不到一丝异常的情绪信息。 这表明着，对方是切切实实，对于火种利用他的计划一无所知。 恐怕直到现在，他还以为自己能够从s级基地出来，是因为和上司关系好的原因。 梁松已经手足无措地帮靳莹拎起了包，唇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来，手揉着衣角，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靳莹已经展开了笑颜。 她兴奋地挽上了梁松的手臂：“你真的来接我了！” “嗯！嗯！我、我给你拿包！”梁松舌头打结，飘乎乎地被搀着向第19出境口走去。 韩亭熙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与褚泽对视一眼。 在褚泽微微点头之后，立刻摸了一下耳骨上的通讯器，声音果断：“伊利亚，截断一切讯号，向智脑请求精神力辐射豁免权限。” “是！”伊利亚立刻应道。 紧接着，韩亭熙下了第二条命令：“明上尉，疏散人群，进行战时管制。” 通讯器那边迟迟没回应。 韩亭熙眸色冷淡：“收到回复，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这时，通讯器那边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拖拖拉拉的声音回复道：“是……韩少校。” 对方在“韩”上用力咬字，像是提醒着什么。 但韩亭熙不为所动，一条条军令下达以后，才松了松眉头，看向褚泽。 褚泽从韩亭熙有些冷的神色里，愣是看出了几分憋屈。 他笑了一声：“都不听话？” 韩亭熙扯了一下嘴角，“第一作战军里，能有几个听话的？尤其，我还是个他们眼中的下等平民。” “不过目前他们也不敢违抗我的命令。”韩亭熙道，“这就够了。” “我只担心后续追踪火种的过程中，因为他们出现纰漏。” 他神色有几分冷：“到时候为了计划的进行，我与他们的冲突就不可避免。” 褚泽了然。 要想让他们听话的执行命令，就要产生摩擦，而摩擦之中，就会让军队之内出现动乱，这对于韩亭熙追踪s012基地的计划是个极大的阻碍。 “想到办法了吗？” 韩亭熙瞅了一眼褚泽。 褚泽挑眉：“怎么？” 他笑着凑近韩亭熙，啄了一下对方的唇，“要找老公帮忙吗？” 韩亭熙瞪大了眼睛，被这个称呼震了几秒，撇过头下意识咳了两声，有些羞恼：“你说什么？” “我，”褚泽指了指自己，笑得好像融化的春风，风流俊美，勾人心弦，“你男朋友，也是你老公。” 韩亭熙的耳朵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窜上红色，让褚泽忍不住拨动了两下他的耳垂。 明明什么都干过，在床上也什么都玩过。 但偏偏对待这种称呼，韩亭熙依然纯情的要命。 他几乎恶狠狠道：“你帮不帮？” 褚泽立刻笑出声：“帮帮帮，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韩亭熙揉了一下有些发热的耳朵，心里下意识重复了一下那个词语，面上更加不自在。 也就在这时，各个指令已经执行下去。 褚泽和他收敛了玩闹的心情，同时看向天空，感受到了脚底微微的震动。 天空迅速变换，光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动，时而霞光万千，时而天际七彩流淌，而从来没有的黑夜，也在这时瞬息变换出现。 所有海关行星，在这一刻重新排列。 如同一座大型军事堡垒上的零件，横在边境线之后，迅速组装了起来。 军队出现，人群被迅速管制看守，疏散到了指定位置。 而虚空之中，精神力辐射、能量辐射监控以最大功率工作。 同一时间，巨大的轰鸣声，如同在地心响起。 “报告少校，智脑准许我方请求，能量场马上改变……” 行星排列到了最终的位置。 空间瞬间被封锁，一切信号、精神力、能量都无法传输离开这座海关机器的范围。 而能量场，也在这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是人类科技的巅峰，也是对于能量研究的顶点。 韩亭熙摩挲了一下自己颈上缀着的重型机甲项链，它在这一刻亮起了蓝光。 这是帝国边境线后，机甲战士的主场。 在如同锁链般的海关行星所构建的能量场之内，所有六阶以下能级的能量都被遏制。 ——除了机甲战士。 他们的机甲能源由帝国研发部提供，是特制的能源石，是这里此刻唯一能够动用的能量。 “驱鼠计划，开始。” 韩亭熙站在地面之上，目光却落在了已经被锁定的火种成员的位置方向。 唇角微微勾起，他冷声提醒部下：“注意分寸，让诱饵带领他们突破19出境口。” 这是他留给靳莹的机会。 却也是抛给火种的——另一个诱饵。 二五仔 第196章 第19出境口, 在是海关行星形成的曲折锁链的边缘，引力最薄弱的地方。 那里来往人流很少，其中停泊的长途星舰都是驶向一些弱小二级文明的, 所以那里来往的巡逻机器并不多。 但即便如此, 对于广袤的宇宙人口数量来讲, 第19出境口处的人流量依然不少。 第419章 此时有几十人，从各个方向分流而来, 同时走向19出境口的地点。 巡逻机器人眼冒红光, 偶尔用电子眼扫射到他们。 在机器人的数据视野之中，一道道数据飞速闪过, 识别到的虹膜信息和体表信息不停闪烁。 「仙人座智慧人种……未携带危险武器……能量波动四阶……未录入帝国监管名单……无异常」 一名四阶异能者与巡逻机器人擦肩而过，他神色不变，目光投向远处搭乘太空电梯出现的靳莹二人。 靳莹此刻勾着笑，听着梁松的解释。 “我的上司虽然很好说话, 但从基地出来也经历了层层审批, ”梁松摇着头咋舌，拇指和食指捏住比量着说，“就差这么一点，我就不能出来了！” 靳莹听到这里, 笑了一声。 笑声轻盈, 其中的情绪却有些复杂。 她手挽着梁松的手臂, 抬眸看着对方单纯无害的侧脸, 片刻后移开了视线。 也在这时，远处暗中观察的四阶异能者, 以及其他隐藏没有暴露的火种成员, 正心中想着同一件事。 ——耀银帝国军方为何还没出现抓捕靳莹？ 是对方果然不想轻举妄动，亦或者说……这是一个圈套？ 当靳莹和梁松走近, 在出境口外面等待检查的时候。 火种的成员接近了。 他们以一种包围的形式，慢慢将靳莹和梁松围在中心。 二人一无所觉。 但褚泽和韩亭熙，却看得一清二楚。 褚泽早已知道哪些是火种的成员，对方在他的视野当中，如同清水里的几条泥鳅，身上的信息无比混乱，生物信息等等都与正常的人不同。 他们经常改变个人的生物信息，用科学手段难以分辨，但对于褚泽而言，却十分明显。 也就在这时。 所有火种的成员，同时瞳孔骤缩，神色大变。 “行星武器？！！” 其中的似乎是为首的那名四阶异能者，此刻难以置信地仰头望着天空。 如同斗转星移，天地瞬间变换。 脚下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震耳欲聋，地动山摇。 耀银帝国的海关是行星级的武器，这是个不算冷门的常识。 但由于耀银帝国在宇宙中的地位，已经有上千年没有动用过行星武器，所以这个常识也渐渐被人们遗忘。 韩亭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不惜用最大的资源能量，让火种感到畏惧。 海关的行星武器，在千年之后，也应当重新昭告世人，耀银帝国的光辉不允许随意挑衅。 军队瞬息封锁了每一个出境口，所有巡逻机器人在这一刻同时瘫痪。 所有高科技武器在这独特的能量场出现时，都失去了攻击的能力。 泛着金属流光的机甲战士，成为了海关行星之中唯一的能量火焰。 “报告，第01、02、04出境口已封锁……” “报告，第03、07、12出境口已封锁……” 一道道消息从耳骨上的通讯器里传出，韩亭熙眸色映着霜色，他平静道：“所有人，进入机甲作战状态。” 他指尖碰到胸口垂着的外骨骼吊坠时，金属如液体一般从胸口展开，金属蓝瞬间严丝合缝覆盖住他的身体。 光刀、粒子炮在他的手臂、关节处出现，整个机甲金属重而充斥着力量。 这是重型机甲外骨骼装置，有一种凶悍暴力的机械美感。 此刻的韩亭熙足有两米高，面甲覆盖在他的脸上，只有一双冷的眼睛，在面甲的数据镜片下泄露出来。 褚泽感受了一下这片能量场。 原本在宇宙中无时无刻存在的能量，此时变得稀薄而粘稠，一种类似黑科技一样的手段，截断了异能种子与能量次元之间的联通。 或者说“截断”并不准确，而是“迟缓”。 能量的调用和释放要经历一个漫长的时间才能实现，以此来达成封锁六阶以下能级能量。 不过，对于褚泽来讲，没有任何改变。 他的能力唯一的对象，是规则。 规则无处不在，也永不消失。 所以，褚泽的能力也永远不会消失。 “火种不简单，”褚泽笑着摸了摸韩亭熙的金属大腿，拍了两下，“要小心。” 火种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逮捕对象。 他们狡诈多端，而且有着疯子一样的手段和信仰。 对待他们，要时刻注意分寸。 否则多了容易让他们一起为了理想牺牲，少了又会让他们彻底抹去痕迹消失。 “知道。”韩亭熙俯下身，金属手掌落在褚泽的头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居高临下摸褚泽的头，声音模糊着从机甲里传出，他的眼睛弯着在笑：“不是还有你呢吗？” 说完，他转过身，光刀滑过空气，炮火从机甲上伸展。 他冲进了最前方。 那里是一名来自火种的四阶异能者。 在能量场之下，他失去了释放能量的能力，不过他肉·体的强度，以及作用于自身的能力也依然还在。 这名四阶神色狠戾。 他能感觉到异能被遏制的那种滞涩感，但这对于他来讲并不是什么难题。 因为，他是一名肉·体强化侧的异能者。 对于这一侧的异能者来讲，三阶之上，每一点突破，对于肉·体上的改变都是巨大的。 第420章 他眸光猩红，身体如熔炉，在锻造着血肉。 钢铁与血肉轰然对撞—— 韩亭熙身后焰光升起，在距离拉进的一刹那，所有炮口齐齐探出，对准了四阶。 烟尘暴起，这一片土地直接凹下去一个巨大的坑洞，裂缝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从中心向外蔓延。 被军队管控远离这里的人群中，人们在哭泣、颤抖，更有甚者已经觉得死亡将至，被军人架着才能向前走。 褚泽挥手，烟尘迅速聚拢，材质瞬间改变，在他身下形成了一个雕着花的木质椅子。 他翘着腿，悠哉伸手向虚空，空气中的物质凝成了干花和茶叶，轻轻飘在了不知何时出现的茶壶中。 他呷了一口煮好的茶，声音落在韩亭熙和四阶的耳畔。 “肉·体强化侧异能者，被隔绝了能量之后，每一次的爆发，都是在消耗身体的力量。” “而机甲的能量却可以随时补充，近乎无穷。” 褚泽叹着气，又喝了口茶：“此消彼长，胜负早已定下。倒不如早点投降。” 褚泽说的这些，韩亭熙自然都知道。 在面甲覆盖之下脸，露出一抹笑。 这是褚泽故意说给对方听的，也没什么大作用，纯粹恶趣味恶心人而已。 那名四阶动作迟缓了一些。 他余光四处看，在视野范围内，除了远处已经和其他成员战斗起来的机甲战士，他没有看到任何有闲工夫评价他和韩亭熙的人。 这让他心里一沉。 一个韩亭熙，他已经是勉力抵抗，再来一个，恐怕他只能选择牺牲了。 ——虽然此次组织派他们来到这里，就是存在着让他们必要时自杀的暗示。 但谁不想多活几天？ 交锋还在继续。 通讯频道内的消息不时传来。 “报告，诱饵已向第19出境口外逃离。” 而眼前的四阶，也在这时，瞬间转身，向远处跑去。 他们的人已经控制了第19出境口的一艘星舰，他们只要能够突破包围圈，就能够成功逃离！ 韩亭熙象征性地追了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 外骨骼重新回到吊坠状态，韩亭熙的军靴踩在了地面上。 褚泽也打了个响指，椅子和茶水都消失不见。 如同看着慌不择路的老鼠，在捕鼠夹上奶酪的香气吸引下，走向韩亭熙为他们定下的结局。 “来这里！” 靳莹大喊着，神色慌张却决然：“我是三阶异能者，帝国的军队是因为我才来的这里！我殿后！掩护你们离开！” 身后机甲战士的炮火封锁已至。 海关星的金属地面，此刻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碎石和粉尘。 靳莹孤注一掷般，用力将梁松的手扯下，一脚将人踹到了空中，呈一个抛物线飞进了远处的星舰里。 她决然转身。 身后是火种奔逃的成员，身前是列队整齐森严的机甲军队。 她看到了人群里的韩亭熙。 对方冲着她扬了一下眉，她瞬间收回目光，神态却充斥一种悲悯和奉献的狂热。 她高呼，声音恰好能够传到所有火种成员的身边。 “——为了荣光和理想！请你们不要在意我的牺牲！以我的死去来换取火种的延续，是我毕生所求！” “先行者死去，后来者务必将理想践行！！” 褚泽忍不住给她鼓起了掌。 然后被韩亭熙一巴掌按下去。 他声线平稳，眉目冷肃，看着靳莹身后的火种成员，冷笑一声。 “——进攻。” 靳莹被一炮轰远，直接砸在了梁松身前，她浑身鲜血淋漓，烧焦的味道席卷了梁松的鼻腔。 韩亭熙分寸掌握的很好。 如何对待靳莹，也早已让手下与战士们交代好。 不能致死，但也不会刻意放走她。 靳莹意识还算清醒，她能感受到皮肉裂开的痛处，身体一阵阵发冷，似乎血液从血管里流出，然后又被体表的炽热蒸干，血痂附在肌骨之上。 梁松怒吼。 他第一时间想冲出去。 靳莹瞳孔颤抖了一下，虚虚抬起手，握住了一片衣角。 而下一秒，梁松倒飞着，被机甲战士一脚踹了回来。 他瘫在地上悄无声息。 靳莹心里骂了一声，视野里火种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星舰里也乱成一片。 她只能挣扎着起身，骨骼发出咯吱的声音，将梁松搬进了星舰内。 外面战火纷飞，火种的人操控着星舰迅速升空，星舰自带的防御炮火也同时对轰机甲战士。 她看到四阶异能者在外面掩护，她立刻扯着嘶哑的喉咙，满是痛苦地对星舰内的人喊： “不要辜负他！我们要把握住他为我们争取的时间！” “为了组织的荣光！他的牺牲不会是无意义的！！” 炮声轰鸣，机甲战士们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火种在星舰内部操控的人，本来就忙的头昏脑涨，听到这两句话，下意识关闭舱门，瞬间启动了高速模式。 靳莹大喊：“荣光与你我同在！” 莫名调动了星舰内火种成员们紧张的心弦，他们似乎找到了宣泄情绪的出口，立刻一个个振臂高呼：“荣光与你我同在！” 第421章 星舰驶入了星空之中。 只有尾焰擦过天空，留下了一抹痕迹。 四阶异能者傻眼看着离去的星舰，想要立刻飞起来追，但能量却早已被封锁。 机甲战士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一个个钢铁之躯，森冷威严，天空与地面，如同密不透风的网，网住了这位火种的四阶异能者。 他双目充血，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着靳莹热血澎湃的狂热表情。 一口血呕了出来。 他心如死灰。 脸色灰白，但眼中的情绪，却渐渐从绝望变成了一种狰狞的笑。 异能种子忽然膨胀起来。 他仰天大笑：“为了信仰！火种是熄不灭的，你们休想从我身上发现什——” 声音戛然而止。 他如被捏住了脖子，正在打鸣的鸡。 异能种子瞬息平静下来，他难以置信地继续操控它爆炸。 但此刻，这枚异能种子就好像完全不受他的操控了一般，就好像自己的手臂肢体失去了联络的知觉。 而也在这时，机甲战士列队向两旁。 森严冰冷，由机甲战士列成的钢铁墙壁的中间，不急不缓走出了两道身影。 褚泽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张半脸面具。 ——尽管面具下的脸也不是真容。 但配上黑色，随意扎在脑后的长发，以及高大的身材，让人感觉到了神秘和深不可测。 他落后韩亭熙半步，微微偏了偏头，唇轻轻勾起。 在韩亭熙身后，他低声笑了。 声音让人捉摸不透：“束手就擒了吗？原来火种的信念不过如此。” 韩亭熙挑着眉看了他一眼。 真能装。 那名四阶此刻又突然发现，他的身体也同时失去了掌控能力。 他瘫软在地，如待宰的羔羊。 眼眸里，一点一点，浮现上了恐惧。 是谁？ 那名韩少校做的？！ 那为什么火种的情报里从来没有提到过？！ 对方竟然有这种不受能量场影响的，诡异莫测的能力？！ 他脑中风暴一样掠过无数让人心惊胆颤的猜测。 但现实中，他像是放弃抵抗了一般，任由机甲战士将他抓住戴上抑制环和锁链。 直至此时。 驱鼠计划的第一环已经完成。 韩亭熙抬手，伊利亚解除了外骨骼覆盖的状态，站到了韩亭熙身后。 “星舰定位如何？” “一切照常。”伊利亚沉声回应，“他们正在逃亡过程中，短时间不会发现异常。技术人员接下来会根据对方的逃亡计划进行模拟推测，及时截断对方的消息渠道，让对方形成孤岛。” “不错。”韩亭熙点了一下头，“不可松懈。” 他目光从一群解除了外骨骼状态的机甲战士身上掠过，神态冷漠而锋利，如刀子般，声色带着警告：“在我的手下，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伊利亚，所有懈怠、拖延、违抗军令者，以前怎么处理，现在就怎么处理，处理不了的上报到我这里——” “——我来解决。” 声音落下，他看到有一些贵族子弟明显露出了难以忍受般的表情。 不过碍于对韩亭熙的戒备，而暂时压抑着情绪。 他们并非不服管教。 而是不服一名“下等平民”的管教而已。 韩亭熙都清楚。 而他也正等着对方的出头者。 他眸色如刀。 心下轻嗤一声。 ——正好，缺一个杀鸡儆猴的角色。 褚泽推了推面具的下边沿，唇勾着，像一道神秘莫测的影子，跟着韩亭熙转身离去。 静谧的深空中。 靳莹被人放进了修复仓。 修复仓内的治疗是漫长而低效的，只能治疗一些轻一些的伤势，重伤还需要专业的医疗设备才行。 于是她躺了没多久，就再次挣扎着爬了出来。 她还有些关键的事情要做。 比如—— 将自己的嫌疑彻底洗去。 她沉浮在舱内，咬着牙，忍着那种钻入灵魂的剧痛，将异能种子碎裂了一些。 然后才爬出来，强撑着身体，声嘶力竭道：“第19出境口，通向耀银帝国下属的二级文明拉比多文明……我们要避开那里才行。” 火种内的人，看到她先是怀疑，但也认同这句话。 操控星舰选择了其他跃迁通道。 靳莹对他们的神色视若无睹，而是走到中控室，开始查看星舰的建模结构。 她暴露着筋骨的手，血淋淋地抵在其中一个位置，沉声道：“我知道你们不信我，因为军队是用我布下的陷阱……但我以组织的荣誉起誓！我绝无二心！” “我知道我无法证明自己的忠诚，但现在，生死存亡之际，我还请你们再相信我一次——这里！” 她诚恳道：“我一向谨慎，为了偷渡研究甚多。这里就是我知道的，耀银帝国在每一个星舰上都会安装的一处暗中定位装置……我现在的身体无法进行拆除，请你们一定要进行拆解，不要辜负牺牲者的期望！” 她说完，就踉跄着身体，咳着血返回了修复仓。 安然躺到了里面。 然后过了不知多久。 她意识沉浮中，听到了一声轰鸣。 第422章 星舰震颤了几秒，又归于平静。 靳莹想起了当初看到的资料。 这种星舰的定位装置是含有自毁系统的，如果由权限不够的人强行开启或者拆除，就会引爆自毁系统。 自毁系统伤害不大，但足够造成一点小的混乱。 而且…… 一个装置拆除后，他们会下意识降低戒心。 另一个，也能够多隐藏一段时间了。 * 军队从海关星撤离，能量场恢复正常，因为行星武器出现而影响的交通恢复了正常。 而韩亭熙，此刻正伏案写着报告。 他满脸不耐。 烦躁地写着战损，将手下人提供的数据一点点综合进去。 “不想写了。” 他写着写着，愤怒地将笔扔到了旁边。 纸质报告上的墨迹还未干，褚泽拿起来看了看。 发出了一声低笑。 他笑着抖了抖纸，“大学时候报告都自己写，怎么现在开始消极怠工了？” 韩亭熙哼了一声。 “你要是天天写，你也腻歪。每次干点什么，都要翻来覆去写这些没用的东西……” 他皱着眉说：“让我亲自写，那要那些记录员干什么？” 褚泽稳稳坐在了他旁边，眼眸扫过旁边韩亭熙手下提供的数据报告，一瞬间所有信息都存入了脑海，又以一种远超人类极限的算力，轻松组合。 他抬腕用韩亭熙的字迹接着往下写。 一心二用地说：“如果交给记录员，难免会出现贪污腐败，偷扣军需的情况，后续核查也不方便，这种制度能存在这么久，倒也有几分道理。” 韩亭熙向后一靠，手揪着褚泽到了腰间的头发，缠在指尖绕来绕去。 这些他当然懂。 只不过烦躁地抱怨几句而已。 有褚泽在，他就像有了一个万能的外置大脑，还能自动处理公务。 甚合他的心意。 他悠哉看着褚泽的侧脸。 从深邃的眉目，到挺直的鼻梁。 在他的面前，没有外人，褚泽一向用真面目面对他。 韩亭熙看着看着，开始胡思乱想。 怪不得褚泽总是换脸。 这张脸只要出现，绝对就让人难以忘记。 气质太独特，也太过英俊。 韩亭熙的视线直白，毫无掩饰。 让褚泽写着写着，轻咳一声，似笑非笑转过头，勾着唇角，用那种缠绵的视线看向韩亭熙。 “想什么呢？” 韩亭熙凑近，又被褚泽的男色蛊惑了一下，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 弯着眼睛笑，在褚泽看来像是撒娇。 “好帅啊。想亲一亲。” 褚泽哑声笑，转过身张开手臂，扔下了笔，但笔仍然像是被操控一下继续写着。 他将韩亭熙搂过来，屁股坐在大腿上，揽着韩亭熙的腰，唇畔悬在对方柔软的唇上，若即若离。 他的声息低哑，好似诱人堕落的恶魔。 “少校，舌吻吗？” 开盘下注 第197章 “报告。” 伊利亚的声音突然出现。 韩亭熙眼角还红着。 看上去眼睛里像是盛着破碎的水光, 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点潋滟。 褚泽拇指擦过韩亭熙碾磨地艳红的唇，将一根银丝擦断。 “进来。” 韩亭熙清了清嗓子, 装模作样推开褚泽的椅子, 自己坐在办公桌后面, 拿着笔好像在工作。 伊利亚进来，就看到他上司眼角, 和唇上可疑的红。 他视线在韩亭熙和褚泽身上挪移了两秒, 保持了缄默。 只是一本正经打小报告：“少校，明上尉不听话。” “怎么说？” “不团结集体, 鼓动军队内部斗殴，还开盘下注。” “别的呢？”韩亭熙扬了一下眉，举例子，“比如不听军令进攻, 对我的命令阳奉阴违？” 伊利亚笑了一下, 说到这就忍不住道：“这倒没有。这个明上尉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他不听话是一回事，但干正事倒是不耽误。而且有他在，那些贵族兵也没有真的做出对计划不利的事。” 褚泽支着下巴, 在旁边听着。 “那看来, 不需要我了？我亲爱的少校？” 伊利亚又盯盯瞅了几眼褚泽。 直到褚泽看了过来, 他才眨着眼收回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随着这段时间, 与褚泽的接触变多，他越来越觉得……这人与无相有几分相似。 或者说…… 这位戴着面具的男人, 可能还真是那位无相。 可报纸新闻上, 不是说少校与无相不合吗？ 上次赏金联赛还干了起来。 褚泽倒是不知道伊利亚在想什么。 要是知道，他也会笑着赞同他最后一个想法。 怎么干不是干呢？ “看来不用。”韩亭熙思索着回应褚泽。 他抻了个腰, 站了起来，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向后滑走。 转过头看了褚泽一眼：“和我去看看具体情况？” 褚泽微笑颔首。 听伊利亚口中所说，那位明上尉也不是什么格外恶劣的角色。 或许有些贵族的习气，但也没有更进一步做出损害军中的事情。 第423章 “在哪？带路。” 韩亭熙冲伊利亚扬了下下巴。 他们现在离开了海关星，在前沿的灯塔星驻扎。 这里有军事驻地，他们追踪火种的星舰，在这里准备军需，同时提前联系其他文明，为他们开辟追踪通道。 “这位明上尉……” 褚泽和韩亭熙并肩走在一起，伊利亚略向前几步，带着他们往前走。 褚泽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问：“和明渊少将有什么关系吗？” 他与明渊的接触时间不长，只有曾经在刑拘所的那短短暂的时间。 但他对明渊的印象却很不错。 他曾拜托对方将自己的终端收走，最后交给韩亭熙。 韩亭熙听到这句问话，愣了一下。 一下子来了点精神，“你这么一说，明这个姓氏确实不常见。” 他呼唤自己任劳任怨的副官：“伊利亚。” 伊利亚调出终端内的资料，平静地说：“少校，你只要抽空看一下资料就知道了。” “快点。”韩亭熙啧了声。 伊利亚在前面，他们二人看不到的位置，翻了一个不大的白眼。 然后叹着气，尽职尽责科普：“明少将是明家家主长女，明知落的私生子，明知落在十六岁生下明少将但并未带回明家，而是交给明少将的父亲抚养，直到明少将考上曙光大学，才认祖归宗。” “怪不得。” 韩亭熙说：“他没有一点贵族那种招人烦的样子。” 伊利亚习惯了韩亭熙有事没事就骂一句贵族的样子，他听了当没听见一样，继续道：“至于这位明照上尉，则是明家家主的小儿子，也就是明知落最小的弟弟，明渊少将的小舅舅。”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一片训练场附近。 里面人头挨着人头，紧凑在一起，各个勾肩搭背成一个包围圈，围着中间，外面的人正抻着脖子向里面看。 “让让。” 褚泽礼貌拍了拍前面的人的肩膀。 “让个屁！” “让你了我上哪看去？” 前面的人是个小眼睛寸头，他怒瞪了一眼褚泽，嚷嚷：“凭本事抢位置！去去去，别来挤我！” 他眼睛就瞅了一眼褚泽，立刻转回去蹦着往里面看。 里面的人拳拳到肉，不用异能，展示着原始的力量美感。 小眼寸头嘴里嘟囔着：“完了，最精彩的没看到……” 他在心里怪刚才那个人打扰他。 不过说来也奇怪，军队里带什么面具？要不要这么装逼？ 等等。 他忽然面色凝重了几秒。 面具…… 他一点一点转过头。 面容僵硬了几秒。 他看到褚泽手搭在眉骨上，似乎遮着光在往里面眺望。 那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对方的黑色头发随意垂在肩上，不经意几根飘在风里。 整个军队里独此一份的造型。 “少、少校？！” 小眼寸头声音拐了几个弯。 目瞪口呆看着站在这个长发面具男身旁，跟着一起踮脚往里面看的韩亭熙。 “谁在打？”韩亭熙随意问道。 小眼寸头磕巴道：“原第二军的和明上尉的手下。” 褚泽笑着，手搭在韩亭熙肩上，挨得很近，看上去十分亲密。 他手指蹭了蹭韩亭熙的侧脸，肆无忌惮昭示着自己和韩亭熙不可告人的关系。 “有点意思。” “那在哪下注呢？”褚泽和善地问。 小眼寸头震惊地看着褚泽作乱的手指。 一时有点移不开视线。 显得有几分呆滞，他神游天外般指了个方向。 “谢谢。” 褚泽拉着韩亭熙的手走过去下注。 而身后，留下一个神色变化万千的男人。 原、原来，这个面具男和少校是那种关系…… 为什么总戴着面具？ 是长得太好看，少校不允许露脸吗？ 小眼寸头神情从纠结变成恍然大悟，然后又开始纠结。 明照大大咧咧坐在一个木桌子后面。 前面是一块虚拟屏幕，桌子上摊着一个个本子，上面看上去很专业的记录着数据。 一个个战士兴奋地嗷嗷叫，不时跑过来给明照扔下一点代币，然后热烘烘地又去给中间肉·搏的二人起哄。 明照耳朵上夹着一支笔，姿态虽然随意，但能看出一种随性中的贵气。 他大声喊道：“一个一个来！急个屁！前面的快点下注！是不是男人？犹豫什么！……我给你一脚让你磨蹭！” 褚泽站在了他身后，探出头看了一下那块虚拟屏幕。 眼睛微微眯起。 发现下注的人还真不少。 这明照也是个人才，自己一个人做了个下注系统，又一个人组织开盘。 当兵真是屈才了。 明照骂骂咧咧的时候，感受到肩膀被人拍了两下。 他不耐烦地抬起头，刚想骂两句，就看到了他现在的顶头上司，那位下等平民韩亭熙，正冷笑着站在身后。 居高临下睥睨他。 明照噌一下就站了起来，脚踩在椅子棱上，神色慌了一秒，然后又理直气壮：“你也来下注？” “下注？” 韩亭熙笑了。 第424章 他手按在明照的肩膀上，硬生生把他按回了椅子上。 接近四阶的力量，让明照哽了一下，动也动不了。 “你挺喜欢赌？” 韩亭熙手还按在明照的肩上，声音带着凉气。 明照倔强的点头。 即使被扼住命运的咽喉，他也要梗着脖子犟嘴：“对啊，贵族的乐趣，你要来一注吗？” 他还在“贵族”上加重读音。 褚泽看笑了。 他施施然往后退了两步，伸出手，做出了个“有请”的手势。 明照年龄不大，从小就被扔进军中历练，天赋又高，所以大学没有读完就破格进入第一作战军，至今也不过十九岁，但已经是二阶高级的异能者。 不过对于韩亭熙来讲，都不太够看。 热血上头的气氛忽然凝固住了。 ——韩亭熙提溜着明照到了中间。 他松了松手腕，抬手对旁边的人说：“来一个抑制环。” 话音落下，凝固的气氛轰然爆发，像是水滴落入油锅，炸起巨大的声音。 “我草！” “少校要上吗？！和明上尉打？？” 明照看着韩亭熙将要扣上那枚专供决斗用的，可自主拆卸的抑制环，脸上神色莫测。 “我和你打？” 这不是欺负人吗？ 明照心里怒吼。 三阶的身体素质是质变，戴上抑制环也碾压二阶！ 他和韩亭熙打，那不得丢人丢得死死的。 但当众拒绝韩亭熙，好像显得自己怕了他一样。 “你不是喜欢赌？” 韩亭熙眉宇间的神色平静无波，他扣着抑制环的手突然停了一下。 明照紧紧盯着他的手。 神色郑重和紧张。 “不欺负人了。” 韩亭熙嗤笑一声，手指指向了人群中。 所有人同时看向了韩亭熙所指的位置。 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颀长，带着半个面具，头发长至后腰的男人。 露出了下半张脸，白肤红唇，是韩少校那个看上去以色侍人的秘密情人。 “你和他打。他也是二阶。” 褚泽立刻琢磨着，用规则的力量将自己限定在二阶的水平。 身体素质也变成了二阶的正常水平。 众人就看到，褚泽唇挑起，款款向着明照行礼：“明上尉，请不吝赐教。” “我和他打？！” 明照又瞪着眼叫道，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 “逼逼赖赖，废话这么多？都是二阶，你承认自己打不过？” 韩亭熙一句话，让明照噎得够呛。 韩亭熙将抑制环扔给褚泽，然后环视四周。 视线如实质般沉，高挑瘦削的身体站在人一群士兵当中，却如山如海，气势逼人，让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静了几秒。 韩亭熙忽然轻笑一声。 寒冰破碎，冰雪消融。 他懒懒开口：“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看到众人没动作，他抬起胳膊指向明照和褚泽，又指向下注的地方，挑眉看向四周：“还不去下注？” 众人瞬间欢呼出声。 “我操，我要压这个小白脸！” “为啥？” “我叛逆！他妈的，要是废物一个，韩少校才貌双全能文能武，凭啥看上他？” “滚开吧，脑残粉！” “起开！明上尉绝对赢！到时候输掉裤衩可别后悔！” “欸你小子！看谁最后光腚跑！” 韩亭熙悠哉踱步到褚泽身边，弯着眼睛笑：“还是用得上你的。” “有奖励吗？” 褚泽扣上抑制环，临时复制了一个人群中的异能，活动了一下手指。 在面具之后的眼睛轻轻挑起。 “奖励没有。” 韩亭熙凑近，手搭在他的肩上，抬起指尖勾了一下褚泽的面具边缘，声音很小，但让褚泽目光陡然暗了下去。 “但是……人要不要？” 那边，明照嘴里骂骂咧咧，一脚踹开凑到自己身边找存在感的战友，一边瞄着那两对还在调情的狗男男，心中越想火越大。 而韩亭熙也从褚泽身边走了过来。 带着不紧不慢的节奏，军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袖口解开挽起，露出一段紧实白皙的手臂，冷冽的眉眼还带着刚才调笑后的温情。 “明上尉。” 他嗓音像是掺着雪，清凉的传了过来。 明照扣上抑制环，不情不愿应道：“干嘛？” 韩亭熙站在了他的身前。 明明看上去很瘦，好像体积不大的人。 此时站在自己的身前，明照才发现对方比自己高了最少半个头。 韩亭熙姿态闲适，单手插兜，凉凉道：“我听说，在我来之前，明上尉并不好赌。” 明照神色僵硬的挺着脖子：“突然感兴趣的。” “是吗？” 韩亭熙发现自己说话越来越像褚泽了，那种阴阳怪气的本事见长。 他说：“是我错怪明上尉了。我还以为是故意做这么幼稚的事，来反对我呢……” 随后，韩亭熙用手拍了拍明照的肩，声音很稳，也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度。 “这是最后一次。明照。” 他冷冷勾唇。 第425章 “在我的手下，就要按我的规矩做事，不论是什么身份。” “贵族是你的长辈赋予你的，但想获得我手下人的尊重——拿出自己的实力来。” 明照的脸神色缤纷极了。 但韩亭熙却不管，插着兜转身往下注的那个桌子走，想去那坐一会儿。 褚泽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发丝顺滑，有几缕碎发从额角落下。 他看着韩亭熙和明照的交谈，在旁边耐心等着。 等到韩亭熙转身离开。 他看到明照嘴角拉成一条直线，看上去十分不高兴。 风送来他小声嘀咕的信息。 “小白脸我还打不过？瞧不起谁呢。” 褚泽忍不住为他鼓掌。 人群里忍不住开始兴奋地催促，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大喊： “快点上啊，打他！” “打起来打起来！” 明照沉住气，扬了一下下巴，冲褚泽说：“你先来。” 抑制环对于褚泽是没什么用的，他的能力从来不被能量所限制。 但褚泽对于欺负人没兴趣。 他只是将自己的状态维持在了二阶，和明照的一切都没有区别。 甚至异能，他都似模似样复制了一个。 虽然用不上，但仪式感是要有的。 在明照的是线下，他只是拢了一下身后的长发，将面具推紧了一些，含笑道：“明上尉，不要轻敌。” 声音落下。 褚泽的□□从上到下，身体的力量拧在腰腹，如一根绷紧的弦，力量控制的极其巧妙而精准，人影瞬间冲至明照的身前。 只是这一下，明照脸色大变。 褚泽的力量精妙极了，完全是二阶能达到的最高的水准。 堪堪架起手臂挡住，明照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耳畔是一群人同时倒吸冷气，而出现的声响。 碰—— 明照脸色茫然，倒在了地面之上。 而褚泽手掌悬在他的脖颈之上，看上去发丝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沾上过。 发生了什么？ 明照自信心疯狂瓦解。 这尼玛是是人类二阶的速度吗？ 这能是个小白脸？ 韩亭熙啪啪拍了两下手，手掌摊开向前，示意褚泽继续。 明照本性虽不坏，但嚣张惯了。 让褚泽出手打击打击，让他知道点人外有人，以后更好管教。 于是褚泽勾唇，将明照拉了起来。 明照神情还有些茫然，大脑像是工作宕机了一般，还没回过神，就听到褚泽平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明上尉，同样的招数，这次小心。” 碰—— 明照感觉浑身骨头都碎了。 再次躺下，然后又被拽起来，他终于清醒了。 同时心里升起了一股倔劲儿。 都是二阶，我连他一招都打不过？ 他咬着牙，神色无比认真。 一次。 两次、三次…… 明照浑身凌乱脏污，像是在地上来回打了不知道多少次滚。 头发都是灰蒙蒙的。 脸上、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 天色渐渐变暗，只有零星几个下了大注的赌鬼还在期盼奇迹的诞生，但最后，也长吁短叹地摇头走了。 训练场上，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灯光亮起，明亮的光比白天的阳光看上去还要刺目。 更照得几人形容清晰。 褚泽低头挽袖，看上去竟然和最初交手时没有任何分别。 韩亭熙靠着椅背，腿搭在了桌面上，抱着手臂观察明照。 只有明照一人惨兮兮的，气喘吁吁，浑身被汗水湿透。 一整天的对抗之下。 他能在褚泽的手下坚持三分钟。 这是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要知道褚泽当年就是曙光大学最优秀的学生，而他还有开挂似的异能，以及三年的刀尖舔血的雇佣生涯。 “好了，停吧。” 褚泽打量着明照，对方的身体信息一览无余，现在他的身体已经疲惫至极，再对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步了。 明照抿着唇，一屁股倒在了地上，动也不想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纠结地看向褚泽，憋出来一句：“谢谢。” “不用客气。” 褚泽笑着点头，“少校的指示罢了。” “切。”明照嘁了一声。 仿生机器人过来将明照扶起来，搀着他站好。 韩亭熙也收了腿，将桌上的终端扔向明照，上面显示着下注情况的虚拟屏幕也“唰”的消失。 “回去写反思三千字，然后统计好今天下注的人，报给伊利亚。” 明照对韩亭熙本来好感开始上涨，这一句话，直接回落至底部。 他愤愤地看了眼韩亭熙，声音勉强挤出来：“知、道、了！” 然后小声骂道：“钓鱼执法。” 他一瘸一拐，背影带着几分不想写报告的气愤。 而韩亭熙慢悠悠地声音又追着缠到他耳边：“除此之外，管好你的部下。” 褚泽看着他的背影，摩挲着下颌道：“和明渊倒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韩亭熙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仿生机器人之外空无一人，于是跳起来到了褚泽的背上。 第426章 他搂着褚泽的脖子，笑道：“不过也还不错。” 他对贵族的看法，也在明照身上有了几分不同。 褚泽颠了两下，就踏着夜色，背着韩亭熙慢慢走了回去。 声音散在夜风里，平添几分缠绵安详的意味。 就这样过了一天，军队重新整装待发。 所有战士军容严肃，再也看不出下注时的吵闹样子。 他们的视线落在韩亭熙和褚泽身上时，轻视的目光减少，在明照的带领之下，这群贵族手下的兵，和韩亭熙的原部下融在一起，没有了什么区别。 技术人员锁定火种逃离的星舰，而层层上报之后，目标途径的文明，也纷纷在帝国的命令下开放了通道。 宇宙深空内，火种狼狈逃窜。 每当即将出现联络外界的信号时，他们先是欣喜，却又转而立刻又被封锁。 如此往复。 韩亭熙就像逗耗子的猫，不紧不慢，用尽了耐心，给予对方微薄的希望。 他们就像风筝，而韩亭熙拽着风筝另一端的线，松或者紧，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这样操纵着，让这艘火种的星舰，带领着找到s012基地。 而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意图，韩亭熙每几次骤然进攻，就会迅速被对方甩下，然后又耗费时间重新定位，耐心十足，但并不觉得麻烦。 ——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目的而服务，中途折损的时间，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偿还回来。 不过中间出了一点意外。 在一片稍显荒芜的二级文明边缘星系中，火种在遥远光年之外逃亡，帝国军队缀在后面追捕。 在中控室的显示屏中，是火种所代表的红点。 时刻监控的技术员忽然看到，这个红点闪烁了一下，然后迅速闪烁着，如同进行了极快速的短距离跃迁一般，出现在了更远的位置。 他立刻按响警报。 中控室内的人纷纷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对方出现不明情形的短距离跃迁……能量显示正常……” “报告！捕捉到了四阶的能量波动！” “能否识别？” “正在解析中！解析进度23%……67%……100%，解析完成——正在筛查……” 而褚泽这时也走了进来。 他站在韩亭熙身边，声音只有韩亭熙一人能够听清。 褚泽声线低却带着几分兴味，好像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遥远的星空中。 薄唇轻启，与技术员的报告声重合： “费列那罗。” “倒是一位——老朋友。” 实验体s703 第198章 那是一片光。 耀眼、夺目、灿烂。 是光的星河。 靳莹悄无声息将自己藏在星舰的角落里, 只一双眼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看向星舰大厅内的那个人。 光线在他身上穿梭。 瘦小干瘪的人，却好似由光构成的。 阴森的气质, 让他与这明媚的光格格不入。 “光之子”费列那罗。 星舰像是处在光的魔术之下, 眨眼间闪烁, 在宇宙中瞬息出现，又再次消失。 光之所在, 就是费列那罗能够前往的地方。 三年前, 他是危险等级三级，如今他的异能已达到四阶, 在宇宙中的破坏力直线上升。 但由于近期火种明面上动作很少，只在起源星域活动，所以他的危险等级没有继续上升，仍然停留在了三级。 不过…… 靳莹看着费列那罗, 心想, 这次他的危险等级，恐怕要提高到四级了。 他面骨狭窄，眼睛永远森然地露出下半边眼白，嘴里不时发出桀桀的怪笑。 即使在火种里, 他也是所有人敬而远之的对象。 毕竟火种里面大部分人, 只是对待信仰狂热了一些, 但并不都是神经病。 于是费列那罗周身三米的圆内, 只有他自己。 他是悄无声息出现的。 但一出现，就不能忽视。 “废物们。”他阴沉沉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无人敢反驳。 费列那罗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的上司, 他这次出现, 本就是个意外。 他原本在执行其他任务，在这种荒僻的星域内, 很适合他肆无忌惮运用异能来往而不被监控到。 关于组织这次任务，因为涉及最终实验，他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但没想到，就这么巧。 让他看到了一群废物慌不择路，被军队追着跑。 星舰在他的操控下越跑越远。 而遥远光年之外，褚泽和韩亭熙却毫无焦虑之色。 伊利亚理解不了他们为什么这么淡定。 “少校，费列那罗的出现，计划是否要进行更改？” “不用。” 韩亭熙撑着下颌，看着中控显示屏上那个不断跃迁的红点，眸中漾着笑意。 倒是很巧。 但正是这么巧，让他的计划进展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他们最终的目标，就是制造出星舰完全摆脱帝国追踪的假象。 星舰上原本有四个定位装置。 在靳莹指出其中一个之后，过了三天，对方才发现剩下三个，然后全面拆除了星舰上的所有定位设备。 这是科技手段的定位。 第427章 然而并不止于此。 军方有命运类的异能者，追踪对方的命盘星轨，依然紧咬在对方身后。 在费列德罗出现的第四天，对方用一种仪式短暂蒙蔽了命运，虽然很快就被重新占卜到，但这期间对方的踪迹已经会忽然消失在中控室的监控之下。 而火种的逃窜的正前方，是神话联盟的边境。 所有超级文明，都不会允许人肆意使用异能——包括看上去不会主动攻击他人的命运类异能。 火种想要逃窜的地方，就是一片禁止使用异能的区域。 在那里，占卜无效。 “应该可以收网了。” 褚泽透过无数空间，望向那在光中穿梭的钢铁巨物。 费列那罗的身躯上的光芒变稀少，逐渐消失。 命运类异能对于对方的定位，也至此消失。 但他们并不知道。0 在遥远的星空深处，那对他们穷追不舍的帝国军队里面，有一双眼，洞彻时空，于规则之中畅游，在无数光年之外，看到了他们。 伊利亚一脸茫然。 这项计划只有褚泽、韩亭熙、卢敬瑜等人知道。 其余所有人，都只是听他们的指示。 所以伊利亚不知道，这个网，是何时布下，又为何褚泽说，可以收网了。 “s012基地在神话联盟？” 韩亭熙看着褚泽咋地图上勾画的路径，轻轻皱了一下眉。 他们这一路航行追踪，都是在耀银帝国威慑下的二级文明当中，所以行踪隐匿的很好，宇宙中无人知道他们正在追捕火种。 但军队数量庞大，不像火种只有一艘星舰，进入神话联盟境内一定会引起关注。 韩亭熙当机立断，果断道：“伊利亚，点兵。” 伊利亚递上此次计划的军人名单。 韩亭熙在上面勾画出明照、伊利亚等人，以及他们手下的一部分兵力。 “共计四百五十一人，转移到战斗舰当中，开启隐形模式，偷渡神话联盟进行追踪。” “是。” 伊利亚拿起名单转身离去。 “不想被发现也不难。” 褚泽手敲着韩亭熙座椅的靠背，声音从高向低传下来，“只要我在这里。” 他站在韩亭熙身后，一站一坐，恰好从后面将韩亭熙圈在怀里。 从上至下俯视，手指点在了韩亭熙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里有一枚戒指——荆棘玫瑰。 韩亭熙扬起头，立刻明白了褚泽的意思。 一股精神力轻飘飘的，丝缕一般探出，其中是无比熟悉，几乎如同自身精神力一样的气息。 韩亭熙放任褚泽将精神力探入自己的精神海。 精神纽带建立。 韩亭熙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儿，再次张开眼，眼底一片星光闪过。 他共享了褚泽的能力。 万物都化作了信息的样子。 因为曾经有过这种经历，韩亭熙也很快再次适应。 只是生疏了一会儿，在褚泽的引导下，他便熟悉了如何隔着重重空间看到那名老朋友。 费列德罗还是曾经那副阴沉的模样，正在星舰大厅的正中心，用阴沉沉的眼睛看来看去，看上去不像光之子，反而更像黑暗中的东西。 也不知道给他安上这个称呼的人，是不是有一些嘲讽的意思。 这之后三天。 韩亭熙率领先遣部队，靠着与褚泽的精神连接，看到对方的位置，然后追踪。 而褚泽，则接过临时指挥权，带领着庞大的舰队群，模仿着曾经蓝手中那枚甲虫的能量信息，穿过了神话联盟的边境线。 在自以为摆脱了帝国的追击之后，火中成员一个个眼中带泪，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们立刻联络s012基地内部。 “在光之子的帮助下，我们成功摆脱了耀银帝国的军队，现申请返回基地权限！” 当消息能够成功发送出去之后，火种成员都有些哽咽了。 接近两个星期的时间。 身后那帝国的军队，就如同时刻追在脑后的死神镰刀，带给他们无限阴影。 如今，终于解脱了。 “确认摆脱追踪？” s012基地内部的人确认了好几遍，又等待了几天，才允许这些人返回基地。 s012基地位于神话联盟塞壬族的领土范围之内，相比较韩亭熙和褚泽曾待过的b132基地，s012上明显下了极大的心血来布置。 它所在的位置，遮蔽了命运的窥探，同时用六阶的能量制造了一个稳定的空间狭缝，s012就在这片隐匿的狭缝中。 星舰驶入其中，就像是没入了深渊巨口。 韩亭熙追踪到这里时，并未着急，而是耐心等待了一段时间，等到褚泽率领舰队出现。 这时，才是他们进攻的信号。 * s012基地内部，回归的成员被迎接进去，他们秩序井然，立刻就投奔进自己原来的岗位中，没有任何耽误。 只有梁松，满脸恍惚。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被上司利用了。 他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偷偷接靳莹，但其实自己身后还跟着火种的成员。 不过很快，他就坚定地想，组织无论做什么安排都是有道理的。 必然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否则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组织的关注的！ 第428章 但唯一让他苦恼的，就是靳莹被关了起来。 在刚踏入s012基地时，靳莹连基地全貌都没有看清，就被戴上了抑制环，送进了关押室，每天都要接受数十上百轮的审讯。 耳边是不停地恫吓，以及语速极快的逼迫。 审讯室永远是冷冷的光，精神极度疲劳，但灵魂上就好似有一块寒冰镇着，时刻让她保持最后的清醒。 模糊的视线里，对面的人在冰冷炽白的灯光下，好似一团张牙舞爪的黑影。 “在耀银帝国，你刻意将行踪泄露给军方，然后在海关星做诱饵，是不是？！” 逼问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水雾。 靳莹听到自己语气坚定，但意识实际早已与肉·体分割了一样：“不是。我对组织从无二心。” 时光好像倒流回了十年前。 从她作为“半成品”获得火种干员身份开始，也是一样千百遍的审讯。 也是在这之后的……无数次洗脑。 躺倒在仪器之中。 大脑被锋利的仪器切开，针管注射入身体…… 她的思维在被篡改。 但灵魂上的记忆却永恒不变。 她是靳莹。 来自一个普通二级文明，十三年前，成为了火种的实验体。 “洗脑完成。” 辛西娅看着瞳孔涣散，被安置在仪器上的靳莹，冰冷的脸色没有一丝缓解。 数据显示着一切正常，心理测试也表明合格。 ——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再洗一次。”她冷漠道。 也就在这时。 辛西娅猛然抬头，神色又惊又怒。 她猛然抬头，一抹明亮刺目的光，冲破屋顶，直接轰炸在了他们附近。 战火瞬间燃起。 “辛西娅小姐！”旁边的人慌张喊道。 辛西娅眸光闪动，冷冷掀起唇，只有一个单薄的音阶—— “撤！” 靳莹被割开的大脑并没有被复原，而身边的人已经立刻转移。 她意识不到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在面临死亡之前，她竟然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不怕的。 她曾无数次拿尖刀对准喉咙，最后又颤抖着蜷缩身体痛哭。 但真的快死的时候。 却觉得，不过如此。 她模糊着合上眼。 外界的刺耳警报、战火声，都渐渐飘远。 她听到梁松痛哭着拉住自己的手，片刻后又爬上仪器台，将她的身体搂进怀里。 单薄的身躯拼命想为她挡住上方掉落的房屋残骸。 直到被坍塌的房屋砸在身上，也从上至下抱着靳莹，撑起一个不宽阔的怀抱。 直到声息渐弱。 靳莹恍惚以为两人已经彻底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倒塌的建筑如逆流般向上漂浮，尘埃、石土、钢筋，在这一刻仿佛时光倒流，重新构成半个建筑的样子。 光洒了进来。 她看到韩亭熙和褚泽并肩而来，肩上的尘埃在光中飞舞，逆光立在不远处。 身后是整齐森严的机甲部队。 如恢弘乐章奏响，战火止于英雄的刀戈。 她缓缓闭上了眼。 医疗兵立刻将她和梁松放入修复仓，抬到开阔的地方进行救治。 火种遭到了重创。 军队缴获无数，同时获得了对方的科研研究资料。 军队搜寻了无数遍。 精神力一遍一遍，将这里的一切细致的搜索。 每一个实验室内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掀开查探。 但韩亭熙和褚泽，却面沉如水。 他们站在一个在战火中依然挺立的实验室之内。 这里有无数胶囊一样的实验舱。 一个个智慧生命合着眼睛漂浮在其中，这些胶囊整齐排列，从外至内，越向中心，下面的记录屏上的实验内容就越多、越严苛。 直至最中心。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实验舱。 在这个实验舱下方，标着样本的名称。 ——「实验体s703—最终实验——母体」 而此时实验舱内，只有一根根管子漂浮。 母体，无影无踪。 边境见 第199章 4458年十一月末, 火种s012基地暴露在了宇宙各大文明的视线之下。 耀银帝国向神话联盟公开致歉，并承诺不再贸然进犯其他文明领土。 第一作战军，韩亭熙少校率军清剿s012残部, 历时两个月有余, 直至4459年初, 方率军返回帝国接受授勋仪式，颁发“帝国利刃”勋章, 授一等功。 韩亭熙这个名字, 也第一次传遍星海。 与此同时。 耀银帝国公开了部分s012基地的研究资料，其中关键词“最终实验”“母体计划”, 瞬间如海啸般席卷星网，成为最新的热议话题。 而距离遥远帝国中心耀银二星的边境线上，一道身影，滚着浑身的烈火, 坠到皑皑白雪覆盖的灯塔星上。 贬骨的极寒瞬间熄灭了火焰, 而那道身影从太空砸落在地面之上，爆炸出一圈圈的雪泥震浪。 过了片刻，军哨声尖刺入耳，轻盈的轻型机甲从远处前来查看。 而砸落地面的中心, 过了许久, 出现了细微的动静。 他手臂支在地面, 借着力缓缓站了起来。 第429章 风雪吹过, 呼吸瞬间凝结成霜，将他的眉眼发丝染白。 露出一张英俊, 带了几分野性的面孔。 而机甲之下, 那位侦察兵观察许久，忽然失声道： “浦维萨大使？” “您怎么在这里？” 面甲滑开, 露出了里面的面孔。 浦维萨记忆力一向很好，在记忆中翻找，认出了这人。 是韩亭熙曾经驻扎塔拉索时，他所带过的手下的兵。 ——因为他与韩亭熙私交不错，所以对方能够认出自己也不奇怪。 那位机甲战士愣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现在的气温已经零下七十八度，面前的浦维萨却浑身没有穿着任何防寒的衣服。 他的身上仍有血涌出，又在体表瞬间凝结成固态。 “您跟我来！” 浦维萨没有强撑，让机甲战士将自己抱了起来，而他因为身上的伤势，渐渐失去了意识。 金属的外壳仍然冰冷，但机甲战士立刻打开保护罩，速度极快，没过多久就返回了驻军营地。 这里开启了气候调节装置，霎时间暖流与外界的寒风相接触，产生蒸腾的白烟。 当再次醒来，他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身上盖着薄被子，四面是白色整洁的墙壁，自己的正前方，有一块屏幕嵌在墙壁之内，正在播放新闻时事。 这是一间病房。 而当他醒来的这一刻，连接在手臂上的探头监测到生命体征，发出了轻声的警报。 外界传来了脚步声。 听上去只有三四人。 前方的屏幕正在举行授勋仪式，现在是情报部的查莱特部长在发表讲话。 浦维萨对耀银帝国的政权有几分了解，清楚这人现在正炙手可热，是声望很高的下一任元首候选。 “……作为宇宙一级文明，帝国始终承担着维护宇宙和平的重要职责，而火种一直是帝国重要关注对象，帝国一直以打击火种为重要责任……” 浦维萨扯起唇角露出个笑。 觉得这冠冕堂皇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若是真的如此憎恶火种，为什么允许对方占据起源星域？ 若是真的以打击火种为责任，那为什么在艾薇儿被伏击后不置一词？ 不过是…… 没有动摇他们最高层的利益罢了。 门被推开，医护人员立刻为他检查身体状况。 他低低道了声谢。 检查工序不算繁琐，但实在无聊。 他略略闭上眼，听着身旁人的声音说：“浦维萨大使，您近期不宜使用异能和精神力，也不宜到处走动，需要静养，我们会为你提供营养餐，不过还需您付费……” 浦维萨将视线落在窗台的两盆花上，视线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身边人说完了，他才再次致谢。 在喧嚷中，他捕捉到了屏幕内忽然提到的一个名字。 视线瞬间挪回到屏幕上，眸色变得深沉。 “……对韩亭熙少校此次对火种s012基地的英勇作战，授予“帝国利刃”勋章……” 而屏幕内适时闪过战地记者拍摄下的画面。 浦维萨定定看着其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摸过旁边的遥控器。 画面倒回，然后被浦维萨定格在一帧。 画面中是一片残骸废墟，金属、烧焦的地面、满天的烟尘，以及一个在正前方的扭曲倒地的金属门，上面是一个尚且完好的门牌“影像室”。 这些是构成这个画面的痕迹。 但浦维萨却目光长久地盯着一个角落。 一个在画面中占比不到万分之一的角落。 他看到了一张藏在废墟中的破损照片。 照片已经破破烂烂，中间人的面孔破了个洞，只能看到一头漂在水面的、海藻般的长发，以及一截纤细优美的脖颈。 这样一张照片，是无法分辨出照片中人的身份的。 但浦维萨却在这一刻，头脑前所无比的清醒。 ——那是艾薇儿。 他定定地看着，握住遥控器的手，因为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而浮现起青筋。 片刻后，他突然惊醒般，在身上四处摸索着。 直到在床侧的桌子上，看到了自己的终端。 终端被妥善的修理好，其中的自毁程序没有被触动。 在从起源星域毁了火种的一个重要星球上的资源地后，他被一路追杀，终端也早已被战斗波及出现了损坏。 万幸的是，这枚终端也这样顽强地坚持到了现在。 终端打开。 无数条消息蜂拥着出现，他迅速掠过那些信息，找到了韩亭熙。 有四条未读消息。 最下面那一条，时间显示是三天前。 4459/01/03 -韩亭熙：我还会继续关注火种的踪迹，不会放弃搜寻艾薇儿。如果你还活着，回到帝国给我发消息。 浦维萨眼里的光渐渐变暗了。 艾薇儿……终究没有被找到。 但他也只是闭了闭眼，再次压下心中那一丝微不足道的痛楚，将韩亭熙发的剩下三条消息，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4458/10/4 -韩亭熙：傻蛋身上有一个孩子的灵魂，涉及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隐秘，帮我告诉蓝这件事。 4458/10/4 -韩亭熙：你去了起源星域？如果有发现记得联系我。 第430章 4458/10/17 -韩亭熙：我已确认艾薇儿成为火种s012基地最终实验的母体，如今正在追踪s012基地的踪迹，如果你能收到消息，可以沿着这条航线来找我。【附图】 浦维萨缓缓的轻叹。 点开了这个三维立体地图，其上被韩亭熙标注出了一条动态的航线，显示信息更改止于4458年12月30日。 那时，大概韩亭熙终于完成了清剿任务，但却仍为找到艾薇儿。 他再次抬头，看着屏幕内的授勋仪式，发过去数月来的第一次回复。 -浦维萨：谢了。回去吃饭。 没什么感激涕零的桥段，也没有什么疯癫至极的画面。 韩亭熙不需要他的感谢，他也不屑于将内心的情绪无限制倾泻而出。 所有的爱恨，都不是什么文字能轻易表述的。 在遥远的耀星上，接受授勋仪式的不止韩亭熙一人。 他的副官、明照，以及从迷雾边境立功赶回来的笑雨、雷洛等，都赫然在列。 韩亭熙如今不再像上学时，需要褚泽才能发现笑雨。 他比曾经强了太多，已经可以毫不费力，以更高的能级注视笑雨的存在。 笑雨温和地笑了笑，仗着很少有人能看到自己，与韩亭熙隔着几人，对他竖起了拇指。 韩亭熙倒是看不出有多开心。 即使是“帝国利刃”勋章，也换不回艾薇儿。 而身前，为他佩戴上勋章的人，已经走至身前。 他抬眸抿唇，敬了个礼。 泽塔尔主帅从前线赶回，站在他的身前，大胡子依旧毛躁，浅褐色的眼眸有一种矍铄的精神。 面前的军官年轻的过分。 泽塔尔不免有些感慨，这一代人生于乱世，但也在乱世中得到磨砺和成长。 他们面容依然年轻，但肩上已满载着荣耀。 韩亭熙穿着军礼服，左胸口别着七枚勋章，流苏闪耀，在他垂眸抬眼之际，更衬的他神色锋利而冷漠。 泽塔尔为他的胸口，别上了第八枚，也是含金量最高的这枚“帝国利刃”勋章。 泽塔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记得你。” 韩亭熙看着他，听泽塔尔继续往下说。 其实他与泽塔尔见过不止一面，不过那时他在雷洛手下，只是个不知名的小军官，不值得元帅关注。 “你们都很不错。” 他胡子一颤一颤地，笑了起来，眸中像是回忆着往事，带着长者的温厚：“那也是个优秀的孩子。” 韩亭熙愣了一下，从泽塔尔的眼神里，看到了一抹关爱的光。 “谢谢。” 韩亭熙神色温和了一些，融化了眉宇间的冰冷，“感谢您还记得他。”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神色有一种不着痕迹的温柔。 泽塔尔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中含着几分鼓励和安慰。 他并不知道褚泽仍活着。 但韩亭熙依然接受了这份好意，想仪式结束后告诉褚泽。 等到终于从授勋台上走下来，韩亭熙松了松一直绷紧站直的腰背，勾住了笑雨的脖子。 “往哪走？” 刚才授勋时闹出了个笑话。 主讲人介绍他们几个的时候，直接略过了笑雨，然后盯着文稿上的“八人”翻来覆去找那个不存在的第八人的名字。 还好最后查莱特施施然笑着解围，化作了一个平淡的笑料。 这种事在大学时也经常发生。 “去大使星。” 他低着头整理了一下胸前的流苏，摸到了藏在军礼服下稍微鼓起来的地方。 “加灵？”韩亭熙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轻啧一声，“三年了，就知道送送花。” 笑雨闻言，只是弯着眼睛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她喜欢，我就送她。没什么。” 看到韩亭熙满眼不赞同，他忍不住觉得有趣，“你追过人吗？” “……” 韩亭熙还真犹豫了一下，思索自己当初和褚泽怎么搞在一起的。 但他们之间的感情经历纠缠太多，从一开始就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缠在一起，很难细说两人究竟是谁主动多一些。 倒像是自然而然，身边的人就已经与呼吸一样重要了。 笑雨看他说不出话，低声轻笑，眸中情绪有几分温柔，“等战争结束吧。” 声音轻轻的，如他人一样，像清透的水流，韩亭熙从他的目光中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异能——【永世寂静】 战争充满了不确定性，所以笑雨选择深藏心中的情绪，等到和平之日来临，再倾吐出来。 韩亭熙眉宇压低了一些，抓了一把笑雨的头发，啧道：“想那么多干什么，累不累？” 笑雨推他，无奈地将发丝拯救出来。 他们慢慢走到了外面。 出了大礼堂，韩亭熙向停车位看了一眼。 笑雨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坐在韩亭熙车里的人影。 他眉梢扬了一下，看着韩亭熙的眼神有了几分揶揄：“有人等？” “嗯。” 韩亭熙倒是没否认，眼角浮现出几分笑。 笑雨看着他不自己觉勾起的唇角，忽然想看看那人是谁，能让一年前还冷若冰霜的韩亭熙，重新放开心房。 第431章 不过也没等他开口，那车中的人已经推开门走了下来。 修长的手指按在门上，一头长发随意绑起，姿态慵懒而矜贵，只是看着身影，就能吸引住过往人们的目光。 太像了。 笑雨恍惚好像看到了一个故人，在时光的剪影里重新出现。 但视线向上，他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震荡的心情堪堪平复，那人已经走近，笑雨神色变得有些莫名。 他看了一眼韩亭熙，又看了眼褚泽，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好，笑雨少校。” 那人唇角含笑，气度斐然，伸出手对笑雨道：“我是亭熙的爱人，韩泽。” 笑雨瞳孔震颤。 一时都忘了伸手握住对方的手。 他盯着韩亭熙，艰难回神，勉强维持住表情：“你好。你的名字……” “嗯？”褚泽从笑雨的微表情里看出了什么，忍不住笑意扩大了一些。 你还挺高兴…… 笑雨觉得对方有点可怜，但他张了张嘴，只是说：“名字挺好……和我一个故人很像。” 不只是名字，甚至连气质都差不多…… 笑雨有些一言难尽看了眼韩亭熙，打算之后背着韩泽和他谈谈。 这根本不是从过去走出来，这是陷得更深了。 “亭熙也这么说。” 韩亭熙听到褚泽信口开河，忍不住踢了他小腿一下。 “行了，你去大使星吧，我俩也走了。”韩亭熙直接告别笑雨，“之后金筠回来，我们再聚。” 笑雨在原地凌乱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收拾好心情。 而韩亭熙坐上飞车，无语道：“好玩吗？” 褚泽撑着下巴坐在副驾驶，伸手勾了一下韩亭熙的下巴尖，笑眯眯的，“挺有趣的，不觉得吗？” 在韩亭熙无语的视线里，褚泽继续道：“少校的秘密替身情人……怎么样？” “是不是觉得很耳熟？”他眼神里带了点打趣。 韩亭熙扬眉不解，“什么耳熟？” 褚泽手下滑，缠绵地插入他的手指缝里，轻轻的，带着几分暗示意味的磨蹭。 声音低而轻缓。 “《如何让一个男人对你死心塌地》《虐恋情深之炮·友上位》……” 褚泽刚说一个名字，韩亭熙还满目不解，等到听着听着，他忽然感觉到了几分莫名其妙的熟悉。 等到褚泽说到“《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时，韩亭熙面容陡然僵硬住了。 手指不自觉抽搐了一下，又被褚泽紧紧攥住。 褚泽饶有兴味的，看到韩亭熙从耳朵，到脖颈，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了上一层绯色。 草！ 韩亭熙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褚泽，声音都变了几个调：“你偷看我终端？！！” 那还是三年前的某一天。 洛倾不知道脑袋出了什么问题，突然给他发了一大堆电子书，还信誓旦旦告诉他这是爱情宝典。 当时自己年少不懂事，跟着学了一招半式。 但现在回忆起来…… 韩亭熙只觉得从脚趾间开始不受控制地抓地。 褚泽只觉得韩亭熙着急的样子好玩极了，他忍不住道：“当时你学到什么了？” “学个鸡……”jiba两个读音直接被褚泽揪住嘴唇掐灭。 褚泽用拇指按压住韩亭熙的唇，微微探进去一点，被韩亭熙下意识咬住。 他勾了一下韩亭熙的舌尖，似笑非笑，缓缓凑到韩亭熙耳畔，声音很轻，带着潮热的吐息：“是学了个……” 最后的两个字隐没在气音里。 韩亭熙闭上眼，放弃自我般，自暴自弃：“你没爽吗？” 褚泽忍不住闷声笑了。 手臂伸长，直接搂住韩亭熙的腰，将人塞进了后面，精神力夺取控制权，操控飞车瞬间飞向万米高空，冲入云层之中。 而他转过身，扯着自己的衣领，缓缓俯下身压了过去。 声线缱绻，虎口托起韩亭熙的下巴，含着笑，说出的话却下流无比：“再给我爽爽？” 云层厚密，光线在这里折射出缤纷的色彩。 透过窗将白皙肌肤上的汗珠照得绚烂。 韩亭熙压抑地用手臂撑在窗上，指骨用力扣住窗，几乎难以维系般，似乎想要挣脱身后的禁锢，爬到窗外去。 然后不过一秒，就发出促声，被拖回身后人的怀里。 等外界光线偏移许多的时候，褚泽将揉皱的军礼服披在韩亭熙身上，精神力操控着飞车迅速掠过，在他的力量包裹下，直接进入太空，返回银星。 韩亭熙吸了吸鼻子，眼角还带着几分水汽，清朗的声线有些沙哑，语气却是带着几分困倦的软。 “回去了？” “嗯。” 褚泽将他抱起来，轻声说：“睡会儿？” 异能者其实并不需要多少睡眠，但此时韩亭熙还是倦了，将头塞进褚泽肩膀上，就闭着眼陷入了梦乡。 褚泽抱着他平稳地走回家，并不吝啬精神力地将房间迅速打扫一遍，然后将韩亭熙平稳放到了床上。 将军礼服拿开，换上被子，将韩亭熙裹起来。 最后，在他的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褚泽眉目温柔，“晚安。” * 到了4459年2月，浦维萨和韩亭熙他们匆匆吃了一顿饭，驻留耀银帝国的时间就到期了，于是返回了眠树文明。 第432章 至此，艾薇儿依然如一滴水落入无垠的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难觅踪迹。 3月，笑雨重新返回迷雾边境，继续投入到对抗不死者文明的战斗中。 而不死者文明的再一次猛烈攻击，也轰然而至。 无数如虫洞般的黑科技通道，展开在宇宙的各个文明当中，不死者们冲入当前宇宙，放肆杀戮。 韩亭熙临危受命，辗转于帝国与其他文明。 历时六个月，所有通道才被完全封锁。 这次进攻，在当前宇宙所有文明的心中，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阴霾从边境，蔓延至所有智慧种族心中。 和平的表象，终于粉碎于不死者文明的疯狂进攻中。 同年10月，不死者文明在边境线的侵略进一步扩大，韩亭熙受军令，即将奔赴前线战场。 而褚泽，也在这个时间，结束了自己为期一年的假期，重返星际雇佣兵团。 军队已经整装待发，军用星舰已停泊在外太空的停机坪上。 军用与民用星舰分割两地。 但韩亭熙站在星舰之前，整理了一下军装，回首向后看去。 褚泽缓缓走来，身披星光。 他克制的与军事用地保持距离，只在遥远的地方站着，看向韩亭熙。 空间万重，但他知道，韩亭熙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 他轻轻的，弯着眼笑了，嘴唇亲吻着在离别前，韩亭熙亲手为他戴在手腕上的手链，唇开合留下一句话。 “边境见。” 韩亭熙扬起唇角，眉眼锋利。 他戴上军帽，神色压在帽檐的阴影之下。 声音干脆利落—— “全军，出发！” 怪物 第200章 一枚炮火轰然落下。 已是黑夜, 但天空被火光映亮，天际之外莹蓝色的巨型能量罩上布满裂纹。 轰鸣声让大地都在颤抖，破败街道上, 断砖碎石随处可见。 偶尔从钢筋掩盖的尘土下, 能看到一二褪色的衣物, 布条状，就这样随着风撕扯开, 再被沙尘卷走到不知名的地方。 在终年的战火中, 这颗二类行星上的大地，早已不堪重负, 植被都稀疏难见。 只有被划分为保护区的人类聚居地内，才能勉强窥见一些花朵植物。 有几个拿着石块和干树枝在外面玩闹的孩子，睁着眼睛看天上的火光，被震动的大地摇到地面上。 震耳的警报声从最中心的广播塔传遍整片天空。 胆子小的, 已经挂着泪珠, 慌慌张张往家里跑。 “快回屋里去！” 原本忙碌一天的成年人，神色却镇定很多，他们双目疲倦，浑身上下似乎被抽走了精气神, 但却十分迅速, 好似经历过千百回的重复一样, 将孩子、财务放进地下的防空洞内, 自己则走出门关好门窗，再最后进去。 黑暗的防空洞内只有一盏应急灯, 但因为不知战争何时结束, 于是大人们也尽量熟悉在黑暗里的活动，不去耗费这唯一的光亮。 直到军队整齐的步伐响在街道上, 他们挨家挨户敲门，用扩音器大声宣布： “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再次取得了胜利！” 这时人们才爬了出来，脸上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站在外面，望向天空，满脸麻木。 “又活下来了。” “是啊。希望下一次也活着。” “哈哈。” 几句简短的对话，出来放风的邻居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聊了聊每天的工作，又一起对着孩子叹气。 “军队发的信用点越来越难赚了。你在军队里帮着保养军械是不是能赚多一些？真羡慕你，有一技之长，起码全家不饿肚子。” “也只是勉强吃饱，听军队里的人说，他们的军需也开始缩减了。” 然后又是沉默着，一起揉了揉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般感叹： “八年了啊……” “是啊，八年了啊……” 又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 “要是在战争之前，存够钱就好了。就像他们有钱人一样，刚开打就全家搬到安全线之内去了……” 这声叹息飘不远，但却是每一个在这里生活的人，最真实的想法。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八年。 八年之间，战火不休，从最开始的恐惧、忧虑、彻夜难眠，到如今的麻木和艰难求生。 有钱的人早就搬离了这里。 这些安全线附近生存的人，在不死者文明侵袭之前，都无一例外，是这颗星球中低层生活的平民。 他们从前就扎根在这里，最后也要死在这里。 “行了。睡觉去咯，明天还要接着干活。” 聚在外面的人往家里走去，不过没多久，黑沉的夜就变得浓重，保护区内的灯火，也一家一家熄灭，陷入了寂静。 军事基地内，却仍然灯火通明。 作战室内仍开着会，里面的军官一个比一个声音激动，手拍在桌面上，若非是特制的桌子，立刻就会被三阶异能者拍得粉碎。 “撤？往哪里撤？那群泥巴人给我们撤退的机会？”说话之人是个男性，五大三粗，个头很高，声音也很大。 回他的是个女人，她穿着淡蓝色军装衬衫，肩膀上是少校军衔。 第433章 她声音比男人还高： “我说的是战略撤退，战略撤退！懂吗？！你上学时候军事课还给老师了？！哦，你没上过学，你懂个屁？” “你人身攻击我？！” 女人嘁了一声，转过头，不想搭理他，直接对安静坐在他们俩中间的人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啪嗒一声，笔落在桌面上，中间的人撑着下巴，慢慢“嗯？”了一声。 “老大！”男人眨巴着眼，熊一样的身材竟然硬凹出几分委屈。 中间的人将报纸放下，笔卡在旁边的本子上，抬起了头，露出一双深邃的眼。 “洛洛，明天让百安教你继续上军事课。” 男人神色天崩地裂。 “我他娘的，上次百安说我毕业了！” “百安骗你的。” “他觉得你无药可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笑声猖狂。 “好好学习啊，洛洛。”她大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洛洛，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无相轻笑一声，推开椅子站起身，声线带了几分慵懒：“行了。散会吧，该说的早就说完了，就你们两个非要拉着我吵架。” 褚泽揉了一下眉角，觉得自己就和下课之后被小学生强行拉住不让走的班主任一样，这两个小学生还要在他面前再吵一架，让他看谁吵得更好一样。 他没再搭理身后的二人。 转身离开。 走出门外，他的通讯则又响了起来。 “无相阁下，新一轮试验田已培育完毕，可在战争时期高产高收……” “报告长官，此次战争损失如下……” 他一条一条查看，最后一条是负责去运输物资的百安发来的。 “团长，军需又缩减了。生产远小于战争消耗，就连一级文明也难以负荷了……” 褚泽看着这条消息，眉眼沉了下来。 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 宇宙人口不可计数，安全线以内的人类也要正常生活，用他们的资源去养边境的战事，如今已经达到了一种临界线。 再多，宇宙内部恐怕会更乱。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星际雇佣兵团联合众星联盟的战线，由众星联盟负责雇佣星际雇佣兵团，然后从两大文明的后防线提供军需品。 星际雇佣兵团一向以雇佣形式出现，这次面对不死者文明也依然如此。 兵团虽然比不上军队的数量，但参与此次面对不死者文明战争的兵团，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最少三阶以上。 一人就是一个军队。 他们受雇于各个防线，为各个防线的文明提供高端战力。 他们曾经熟悉的以战养战的方式，在面对不死者文明的时候，也并不管用了。 ——对方与当前宇宙隔着迷雾，而当前宇宙属于被侵略方，又无法深入对方宇宙去掠夺资源。 褚泽觉得有些头疼。 各文明已经纷纷进入了战时状态，由最高统治集团下令增加税收，大多数地区开始采取集体生存模式。 他走出了基地，在黑夜里站在信号塔上，从上至下眺望。 干燥的空气顺着呼吸道往复，他的目光之下，是保护区内，那些普通人生活的地方。 入目所见，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 但因为物资紧缺，那灯光也采取的最古老的煤油灯，昏暗不清。 在边境线，曾经的核反应炉早已在战争中摧毁，战事频繁，不死者文明每一次进攻都会率先攻击他们的基础设施。 这里的人们，也在八年的战争中，渐渐适应了这种古老的生存模式。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 就这样仰头看着星空，看着望不穿的迷雾。 直到身上泛着湿气，黑夜退去，眼前的视野变成一种天亮前的蓝。 这颗星球自转周期为23个宇宙时，现在这个时间，换算成标准时间，应该是凌晨3点半左右。 而这里的人们已经开始陆续醒来了。 孩子还在酣睡，但大人们，无论男女都走了出来，穿上工作服，有的前往保护区外搜集“垃圾”，有的凭借一技之长去帮军队做事。 还有一些衣衫整洁一些的，是懂一些高级知识，被调到研究基地里工作的。 一切看上去，所有人的生活也还是按照一种规矩运行。 但褚泽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到希望。 每个人都是麻木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 转身走下信号塔，同时打开终端，发布召开会议的通知。 最近不死者文明十分活跃，他们需要接连不断商议接下来的作战方案。 百安所带来的物资，也在两场会议之后抵达。 货运军舰庞大而缓慢，从保护区外的天空出现，能量罩感应到能量波动，又泛起了一圈一圈的蓝。 百安先来到了地面上，找到了褚泽。 “团长，你看。” 他将虚拟屏幕打开，让褚泽看到数据型的账本。 里面小型战斗舰十万三千艘，中型六万两千艘，大型两万艘。 光能武器、射流炮、外骨骼机甲等等，每个战士一人三套。 其中生产装置、科研装置、物资等比上一次运输物资少了接近三分之一。 “这还是众星联盟里联盟将军与财政大臣吵了几架后的结果。” 第434章 褚泽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以后的军需会越来越少。 “泥巴人这些年，将当前宇宙已经拖到临界点了。” 百安回忆起那些不死者，他们如泥浆一般，即使剁成烂泥，死的不能再死，依然会在第二次战斗时，从迷雾中出现。 就像一群甩不掉的泥巴。 他们就像宇宙的癌症，从规则的阴影中诞生，吸收着能量，却永远不会吐出来。 而当前宇宙中的人，死了便是死了，再不会复生。 八年。 百安已经忘记自己身边的战友换了多少茬，又还剩下多少八年前的面孔。 就连夏玲，如今也勉强捡回一条命，退居二线。 当前宇宙，已经死了不可计数的人。 死者有至少百分之八十，连尸骨都找不到，甚至至今漂流在宇宙深空当中。 与八年前相比，边境上的中低端战力减少了很多，尽管每年都有人投身进战场，但依然不能与不死者的消耗达成平衡。 “生产设备到了就行。” 褚泽带着百安走到了研究中心，那里是这颗星球上生机最浓郁的地方了。 里面到处培育着粮食、水果等等，培育出能够抵抗这颗星球气候和条件的种子，再交给这里的普通人播种。 如此一年一年。 除了这些，还有他们自制的军火器械。 在褚泽提供的完善详细的不死者的信息后，历经八年，各大文明也最终研制出了能够暂缓不死者复生的武器。 造价昂贵，但每一个边线都会研究配置。 是由神话联盟内部提供的，来自他们曾经死亡六阶留下来的，一种宇宙瑰宝。 被碾磨成了粉状，加入到了这种声波仪器内。 以规则来对抗规则。 “无相阁下，您来了。” 里面埋头研究的研究员看到褚泽，纷纷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最新的试验田，正想请您分析一下。” 褚泽立刻被按在科研智能助手旁边，配合他们开始进行数据上的修改等等。 等临走时，又被塞了满怀的水果。 “我们新培育出来的水果，能够适应极端恶劣环境，其中含有大量水分和糖，就是可惜不能量产……” 怀里的水果，有紫色外皮，圆滚滚的，长得很像葡萄，但每一粒都有苹果大小。 褚泽递给百安。 百安接过来，摘下一颗咬了一口，水分透过薄薄的果皮溢了出来。 他立刻慌乱地举高，张着嘴接着，然后又慌忙用嘴堵住破口吸了一口。 “好吃。”百安心满意足，“或者说好喝，如果保存方便，遇到战乱时，普通人也能靠这个补充水分和糖。” 褚泽手里还拿着一串，他嗯了一声，指尖点在这一串果子上面。 空间的波动浮现，很快这些果子就缩到了珍珠大小，袖珍精致，看上去像精致的一串葡萄模型。 “您不吃？” 褚泽勾唇笑了一下，“送人。” 这一句送人，百安瞬间从褚泽的笑容里看出了什么。 他耸了一下肩。 能送什么人？ 不过就是那位大名鼎鼎，在耀银帝国边防线上的赫赫有名的韩上校韩亭熙。 他看了眼褚泽的神情，发现对方果然有一些出神。 “您……”百安想了想，问：“下次峰会您是不是要代替总团长出席？” 顶峰会议，是宇宙各大文明之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召开的会议，用来商量宇宙局势，对各个文明之间的问题进行开成公布。 近年来更是每年都要举办一次。 由各大文明的高级领袖亲至。 今年，举办在耀银帝国首都凤京。 褚泽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嗯，怎么，想问什么？” 百安笑道：“没什么，就是看您最近心情一直不错。” “有这么明显？”褚泽哑然失笑。 当然明显了。 百安想，只要和那位韩亭熙韩上校有关，褚泽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才会有那么几分流露出来。 他们说着已经走到了外面，巡查兵已经整装分为几队，准备到保护区内巡查。 训练场上也挤满了人，按照一个个方阵训练。 褚泽到处转了一圈，就收到了宇宙各种族联盟军——简称联盟军总指挥部的消息。 对方是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将军利洛斯，与耀银帝国主帅泽塔尔，星际雇佣兵团天兆，以及神话联盟姚凌平级，共为战略总指挥。 -利洛斯：不死者文明突然发动猛烈进攻，e03安全线迅速调兵支援a17安全线！ 褚泽瞬间站直身体，面容变得冷肃起来。 “百安！” 他快速道：“立刻点兵，四分之一军力随我支援。” 百安瞬间意识到出事了，他匆匆转身，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报。 而褚泽则闭上眼，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副完整的立体星图。 迅速定位到a17安全线的位置。 天空之上，空间如一张纸，被划开一个巨大的缝隙，然后扭曲着，变成一个深邃幽暗的巨大虫洞。 漆黑的巨眼从天空向下俯视，难以形容的色彩在黑暗中流转，虫洞另一侧，准确展开在a17安全线十光年之外。 ——这也是利洛斯选择第一时间联系他的原因，目前所有坐镇指挥中，除韩亭熙之外，只有褚泽具备开启超远距离虫洞的实力。 第435章 这是五阶才能做到的事。 星舰从地面浮空而起，庞然大物逐渐被虫洞吞没。 褚泽听到了虫洞之外，能量对撞的声音。 星舰出现在另一片星空的时候，立刻就开启了跃迁，转瞬就抵达了a17安全线作战的那一片星系。 三个五阶。 这是褚泽感受到的能级。 同时，他还发现这里的信号塔第一时间就被摧毁，无数颗星辰被引爆后席卷的波动又被后来的能量对冲湮灭。 褚泽的身后是数艘星舰，他微微抬起手，声音清晰响彻在所有军人耳边—— “进攻。” 机甲战士瞬间冲出，无数异能者紧随其后。 褚泽的目光跨越空间，定格在了其中一名五阶不死者身上。 那是一个模样年轻俊美，但眼神却暮气沉沉的男人。 在褚泽的视线中，他浑身上下的信息，最为浓重的一点，就是“时间”。 这是一个活了数千年的人。 他歪着脑袋，看到褚泽，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一种直觉上的危险。 但他却只是笑。 笑容古怪。 他笑着说出一堆含混的话，并不是当今宇宙的通用语。 但褚泽知道他的含义。 ——“人类，你看过蝴蝶吗？” 话语莫名其妙。 但活了数千年，而经历千百次死而复生，他的精神也早已不正常。 不死者们，从未将当今宇宙中的智慧生命看做等同。 他们认为自己是“神眷”。 是神最得意的作品，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独在神下的生命。 “蝴蝶？” 褚泽缓缓摊开手，面容是一种肃杀的冷。 在他的手掌中心，有一粒光尘，漂浮美丽，其中像是时空流转，内含怪异的能量。 “丑东西。”相同的语言，褚泽嗤笑着对这名不死者说。 对面忽然莫名笑了起来，双眼凸起，迅速眨了一下，瞬间变作纯黑的一双复眼，眉骨凸出延展，成为两支纤细的触角。 他古怪地大笑，身体上蔓延出一个巨大的茧，转瞬又破裂。 他的四肢消失不见，变成了一条黑色的虫身，上面伸出细细的脚。 褚泽皱着眉，觉得受到了精神污染。 蝴蝶很美。 但当它放大数千、数万倍，出现在人类的视野当中时，那就是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恐怖。 精神嗅到一股不存在现实的香气，眼前的星云变幻，如同一个个瑰丽的气泡，眼前的世界变得五彩斑斓，视野的中央，仿佛有一束明亮的光。 褚泽闭上眼，精神力迅速蔓延，毫不费力插入被这名五阶蝴蝶笼罩范围内，已经将要昏昏睡去的人的脑海中。 而与此同时。 中央那束光瞬间爆发出无比璀璨的亮。 白色的光海将褚泽的眉眼映亮。 那双眼，锋利而冰冷，透着一种轻描淡写似的寒凉。 蝴蝶张开了翅膀。 褚泽感受到了精神海上漂浮的香气越发浓重，像是安眠花，带着昏昏欲睡的催促。 然而。 在褚泽的精神海中，那香气太微不足道，他只是嗤笑一声，精神的浪潮就彻底泯灭了香气的缠绕。 他像是欣赏了一场表演，站在五阶不死者身前，缓缓鼓了鼓掌。 他似乎很有礼貌，“拙劣的表演既然完成，那么——” 时空瞬间冻结。 对面古怪的笑容刚刚退去，转变为惊惶。 此刻，也瞬间定在了这一时空中。 空间、时间，无论纵向还是横向，如同从坐标图上截取的一幅画，处在了永恒的凝固中。 这幅画的中心，是褚泽刚刚收藏的，丑陋的艺术品。 那是一个人头虫身，有着一双巨大翅膀的蝴蝶。 密密麻麻的圆形眼球，缀在了对方瑰丽的双翅上，诡异而可怖。 褚泽只是看了一眼，就狠狠皱起眉，伸手将这片时空收在掌心，感觉到了自己能量的飞速流失。 但他不疾不徐，瞬息抵达另外两个五阶的位置。 这两个五阶的异能没有什么观赏性，于是他直接没有给对方表演的机会，就也和那只蝴蝶扔在了一起。 冻结那片时空所耗费的能量是巨大的，但褚泽仍然用摄像将这三人拍了张照片，才给对方戴上抑制环，又注射了能使五阶□□暂时失去力量的药剂。 接下来，他才在星海中闭上眼。 精神力瞬间将这片星系笼罩。 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越过空间，瞬间将所有不死者囊括。 他们不畏惧死亡。 褚泽深刻的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磅礴的精神力裹挟着能量，一寸一寸，碾碎所有不死者的骨头，化作锋锐的刀，一片一片将他们的血肉割下。 无数尖叫在褚泽的耳边爆发。 他对此，只是平静而毫无情绪的听着，视线落在无数不死者死前的眼眸里。 他看到了恐惧。 这就足够了。 即便不死，他也要让他们畏惧，让他们感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这是他每一次杀死不死者，都要做的事。 这是八年来，无数边境战士所经历的苦痛。 也是对他们死亡的告祭。 第436章 一切平息。 褚泽从宇宙中落到附近一颗完好的行星上。 入目所见，满是疮痍。 高楼坍塌，血肉残肢充斥在每一个角落里，随处可见。 人们的哀嚎和哭声，好像已经是最寻常的东西。 战后的重建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褚泽的军队留下来，分散到每一个尚存的行星上，帮助当地进行重建。 但经过一次大规模战争，这里的物资已经接近于无。 在军队巡逻时，褚泽看到有人跪在地上哭求军队给予他们粮食。 对方蓬头垢面，身上穿着结着大片血块的衣服，跪在地上，身体单薄地只剩骨架。 被他抱住的那名机甲战士，慌张地四处张望。 他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一些能量棒，钢铁打开，他将能量棒亲手放在对方的手上。 声音有几分愧疚：“我只有这个，你、你慢点吃……” 褚泽缓缓轻叹。 找到了一片还算平整的地方，站在原地，以他为中心，脚底的钢筋材质瞬间变换。 金属化为土壤，砂砾变成种子，迅速生根发芽，转眼冲入天空。 无数植株出现，金黄夹着绿意。 “天、天啊……” 人们难以置信，踉跄着爬了过来，张嘴咬住粮食的叶片茎身，清香蔓延至口腔时，眼泪也滚落而出。 他们哽咽着大口生吃还没熟的粮食，然后跪在地上，向那位看不清面容和身影的人，用力磕头。 褚泽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垂着眸，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一个麦穗，停止了继续大面积的篡改规则。 这个麦穗，轻轻扭动，仿佛有了生命一样。 所有种子裂开一个小缝，里面露出细密的牙齿，正不停地啃食褚泽的手。 脑海中，曾与世界树的一段对话浮现。 ——祂是规则的阴影，会使宇宙失序。 失序。 原来是这个意思。 ——如不死者，如这个麦穗。 在还没有匹敌这浩瀚宇宙的力量时，肆无忌惮使用规则的能力，就会创造出依托规则而存在的——怪物。 冰刃上校 第201章 沉敛着的眉, 如冰雕般的面容，在高清摄像下，也依然带着一种睥睨而不屑一顾的精致。 不带丝毫情绪的唇扯开, 一双眼冷而锐利, 直直刺向画面正前方, 所有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好像被这扑面而来的气势震到。 这张照片刊登在各大报纸的头条之上。 娱乐头条甚至将其命名为——“冷刃上校”。 一张报纸, 带着一阵奇奇怪怪的笑声, 扔到了褚泽面前。 祖源双手撑着下巴，长发绑成了两个蓬松的麻花辫, 他挤眉弄眼道：“我的亲亲儿媳，冷刃上校诶……” 褚泽伸手拿过来，目光落在韩亭熙的面容上，手指在照片上韩亭熙的侧脸上点了点, 眼眸闪烁, 若有所思道：“拍的很好看。” 于是报纸上的这张照片，慢慢从纸面上剥离下来，柔软的纸质变硬，成了一张货真价实的相片, 被褚泽捏在指尖。 “这次亭熙宝贝回国, 应该要入驻元老殿了。”祖源亲密地说。 褚泽眉峰紧了紧, 看向祖源, “你叫谁宝贝？” 祖源心里冒出了一朵一朵花，心情好极了。 两条麻花辫翘了起来, 他笑得春风拂面：“你们都是我的宝贝, 啊，野野宝……” 褚泽从兜里摸出一条麦穗, 扔到祖源嘴上。 “咦？！” 祖源声音拐了个弯，下意识咬住，然后夸张地“嘶”了一声。 他发现自己的嘴唇痒得厉害，像是有一堆细小的绒毛骚动一样。 将麦穗提溜起来，他定睛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嫌弃。 “这是什么东西？” “失序物。”褚泽造了个名词。 “第一次这样大规模改写规则，就造出了这个东西。” 麦穗上，每一粒麦粒上的嘴，还在不停上下咬动着。 里面的牙齿细密而尖锐，若非祖源不是普通人，这牙齿咬到人身上，就会瞬间撕下来一块血肉。 祖源眼底露出了一抹深色，他若有所思，重复道：“失序物，和规则？” 只是一瞬间，他就想到了某种联系。 抬眸看向褚泽，平时嬉笑的面容浮现了几分正色：“不死者？” 褚泽颔首：“他们身上都有同一种信息。” 那是混乱无序的规则力量。 与阴影缔造的不死者十分相似。 褚泽想，如果将宇宙规则，分为有序和无序。 那么能够掌控规则的他、祖源以及阴影，都是有序这一面。 而他们的能力，也决定了他们能够动用的规则力量范围。 在实力仍在宇宙限定之下，使用规则之力达到某一限定临界点，就会缔造出“无序”的规则产物。 或许也可以说，这是另一种混乱不稳定的“宇宙瑰宝”。 “原来如此。” 祖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种隐秘。 他瞅了一眼褚泽，啧了两声，声音很大，但褚泽直接无视。 不过这也与褚泽这次涉及的规则太多有关系。 从大规模改变地质开始，到将砂砾变作种子，种子再生根发芽结果……这其中几乎可以说是认为创造了一个小型的生物圈。 第437章 “它的能力……” 祖源眯了眯眼，握着麦穗的手，连同麦穗同时闪烁了一下，好像二者往返了一次数据与现实的世界。 他从数据化的麦穗中得到了信息。 “永无止境的吞噬？” 祖源想了想，拿起旁边的废纸递过去。 咔嚓咔嚓。 纸张被迅速吃干净，麦穗的牙齿还在上下咯哒咯哒的碰着。 “有变化吗？” 祖源想要再数据化搞清楚，褚泽就已经开口了：“变大了。” “变大了10^-30纳米。” 可以说非常微不足道。 祖源半眯着眼，有拿来一沓纸，继续喂。 “现在呢？”他问褚泽。 “增长速度变快。” 褚泽没有说它变了多少，而是说它每一变大，都比上一次更多、更快。 也许这个数字非常不起眼。 但褚泽和祖源都非常清楚，如果将这个麦穗随意扔在哪里不管，或许有很长一段时间，它是无害的。 只不过，或许五年、十年、二十年。 只要时间长度够大，无限制地让它吞噬下去。 它就会成为极为可怖的东西。 就像如今的不死者文明。 ——他们不死不灭，漫长的生命长度，让资质平庸者也能触碰到异能的高阶层级。 “无法消灭。”褚泽看出了祖源的意思，摇头，“暂时不要试图毁灭它，如果这次销毁，它就会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重新复原出现。” 而那时。 就是又一个宇宙层面的灾难。 祖源将麦穗插在了自己的杯子里，不让那些嘴接触空气以外的任何东西。 ——起码吃空气，能让它的增长降低到最低。 “先放我这吧，当个碎纸机。” 褚泽也正是这个意思。 论起实力，祖源在这个宇宙中，可以说是位居前三。 由他看管这枚麦穗，比存放在任何地方都让人放心。 最近除了上一次那场突如其来的进攻战之外，不死者大规模进攻减少，而是采取了小规模进攻的消耗形式。 这对当前宇宙也是有利的，有了一丝喘息修养的机会。 也正是如此，祖源将褚泽叫回了兵团总部。 “阿兆说，预测短期内不会再有大规模作战了。” 祖源手指卷了卷发尾，漫不经心道：“所以你最近不用去前线，大材小用。” 褚泽道：“不死者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进攻机会。” 祖源抬了下眼，又将头发丝递给麦穗，看着它干嚼嚼不碎，反而咬出了小波浪，看得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怎么看？”他懒懒问褚泽。 “短期的蛰伏，所求更重。” 褚泽平静陈述：“下一次大规模作战，大概就是对方选定的决战期。” “我们双方都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祖源手指还在逗弄麦穗，但神色却变得沉稳了下来。 唇角还勾着笑，但眼底却深而重，声音拉长，带着几分雍容：“说的不错。” “到时候，我们这群老家伙，也要动一动筋骨，来面对——” 他缓缓道： “——那位‘神’。” 祖源的麻花辫顺滑的分开，发丝因为语气加重，好像都轻轻震荡了一下。 褚泽低头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照片，叹了口气。 略有无语地抬头看向鼓动着能量，让头发飘起来，给自己增添气场的祖源。 “……” “所以你将我召回来，还有什么别的任务？”褚泽换了个话题。 祖源头发飘了下来，被麦穗咬住发尖，正努力制造发卷。 他打了个哈欠，趴到了桌子上，懒懒道：“耀银和洛塔利亚尔要对起源星域动手了。” 褚泽轻轻扬了一下眉。 想起来《星界传说》书中提到过一句这件事。 是在韩亭熙遇见神离之后，顺手写的一句。 大致意思就是，韩亭熙在边境战斗时，耀银与洛塔利亚尔终于在战事平和期，联手摧毁起源星域。 由于这本书描述到这里时，已经进入了中后期，作者梦中挥毫只知道描写韩亭熙和他的后宫们，而且韩亭熙并未参与这次作战，所以也只是粗略的一笔带过，并未详细说明两大文明骤然出手的原因。 而褚泽身处如今书中所说的时间节点，联系其不死者文明，一切就一清二楚了。 ——最后的决战即将来临。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解决当前宇宙的一大毒瘤，让其不敢再轻举妄动，才是如今的重点。 这也是此刻，在决战前的最后的和平期，身为两大文明所必须要做的事。 而也正是如此关节，宇宙上下前所未有团结，其他文明也会为他们提供支援。 祖源就是让褚泽去做这件事。 他意味深长道：“下次峰会之前，我们也要做点什么了。” 抢夺话语权。 褚泽了然。 他收起相片，平静道：“自然如此。” * 耀银帝国凤京。 韩亭熙烦躁地拉上窗帘。 眉宇间一团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郁气。 就在他拉上窗帘的前一秒，外面还有让人恼火的窥伺感。 他有点后悔了。 第438章 早知道就听伊利亚的话，去上面给他分配的住处，不回曙光大学了。 这里倒是没有外面的娱乐记者、新闻记者等等，但这里是曙光大学。 ——这里的学生各个出类拔萃，毕业后成为各行各业的主力军，还有不少家里就是做娱乐新闻的。 韩亭熙莫名找到了一些很久之前，自己在大学里被缪斯之爱偷拍的感觉。 不过…… 韩亭熙有些出神的想。 当初那些年少时遇见的人，已经有很多毕业后都没再见过了。 叫什么来着？ 王念慈？王思君？ 当初对她，韩亭熙是有几分迁怒的。 但如今回忆，记忆也像蒙了层轻纱，隔着一层，曾经的情绪也记不清了。 更多是感慨。 他穿着浴袍，趿拉着拖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单手打开一瓶罐装酒，翘着二郎腿查看自己的终端。 里面大多数都是恭喜和攀关系的话，他直接无视。 只有少部分是关系近一些的人发来的。 长辈，如卢敬瑜泽塔尔顾均等等，风格不同，但无一都透着淡淡的欣慰。 朋友像是雷洛金筠笑雨等，则让他事情结束后请客吃饭，出去喝酒。 他挨个回复完，一罐酒也到了底。 酒气上头，他酒量一向不怎么好。 但此时心情很好，醉了也就醉了。 然后带着几分雀跃，微微阖上眸，意识沉入了第二世界。 这里的前台，在这里工作了六年，总是能见到这位客人，对于他来已经见怪不怪。 甚至韩亭熙直接在这里混到了尊贵的会员，只要进来，就有人亲切的领着他到专属包间。 即便没有和褚泽约定，他们也依然习惯有时间，就在固定的时间来到这里。 褚泽像是在身体上，安装有一个永恒运转的“韩亭熙的捕捉装置”一样，几乎只要韩亭熙出现，没过多久，他就会进入第二世界找到他。 这次也一样。 门被拉开。 韩亭熙抬眸，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眸中。 “让上校久等了。” 韩亭熙不自觉笑起来，眉眼发亮。 被偷拍窥视的烦躁，在褚泽低缓的声线里，轻易就被抚平了。 “你喝酒了？” 褚泽刚刚坐下，眯着眼打量着韩亭熙，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在他眼里，韩亭熙有没有喝酒很容易分辨出来。 只要他的上校开始变得爱撒娇，就是喝醉了。 平时虽然也很可爱，但远没有喝酒之后柔软。 ——当然，这都是褚泽自带的滤镜。 别人眼里，韩亭熙就算喝了酒，眉眼依然冷淡的吓人，酒杯碰在桌面上，都会让人下意识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点点。” 韩亭熙撑着一侧的脸，视线盯在褚泽的脸上，另一只手伸出去，在褚泽的脸上轻佻地摸了摸。 “第二世界看不到你的样子。” 手指落在自己的肌肤上，还勾着褚泽下巴挑了一下。 褚泽握住他的手指，放在唇上亲了亲，“想看我？” “很久没见面了……”韩亭熙长腿一勾，勾着褚泽的椅子腿往前挪了几下，两人凑近了，颜色艳丽的唇开合，“一年。” 说着，他皱着眉，不高兴道：“一年没碰过真人了。” 褚泽低低一笑，自然地将搂着韩亭熙的腰，将他面对面抱坐在怀里。 唇微微凑近，轻轻啄了一下，含着玫瑰一样的唇瓣，褚泽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马上就见面了。” 韩亭熙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恰好被褚泽捉住，勾在一起，浅浅厮磨。 褚泽摸着韩亭熙的后颈，滑腻的皮肤如上好的玉石，让他爱不释手。 在唇分之际，他反复亲啄着韩亭熙的唇和耳畔，声音含着欲气，但手上的动作却微微克制。 “峰会的名单中有你。”韩亭熙头蹭在褚泽的颈窝里，好像只有皮肤相贴着，才能缓解许久未见的思念。 他烦躁地哼了一声。 “怎么？” 褚泽抱着他，鼻腔发出一声疑问。 “还要三个月。” 韩亭熙张开嘴，叼住褚泽颈上的皮肤，磨了磨，“这三个月我还要在凤京等议会的最终批示。” 他说到这里，褚泽才开口问：“元老殿的事已经定下了？” “嗯。”韩亭熙抬起头，眉毛扬起，勾着嘴角不屑一笑。 在褚泽眼里，这模样又是自信又是得意，可爱极了。 “议会那里就是走个形式，出个公告告诉大众。” 他轻轻一笑，眼眸明亮又锋利，“毕竟，现在的帝国，需要我。” 八年的时间。 他征战前线，击退不死者进攻不可计数，整片宇宙安全线，只有他、褚泽、笑雨等寥寥数人所在的区域，没有被继续侵占。 他的军功，是用不死者一次次的死亡和败退，无数边境战士的血肉，以及自己无数次负伤带来的。 而随着他实力越来越强，进步以让人咋舌的速度，提升至五阶，在第一作战军中的地位渐渐不可动摇。 他成为了帝国最锋利的刃，刀尖对准敌人，同时也对准所有违抗军令之人。 贵族向他抛出橄榄枝，亦或者低下高贵的头颅。 第439章 这是他的荣耀和桂冠。 那些多次阻碍他进入元老殿的拦路石，如今也就如平坦大路上随意踢走的石子。 势不可当。 褚泽揉了揉他的头，亲吻韩亭熙的头顶，“卢教授会很欣慰。” “嗯。” 他点头，笑容大了一些：“只要我入驻元老殿成功，一些早就搁置的政策就可以继续实行了。” 褚泽知道他口中的政策都是些什么。 那是一些非常尖锐，直指贵族，以及帝国根脉上病疽的政策。 他手指搭在韩亭熙的脖颈上，眼眸却渐渐深了一些。 虽然书中的内容不能尽信。 但一些事情是不会变的，比如韩亭熙的成长，他与贵族之间的矛盾…… 褚泽想起了他上辈子死之前，书中更新到的内容。 ——韩亭熙被暗算，精神海破碎，失去力量倒在陌生的三级文明星球，然后被一名少女带回了家。 暗算发生在什么时候？ 褚泽回忆着书中的内容，发现他正好看到韩亭熙受到暗算之前，与神离滚床单的时候。 那时候他厌烦了这些内容，于是不再追更，有两个月的时间，都是交给他上辈子的好友于向北替他关注后续走向。 当时他不知为何，偏偏对这本书无比执着。 现在看来，褚泽也隐约有了一些感受。 是命运。 不是上辈子那种飘忽的说法，而是切切实实，暗中影响他思维的“命运”。 而于向北，向他汇报内容，也往往非常无聊简单。 -泽哥，今天姓韩的又和那谁滚床单了。 -草，这小子又勾搭了一位。 -今天有意思，洛倾和他分手了。 -哦，今天被暗算，受大伤，被一个金发美女捡走了——估计又是一位。 -草了，不出我所料，又要滚起来。 以上让褚泽现在回忆，也想不出任何有效内容。 他只能轻轻叹气，认真对韩亭熙道：“暗中小心，贵族必然会对你不利。” 韩亭熙应了一声。 他也清楚，自己现在已经算是在贵族的底线上试探，等进了元老殿，则就是完全拿着刀抵在贵族的身上。 韩亭熙还想说什么。 但褚泽却突然皱了一下眉，紧接着神色变得玩味了起来。 韩亭熙对于褚泽的状态十分敏锐，他问：“你在哪？” 现实世界，褚泽站在一颗停泊在脚下的陨石上，精神力辐射在整片起源星域上。 所有异能者，都在他的感受之中。 忽然间，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异能者。 是一个四阶异能者，拥有一只巨大的鸟喙，双翼无毛。 在高能武器和异能者的围攻之下，悍然用肉·体承受一切攻击。 所有攻击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一瞬间，那些狰狞的伤口就消失不见。 更大的、贯穿身体的伤口，则肉眼可见，从伤口的边缘飞舞出肉芽，刹那间形成新的血肉组织。 对方身上的信息，与他记忆中的一个异能者重合。 那是十一年前，耀日文明之上，将他从战斗中抓走，逼他和韩亭熙拼死一搏的火种中的人， 褚泽对他印象深刻。 以至于找了十一年都没找到，没想到对方是一直藏在起源星域中。 他眉峰冷意盎然，神色陡然变得冷酷起来。 “倒是得来不费工夫。” 他还记得，在无垠的高空之上，韩亭熙燃尽了一切，流着泪，浑身浸透鲜血，然后坠落。 那是曾是他未曾真正抱住韩亭熙之前，挥之不去的梦魇。 手指张开，根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如同勾住了空间，像是在画布上用力一扯—— 那个无毛鸟人忽然惊恐地环视四周。 只是一瞬间。 他看到了原本进攻的人，眼睛里那种震撼。 五感好像被剥夺了一样，肢体像是陷入了泥浆中，视野中的一切好似被蒙上了一层塑料薄膜。 他用力向前。 近在眼前的敌人，此刻却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到。 他像是在一个永不停歇的跑步机上，无论如何奔跑，永远停留在原地。 之后。 他发现眼前的一切急速变换，像是打翻了油彩，像旧时代的油画，抽象起来。 再然后，一切变换停止。 他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从上至下俯视，姿态随意，目光却残酷。 ——他变成了一张纸。 褚泽冰冷地看了他许久，自语道：“有趣的异能……不是天生，反而是后天的制造……” 他观察到，这鸟人的瞳孔深处，有一圈一圈的花纹。 这花纹很熟悉，在神话联盟的神话种族中，他们的身体上就有这种铭文。 而除此之外。 在昔日的大学生涯中，他曾在曙光大学考核时观看的录像中，看到过两个人，拥有这种花纹。 其中一人，是“叛国者”麦奥斯，七年前被发现已成为判出当前宇宙的“蛇吻”星盗组织的领袖。 另一人，名为赛丽亚，与麦奥斯同届，但却是一个未被记录到考核档案中的女人。 如今，是褚泽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花纹。 只是一眼，他便露出了玩味的笑。 第440章 从前至今的一些谜团，瞬间贯通前后，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 他淡淡的，说出一个词语—— “神明的容器。” 曾经的赛丽亚，恐怕就是那位神明亲身降临。 而麦奥斯，也就在那时候，得到了神明的眷顾，从祂那里获取了强大的力量，足以在短短八年蹿升至五阶。 而那一位…… 褚泽想起了，在他恢复失忆后，重新回到博斯学会书籍中的那副星辰启示卡牌。 那一位失去了一切的前辈。 恐怕就是赛丽亚，为自己准备的“完美的容器”。 但祂无法预料，一切也就是从那一刻，祂的所有布局被那人亲手打乱，以弱小的身躯，掀翻了神明的棋局。 如今想起，褚泽仍对那位不知姓名的前辈感到敬佩。 他又将视线落回了已经变成一张纸的鸟人身上，将他随意团成一团，扔进了口袋中。 至于火种与那位神明…… 褚泽神色晦暗不明。 也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火种中，那名“撼星”的声音。 ——“启动超高危武器，引爆所有恒星。” 只要超高危武器启动成功，五阶以下，所有在起源星域中的生命，都会瞬间被杀死。 褚泽听到了星球的嗡鸣。 他缓缓抬起眼，神色一瞬间，变的漠然而冰冷。 毁灭式的力量，轰然而至。 与此同时。 褚泽在万千星辰中，如唯一夺目的巨大光源。 如神明般伸出手。 ——规则降临。 所有恒星，在爆炸的那一刻，瞬间停止，然后诡异地逆转时间轨迹，在无数人惊恐的目光下，回到了超高危武器启动之前的样子。 火种的所有人，也在这一刻，被不能抵抗的力量，从三维变作二维，再无任何威胁。 一场高阶间的战争与危机，顷刻间烟消云散。 第二世界中，韩亭熙看到褚泽身形有一瞬间的虚晃。 褚泽将吻落在他的额头，回答韩亭熙刚才的问话：“我在起源星域。” 接着，他轻声道：“刚刚结束战斗，对方想要毁灭起源星域，我拦了下来。” “不过力量已经耗尽了。” 他低声道：“我该走了。” 韩亭熙不舍地抱紧他，“有受伤吗？” “没。” 褚泽看着韩亭熙，揉了揉他的头发，“宝贝，下次在凤京见。” 随后，在韩亭熙不情愿的再见中，身影缓缓消失在了第二世界。 杀人 第202章 天色渐渐入夜, 凤京一区晚上，风吹来浮华的香气。 灯火将夜空染色，恍如白昼。 路上人来人往, 浮空轨道上车辆一趟接着一趟, 冲破空气的爆鸣声在空中传下来, 混在人声中，也显得不那么嘈杂。 韩亭熙穿着一件薄外套和宽松的裤子, 看上去就像个刚出大学的青年。 头发有些长, 半遮住眉眼，让他的神情显得不那么锋利。 一区是凤京的一大消费区, 其中声色犬马不可胜数。 在黑夜中，才是它正式苏醒的时刻。 韩亭熙本来并不愿意来这里，但有些事确实不能推脱。 尚家二公子亲口邀约韩亭熙，通讯打过来, 语气诚恳温和, 直言请他韩上校给个面子。 然后地点定在了这个销金窟中。 韩亭熙与他没什么交集，细论起来，他们之间甚至多年前还有矛盾。 但身处名利场和权势中心，没有所谓的真正朋友和敌人。 对方这样说, 还拉了明照一起。 韩亭熙思索了没多久, 就同意了。 他也想看看尚汝成想做什么, 是因为他即将进入元老殿？还是因为下一任首相选举在即, 他想拉拢自己到他们派系？又或者是因为即将展开的顶峰会议？ 他想着，停在了一家会所外面。 这里外面装潢非常讲究, 外界树木葱茏, 蜿蜒一道溪流从正门外流淌进里面，其上漂浮着鲜花, 有色泽艳丽的观赏鱼类从中戏水。 韩亭熙只是瞥了一眼，甚至看到了鱼尾人身的人鱼，口中衔着玉石或珍珠，再仔细一看，玉石或珍珠上面刻着一些小字。 韩亭熙这副打扮，与这里可以说不太搭调。 但侍者依然恭敬有礼，询问有没有预约。 “尚汝成在哪？” 韩亭熙视线落在溪水中人鱼海藻般的长发上，有些许恍神，但只是一瞬，就回过神。 侍者不着痕迹打量了韩亭熙几眼，从对方略显年轻的造型里，终于认出他的身份。 他下意识紧张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又在韩亭熙脸上悄悄偷看了几眼。 心中感叹，果然是娱乐新闻里调侃的“冷美人”。 不过他也只敢想想，现实中更加恭敬。 “上校，请跟我来。” 这里的建筑很复古，又有些杂糅，是各种审美和谐融为一体的产物。 树木的叶片被培育成流淌着荧光的样子，代替了照明物，脚下的道路，都是用珍惜矿石铺成的，一路蜿蜒至一个个隔音效果极好的房间内。 两侧是私人房间，房间打开窗户，就能触摸到飘着花的溪水，在私人房间之外，则是重重树木阻隔的三层高楼。 第441章 每一层层高接近十米，碧瓦飞甍之内，却是十分现代化的装潢，巧妙地与复古建筑融为一体，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受。 韩亭熙只是看了一眼，就皱着眉收回了视线。 他在那里看到了许多不堪入目的景象，说是公共娱乐场所，不如称之为聚众擦边。 “上校，尚公子在这里。” 侍者恭敬的鞠躬，小声对如耳坠般的通讯器那头请示。 门拉开，是另一个侍者。 韩亭熙闻到了里面的一种香味，是多种上好香料调配出的，正在旁边的香炉里燃烧。 尚汝成依然穿着白的过分的衣服，带着白色的手套，矜贵优雅地坐在榻上。 明照大咧咧手撑在地上，坐在不远的地方，嫌坐榻太小不够自己发挥，自己找侍者拿了个软垫垫在身下。 除了他们之外，室内还有七八人，面孔都很熟悉。 第一作战军内的年轻军官，又或者各行各业头部的翘楚，而其中一多半是贵族，剩下一些也与贵族交好。 像韩亭熙这样，对贵族依然横眉冷对，视为无物的，也就他一人。 门一打开，尚汝成便抬起眼，款款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温声道：“韩上校来了。” 他人也站了起来，只是普通的动作，在他身上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漫不经心的雍容。 韩亭熙点了下头，环视一眼，发现这群人给他留了一个位置，就是尚汝成对面的软塌上。 多双眼睛齐齐盯着他，让他不耐地蹙了一下眉。 “看我干什么？” 室内便噤了声。 明照直接凑过来挤在韩亭熙旁边，忍不住讨人嫌地说：“领导，你是真招人烦，你一来就都不玩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 韩亭熙按住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到一边去。 尚汝成笑着看向他们，声音华丽的能让人想起流淌着宝石的河流。 “先说一声恭喜入驻元老殿，韩上校。” 韩亭熙摸到被恰好暖好的酒杯，里面已经盛好了佳酿。 举杯，他抿了一口，没有多喝。 尚汝成看着他的动作，也只是笑意不变，托着酒杯底一饮而尽。 姿态优雅，举动却豪爽。 配上温和的神情，确实十足的平易可近，如沐春风。 如果对面坐着的不是韩亭熙，也定会对他心生好感。 “上校一定在想，我邀你来聚会是为了什么。” 韩亭熙转了一下酒杯，听他说。 “说只是聚会玩乐，上校想必也不会信。”尚汝成一笑，“但我的初衷也确实这么简单，听说韩上校回凤京准备入驻元老殿，有不少人早已想与上校交好，结识一番，我还算有几分薄面，所以特来设局宴请，想在上校这里留个好印象。” 这些话，听听而已。 韩亭熙扯开唇角，淡淡颔首：“如此最好。”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惊得明照连看了好几眼韩亭熙的侧脸，欲言又止，生怕他在尚汝成的地方出什么事。 但随即，明照就又淡定了。 他想起身边这位，是帝国三十一位五阶之一。 更会在不久后入驻元老殿。 尚汝成脸色变也没变，眉眼舒展，轻轻饮了口旁边的茶水，笑道：“以后若有来往，也算与上校打过照面。” 他说完，就手向前一伸，“那上校，还请在这里玩得愉快。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 原本在旁边安静听他们谈话的人，听到这句话后，又看到韩亭熙挪开了视线，起身坐到靠窗的位置。 这时，他们才笑着，恢复了原本谈笑的气氛。 每个人桌前都放着精致的菜品酒水。 韩亭熙挪到靠窗的位置上，侍者又重新为他布菜。 “不用了。谢谢。”他伸手拿过对方的筷子，自己旁边有人，让他吃东西都没胃口。 侍者道了声是，安静坐在旁边了。 韩亭熙这才发现，除了那几个熟面孔，这屋内在他和尚汝成说完话，又陆续进了一些人。 无一例外的漂亮，男女都有。 有像韩亭熙身边这样，只是安静陪坐的，也有被搂进怀里，顺从按照对方要求喂东西吃的。 韩亭熙闭了闭眼，觉得不堪入目，转过头看向窗外。 他也没什么打扰别人兴致的想法，在耀银帝国的这些会所里，这种事是合法的。 这些来作陪的男男女女，都是签署过极其详尽的合同的，里面关于他们自身能做到的每一项都进行了详细的注解。 例如是否允许什么程度的身体接触，甚至他们身体的某个器官能做到什么程度，都会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进行规定。 当然，多“劳”多得，限制越宽松，给予他们的福利和金钱就越多。 这种背靠权贵的会所里，开的价格只会更高，所以他们的限制条款也越宽松。 这里的人也十分乐意服侍权贵，因为出手大方，甚至还能谋求更多。 简言之，都是合法交易，你情我愿。 和岑止易所憎恶的那种强迫性、圈养性的违法交易完全不同。 韩亭熙沉着气移开视线，也拒绝了身边人更进一步的邀请。 他看向外界的溪水，目光随着水流中的鲜花移动。 然后便看到了几只漂亮的人鱼。 第442章 他们身上挂着薄纱和宝石，鳞片闪着微光，各个美丽如不属于尘世的妖精。 韩亭熙目光多停留在他们身上一会儿，就听到耳边响起尚汝成的声音。 “韩上校对这些有兴趣？”他坐到了旁边，顺着韩亭熙的目光看向溪流中。 “没有。” 尚汝成轻笑一声。 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伸开，伸出窗外，姿态漫不经心，“过来。” 指尖在溪水上方，一名人鱼游到了他的手掌下，试探着，将头碰到了他的掌心。 尚汝成恩赐般从上至下抚摸着人鱼的脸庞，最后抬起对方的脸，拇指按在人鱼口中衔着的珍珠上。 人鱼看着他神色有一瞬的迷离。 尚汝成的皮囊确实优秀，灰绿色的头发衬得他面容苍白而英俊，眼型狭长而微微下垂，俯视着人的时候，有一种危险而致命的魅力。 人鱼口中的珍珠被他拿了出来，扔给了旁边的侍者，“记下来。” 韩亭熙这时才看出来，这珍珠上刻着的小字，上面记载着人鱼的名字，以及他们能提供的服务和身价。 “自己进来。”尚汝成的手从人鱼的脸上拿开，他垂着眸扯下指尖的手套，十指舒展了一下。身边的侍者也及时端着玉盘过来，上面又放着一副白手套。 韩亭熙心里嘀咕了一声，真能装逼。 人鱼眨了眨眼，听话地甩尾，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 每一间房都有一个室内的观赏池，韩亭熙没有见识的发现，这个池子原来和外界的溪流相连，算是活水池。 人鱼也正是从那里游进来，双臂潮湿，身上不着寸缕，海藻般的长发浮在水面上，仰头看向尚汝成时，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和魅惑。 “上校。”尚汝成道：“这只人鱼归你了。” “嗯？”韩亭熙夹着花生的手一顿，转过头看向尚汝成：“什么叫归我了？” 尚汝成含笑道：“我买下来了，看你喜欢，送你玩玩。” 韩亭熙过了好半天，脸上的神色终于变得不那么冷，而是皱着眉，“谢谢，但免了。” 尚汝成还擦着手，闻言眯了眯眼，打量着韩亭熙，开玩笑似的说：“上校这些年……似乎没什么人陪着？不如养只玩意解解闷。” 韩亭熙神色不明，将筷子放下，声音如冷冷碎玉：“尚公子倒不必替我的私人生活操心，我很少在家，养只人鱼恐怕养不好，还是尚公子自己留着吧。” 尚汝成擦着手的动作停了几秒，狭长的眼慢慢抬起，点点头，含笑道：“本想借花献佛，结果反倒让人生厌了。” 他倒了杯酒，敬了敬韩亭熙，干了下去，抬起手帕压着唇角道：“韩上校稍后请便吧，我就不在这招人烦了。” 他起身离开，手帕随意扔给了侍者。 韩亭熙重新拿起筷子夹花生吃，尚汝成的态度没在心中留下一丝痕迹。 他来这纯粹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现在看来，只是对他态度的一种试探罢了。 既然试探。 那索性就让他看个明白。 贵族中的一大部分，现在都以尚家为首。 这位尚家二公子，尚家实际掌权人，是注定与韩亭熙走不到一起去的。 更何况…… 尚汝成本也不是个善茬，他所表现出来的温和表象与他所做的事，却截然两样。 地下市场、人口交易、私自干扰三级文明进展、未经允许开采能量矿…… 这每一件事，都与尚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韩亭熙这些年在暗中帮助金筠和岑止易，他们二人也成立了一家安保公司，养了一批不怕死的异能者。 现在他们手上掌握着一部分尚家插手这些东西的证据，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其曝光，对尚家一击致命。 而尚汝成…… 他也早已知道金筠和岑止易做的事，对于韩亭熙掌握了这些证据，也一清二楚。 如今的试探。 也让他无比确定了韩亭熙的态度。 不可调和。 韩亭熙自在地抿了口酒，等将面前味道不错的菜品吃光，才不紧不慢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明照的肩膀，“走了。” “诶？”明照正逗着人鱼玩，就看到韩亭熙推开门离开的背影。 尚汝成弯下腰，指尖抬起人鱼的脸垂眸看了看，轻轻呵了一声。 “不是，你和他说什么了？”明照问。 尚汝成：“态度。” 他瞥了明照一眼，眉目平和，“你应该离他远一点。” 明照愣了一下，从这句话中品味出了什么。 还想问什么，尚汝成一根食指竖在嘴唇之前：“嘘。” 他厌烦继续解释。 而是自顾自的，摸着人鱼的眼角，叹息般道：“这副天真的样子……倒是有些像曾经的……她。” “尚先生，那这只人鱼？”侍者十分有眼色的凑过来。 “送到我的庄园。”尚汝成宠溺地摸了摸人鱼的头发，然后摘下手套扔掉。 * 4466年，5月7日。 元老殿恢弘的正门打开。 自两年前，张一元一鸣惊人突破五阶后，元老殿再次迎来了新的血液。 军队军容整齐，穿着礼服列队两旁，遥远的天空上巡逻机器一刻不停。 第443章 军事新闻、耀银帝国官方摄影小心地执行拍摄任务，精神不敢放松。 元首、元帅、十三部九司等等位高权重之人，以及正好在耀星的所有五阶强者，按照顺序进入元老殿内。 礼炮声响，机甲演武，此刻所有人，都等待着一个身影。 终于。 随着天际线的一道霞光，一只尾焰拉长，通体似火的鸟，出现在万众瞩目之中。 是由耀银帝国精心培育的，象征着耀银存在的火凤。 韩亭熙正坐在这只火凤的鸟颈处，手揪了几根红色坚韧的羽毛下来。 这是神话联盟里的生物，被耀银帝国用长达数千年的时间，渐渐让这种生物举家搬迁，垄断了市场。 韩亭熙在鸟背上俯视着地面，被所有人眼睛，以及各种摄像盯着，他轻声啧了一下。 这种开场他本来是拒绝的。 但张一元和他说，每一个入驻元老殿的人，都要经历这么一次，代表着传承和仪式。 于是，他也就顺从了。 火凤扇着翅膀，火光溅射，像从天而降的花火，落在了元老殿前方。 元首是厉云。 他精神矍铄，面容整洁，站在正前方，看着韩亭熙露出了和善的笑。 两步走上前，和韩亭熙轻轻握手。 巍峨的宫殿森严庄重，其上有法则的力量流转。 元老殿，也是一件宇宙瑰宝。 “落座。” 高居于上首位置的，声音平而静，字句落下的刹那，一切声息寂灭。 空间侧的六阶异能者。 韩亭熙看向长桌的前方，一名面容年轻斯文的男人，翻着一本厚重的书籍，坐在椅子上。 他是帝国除了柯音齐之外，那另一名明面上的六阶异能者。 安文。 韩亭熙看了一眼周围，也不客气，直接拉开椅子，坐在安文正对面的位置上。 在所有人都坐下之后，安文摊开书，一页纸飘了起来，上面字迹清晰可见。 韩亭熙的名字，与元老殿这几个字都在纸上。 纸页飘到了韩亭熙的面前。 “请签字，达成契约。” 安文道：“契约达成，正式入驻元老殿。” 正式的简直和元老殿不搭调。 韩亭熙就好像和一家公司签合同，契约上字迹清隽，条款列的很清楚。 包括元老殿成员享受的权益，以及他需要承担的义务等等…… 韩亭熙还是认真看了一遍，才提笔签字。 签完字的那一瞬间，契约达成。 规则的触角深入自己的灵魂，韩亭熙感觉到了自己对元老殿这一宇宙瑰宝，有了一些权限。 “契约成立。” 安文像个旁白解说，语气平淡道：“可以散了。” “咳！”厉云用力咳了一声。 安文顿了顿，才想起来，很久没进来人，他都给忘了。 “等会儿，信物拿着。” 他遥遥扔给韩亭熙一件东西。 厉云看得额角都在抽搐。 摄像还在录着呢，能不能走走流程？ 韩亭熙隔空接过来，指尖先是感受到了一片温润滑腻的触感。 是一枚玉雕。 红碧色，中间如水般漾着金纹，未经雕琢，形状如火凤。 安文说着散了，但到底还是没散。 精致的宴席布上，流水般的精致菜品布满长桌，色香味俱全。 本来还想去做正事的韩亭熙，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吃几口。 ——杀贵族这种事，也不急于一时。 等他吃饱喝足，走出元老殿时，外面的摄像还尽职尽责拍着。这是他们数年一度，唯一有机会进元老殿的几会，需要万分珍惜。 “去哪？”韩亭熙摸了摸门口那只火凤鸟的头，就听到身后安文的声音。 外面光线正好，照得火凤红色的羽毛更加明亮。 韩亭熙闻言笑了笑。 声音轻快，字句却清晰。 “杀人。” 安文静静看着他，淡声道：“功勋相抵，但元老殿不允许滥杀虐杀。” “嗯。”韩亭熙已经走远。 他平静地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指环，心情很好般回答：“我从不杀无罪之人。” 卡蓝家族，也在这一晚，所有人难以入眠。 鲜血喷洒遍地，往日作威作福地贵族，惨叫着看着昔日亲人倒在血泊之中。 高声叫着：“我要送你进军事法庭！！” 但这威胁如垂死挣扎。 瘫倒在地上的贵族，看到面前那双长腿向前走了两步。 鞋底触及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如同死神的宣告。 距离瘫倒在地上的贵族的鼻尖不远处，那双腿停了下来。 接着，纷纷扬扬的纸张从空中洒落。 平静的声音说：“凭这些——送我进军事法庭吗？” 纸页落在满地的血水中，其中印着的彩色图文，也被染成了单调的深红。 ——那里印着他们的面容。 而其中表达的内容，让贵族的脸色陡然灰败。 他们在强迫带着抑制环的异能者。 对方的面容绝望而压抑——无论如何，都不是自愿。 “只看到这个？” 手指纡尊降贵般，捏起另一张纸，递给这一位卡蓝家族的贵族。 第444章 “读一下。”语气冷厉，威严感让人浑身颤抖。 “4455年，三、三月七日……博德尔·卡蓝，于帝国下属编号c3的二级文明……” 声音干涩起来。 “读。”韩亭熙冰冷注视着他。 贵族手抖的厉害，趴在地上开始哀嚎。 韩亭熙平静接下去：“……侵占c3文明财产，私自开采矿石，圈养人畜，进行人口贩卖和交易……最后屠杀c3文明王室，鸠占鹊巢。” 黑白分明的眼落在贵族的脸上，只是一眼，空间之力勒住对方的脖子，瞬间绞杀。 最后，他环视已经杀了个干净的庄园。 剩下还哭喊着，说要告他进军事法庭的人。 “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要送你进军事法庭！” 韩亭熙走出去的步子一缓，慢慢转过身，顿了一下：“军事法庭？” 他神色鲜活了一些，似乎觉得好笑。 于是韩亭熙抽出腰间的匕首，走到那位哭着的年轻贵族身前，锋刃抬起对方的下颌。 他居高临下，冷笑道：“我杀一人，和杀十人百人没有任何区别，你可以试试。” 在对方紧缩瞳孔的惊恐面容中，他眼眸杀气四溢： “当今宇宙战火交加，不知哪天不死者就会突破防线，吃你的血和肉。我为帝国上校，掌握军权，攘外安内，护帝国平安。你送我去军事法庭，那谁来去前线杀敌？谁护着你们一群酒囊饭桶醉生梦死——你？” 他问另一个人：“你吗？” 他挑起贵族惨白的脸，目光一个个望去：“还是你？” 韩亭熙神情轻蔑，转过身留下一个背影。 声音留在脑后。 “你们最好安分守己，学会管住自己。要是手伸得太长……” “——我不介意直接剁了它和它的主人。” 齿痕 第203章 从进入耀银帝国范围内, 就开始了漫长的星际观光航行。 由帝国官方承办，外交部部长亲自接待，途径各著名星域, 观看了诸多风景。 中间还遭遇恐怖·分子袭击若干次。 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 才匆匆跃迁降落到耀星。 摄像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在停机坪外翘首以待。 星舰进入轨道发出沉重的轰鸣, 慢慢停下来，舱门打开, 里面的人陆续下来。 打光和摄像疯狂开始运作起来。 随着一个又一个人走出来, 到最后一位时，所有人都缓缓放轻了呼吸。 这是无相第一次出现在耀银帝国的领土上。 因为距离星舰停泊的位置有一段距离, 只有很稀薄的灯光照射在星舰之外。 于是照得那道身影，好似融在黑暗里，模糊不清。 直到他缓缓走下舱门，好像散漫般抬起头, 淡淡看了一眼这边。 眉骨高挺锋锐, 轮廓深邃，只是略略垂眸抬眼，就有一种远观而不可攀的气势。 但这优越的面容并不是让媒体忽然安静，并且转瞬疯狂的原因。 无相的伪装有太多面孔了, 宇宙中所拍摄下来的照片, 就被被广大星网网友命名为“丑无相”“帅无相”“一般无相”等等。 后来, 网友以此来当做网络热梗, 形容某个人长相，会说对方“有x分帅无相之姿”等。 所以只是一张脸, 并不会让媒体失态。 让他们失态的是一点—— ——这是无相的真正面容, 他这次，没有任何伪装。 这是他在传闻中的那张脸。 关于无相的这张脸, 宇宙中有无数揣测传闻。 直到有好事记者发现了耀日文明和耀日雇佣兵团的联系。 他们在耀日文明，采访了当地一对路人姐弟，并询问他们：“近年来无相在宇宙声名鹊起，你们作为无相半个故乡的人，对于无相很少回耀日文明怎么看？” 路人姐姐用着不太熟练的通用语说：“我看个屁。” 还是弟弟接过话： “很少回又不是不联系，你看，”弟弟拿起自己手上的快递，挠头道，“这就是无相给我们寄来的礼物。” 记者尬笑：“……额，看来耀日文明里的居民，都很喜欢开玩笑哈哈。” 记者紧接着问：“那你们有没有见过无相的真实面孔？” “当然了，我当初还以为我姐姐喜欢他呢。” “……可不可以透露一二？” “绿眼睛，和我们耀日的审美不一样，但在宇宙里应该算很帅的。” 一经报道，无数关于无相绿眸的同人文和同人图应运而生。 而如今。 他们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的那张脸。 褚泽抬起手遮了一下眼，左手上的那颗绿色宝石也并未遮挡，在拍摄光照下折射着奇异的光。 “老大，你这张脸要在星网上刷屏了！” 夏玲咋咋呼呼刷着星网，摸了一下虚拟屏幕，“老大，你真不考虑出卖一下色相？你这脸日入千万不是问题……” “闭嘴。”百安拍了一下夏玲的后脑勺。 褚泽揉了一下眼角，在无数灯光摄像之下，神色自如地走出去。 第一次以“无相”的身份，返回耀银帝国，他不想遮掩什么。 ——因为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也不想遮掩自己和韩亭熙的关系，而他也不想看到任何其他的脸和韩亭熙放在一起。 第445章 只有自己的本来面孔，和韩亭熙的脸放在一起，才算赏心悦目。 让人惊叹的占有欲。 这是百安在内心腹诽的一句话。 他的团长哪里都很完美，只有脑子，是个一半智慧一半韩亭熙的恋爱脑。 碧绿是暗夜中最幽深的光。 那一道蓝紫的瞳孔，透过摄像的屏幕，妖异地插入人心。 星网之中，随着第一张无相真容的照片被报导。 犹如沸腾的油中滴入水，瞬间形成一种爆炸的热度。 而与此同时，一种声音，也从星网的角落里发出—— “你们有没有觉得，无相的脸似曾相识？” 这道声音不大，但如分流入海前的每一股溪流，为最后大海的广阔而贡献力量。 “原本不敢说出口，但真的，太像了……” “提一个关键词，军事法庭……看过当年那场直播的人应该都有印象。” “但那人……我记得死了啊。” “草，惊天发现！如果真的是那人的话，htx的白月光……” 星网上的浪潮只有夏玲还在沉迷其中。 褚泽对此毫无兴趣，只是在听到夏玲对他说，星网有人开始从十一年前编他和韩亭熙的故事时，才拿起终端看了几眼。 “这是我们为您安排的酒店，安保等级最高，具备……” 这间酒店专为各文明来访的领袖提供，褚泽他们也被安排住进这里。 听着耳边的介绍声，他抬起手制止了对方的讲述，他勾唇浅笑，“感谢，这位女士。舟车劳顿，还是请先安排我休息比较合适。” 五官英俊耀眼，让人忍不住心微微停跳。 好在这里的人见多识广，只是一刹就恢复正常，不再介绍这所酒店的优点。 “那团长，您先休息？”百安问。 “嗯。你们自己爱玩什么玩什么去吧。” 褚泽的拇指轻轻蹭过食指的指节，心情很好地说：“别来烦我。” “是……” 百安从褚泽的唇角，看到了熟悉笑。 他暗中啧了一声。 如果猜得不错，那位韩上校，估计就是今晚他团长的客人。 百安没想错。 韩亭熙自从那天在卡蓝家族大开杀戒之后，接连几天，都在冷酷无比的动用手里的权利杀人。 贵族对他恨之入骨。 完全想不到，早已在第一作战军内，成为贵族手中的刀的他，安分了八年之久，却都是在蛰伏，只为了在贵族面前造成低头的假象，给予贵族们麻痹的错觉。 而这些假象，直到进入元老殿。 ——贵族手中的刀，终于对准了他们自己。 韩亭熙本就是无柄的利刃，握住他，就要承受鲜血淋漓的代价。 面容毫无情绪，平静地看着最后一个目标倒在血泊中，韩亭熙便转身离开。 背后的人，在他接连几天残暴的名声下，甚至连哭泣都哽在嗓子眼里。 韩亭熙倒没想塑造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形象。 但若是有人畏惧，他也觉得可以。 畏惧才会让他们收敛。 外界树影摇曳，安静的庄园里，侍从跪倒一片，生怕受到牵连被韩亭熙顺手杀了。 韩亭熙走出去，扫了一眼他们，轻轻皱了一下眉。 而下一秒，他忽然低下头，拨弄了一下无名指上的荆棘玫瑰戒指。 神色像是春日里的冰河一瞬间破碎，冰封的神色消解。 原本因为过分冷冽，而让人忽视掉的桃花眼，此刻轻轻弯了起来。 他直直看向庄园之外。 荆棘指环告诉他，他所想之人正在庄园正门之外。 褚泽只是关上门，就瞬间消失在了房间里。 异能限制使用的禁制在他面前约等于无。 从空气中的信息，他能看到韩亭熙在杀人。 于是作为韩上校的情人，他安分守在了外面，没有进去打扰他做正事。 不过杀人是件并不复杂的事。 只是等了一会儿，褚泽就似有所觉地抬起头。 正门打开，他下意识张开双臂，韩亭熙就轻轻跃入了怀中。 这是现实生活中，他们时隔一年的拥抱。 鲜活的、生命蓬勃的味道，在韩亭熙冲入怀里时，纷纷涌入了褚泽的呼吸里。 他抱着韩亭熙转了一圈。 就像全世界最普通的情侣一样，褚泽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揽着韩亭熙的腰，颠了两下，“想我了吗？” 韩亭熙双腿攀住他的腰，低头看着褚泽，低下头亲吻褚泽的鼻梁，柔软的唇上都带着几分思念，轻轻地，向羽毛刮过，“想。” 然后唇亲到褚泽的鼻尖，在向下，慢慢压到了他的唇上。 韩亭熙轻轻含住褚泽的唇珠，又伸出牙咬了一下。 褚泽忍不住笑，捏住他屁股上的肉：“你是小狗吗？” 韩亭熙轻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深吻了下去，含糊道：“我是你男人。” “行。” 亲吻的间隙褚泽闷笑，湿软黏糊的吻让人沉沦，而在亲吻的时候，四周的景色也在瞬息变换。 唇分开的时候，韩亭熙已经被褚泽压在了床上亲吻。 外面是高大的乔木，再远处是喷泉。 屋内装潢华贵，每一样东西上都有着耀银帝国火凤衔花的纹饰。 第446章 “帝国酒店？”韩亭熙没来这里住过，不过大学时曾来这里执行过任务。 “嗯。主要方便监控。”褚泽沿着韩亭熙的唇亲下去。 韩亭熙手搭在褚泽的头发上扯了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后撤了撤，单手按在褚泽肩膀。 “不行，我要洗澡。” 韩亭熙刚杀完人，虽然都用空间异能隔开了气味和血，但他还是觉得全身不舒服。 他还伸出手臂闻了闻，总感觉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不脏。” 褚泽啧了一声，单手握住韩亭熙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对方按在床上，双手被箍在头顶。 另一只手摸着韩亭熙的下颌，反复摩挲，声音低哑：“这么漂亮，哪里脏？” “你像个变·态。”韩亭熙乐道。 觉得褚泽总是在这种事上，像个天赋异禀的变·态。 他自顾自乐了一会儿。 但下一秒，就嘶了一声。 褚泽不让他乱动，单手把韩亭熙拨了个干净。 韩亭熙腰绷起来，上面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褚泽的脑袋刚从那里抬起头。 “你他妈才是狗吧？”韩亭熙骂道。 劲瘦的腰上，落下了一枚齿痕。 齿列整齐，咬出了一点血丝，微微泛着红。 在白皙的肌肤上，有种圈地的情·色感。 韩亭熙蹬了蹬腿：“快点，放开，我要洗澡。” 褚泽这才勾着他的腰，一个公主抱抱起来，低头笑：“帮你洗。” 他意味深长道：“里里外外，都洗干净。” 猜猜我是谁 第204章 宇宙中最高级会议, 顶峰会议即将在耀银帝国召开，这对于整个宇宙，都是一件值得重视的大事。 顶峰会议上, 各国领袖将决定今后的宇宙□□势、经济发展、环境、文化等等的走向。 在这种外敌内乱不断的现在, 从顶峰会议商议出的政策, 将起到定心丸一样的作用。 耀银帝国凤京早已戒严，为期一个月, 所有居民出入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核, 就连贵族，在这个时候都不允许特殊化。 每天都有耀银帝国的外交部各类人才来陪同出游, 各个都是长相标志大气，充满超级文明的底蕴和修养。 百安作为兢兢业业的贤内助，天一亮，估摸着褚泽休息好了, 就来到了自家团长门前, 准备实施叫醒服务。 然而，刚端着早餐走过去，他就看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 对方头发微卷，身量极高, 背影挺阔, 站的标准而挺拔, 身上还穿着第一作战军的制式军装, 食指曲起，已经敲响了屋门。 这谁？ 百安刚在脑海中翻找比对这人的影像资料, 对方已经转过身, 平静地看了百安一眼。 长相与脑海中的一人对上。 “你好，伊利亚副官。” 伊利亚打量着面前这人, 个头不高不低，大概一米七五左右，长相温和清秀，看上去人畜无害。 但只是看上去。 百安，耀日兵团名义上c组组长，实际上的副团长，是能笑着将敌人轰成渣的佣兵。 “你好。”伊利亚点头。 百安看着他，等了几秒。 伊利亚被百安看得浑身不舒服，他迟疑着，往旁边挪了几步。 百安立刻满意地站在了门前，还很公平地将眼前的房门一分为二，自己一半伊利亚一半。 “咔哒”一声。 门锁打开，屋子里的光亮泻进了走廊里。 褚泽低下头看了眼百安，又抬起头看了眼伊利亚，“进来吧。” 百安率先一步跨进来，早餐端得平平稳稳。 伊利亚慢了一步，只能跟在百安后面。 他盯着百安的后脑勺，总有点的莫名其妙的感觉——对方好像在和自己竞争？ 这感觉实在好笑，伊利亚甚至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韩亭熙打着哈欠走出来，伊利亚刚想站起来问好，百安就先一步走上前自我介绍。 这时，伊利亚才确定，不是错觉，百安确实在和他搞职场竞争。 “上校你好，这么多年竟然才第一次见面，实在有些愧疚……” 韩亭熙发丝还慵懒的蓬松着，套着卫衣，看上去像失足落尽褚泽手里的男大学生，漂亮的好像精致的人偶。 百安被美颜暴击了。 他见到韩亭熙的一瞬间，忽然理解了夏玲为什么老是看着韩亭熙和团长的同人文发出嘿嘿的傻笑。 “……没事，我不介意。”韩亭熙愣了一下，手指挠了一下侧脸。 褚泽端着杯子在喝茶，饶有兴致地看着。 伊利亚沉着气，思索良久，走到了褚泽旁边，小声问：“他这个情况多久了？一直都这样吗？” 褚泽噗嗤一声笑出来，摇头，递给伊利亚一杯沏好的茶水。 韩亭熙已经拉开凳子坐下，从百安摆好的早餐里端过来一道甜品。 刚想拿叉子，百安已经递了过来。 韩亭熙抬眸看了他一眼：“谢谢。” “不不，我的荣幸。” 伊利亚一言难尽看着。 褚泽压低唇角，含蓄道：“我们耀日的佣兵都这样，他第一次见亭熙，比较热情，过一会儿就好了。” 百安心满意足看着韩亭熙拿着叉子吃甜品，看到奶油粘在对方的唇角，都想亲自给他擦一擦。 第447章 而韩亭熙意外的乖巧，与他冷冰冰的气场截然不同。 他会吃小蛋糕，吃到不爱吃的会皱眉，递给他东西时会礼貌的说谢谢。 百安在褚泽身上无法释放的关怀，此刻一股脑给了韩亭熙。 韩亭熙有点招架不住。 他多次频繁地看向褚泽和伊利亚。 “百安。” 褚泽压低笑声咳了一下，百安瞬间正襟危坐。 他拉开椅子坐到了韩亭熙旁边，手臂搭在韩亭熙的椅背上，另一只手轻轻蹭过韩亭熙的唇角，拇指刮下来一点奶油，被他非常自然塞到了自己嘴里。 伊利亚非礼勿视地移开视线，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道：“上校，元老殿的事完成，积压的军务也要开始处理了。” 韩亭熙瞬间觉得嘴里的东西不香了。 但他倒不会任性，只是心情不太美好地发出一个鼻音：“嗯？” “安全线外虽然没有大规模的作战，但对方似乎格外青睐耀银和洛塔利亚尔的边线，始终将火力集中在我们身上……” 伊利亚道：“笑雨上校的安全线已经向后缩了一光年。” 褚泽和韩亭熙同时停下了动作，皱着眉道：“笑雨那里怎么回事？” 一光年的安全线，对于八年的战争来讲非常微不足道。 区区一光年的战线，如果不是伊利亚提起，整片宇宙也不会对此有什么关注。 但那是笑雨。 在曙光大学上学期间，若不是因为异能的副作用，几乎与褚泽韩亭熙不相上下。 就连出了校园加入军部，笑雨也是最先斩获军工升官的。 “因为您不在。”伊利亚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没有人能发现笑雨上校，对于他的军令自然也视若无物……而您不在，其他临时指挥的能力……”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其他临时指挥，没有能够像他一样的指挥才能。 笑雨有。 但笑雨那该死的异能，却让他永远不能一个人用出来。 伊利亚想起了曾经在前线，主帅泽塔尔看到笑雨时，很遗憾地叹气。 美玉有瑕。 笑雨只能成为一道影子，在失去主体牵绊之后，他将也不复存在，再也无法窥见光明。 “我知道了。” 韩亭熙拿起纸巾擦了擦手，平静道：“伊利亚，准备好。” 他看着褚泽，下意识抿了抿唇，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道： “七日后启程。” “是。” 伊利亚觑了一眼褚泽的神情。 但褚泽情绪一向无法让人捕捉到，他只是支着下巴看着韩亭熙，眸低情绪却很柔和。 他伸手揉了揉韩亭熙的头。 嗓音平缓：“战事重要。” 有伊利亚和百安在这里，韩亭熙克制住了想将自己塞进褚泽怀里的欲望。 他抬眸扫了一眼二人，“你们一早上来这是干嘛的？” 百安这才拿出纸质资料给褚泽过目，“这是峰会拟定的内容，您要求的也被整理在其中，看看有没有需要另外提的意见。” 褚泽随意翻了翻，嗯了一声。 这种峰会内容其实只是发在星网上，让普通人有个大致了解的。 实际峰会里，掌握话语权的只有他们几个大势力和文明，要商议的内容也会在会上随时更改。 接下来四人分开，韩亭熙和伊利亚处理军务，褚泽和百安处理星际雇佣兵团的事务。 等四人忙完，已经中午过半。 伊利亚和百安就不打扰他们，起身离开了。 韩亭熙这时才一头栽在褚泽身上，搂着褚泽的脖子不高兴地嘟囔：“见不了两次，时间还这么短。” 但边线要紧，在这种局势之下，韩亭熙也就是嘴上抱怨，但绝不会产生因为儿女情长而放下正事不管的心。 褚泽亦然。 他们是异能者，而且是五阶中的佼佼者，理应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而且他们的生命还很漫长，等平定宇宙后，他们有大把的时间相处。 他们这些年早已看遍了宇宙的风景，比起出去到处走走，更喜欢肌肤贴着，彼此亲密地拥抱着躺在床上看星网，或者去第二世界打游戏。 “我们好多年没一起玩过游戏了。” 韩亭熙忽然来了点兴致，催促褚泽：“来，去第二世界，我们到星际模拟战上玩玩。” 褚泽自然同意。 但等进入第二世界之后，他们却发现关于星际模拟战那个独立空间，此刻已经锁住。 点击则显示【此世界已停止使用，请等待官方维护或向官方提出申请……】 “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充满了荒谬。 韩亭熙善用星网，登录搜索关键词【星际模拟战】，搜索结果很快显示出来。 “《星际模拟战》是由天一星域灵境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制作发行在第二世界的一款开放式游戏，于4435年3月启动……游戏发生在一个广袤的星域中，玩家可以在公共世界进行交友活动，也可参与pvp或pve两种模式的模拟战对抗，地图随机……” 褚泽看到了最后一句话。 “灵境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已于4465年8月被尚通集团收购，旗下一应游戏项目暂时关闭停运，其中星际模拟战广受玩家喜爱，运行三十一年，最终难逃被时代淘汰的命运……” 第448章 也就是去年8月份，这个陪伴了他们很久的老牌游戏，停运了。 韩亭熙一瞬间感觉心情是天崩地裂。 褚泽手握成拳抵在唇上，看着韩亭熙闭上眼睛自闭的样子，忍不住有点想笑。 所有游戏迷，在得知自己喜欢的游戏停运后，表现估计都会和韩亭熙一样，心如死灰。 韩亭熙心情非常不好，偏偏褚泽还在笑。 他睁开眼，看褚泽有些不顺眼：“你笑什么？” “咳咳。” 褚泽赶紧面无表情，不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他俯下身钻进韩亭熙的被窝，抱住他安慰道：“我看到了，尚通集团是推行了另一款游戏，星际模拟战才停运的，另一款比星际模拟战还要更精良一些。” “那不一样。” 韩亭熙哼道：“替身是不可能取代正主的，你懂吗？” “那无相和褚泽你选谁？” 褚泽忽的来了一句。 救命，韩亭熙憋闷的情绪一梗，被褚泽这神来之问搅得情绪都不连贯。 你能不能让我郁闷一会儿？ “我选三。”韩亭熙在被子底下踹了褚泽一脚。 “没有三，只有褚泽和无相。” 褚泽不依不饶，颇像个缠着男友问自己和他爹掉水里救谁的。 但褚泽问的不是自己和韩亭熙他爹，他问的问题，在韩亭熙看来，就好像褚泽掉水里了，然后河神冒出来问自己，你掉的是这个金褚泽，还是这个银褚泽呢？ 从掉褚泽问题，韩亭熙找到了回答的答案。 “我只要我男朋友。” 韩亭熙忍不住笑：“褚泽和无相打一架，谁赢我选谁。” “啧。” 褚泽说不上满意不满意，只是把韩亭熙按在床上里里外外亲了一遍，还要魔音灌耳般不停地说什么，现在你猜猜是褚泽在里面，还是无相在里面？ 韩亭熙关于星际模拟战的郁闷被另一种郁闷取代了。 回答不对问题，就要再猜一遍。 韩亭熙堂堂五阶异能者，最后在床上哭了三天，才被褚泽“大度”的放过。 韩亭熙半梦半醒时，甚至还在想，褚泽究竟是想用另一个问题为他缓解情绪？还是趁机借题发挥满足自己？ 他不得而知。 但真的再也想不起来星际模拟战这个游戏了。 游戏王 第205章 不过韩亭熙怎么也想不到, 星网网友竟然还真的在搞“选褚泽还是选无相”这个游戏。 褚泽还作为耀银帝国公民时候的档案被列入绝密，只有帝国高层知道他与神明的关系。 在他死亡后，未免引起群众的恐慌, 他一切能和“神”沾上边的消息, 都被隐藏或销毁了。 不过曾经那次军事法庭上的审判, 却不在此列。 虽然没有了当时的高清画质，但所有人都能看出, 视频里面的那人, 在法庭上英俊的耀眼。 甚至模糊的画质，更让他的身上镀了一层岁月的柔光, 配上剪辑时加进去的背景音乐，让人忍不住为之心动却忧伤。 其中大热门的剪辑，还加上了褚泽生前的履历。 那一列列在曙光大学历年来都称得上高分的学业信息，光明璀璨。 但一切戛然而止在军事法庭之外。 年轻的耀眼的生命, 终究如夏花被迫凋零。 甚至不明真相的网友, 群情激奋，说褚泽是被库伯家族和卡蓝家族暗害的，然后舆论越来越大，最终帝国军方被迫下场辟谣, 这声讨才停止。 在这之后, 就是褚泽和无相的外貌对比, 以及还牵扯进韩亭熙的一系列网友创作。 不过官方的账号下面, 顶在最上方的几条回复，全是要求帝国回答无相和褚泽到底有什么关系的。 帝国对此一直保持沉默。 不沉默不行啊。 帝国顶层的权力部门已经开过一轮又一轮会议了, 关于十一年前的档案被情报部翻来覆去的查阅。 一个让人震惊的真相, 几乎就摆在了帝国元首的桌面上。 但对方是星际雇佣兵团的副团长，当今最可怖的五阶之一。 在对方没有任何表示之前, 他们帝国也找不到机会询问无相这件事。 而且说起来，若无相真是褚泽，他们更不知道怎么率先开口。 ——毕竟十一年前，褚泽在帝国过得并不算特别好。 于是星网上的人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来帝国的人和回复。 ——这几乎就从侧面反映了一个事实。 星网上的人沸腾了。 无相x韩亭熙，褚泽x韩亭熙，韩亭熙x无相，无相/褚泽x韩亭熙等等同仁创作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一对一一对二等等，三个身份混搭着来。 “……草。” 韩亭熙只是看了一眼，就差点把终端扔出去。 褚泽头抵在韩亭熙肩膀，按住韩亭熙，目光落在虚拟屏幕上。 他薄唇轻启朗读着： “……无相怎么也想象不到，原来自己，竟然是那个人的替身，他红着眼睛掐住韩亭熙的腰，将他压在床上，撕扯啃咬，眼睛里盛满了疯狂：‘说，你爱我！’ 韩亭熙倔强的不发一言，在被狠狠侵犯时，眼角一行泪淌了下来。 他的心已经和身体一样破碎了。 第449章 哈哈哈哈……” 褚泽差点没笑岔气。 韩亭熙不满道：“你笑个屁啊。” 他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被辣到了，立刻动手关掉。 他正站在衣帽间，身上穿着军装。 而褚泽也身穿正装礼服，二人在落地镜前，更显得肩宽腰窄，身姿挺拔。 褚泽低头，环抱着韩亭熙的姿势，为他将领带打好。 眼角还带着笑意，“上校在床上确实会哭的，写的也没错，就是抽象了那么……一点点。” 他注视着韩亭熙的耳后那一片皮肤，嫩白的肌肤渐渐攀升上一点点的红，像是梅花落在雪中，配上韩亭熙瞪过来的桃花眼，让褚泽齿尖痒痒的，很想再做点什么。 “……闭嘴。” 韩亭熙恼羞成怒，“别耽误我换衣服。” “遵命，上校。” 褚泽款款退后，手指勾了两下他的腰带，倚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就这样看着韩亭熙在军礼服上挂一枚一枚的勋章。 这八年来，他的勋章已经挂满了左胸口，功绩配在这张年轻的脸上，让人忍不住咋舌。 肩上，三颗星辰在两道金线中央，璀璨夺目，是上校军衔。 他整理好军装，转身，冲褚泽轻轻挑眉：“分开走？” 褚泽穿的是修身的礼服，银白配色，衣摆和手臂上还有暗色的纹路， 与韩亭熙站在一起，一深一浅两种颜色，却出奇的和谐。 百安看到他们二人的时候，在心里想。 大概是因为脸长得都很惊人，所以怎么看怎么相配。 “暂时分开吧。” 褚泽遗憾地卷起韩亭熙耳侧的发丝，“峰会即将开始，先低调一些。” 韩亭熙正有此意。 酒店内外都严格保密，所以韩亭熙神色自如地从中走出，与他参见而过的人，虽然震惊于韩亭熙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的，安也不会多嘴猜测。 “我去接洛倾。”韩亭熙说。 褚泽懒懒坐到了专车上，手搭在车窗框上，勾了一下韩亭熙的下巴，“去吧，我也有十一年没见她了。” 飞车启动，升上了浮空轨道，褚泽支着下颌，看着韩亭熙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然后转身离去。 这是韩亭熙和褚泽见面的第六天，今晚将在宫廷内举办一场峰会前的宴会。 几乎所有帝国高官贵族，以及社会顶层的精英，都接到了这次邀请函。 韩亭熙也不例外。 不过洛倾不行，她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学术上虽然不错，但远比不上业界大牛，这种宴会洛倾是进不去的。 但洛倾却不在乎那一张邀请函。 ——笑话，那位帝国五阶上校，可是她青梅竹马的哥哥。 她需要邀请函？ 不过让洛倾这么迫切想要参加这次宴会的，并不是因为与峰会有关。 而是因为数日前，在星网上爆火的那一张照片。 ——无相出星舰时的照片。 碧绿妖异的眼眸，左手上的那枚菱形宝石，英俊耀眼，甚至不似人类般的脸…… 都在告诉洛倾，这个无相，绝对就是褚泽。 她非常自信自己的判断。 原因就是，她同样自信于自己对韩亭熙的了解。 尽管时隔多年，但她仍然能记得，当初宣布褚泽死亡后，整整数个月，韩亭熙可以说性情大变。 曾经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后来则变成了冷漠的冰，落雪的竹。 直到那次赏金联赛。 他与无相不合的消息传出，洛倾在他回国后与韩亭熙见了一面。 从小到大的相处，加上一点点的直觉，让她发现了韩亭熙的变化。 冰雪开始融化了。 不过那时无相仍是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她也不清楚韩亭熙的原因。 再加上后来新闻总看到韩亭熙和他秘密情人的花边新闻，她还以为韩亭熙是找了个替身。 不过一切的揣测，在前几天看到那张照片开始，就归为了一个。 “洛倾，快点。” 韩亭熙坐在洛倾公寓外的圆柱形石椅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声音传到了屋子里的洛倾耳畔。 “马上！” 洛倾趴在窗户上冲下面喊，然后转身在脸上又添了几笔。 韩亭熙盯着树枝上的两只鸟，看着它们两只在树枝上蹦来蹦去，蹦来蹦去，飞起来，又蹦来蹦去…… 这时，洛倾才踩着小高跟走下来。 她还是明媚漂亮，脸一抬起来，就是靓丽骄傲的模样。 身上穿着长裙，如花瓣一样层叠向下，在脚背上落下一袭轻纱。 韩亭熙打了个哈欠，向洛倾伸出手。 洛倾握住的那一瞬间，空间瞬息变换，洛倾发出一声尖叫： “韩亭熙！你能不能等我准备好再用你的异能？？！！！” 褚泽正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倚着柱子向下看。 这里有着层层帷幔落下，遮掩了人的身影。 他看到了韩亭熙和洛倾，一前一后走进来。 前面的青年姿态随意，背影像一根青竹般挺拔，五官精致却如覆盖着雪的花。 他身后是跺着脚生气的洛倾，不过神色里没有爱慕，只有浓浓的嫌弃。 这场景，让褚泽有一瞬间想起了曾经。 第450章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韩亭熙时的场景。 这一幕恍如在时光中重合。 褚泽看着他们走进宴会厅，遥遥举起酒杯。 在宇宙的深空中，星舰的入口处，那名少年，就这样飞扬着闯进了褚泽的视线里。 从过去到如今，时光改变了一切，但又将韩亭熙永远留在褚泽的身边。 韩亭熙似有所觉，抬起头，看到了褚泽深邃的眼眸。 他扬起唇角，伸出手比了个枪，食指中指并拢挑起，唇还配合着无声道：“biu~” 然后将手臂递给洛倾，二人走进了宴会厅之内。 “无相阁下，宴会将要开始了，您要下去吗？”旁边的侍者深吸一口气，走到了这位大人物身边询问。 褚泽收回了跟随着韩亭熙的视线，唇抵在酒杯上，声音好听醉人：“下去。” 侍者下意识抬头瞄了一眼无相，又赶紧低下头，伸出手引路。 褚泽将酒杯顺手递给了路过的侍者，悠然坐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 那里是各国领袖的专座，长桌之上，耀银帝国元首厉云位居主人那一侧的正中央，褚泽正对帝国元首。 褚泽左侧是神话联盟的神话生物，右侧还空着。 但不过一会儿，他身边的椅子被拉开，银色闪过，一个人坐了下来。 褚泽抬眸，就看到了一个老朋友。 “好久没见，无相。” 声线悦耳如碎玉，调子透着一种清贵的慵懒。 银色头发变成蝎子辫落在脑后，一双眼是淡金色。 是丛意。 “中途遇到了点麻烦，所以才赶到耀银。”丛意对褚泽说，神色在面向褚泽时，露出几分那种浪荡不羁，不过转过脸，就又是珀斯的慵懒随意。 “珀斯先生。” 褚泽轻笑一声，说：“替我向丛意问好。” “他好得很。”丛意也笑了。 而这时，丛意旁边的椅子，也被人拉开坐下。 褚泽看到对方恨不得当场咬死丛意的神情，以及对方身上的信息得出，这是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中心研究所的人。 自八年前，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内部签订停战和平条约后，两方人始终处于大摩擦没有，小摩擦不断的状态。 褚泽右侧的两个位置都是准备给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不过这个位置坐次也有讲究，中间的三个位置是留给其他三大宇宙文明话事人的。 丛意率先抢了这个位置，研究所的人一口气涌上心头，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坐到旁边去。 丛意也是故意的。 他看了一眼对方，眼底笑意差点藏不住。 他现在也五阶，模仿起珀斯更是天衣无缝。 只有在这个时候，能看出他确实与珀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种恶劣的个性，也让研究所的人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对方难以理解般，压低声怒道：“丛意？你模仿珀斯是故意耍我们研究所？” 珀斯和丛意的异能都是命运类，但他们能力却略有不同。 准确讲，丛意的异能为ss级【游戏王】 是一个成长性飘忽不定，拥有者能力甚至能出现b级—sss级的使用水平，是一个非常依赖个体智慧和精神力的异能。 ——所有陷入游戏王制造的迷局或游戏中的人，在破解游戏的时间之内，对方的命运将被游戏王操控，并且能力的二分之一被游戏王复制。 这也是当初丛意杀人犯罪后，从耀银到洛塔利亚尔投奔珀斯的原因。 在珀斯身边，真假珀斯这个游戏，百玩不腻。 也就在这时，宴会厅正上方，那块巨大的、齿轮反复，看上去复古又充满着科技感的时钟，指针指向了整点。 宴会开始。 完啦 第206章 所有人正式落座, 文明级外交部主持人穿着得体，站在台上开始致辞。 一车车的餐饮美食也被摆在了桌面上，每人身边都有一位侍者安静布餐。 歌舞在台上演出, 台下人用餐、交谈、推杯换盏。 一切都华贵如梦般, 极尽奢华。 “韩上校。” 身边传来了搭讪的声音。 韩亭熙侧过脸, 看向来人。 是一个女人。 容颜美丽，还有几分眼熟。 那双眼睛, 在韩亭熙回视她的时候, 下意识闪烁了一下，但紧接着又坚定了起来。 他们已经离开坐席, 长条餐桌也被撤下，而换上了可移动的餐车，上面是摆放精致的餐点等等。 洛倾在和曾经的同学或者自己的老师交流，没在韩亭熙身边。 而韩亭熙正在挑选着心仪的小蛋糕。 “你是？”他觉得这应该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但五阶异能者的记忆里一向很好, 他却无法从脑海中搜寻到对方的面容。 女人摸了一下鼻子, 手指攥紧了酒杯。 “王思君。” “曾经叫王念慈。” 韩亭熙倒是没想到，这个时隔十年多的名字和人，会忽然遇见了。 勾起了他过去的记忆。 那些记忆并不模糊，以至于他在王思君的脸上略略观察, 终于发现了几分她曾经的模样。 她还真是, 和曾经一样喜欢高新技术整容。 看着倒是比以前少了几分呆板和俗气。 第451章 韩亭熙站得笔直, 微微垂下头, 鸦羽般的睫毛纤长浓密，看上去难以接近又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王思君看到他轻轻扬了一下眉, 凝着寒意的眉眼好像舒展了一下, 让她恍惚好像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少年的模样。 “王念慈？”韩亭熙念了一声，看到了对方紧张的神情。 她来找我干什么？ 多年前少年时期的荒唐往事, 让现在的韩亭熙生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有些讶异。 “抱歉。” 王思君酝酿了一番说辞：“当年的事，对你和……他，造成的骚扰，我很抱歉。” 她紧了紧手指，“后来，又在我的眼前，发生了那件事……当初我被传讯异能司，签订了保密协议，也知道了一些内幕……我一直很抱歉，但一直不敢面对当年的事，不敢到你面前说一声对不起。” 她一口气，终于将压在心头很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硬着头皮，连韩亭熙的目光都不敢再看。 像是等着判决的犯人，期待韩亭熙原谅，又怕他不原谅。 “那怎么今天又敢过来道歉了？” 韩亭熙轻笑一声，和王思君预料中的反应完全不同。 她愣了两秒，下意识往远处瞄了一眼，看向正和一群宇宙上的大人物交谈的褚泽。 “……因为我觉得，他还活着。” 王思君轻咳一声，小声对韩亭熙说：“毕竟我曾经，专门研究过你们，你们自己都不一定有我熟悉你们的身体。” 她清了清嗓子，“褚泽左手手腕上，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淡痣，耳后也有一个……” 韩亭熙啧了一下。 王思君瞬间噤声。 “那、那无相？” “嗯。”韩亭熙淡淡点了下头。 他和褚泽如今，一人入驻元老殿，一人是祖源认定的接班人，可以说是当今宇宙真正站在顶峰的角色。 过去的谨慎和小心，在现在也没什么必要。 褚泽就是无相。 而他，也是韩亭熙的从始至终，唯一的情人。 他抬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王思君的杯壁。 深红的酒液荡起，清脆的一声后，韩亭熙微微举了一下，一口饮尽。 “不必道歉。” 酒液染湿嘴唇，好像更红了一些。 他看着王思君，轻声道：“你也不过是，祂的一枚棋子罢了。” 他还记得，那日在军事法庭之外，命运将王思君带到了那里。 她那枚碧玉的耳饰，就是神埋下的伏笔。 王思君眼眶不知为何热了一下，她咕咚咕咚喝完一杯酒，拿起酒瓶又倒满了一杯，语气哽咽：“来，上校，我再敬你一杯！他、他还活着，我这些年的愧疚终于少了一些……来！干杯！” 没等韩亭熙拦住，她又一口喝光。 韩亭熙看着自己酒杯被倒满，眉眼有一些迟疑。 ——两杯酒，是不是有点多了？ 这是特供给异能者的酒，其中有一种能量作用于精神海之内，配方出自著名药剂大师手中，并不是可以靠能量驱散酒意的普通酒水。 但王思君已经泪眼汪汪的看过来了。 韩亭熙又看了眼沉默和百安站在一起吃东西的伊利亚，再抬眸看向褚泽的方向。 他略微安心，并蠢蠢欲动。 这酒……确实挺好喝的。 就再喝一点。 就一点。 又一杯下去，酒气已经有些浮上来，他感觉舌尖都泛着甜味，呼吸变得炽热了些。 “不喝了。” 忽略韩亭熙涌到脸上的大片绯红，他目光清明，神色看上去反而有些更冷冽。 他将酒杯放在餐车桌面上，手撑了一下身体，不高兴道：“你别灌我酒了。” 王思君看出了些不对。 她缓缓张开嘴，啊了一声。 糟了。 她好像，把韩亭熙灌醉了。 不过—— 她看着自己左手拿起的酒瓶，迟疑着想，这酒好像度数不高啊…… 韩亭熙拿起小蛋糕，观察了一下奶油质量，然后步子稳定地向远处角落里走去。 那里有屏风，分割出一个小的安静的角落。 伊利亚一直尽职尽责注意着韩亭熙的动向，看到他喝了两杯酒，但步子还算平稳，就没有过去扶着他。 他上司，虽然酒量差，还爱喝，但喝酒从不闹事。 伊利亚跟在韩亭熙身边这么多年，一点也不担心韩亭熙喝多酒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所以他依然淡定，只是站在屏风外，为韩亭熙挡住想来搭话的。 “无相阁下，不知耀日兵团接不接贴身保护的任务？” “如果价格合理的话。” 褚泽淡笑，看向问他这句话的人。 对方有着半长发和高挑纤细的身材，杏眼透着无害的气质，鼻头精致，唇不笑也好像微微翘着。 是帝国皇室最小的皇子，也是著名的影视明星，殷惊鸿。 他目光闪烁着，看着褚泽的面容。 在对方那妖异的绿色眼睛看过来时，殷惊鸿有一种被非人物种盯上的错觉。 心下更加满意。 他就喜欢这种有侵略感的男人。 他还向下悄悄看了一眼，心中琢磨。 不错，体积可观，是个好男人。 第452章 “那……” 殷惊鸿抿唇笑，借助自己高中时的数学和物理学的知识，他从无相看过来的角度推算，结合头顶和四周的光，调整站位、下巴扬起的角度、面对褚泽的侧脸、肢体动作等等，务必使无相看到自己最惹人爱的形象。 他食指搭在红唇上，声音魅惑道：“无相您贴身服务的价格是——？” “抱歉。” 褚泽向他颔首，目光看向韩亭熙的背影，迈步追过去。 “——是多少？” 殷惊鸿笑容僵硬地说完自己的台词，但褚泽已经迅速溜远了。 他猛地扯平唇角。 不听人说完话，扣一百分！ 他用力哼了一声。 抬起眼，忽然又看到了一位陌生的帅哥。 对方银色头发，像流动的绸缎，淡金色的眼睛，在矜贵的面孔下，显现出一种漠然。 就是这种不屑的感觉！ 还很大！ 殷惊鸿花蝴蝶一样，迈着雀跃的脚步飞了过去。 “这位先生，您一个人吗？” * 韩亭熙扯了扯领口，觉得热的透不过气。 他头还有点晕。 宴会厅内的杂音涌入脑袋里，让他觉得烦躁。 看着眼前的东西，哪哪都不顺眼。 站着跟个门神一样的伊利亚，烦。 伸不开腿的沙发，烦。 不宽松舒服的衣服，烦。 韩亭熙还觉得更烦的是，褚泽怎么还没聊完？ 刚才他就看到褚泽和一个男的在说话。 怎么还说不完？ 他用混沌起来的脑袋回忆——刚才褚泽是不是笑了？ 笑个屁。 你觉得自己很搞笑？ 那人有点眼熟。 帝国皇室的皇子…… 韩亭熙更不爽了。 酒精让他的理性迅速下降，脑袋里各种想法都纷纷蹿了出来。 “长得好像还不错……” 韩亭熙在心里嘀咕，但脑袋不太清醒，下意识说了出来。 “什么不错？” 低沉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韩亭熙抬起头，看到伊利亚让开一步。 褚泽修长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外界的光和喧嚣，唇轻轻勾着，眼尾长而上挑，一副风流多情的样子。 他走过来，手掌在韩亭熙有些红的脸上摸了一下，托着韩亭熙的下颌左右看了看，评价道：“又菜又爱喝。” “烦。” 韩亭熙哼了一声。 他扬起头，看着褚泽。 桃花眼因为饮了酒，而浮现一点雾气，微微皱起的眉，让他表情鲜活生动起来，漆黑的眼睛里只倒映着褚泽的身影。 这副喝了酒就撒娇的样子，也只有褚泽自己有幸欣赏。 他指尖都泛起了痒意，摩挲着韩亭熙的脸颊，只觉得摸到的皮肤滚烫，热度从自己的指尖一路烫到心口。 褚泽喉咙轻轻滚了一下。 目光更加深而重。 褚泽的自制力在韩亭熙面前根本不存在。 他的上校，就是他天生的春·药。 一经沾染，就再无药可救。 他唇轻轻张开，想要说什么。 但韩亭熙已经抿着唇，皱起眉头，手攀上他的胸口。 色如桃花盛开，呼吸都吐着清香的酒气。 身子猛地被拉低，韩亭熙唇就擦在褚泽嘴唇上方，只要张开口，就会发生轻轻酥麻的摩擦感。 伊利亚刚想说，帝国元首来了，转过身，就看到了这刺激的一幕。 韩亭熙和褚泽以一个极度暧昧的姿势挨近，韩亭熙的手揪住对方的领口，褚泽的衣领被扯散，露出锁骨和胸口，他双手支在沙发的扶手上，弯着腰，头轻轻偏在一边，唇角还在笑。 “上校，元首来了，我拦不住——” 伊利亚垂死挣扎。 而将亲未亲的距离，伊利亚听到了让他三观碎裂的一句话。 他敬爱的、对外冷酷无情的上司。 用撒娇般的语气，质问那位无相阁下： “你为什么不亲我？” 眼角红着，唇抿起，看上去不高兴极了，但手里还抓着褚泽的领口，又一副强硬的样子。 褚泽感觉心脏都被韩亭熙填满了。 他也笑着，微微向前，吸·吮住韩亭熙柔软滚烫的唇。 但伊利亚已经呆滞了。 和他一起呆滞的，还有笑容僵在脸上的元首厉云。 伊利亚觉得天崩地裂。 上校，完啦。 你人设崩啦。 元首都听见啦。 原来如此 第207章 “很抱歉, 元首先生。” 褚泽只是轻轻吻了吻，并没有深入。 他将韩亭熙的头按在自己的腰腹上。 韩亭熙眼角还红着，双手张开搂住褚泽的腰。 韩亭熙此时正脸的神情, 褚泽并不想让任何除自己之外的人看见。 厉云第一时间向后看了一眼。 用高大的身影挡住外面的视线, 他缓缓吸气平复心情。 但身为一个超级文明的元首, 最高权力机关领导人，他只是一瞬间的失态。 脸上的肌肉扯了扯, 厉云组织着措辞：“原来亭熙与您……” 他又忽然想起了之前摆在自己办公桌上的, 关于褚泽和无相联系的资料。 第453章 他目光变得复杂了一些。 看着眼前的两人，他也没想到, 韩亭熙和褚泽的感情能这么长久。 ——一直聚少离多，分居两大文明，有十年之久，却始终没有断了联系。 “厉云？” 韩亭熙蹭了一下褚泽的腹部, 微微抬起脑袋, 直呼其名。 厉云看出韩亭熙是喝醉了。 不然韩亭熙，怎么也要叫他一声叔。 “看起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厉云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是那种最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 褚泽又将韩亭熙抬起的脑袋按下去。 韩亭熙挣扎了一下, 又不动了。 褚泽摸了摸韩亭熙柔软的头发, 指尖从发丝之间滑过, 刚想开口礼貌回复厉云。 但指尖却蓦然一顿, 轻轻用力点在韩亭熙的脑袋上。 湿润嘴唇咬住褚泽最后一枚纽扣扯了下来。 韩亭熙转过脑袋，发出“噗”的一声, 吐了出去。 然后又将头埋了回去, 舌尖和牙齿舔·舐了一下裸露在外的皮肤。 水痕接触空气，有一种湿漉漉的凉意。 厉云额角轻微抽搐, 看着韩亭熙侧过脑袋吐出一枚纽扣。 纽扣坠地，发出一声很细小的声响。 “元首先生要和亭熙谈什么吗？” 褚泽转过头，眉峰克制的压住，眼眸中的情绪却很清楚的表达一件事——你还有事吗？ “哈哈。”厉云顺着说：“原本想来和亭熙聊聊边境的战事，但现在看起来不合适，既然这样，那就以后再叙。” “好。” 韩亭熙接话，嘀咕道：“话还不少。” 他现在有一种飘在云里的感觉，但不意味着彻底失去意识了。 只不过情绪会表露更鲜明、肢体动作不太受大脑控制而已……比如他在褚泽下腹处，忽然非常放肆地咬出了一枚吻痕。 厉云赶紧离开了。 脚步很快，似乎生怕自己多留一步，就能看到某些中老年人不适合看的东西。 不过韩亭熙潜意识这么不客气的说话，也是因为他与厉云算是很熟。 在八年前竞选元首的时候，厉云的支持者远远比不上情报部长查莱特·奥斯维。 但厉云的身后，是泽塔尔一脉。 韩亭熙明面上被贵族掣肘，但背后其实动用贵族的力量，为厉云造了不少势。 更何况，那一年民众与贵族之间的矛盾在明面上更加激烈。 为了安抚民众，厉云这个平民出身的候选者，就这样在多方势力簇拥下上了台。 韩亭熙和他的关系，自然少了几分生疏。 韩亭熙抬起了脑袋，眼里还带着饮酒后的一种懒意，他手从褚泽衬衫下摆伸进去，勾着褚泽瘦却有力的腰，指尖还不安分地点动在褚泽的腰窝上。 “走吗？”他歪头问。 褚泽磨了一下后牙，笑了，拇指用力按了一下韩亭熙的下唇，“走。” 声音压抑着某些情绪：“胆子真大，这种地方还勾引我。” “嗯？” 韩亭熙拉着褚泽手臂站起来，蹭在他身上，勾着褚泽脖子，亲密的抱在一起，懒懒打着哈欠，声音有些黏糊的困意，下意识嘴硬：“谁勾引你了？” 褚泽的怀抱又暖又温柔，只要被褚泽的手臂揽住，胸口贴着，听到对方的心跳，就会让韩亭熙有一种任何人给予不了的安宁之感。 韩亭熙安详的闭上了眼，意识飘远，陷入了梦里。 褚泽：“……” 他无语地搂住韩亭熙，从腿弯上将人抱起来。 感受着刚才被勾出来的火气，气笑了。 这一瞬间，褚泽竟然想起了之前读过的同人小说。 很想捏住韩亭熙的下巴，对他说：“你点的火，你自己负责熄灭。” 但只是想想。 韩亭熙睡颜安静，不见一丝冷漠，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洒下一片阴影，能让褚泽想起前世童话中的睡美人。 但他却不想如童话里那样将他吵醒。 最终，褚泽深深叹了口气。 对站在十米开外的伊利亚说：“伊利亚，和洛倾说一下，我要带着韩亭熙走了。” 伊利亚背对着他们，敬了个军礼。 过了没多久，洛倾从屏风外探出一个头。 明眸眯了一下，看着褚泽抱着韩亭熙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心里有个小人在尖叫。 她用审视的目光，不停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 褚泽对她优雅一笑，礼貌道：“洛倾小姐，要一起走吗？” “要！” 洛倾话音落下，眼睛就忽然瞪大了。 就在眨眼间的功夫，她没有感受到变化，但身边的景色却已经瞬间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如同舞台后的屏幕，瞬间切换背景，而舞台上的人如果不注意，将不会察觉到。 她低头看着脚下。 褚泽很贴心的为她更改了她踩着部分的地面材质，让她不会骤然出现在另一个空间而不小心踉跄。 这是洛倾家的楼下。 她甚至想象不到，褚泽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 褚泽抱着韩亭熙轻声说：“那么，晚安，洛倾小姐。” “等等。” 洛倾看了一眼睡着的韩亭熙，小声说：“你是褚泽吗？” 第454章 书中后期，洛倾枯萎、衰败，丧失了生命力，在求而不得的爱情里失去生气。 但现在。 她眼眸黑白分明，清亮通透，像一株夜晚盛开的白色花朵，生机勃勃。 褚泽看着这样的洛倾，心情倒是不错。 听到洛倾这样问，他忍不住轻笑。 “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声音如夜里的大提琴，华丽低沉，悠扬动听。 “而且，”褚泽勾唇道，“你觉得，韩亭熙会爱上除我之外的第二个人吗？” 看着褚泽消失在原地。 洛倾对着空气“呵”了一声。 所以说，十一年前和十一年后，褚泽真是一点没变。 都是那么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占有欲。 * 夜幕低垂，只有几缕星光从外界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窗户前的地毯上。 褚泽动作很轻，将韩亭熙放在了床上。 他伸手拂去他脸颊边的碎发，指尖碰到韩亭熙的眉梢。 那是一双浓密而漂亮的眉，弧度利落地扬起，看上去就像是认真修剪过一样，并不杂乱。 他又碰了碰韩亭熙的睫毛，轻轻拨弄了一下，又软又细，直到韩亭熙在梦里皱起眉，他才收回手。 如果有一面镜子立在褚泽身前，他一抬起头，就会发现自己眼眸中，有一种好像能将人溺毙的深情。 这种感情历久弥新，纵然过去多年，依然会在注视着韩亭熙时，从心脏深处涌出来。 褚泽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爱一个人。 不是喜欢，是爱。 以至于只要想到他，就春风化雨，所有锋利变为温柔。 垂在床边的手指微微一动。 一抹温热勾了上来。 韩亭熙半睁开眼，食指勾住褚泽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几点了？”他声音有些软。 褚泽握住他的手，吻在韩亭熙的指尖，然后将它放回被子里。 接着俯下身，低头，在韩亭熙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吻很轻，如羽毛，带着催人入睡的安宁。 从额头到眉心，再到那张如花瓣般的唇。 嗓音像是风吹过欲睡的花朵，缠绵温和：“时间还早。睡吧，时间到了我叫你起床。” 褚泽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拿起纸质的书籍翻起来。 即使精神力扫过，就得知全部的内容。 但褚泽仍然喜欢纸页翻过的声音，一页一页，慢慢地阅读。 他手中拿着的说是书并不准确，虽然很厚很重，每一页都密密麻麻有着字和配图。 但这其实是百安整理出来的，今天一整天，当前宇宙各个文明当中，发生的一些事件。 宇宙中的文明非常多，所以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几张报纸就能报导完的。 报纸上往往是围绕着一些大型文明的事情报导，或者报导宇宙罕见的一些新奇事情，并不全面。 所以百安每天整理的这些，就很重要了。 纸页声翻过，在安静的夜里却并不吵闹，韩亭熙也没有被吵醒。 百安整理资料非常得心应手，他做这件事已经做了十年，关于褚泽的喜好、关注的重点，他也无比清楚。 他甚至可以非常高效地做出目录索引，以供褚泽翻阅。 百安好用到，祖源总是想从褚泽手底下把他抢走。 【今晨耀星标准时间0点21分，神话联盟下属编号a13和编号e02的二级文明成立暂时联盟国……】 【今晨……e41安全线遭受代号“蝶族”的不死者进攻，安全线一光年之内所有可居住行星上，所有智慧种族全员死亡】 褚泽目光停在了这则消息上面。 看到“蝶族”，他想起了在起源星域之内抓住的那名异能者。 阴影的能力，其中之一就是赋予自己信徒力量。 不死者文明的人，就是祂最忠实的信徒。 “蝶族”就是祂的某一种神话能力。 非常危险，极度致命。 与褚泽曾经制作地一款精神毒药“梦乡”很相似，能够让人陷入精神幻觉，在梦中死去。 e41安全线后一光年，全员死亡。 这就是他们能力最恐怖的展示。 文字冰冷，其下却是不可计数的生命死去。 褚泽垂目想。 ——而火种中的成员，也与不死者具备同样类似的神话能力。 他在这一页停留了许久，看着百安总结的战场分析和数据，半晌，才往后翻。 按照时间顺序，每一个事件都十分清晰，有些百安还配上了自己的注解和相关图片。 夜色渐浓，透窗而入的光线一点一点偏移，最后外界有了破晓前的暗色光亮。 褚泽也翻到了书的后几页。 截止在耀星时间中午十二点整。 【重大事件】 褚泽目光顿了一下，整整四页纸，正反面都在记录一个事件。 其中标题，还被百安用特殊字体和颜色强调。 【耀星时间上午11点32分，洛塔利亚尔共和国洛斯海关至c07安全线，军需运输航道内，星盗组织“蛇吻”出现，并进行了伏击】 百安将注释写在旁边：「蛇吻早已叛出当前宇宙，成为不死者文明的走狗，所以他们暗中计划伏击是可以预料的……但这并不是这个事件的重点，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军队在战斗后传回战场信息，其中出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异能——【光流】，附图如下。」 第455章 「能级波动经测验，可以判断是四阶的能级，而宇宙中四阶【光流】的异能者不过百人，其中最为出名的，是火种“光之子”费列那罗。」 「对于当前宇宙局势来讲，火种如果反叛，将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褚泽看着百安的推测，眸色深了一些。 不是如果。 是一定。 褚泽轻声自语：“火种、阴影、异能。” “原来如此。” 浮在暗中，千丝万缕的隐秘，渐渐变得清晰。 顶峰会议 第208章 “请诸位落座。” 在群星会议室, 四大文明与众星联盟的六位领袖，居于长桌之后。 他们是此次顶峰会议的主主要决议人。 在他们右手边的演讲桌后，是一名面容苍老严肃的男人。 他是宇宙文明联合组织的总干事, 负责这次峰会的主持任务。 胸口的暗金黑底铭牌上, 写着他的身份和名字。 杰森·布里尔。 褚泽的面前放着会议材料, 上面有百安为他写好的发言词，以及本次会议拟定的一些商讨内容。 修长的手指翻过资料, 旁边还有一枚会议用虚拟屏, 每人一个，用来查阅会议记录和其他资料等等。 他们的正对面, 则是一列列长桌，坐着其他文明的领导人，还有一些并未亲至，而是以投影的方式出现。 比如耀日文明这些刚刚步入二级的小文明。 群星会议室在一片隔绝出的空间里, 被科技和异能相结合, 缔造出一片虚拟的星空。 每一颗星辰都极其逼真，在摄像之外的观众，甚至可以在终端上调出每一颗星星的具体样子，放大还可以看清上面的地貌和人文。 各个文明首都所在的夜空, 都会以每五分钟一次的频率, 出现在四周。 这是耀银帝国对每个文明一视同仁的气象, 也凭借这些精巧的布置彰显实力。 峰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褚泽将一直停留在耀星之上。 听着耳边杰森的声音，褚泽思绪却有些飘散。 在耀星时间5点整, 他吻醒了韩亭熙。 在军用停机坪外, 看着韩亭熙身穿军装，再次奔赴战场。 他有一种奇异的预感。 ——书中所提到的那次暗算, 已经临近了。 但让他略微放下心的，是那枚荆棘玫瑰戒指。 让他可以随时定位到韩亭熙的位置，可以在对方出现任何意外时，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赶到现场。 今日会议的议题是关于宇宙总体资源分配，以及宇宙文明的总体经济局势。 “据碎片之心数据统计，近五年总体宇宙经济发展呈骤降趋势，4455年整体一年更是降到最低，人均生产力只能满足个人需求……” 安森念着各项数据，将议题详细内容说了一遍，然后将会议发言权交给众文明的领袖。 “近年来确实有些供不应求，安全线需要大批的粮食和军火，有些小文明已经负担不起需要承担的资源……” “一级文明和一些强大的二级文明已经承担了绝大多数的资源供给，抵抗不死者文明是全宇宙的任务，负担不起的小文明应该早在八年前就进入长期备战状态……” “长期备战状态会限制文明的发展，甚至倒退。” “……大敌当前，全智慧种族都应该有所取舍。” 一人接一人，从最末位的长桌上开始发言。 褚泽支着下颌听着，从这些人讨论的内容中可以听出，资源分配的话题，基本都围绕着安全线对抗不死者来展开。 其中一些落后文明着重强调自身文明的利益不能被过分剥夺，并言道超级文明占据宇宙最广阔的版图和资源，理应以身作则，为对抗不死者文明提供更多的能量。 顶峰会议的摄像并不是同步播出，在会议开始后两个宇宙时，宇宙中的智慧生命才能通过各文明的星网看到。 ——因为这些参会的领袖，并不只是靠着头脑，他们还大多拥有宇宙顶级的实力，所以与褚泽前世所在的地球那种克制严肃的会议氛围不同，有些领袖之间不乏口出狂言，说一些不适合播出的内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群星会议室内的气氛越发焦灼，但上首位置的几人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褚泽喝了口水，听到身边的人，忽然低声问他：“你怎么看？” 丛意手指一根根点动在桌面上，铺着绒布的桌面将指尖下的敲击声吸收。 他轻轻打了个哈欠，神情随意轻松。 “时间越漫长平静，没有太大变动的文明，内部积压的问题就越多。” 褚泽翻着资料：“所有一级文明中，除了星际雇佣兵团，都需要一次变革，或许来自内部，也可以来自外部……不死者文明的侵入倒也促成了这一点。” 丛意笑了，“没错，但洛塔利亚尔运气不好，正处在内忧外患里。” 他的左手边坐着中心研究所的人，闻言轻嗤一声，“洛塔利亚尔原本不会有内忧存在。” 丛意当没听见。 笑着对褚泽说：“如果不死者文明晚一些入侵，洛塔利亚尔的变革应该也完成了。” 研究所的人脸都绿了。 他瞪了一眼丛意，压住火气，转过头不再和二人交谈。 第456章 不过也很快到了他发言的时候。 “以上这些有关于生产资源的问题，对此我想说，作为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中心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中心研究所已经研制出最新型的仿生机械，你们甚至可以把它们当成独立的人，它们的肢体可拆卸和改在，按照制造成本分为五等机器人……在连续三年的实验中，我们确定，已经完全可以由仿生机器人取代一些简单的生产工作，只要大规模投入，如今的资源问题，只要两年就可以完全解决……” 他侃侃而谈。 但丛意目光却陡然冷了下来。 他和褚泽对视一眼，扯着唇角，声音只有褚泽能听清：“把它们当场独立的人……多可笑。” 在八年前，浦维萨带回褚泽关于傻蛋这些智能机器人的推测后，起义军内部震怒。 他们在星网上发布新闻，制造讨论话题，虽然被智脑一次次迅速删除，但总有消息流传而出。 ——但洛塔利亚尔内，没有家族血缘的亲情关系。 等级鲜明，所有人都需按照被筛选之后的命运生活。 这些遇难的孩子，在他们的普世价值观里，就是“理应”“应当”被放弃的。 甚至在绝大数眼里，他们没有直接死去，而是被用于智能技术，这就是他们天生的意义和价值。 现在起义军和研究所虽然达成暂时和平，但关于思想上的竞争仍在继续。 起义军如今只能保证，在他们统治范围之内，不会存在这种惨无人道的实验。 但对于研究所的研究，依然没有阻止的办法。 除非二者矛盾再也不可调和，重新开战。 褚泽对中心研究所的人同样没有任何好感，即使这些研究员的思想，是因为这种扭曲的社会环境形成的。 他也依然不喜，并在二者战争中，一直暗中支持着起义军。 他的想法，与世界树曾经所言不谋而合。 不合适的文明，就应当被取代。 很快丛意也讲完了自己的观点，提出了意见。 发言轮到了褚泽。 他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人。 身前提供的书写屏和本子上并没有任何字迹，之前所有人的发言，在褚泽的脑子里已经迅速整理了一遍。 众多能够治理一个星系文明的领袖，在一起商议宇宙局势，所能提出的意见大多都是有效并且切实可行的。 褚泽只要挑选出其中最优秀的意见等，进行精简发言即可。 “可行的意见有很多，关于资源供给分配之后数天，我们可以进行再度细分和规划。” 褚泽神色平淡，那只碧绿的眼眸掠过，让人看不出他的具体想法和情绪。 他目光落在一位二级文明的领袖身上，指根处夹着一支笔，不疾不徐道： “有一个提议其实值得所有文明思考。” 所有人看了过来。 褚泽缓缓重复刚才那位二级文明领袖所说的话。 “当今宇宙中，不死者文明是第一大危机，但第二大危机仍处在我们内部……火种的起源星域就是其中之一，如今虽然解决，但其影响的余波依然不断。” “文明之间并不团结，各文明内部的某部分统治·阶·级在如今局势之内，依然占据大批资源，所谓军需不足，都是内部的分配不足而已……” 褚泽重复完，勾唇说起另一件事。 “而大家应该已经收到了一则新闻——蛇吻星盗组织伏击洛斯海关至c07安全线中的军需运输通道，战况激烈，损坏军需物资百分之三十……” 一声轻笑，从褚泽的唇缝中溢出。 他神色陡然冷了下来，目光危险而锐利：“百分之三十……一艘运输军舰可以抵抗五阶的能级半个宇宙时，三艘军舰就可以串联形成大型武器，对抗五阶。” “这次伏击中，军舰有二百四十艘，其上五阶异能者两名，四阶异能者十名。而对方……” 褚泽慢慢道：“对方只有一个蛇吻，加上三名未知的四阶异能者，而已。” 他冷笑道：“所以，这损坏的百分之三十，是真的损坏了，还是被迫损坏？” “蛇吻伏击，是早有预谋，还是勾结作案？” “有些文明内部，是否早已……反叛了？” 鸦雀无声。 有人忍不住皱起眉，但触及上首位褚泽的目光，又移开了视线。 这种话，也只有这种超级文明的领袖敢说了。 更何况，那还是无相。 当今世上最强的五阶，几乎没有之一。 褚泽向后一靠，靠在了椅背上，半晌，平静地说：“各文明之间，不可插手他国内·政，但现在已经到了宇宙生死存亡之际，我们与不死者文明，你死我活，绝不会存在和平结束这一选项。” “所以，我在此，代表星际雇佣兵团，以副团长的身份，向所有文明提议，肃清上下，上层阶级多余的资源向下分配，此项问题可在接下来的会议中详细讨论。” 然后，话音一转，声音冷硬下来：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严惩占用军用资源者，对反叛者——” 他眸如利刃，锋锐无匹。 一字一句道：“——绝不姑息。” 放弃之地 第209章 “接下来我们商议下一议题, 安全线的布防问题。” 第457章 “最近几月从中心指挥部传来信息，不死者的进攻趋势降低，进攻线后缩——只有个别重要安全线仍遭到进攻, 所以需要重新分配每一安全线所负责的文明……” 安森一项一项念着。 数个议题, 要在三天之内粗略商讨完, 然后再在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进行深入探讨研究。 “第三项议题, 创生之域位面学说被证实之后, 关于另一位面接近情况，近一年达到了一个阈值, 各文明知名学者先后发表论文，推测位面之间突破阈值后，会形成位面风暴，关于此问题, 众文明需寻求解决方案, 在诸位右手旁的虚拟屏上，可以查阅相关资料……” 褚泽眸光微动，侧过头看向虚拟屏幕。 位面已经达到一个阈值了吗？ 他下意识按了一下指尖，心绪有些起伏。 点开资料, 一列列文献标题被整理好依次排列, 褚泽在其中还看到了卢敬瑜的论文。 简单翻阅之后, 迅速提取了重点。 褚泽了解了“位面风暴”的大致含义。 两个位面, 就如同两个漂浮在水中的气泡。 在极为接近的时候，气泡膜会先是挤压、贴近, 然后发出“啵”的一声, 震荡一下融合在一起。 现在，两个位面的“膜”已经极度接近, 贴在了一起。 达到了融合的阈值。 只要再进一步，位面内部就会发生一次剧烈的震荡。 震荡是什么样子，只有来自学者的推测。 「据学术界探讨，位面风暴有可能呈现一下几种情况：1、能量辐射，将在位面融合的那一刹爆发，席卷整片宇宙，会导致普通人发生不可预测的疾病和异变；2、据观察推测未知位面内也同为星辰宇宙，所以极有可能导致当前宇宙中突然出现陌生的星辰，造成几乎可以毁灭宇宙的无数撞击和爆炸……」 在这段文字之前，还有学者列举了近八年，宇宙各地发生的异常。 ——与创生之域通道接近的星域，都或多或少出现了自然灾害。 有宇宙辐射，有流星陨石突然跳跃空间撞击行星，也有行星内部发生震动，产生地震、海啸、火山喷发等等异常…… 褚泽眸光闪动了一瞬。 他想起了自己重生之前，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遭遇的那场海啸。 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海啸。 褚泽死亡之前，仍能看到巨浪滔天，黑沉的水汽聚于天空之上，整座城市瞬间被淹没。 当时那场海啸来的蹊跷，并没有任何预警和通知。 但放在今日，以褚泽现在的视野和实力来看，那场海啸出现的原因，就是空间和时间的错位所引起的。 是当前宇宙所描述的位面风暴前夕。 他目光落在四周的星空里，忽然想。 在不久的将来，这片会议室的星空里，是否会出现那一颗水蓝色的美丽星辰。 他眸底深处，有一种奇异的波动，似怀念和眷恋。 那是，他真正的故乡啊。 “第四项议题……” “第五项……” 杰森平板无波的声线，不断响起，会议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没有间断。 索性能够来到这里的领袖，都是异能者或精神力强大的精神力者，能够连续数日不休息，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精力。 “下面的议题是……宇宙管理条例的废除和新增，对于私自干扰三级文明发展，以及未经宇宙文明联合组织允许私自开采能量矿处分升级……” 这一项倒是值得拿出来讨论。 褚泽想。 如今宇宙内部并不太平，很多大型财团或者势力，趁着战乱出手，私自占有战略资源，以及暗中操纵三级文明的发展，阻碍了文明多样性。 这之后，又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最后一项议题，世界多种族和平组织提交的，有关于种族平等的呼吁和对少数种族的保护政策，还有关于血缘之间的排异问题……” 目光从众文明领袖的身影上看了一遍，如果仔细看，其实能够看出有一些文明的智慧生命看上去很“特殊”。 他们一看就不是人类。 长得各有各的特色，与人类的样貌和审美截然两样。 在这片广袤的星海中，人类随在第三纪元迅速繁衍扩大，成为主流智慧种族，并进行了吗种族之间的大融合。 但人类的基因却意外的坚韧，无论如何通婚，永远都以人类的外表为主导。 褚泽刚重生时，遭受的基因病，就是祖上血缘驳杂所引起的。 所有的议题讨论结束，大致探讨出一个之后的商议程序后，杰森站在演讲台后，环视四周，问：“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目光并未看向上首位的六人。 而是看着下面的其他文明领袖说。 这是顶峰会议最初进展的收尾阶段，是四大文明和众星联盟领袖，解决其他二级文明矛盾问题的时间段。 褚泽支着下颌听着。 无非是这个文明突然间施压开展贸易战，或者某个人类文明又偷偷从其他文明贩卖智慧生命…… 等最后解决完一切问题，这场粗略的探讨会议才结束。 脚下星空变换，当宣布会议结束时，丛意转过头想拍一下对方的肩膀。 但在转过来之后，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 第458章 褚泽消失的无声无息。 “啧，喝一杯再走啊。” 丛意随意抓了把头发，从群星会议室离开后，走在路上没多久，就听到了一声甜蜜的呼唤： “丛意先生，好巧，既然这么凑巧，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 丛意转过身，淡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看向面前漂亮的青年，唇角带着一分放荡不羁的笑。 好巧？ 巧到在距离王宫几千公里外相遇。 不过也不重要。 他执起殷惊鸿的手，悠然道：“美人的邀请，自然乐意之至。” 正好，晚上喝酒的人选不用愁了。 * 宇宙边境，安全线之内。 韩亭熙听着笑雨阐述着接下来的军略部署，前方的立体沙盘上已经进行了数次重新模拟，其中有一个位置重点标红。 “已经确定，火种中的一部分力量在这附近活动。这是我秘密前往此处独自调查的资料。” 笑雨的异能在暗中潜伏和追踪上，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但碍于对方也有五阶的异能者坐镇，所以笑雨只是根据对方活跃范围的外围踪迹，得出一个大致的范围。 五阶异能者精神力的辐射范围很广，为了避免被发现以至于打草惊蛇，笑雨所划出的范围几乎囊括了两片星系。 不过即使如此，这项情报仍然十分重要。 “好。”韩亭熙凝目道，“所以可以据此确定，火种已经反叛了当前宇宙，成为了不死者文明的走狗？” “我的情报不会出错。” 笑雨温和道，“所以，这是一定的事情。” 韩亭熙坐在椅子上，前后晃了一下，他长腿抵在桌子下面，伸展开，整个人有一种放松慵懒的味道，眉眼间带着打趣的笑。 “真自信。” 笑雨耸了一下肩膀。 “这部分力量，就是当初与蛇吻联合进攻军需的那部分人？” 韩亭熙语气带着询问，但心中却已经笃定。 这片星系，位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和耀银帝国联合负责的安全线之外，属于一个模糊地带，不死者和军队在那里交战更多。 而在蛇吻伏击军需之前，笑雨并没有看到任何除了不死者之外的生命存在。 所以，他们现在出现在那里，足以证明他们此时的立场。 “没有深入调查，”笑雨淡淡笑道，“不过应该猜测无误。” 面对着沙盘上璀璨的星图，韩亭熙略一思索，“既然如此，那就准备作战计划。” 沙盘中，标注着红色的区域，其中星河流转，放大看这一片星系，还能看到关于里面星球的标注，仍是过去，它们仍属于当前宇宙时的命名方式。 他目光落在上面，记得当初这是迷雾边境，远征军所驻扎的范围。 这片星系中，有上千天然的可居住行星。 那里曾生活着无数智慧生命。 但在战火燃起，安全线一缩再缩之后，当前宇宙被迫放弃了他们。 那是极度耻辱的战争。 八年过去，早已写入如今的基础教材之中。 这也是所有文明一种鼓舞士气，并且向世界范围征兵的手段。 如今，那里的生命还活着。 不过却换了一方的统治者。 笑雨曾独自踏上那些星辰 ，用他的眼睛，一寸寸丈量其上的土地。 入目所见，是一块块斑驳的黑色焦土，砂砾被高温融化，呈现一种固态的晶莹色彩，虽然美丽，但其中融化着无数战士的鲜血。 大气层也早就被战争破坏，整片星球赤·裸暴露在宇宙之中。 辐射、高温，恶劣的生存环境，让其上普通的智慧生命被迫住在地下，幸存者数量每一年都在剧烈下降。 有的行星，即使环境尚可，但被不死者文明的人统治，形成两个鲜明的阶级，神族与牲畜，其上的智慧生命生不如死。 “亭熙。”笑雨声音温和道，“此次作战，要在安全线之外，极有可能与不死者的大部队正面交锋，危险系数直线上升。战士们不能贸然涉险，我们需要更确切的情报，并且需要时刻追踪对方，以防对方失去踪迹。” 他眼底温和清浅：“所以，我申请独自进入敌后，称对方五阶并未做出反应之时，截断对方的通讯网络，并封锁跃迁空间。” 这是一项极度危险的计划。 火种暂留的星系，是不死者新建的统治区。 那里不止有火种中的危险人物，同时还有如同泥浆一般，杀不死的不死者。 韩亭熙认真确认了一遍：“你决定好了？这项计划的危险程度你应该清楚。” “我十分清楚，所以才去做，也只有我去执行这项计划，才能让战士的死伤降到最低，并且有极大可能，收复失地。” 笑雨轻轻笑了一下，室内的光落在他的睫毛上，仿佛有几只轻盈的金色蝴蝶飞过。 “别担心。” 韩亭熙定定看着他，半晌，唇抿紧又张开：“好。” 他没有多说什么，韩亭熙也不知说什么，如果换成是他，拥有笑雨的能力，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身为挚友，他能做的，只是支持他的理想和信仰。 最终只是道： “平安归来。”一个最平实的祝愿。 第459章 交战（笑雨剧情） 第210章 死寂的城市中, 在被战火犁过一遍的焦土上，重建了一圈一圈的城墙。 外圈包围着内圈，城墙由外至内, 一层层加高, 至最中心, 是一个非常高的尖塔。 在最外面的荒土上遥望，只能看见尖塔的顶端, 看到阳光落在精美的瓦片上, 像是珍珠宝石滚动其上。 一个个面黄肌肉的人类，在荒土上行走。 从天空向下俯视, 如同零散的羊群，在漫无目的地寻找能果腹的草。 他们穿着很破的衣服，有的几乎无法遮蔽住隐私部位，甚至有些人直接赤·裸着身体。而偶尔与人相遇路过, 互相看到对方的样子, 目光也只是枯萎冷漠的。 他们已经没有羞耻心这种奢侈的东西。 在这片星球上，他们没有精神力，没有异能，甚至在普通人里, 都是缺少竞争力的人。他们就是这里最低贱的牲畜, 为了生存, 尊严是一触即碎的东西。 “出去出去！滚远点！” 身后鞭子挥响, 在空气里发出让人下意识颤抖的破空声。 在最后一层城墙之外，是零零散散的破帐篷或屋子, 此刻被暴力拆除, 只剩下一地破烂的木头、灰尘、破布。 神眷们将要迎来客人，他们不再被允许靠在城墙底下。 这片城池需要整洁的外表, 不需要脏污的东西。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荒土，几颗高耸的树像是道标，让他们不至于迷失方向。 但除此之外，这片荒土上在没有任何值得他们留意的东西了。 没有食物，没有水源。 那些东西，早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变成了只存在记忆里的东西。 他们茫然的向前走。 有人踉跄着倒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张开干哑的嘴，咬在那些树皮上，咬的口齿鲜血淋漓，最后只剩下呜呜的哭声，手在坚硬的树皮上抓挠，留下一道道血痕。 最终，他们倒在了树下的荒土上，张着眼看向天空，眼眸空茫无神。 笑雨沉默着为这些人合上眼。 他小心潜入这里时，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些死去的人。 在这片荒土上，无时无刻都在上演着死亡。 这颗星球，是不死者不算太过关注的一个地方。 因为这里遭遇战争次数太多，八年来无数次争夺战，让这颗星球上再无任何可用的资源。 “安息。” 他轻轻说，四周的土壤下陷，裹着那些人的身体，沉入了地下。 一朵洁白的花朵，带着缠绵的香气，被他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弯腰俯身放下。 沙尘掠过，卷起风烟。 白色的花瓣在风中孤寂的摇曳，是整片大地上，为数不多的生机。 思归花。 愿逝者的灵魂，能回到梦中的故土，不再忍受痛苦。 笑雨凝望着花朵，半晌，重新抬头，看向远方，那一层一层递增的高大城池。 那里有一名四阶异能者，数名三阶异能者坐镇。 在最中心的尖塔上，供奉着面目模糊的一尊雕塑，那些异能者大多在这里。 不死者文明的科技与当今宇宙的科技树有些偏差，对方的空间技术远超想象，所以即使只有一名四阶异能者，对方却也并不怕当前宇宙军队的袭击。 对方可以迅速联通两个空间，如一张半透明的纸上，沿着中心线分开，是两片不通的空间，但只要折叠起来，半透明的两片空间之上的生命和物体，就会瞬间重合。 是远超虫洞技术的一项空间技术。 在当前宇宙，只有五阶以上的空间侧异能者，能够做到这件事情。 用科技手段是无法达成的。 此次计划，笑雨选择这颗星球，是因为在宇宙中偶遇了火种的一支先遣小队。 对方如同古时作战的斥候，冒着一定的风险，在为火种侦查当前宇宙是否有进攻意图。 故而其上的异能者未有超过三阶的。 所以笑雨搭乘了对方的星舰，旁听了他们的聊天。 最后在快要进入对方五阶异能者的观察范围时，下了星舰，来到了这颗星球。 这是不死者为火种临时停留，准备的一颗星球，算是为他们提供的一个暂时修养之所。 笑雨进了城，想了想，站在了尖塔之中，抬眸看了一眼神像，又看了一眼身边跪伏着祈祷的四阶异能者。 他手搭在对方的头上，微微用力。 跪在地上的四阶忽然感受到一阵危机，来自历经无数战争后养成的第六感。 但他只听到了轻轻的一声。 “暂时——消失吧。” 一面无形的墙，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四阶只感觉，一种冥冥之中，与世界的联系，忽然间，被剪断了。 他能看见自己的撑在地面的手指，在一寸寸透明、消失。 惊恐张大的嘴发出呼叫，但声音也再也无法与现实世界的空气产生联系。 笑雨看着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还是那种感觉。 那种将要抹去不死者的存在时，来自法则上的阻力。 不过…… 与他们战斗了八年有余，笑雨慢慢从法则之中，找寻到了重新使自己的能力对他们生效的方式。 ——将不死者短暂的，关起来。 第460章 尽管无法长久，但这是一项很好的作战手段。 在战场上，无数不死者，因为笑雨暂时抹去对方的痕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在自己面前被围剿，然后轰成碎片。 笑雨是对方最憎恨的人物之一。 他和韩亭熙，在不死者眼里，是耀银帝国，或者说宇宙中，对战不死者中的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 眼前这名四阶，这颗星球上最高权力的人，暂时被遗忘了。 笑雨站在尖塔的彩色玻璃窗下，迷离的色彩照着他温润的眉眼。 不沾丝毫血气，不像军人，反而像学院里好好学习的好学生。 那名四阶在无声的世界里嘶吼。 他拼命释放能量，想要攻击笑雨，但前方看不见的阻隔，却让他拼命奔跑，也无法突破的障碍。 笑雨走到了尖塔下方，那里有着不死者存放的情报档案。 随意从路过的人身上拿下身份卡，刷开层层门锁走进去。 他一边查阅这里的资料，并顺手放进折叠空间里，一边向韩亭熙发送消息。 -【定位】 只有一个在星图上标注的定位，但远在军舰上的韩亭熙，已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笑雨为他们决定的作战地点。 在这里进行原定的作战计划。 韩亭熙将时刻注意空间波动，一旦笑雨所处的那一片星系，空间被笑雨强行封锁，韩亭熙就会一声令下，将那片星域进行战略封锁，发动进攻。 这次作战的关键。 在于笑雨之前传回的消息——火种会前往那颗星球。 但这一批火种成员的实力，却是并不清楚的。 极有可能，会有五阶强者在其中。 这一点，也是笑雨的危险所在。 他需要在对方发现他的时候，动用全部异能，在战斗中将空间封锁，然后等待韩亭熙他们迅速通过虫洞接近星系边缘，然后以最高速接近并进行支援。 笑雨只是简单用精神力翻看了一遍这些资料，然后就转身离开。 他步履轻松，神色平静的与一名不死者擦肩而过。 对方在资料库中茫然的站了好久，看着满室空荡荡，忽然皱着眉自语：“最新的资料还没送过来吗？” 之后神情自然地开始打扫，在记忆里，原本这里就不存在任何资料。 笑雨坐在尖塔的顶端很久，仰望着天空。 天上积云层层叠叠，浓厚而泛着昏黄的颜色。 也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风刮了起来。 从地表卷着尘土，形成无数道细长而接天的风卷。 发丝被狂风吹动向后，衣摆烈烈扇动着，笑雨看到视线所及的天空，一个巨大的漩涡形成，让人能窥见一丝深黑的星空。 下方城池中，无数普通智慧生命呼喊着躲起来，不死者们则平静看着天空。 巨型星舰，庞大的一角从天空中心探出来。 笑雨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想到了下面被自己暂时困住的那名四阶不死者。 估算了一下对方身上法则能够突破这种限制的时间，笑雨放下了心。 对方作为这里的最高阶异能者，在这里拥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只要笑雨被发现，对方就会立刻将全城上下，所有智慧生命的性命捏在手里。 ——这是笑雨一定不能冒险的地方，所以他第一时间困住了对方。 而现在，在星舰缓缓在高空露出真容，彻底进入星球范围后。 笑雨面容变得严肃了起来。 一道锐利的目光，如针刺一般，已经定在了他的身上。 对方发现了他。 那是一道阴冷而危险的注视。 精神力在半空对撞，平荡开的波动，瞬间将所有风卷拦腰切断，星舰降落的风，在这一刻被奇异地泯灭了。 而另一道五阶的力量，也瞬间降临。 两位五阶。 并且不是普通的五阶异能者。 一位是异能评级ss【基本力】拥有者撼星。 而另一位…… 笑雨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人。 他拥有无可挑剔的耀眼容貌，金色的发如太阳，蔚蓝的眼能让人想到最澄澈无垠的天空。 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夺目至极。 而这张脸，笑雨无比熟悉。 或者，更确切的说，所有耀银帝国的子民，都记得他的容貌。 记得他那句刻在所有耀银人内心深处的，带来无限恐慌的话——“我将让帝国的光辉染上鲜血”。 叛国者，麦奥斯。 异能评级sss，名为【不死】。 “让我看看——” 华丽的声线从笑雨的左侧传来，带着一丝轻蔑和玩味。 “——是谁家的老鼠，跑了出来？” “耀银帝国，上校，笑雨。” 笑雨转过身，看着他，淡淡道：“曾经的异能司司长，现叛国要犯，宇宙第一通缉犯，麦奥斯阁下，您好。” 笑雨神色一直很温和。 但清润的声音，将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那一瞬间。 天地的空间瞬间陷入了一种寂静的力量中。 万物无声。 狂风沙暴瞬间消弭，天空之外旋转的星斗，在蓦然失去了来自这颗行星的引力。 第461章 在这片领域之外，除了五阶之上，再无人能回忆起这里的一切往事。 笑雨、麦奥斯与撼星，三者的战斗，也在这一片领域内，瞬间展开。 帮助 第211章 韩亭熙在收到笑雨的定位后, 第一时间整军出发。 迅速跨越茫茫星河，穿过安全线。 在安全线之外的这片区域，他们动用任何空间技术或者异能, 都极有可能被发现。 所以, 韩亭熙仍然等待了一段时间, 精神力蔓延出去，飞速穿过星河, 在笑雨所在的区域之外不断逡巡。 直到, 一种隐秘而寂静的法则，出现在韩亭熙的感受当中。 那是一种分外安静的感知。 明明处在那里, 但却好似隔着另一次元，若是稍不注意，就会瞬间失去对方的任何信息。 韩亭熙站在军舰之上，遥望星河彼端, 隔着无数重空间, 锁定到了那座尖塔之上。 他目光锐利而冰冷，声音发出战斗的命令。 “全体，进入目标区域，以最高速度接近目标。伊利亚——” 韩亭熙的声音出现在星舰之内。 “你负责接下来的战略部署。” 在伊利亚答了一声“是”。 军舰前方的身影, 也在瞬间, 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 只有一道声音, 又平静响在中控室内。 “优先进攻反叛当前宇宙者, 火种——不可放过。” “是！” 中控室内，所有军官齐齐敬礼, 眸中燃着对火种的憎恶。 这憎恶甚至空前强烈。 在笑雨封锁的领域之内, 麦奥斯神色冷静又疯狂。 他存在的意义，不断被削弱磨损, 但又瞬息恢复。 整个人处在一种虚无和实体的状态之中。 而笑雨空间的力量，作用在他身上，将他的身体碾碎、挖空。 空荡荡的身体上，却在转眼之间，又恢复无损。 异能【不死】，规则上的不死，生生不息。 他蔚蓝的眼眸亮得惊人，在深处奇异的花纹似乎更加深刻。 笑雨神色也突然微微变化。 一种从四肢百骸形成的撕裂感，如千百之手同时作用，肌肉纤维被无形的力拉断。 他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重若千钧，彼此排斥又吸引。 力。 来自万物之间的力。 撼星五指张开，随意在虚空中挥动。 笑雨的身体便不受控制般，重重轰击在了地表。 强烈的对撞让土层掀起，地质在这一瞬，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以笑雨的身体为中心，四面八方隆起高山。 浑身粉碎般的痛苦，让他瞬间呕出一口鲜血，肌肤表皮破裂，露出森然的骨头，然后被泥土纷拥而上。 但也在这一瞬。 撼星发出一声吸冷气的低吼。 在他动用绝大部分力量对付笑雨的时候，看似没有反抗之力的笑雨，他的能力却无声无息降临在了撼星的身上。 只差一点。 他就陷入了永无声息的寂静里。 他看着握住他肩膀的麦奥斯，从笑雨的法则中挣脱出来，五阶异能者的身体也受到了重伤。 撼星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谢了。” 他声音森然冰冷，野兽般狠戾的目光看向从地底重新站起来的笑雨。 狞笑道：“麦奥斯，新仇旧恨，多好的机会。” 从鼻腔里发出轻蔑的笑，麦奥斯身影闪烁，瞬间出现在了地表，轰出一拳。 肉身就是他最大的武器。 而撼星，从高空操控着力，冷笑着看笑雨疲惫应对。 面对他们俩人，笑雨能感觉到力量在飞速消耗。 而对方虽然有伤势，但远远达不到能够终结战斗的程度。 麦奥斯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骨骼，都是他锋利的武器。 一拳而出，就有歼星级的力量泄出。 笑雨除了抵挡之外，还要分出力量维持这片空间的力量不外泄出去。 他是军人。 就算身死，也要在死之前，保护那些普通人。 这让他陷入了无比的劣势。 “噗嗤”一声。 是指尖穿透血肉，刺入胸腹的声音。 笑雨口鼻鲜血淋漓。 心脏被握在了麦奥斯的手中。 鼓动的心脏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麦奥斯手指轻轻摩挲着，与笑雨离得极近，眼瞳中那些花纹显得更复杂而梦幻。 他似叹非叹。 鲜血喷出来一些，染在他的眼角，一路蜿蜒而下，好像血泪。 这一幕，好似和多年前那道视频里的影像重合。 夺目又残忍。 砰、砰、砰、砰…… 心脏在跳动。 笑雨的精神海已经出现了裂痕。 能量接近枯竭，他仍在勉励维持着空间封锁的状态。 “小老鼠。” 麦奥斯缓慢地说：“谁给你的胆子——来这里放肆？” “谁、是老鼠？” 笑雨忽然笑了。 他轻声说：“阴沟里的老鼠，如何让帝国的光辉染血呢？” 麦奥斯神色猛然变得狰狞。 手用力，血肉碾碎的声音出现。 笑雨如一块飘零无声息的布，被随意扔在了地上。 心脏被捏碎。 第462章 但五阶的身体强度，让笑雨还活着。 他被天空的光刺得睁不开眼。 又或许是重伤让他已经开始看不清东西。 他只看到模糊的一片影响，麦奥斯如阴影般笼罩下来，抬起脚，一下一下，重重踩在他的身上。 神色神经质地癫狂：“染血？你看这不是血吗？嗯？不是血吗？！” 血泊展开，浸没到土壤里。 如盛开的一朵深红色的花。 笑雨苍白地躺在地上，身体被踹的稀烂，双目张开，眼睛里的神采已经渐渐开始褪去。 韩亭熙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目眦欲裂。 一种燃遍全身的怒意，让韩亭熙的神情却更加冰冷。 冰冷骇人。 麦奥斯的腿瞬间顿住。 抬头看向天空。 一种近乎诡异的危险，让他汗毛耸立，似乎血液都开始凝结。 韩亭熙只是咬着牙，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眼瞳泛着一丝红。 “你该死。” 一瞬间。 一种好似来自时间长河，带着枯朽、带着泯灭、带着将万物的时间剥夺，直至追溯到宇宙之初的力量，瞬间降临。 麦奥斯蔚蓝的眼睛深处，露出了一种荒谬的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这种力量……就连神也无法拥有…… 但这思绪转瞬即逝。 麦奥斯看到了被韩亭熙随意捏住脖子提起的撼星，他没有任何犹豫，脚下巨大的□□力量撕破空间，冲了出去。 一层一层的泯灭的力量，瞬间侵入麦奥斯的身体。 他疯了一样，撕掉自己被能量沾染的血肉肌肤，粉红色的肌肉组织暴露在空中，两只眼球失去了皮肤的阻挡，显得格外可怕。 而下一秒，又诞生出了新的皮肉组织。 麦奥斯发出嘶哑的喊叫。 燃烧起精神海内的异能种子，冲入了宇宙，突破了空间的封锁。 他还未来得及欣喜。 他的身后，韩亭熙挥手，空间裂缝瞬间遍布。 麦奥斯如被凌迟一般，血肉飘下，但又转瞬长出。 他忍着此生经历之最的剧痛，再次冲了出去，冲向了不死者占据的迷雾之外。 韩亭熙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撼星捏成了一团肉球，然后手指抓握，瞬间将其捏碎。 粉身碎骨，只剩血雾。 笑雨的生命已经将近尽头。 韩亭熙的手都在颤抖，喉咙滚动，口中干涩无比，吞咽似乎都十分困难。 空间之力徒劳地将笑雨的血肉重新塞回去，将他破碎的心脏拼合。 他鼻腔酸涩，声音哽咽，手上全是笑雨的血，“拼回去，就好了，笑雨，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军队就要来了……只要进入修复仓，你再坚持一下……” 那些化为血泥的身体，也被韩亭熙一点点拼凑回去。 但都没用。 笑雨的生命还在一点点的走向尽头。 笑雨眨了一下眼。 他连声音都有些听不清，但仍然勉励扯着唇角笑了一下。 温暖如春雨，一如既往，如他每一次从遗忘中走出，仍然对世界抱有着最单纯的温柔。 是独此一份的阳光和微笑。 韩亭熙终于压抑不住，手捶在地上，泪水从眼角滚了下来。 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哭声。 “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对不起，我应该拦着你……你不应该来这里，都怪我，怪我。” 杂着砂砾的风掠过，卷起不知从哪里来的破碎布料，在空中飘扬着，忽然落了下来。 沾着沙尘的布，轻轻盖在了笑雨的眼睛上。 韩亭熙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那双唯一能昭示着笑雨生机的眼，在此时被盖住了。 就像最后一点生机，也缓缓消失不见。 他猛然伸手扯开那块布，手握住笑雨的脸，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泄出来声音，“不许闭眼。” 笑雨轻轻眨了下眼。 一滴微凉的泪滴下，韩亭熙单手蹭掉，但眼泪还在往外流。 褚泽总说他爱哭。 或许是真的。 在他所重视的人面前，他总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的异能包含时间的力量。 可以让万物倒流回最初。 但想要定格在某一个时间，韩亭熙没有这个能力。 如同小孩子拿着菜刀，可以肆无忌惮的乱砍，但却无法精细地将食材切成细丝。 五阶，只是初涉法则而已。 褚泽可以做到让笑雨的时间回到完好的那一刻，但韩亭熙做不到。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 力量越强，遇到越无法抵抗的事情，就让他一次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不是神。 仍是一个连生命都无法拯救的凡人。 “韩先生。” 一道轻柔的声音，如同穿过时空，来到了他的耳边。 韩亭熙睁开通红的眼，认出了这个声音。 他轻声问：“温碧丝？” “是我。”温碧丝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很快速地说：“将我的血肉喂给那位先生吃，可以延缓他的死亡。” 她轻声说：“蒂丝并没有注意到我，你最好快一些。” 第463章 韩亭熙忽然想起了温碧丝曾说过的一句话。 ——“我是蒂丝的一团血肉。” 来自“神”的血肉。 韩亭熙几乎是颤抖着，从随身的折叠空间里拿出一只碗，冲入了温碧丝的城池，看到了那位手臂留着血的少女。 温碧丝抿唇一笑，苍白却美丽，“请拿走吧。能为您做一些事，我很高兴。” 韩亭熙只来得及匆忙留下一句感谢，就立刻离开了这里。 温碧丝看着死气沉沉，日复一日重复着宫廷舞会那天的城池，抬起剜掉了一块肉的手臂，支在下颌上，坐在高高的钟楼上，平静地看着城中的一切。 韩亭熙带来的鲜活消失了。 不过。 温碧丝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 在数万年的孤独中，韩亭熙只要偶尔出现，就足以让她满足和欣喜了。 而拯救笑雨，是她唯一能为韩亭熙所做的报答。 她轻轻笑着，空灵的歌声，穿过空间，落在了韩亭熙和笑雨的耳边。 轻柔低缓，像来自天国的祝祷，一声声，送灵魂回归故乡。 血肉吞入口中。 笑雨的胸口，那个巨大的空洞，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肉泥中迅速生长出了肉芽。 他的心脏被强大生机修补，重新具备了形状，然后坚定的，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跳动了一下。 韩亭熙手扶着笑雨的脸，颤抖慢慢变得松弛，他的心脏也渐渐恢复了热度。 对着无形的空间，他低声道谢：“温碧丝，感谢你。” “真的……感谢。”韩亭熙重复道。 少女的轻笑雀跃又轻快。 带着几分焕发的生机。 “很高兴能帮助到您。” 再见故友 第212章 顶峰会议总共进行了四十三天。 在最后一项决议完成后, 杰森站在演讲台之后，面对着众文明的领袖以及摄像，宣布顶峰会议正式结束。 褚泽坐在座位上, 率先站起身, 与丛意轻轻碰了一下手掌。 然后所有人陆陆续续开始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向外走。 头顶的星光逼真绚烂, 褚泽微微抬起眼，看到的就是属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星空。 “这个星图应该没有更新。” 丛意解散了蝎子辫, 银发披散着, 衬得他矜贵又清冷，只是唇角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风流。 这应该是洛塔利亚尔共和国边境的一片星空, 其中洛斯海关是洛塔利亚尔的一大繁荣区域。 是在耀银帝国视角上观测到的星空。 “那里。”丛意伸出手指，指向一处，他看了一会儿道，“那里已经不属于洛塔利亚尔了。” 精神力化成金色的流光, 在头顶的星图上划出一条蜿蜒的、有纵深的线。 丛意说：“安全线。” 这是耀银帝国和洛塔利亚尔共同拥有的一条安全线, 两大文明在这条安全线上进行着联合作战，也是抵抗不死者的最重要防线。 韩亭熙现在，就在那里。 褚泽眉眼微动，他的目光落在那片安全线以外的区域, 定格在一片星系上。 通过【荆棘玫瑰】, 褚泽清晰感受到了韩亭熙的位置。 在安全线之外, 那片不死者占领的星系之中。 他忽然问丛意：“星盗蛇吻, 自从上一次伏击军需航道后，遁入了安全线外？” “按照对方逃窜的痕迹, 是正好在这里。”丛意说。 头顶上的金色流光圈住了褚泽注视着的那一片星系。 他听到丛意说：“起义军曾经驻守在这里。” 丛意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后来, 不死者的进攻凶猛，并且杀死了不死者, 对方过一段时间又会重返战场……起义军驻扎这片星系的军队全灭，安全线被迫向缩减，至今日的模样。” 褚泽看着那一片星空，心中有一种隐晦的不安。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出安全线之外的作战，韩亭熙是为了什么？ 褚泽只能想到两个理由。 抓捕火种与蛇吻，以及—— 收复失地。 这个猜测让他心不自觉轻轻悬了起来。 这意味着大批军队先后突破安全线，进入作战区，意味着连续不断的进攻和封锁，也意味着环环相扣的作战计划不容有失。 物资、火力、战士、部署…… 在每一次的大型作战中，所有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而褚泽，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只要有心之人，随意的拨动一环，韩亭熙就会陷入危险当中。 “前线收到了消息。” 丛意忽然皱了一下眉，终端里终于收到了层层传递之后，送达耀银帝国星网的消息。 他面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看向褚泽，“耀银与洛塔利亚尔的联盟军，挺进了a14——c21安全线，作战负责人为耀银帝国上校韩亭熙、笑雨，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一级研究员申英、起义军少将莫托。” 声音紧促，一字一句，昭告着某种硝烟的气息，从安全线外燃起，杂着血气，扑面而来。 褚泽心脏忽地一跳，猛然抬头，耳畔丛意的声音，一瞬间飘得很远。 指引褚泽定位到韩亭熙的法则，一瞬间出现在了极为遥远的地方。 第464章 在无垠的星河中，那是在宇宙最为偏僻，最为边沿的地方。 是宇宙任何文明，数千年几乎都不会造访的孤寂星系。 韩亭熙，突然出现在了那里。 * 漫天的血，精神海被搅碎的痛，火种基地内惊鸿一瞥的海妖……以及，明照惊恐的嘶吼。 是韩亭熙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印象。 记忆中，最后的视线里，画面定格在主帅泽塔尔高壮的背影上。 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能看见一只颤抖的手臂，上面青筋偾张，染着刺目的红，穿胸而过。 二三十年前，主帅泽塔尔在凤京的长街上一步一叩，跪地不起，泣不成声，并言定会亲手杀了他的儿子，叛国者麦奥斯。 如今，麦奥斯死在了泽塔尔的手中。 死在了他憎恶的父亲手下。 但也就是这一刻，韩亭熙遇袭，在六阶的能量之下，强行撕破空间，冲进了不知名的星空里。 4466年，6月23日。 上校笑雨孤身一人进入敌后，带来火种和蛇吻的重要情报，联盟军据此追踪到火种的重要据地，发现重要研究数据、若干实验体，并以此为导火索，展开针对安全线外不死者占领星系的雷霆攻击。 短短三日，尚未反应过来的不死者文明，就面对着作战计划完善、几乎集全部兵力的联盟军，节节溃败。 即使以最快的速度复生从迷雾之外重新加入战场，但依然难以抵抗联盟军的复仇之战。 复仇之火，从安全线外燃起，带着不死不休的疯狂气焰，让不死者文明第一次，尝到了大败的滋味。 战争即将结束，只余下清除最后火种奔逃的高级干事。 其中最为重点的对象，就是麦奥斯。 而也正是他，带给了联盟军前所未有的惊喜。 他逃窜的位置，正是不死者文明一个重要根据地，是早在八年前，就被不死者占领的一片星系。 按照时间线来讲，在八年前，火种仍在起源星域内，并未叛出当前宇宙。 ——但追踪麦奥斯的线索，所呈现给他们的，却推翻了这一点。 火种真正的核心基地之一，正在这里。 那是一片看上去十分繁华的星球。 其中神眷作为统治者，地位天然高贵，而被当做牲畜的其他智慧生命，也依然有地位高低的划分。 一个等级森严，在绝对武力统治下，表面欣欣向荣的社会。 火种的核心基地，就在不死者的正中央神殿群当中。 韩亭熙也正是在这里，看到了让他几乎咬碎牙齿，毕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在攻破神殿正门后，在绵延万里的神殿群的正中央的实验室内。 他看到了一个海妖。 闭着眼漂浮于大团大团的不明软体动物之间，无数半透明的细密触手，共同构成了她的肌肤纹理、组织。 粗略一看，是一种达到极致的美。 但只要仔细看上一眼，就会立刻毛骨悚然。 面前的海妖紧闭双目，无知无觉，发丝泛着一种深蓝的光泽，在液体中散开漂浮着。 与神话联盟中的海妖很像，却又完全不同。 触手会从她的身上断裂，然后被软体动物用口器捕食。 那些软体动物，又会一圈圈变大，其中像是蕴藏着什么种子样的东西，微微发亮，达到一种极限后，被识别装置从液体中抓出来。 战乱声就在身后，厮杀、炮鸣，爆裂的光四射激荡，从外界穿进这里。 但韩亭熙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一切的声音他都听不见了。 他只是哽着喉咙，剧烈喘息着，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气声。 “……艾薇儿。” 在火种的八年多时间里，艾薇儿成为了最终实验的“母体”。 脚边是早已被韩亭熙碾碎成一滩滩血肉的火种研究员，所以无人能为他解答艾薇儿如今的状况。 他并不敢贸然将器皿打碎。 他不清楚，艾薇儿如今的生命，是否是靠着舱内的液体和不明软体生物维持着。 所以他只能压下满腔的杀意，轻轻吐气。 然后，挥手，地下的岩石凸起，将光滑的地面顶碎，在实验舱的四周，形成一面面遮挡视线的墙。 在这之后，他才向外面被他勒令止步的手下下令：“进来。” 明照这次跟随韩亭熙作战，伊利亚则在已经攻破的星系主持战后工作。 他刚进到这里，就看到了被韩亭熙人为制造的四面墙。 看了一眼韩亭熙的神色，明照没有多问。 八年的时间，早已让他从毛头小子变得沉稳起来。 他只是说：“所有信号已经被截断，这片星系之内的一切消息，在不死者文明发现之前，不会被主动泄露出去。” “麦奥斯的隐藏很巧妙，我们至今没有发现对方，不过可以锁定这颗行星，他一定还潜藏在这里。” “不错。” 韩亭熙声音有些低，神情冰冷，一身凝如实质的戾气，让明照都有些不敢大声说话。 “将所有被俘的火种高级研究员，带到这里，我有话问他们。” 明照敬礼，应了一声是。 然后转身出去。 在外面等着的几名小军官也走了过来，问：“里面怎么了？韩上校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第465章 问话的，是一名尚家的小辈，算是尚汝成的子侄辈，而明照比他大一辈。 他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警告地看了一眼他，“军令，只要服从，不要多问。” 那人立刻笑起来，看上去有几分混不吝的气质。 “知道了知道了。” 转过身，他扬了扬眉，眼角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不屑。 只要服从？也就这明照跟条狗一样，听韩亭熙这个贱民指哪打哪。 他冷冷一笑。 二叔果然早料到明照不会听话，所以将他排除在计划之外…… 战斗的炮火还在继续。 在震颤的轰鸣中，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韩亭熙所在的实验室内。 ……信号塔被截断，消息就传不出去了吗？ 这里，倒是不失为一个绝好的葬身之所。 倒是便宜他了……死了还有一个以身殉国的美名。 不过，不重要。 不听话的东西，就应该即使处理掉。 而明照将那些火种高级研究员带走的途中，心中忽然泛起不安。 他直觉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关于拆除这片星系对外交流的信号塔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 所有有智慧生命生存的地方已经被重重封锁起来，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所有不死者已经被全部镇压，无一人死亡或自杀。 …… 所有的任务环节并没有纰漏。 明照眉皱着，却仍然无法忽视那忽如其来的危机感。 也就在这时。 明照猛然抬头，瞳孔紧缩。 一种骇人的、巨大的威压，好似来自无穷尽的虚空末端，撕破空间，轰然降临！ 六阶。 空间侧异能者。 云端之上，出现了一个坐在云上的身影。 在他的身边，麦奥斯冷笑着。 天地翻覆。 三维空间在这一刻，好像突然间开始折叠，身前的空间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延展和压缩。 明照惊恐地伸出手，却发现无法做到像前或者向后。 为什么火种的六阶……会出现在这里？！ 在提前侦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六阶的波动，所以对方是如何精确定位到这里的？！ 一瞬间。 明照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 从数年前，自己身边不断更换的亲信。 到一个多月前，尚汝成在宴请韩亭熙的会所对他说的话——“离韩亭熙远一点。” 再到刚才——对他阳奉阴违的尚真意！ 明照目眦欲裂。 原来！ 原来六阶是通过他身边的人！ 他痛苦而惶恐地看着韩亭熙冲向高空。 拼命呐喊，但声音却根本消失在了不同的维度之间。 一切都是混乱的。 身体被撕扯的感觉让他几乎晕厥，而天空之上高层次的战斗余波，又透过维度冲击到自己的身上。 明照看到漫天的血雾，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韩亭熙落下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韩亭熙从高空迅速坠落，砸在自己的身畔，地面上的砂石都在颤抖。 韩亭熙似乎也看到了自己。 他浑身都是血，眉眼却依然是冷静的。 那双冷冽的眸子，瞥到明照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却让明照心蓦然冷了下来。 二维的他没有真实的泪水留下，但这一刻，看着韩亭熙一次次被那名六阶随意击落，直到咳着血陷入地下，久久难以爬起……明照浑身冰冷到难以呼吸，恨不得自己死去。 韩亭熙的精神海，在六阶的冷笑中，碎裂了。 对方抬起手，下一刻就会让韩亭熙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泽塔尔一声如老迈雄师般的怒吼，掺着血腥味般，响彻了整片天空。 一只手臂，从后至前，颤抖着贯穿了麦奥斯的胸口。 麦奥斯的异能是【不死】。 但此时，却被一种浩大、磅礴、汹涌而来的力量，远超于他复生能力的上限，将他死死钉在了那只铁臂之上。 麦奥斯那张耀眼的脸，冷笑的神情还凝固在上面。 那双蔚蓝的眼里，却是一种难以置信和恐惧。 他断断续续：“父、父亲……？” 下一秒，泽塔尔捏碎了他的心脏，闭上眼，轰碎了他的精神海和异能种子。 而下方的韩亭熙，面前那道看似不经意的空间之力，已经如死神的镰刀般，落在了他的正上方。 在泽塔尔的吼声中。 韩亭熙闭上眼，承受着精神海彻底泯灭的痛苦，撕开了混乱的空间，坠入了不知去向的空间乱流中。 睁眼 第213章 “无……” 丛意捕捉到褚泽那一瞬间闪过的厉色, 下意识开口，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 但名字只叫了一半，面前的男人便如从未出现一样, 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甚至连空间的波动, 丛意都没有察觉到。 “发生什么事了？” 丛意面容不由得变得凝重起来。 他下意识想到了韩亭熙。 除此之外, 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人或者事，能让褚泽连顶峰会议的最后收尾阶段都不参与, 直接失礼的消失。 第466章 不过也正是这个时候。 他的终端之内, 来自耀银帝国内负责传递外界情报的人，又向他的终端里传来了信息。 目光在一条条情报上浏览过去, 他的神色一直没有太多变化。 直到最后一条—— 来自半个小时之前。 洛塔利亚尔中心研究所申英和起义军领袖莫托共同负责的c01——c14安全线之外，在将不死者全部击退之后，进行战后部署的时候……申英率先发动了军变。 以她为首，所有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中心研究所统治下的武装, 纷纷倒戈, 在莫托尚未反应对方撕毁和平条约，未来得及组织起有效的反抗时，绝大部分起义军将领和战士立刻被俘，只有莫托等待着尚存兵力迅速撤离c01——c14, 向着安全线内的起义军求援。 丛意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双目腾起不可遏制的怒火, 脚下的地面被难以控制的情绪击碎, 向四周蜿蜒出一条条裂纹。 中心研究所, 他们在做什么？！ 丛意无法理解。 在大敌当前，面对着不死者文明, 在刚收复失地, 还未等建立防御工事和布防的关键时刻——他们对起义军出手了！ 终端再次响起。 丛意强压住情绪，迅速向外走去, 脸色冷硬难看，并未理会想过来与他搭话的人。 他边走边查看终端里新的情报。 一行行扫视下去。 他终于忍不住，骂出一声脏话。 ——「十三分钟之前，由耀银帝国安全线传来最新消息，已确认火种早在八年前就与不死者勾结，并在其保护之下修建核心基地，其中发现火种“最终实验”母体，无数有关异能融合、人造异能等非人道实验的数据和资料……在此期间，主帅泽塔尔升至六阶，与十一年前火种第一次现世的六阶进行短暂交手……蛇吻首领麦奥斯身死，火种高级干事费列德罗、纪薇重伤失踪……耀银帝国关键战力上校笑雨重伤、上校韩亭熙重伤失踪。」 丛意终于知道褚泽为什么突然满身戾气的消失，也瞬间从这则情报里捕获了好几条公布出来会震惊宇宙的消息。 而此刻，最让他在意的，是这段情报暗藏的玄机。 ——在中心指挥部商讨战术的时候，所有高级将领都一致通过并着重强调的一项决策，就是如何在攻占不死者所在星系后成功封锁消息。 经过各种模拟推演，以及对战术相关人员的安排、部署，这一环节应当是不会发生问题的……甚至就算发生问题，也会因为权利的冲突和平衡等而被及时发现解决。 绝对不会出现这种，被对方六阶突破封锁线降临的情况。 但这件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 丛意只觉得一种寒意从骨缝中透出。 他知道这意味着一件事，一件让人愤怒至极，也无奈甚至悲哀的事情。 ——中心指挥部，有叛徒。 有人反叛了当前宇宙，成为了不死者的内应。 这是全宇宙最高军事指挥权的一些人，他们承担了八年之内几乎一切大局上的部署和战略安排。 在宇宙中，无数人歌颂他们，他们是当前宇宙的定心丸和引领者。 丛意几乎难以想象。 已经成为当前宇宙权力巅峰的人，为什么要成为不死者的内应？ 又或者，叛徒并非完全背弃了当前宇宙。 他们只是借用不死者……来达成一些什么目的。 丛意很快冷静下来，作为领导一个文明的领袖之一，他的心理素质一定过硬。 此刻，他开始思索这一系列连锁反应。 首先，中心指挥部有叛徒是一定的，耀银帝国内部也必然有对方的内应。 其次，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中心研究所申英率先撕毁和平条约，这也一定是早有预谋……否则莫托不会连反应都做不到，就被对方击溃。 这说明了一件事。 丛意想，申英必然早就清楚，他们所负责的安全线之外，不死者一定会无法阻挡他们的攻势，将原领地拱手让给他们。 中心研究所，与不死者也达成了某种约定……或者说共识。 他几乎想嗤笑出声。 权利。 权利的争夺、铲除异己——竟然在这种关键战役中，几乎都各有心思，甚至与虎谋皮。 “可笑！” 丛意深深吸气。 他需要第一时间回到珀斯那里，现在起义军必然十分艰难，多一个五阶，就多一分震慑的力量。 他在脑海中，已经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各项计划。 既然对方率先撕毁和平条约，那起义军自然不需要再维系，那么有关于世界树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对方手中有起义军的战士，但起义军绝不可能低头和谈，忍让对方，所以此事还要继续商议…… 还有查找叛徒的事情…… 无数思绪在他大脑中闪过。 他勉强拟出一些决策，等回去以后开会商议。 而终端的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继续思考的情绪。 “又有情报？” 丛意下意识自语，眉心皱起。 对方传递给他的，基本都是相关重要情报。 而现在战争已经告一段落，还能有什么重要消息？ ——「起义军内叛徒伊柏莱尔叛逃，并俘虏了卢兰，交给了中心研究所，申英已向珀斯领袖提出了谈话邀请。」 第467章 丛意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卢兰被俘，请珀斯谈话……其中的意味非常明显。 对方十分清楚卢兰与珀斯的关系，并以此为要挟。 “无耻。” 一股割喉摧心般的火，从心头攀沿升起，丛意双目泛着红，牙根咬紧，好像能尝到齿间的血腥味。 “无耻至极！” 那个小东西。 丛意记得卢兰天天缀在珀斯屁股后面，只要珀斯笑着亲一口，就会一副美滋滋乐半天的傻样。 那么一个无害的家伙，却落在了那些人的手里？ 为各国领袖准备的超远距离虫洞，在丛意第一时间申请的时候，没过多久就准备完毕。 丛意踏出虫洞，落在了洛塔利亚尔边境时，他仍感觉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粘稠阴沉时刻尾随着他。 这片深黑的宇宙，一如既往冰冷寂静。 在安全线内外，这种冰冷尤甚，冷到好似能熄灭无数前仆后继，为了保卫、为了理想的人，心中的火焰。 这些情报不会被封锁。 只要对战争和军事，具备嗅觉的人，都会从中察觉出猫腻。 领导反抗者反对侵略的人，反叛了。 多讽刺啊。 丛意出现在起义军总基地时，心情仍非常沉重。 这沉重，在看到珀斯和蓝的时候，变得更深刻。 珀斯每一次出现，永远慵懒矜贵，银色的发打理整齐，衣着举止优雅万分，浑身有一种占卜师独有的捉摸不透的气质。 但现在，丛意眼前的珀斯，穿着打扮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张清俊的脸，此刻透着淡淡的疲惫，眼里泛着一层细密的红。 “珀斯。” 丛意顿了顿，喊了对方一声。 蓝抬起头看到他，指了一下自己的对面，示意丛意坐在这里。 珀斯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声音平静道：“回来了？” “峰会怎么样？” “一切正常，一些我们之前提到的决策，也在会议上得到了解决和完善。” “好。”珀斯掐了一下眉心道，“当前宇宙出了叛徒，中心研究所的高层必然与不死者勾结甚密，是我们监管不到位。” “对方既然率先撕毁条约，那么开始着手让眠树文明暗中出手，世界树的触角可以落入我们计划的星域内了。” 他慢条斯理，一条条说着。 尽管看上去很疲惫，但他仍然冷静、强大，只要起义军的人看到他，就会从心中镇定下来，并坚信珀斯可以带领他们打出漂亮的反击。 这是珀斯的人格魅力。 丛意沉默半晌，道：“世界树的计划一时半会儿完不成，对目前的状况，我们要制定一份计划，落入申英手里的战士我们也不能轻易放弃，所以与对方的谈话交流需要着重考虑。” “不错。”珀斯淡金色的眼里，在听到“落入申英手中”时，闪过一丝来不及捕捉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他赞同了丛意的话，转头对蓝道：“你需要回到眠树文明，带着我的亲笔信，交给首席执政官。” “好。” 蓝点点头，但那双平静干净的眼，仍注视着珀斯。 他独特的拟态，那只黑色的报死鸟也歪着脖子，用通红的眼睛凝视着珀斯。 蓝看出珀斯未来的命运线，在某一个地方，出现了奇异的走向。 但还未来得及观察，珀斯已经淡淡看了过来，命运线消失不见，不能再被窥视。 蓝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收回目光，又看向丛意。 “既然如此。”珀斯轻轻道，“叫人来商议吧。” 丛意沉默了很久。 在此刻，才忽然问：“叫人来商议如何释放申英手下被俘的战士？” 珀斯转过身，缓缓抬眼，看着丛意。 两双同样淡金色的眼眸，对视在一起，彼此之间的情绪，却完全不同。 “是。你想说什么？” 两个长相完全一致的人。 却是完全不同的人。 丛意闭了闭眼，继续道：“卢兰呢？” 卢兰呢？ 他想问，在起义军中没有军职，不是战士，甚至连后勤都算不上，只是作为珀斯伴侣而出入基地的卢兰，算什么呢？ 商议如何解救战士们……但卢兰呢？ 珀斯定定看着他。 忽然起身，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答丛意的问题。 但丛意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起义军的领袖。 不能有任何可以被捏在掌心的软肋、把柄。 他应当最铁面无私，以大局为重。 * 宇宙是一个十分不规则的空间。 尽管有迷雾存在，但迷雾只是如同一团团不能探索的空间，横亘在宇宙能够探索的区域中，又或者阻拦宇宙探索的脚步。 当前宇宙进入第三纪元数万年，星际远征军不停探索，终于将整片宇宙能够发现的所有空间都探索完毕。 在两面迷雾的夹缝中，是星际远征军所发现的，距离宇宙中心最遥远、也最落后偏僻的一个星系。 那里位于一个小型河系臂旋的最末端，因为迷雾的阻隔，而又资源匮乏稀缺，且这里只有一个落后的不可干扰的三级文明。 所以数千年中，这个三级文明，恐怕才会偶尔有几名造访者。 第468章 就连最穷凶极恶的宇宙通缉犯，都不会搭理这种荒芜落后的地方。 这颗三级文明所在的星球，在宇宙中看，整体泛着莹莹的蓝色。 是一片陆地与海洋占据四比六的星球。 其中陆地多以大型岛屿连在一起，并非是完整的大陆状态。 这颗星球上的水很珍贵，多为山泉水和海水蒸馏过的水，地下水只有在雨季后才允许使用。 今日，兰多罗村，一名少女哼着歌，双手提着木质的水桶，到离村庄二百米外的山泉下面取水。 天海蒙蒙亮，山野间泛着薄薄的雾，呼吸中带着几分潮气，少女清脆的歌声，宛如林中的鸟鸣，婉转而动听。 不过这声音很快就停下，取而代之的，是潺潺的水声。 她伸出洁白的手臂，看上去纤细但上面却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细长的五指抓握住水桶提手，放在地势低一些的泉水下游。 汩汩的水就一点点落进了桶中。 水面倒映着她的面容。 金色的长发天然卷曲，俏皮的在尖下颌上勾起，一双眼如清澈的小鹿，天真漂亮。 “好甜。” 桶里的水还不多，所以她只是单手提着，蹲在地上，另一只扬起一些水在手心递到嘴里。 她小心品味了一下，忽然皱了一下眉毛。 自言自语道：“虽然很甜，但是有一点奇怪的味道……什么味道呢？” 她想到了林中小动物的排泄物。 五官瞬间皱了起来，伸出舌头企图可以用空气拯救自己。 但伸出舌头晾了一会儿，她眼眸不经意向下瞥了一眼，瞬间瞪大。 “红、红了？” 她张着嘴，低下头凑近，闻了一下。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少女嗖的一声站了起来，提着水桶开始向上游走去。 她想，是不是哪些小动物受伤了？ 那她现在过去…… 岂不是可以捡到一只动物回去吃？ 越向上游走去，泉水中的红就越浓。 看得少女心惊肉跳，顿了顿步子，迟疑着往前挪。 这么多血……该不会是什么大型猛兽吧？ 但虽然这么想着，她还是大着胆子偷偷摸摸，穿过碎石树木，往上面爬。 终于，在转了个弯之后，她看到了这些血液的源头。 好像是一个人。 少女心跳了跳，有点害怕地向前走，终于从对方的身形和身上的衣服，认出这是一名人类。 对方仰躺在地面上，泉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将他脸上的血污冲干净，露出一张过分苍白、双目紧闭，但依然能看出精致的脸。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身形修长，从身上暴露出的伤口，能看出血肉模糊，有的甚至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少女慌忙扔下桶，连挽起裙角都忘记了，就这样跳进泉水里，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对方的呼吸。 很微弱。 但有。 少女忍不住喃喃道：“你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啊。我去村子里叫人……你不要动，不是，你不一定不要被动物发现吃掉！我会很快的！” 说完，她四处看了看，然后咬着牙，脸憋得通红，浑身冒着汗，将青年拖到没有水的地方。 来不及休息，就迅速跑下山。 韩亭熙的意识沉入无垠的黑暗。 他只能隐约感知到身体的存在，外界的一切似乎与他隔了一层透明罩，都模模糊糊，很不清晰。 他的精神海已经彻底粉碎。 比之柯音齐当年还要彻底的粉碎，精神力已经不见分毫。 韩亭熙清楚的知道，他的异能之路，已经走到了终结。 而现在，穿过不知名的空间缝隙，身体遭受乱流的切割和攻击。 即使他幸运的还活着，但如果没有人发现他，给予他及时的救治，他的生命也将会在此结束。 他心中无悲无喜。 只余一种说不清的遗憾。 不死者还未击退，耀银帝国的蠹虫仍孜孜不倦地吸血，他还没有与艾薇儿说一声再会。 以及……褚泽。 韩亭熙想，荆棘玫瑰在空间乱流中被击碎，褚泽还能找到他吗？ 应该是能找到的。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放弃、忘记寻找他，褚泽也一定会找到他的。 不过，那可能会有些久。 褚泽找到他的时候，韩亭熙希望自己的尸体没有腐烂，还保留着生前的样子。 这样褚泽可以吻一吻他。 韩亭熙胡乱地想着。 强撑着思绪没有飘散，但已经坚持不了很久了。 他的生机在安静中溃散。 意识如寒夜中飘摇的火星，摇摇欲坠，即将熄灭。 韩亭熙的思绪已经无法聚拢了，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像是镀着一层薄冰，那些片段也看不清晰了。 但不知是什么时候。 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涌入了肺腑。 浑身的冷意开始消退。 身上似乎被裹住了一层层的被子，温暖从寒冷中缓缓升起。 韩亭熙听到了模糊的、好像来自遥远地方的歌声。 不知在黑暗中沉浮多久。 一种力量诞生，韩亭熙猛然睁开了眼。 一片黑暗。 但耳边却有少女温柔好听的声音，好像通用语，但其中却语序、音调各不相同，还有一些听不懂的词汇。 第469章 “啊，眼睛睁开了！” “你醒啦？” 希望 第214章 在白色矮床上平躺着的青年, 如一幅静美的画。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如蝶翼扇开，上面好像还缀着几点细碎的光影。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黑白分明, 眼角像缀着一片桃花, 张扬多情, 但又奇异的被青年眉宇间的冷色中和，变得如雪般透着寒意。 少女一时有些失语。 虽然闭上眼时, 已经能够看出这位青年漂亮的过分, 但睁开眼后，仍然被他的容貌惊了一下。 不过也就是愣了一下, 少女就发现了对方的异样。 那双清透的眼睛里，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无神地望着半空。 青年缓缓皱了一下眉。 少女也听到了青年的声音。 沙哑中，不难听出曾经的清润, 但口音很奇怪, 少女皱着眉仔细听，才听得懂对方说了什么。 “请问这位……小姐，这里是哪里？” “你的口音好奇怪。” 少女嘀咕着说：“这里是兰多罗村，在蒙森帝国埃法男爵领土上, 你不是帝国人吗？” 紧着着, 少女又凑了过来, 像是近距离观察他, 小声道：“你长得好好看啊，看上去像个贵族少爷。” 韩亭熙的视线里是一片黑。 说是黑暗也并不准确, 确切来说, 是一片虚无。 他看不见了。 脑海中一种用刀反复翻搅的痛，让他忍不住皱起眉, 身上的痛苦在精神海粉碎面前，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勉强压抑着疼痛，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出一句话。 得到的回答却让他眉皱得更深。 蒙森帝国…… 这是哪个文明？ 而且对方的预言，虽然与通用语类似，但却明显不同，自成另一种体系。 接着，韩亭熙闻到了少女身上的馨香。 少女笑着说：“我的名字是依萝，你叫什么呀？” “韩亭熙。” “你的名字好奇怪，你的长相也像外国人，你来自哪里？” “耀银帝国。”韩亭熙顺着声音，将脸转过去，看上去好似注视着少女。 依萝在脑子里想了很久，说：“没听说过。应该是个很远的国家吧，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韩亭熙眼眸微动。 对方并不知道耀银帝国。 对于所有二级以上的文明来讲，宇宙中顶级的几大文明，是从刚记事起就时刻活跃在耳边的话题，甚至对于人类所建立的文明来讲，就算不知道神话联盟，也一定会听说过耀银帝国。 所以答案很明显。 这是一个三级文明。 一个没有独立探索宇宙能力的，仍处在放任自由发展情况下的三级文明。 “战争。”韩亭熙简略回答她的问题，因为长久不能视物，所以干脆就将眼睛闭上。 “战争啊……” 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些怜惜，却没有继续追问韩亭熙了。 她觉得面前的青年流离他乡，浑身狰狞的伤痕，一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苦痛过往。 “那你的眼睛……” 韩亭熙平静道：“看不见了。” 韩亭熙身上没什么力气，他只能摸索着，碰到木质的墙壁，缓缓撑起了身体。 他能闻到炭火的味道，让整间屋子暖融融的。 在屋子里烧炭，韩亭熙还听到了油灯的哔啵声。 表明这里的文明程度不高。 他顿了顿，冲着依萝声音传来的方向，认真道：“感谢你救了我。” “我是耀银帝国上校，今日恩情无以为报，但我如今身体病弱，双目失明，恐怕仍要麻烦你一段时间，但……”韩亭熙迟疑了一下，随即肯定道，“过不了多久，会有人来到这里寻找我，那时我会补全这段时间叨扰所需费用，并送你一份谢礼。” 依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也就在这时，韩亭熙耳尖轻轻动了动。 他听到了远处细微的交谈声。 -“一个年轻男人，暂时多了一口饭，现在也不是丰收的时候，不过等他能动了，也是一份力气。”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养好。” -“依萝这丫头现在还在那看着他呢，该不是会这丫头想嫁人了吧？……不过他看模样可比男爵的几个儿子都好看。” -“说起男爵……小伊森特阁下今天还没来过吧？” 这句话讲完，外面忽然陷入了一种静谧的沉默。 直到一两声咳嗽打断这个话题。 夹着几人很低很低的自语：“哎，依萝……哎。” 韩亭熙根据这短短的对话，推测出这里的文明程度，仍以人力收割粮食，具备爵位制的贵族制度，是一个在三级文明中，都算是中前期的时代。 文明程度很落后。 而韩亭熙同样敏锐地，从他们各自语句的情绪中判断出，依萝似乎与那位小伊森特有什么联系。 “依萝，出来吃饭！” 一道女声叫她，“吃完再把这碗汤喂给屋里的人。” 依萝清脆的应了一声，欢欢喜喜地推开门说：“妈妈，他醒了！” “醒了？” “让我看看！” 几道脚步声逼近，韩亭熙根据声音判断，这几人已经从门外探进了头，正盯着他看。 第470章 韩亭熙知道有几道视线正停在自己身上，但因为看不见对方的神情，让他有些烦躁地轻轻蹙了一下眉。 这种被过分注视的感觉并不美妙。 但这些人救了他。 所以韩亭熙只是克制地冲着他们的方向，点了点头：“你们好。” “能下床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 “眼睛看不到吗？” 韩亭熙耐心地回答，然后郑重道谢，并将对依萝说过的报答的话再说了一遍。 纵然语气温和，眼睛也看不见，但只是安静坐着，那种在战场上磨砺出的气质也让这些打量他的人，情不自禁信了他的说辞。 ——这种一看就是贵族老爷的人，失踪在外，肯定有手下回来找他。他们照顾对方一段时间，等贵族老爷手下来了，那报酬绝对比在男爵家当一年女仆都要高。 “依萝！依萝！” 忽然从远处传来几道孩子奔跑的声音。 他们远远喊道：“小伊森特阁下来了！” 本来吵吵嚷嚷的人都静了下来。 韩亭熙从中品味出了什么，他此刻手中拿着一只陶碗，里面盛着一碗蔬菜汤，里面泡着撕碎的面包。 手指摩挲在略显粗糙的表面，他侧耳听到依萝的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重重叹出。 随后是一群人慌乱跪在地上的声音。 “小伊森特先生，日安！” “请让我亲吻您的鞋子。” “您还是如此健壮俊美，您的坐骑与您如此相配……” 一串拍马屁中，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话，隔着门板传来。 门外的马蹄踏在地上，带着笃笃的声响。 小伊森特享受了一会儿这些低贱的村民的吹捧，才用独特的贵族腔调，带着几分体恤地说：“不用见礼，都站起来吧。” “依萝呢？” “日安，伊森特阁下。” 依萝推开门，扯着裙摆行了一礼。 马蹄反复走来走去，坐在上面的伊森特也如同巡视着自己的物品般，居高临下上下打量着依萝。 “依萝小姐，这是我第三次来邀请你作为我女儿的家庭教师，你的美丽和学识，一定会教导她成为一位合格的淑女。” 依萝曾经跟随男爵家一位女管家学习，最近一年察觉到了小伊森特若有若无的目光，她才狠心辞掉了那份工作，回到家中帮助自己的母亲经营家里的面包店。 但她没想到，小伊森特对她竟然如此执着。 以家庭教师的邀请，追到乡下自己的家中，给出高昂的薪水和体贴的姿态…… 对方是这片领土的主人，对方已经做足了礼遇的姿态，如果她再拒绝，就是在蔑视领主贵族的尊贵。 老伊森特男爵，已经是十分著名的慈善家，他对领地中的下等人也温和有礼，并且赋税也并不高昂。 但即便如此，对方那尊贵的身份，也时刻代表着，对方想要做什么，依萝是无法反抗的。 她低下头，金发衬得肌肤剔透白皙，挺翘的鼻梁下是樱桃般的红唇。 伊森特的目光毫不掩饰。 依萝几乎是耻辱地，小口吸气，轻声道：“感谢您的赏识，但还请容许我三日后再前往您的庄园……家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可以。” 伊森特哈哈一笑，爽快点头，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依萝的脸上垂涎般停留了很久，才缓缓收回，策马离去。 当他离去后，这里依然是安静的。 男人女人们面面相觑，看着依萝欲言又止。 贵族的家庭教师。 这看似体面的一份工作，若是由女人担任，则代表着一种上流社会心照不宣的暗示——情妇。 一种家养的情妇。 小伊森特几乎是将这种暗示抬在了明面上。 依萝吸了吸鼻子。 拿起桌子上的食物开始收拾，背影沉默纤弱，她眼角微红地看向四周的人，说：“叔叔婶婶们，我想休息一下，等明天你们再来做客吧。” 当赶走了人。 依萝的母亲沉默着伸出手臂，将依萝圈在怀里。 她几乎泣不成声：“我的宝贝，小伊森特那个畜生！” 依萝仍只是抿住唇不发一言，过了好一会儿，才扯出笑，笑得很天真可爱：“好了妈妈，不要难过，其实、其实……” 她声音哽了一下，但仍是笑着说：“是一件好事的。伊森特先生开出的薪水很高，我一个月的薪水，几乎比得上家里半年的收入呢……而且这也是一件体面的工作。” 她用力抱了抱母亲，哄着哭泣的母亲回到屋子里之后，才背着手仰头看着天上。 她嘴角向下，但脸上的肌肉还用力向上推，露出一种看上去很别扭的笑。 鼻子不断吸着，喉咙不停压抑地滚动。 依萝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控制好了。 但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却让她强装出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依萝，你在哭吗？” 不知道为什么，普普通通的一句问话，却让绷紧的泪水倾泻下来。 依萝紧咬着牙根，不肯发出哭声。 韩亭熙听了很久。 能听到少女急促的哽咽和呼吸，也能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 他几乎是艰难地、踉跄地，一点点挪到了门边，手撑在门框上，准确面向依萝，伸出手。 第471章 韩亭熙平静道：“你要认命吗？” 依萝终于崩溃地哭出了声，她啜泣着抱膝蹲在地上，抬头看着韩亭熙的姿势。 他站在黄昏的黑暗下，双目无神，但身上却有一种坚定而让人相信的光芒。 那双只摊开的手掌平稳地停在几米之外。 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我可以帮你，请相信我。” 依萝不相信他能做什么，但她此刻，却鬼使神差的，向前哭着握住了韩亭熙的手。 给她一点勇气和希望吧。 就算……让她用生命做代价，她也不想就这样耻辱地活下去。 贴身管家 第215章 来自法则之上的定位, 在某一刻，突然消失了。 这是褚泽出现在一片星域中后，感受到的事情。 荆棘玫瑰, 这枚将褚泽和韩亭熙彼此联系在一起, 可以互相定位到的宇宙瑰宝, 损坏了。 这是一片遥远的星域，荒芜、资源匮乏。 远离宇宙文明繁荣的中心, 接近边境的迷雾。 就连宇宙中登记的最落后的一些二级文明, 都不会来到这里开荒。 数千、数万年，在宇宙中, 没有任何文明来干预插手这里的发展，而是放任其中的三级文明发展——直至这个文明死亡，或者有新的二级文明诞生。 不远处的一颗年迈恒星，正在散发着深红的光, 安静燃烧, 等待死亡前的绽放。 褚泽静静在悬浮在深空中，神色在各种迷离的光下，看上去并不真切。 褚泽只能隐隐知道，韩亭熙在空间乱流中撕开了这里的空间, 落在了这片星域中。 但荆棘玫瑰却如此巧合地消失了。 这片星域太大了。 纵然褚泽用精神力辐射整片星域, 但一整片星域中的信息不可计数, 就算是褚泽, 想要这样找到韩亭熙，也不是短短几天可以做到的。 韩亭熙的情况很糟糕。 只是从前线传回的消息, 褚泽就可以想到这一点。 从一名六阶手上逃生, 想要活着，必然要付出接近死亡的代价。 尽管知道在原书中, 韩亭熙会被一名金发少女救下，但褚泽仍不能接受无法在对方需要自己的时候出现。 也只有在这时，褚泽才感谢起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钻研着命运类异能。 神秘侧的命运类异能，是所有异能中最特殊的一种。 它需要不断地、无时无刻地学习。 褚泽最初的目的，只是用来抵抗反击神明的窥视，后来则是在泯灭神明本体后，用命运类异能不断搜找祂的其他分·身，在这八年多不断击杀。 现在。 褚泽的精神力涵盖整片星域，规则源域也好似从虚空中重合出现，一条条法则在眼前交织纵横，形成瑰丽而清晰的世界。 命运的长河、星盘、一切的一切，在褚泽抬起指尖时，若隐若现地浮现。 五阶异能者，早已接触法则，与规则源域有了交互，所以命运类异能的占卜也更加耗费力量。 就好像听到了时针走过的声音，以褚泽为中心，他四周的星河开始出现虚影。 像是一切都被复制在了另一个维度的空间内。 ——在如幻影般的空间内，一切时间倒流，开始追溯到韩亭熙坠入这片星域开始。 像是有时间的钟声响起，指针一声一声，由慢至快，逆流倒回。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身旁的一颗行星沿着既定轨迹绕过两圈。 这时，褚泽抬眸看向了一个位置。 空间的裂痕张开，又瞬间弥合。 一道身影流着大片的鲜血，闭眼倒在了一条溪流中。 找到了。 一瞬间所有假象消失，这片星域仍按照正常的时间进行下去，而褚泽已经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只是将精神力笼罩在那颗韩亭熙降临的星球，褚泽就能轻易得知这颗星球的大致信息。 一颗人类文明程度不高，仍处在冷兵器时代的一个三级文明星球。 褚泽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群星闪烁之间，再次出现，则在一所村庄之外。 空气中有一种松软潮湿的气味，这里似乎刚下过雨。 现在应该是这里的清晨，但已经有小孩子挎着篮筐跑出家门，去远处的山脚下采雨后的蘑菇。 有小孩子出门看到褚泽，用一种新奇又畏惧的目光，打量着他，在看到褚泽的眼睛时，又捂着嘴叫着跑回家去。 “妈妈！妈妈！来了个绿眼睛的家伙！” 褚泽摸了一下左眼的眼角，牵了一下唇角。 他此刻已经找到了韩亭熙所在之处，并确认了他的状态还不错。 只不过—— 褚泽站在一家小院的门前，在矮墙和花丛前，看到了一个金发的少女，正捧着下巴，一眨不眨看着院子中的韩亭熙。 清晨的光线朦胧清冷，笼在韩亭熙身上时，像一层疏离的雾，修长的指握着药碗，一双眼却没有看着药，而是笔直落在前方，长睫压住了眼睛里的光。 “每天都有人去庄园上做活吗？” 韩亭熙喉咙滚了一下，将苦涩的药汁咽下，眉尖不着痕迹地抬了抬。 好苦。 手指敲了一下碗沿，他凭借记忆，将碗递到了依萝身前。 位置恰好，让人几乎看不出他眼睛有问题。 第472章 “有的。” 依萝接过碗拿在手里，有些犹豫道：“但只是靠他们……男爵阁下就能知道你是贵族，然后邀请你做客吗？” “他会。”韩亭熙肯定道。 尽管并未接触过这个文明上的贵族们，但韩亭熙对于耀银帝国的贵族却十分了解。 他们大部分看中贵族之间的礼仪，也相当遵守贵族之间心照不宣的规则。 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接济某些落魄贵族，是他们彰显善心和手段的方式。 而且听依萝所说，这位伊森特男爵，也确实是一位在这种封建时代里，心地善良、名声较好的贵族。 那对方如果听说韩亭熙编造的身份，不管是否相信，也一定会派人来邀请做客，亲自考量一番。 “但是，即使男爵阁下邀请你……” 依萝声音低低的，“你又怎么让小伊森特放弃呢。” 韩亭熙觉得嘴里很苦，轻皱着眉，在脑子里回忆奶油的味道。 听到依萝的话，他只是淡笑了一下，“只要拿出足够伊森特尊重的东西，就够了。” 也就在这句话刚结束，韩亭熙耳尖轻轻动了一下，转过头看向了院子外面。 依萝也跟着韩亭熙看过去。 她捂着嘴小声惊呼：“你是谁呀？” 篱笆木门被轻轻推开。 长得像经典中所说的魔鬼般的男人，眼眸一纯黑一碧绿，里面含着淡淡的笑。 身形高大，一步步走过来，脚踩在地面上，只有细微泥土陷下去的柔软声音。 男人没有说话。 依萝忍不住后退一步，然后又横跨一步拦在了韩亭熙身前。 她紧张地又问一遍：“你是谁？” 男人轻笑一声，终于停下了脚步，优雅至极地款款俯身行礼，“这位小姐，您好。” 声线好听磁性，与依萝所说的本地语言没有任何区别。 他对依萝问好，但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后的韩亭熙身上。 这句话说完，褚泽向前走了一步。 依萝只看到眼前的人轻轻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却好像在那瞬间失去了对对方的感知，等反应过来之后，男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韩亭熙的身前。 依萝瞳孔猛地开始震颤。 “你——” 她看见，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正微微低下头，手堪称放肆地捏着韩亭熙的下颌，抬了起来。 “请你尊重——” 依萝转过身气愤喊道，但话说一半就戛然而止，她震惊地看到韩亭熙抬起手，握住了对方落在自己脸上的手指。 她讷讷整理了一下裙子，拽了拽自己的头发。 原来是认识的啊…… 不过，她偷偷看了一眼褚泽和韩亭熙，不自在地手指曲起。看着二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有一些莫名其妙，让她尴尬的氛围存在。 “怎么看不见了？” 褚泽另一只落在韩亭熙的眼角，拇指在他眼角那片柔嫩的皮肤上按了按，声音轻柔。 韩亭熙看不见他。 但此时却好像亲眼看到了褚泽的神情、动作一样。 眼前空茫的一切，在听到褚泽声音的那一刻，似乎也不单调乏味，忽然出现了色彩。 一种让他忍不住放松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到四肢。 失去力量的恐慌，也在这时轻飘飘地散去了。 后知后觉。 韩亭熙的心口酸了起来，他轻轻皱着眉，在褚泽听来，像是委屈一般，低声说：“精神海碎了……” 声音低落，声线仿佛在颤抖。 褚泽心尖也随之颤了一下。 “眼睛也受到影响……可能再也看不见了。” 韩亭熙拧着眉，长长的睫毛眨着，落在漂亮的眼睛上，有一种脆弱而美丽的感觉，却似乎下一秒就会从眼角滴下泪来。 捧着他脸颊的手，缓缓落在他的脑后，擦过头发，停在脖颈上，轻轻捏了捏，然后松开。 韩亭熙微微抬头。 下一秒，就被紧紧抱在了褚泽的怀里。 头顶传来一道温和但肯定的声音：“不会的。” 褚泽抱着他，略微弯下腰，下颌点在韩亭熙的头顶，声音平静而含有力量：“不会的，精神海会恢复，眼睛也会好起来。” 韩亭熙收起手臂，紧紧回抱住褚泽的腰身，头埋进了他的胸腹中，像是迷途的鸟找到了家，忽然安定了下来。 褚泽吻了吻他的发顶。 “我在呢。” “别怕。” 他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韩亭熙的发丝，在余光中，看到了依萝震惊而通红的脸。 褚泽勾唇，对依萝一笑。 “你、你、他……你们？”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讲，依萝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如此坦然而温柔地亲吻另一个人……即使是头顶，但其中的情愫却已经溢了出来。 只是从韩亭熙和褚泽在碰到对方是，细微的动作和神态，就能轻易推断出这两人的关系。 “依萝小姐，您可以称呼我的名字——褚泽。” 依萝还没缓过来一样，神游天外般问：“你就是韩亭熙说的，来接他的下属吗？” “下属？” 褚泽扬了一下眉，笑着捏了捏韩亭熙的耳垂，道：“嗯，我是他的……贴身管家。” 第473章 “贴身……管家？”依萝喃喃自语，“真禁忌啊。” 主人 第216章 面前的少女很漂亮, 有一种仿佛来自山野般的纯净，一双眼如不谙世事的小鹿，金色的头发勾在白皙的脸侧, 像是被阳光格外关照一样。 依萝。 褚泽无声在齿间重复这个名字。 在原书中, 褚泽遇难前, 梦中挥毫所更新到的最新的章节，其中提到的那名新的后宫之一, 应当就是眼前的依萝。 “我的家人还在伊森特的领土上生活, 为他们纳税……” 依萝对褚泽说：“但韩亭熙先生告诉我，不要认命, 有办法让小伊森特无法打我的主意……” “事情就是这样。” 褚泽握着韩亭熙的手，牵着他熟悉这个小院，确保他将这里四周的环境都记在脑子中后，才缓缓松开手。 看着韩亭熙闭上眼, 脚步平稳地一步步走来走去。 依萝的话说完, 褚泽就知道韩亭熙想要做什么。 以贵族身份，被伊森特男爵邀请。 凭借口才、谈吐、见识等等，让对方无法质疑自己的身份，以此来获取伊森特男爵的尊重。 这对于韩亭熙来讲并不难。 面对一个尚且处在冷兵器时代的三级文明, 韩亭熙一个人, 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 他所拥有的知识远超这个时代的人所能想象的极限。 获取一个男爵的信任绰绰有余。 “嗯, 这并不难。”褚泽看了一会儿韩亭熙，对方的信息已经全部映入了脑中。 而转过头, 看到了依萝还有些不安的神色。 他笑了笑, 对她说：“这件事这并不难。” 褚泽神情一向风轻云淡，拉过椅子坐好, 一伸手，就将冲着褚泽走过来的韩亭熙拉到了身前。 韩亭熙没有防备，手扶在了褚泽的肩膀上。 他睁开眼，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这无数次上演在他和褚泽之间的姿势，让他只是随意回想，就能在脑海中描绘出褚泽此刻的样子。 一定是挂着漫不经心般的笑，从下至上看着自己，眼睛里几分调笑和喜爱，英俊过分的眉眼舒展开，一副将韩亭熙握在手里就会餍足的表现。 没有视觉，听力、触感等等就会变得更加敏锐。 他听到褚泽从喉间泄出的一声轻笑，手指握住自己的腰，还下意识捏了捏，像是丈量着宽窄和分量。 耳尖微动。 听到褚泽对依萝编：“我们来自耀银帝国，亭熙在帝国的身份，按照这里的说法，应当是一位侯爵。所以不要担心，面对伊森特男爵，对我们来讲十分容易。” 顾及这是一个三级文明，整个文明以科技生产为主，异能者十分少见。 所以褚泽只是长腿一勾，将一个木椅拖了过来，让韩亭熙坐下，并没有动用能量。 “三天时间，足够了。” 韩亭熙即使看不见，但光是听依萝的语气，就能想象到对方的情绪。 面前这个女孩不过十七八岁，并未见过太多的人和肮脏的事，对于这种事情理所当然，会畏惧和忧虑。 当年韩亭熙与褚泽第一次相遇后，星舰遭遇火种截持。当时韩亭熙的表现，也是恐惧而不安的。 所以他理解依萝。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褚泽一样。 天生就是个危险分子。 好像恐惧这种情绪，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在这种自成一体的庄园式工作环境里，突然出现一个未知身份的伤患，并且还疑似是一名贵族。这种消息，只要一个人传出去，过不了多久，就会一传十十传百。” 依萝神情呆滞。 一双大眼睛好半天都忘记眨一下。 韩亭熙说完，她只知道连连点头。 但脑子里，刚才褚泽说的话，还在重复循环，震得她迟迟缓不过来。 ——韩亭熙先生，是一位侯爵？！ 侯爵。 这是依萝这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 据说男爵阁下的领地，都是上一级贵族分下来的呢…… 面前的韩亭熙，尽管失明，但依然不减那张面容的精致，如果要让依萝形容，她只能想到剔透的美丽的冰花。 “依萝依萝！” 门外的呼声打断了依萝的沉思。 年轻人的声音停在门外，对方似乎看到了院里多了一个人的身影，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依萝！村子里来了个奇怪的绿眼睛——你院子里是谁？” “褚泽先生……”依萝转头，“他们无意冒犯。” 褚泽微微点头：“没关系。” 他说着，站了起来，手搭在领口，身上的衣物瞬间变幻了样子。 修身挺拔，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长发在耳后整齐绑起，脸上还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 站在韩亭熙身侧，执起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依萝恍惚地眨了一下眼。 ——刚才褚泽先生，穿着打扮是这样吗？ 但记忆里，从褚泽的出现，到现在，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从未变过。 “是韩亭熙先生的管家。” 依萝走过去打开门，对门外的人说。 门打开，院子里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男人一只眼看上去妖异得过分，但只是望过去，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对方的容貌，而是身上那种内敛深沉，望而生畏的气势。 第474章 依萝送走来人，回过头，不由得迷茫起来。 这、这个轮椅又是从哪来的？ 好像、好像是褚泽先生带过来的…… 总感觉记忆中有什么违和感，但依萝找不到破绽。 韩亭熙被放在轮椅上时，很大声的啧了一下。 褚泽摸了一下他的头毛，笑道：“怎么了又？” “我的腿又没有坏，这样显得我好像个废人。”他不爽道。 韩亭熙的一切信息一览无余。 内脏重伤，骨折都是轻的，身体里很多地方能够支撑着他活动，都是靠他五阶异能者的身体素质。 现在的韩亭熙，需要静养。 褚泽无情镇压韩亭熙的抱怨，掐了一下他的脸，“浑身没一个好地方，逞什么能？不疼？” 韩亭熙当然是疼的。 只不过对于他来讲，疼痛已经是家常便饭，在战场上，他从未因为伤势过重而让自己得到特殊对待。 “听话。”手轻柔地摇了摇韩亭熙的下巴尖。 韩亭熙陷进了轮椅上。 “乖一点。” 一抹绯红蔓延上耳根，他老实坐着不动了。 褚泽推着韩亭熙走出门，在各种打量和惊奇的目光中，坦然地绕着村子走了几个来回。 于是关于韩亭熙果然有个不得了的身份，还有一个不得了的绿眼睛管家的消息，长了腿一样，飞快地传遍了村子，又被去庄园里做工的人带出去，不久，就传到了住在城堡中的贵族耳中。 老伊森特在书房来回踱步，思索许久后，对自己的管家说：“你去亲自将那位传言中的人请来做客。” 于是不过下午，马蹄声带着车辙压过地面的轱辘声从远方的小路上响起，印着伊森特家族纹饰的马车由远至近，停在了依萝家的门前。 老管家看着地面上的泥泞，眉头不着痕迹皱了一下，但面不改色，依然用洁净的鞋子踩在了地面上。 很多村民在远处围观着，议论纷纷。 管家看着面前这家篱笆小院，看着种的很好的花丛，已经洁净的院墙，微不可查点了一下头，抬手刚要敲门，木门就从里打开了。 他看到了一名金发少女。 这就是那位依萝小姐了。 管家心里想，并打量了一下对方。 如果他没记错，就是这位小姐，让伊森特少爷念念不忘。 运气倒是不错。 前有伊森特少爷，后有借住的落魄贵族。 “您好，美丽的小姐。”管家颔首点头，“男爵想要邀请暂住您家里的先生去城堡做客，特来让我来亲自接送。” 依萝认出了眼前的中年男人。 她在跟着女管家做事的时候，很多次遥遥看见对方跟在伊森特男爵身后，气派极了。 听到了对方的话，依萝心中惊讶地想，韩亭熙先生和褚泽先生真的很厉害，伊森特男爵真的要见见他们。 “稍等，管家先生。” 依萝转过身，刚想去叫他们。 褚泽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 肩背挺括，头肩比极好，眉目深邃而颜色纯黑浓重，鼻梁高挺笔直，弧度像精细雕琢般利落，周身气质神秘又慵懒。 管家这一生，服务于贵族，跟随男爵出入各种宴会和高级场合，识人无数。 只是一眼，他就陡然意识到，面前这位男人，绝对是一名身份极为尊贵的人。 他定了定神，开口：“这位先生，请您——” 话没说完，他就惊讶地看见这位贵族老爷，眼角含笑，略略俯身，对着屋子里伸出手。 然后，管家就看到了另一位，精致冷冽，双目无光的青年，面容平静地握着褚泽的手走了出来。 看上去同样贵不可言。 管家为自己看走眼而吸气。 不过这不怪他，这两人看上去可不像普通的上下级。 他这双通透的眼睛，只是随意看过去，看到那两人亲密的姿态，就推测出来了一些内幕。 教义约束的只是平民，让他们愚昧而更好管教，但从来约束不了贵族和教会。 他见多了这种同性相恋的事情，眉眼都没有任何波动。 只是和善的笑着，对韩亭熙微微俯身。 “您好，韩亭熙阁下和您的管家先生，您可以称呼我班森特，是伊森特男爵的管家……男爵听闻您因为战争流落此地，于是特意让我来邀请您去城堡里做客，伊森特家族欢迎任何暂时遇到困难的贵族，也十分乐意为你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他弯腰行礼，然后侧开一步，伸手请二人上马车。 韩亭熙小声和褚泽说：“你不许抱我上去。” 肯定很多人看着。 他绝不能被褚泽公主抱上马车。 “遵命，我的主人。” 褚泽勾着笑，进入角色，尽职做一名贴身管家。 “你不要乱叫……” 韩亭熙被一声“主人”震了一下，喉咙滚动，低声说：“你烦不烦啊。” 褚泽伸出一只手让他搭着，牵着他往前走，另一只手轻松提着轮椅，听到这句话弯着眼睛笑了。 “不烦。” “不刺激吗？” “在床上叫你主人，小亭熙会不会立刻就受不了了？” 韩亭熙咬紧牙齿，手用力抠了一下褚泽的手背。 第475章 “草！” “你在放屁。” 依萝 第217章 坐在马车上时, 韩亭熙与褚泽坐在一侧，管家坐在班森特坐在另一侧。 他们两人挨在一起，旁若无人的交谈。 “边境现在如何？” 韩亭熙手搭在褚泽的手臂上, 目光无焦距地落在前方。 班森特竖着耳朵听。 “在你们共同组织的这场战斗尾声, 洛塔利亚尔研究院率先撕毁了和平条约。” 褚泽先挑一个话题说, 手掌拢住韩亭熙的手指，一根根用拇指揉过。 他看着韩亭熙的神色, 慢慢道：“至于起义军内部……” 褚泽停顿了一下, 韩亭熙从这个停顿中听出了一些不好的意味。 “卢兰被俘。” 这是褚泽最后得到的前线消息，而他凭他对珀斯的了解。 卢兰的性命恐怕——堪忧。 韩亭熙抿了一下唇, 对卢兰的记忆其实并不深刻，但作为起义军领袖的伴侣，韩亭熙对他的了解也并非停留在十一年前。 那其实是一个没什么威胁性的人。 在他们这个位置，身为决策者, 最不应有的就是被人拿捏住软肋威胁。 所以, 在没有能够破局的能力时，放弃是首要的选择。 “可惜。” 他轻声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手指由握着，变成十指交缠，韩亭熙看不见, 但褚泽却无时无刻都能让韩亭熙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心情的一瞬变化, 即使不说, 褚泽也能精确地捕捉到。 褚泽了解韩亭熙, 就像了解自己的一块骨骼一样。 他的亭熙，看上去冷漠张狂, 但实际上, 内心就像一块蓬松柔软的奶油蛋糕。 卢兰和珀斯的消息，让韩亭熙下意识心情有一些低落。 他有时会庆幸, 自己与褚泽的幸运，他们天赋惊人，实力超群，拥有守护他人和自己的力量，不会陷入卢兰受制于人的境地里。 “麦奥斯身死，泽塔尔临阵突破六阶，抵挡住了那位火种六阶的进攻。” 褚泽简单说完，顿了顿道：“还有最终实验的母体。” 韩亭熙抬起头，好像看得见一样，将眼睛定向褚泽的位置。 “艾薇儿的消息被隐藏了，大概是奥古斯塔家族的手段。” 褚泽另一只手抬起，将韩亭熙一丝翘起来的头发捋顺，“卢教授负责这方面的研究，艾薇儿此时应该在他那里，不用担心。” “我见到她的时候，”韩亭熙安静道，“她并没有意识，而且身上……很奇怪。” “看上去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外表，是海妖的样子，每一寸肌肤的纹理中，都好像有细小的肉芽舞动。”韩亭熙形容道。 那是相当惊悚的一幕。 “八年，我们从没放弃寻找她。” 他轻轻吸气，然后缓缓叹出，声音怅惘茫然：“但没想到，她其实在我们曾经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一片，曾经属于当前宇宙，后来被不死者占据八年的星系。 艾薇儿就那样漂浮在营养舱中。 八年。 班森特听得脑子嗡嗡的，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 虽然语言与班森特他们本地的话略有不同，但根源都一样，班森特仍能连蒙带猜听明白这两人说什么。 也正是这样，让他更迷惑了。 什么不死者，什么边境前线？ 还有最终实验，这都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什么异端教会？ 班森特心里一紧，但脸上仍挂着笑容，只有瞳孔震颤暴露了他内心的震动不安。 这一切，都化作信息，被褚泽轻易收入眼中。 不过他也并不是很在乎对方，以至于这里的所有人的想法罢了。 褚泽之所以没有立刻带走韩亭熙，是因为依萝他们有救命之恩，所以理应为他们解决麻烦，并报恩。 除此之外，仍是因为依萝。 在褚泽看到她，并听她说了自己身上的麻烦后，就立刻猜出了自己没有细看，但梦中挥毫写出来的一段剧情。 一段俗套的故事。 书中的韩亭熙必然也扮作贵族，让伊森特男爵钦佩，然后顺势要求小伊森特不要再打依萝的想法。 如此解决了依萝的问题之后，少女与他日夜相处，不知不觉就爱上了对方，然后忍着羞涩，将自己的身体献给了对方。 褚泽对这种未发生的桥段，没什么特殊的感想。 毕竟原书与现实早在韩亭熙在b132基地，没有被当成实验体后，就全部发生了改变。 不过，他倒是猜到了一部分，原书中之后的剧情走向。 ——关于韩亭熙如何治愈精神海，恢复视力。 这一切的关键，都在于原书中提到的，他与少女依萝的结合。 褚泽捏了一下韩亭熙的手指，看着韩亭熙精致的侧颜，韩亭熙若有所觉般，微微侧过脸，目光好像停留在褚泽的脸上一样，认真专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亲昵和信赖。 褚泽轻轻一笑。 回忆起了第一眼见到依萝时，她身上那复杂的信息。 依萝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法则的体现。 换句话来讲，她是一种人类形态的宇宙瑰宝。 十分罕见的，具备法则层面治愈能力的宇宙瑰宝。 第476章 她的□□，具备治愈的能力。 不过，这十几年没有波折的生活，并没有让她这个能力泄露出去。 一个出现在三级文明的，这种可以列入国宝级的、没有任何攻击和自保手段的宇宙瑰宝，可以说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马车摇晃了一下，停了下来。 班森特心中疑窦丛生，面对这两人时，竟然不经意出了一身的汗。 此时马车停下，他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压下脑中的胡思乱想，率先走下马车，站在外面恭敬等候。 褚泽单手挑开帘子，另一只手牵着韩亭熙，手上微微用力，就轻松将他带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再牵着他坐在了轮椅上。 褚泽手臂上搭着一条毯子，此刻优雅抖开，俯身铺在了韩亭熙腿上。 手指从毯子的粗糙质感上摸过，韩亭熙向后一靠，感受到了褚泽的气息。 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人还坐在轮椅上，无法用身体去感受周遭的一切。 但只要有褚泽在身后，韩亭熙就能安安稳稳，任由他推着自己去任何地方。 韩亭熙先后闻到了草叶的清香，然后听到了喷泉的水声，再之后是轮椅骨碌碌从石砖上滚动，突然一顿，发出了细微柔软的滚动声。 韩亭熙接受着外界的声音。 判断出褚泽已经推着他走进了城堡内部，正行在厚重的地毯上。 空气中有一种不流通的气味，混杂着浓郁的熏香，壁灯的烛芯燃烧出细微的声响。 这里显得很安静。 韩亭熙有些遗憾，自己的眼睛看不到了，不然可以近距离欣赏一下这种古代文明的独特气质，亲眼看一下这种文明中贵族生活的画面。 不过刚刚这么想着。 眼前忽然闪烁了一下，一切空茫被一片温和的黄光取代。 韩亭熙看到了前方长长的走廊，看到了挂在走廊墙壁上的油画，还从上到下，俯视到了自己的脑袋。 他下意识眨眼，抬手揉了一下。 视野里下面那个脑袋也抬着手揉了一下。 韩亭熙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褚泽的视觉，褚泽将他所看到的景象，同步到了自己的脑海中。 他有些新鲜地抬起手，五指活动了几下，用第二视角看着自己。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脑海中的视野也从前方下移，专注看着自己的脑袋，推着轮椅的手也抬起来，轻轻揉了一下韩亭熙的发丝。 “笑什么？”韩亭熙嘁了一声。 褚泽小声说：“真可爱。” 韩亭熙抬手打了一下褚泽的手背，却被反手握住，抬起来放在褚泽的唇边亲吻了一下。 以第二视角看，这真的奇怪极了。 就好像自己亲自己一样。 但被褚泽唇触碰到的肌肤，那种柔软的触觉却又鲜明清晰，带着一波细密的电流顺着肌肤、沿着手臂电到心口处。 韩亭熙耳畔又好像赧然一样，红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带路的班森特停下脚步，站在了一道两侧开的门前。 门前站着卫兵和侍从，他们见到班森特齐齐行礼，退到两旁，悄然打量着班森特后面的二人。 视线刚一落在褚泽和韩亭熙身上，他们的目光就凝了一瞬，主要盯着褚泽的眼睛，身体姿势发出的讯号，也让他们不由自主变得戒备起来。 无他，实在是褚泽毫无遮掩的真实长相，看上去妖异非常。 在这个神权至上的时代，褚泽甚至可以被极端分子打入异端，实施火刑处死。 “男爵阁下，您好。” 褚泽微微欠身，推着韩亭熙走进去。 正背对他们站着的伊森特，立刻转过身，在看到他们二人的时候，目光闪了闪。 凭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眼前这二人并非常人。 “日安，这位先生。”伊森特说。 他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精神矍铄，头发整齐用发油抹好，穿着精致得体的衣服，笑容温和，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伊森特看着韩亭熙：“听说您来自远方的耀银帝国，因为战争流落到了我的领地，不知可否冒昧打听一下，耀银帝国在哪里，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国家。” “这或许并不重要，阁下。” 褚泽微微一笑：“您应当相信自己的眼光，而我们也绝非坑蒙拐骗之辈。” 他笑着说：“您如此慷慨热情，收容落魄贵族，想必也不会询问他们的来处。” 伊森特打量着褚泽，听他轻笑道：“不过我们此次前来拜访……” 褚泽淡淡道：“也并非是请求您的收留。” “您未曾听过耀银帝国，但我并不吝啬向您讲述它的强大——远胜您所听闻的任何强盛的国度。” 褚泽是一位很合格的演说家，平淡的语气和措辞，却能轻易调动人心。 说太多远超这里土著想象的生活，容易让人觉得不切实际，觉得他和韩亭熙是两个疯子。 所以褚泽只说了一个最基本的东西。 “在耀银帝国，生产的粮食即使是平民，也可以堆积在自己家的粮仓，让其堆到腐烂而吃不完。” 伊森特觉得荒谬：“怎么可能？！” “我的领土已经算是很肥沃的土地了，但平民也会饿肚子。” “您先听我讲。” 第477章 褚泽平静叙述着，将前世的地球上的农业水平说给他听：“这是因为帝国的粮食种子，经过了一层一层严密的培育和筛选，我们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来培育这种种子。” 在伊森特紧盯着他的目光中，褚泽笑了笑：“而我们，也掌握着这种方法——甚至更多。男爵阁下。” 伊森特半信半疑，但也立刻转换了态度。 粮食这种东西，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实践成的。 但褚泽只是以此为开端，然后自然将话题转向伊森特领土上的一些问题上，他用精神力辐射，再凭借远超这里的知识水平，轻易为他提供了多种解决的策略。 伊森特看着二人的目光从温和变为尊重，最后又化作了隐隐的惊疑。 再之后，褚泽轻飘飘提到一句：“我家主人被一名乡下的少女救下，已经将她视作了妹妹，不过恰巧遇见小伊森特少爷邀请她去做家庭教师……” 话没说完，但伊森特已经反应了过来。 家庭教师在上流社会，是一种笑谈，可以彰显贵族们的风流，但也是随时可以放弃的玩意罢了。 对比眼前这二人的价值，一个情妇显然如此微不足道。 伊森特摆手道：“原来如此，班森特，告诉安德烈不要胡闹，不可对韩亭熙阁下的救命恩人无礼。” 对于依萝来讲几乎是天塌下来的事情，也就如此轻松的解决了。 褚泽和韩亭熙倒是没有告辞，而是品尝了一下这里的食物，又在硕大的城堡和庄园中四处看了看。 这种难得悠闲的时光，是他们八年中很少有的。 呼吸着山风，听鸟雀啼鸣，即使看不见，韩亭熙也感受到了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安宁。 褚泽手搭在他的肩上，站在草地上，迎着夕阳。 瑰丽的暮光洒落一片金芒，褚泽忽然开口：“等战争结束，我们可以找一颗这样的星球暂住，种一片花海，就在山上。” 这幅图景很美。 韩亭熙不由有些向往，“但两个人会不会太寂寞了？” “那我们可以邀请朋友们来住，笑雨、金筠、艾薇儿、丛意……还有你父亲，卢教授和柯音齐他们。” “还可以喝一些云来星的果酒。”韩亭熙笑着说，“再让长乐居开展一下跨宇宙业务。” “嗯。”褚泽声音温和地应道。 “战争应该快结束了吧。” “快了。”褚泽静静道，“很快就会结束了，无论不死者，还是火种，以及……阴影。” “他们的灭亡，都不会太远了。” 这是一种冥冥中，他将要突破六阶前的预感。 褚泽如此笃信着。 ——那时，就是一切终止的时刻。 重返前线 第218章 “卢教授。”“老师。” 静谧的研究院长廊上, 一道身影从远处走近。 白色大褂衬得来人挺拔高大，有一种沉静的气质。 卢敬瑜眼眸扫过实验室里来往的学生，对他们微微点头。 走进实验室内, 穿过两扇门, 然后输入指令和读取生物信息, 最内的一间紧闭的门向两侧滑开。 他站在门前，目光中有一种复杂的情绪闪过, 一瞬即逝。 也只是顿了一刹, 接着便抬脚向里走去。 身后的研究员和卢敬瑜的直系学生们也立刻纷纷紧跟上去。 这是只有卢敬瑜权限才能打开的一间实验室，跟在他身后的这些人, 无论哪个人，单独放出去都是数一数二的学者。 也只有他们，才知道门后是什么。 ——火种最终实验的母体。 那群疯子用不知多少岁月，最终开展的一项实验。 耀银帝国高层结合多年来从火种基地缴获的研究资料中, 终于清楚了火种这项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这群疯子, 在以难以理解的方式——造神。 艾薇儿·奥古斯塔，阴差阳错，在最终实验正式开展的前一刻，被火种发现了其与最终实验的高适配性。 是成为母体的最佳人选。 此时, 她正阖着双目, 安静漂浮在这间屋子中央的水箱内。 水箱里的液体, 一比一复刻了当初发现她时实验舱内的东西。 作为曾经耀银帝国的公民, 并且还是奥古斯塔家族那位第一继承人，她的身份十分敏感, 也极为重要。 所以帝国经过多方权衡之后, 交由卢敬瑜负责对接火种的这项实验的后续研究。 卢敬瑜目光落在艾薇儿身上。 年轻的海妖美得不可方物，冷光灯透过水面拂过她的脸颊, 苍□□美，恍惚下一秒就就会融化在水中。 在水箱的下方，是一系列检测装置，各种数据屏幕围绕在玻璃壁四周，上面飞速闪过无数条信息。 他轻轻地，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 十一年前，艾薇儿在校期间，就成为了曙光大学研究院的研究员，天资纵横，后来更是跟着卢敬瑜学习。 可以说，卢敬瑜是看着她一步步成长的。 从明丽少女，成为那个宇宙知名的奥古斯塔家的超级明珠。 如今，却物是人非，成为了不知何时能够睁开眼，恢复自我意识的，一个沉睡的“伪神”。 她的一切血肉、组织，早已与人类不同，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具有独立的思维，从她身上掉落，就是火种所期待的子体，是人造异能种子。 第478章 “教授，您看一下。” 旁边的助手递给他数据眼睛，并呈上数份报告。 卢敬瑜收回思绪，眸间的情绪沉淀起来，灰蓝的眼垂下，开始查阅起来。 那些不断掉落的“子体”，是一种伪造的、劣质的异能种子。 如今帝国的科研人员无法解决艾薇儿此时的情况，无法阻止她作为“母体”，于是也只能根据火种提供的资料，一步步研究这些人造异能种子的情况。 火种的关于最终实验的科研资料，是对方的绝密级文件，无法被人查阅，强行调用权限开启，则会自动销毁。 他们的研究也就遇到了重重困难。 关于最终实验，只有火种那群疯子对此最为清楚。 他们缺少普世的道德，为了至高的理想可以牺牲任何殉道者。 他们的最终实验，是用无数智慧生物的生命换来的。 这也是卢敬瑜他们研究的难处。 作为守序一方，恪守着底线的同时，也意味着要面临更大的挑战和困难。 这同样也是卢敬瑜看着这些报告，眉峰从未松开的原因。 “这些异能种子……无法在非智慧生物的身体内兼容。” 报告上的数据，全部表明一个后果，那些承载人造异能种子的实验生物，在经历不同的时间后，都纷纷爆体而亡。 卢敬瑜沉厚的声线缓缓自语，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以智慧生物造神……而神的信徒——” “——只能是人。” 所以，要想真正让这个最终实验进行下去，只能在智慧生物身上植入人造异能种子进行检测。 卢敬瑜眸色陡然沉了下去。 * “上校。” 门向两侧滑开，来人掀开从上垂下，遮了一半的门帘走了进来。 他身材瘦高，脸上带着几分疲惫的神色。 “还请您注意身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笑雨的床前，伸手拦了一下正要起身的年轻军官。 “您仍然需要接受治疗，暂时不能离开医疗部。” 坐在病床上的人，正撑起身体，腿半搭在地上，看上去似乎想要下来。 他看到来人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讶异。 “伊利亚？” 比起看到伊利亚出现，让他更诧异的是伊利亚能够看到、感知到他的存在。 目光下移，他注意到伊利亚手中握着一条领带。 凭笑雨的眼力，能看出这是一条特殊制作而成的超凡物品。 伊利亚能够看到自己，应当与这条领带有关。 从领带上移开视线，笑雨看向伊利亚：“你是来拦我的？” “不是。” 伊利亚的胳膊仍停在笑雨身前，“我没有任何立场阻拦您的去留，我现在只是以您挚友亲信的身份，劝阻您。” “是这样啊。”笑雨声音温和，但他抬起手，手上的力量很轻却十分坚决。 手指握在伊利亚的手腕上，缓缓按下去。 “我知道了，但是，伊利亚——” “前线需要我。” 病号服宽松的衣袖滑到他的手肘上，露出了一截有着狰狞、纵横交错伤疤的手臂。 “亭熙失踪，不死者趁此机会发动突袭，安全线后岌岌可危。” 笑雨陈述：“军人们血战战场，我作为这里的最高军衔指挥官，必须站出来。” “战士们需要我，前线那些在战火中挣扎的平民，也需要我。” 伊利亚沉默不语，只有在听到笑雨说“亭熙失踪”的时候，眉骨上的肌肉轻轻颤了一下，然后又在笑雨平静的语调中，慢慢收回了被握住的手臂。 “但您的伤并未痊愈。” 笑雨的神色在冷白的灯光下，此刻有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平静，带着说不出的力量。 摇摇头，他掀开了被子，手撑在床上，用这股力量支撑自己从床上下来。 伊利亚视线随着他的举动平移，看着他透着虚弱，但仍然挺着脊背走到了挂衣架前。 重新定做的崭新军装，没有血污，其上的肩章闪着金光。 笑雨唇很轻地扯了一下，手拂过肩章，然后将衣服拿下来穿上，垂着头认真扣上扣子。 短短十几天，笑雨的身型却骤然消瘦了下来，站在地上，好像只是由骨头强撑起来的身体，似乎下一秒就会坍塌崩解。 伊利亚握紧了左手中握着的这条领带，半晌，轻轻吐气。 “您的精神海并未恢复。” 伊利亚走到他的身前，将领带递过去。 他站在一旁，沉默了半晌道：“上校，您的异能短时间仍不能使用……精神海已经承受不起使用异能时的能量了。” “我知道，伊利亚。” 笑雨平静道：“我会坐镇后方，指挥作战。但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我会一直站在战场之上。” 指尖触摸到领带，笑雨立刻从中感受到了属于规则的力量。 这股力量深重，覆盖在笑雨的身上，似乎将他从无人所知之地拉到了现实当中。 “泽塔尔主帅让我将他交给您。” 伊利亚只在战争结束后不久，匆匆见到了泽塔尔，而也正是那时，被帝国议会召回审讯的泽塔尔让他将这个礼物交给笑雨。 “主帅亲手制作的超凡物品，但也只能让与您能级相差不多的人观察到您。” 第479章 “我知道了。” 笑雨看着领带微微出神，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作为第二作战军军人，初次随泽塔尔进入迷雾边境的时光。 那位如雄狮般的老人，在又一次战争结束后，站在等候军舰归来的停机坪上，第一眼看到了远离一切喧嚣热闹，安静站在一旁的他。 眼中惋惜、赞赏，神情如每一个普通的老人，看着自己的孩子。 从此之后，孤儿笑雨，有了一位敬重的长辈。 曾经的种种在眼前一闪而过，笑雨唇畔带着一抹浅笑，不过这笑意很短暂，几乎不会被察觉到。 伊利亚看着他，忽然说：“在某种方面上看，您与上校真的很像。” 镜中倒映的笑雨的脸，苍白虚弱，带着病气，但眉宇之间的温和之下，是藏着的锐利。 他低声道：“如果是上校，他也会做出与您一样的决定。” “我们是挚友。” 笑雨手指停在锁骨上方，压着领带，停顿了一秒，才笑着说：“尽管看上去截然不同，但我们总归是有相似的地方，才会成为朋友。” 伊利亚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早已知道，自己这次的劝解，也只是一次徒劳的尝试。 门外一名少将所带领的军队，早已等候多时。 这名少将是笑雨的直属上司，一名五阶异能者，他的军队，在某种意义上都是笑雨的亲信，就连他本人，也完全听命于笑雨的调遣。 这是第二作战军中，代号“影子”的三支队。在这里，所有人无论军衔高低，全部完全听令于笑雨。 伊利亚作为韩亭熙的副官，此刻临时接任韩亭熙的职位，负责坐镇曾经韩亭熙守卫的安全线，对不死者的进攻进行攻防。 他与笑雨在临时基地外分别。 这次不死者进攻意外的猛烈，重创笑雨、韩亭熙失踪、洛塔利亚尔内乱等等事件的发生，让对方如嗅到了鲜血的鲨鱼，第一时间找到了软肋和伤口，然后给予当前宇宙战争开始以来，几乎是最为凶猛的一次进攻。 对于每一个身处前线的战士而言，生与死的距离只是一线之隔。 哪怕是他们这样的异能者，也是如此。 只要战争失利，所有人面临的处境，都是俘虏或死亡。 最终，在临别前，伊利亚站姿笔直，缓缓对笑雨敬了一个军礼。 喉咙滚动，“保重。” “望君同样珍重。” 笑雨含笑，被部下扶着，坐进了前往前线的军舰里。 世界 第219章 “先生……” 依萝小声说：“您在看什么？” 前方的褚泽撑着下颌, 目光似乎停在视线前方的依萝身上，但又好像并没有看着她，而是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 褚泽闻言微微抬眸, 眉眼深邃, 看向依萝的目光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不好意思, 冒犯了。”褚泽轻声致歉，“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依萝体贴地点头, “看来是很复杂的事情了, 就连您也要想这么久。” 确实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褚泽想，解析宇宙瑰宝的规则, 比解析任何异能都要复杂。 因为依萝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类比诞生自我意志的宇宙瑰宝【世界树】。 即使她有着无害的人类表象。 依萝和褚泽坐在藤架下的桌子旁，她正在拿着针缝着衣服上的破洞，针脚细密平整, 神色认真。 褚泽看着她, 忽然问：“依萝，你有没有注意到过你身上发生的异常的事情？” “异常？” “什么是异常的事情？” 依萝咬掉线头，叼着一根断线，皱着眉想不出来：“您想的事情和我有关吗？” “聪明。”褚泽笑道, “确实与你有关。” 他轻轻笑了, 礼貌道： “我想要一点你的血。” “血？”依萝缓缓张大眼睛。 * “教授, 关于最终实验……” 穿着白色大褂, 胸口铭牌上是「一级研究员」的人，站在卢敬瑜身后半步, 踯躅许久, 终于开口吞吞吐吐道：“我们要进行吗？” 这句话刚问出口，卢敬瑜的面容陡然严肃了起来, 甚至是一种警告似的严厉。 目光锋利，像是刀子一样，倏然掠过半空，扎进这名研究员的身上，恍若真有刀扎进皮肉一般。 “慎言。” 这名一级研究员瞬间噤声。 卢敬瑜目光扫过在会议室内的所有人，再看向桌面上科研助理整理好的数据文件，片刻后，他平静道：“在座的诸位，都是帝国科研界的中流砥柱，你们应当都清楚最终实验的进行，是依靠着什么的—— “——不是普通的、没有智能的科研动物，而是鲜活的智慧生命，这一点，不需要我说，你们也早就心知肚明。” 他顿了顿。 用一贯沉稳的声线道：“一切以无智生命为代价，所进行的科研实验，必将以为智慧生命的科学进步拓宽前路为目标。但这绝不包括以任何智慧种族的生命为代价。 “这是我们所有科研工作者都必须清楚的底线。” 啪嗒。 资料夹被卢敬瑜轻轻合上。 他看过在座的所有人，一双眼无比洞彻。 卢敬瑜看到或坚定，或闪烁，亦或者摇摆不定的神情。 第480章 这些一一被他收入眼中。 在能够轻松量产人造异能者的巨大诱惑中，很少有人能够坚定本心，不被这巨大的利益蛊惑。 但卢敬瑜并未再说什么。 有些事情多说无益。 “教授，那是否要将最终实验的母体封存，结束这项研究工作？” “不。” 出乎意料地，卢敬瑜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火种的研究非人道，手段卑劣残忍，但建立在这种情况下所诞生的母体，还具备极大的研究价值。” 卢敬瑜坐在主座，高大的身躯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和冷静，神态平和，每一个动作都好似透露着一种强大的自信。 “最终实验就此停止……” 在会议的最后时间，卢敬瑜终于慢慢道，声音带着藏锋于鞘的暗芒： “但属于我们的新的研究，也开始了。” 他不仅要让艾薇儿苏醒，重新“活”过来，更要基于火种的实验，找到另外一条里程碑式的道路——一条迥然于火种的道路。 这是宇宙顶尖学者的自信。 更是卢敬瑜的自信。 * 站在高耸入云的信号塔上，空气极寒，巨大的风吹刮着一道身影。 笑雨站在这里看着星空，目光好像穿过时空，落在了星空的彼岸。他的身体如一棵扎根在峭壁上的树，瘦入骨却始终挺直着脊背。 他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透过云层向下看，是层层的破败的浮空轨道，再向下，则是一块块亮着星火的居住区。 这里曾是距离洛塔利亚尔及耀银帝国公共安全线第二道防线之外，最繁华的星球。 也是重要的屯物资的地方。 但短短一周的时间，第一、二防线相继被不死者突破，曾经的繁华之所，第一时间收到了战火的冲击，成为了新的边境。 笑雨闭上眼，似乎能听到大地的记忆。 那是战火之中的人，在临死前的悲嗥。 “这就是战争。” “战争无正义，但不屈者渴求的胜利有。” “孩子。” 在他第一次看到血肉遍地，昔日同胞化为绞肉场下的亡魂后，泽塔尔按住他的肩膀，对他说的话。 这句话，如今又反复响在耳畔。 “上校！” 副官的声音被狂风碾碎，一件带着室温的大衣，随之被披在了笑雨身上。 笑雨仰着头看着璀璨的星空。 体表的温度在被隔离了寒风后，渐渐回温，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低声自语： “这是最后的决战了。” “您说什么？” 副官没有听清笑雨散在风中的声音，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但笑雨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平静道：“胜利属于我们。” 语毕，他轻咳一声，转身走向信号塔顶向下的阶梯，没人能够看懂他此刻的神情。 在黑夜和阶梯内的光交错的一瞬，副官怔愣在笑雨身后。 对笑雨十分熟悉的他，捕捉到了笑雨那一闪而过的，几乎不能被任何人发现的眼神。 那是一种极度坚定而明亮的颜色。 明亮到……就像一位殉道者坦然走向焚烧的烈火。 无畏，饱含希望。 * “这是……我的血？” 细瘦的手指上，有一道泛着淡红色的伤口，伤口边缘正微微泛着白，其内的血已经不再渗出来。 在指尖垂下的地方，一个铁碗摆在下面，鲜红的血将碗底覆盖住，倒映着昏暗的灯光。 依萝正一脸惊诧。 碗中的血看上去并无任何奇异之处，但依萝清楚地看到，就在不久之前，一只被褚泽拦腰按扁的虫子，摇晃着触须即将死去时，褚泽将一滴血取出滴在了虫子的身上。 奇迹出现了。 虫子的身体几乎是眨眼间恢复了正常，生机瞬间恢复，甚至更强壮。 这是依萝从未见过的现象。 在她过去的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受过太大的伤，最多只是手指或者表皮擦破，渗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血。 而显而易见，她也不会关注自己流的血是否被某个路过的受伤的生命沾上。 “天啊。”依萝的表情难以言喻，不可思议中，又透着隐隐的惶恐和兴奋。 “褚泽先生……”她嗓子紧了紧，“为、为什么我……” 褚泽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在少女紧张的视线里，褚泽温声道：“这关系到一个你我需要保守的秘密。” 室内此刻点着油灯，夜风从窗外吹入，灯光有些飘忽，透过窗，只能看到韩亭熙侧躺着的模糊身影。 褚泽的声线低而华丽，轻轻响起，在尾音散在空中的那一刻，依萝甚至觉得四周的虫鸣、风声等等，都霎时间消失了。 她好像陷入了一种让人下意识紧绷起来的气氛中。 依萝轻轻咽了口水，神色紧张中，带上了几分试探和认真。 “您说。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屋内躺着的韩亭熙耳朵轻轻一动，闭着眼睛忍不住小声笑了一下。 即使看不见，他也能用听觉简单构建出一副画面。 现在的褚泽，那种假惺惺的模样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起二人最初相处的那段时间。 永远优雅的笑着，风轻云淡又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481章 此刻依萝眼前的褚泽的模样，韩亭熙都能在脑海中构建出来。 ——模样比十一年前更成熟，姿态更随意自如，比起曾经的矜持贵气，现在则如收敛了锋芒的刀，只是平静的坐着，就有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韩亭熙抬指摸了一下眼尾，露出一种怀念的神色。 门外的褚泽透过窗看着韩亭熙的身影，在依萝紧张的视线里，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骤然响起的同时，黑夜中陡然浮现出点点的萤火，连成一片，瑰丽奇幻，在黑夜中璀璨绚烂。 依萝霎时间屏住了呼吸，眼眸倒映着光点，其中的种种情绪不断涌现，唇一开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她短暂人生中，第一次看到这种远超认知的东西。 但透光连成片的萤光，看到眼眸碧绿神秘的男人，一切又好似理所当然，理应如此。 “这是……什么？” 无论是浮在黑夜中的萤火，还是褚泽想用萤火表达的意思，依萝都想不明白。 “世界。” 褚泽的手指轻轻划过半空，那灿烂的星点便随之而旋转、流动，像一条由光组成的河流，“这是真正的世界。” 依萝仍满目茫然。 “认真看，依萝。”褚泽轻缓道。 光的海洋飞速闪烁，一颗颗光点像是极速从眼前倒退，从远及近放大，直冲至眼前，让依萝下意识闭上了眼。 但光点接触到眼皮却没有任何触感，依萝小心地将眼皮揭开小缝，只是一眼，就陡然张大了双眼。 她看见了无数漂泊的、陌生的球体。 这是那些光点放大后的样子。 紧接着，她看到了球体内的样子。 视野穿破大气和云层，掠过插入云霄的峰尖和连绵的山脉，俯冲下去，看到纵横交错的水脉和深蓝的海。 再之后，依萝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一张张飞速划过，最终定格在了自己熟悉的院门之前。 浮在半空中的那扇门紧闭着，而褚泽含着笑静静看着她，“依萝，如果推开它，我会将你带到一个真正的未知世界中，我无权替你做决定，所以——选择权交给你，如果你选择拒绝，这段记忆我会替你消除。” 依萝的心间轻轻颤抖了一下。 推开这扇门，就好像意味着面对一个陌生的、全新的、冲击她浅薄世界观的世界。 而褚泽将接纳和拒绝的权利，都交给了她。 指尖缓缓抬起，尽管不解、迷茫，但依萝目光却渐渐坚定而闪光。 黑夜里半空中的那扇门，缓缓打开。 荧光散开。 在如梦似幻的光中，门后的依萝抬头，目光与虚空中那个庭院中的自己交汇。 霎时间光点四散，一切如烟消云散。 而褚泽长指敲了一下桌面，笑道： “依萝小姐，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他坐直身体，神色认真了起来。 “那么……曜日兵团，欢迎你的加入。” 褚泽伸出手，勾唇，露出几分匪气。 “而你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权利。” 指骨 第220章 天空是一种灰蓝, 沉沉压下来，空气中有一种喘不上气的压抑。 银色的发尾泛着光，发丝划过带着冷意的唇角。 珀斯双腿交叠, 坐在椅子上, 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 “咚。” “咚。” …… 一声一声, 在静默的半露天会议室内，清晰可闻, 像某种有形的催促。 “答应……这个条件？” 终于, 带着几分凉意的声线蓦然响起，打破了寂静。 珀斯单手撑着自己的下颌, 轻轻掀起眼皮，漫不经心一般看向对面。 在他的对面，会议室长桌的另一边，有一道虚拟投影。 那是一个脸上带着几分轻佻的女人, 眉宇慵懒, 五官是浓墨重彩的艳丽美，狭长美丽的眼睛抬眸低眼之间，藏着一种危险的光。 洛塔利亚尔共和国一级研究员，申英。 正是十三位核心研究员之一。 也是其中异能等阶最高的一位。 “这是你我二人的私人会谈……”申英不疾不徐开口, 尾音都透着一种绮丽, 意有所指般, “没了你那些下属的关注, 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珀斯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面上看不出来任何变化。 于是她笑着开口： “况且——” “这么多年, 你只有这一个情人吧。” 珀斯深敛着眸, 手敲在木质座椅上，指尖莫名泛起一阵隐秘的阵痛。 他只是瞥过去一眼, 便收了手指，换了一个坐姿，松垮的蝎子辫发尾搭在胸前，清贵薄凉的面孔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动。 “哦？确实如此。” 珀斯似笑非笑：“但这与你说的条件有什么关系？” 申英笑道：“自然是有关系的。” “我说了，这是你我二人的私人会谈，所以……你大可以放下在你那群下属面前的伪装……你的小情人，你不想救吗？” 在女人言笑晏晏之时，她把玩着什么东西的手也抬了起来。 像是不经意般，她做作地叫了一声。 “啊，差点玩坏了。” 摊开手掌，一节白色圆柱状的东西，在虚拟形象下看不出什么材质，就这样躺在申英的掌心。 第482章 但只一眼，珀斯就知道那是什么。 一节指骨。 五阶命运类异能能力，让珀斯只是目光触及这个影像，就能清晰将这节指骨的来龙去脉看个一清二楚。 也正是如此。 在目光触及的那一刻，只有珀斯自己知道，他几乎难以维持住面上的情绪。 但也只是“几乎”。 他听到自己用一种冷静至极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几分轻讽似口吻道： “申英，你想看到我的愤怒？痛苦？还是崩溃？” “就凭这节指骨？” “一个……我解闷用的玩意……的指骨。” 申英从他的面容上看不到任何她想要的情绪。 她轻轻眯了眯眼，遂即开怀一笑。 “真有趣。” “这个条件你在考虑考虑吧，亲爱的珀斯阁下。” 她笑了笑，“毕竟一个合心意的解闷的东西，用了这么多年，再找一个也不好找的……对吧？” 直到视频切断。 面容上的轻讽、嘲弄等诸多情绪，倏然间褪去。 珀斯如凝固般，一动不动在座位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如梦初醒，他才缓缓将手肘撑在桌上。 闭着眼，牙用力咬紧，以至于颌骨两侧出现紧绷的线条。 一声接一声重重的呼吸，压抑而颤抖。 他从未因为什么后悔过。 除了如今。 “……卢兰。” 良久，他站起身，看着申英影像消失的位置许久。 申英并不愚蠢，她也不会自负只凭这一次交谈，用一个卢兰就能动摇珀斯。 这是一次观察。 观察这个名为卢兰的男性，在珀斯心中的位置，之后再将其列入接下来的计划中。 ——她只需要一个关键的节点，让珀斯动摇即可。 只是如此简单。 “珀斯。” 从会议室的门口走出，等候在门口许久的身影，忽然开口叫住了珀斯。 往日吊儿郎当的声音，此刻却有一丝迟疑。 “你……” 丛意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他有很多想问珀斯的问题。 但他看着珀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珀斯眉目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站定，转过身，看向丛意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你要听什么？” 作为起义军的最高领袖，珀斯此刻语气却平和，“申英砍下了卢兰的一根手指——她试图激怒我。” 丛意猛然抬眼看向珀斯。 “指骨？” 淡金色的眼眸中涌动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珀斯声音很轻，像一阵风：“是啊。一节指骨。” “卑鄙。”丛意咬牙低声道，“低劣的手段。” 他几乎立刻就从中窥探到了对方的意图。 看向珀斯，丛意问：“你的想法是什么？” 顶光显得有些冷，光线镀在珀斯那张清贵俊美的脸上时，如同无情的蜡像。 他只是静静道：“起义军会胜利，而我的情绪不会成为博弈的筹码。” 丛意看着他的脸，此刻心情有些复杂。 当初从耀银帝国投奔珀斯，到后来坚定地加入起义军，其中的原因，除了与他之间微妙的亲缘关系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了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现状。 这是他们所有起义军领袖，所共有的理想。 所以，此时的他，心中的滋味一时难以言表。 一方面他希望卢兰平安活着，能够重新回到珀斯的身边。 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珀斯不会因为卢兰的生死而影响到他的决策。 “那卢兰……？”丛意低低开口询问。 “……” 珀斯沉默。 过了片刻，才沙哑着声线说：“……他不会对起义军造成任何影响。” 丛意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说：“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他顿了一下，“——别太责怪自己。” “卢兰被劫走……我们都有责任。” 珀斯并未接话。 一时间，二人之间陷入一种静默。 像是为了打破这种粘滞的沉默， 一片黑色的羽毛，悄无声息在空中飘过。 珀斯和丛意同时看了过去。 明亮的走廊尽头，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无声无息，就好像一直存在着，只是在现在才被人察觉一样。 他面容美丽明艳，眼眸却清淡纯澈，肩头一只黑鸟，歪着脑袋，红宝石一样的眼眸和它主人一齐看向珀斯和丛意。 很显然，在珀斯和丛意谈话的时候，蓝已经不知何时到了这里，更不知听到了多少他们的对话。 但蓝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平平淡淡地看了一眼他们，然后道：“树神的根脉孕育出来了。” * “用体·液……治疗？” 韩亭熙爆红着脸，干巴巴地重复褚泽的话。 他的眼睛尽管失去了神采，但五官仍鲜活的好像会说话。 耳尖微动，韩亭熙敏锐的耳力能够听见，此刻依萝并不在室内。 只有他和褚泽二人。 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但随即而来的，就是脑海里因为“体·液”二字，而翻涌的各种不可描述的画面。 第483章 “对。” 褚泽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复刻了依萝的能力。” 衣物布料摩擦，室内此时很安静，只有二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韩亭熙就这样听着褚泽的声音，在脑海里构想出男人此刻的动作神情。 “怎么了？”脚步声停在了身前，褚泽温热的气息在头顶上方。 他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带着把小钩子，在空气中划出几分暧昧的质感。 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肌肤的感受好像变得更加敏感，褚泽的声音都似乎化作无形的手，轻轻抚摸在了肌肤之上。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韩亭熙手指抠了一下床单，向后稍微靠了一下。 低笑带着男人独有的性感，从头顶上方俯下。 韩亭熙在一片空寂的视野中，下意识抬起了头，然后下一秒，就被一只手牢牢握住了下颌。 唇微张，红润的唇珠缀在上面，仿佛亟待人轻轻咬上去，看看是否能尝到汁·水。 往日凌厉张扬的眉眼，此刻有着不聚焦的空茫。 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褚泽拇指揉了一下那枚唇珠，欣赏地想，真漂亮。 片刻后，才凑近，唇轻轻印在上面，距离极近地低喃：“不是，或者说，不止是用性·交的方式……” 但紧接着。 他深深吻住韩亭熙的唇，牙齿轻轻碾磨着，带着几分肆意的味道说：“但我只喜欢和你用这种方式。” 韩亭熙霎时间感觉半身都在酥麻。 在褚泽吻住他，并用手扣住他的腰压下去的时候，他茫然无措地凭借肌肉记忆勾住褚泽的脊背，腿蹭了一下对方。 这种感受前所未有。 以一种完全被控制的姿态，什么也看不见，自己的一切都由对方来操控。 就好像，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哭笑，一切的开关，都以一种献祭的方式交给了褚泽。 他呜·咽了一声。 也正是如此，褚泽也同时发现了韩亭熙与往日不同的反应。 他新奇地抬起身，端详着眼底不自觉泛起水雾的韩亭熙。 “宝贝，你在紧张？” 手指擦过韩亭熙的眼角，然后向下握住对方的手，指根嵌进指缝里，是一种亲密的信号。 “我看不到你。” 韩亭熙摸索着，将褚泽的握住放在胸口，心脏跳动的力量隔着胸腔一声一声震在褚泽的掌心。 他皱着眉，握得很紧，模样看上去茫然可怜。 韩亭熙又重复：“我看不到你。” 褚泽本想恶劣一些。 但看到韩亭熙的模样，他忍不住无奈笑了。 俯身把韩亭熙紧紧抱在怀里，肌肤最大面积贴在一起。 他吻了吻韩亭熙侧脸，手轻抚对方的脊背，声音又低又温柔：“这样好吗？” 接着，用哄诱的语气说：“这个姿势……喜欢吗？” 最终，韩亭熙在一声声破碎的呜咽中，眼前渐渐有了微茫的光亮。 而那时，他已经无力为失而复得的光明而喜悦，只汗湿着闭上眼，睡在了褚泽的怀里。 取缔智脑 第221章 在广袤无垠的宇宙里, 世界树静静伸展着巨大的树冠。 静谧荒芜的深空里，它明亮、神奇。 像一种不存在于这片维度的神秘事物。 世界树也确实不凡。 没有人力干预，以一种非星球的模式, 成为生灵们的生存之所, 给予流浪者们庇护, 最后成为如今的“眠树文明”。 祂就是某种法则的化身。 但即便如此，对于各大一级文明而言, 祂也只是一件让人惊叹的宇宙瑰宝而已。 祂可以在各大文明的目光之下拥有自己的文明, 但绝不可僭越——不可做出任何超出允许的举动。 世界树自诞生之后，一直安静沉默。 似乎祂无欲无求, 只寻求一隅之地的安稳而已。 但直到今日。 在距安全线并不遥远的宇宙边境，属于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星域中。 有一条蓝色的、美丽的根脉，悄无声息又坚决地从虚空中探出。 然后无声落地、扎根。 一株晶莹剔透的碧蓝小树，就这样摇曳着枝桠, 出现在了珀斯等人的眼前。 “感召树神的神谕, 于此地落地生根，自此将神恩福泽洛塔利亚尔共和国。” 蓝用平直的语气说道。 他肩上的黑鸟抖了抖翅膀，侧着头，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树苗一眨不眨, 看上去似乎极为专注的样子。 珀斯和丛意听到这句话, 神色是一种隐晦的动容。 无人知晓, 在这一刻, 他们这些起义军领袖内心深处的震动。 他们在历史的一个关键节点。 在这之前，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绵延数千年, 庞大的宇宙文明雄踞星际一方。 而在这之后—— 人类文明的又一次猛烈战火将起。 更新与迭代。 新生文明与旧文明的博弈, 自此正式拉开棋局。 未来仍处在迷雾之中，但起义军一方无比坚信, 他们属于胜利。 “时机到了。” 珀斯听到自己深呼吸，声音难掩起伏地说。 “蓝，保护好树神的根脉，开启这里的智脑拦截。”他说。 第484章 “——会不会太仓促了？”丛意问，“树神的根脉刚刚扎根，我们还不确定是否能够真正取缔智脑的一部分意识。” 珀斯唇峰冷峻，声音带着雷厉风行的果决。 “间谍还未清查干净，在树神的消息还未泄漏之前，这是最出其不意的一次进攻。” 接着，他道：“而且，我们应该相信树神的决策。” 珀斯垂眸低声道：“——在我们决定将‘世界树’作为取缔的关键之后。” 这片广袤的大地上，蓝俯身用指尖碰了碰新生的蓝色枝桠。 枝桠有着柔软而坚韧的触感，轻轻摆动中，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 也确实如此。 它承载着世界树的意识，是一种将世界树规则扩散辐射的枢纽。 “我会随身携带祂，在我死之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祂。” 手掌向上，蓝色的根脉便浮在了蓝的掌心上方。 他注视着这棵好像在虚实之间存在的树苗，承诺道。 “那接下来——” 珀斯声音压下，目光带着冷意，和一点难以察觉的野心和狠戾，看向遥远的天际线尽头，那无穷远的宇宙深处。 似乎隔着重重虚空，看到了中心研究所中的中心研究员……以及卢兰。 他低声道： “——该到了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 清澈的水流滑过肌理，乳白色的雾气蒸腾、盘旋而上。 潮湿之中，有几声气急败坏似的呵斥。 “你别碰了！” 声音刻意压低，但又忽然在尾音处变了个调，忍不住扬起，“操啊……” 声音细碎，在水汽中模模糊糊，好像隔得很远，平添几分若隐若现的潮湿暧昧。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刚才的声音带着几分哑，有气无力小声低喘：“褚泽……我不要了……” 终于。 一直沉默的男人笑了起来，好像从水中站了起来，身上滑落的水珠滴落砸在水面上，形成一些清晰的水声。 “不要了？” 他低笑道：“不要怎么恢复身体？” “我已经差不多好了！” “你踏马就是故意想搞我！” “好了好了。” 褚泽长臂一捞，把还在水里的韩亭熙拖着屁股单手抱了起来。 不知哪来的风吹散了雾气，终于露出了隐隐绰绰之后的二人。 此时，韩亭熙浑身泛着一种若隐若现的红，脸颊绵延至耳后尤其深，还有零星几点红痕缀在紧致白皙的肌肤上。 他推了褚泽一下，但力度也不大，与其说想要推开，不如说是一种调情。 “身体上的伤已经好了。” 褚泽颠了一下韩亭熙，就像在称称斤两一样。 “精神海还差一些，不过也相当于普通三阶的强度了。” 在这几日里，随着褚泽对于复刻的依萝的力量越完整，韩亭熙的身体也好转的越来越快。 他从褚泽怀里跳下来，随手扯过旁边的衣服，精神力探出身体，只是一瞬身上的水珠就消失干净。 此时的他，双目明亮清澈，不见丝毫矇昧。 侧头看了一眼还没穿衣服的褚泽，他又回头瞥了一下身后已经“不干不净”的池水，想起二人刚才在里面做了什么，韩亭熙就忍不住想骂褚泽。 “该走了，你快点穿衣服。” 他们已经在山上不知白天黑夜的厮混了整整一周，虽然是为了治疗……但韩亭熙实在不能承认褚泽不是故意的。 ——明明在三天前，他的身体已经好了，精神海的修复即使有依萝的能力在，也不是能够立刻温养好的。 那个时候，他们就应该下山了。 “你给我穿。” 褚泽慢悠悠道，手一张开，眉峰一挑，带着几分吃饱喝足的散漫。 “……” 韩亭磨了一下牙，到底还是拎着衣服到褚泽身前，然后就被褚泽伸手一拉抱在怀里里里外外又亲一遍。 褚泽抱着韩亭熙，就像喜欢要溢出来一样，表现在外面就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人用力揉在怀里。 两人之间，对这种推拉乐此不疲。 就这样磨磨蹭蹭，终于在夕阳洒在林梢的时候，踩着光线余烬的尾巴走到了山下。 依萝正抱着一只小黑猫，出神地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看到不远处那条通向山上的野径尽头，出现了褚泽和韩亭熙的身影，她才惊喜地站了起来。 小猫“喵呜”叫了一声，从她膝上跳下来，扫着尾巴冲褚泽呲牙叫了一声，转头跑进小院里躲了起来。 “猫？” 韩亭熙目光先是停在了那只小黑猫身上，等小猫跑走，他才看清依萝的样子。 “两位大人！” 依萝惊喜地站起身，看到韩亭熙恢复了神韵的双眼，忍不住弯起了眼睛：“您的身体已经好了。” 褚泽在那只小猫冲着自己炸毛的时候，轻轻扬了一下眉毛，手指懒懒勾了一下，伴着一声细声的猫叫，小黑猫扑腾着腿出现在了半空中，然后被褚泽大手托住，抱在怀里揉了揉。 “差不多，算不上好全了，但比普通人还是要强很多。” 韩亭熙一边回依萝的话，一边眼睛往褚泽怀里跑。 那只小猫现在在褚泽怀里有气无力地喵喵叫，在褚泽手掌下动也不敢动一下。 第485章 这小东西倒是对危险的感知很清晰，看到褚泽的那一秒就跑了，但可惜遇到的是褚泽这个恶劣的家伙。 小黑猫不跑倒是还好，它一跑，褚泽反而要把它捉回来抱在怀里吓唬。 “太过分了。”韩亭熙嘟囔道，“你吓唬它干什么。”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小黑猫的头，接着从褚泽怀里把小猫捞了出来，轻声哄道：“真可怜啊咪咪。” “咪咪？” 褚泽突然笑出声。 “怎么？” 韩亭熙啧了一声，“不知道名字的小猫都叫咪咪。” 他手上的力道又轻又柔，小猫不知是不是看人下菜，在韩亭熙怀里还冲着他拱了拱脑袋，被摸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可不是咪咪。” 褚泽笑了，手勾了一下小猫的脑袋，笑眯眯道：“是眼睛。” 韩亭熙手上的动作瞬间僵硬了一下。 “……什么？” 然后他就被褚泽撸猫一样，也撸了一下脑袋。 “现在没有关系。” 褚泽不紧不慢说：“现在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黑猫。” “但——？”韩亭熙看着褚泽，知道褚泽还有后文。 “但它随时会变成‘容器’，成为蒂丝的眼睛。” 褚泽垂眸看着小猫，勾唇道：“来到这颗星球，我才发现祂留下的种子竟然这么多。” “但你早有应对的办法。” 韩亭熙肯定道。 他对褚泽的了解如同了解自己一般。 眼前人的姿态、语气、表情，都无一不显示着，他对“蒂丝眼睛”这种东西的不放在心上。 果然。 褚泽挑了下眉，揽过韩亭熙的肩膀，脸凑过去低笑，调情似的将呼吸洒过去：“这么了解我？” “不然呢？” 韩亭熙哼笑一声，“你什么都瞒不过我。” “我也不会瞒着你。”褚泽含笑揉韩亭熙柔软的头发，然后说：“自从上一次祂被我杀死了本体，祂的力量已经无法在时光和规则的磨损下多次转换‘容器’了。” “更何况是这种，祂不知何时随手留下的容器……力量当然要留给有价值的容器身上。” 他轻蔑一笑：“至于这只小猫……祂怎么舍得？” 更何况，祂现在已经不敢与褚泽直接对上。 因为就连祂也无法判断，现在的褚泽，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 恐怕就算知道这只猫在褚泽身边，祂也不敢将视线投射过来。 韩亭熙揉着小猫的毛，轻叹一声。 “真可怜。” 他低声道：“还不知有多少生命活在祂的阴影之下……只在不知某一刻，就从此失去了本我，成为了承载着祂意识的空壳。” 依萝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但最近这段时间，她接受了太多看上去很离奇的知识，对此已经不会惊讶。 她只是笑着招呼二人坐在庭院里，端上洗好的水果，哼着不知名的歌，笑着拖着下巴看着那两位大人。 韩亭熙又撸了一下猫，然后松手将它放下。 小猫瞬间扑进了依萝怀里，喵喵直叫。 看得褚泽和韩亭熙忍俊不禁。 “好了，不逗这小家伙了。” 韩亭熙伸了个懒腰，问褚泽：“我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褚泽听到这句话，终于查看起好几天忘了关注的雇佣面板。 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看着用手抛葡萄，然后又嘴一颗颗接着吃的韩亭熙。 手扶了一下额角，宣布了一个消息。 “宝贝，泽塔尔被监视起来了。” 褚泽手指点了一下桌面，道：“而你，则被列为上次战役失利的几个怀疑对象之一。” 只我一人 第222章 空荡的洁白的监牢内, 有一位老人紧闭着双眼，坐在靠着墙的床上。 他有一把浓密的白色胡子，身材高大强壮, 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 看上去不怒自威, 这是风霜给予的刻痕，加重了他的威严。 即使他闭着眼睛, 不声不语, 但周遭的空气，好像在流经他的时候, 也变得缓慢了。 这就是耀银帝国的元帅，泽塔尔。 两任元帅一职，又两次都在全宇宙的视线下，成为耀银帝国声讨的对象。 距离大战过去已经半个月, 而他则在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麦奥斯, 目睹韩亭熙消失后，被帝国以“通敌”的怀疑理由，监禁在了帝国的中心监狱内。 在调查清楚一切，正式定罪之前, 他将一直在这里。 当帝国军方, 派遣出两位并不计入元老殿的六阶, 亲自拘捕泽塔尔的时候, 泽塔尔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真正通敌之人，位居高位, 并且掌握着帝国内极大的能量。 又或者, 通敌之人，也并非是一人。 而是一群。 他们有目的、有计划的, 与不死者里应外合，策划了这次作战的一切细节。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泽塔尔临场晋升这个变数。 所以，战后泽塔尔被关押了起来。 一切莫须有的罪名，通过战后的民愤民怨以及有心人的可以操纵，罗织在了泽塔尔的头上。 他们要泽塔尔死。 不只如此，他们还要让泽塔尔一脉中，本应成为烈士英雄的韩亭熙，成为通敌之人，将他的功绩全部抹去。 第486章 至于为什么连不知去向，极大可能已经死去的韩亭熙都不放过…… 自然是因为他们是一群毫无家国情怀，只有一腔私欲的蛀虫。 他们不会允许任何能扭转针对泽塔尔定罪的契机出现。 所以。 烈士要背负通敌罪名。 英雄应锒铛入狱，一文不值。 白的要成为黑的，黑的要变成白的。 如此这般，才是这次战争过后，最完美的解法。 “是谁……” 泽塔尔闭着眼，脑海中不断浮现无数的面孔。 第一作战军军方统帅？ 不，不。 即使那是一名贵族，有着贵族的傲慢，但他是一名合格的军人……不会是他。 那是元老殿？异能司？司法部？…… 怀疑之人一个个冒出头。 有的被他否定，但更多的，他无法确定。 如一盆泥浆倒入清水，所有人都有着值得怀疑的地方。 越怀疑，就越混乱。 泽塔尔最终沉重地叹息。 局势如乱麻，理不清，难找头绪。 而此时此刻的他，只能等待。 他背后的势力，和趁机想要扳倒他的以及那股暗中的推手的博弈，还在继续。 * 战后是满目疮痍。 被无数高危武器犁过一遍的宇宙深空中，星辰粉碎，化为无数烟雾尘埃，形成大片大片的陨石带。 残存的星球之上，也只有很少的幸存者，在破败的地表根据军方的指挥，满脸麻木的撤离。 这是不死者又一次突袭之后的战后工作。 此时，荒土上有一列列排着长队，从天上看仿佛一条条黑色的细线，蜿蜒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巨型运输军舰前汇合。 笑雨声音很轻的咳嗽，正慢慢走在破败的街道中。 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烟炮火的余味，刺鼻而干涩。 路旁是残肢断臂和废墟。 这里距离最近的军舰停泊位置较远，所以在这片区域的平民，无法在第一时间转移撤离。 所以这里临时驻扎了一些军人，负责战后平民的安全，以及分配物资。 有几个孩子脸脏的已经看不清五官，跌跌撞撞从补给点拿走物资转身跑走，转身就撞到了笑雨身上。 他用手托了一下小孩子的身体，缓声说：“有没有撞疼？” 目光温和柔软，一根黑色领带在敞开的军服内，领带下摆扫过孩子沾着灰尘的发丝。 孩子下意识抬起头，瑟缩了一下。 本应懵懂的眼神，看着却有一些不符合年龄的阅历和冷漠。 他只是用力摇摇头，从笑雨身边钻过去跑远了。 看着孩子跑走的身影，笑雨静静站了一会儿。 这个孩子的神情只是这持续了数年战役的缩影。 战争让年幼者失去童真，让年长者失去生命的长度。 在历经无数战争之下，这些随着安全线后缩的，一直奔波在战争阴影下的人，比谁都清楚一件事情——此时的和平，只是表象罢了。 战争还会降临。 有可能就在下一瞬间。 “上校！” 副官的声音打破了笑雨的思绪。 他转过头，就看到副官正神色匆匆从远处走来。 笑雨回过神，问：“什么事？” “监测到安全线之外，有异常能量的波动，据监测人员分析，能量层级波频与不死者吻合。” “并且异常能量正在以超光速接近。” 笑雨听到副官说的话之后，眉间不自觉皱了起来，神色严肃，眸色变深了一瞬。 “全军戒备！” 他手握成拳抵在唇间咳了一声，然后道：“所有大型军舰内的小型战斗舰执行特殊任务，多次少量尽可能带更多的平民撤离！” “是！” 副官敬礼，立刻语气急促地用终端传递消息。 各大军舰内部，所有战斗舰立刻出舱，在高空接连发出接连的音爆声，然后再迅速降落在远处。 那里已经有军人严阵以待，并且及时建立了完整的等候区，平民们井然有序的列队等在那里，老人和孩子在前，成年男性和女性在后。 但战斗舰并不适合运输，舰舱内通常最多只能容纳三人。 这是为了节约能耗，提高作战能力。 但现在，在笑雨的军令之下，能量的消耗达到了极为夸张的地步。 军队内其他的指挥官有一些人欲言又止。 在军用终端内对话：“上校，这种消耗是否合适？我们刚刚经历了一次大型战役，所剩的能源石和物资恐怕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我知道。” 笑雨平静道：“预留出足够跃迁和长途返回安全线内的能量，其余的用来救援群众，能救则救，这条命令不允许任何人阴奉阳违。” 声音一如往常的平和，但所有人，隔着终端都能听出其中斩钉截铁的意味。 “收到。” “……收到。” 陆陆续续，所有各区域的指挥官纷纷进行了回复。 而笑雨，则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 其中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他的精神海还在恢复的状态，异能种子也残破不全。 无论是因为医嘱，还是自己的身体，都经不起能量的肆虐。 第487章 但—— 他想。 有所为，有所不为。 军人的使命，便不是站在人民的身后活着。 而是站在他们的身前死去。 所以。 他缓缓向前走。 随着他平稳的脚步，周遭的陡然变得安静。 空气中好似流动着什么不安而隐秘的气息，一种极致安静的感觉，突然攀上这片区域所有人的心头。 寂静降临。 空间上的距离在这时候开始模糊。 笑雨的身影虚实不定，上一秒好像还在向前走，下一秒就忽然消失了——一种意识层面，来自认知上的消失。 当他从虚无中再次出现时，这片区域的所有平民，也在这一刻倏然消失了。 只剩几片干枯焦黄的叶子在地面上滚动，接着随风吹远了。 笑雨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疲惫笑了一下。 这笑意还未扩散，眉却下意识皱紧。 苍白的脸上是白的透明的唇。 这双唇紧抿着，像在压抑着什么。 但在一声闷在喉咙中的咳嗽之后，一丝血红从唇缝里溢了出来。 然后便难以终止，血液如不会断绝一样，从唇角涌出，片刻就将胸口的军装染红。 笑雨伸手缓缓抹去血迹。 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血，他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下一秒，再抬头。 他已经出现在了这颗星球的另一片区域，再次送走了大批的平民。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动作越发缓慢，精神海里传来的那种好似将灵魂撕扯开的痛，让他几乎都听不清外界的声音。 只觉得后来，他的所有行动几乎听凭本能行事。 直到一个临界点。 一切嘈杂的，如同降噪般模糊的声音，如同开闸泄洪般瞬间冲入脑海。 笑雨眼球缓缓平移，眨了一下眼，才看清周遭的一切。 此时他双手撑在地上。 淅淅淋淋的血滴落在两只手之间，渗入地表，变成一片深色。 而几声崩溃的哭嚎，也蓦然让变得不敏锐的他清醒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就到了我们这里，就不能走了？！” 声音带着崩溃：“不死者要来了啊！！我们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我们之前的人都能送走，凭什么、凭什么到了我们就不行！！” 他们排着长队，神情激动，挥动着手臂从军人的阻拦中挣出头，沾着尘土和脏污的脸上，此时眼睛却亮的骇人，直直盯着被一名战士掺起来的笑雨。 “你们要送他走了吗？！” 语气急促，像绷紧了的弦，在一种濒临断裂的界限。 笑雨将身体站正。 旁边的战士语气焦急道：“上校，您做的够多了！下一艘战斗舰马上抵达这里，您坐战斗舰回去……您不能出事！” 被军人们用身体拦着的一部分平民他们不停咒骂，骂出各种难听的话语。 战士抿了抿唇，快速向笑雨说：“您不要听他们——” 一道愤怒高亢的声音陡然压过了所有。 “——军人不就应该死在我们身后吗？！！” 那是个比起别的平民，看上去略微强壮一些的男人，他一只胳膊已经没了，单手抱着怀里的婴儿。 他目光死死盯着笑雨，大声骂道：“马勒戈壁的上校！你就是这么保护我们平民的！！战争来了自己跟条狗似的逃跑，留我们平民面对那群东西！！” 他越骂越激动，甚至将战争的过错一股脑怪罪在笑雨身上，“没有你们这群只想着打仗的破烂权贵——” “——我们都不会死！！！！” “够了！”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身边战士的怒火，他气得发抖，眼眶都红了：“闭嘴！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我们死了多少人……”他口不择言：“要不是为了保护你们这种——” 笑雨拍了拍他的胳膊，柔和的力道唤回了战士的理智。 年轻的战士红着眼睛，目光里有对笑雨的敬仰和一些不甘。 “埃尔文，我记得你曾说战斗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人。” 战士突然鼻腔发酸，侧过头抹了一下眼角。 “但他们不应该那样说您……他们根本不懂您在战场上的意义。” “战场上的意义吗？” 笑雨喃喃道：“终结战争，为胜利而付出一切。” “这是我的意义。” “……您说什么？” 埃尔文没听懂此刻笑雨所言的含义，但还未等他追问，天突然变了。 风云骤起，天一瞬间变得漆黑，又在下一秒，有无数绿色的光线冲出来。 空间在颤抖，所有人耳畔似乎都能听到一种尖锐刺耳的切割声。 不死者用他们远超当前宇宙的空间技术，绕过一切监测，提前降临了。 笑雨就这样看着天空，接着慢慢环视四周。 这不是他为自己计划内那个合适的时机。 但—— 他温和地看着一眼鲜活的、年轻的战士们，以及周遭的平民。 他想。 但此时，他的决定却是最正确的。 天裂开了口子。 不死者的空间与此地重合。 他们若隐若现的影子，仿佛已经从天际降临，下一秒就出现在身边屠戮肆虐。 第488章 在呼啸压抑的风声里。 笑雨响在终端内的声音破碎又平静： “所有人，以最快速度撤离。” “我来负责此次战斗。” ——“指挥官，如何进行军力部署？” “只有我一人。” ——“您一人？？！！” 通讯那端难以置信。 “是的。” 笑雨看着天际，神色莫名显得十分遥远。 “我一人。” “这是命令。” 神灵的爱人 第223章 加灵浇着干枯的花, 看着水在半空中浇筑一架彩虹。 这一天与往常没什么区别。 但不知道为什么，加灵总觉得心绪不定。 是一种莫名的心慌。 但她却找不到这种心慌的源头。 就像是有一层挥散不去的雾，她在雾中央, 无法寻到让她惊慌之处。 这株花无论如何都浇不活了。 她忘记什么时候得到的这盆花, 只记得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她的。 花瓣干枯泛黄, 微微卷曲着，即使不断用掺了各种营养成分的水浇溉, 也依旧以一种无法挽回的态势走向一株花的终结。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加灵。” 男人低沉的声线由远及近传来, 暂时打断了加灵略显不安的心绪。 来人有一头自来卷，皮肤是一种健康的蜜色, 五官野性而英俊。 身上的穿着具有眠树文明的特色。 来者是浦维萨。 在多日之前，以眠树文明外交官一职，从眠树文明来到眠树文明驻耀银帝国大使星暂住。 他此次前来，带着眠树文明的科研人员, 目的是参加由耀银帝国发起的, 以年为周期的，关于“最终实验”的各项会议。 “浦维萨大人。”加灵将喷水壶放下，问浦维萨：“您忙完今天的工作了？” 浦维萨点点头。 他比起曾经的模样成熟了许多，发尾扎了起来。 “工作完四处走走。一会儿还要出席一次晚宴。”他耸了一下肩, “终于体会到了一次首席的工作量。” 他看到了加灵面前的花, 笑问：“还在浇花呢？” “还能活吗？”他问加灵。 说到这个, 加灵就苦恼地皱了一下鼻子：“大概是不能了。” “我用了很多办法, 但它还是一点一点枯萎了。” 她难过道：“我的花以前快要干枯的时候，好像都有一个人, 送给我新的花——来自宇宙各地的漂亮的花……但现在, 这朵花都要枯死了，还没有新的花……” 浦维萨哑然失笑：“傻加灵, 是你自己买的花忘记了吧？” “不是！”加灵肯定道：“我的花都是那个人送的。” 浦维萨忍不住揉了一下加灵的脑袋。 “你可真是……” 他揶揄道：“那可能是某个小花精灵喜欢你，没事就给你送花吧。” “啊。”加灵眯着眼睛开心笑了，“应该就是这样，我有自己的小花精灵。” “那为什么最近不来送花了呢？”加灵自语，然后想了想，笑着说：“可能是生病了吧。” 她双手合十，恳切地祈祷：“树神啊，保佑我的小花精灵吧，让它快点好起来吧。” 浦维萨手撑在花架上，一边笑一边摇头：“傻加灵。” 他加灵多年过去，依旧一副少女天真烂漫的模样。 当年她还是婴儿时，因为天生不会哭，被医生检查后认定为轻微智力缺陷，比宇宙中的智慧人种的平均智力低，所以出生就被遗弃了。 但也就在她被遗弃后没有多久，首席便依据树神的旨意，找到了这个特殊的神眷者。 她无忧无虑长大，从未有过太多烦心事，被神殿内的人保护的很好。 安排给她的工作，也不过是拿着扫帚扫扫神殿正门。 她是被宠爱着长大的。 没有体会过那种名为恐惧、担忧和慌乱的情绪。 也不懂为何如此期盼那株鲜花，怀有隐秘的欣喜。 但莫名的，加灵不想让浦维萨知道自己这种让她会羞赧的情绪。 于是她岔开话题，问浦维萨：“那您什么时候能见到艾薇儿小姐呢？” 艾薇儿是最终实验母体这一消息在帝国内是一个秘密，但卢敬瑜并不会对这些艾薇儿的昔日亲友隐瞒。 就算出现了消息的泄露，卢敬瑜也毫不担心。 因为那是奥古斯塔家族需要操心的事情。 “多久？” 浦维萨重复了一下加灵的问题，眸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声音却有些涩然。 “我不知道。”他回答，“这要看艾薇儿什么时候能恢复自我意识……不然，卢教授和奥古斯塔家族，都不会允许她作为一件单纯的‘实验品’而接受各文明的研究。” “奥古斯塔小姐……”加灵小声道，“我也很想念她。” 浦维萨闻言，神色微怔。 半晌，露出一种涩然的笑。 多少年了呢？ 这些年他清醒又浑浑噩噩，艾薇儿又好像就在不久前，还牵着他的手轻笑。 时间在思念中没有了尺度。 但爱在思念中又变得格外长久。 “是啊。”他低声说：“我们都很想念她。” 第489章 干枯的花瓣，此时又十分不合时宜的，突然从茎杆上凋落。 加灵惊呼一声，匆忙伸出手接住。 但第一片凋落的花瓣就像一个讯号，这之后，一片接一片，一瞬间接连不断落下。 这朵枯萎花朵的终焉，在不经意的某一个瞬间，轰然降临了。 “啦啦～啦啦啦～” 一阵童声哼着歌，从不远处踩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奔来。 “加灵加灵！” 一个小机器人抱着一沓纸质信，头顶上是一幅彩绘，画着花朵和蝴蝶。 加灵回过神，攥紧手心上的花瓣，从小亭台上走下来，将傻蛋抱起来。 “怎么了？小傻蛋。” “有很多信。”傻蛋被加灵抱在怀里，说：“还有蓝的。” 他红色的电子眼眨了眨，有些疑惑地问加灵：“为什么没有爸爸的信呢？” 加灵摸着他的脑袋，听到这句问话，有一瞬间的迟疑。 关于韩亭熙失踪的消息，她还没有告诉傻蛋，所以傻蛋才会如往常一般没心没肺。 “可能他还没有时间写信。”加灵想了想说，“毕竟前线很忙的。” 她没有太聪明的头脑，也编不出像样的谎话，这句话也漏洞百出。 韩亭熙就算再忙，作为总指挥，也总会有空闲时间写信给傻蛋的。 这句话骗不了其他人，但傻蛋却相信。 他恍然大悟般，点着小脑袋，大声说：“所以才不是爸爸忘记我了呢！”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道：“才不是因为那个男狐狸精忘记傻蛋呢！” 如果是从前，加灵会和傻蛋一起笑成一团。 但此时，她只是用力抱了抱傻蛋，小声说：“是的，韩亭熙大人不会忘记任何重要的人的。” 她低头抱着傻蛋，将脸贴在他的脑袋上，轻声道：“我们都不要忘记重要的人啊，傻蛋。” 似乎是说给傻蛋听，又像是自言自语：“走失的人，只要被留下的人记得，就不会真的消失的。” 浦维萨眸色在听到二人谈起韩亭熙时，有一丝微微的波动。 但并非因为朋友的失踪而波动，而是在不久之前，他收到了来自树神的消息。 在韩亭熙失踪之后，他第一时间到神殿之内，世界树的根脉下寻求启示。 世界树并没有看向未来的规则权柄，但作为一部分规则的具现化存在，祂对于与自身有着密切关系的事物或生灵，总有着一些奇异的预感。 世界树在规则的领域，看到了熟悉的友人。 或者，说是友人并不准确。 那是那位天生作为规则主人，留下的痕迹。 祂在规则之中漫步，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最终，世界树得到了答案。 祂在寻找祂那名人类的伴侣。 而他们之间的羁绊，在世界树的理解中，似乎名为“爱情”。 后来，聆听到浦维萨祈祷的祂，从规则源域中伸出枝蔓，点向了浦维萨的眉心。 “他是神灵的爱人，规则也钟爱于他。” “神灵已在规则的指引下寻到他的踪迹。” 神灵的爱人。 这是世界树对韩亭熙的称呼。 世界树平平无奇的一次启示，却让浦维萨内心陷入了震动中。 为何世界树会称呼韩亭熙为——神灵的爱人？ 那位神灵，又是谁？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无相。 但这个猜测又太过悚然，让人难以相信。 无相……真的是树神口中的，那位神灵吗？ 他没有深想，只是将这个猜测按在了心底。 毕竟，对于作为韩亭熙朋友的他来讲，这个猜测并不是坏事。 终端也在这时想了起来。 这是提前订好的闹钟提醒。 浦维萨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本来就打算在工作之后的这段空闲时间内，收看耀银帝国新闻频道。 新闻频道内直播的是情报部部长查莱特的演讲。 这是关于战后总结的公开会议，将对战争中立下功勋的军官、战士做出表彰，并对以泽塔尔为首的泄密者及叛国者进行公开判责。 “这是查莱特先生吗？” 加灵抱着傻蛋走过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抬眸看向半空中的虚拟屏幕。 里面的男人身材修长，肤白如雪，但嘴唇却鲜红，五官又一种浓郁的风情。 正是那位近些年在帝国政·治·中·心声名鹊起的查莱特·奥斯维。 他站在礼堂的演讲桌后，一只手撑在桌面，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握住扩音器，语调轻缓而富有节奏感地演讲。 在他的下方，坐着上千号听众，其中包括帝国临时首相，以及各重要部门的掌权者和议会议员。 而在露天礼堂的上方，则是半透明的能量罩，不时能看到粼粼的能量波光流过。 透过能量罩，就是更大的旁观席位，其上坐着来自帝国各星域行政区的代表。 直播的镜头从外面的旁观席一闪而过。 密密麻麻的人头，并不能让屏幕外的人看清每个人的模样。 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 就在这一闪而过的镜头之内，被列入帝国叛徒之一的韩亭熙，以及无相，正坐在席位上看着礼堂内部。 第490章 容器 第224章 “火种。” 空荡的实验室内, 机械设备冰冷地运转着数据。 巨大的实验舱立在正中央，其四周被流动金属覆盖住，遮挡着外界的目光。 只有一排排飞速闪动的数据, 在金属的表面滚动, 反应着实验舱内的所有情况。 这里是一种静谧而严肃的氛围。 而在这一片静谧中, 一位身穿白色大褂，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 整站在实验舱前, 目光看着其上的数据出神。 这些数据在不明情况的人眼中宛如天书，但在卢敬瑜的眼中, 却是人类的另一种前路。 是一种划时代的变革的前奏。 而这前奏的奏响，来自火种。 在漫漫星河的历史中，人类的文明，就是一部不停的战争史。 从宇宙一隅之地, 以科技破开前路, 又因异能和精神力的诞生，终究成为宇宙的霸主之一。 这其中充斥着自己，以及其他无数种族的鲜血。 人类的荣耀和尊严，其上必定拥有血色的光辉。 而贯穿这部战争史的, 在人类历史舞台上永不落幕的角色, 只有一个姓名。 就是火种。 卢敬瑜低声重复：“火种……” 这个神秘、残酷、极端的组织, 他们号称为了人类的终极平等而生。 若非耀银帝国发现了最终实验的存在, 有可能在某一天……火种或许确实以一种极其非人道的方式实现了他们的理想。 ——所有人生而为异能者，无论种族、身份, 生而就拥有力量。 而其中所损失的, 不过是曾经无数条鲜活的生命，以及终生混沌的母体艾薇儿罢了。 这些写进漫长的历史中, 为后人道的，也不过是一句“惊人”。 但这是不正确的。 没有任何生灵，应该被以任何目的牺牲。 这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类，或者说，智慧文明所存在的基本道德。 是每一个文明存续的基石。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宇宙中的众多势力才会占据广袤的星域，形成一个个文明。 这是火种无法做到的事情。 是智慧生灵之所以称之为智慧生灵的骄傲。 ——同理心，及怜悯。 卢敬瑜回忆起近期的数次会议中的一小部分人。 他们的心思在卢敬瑜的视线中一览无余。 人心浮动。 牺牲艾薇儿的尊严、生命、思想，来进行对最终实验研究的声音从各个角落响起。 这是一个平摊在欲·望、利益之前的现实。 卢敬瑜眸色深深。 火种啊，也是一切欲·望的火种。 一经点燃，将久燃不息，以·欲望为柴薪。 冰凉的金属向四个方向流动划开，两秒钟后露出了一部分实验舱内的环境。 模糊不清的水流十分安静，隐藏着一种无声的危机感。 汹涌、沉默，无形的气机只是让人站在旁边，就会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也就在卢敬瑜望向实验舱内的时候。 如一条条海藻般舞动的深蓝发丝，纠缠着从实验舱的透明玻璃上爬了出来。 每一根发丝都好像有着自己的生命，仔细一看，能看到发丝上密密麻麻的触角，如同吸盘一样攀附在玻璃之上。 诡异而惊悚。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透过这些发丝，看到了外界一样。 卢敬瑜神色如常。 在这段时间内，他已经见过无数次这种类似的场景。 但他始终不能肯定一件事——这些发丝触角之后的意识，是否是艾薇儿。 或者说，是否是如被火种实验前的，那个理智清醒的艾薇儿。 他伸出手掌，抵在实验舱之外，宽大的掌心印在透明的玻璃外。 纠缠的头发迅速漂了过来，团在卢敬瑜手掌对应的位置，像是感受着什么一样。 “艾薇儿，你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卢敬瑜低声问，但他知道，这一次，也会如同曾经数次一样，艾薇儿不能给予他任何回答。 “咚咚。” 两声连续的敲击声，突然响起。 卢敬瑜猛地抬头，目光盯着前方。 那些长长的、飘荡的头发，在此刻拧成了一股，凶猛而有力地撞了两下实验舱的玻璃，然后接着便如同耗尽了力气一般倏然散开，散乱的漂浮着。 “你听得到？” 卢敬瑜按在玻璃上的手指因为用力了微微弯曲，深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动容。 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室内，尾音带着几分隐约的激动。 话音落下，过了许久，这些发丝依然漂浮着，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卢敬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这是艾薇儿第一次给予回应。 虽然他并不能辨别，这次回应是出自于艾薇儿想要逃离实验舱的本能，还是对于卢敬瑜问题的回应。 但这是一次好的变化。 事件在向着好的方向进展。 这就足够了。 实验舱外置的金属，在卢敬瑜的视线下，再次缓缓合拢。 随着最后一丝光亮照不进实验舱内，卢敬瑜抬眸看了看其上的数据，转身离开了这座实验室。 在他离开后不久。 只有零星内置光亮的全封闭实验舱内，一具全·裸的美丽身体漂浮在其中。 第491章 隐约的光在她的脸上流转，明暗的交错让她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并且美得惊心动魄。 她始终闭着眼。 从成为实验体之后，她的意识始终沉睡在脑海深处，一个紧闭的、隐秘的、拒绝任何窥探的角落里。 那里坚不可摧，有着翡翠一样剔透的颜色，像她紧密许久眼皮之下，那双漂亮眼睛的颜色。 直到如今。 那里轻轻的、微弱的，有了一点点缝隙。 而表现在外界—— 漂浮的母体，在此刻，忽然睁开了眼。 浓郁的绿意，如华光绽放在眼眸之中。 她面无表情，像是机械一样，红唇开合着——“我看到了我死去的未来。” “该死！” “褚泽！” “母体需要提前苏醒！” “该死！” * “查莱特·奥斯维。” 坐在数万人在场的观众席上，褚泽玩味地看向礼堂内的人。 “唔……怎么了？” 韩亭熙耳边是耀银帝国官方对泽塔尔和他的控诉，但他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对褚泽玩味的语气产生了一丝好奇，“你从查莱特身上看到了什么？” 这还是褚泽第一次直接看到查莱特·奥斯维本人，于是也看到了隔着星网摄录的视频和照片所不能反映的信息。 这些信息很熟悉。 几乎贯彻了褚泽的少年时，以及此后的十数年。 ——神的信息。 神灵“眷属”的信息。 曾经，褚泽在江凤身上看到过这种信息，彼时的他尚且不能理解着浩渺深邃的信息来自何处。 但十多年后的如今，他却能清晰地看到并且理解。 “还记得江凤吗？” 褚泽揽着韩亭熙的肩膀，提起了一个几乎被淹没在韩亭熙记忆中的名字。 “江凤？” 韩亭熙在脑海里翻找出了这个人的相关记忆。 这是在大学时期，曾经一直跟在莫兰身后的影子，他曾经被褚泽和韩亭熙发现偷盗缪斯之爱基地山墙上的尸骨，后来却因贵族庇护而无事——也正是在那次之后，莫兰和江凤这两个人开始低调起来，以至于直到毕业，韩亭熙都几乎没有在除了课堂之外的地方见过这两个人。 而再之后，偌大的耀银帝国，韩亭熙也只在各种风流消息中，听到莫兰混迹在各种贵族社交圈之间，却没什么建树。 “记得，想忘都难。”韩亭熙想起年少时的龃龉，以及江凤与神之间的联系，轻哼一声：“那个与阴影有关系的家伙。” 他问：“查莱特姓奥斯维，是莫兰的叔父，和江凤确实有关系——你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褚泽勾唇，露出淡淡的笑。 手指点了点韩亭熙的额角说：“猜一下？” 韩亭熙把褚泽的手指握住，抓在手心里，啧了一声，两条修俊的眉毛向眉心聚了聚：“猜个屁……” 但到底还是不确定地问：“如果说非要在查莱特和江凤之间，寻找到什么值得你关注的东西……” “那大概只能与阴影有关。” 韩亭熙特意在“你”字上加重强调，惹得褚泽将半个身子压在韩亭熙肩上，笑了起来：“情报部部长，也只是‘值得我关注’吗？” 笑完，褚泽伸手在勾过韩亭熙脖颈，在他耳畔打了个响指。 “猜对了。” “他的身上也有阴影的信息。” “哇哦。”韩亭熙耸了耸肩，这个消息让他有些意外，但不至于吃惊。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查莱特这个人，就是一条毒蛇——一条为了猎物可以不择手段的毒物。 在追求权力和力量的过程里，就算查莱特转头公布自己是火种的一员，韩亭熙也不会太过惊讶。 ——哦，说不定他还真与火种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与阴影有关的不死者文明，就一直背后支持着火种。 “与江凤曾经的信息类似吗？”韩亭熙问。 褚泽垂着目光看向下面。 四阶异能者……异能种子上却有与其本身不符的能量，与曾经褚泽身上的异化很相似，但并没有侵略性…… 这是来自阴影赐予他的能力，在查莱特本身异能种子之上，进行了一种覆盖……让本应达不到四阶异能者的查莱特，成为了四阶。 “是不同程度，但方式相同的手段。” 褚泽意味深长道：“用如今宇宙新闻内的流行话语描述，或许可以称之为——人造异能。” “人造异能？” 韩亭熙微微扬了一下尾音，想起了如今还沉睡在实验舱中的艾薇儿。 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他费解地皱起眉头，仔细寻找其中的关联。 阴影……人造异能……艾薇儿……火种……还有母体。 母体？ 韩亭熙想起了最终实验对于艾薇儿的称呼——母体。 人造异能的母体。 而阴影又可以赐予别人异能。 阴影也是母体。 “褚泽！” 韩亭熙在想通的第一瞬间，立刻攥住了褚泽的手，“艾薇儿是——” “——容器！” 舆论 第225章 在永恒寂寞的宇宙深空中, 一艘巨大的星舰正穿梭前行。 第492章 在星舰内，透明的观景台上，金发少女趴在透明的罩子上, 一眨不眨看着眼前的光景。 在她的身后, 是捂着胸口不住祈祷的一位中年女人。 正是依萝和她的母亲。 在依萝询问母亲是否和自己一起远离家乡, 去新的世界生活，母亲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之后, 在褚泽大人说启程之后, 只是一眨眼，他们就出现在了这座星舰之上。 而褚泽和韩亭熙, 留下了两句话，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我的部下，他们会带你们去基地，也会在星舰上的这段时间里给你们普及宇宙的常识, 好好相处。”这是褚泽阁下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的好多天, 依萝和她母亲都是这幅样子。 “他们还要这样持续多久？”夏玲小声问百安。 “正常正常，当初曜日文明的土著接触宇宙之后，也要适应好长时间，因人而异。” 百安刚说完, 星舰的前方就出现了一颗中年恒星, 而依萝的母亲, 也随之跪地拜伏：“太阳之神啊！我等愚钝之人竟能目睹您的真神……请宽恕我等……” 百安咳了一声, 对夏玲说：“我们的常识课程要赶紧提上日程，争取在下一次超远距离跃迁之前让他们先粗略了解宇宙的构成……” “对了。” 夏玲忽然说：“依萝应该是来自三级文明的土著吧？是自然觉醒的异能者？为什么我在她的身上能感受不到如异能者一样的能量流动？但明明她给我的感觉并不是普通人……” 百安竖起了一根手指, “嘘。” 他小声说：“我们只要做好老大吩咐的事情就好了, 其他的不用多想。” 百安拍了拍夏玲的肩膀：“如果需要我们知道，日后团长就会向我们解释了。” 夏玲看着依萝若有所思。 也许是从幼时就在宇宙中流浪的经历, 让她对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有着无比敏锐的嗅觉和目光。 她总觉得……依萝很像她曾经见过的一些贵重的宝物。 反正不像人。 “行吧。”夏玲嘀咕一声，转而问道：“那老大现在到底去哪了？他没和我说，总该告诉你了吧？” “和那位——”百安在嘴边挑挑拣拣出一个合适的称呼：“——韩亭熙上校，回了耀银帝国。” “那前线——？” “耀银帝国和兵团负责的安全线上，有耀银帝国……”百安皱了一下眉，想不起来到嘴边的那个名字，然后转头便忘了。 接着说：“……和我方数个s级兵团在，短时间出不了大问题，老大他们在耀银帝国有需要第一时间解决的事情。” 百安说着耸了一下肩膀，说：“毕竟，你也知道耀银帝国那群高层……韩上校身上现在都是脏水。” “那倒也是。” 夏玲想起了前段时间接连不断的宇宙大新闻，其中关于耀银帝国军方主帅的军事审判，以及其麾下韩亭熙等人的黑新闻占据了头条。 其中几条新闻的标题，夏玲记得格外清楚。 ——【耸人听闻——韩亭熙通敌！昔日英雄今日狗熊！】 这还算是比较温和的标题。 还有言辞极端，不乏更深入恶意揣测的——【文明将亡！当前宇宙是否不战而屈，泽塔尔及其下军团是否已早投敌？】 此时是4466年7月23日，正值耀星的夏日。 也就在夏玲回忆着曾看过的新闻标题的时候，距离她数百亿光年之外，遥远的耀银帝国耀星之上，褚泽和韩亭熙也同时看到了这些新闻。 刺目的阳光穿过最上方错落的浮空轨道，穿过街巷和路边的绿化，星星点点照在林荫下的二人身上。 “哇哦。” 褚泽垂眸意味不明地说：“这些标题……倒是让人分不清这次的事情是娱乐新闻和政·治新闻。” “一些蠢货，自以为是的‘主流媒体’罢了。” 韩亭熙讽刺地说，说完又觉得不够似的，忍不住道：“他们自己也知道，已经到了文明存亡之际，所以为什么还有心思博人眼球换取关注？” 他不能明白。 褚泽闻言抬头看向四周。 路旁是培养和修剪美观的花圃和木植，此时仍有机器人和工人在认真维护。 不远处就是最近的权贵常去的红灯区，即使正值中午，但空中的信息告诉褚泽，其中仍有种种醉生梦死和不堪入目的事情发生。 再远处，满是小吃和餐饮娱乐的区域……依次以空间范围辐射过去，穿行的人群、学校、场馆、行政楼、工厂…… 无论是丑恶还是寻常。 是文明存在的景象。 “是你、我，和无数投身战场者……” 褚泽轻轻道：“……所共同守护而成的。” 所以他们言谈提及存亡，但却不知对此的敬畏为何物。 韩亭熙听着褚泽继续道：“话虽如此。” 褚泽似是轻讽般：“但平民百姓不懂，权贵却不会不懂。那些媒体背后，是某些人的声音罢了。” 韩亭熙捏了捏手中的报纸，其上的还带着油墨味，上面标红的标题十分安静，红色刺目，恍若鲜血。 他感受着指腹下柔软的质感，这种复古的材质是当今人们奉为享受物品的东西，所以曾在一段时间被淘汰的纸质品，又在耀银帝国内平稳、安定、繁华的时代风行。 第493章 良久，韩亭熙声音低低的：“军事审判尚未开始，帝国官方对外也仍是指控，在此时掀起舆论，是因为他们认为泽塔尔主帅，以及被污蔑的我们……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吗？” 报纸被韩亭熙团成团握在手心。 他眉眼掺着几分冷色，嘴唇抿紧，显得人格外冷厉。 陪审团的决定是会被干涉的。 “据我所知。” 褚泽伸出手，将韩亭熙攥紧的拳轻轻摊开，手指嵌进他的指缝里。 那几页报纸也“簌”的一下，散做了空气中最基本的组成元素，消失的无影无踪。 褚泽道：“在上次大战结束后，泽塔尔被关押看守，临时统帅及第二作战军全员留守安全线边境，抵御不死者，无令不得返回。” “而宇宙中，各个文明之间星网并不联通，除星际雇佣兵团之外，消息具有一定滞后性。” “所以对于耀星之上发生的一切，泽塔尔元帅的亲信及部下，对此做不到最迅速的反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也鞭长莫及。” 正午放学的学生，踩着迷你飞行器倏的从二人身边飞过。 年轻的生命带着不顾一切似的朝气和活力，热热闹闹地边飞边笑。 褚泽略侧过身站在路边，耳边还残留着学生们的余音。 “你们看没看新闻？那个泽塔尔……” “说实话我是真没想……不过这么多新闻……应该也是真的……” 韩亭熙看着他们远去在街头的身影，轻轻蹙了一下眉。 “很多人并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褚泽拉着韩亭熙，踩在林荫下慢慢向前走。 他轻哂道：“他们只要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和新鲜感。” “然后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看着韩亭熙还拧着的眉，褚泽食指压上去，在眉心点了点。 故意用和小孩说话一样的语气，笑道：“这么大人了，又气呼呼咯？” 韩亭熙头向后仰了一下，想躲开褚泽的手指。 但褚泽随即用牵着的那只手一拉，再抬起来，顺着韩亭熙的力，搂住了韩亭熙的腰，将人抱在了怀里。 “你好烦。”韩亭熙嘟囔一句，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也不躲了，扬起脑袋枕在了褚泽的肩窝，侧过头看向褚泽。 正好能看见男人挺拔的鼻梁和形状完美的鼻尖。 韩亭熙说：“还是有一点气的。但我又清楚，这不关这些普通人的事。被舆论裹挟着，从而人云亦云随波追流，这是绝大部分人的常态。” 他低声说：“清醒的人才是少数。是政·治的博弈影响了他们。” “但我还是不免有些低落。” 他垂着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射下淡淡的铅影，衬在白皙的肌肤上，让人看不清眸中的神情，但莫名有一种沉沉的难过。 褚泽抬起手将韩亭熙的脑袋扣在肩颈的位置，从上至下，一下下从脑后抚摸至颈骨。 没有人能比他更能感受韩亭熙各种微小的情绪。 韩亭熙此刻的低落，他也完全清楚为什么。 至诚、至热，从年少时就以守护耀银帝国为理想的韩亭熙，他从未奢求过耀银帝国中的人的理解。 他与战友将血洒在边境，无数年轻炽热的灵魂魂归他乡，所为的，也不是任何人的拥护和赞美。 他们只为了理想，为了守护一个和平和美丽的文明。 就只是如此纯粹而已。 但—— 他们不是被输入“理想”这个口令的机器，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在疲惫的身躯返程时，在将士们的衣冠冢魂归时。 韩亭熙也会有那么几瞬，得到那些被他们守护的人的几声宽慰和感谢。 也正是如此。 他才会失落、难过，将疲惫的自己摊开给褚泽看。 “要哭吗？”褚泽将下巴抵在韩亭熙脑袋上，声音是外人从没听过的温和，“不让别人看见韩上校哭鼻子。” 他这样一说，原本还有些低落的韩亭熙抬起头，有些好笑，眉目放松了下来，“我是小孩子吗？一点小事就哭鼻子。” 他扬了扬下巴尖，“上校只流血，不流泪。” 褚泽忍不住笑了。 伸手捏住韩亭熙的下颌晃了一下，面前的韩亭熙，在他眼中和十多年前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好好好，亲爱的上校。” 阳光晃了下，是头顶飞过一艘飞车，光滑度极高的表面反射了一下强光。 韩亭熙抬头眯了一下眼，也在这一刻整理好了心情。 “只是低落罢了。”韩亭熙一笑，脸上是久违的自信意气。 “如果我真的重伤失踪，死在了不知名的地方。那么，那些背后操手又可能真的得偿所愿。但我回来了……” 他字字句句顿挫坚定道：“那么这次军事审判，也只会有一个结局。” 韩亭熙目光明亮，眸底似乎燃烧着熊熊的烈焰，亮得烫人：“就算公开与帝国官方决裂——我依然要做。” 他仰头看向高空。 毕竟。 主帅及其支持者，在耀星并非没有。 ——他们所缺少的，只不过是一个反击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以韩亭熙来提供，最好不过了。 只要一个噱头，一场表演。 第494章 那些虚伪政客所做的，他韩亭熙也可以。 弃子 第226章 “所以。” 褚泽领悟了韩亭熙的言下之意, 他微微笑道：“要从你此时的处境入手？” 韩亭熙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点在胸口：“现在在大众的眼中，几乎已经可以宣告我的死讯。” 当初, 泽塔尔在战场上进阶六阶, 并与火种六阶对抗, 后来火种六阶又在援军抵达之前离去，同时重创了泽塔尔。 而战争结束后, 泽塔尔还未有修养的机会, 一道刑拘书便从凤京加急直达前线，同行的还有两位不在元老殿名录中的六阶。 彼时, 前线军团中，主帅重伤被两名六阶看守夺权，军队中的第一指挥官韩亭熙重伤失踪，笑雨濒死。 泽塔尔一脉在前线当中, 群龙无首, 受制于人。 这之后，泽塔尔押送回凤京，由前线军衔最高者接任临时主帅，笑雨撑着病体接过韩亭熙的指挥权, 继续坚守安全线。 泽塔尔于军中所能动用的力量, 就这样被隔在了星海的两头。 与此同时, 关于泽塔尔、韩亭熙等人暗中投敌的消息也甚嚣尘上。 真正的叛徒、主导者, 就这样掌握了主动权，一步一步逼着泽塔尔丢盔卸甲, 在民众口中声望一日比一日不堪, 直到即将接受军事审判的如今。 现在。 韩亭熙回来了。 除了褚泽无人知道他的任何情况。 曾经的幕后主导者在暗，他们在明, 所以在战后兵荒马乱之际，面对对方的发难，他们措手不及。 但如今，明暗逆转。 这是绝佳的机会。 “所以。” 韩亭熙眉梢轻轻挑起，看向褚泽道：“那些藏在幕后的臭老鼠，就等着我一点点把他们没藏好的尾巴揪出来吧。” “而在这之后……”褚泽接道，“就是你的表演？” “当然。” 韩亭熙露出一种冷且锋利的笑，目光如剑般凛冽：“毕竟，舞台他们已经搭好了。全帝国的目光之下……就看看主角应该是谁。” 褚泽自然知道韩亭熙所说的舞台是哪里。 ——军事法庭。 一个完美的，无法终止表演的舞台。 无论戏目进行到何时，无论主角配角是否更替调转，都必须走下去的舞台。 多么合适。 “那从哪里入手呢？”褚泽问。 他自然有答案，但仍然喜欢看到韩亭熙自信分析的模样。 每当韩亭熙口中的答案与自己脑中的想法不谋而合……褚泽就会有一种无比满足的成就感。 韩亭熙对此毫无察觉。 但就算知道褚泽在想什么，他也只会骂一句“变·态”，然后又习以为常。 “明照。”韩亭熙给出了答案。 “你也注意到了吧？”他说，“在这次我方所有重要军官，都受到了程度不同的指控，只有明照——” “他成为了公众口中的‘英雄’。” 褚泽舒张了一下手指，重新牵起了韩亭熙，并肩慢慢顺着人行道向前走，看上去十分惬意地和韩亭熙聊着：“所以你觉得明照是英雄吗？” “他当然是。”韩亭熙不假思索，“只不过，是这次战争胜利的英雄之一，而不是唯一。同时，也不是因‘递交泽塔尔等人通敌证据’而被冠以英雄的名义。” 明照是和他并肩作战许久的战友，他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韩亭熙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做不出这种事情。”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睛坚定清亮，能让褚泽想起夜空中的星星，明亮而美丽。 褚泽低声轻笑了一下。 这就是韩亭熙能让人忍不住追随并信任的魅力，当他将信任交出去之后，便坚定不移。 “一个很好的破局点。” 褚泽看向前方，无数信息在空中交错纠缠，以一种恐怖的数量钻入褚泽的思维中。 他在其中轻松地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在我们抵达耀星的一个星期之前，他离开了这里。”褚泽目光深邃，眸底浩渺而神秘，时光在他眸中也不过是能轻易穿梭注视的东西。 韩亭熙皱了一下眉，看着褚泽，等他接着说。 “不猜一下他怎么离开的？” “不猜。”韩亭熙手指用力捏了一下褚泽的指节，“你快说。” 褚泽假模假样的遗憾叹气，“没有情趣。” 得到韩亭熙一声响亮的“啧”了之后，他笑道：“好吧，我的上校。一个星期之前，明照在金筠的帮助下，偷偷从耀星离开了——在此之前，他一直被监禁在明家的一处私宅当中。” “金筠？”韩亭熙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和褚泽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我还真没想到。”他弯着眼睛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明照这个破局点暂时不方便去找，那么下一个破局点…… 韩亭熙略微思索，道：“我想去找江凤。” “江凤？为什么？” 褚泽挑了一下眉，他以为韩亭熙会决定去找卢敬瑜，或者明渊。 “直觉。”韩亭熙不知为什么，在和褚泽从礼堂观众席离开之后，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冲动——去找江凤。 他在冥冥中有一种预感，查莱特·奥斯维，其人必然是幕后的操手之一。 第495章 而从江凤入手，是探明原委的机会。 “查莱特身上有阴影的信息，而阴影与火种……” 韩亭熙想到了艾薇儿，他目光沉了沉，道：“很难不让我去猜测查莱特与火种之间的关联。” 褚泽眯了一下眼，道：“帝国内……与火种有关的人或势力，必然想对泽塔尔一脉下手。查清帝国高层内部信奉阴影，并且与火种关系匪浅的人……就大致可以锁定这些蛀虫的范围。” “没错。” 韩亭熙道：“从江凤身上，大约可以看到什么。” * 雪白的医疗室内，床单洁白，中间微微隆起，有人在被子下安静睡着。 交叉的手放在被子上方，依稀能看出瘦骨嶙峋。 旁边是一排排的医疗器械和修复舱，室内干净整洁，窗边是修剪漂亮的盆栽。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透过窗棂，光照在床上，分割成明暗的界限。 明亮的那一片，正照射在床头，将床上人枕边的发丝镀上金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 那一抹金色一点点移动，从发丝攀上肩膀，再照亮失血苍白的嘴唇，挺拔秀气的鼻梁，以及颤抖着好像陷入梦魇的紧闭的眼。 “我——！” 惊呼戛然而止。 那双眼突然睁开，其中充满着痛苦、恐惧等等复杂的情绪。 似乎是看清了眼前的环境并非梦境，胸口剧烈的起伏渐渐趋于平缓， 他看着天花板很久，直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门外渐渐飘近，才回过神，慢慢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床也随着他的动作改变着形态，让他保持任何姿势都能最省力舒服。 “你醒了？” 门被很用力地推开，来人大步走向床上人，带来一阵馥郁的香气。 那是一种好似百花齐放时，交杂在一起的香气，偏偏又很神奇的并不过分刺鼻，而是形成一种独特的香味，以至于只要闻到这个味道，就能意识到来人是谁。 “说话。”来人脾气并不好，半天没等到回音就生气的直呼名字：“江凤！” “我耳朵会疼，莫兰。” 江凤声音很低，像是随时能散开的棉絮，轻柔得过分。 莫兰立刻闭上了嘴。 但眉头紧皱，一种沉郁烦躁如有实质，身边一朵一朵花随着他的心情浓烈绽放在半空，然后又散作一片能量落在地上。 “你这次睡了七天。”莫兰努力抑制住自己心中那种不断升腾的愤怒情绪，尽量平静道：“我抱你去修复舱。” 江凤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几乎只剩下皮包着筋骨的手，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静静道：“没什么用的。” 他神色淡淡地说：“我的异能种子本就是残次品，它的崩解没有任何手段能阻止，都是徒劳的。” “那你也该吃东西。” 江凤看向了窗外。 他没回应莫兰的话，只是转而问：“莫兰，没有了异能你会怎么样呢？” 莫兰盯着江凤：“我会吃东西，反正不会绝食。” 江凤牵了一下嘴角：“当初没有异能的你，在那个乡下星球里是什么样的，你还记得吗？” 莫兰眼角不受控制地狠狠跳了一下。 江凤的这句话，让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些记忆片段。 ……那些深深刻进他脑海，以至于一直不能忘记的记忆。 至今只是想起，都能让他心底的情绪翻涌。 愤怒、憎恶、无力。 在那个乡下的星球…… 在他还没有觉醒异能的年幼时…… 一切一切，几乎如席卷来的风暴，只是回想，都能让他颤抖窒息，想要撕碎破坏眼前的一切。 “作为奥斯维家唯一的孩子，查莱特·奥斯维唯一的后辈，必须继承查莱特的地位，为奥斯维家带来荣耀的你……被判定没有异能、精神力天赋之后，面对的是什么？”江凤摊开手掌，让阳光落在掌心。 他轻轻说：“是无尽的指责，是前恭后倨的落差。” 江凤音色冷清，慢慢道：“最难过的是，失望的目光，被认为是弃子、是废人后的漠视。” “莫兰。” 江凤看着掌心的光束，很久之前他还能操控着光，但现在光线穿过指缝，却怎么也握不住。 “曾经的你只是没拥有过异能，只是被轻易下了判决，就几乎不能承受，养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我——”莫兰咬着牙，深呼吸，想要辩驳，但又无从解释。 只有在江凤的面前，他才能无力的承认，他就是这样一种极致缺陷的性格。 “而我曾经拥有过。” 江凤目光失焦，呢喃道：“我体会过天之骄子的滋味，成为过自己敬爱之人满意的样子……” 声音微微沙哑：“你说，如今被漠视，被遗弃，成为弃子，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在意的我——又为什么还要努力活着呢？” s003 第227章 气氛在江凤破碎般的尾音下沉默。 他此时十分消瘦, 抬眼看向人时，一张脸上好似只剩下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平静如死水般的眼睛，毫无求生的欲望。 对他而言, 活着似乎只是因为莫兰要让他活着。 是两道平稳的脚步声, 打破了这种沉默。 第496章 莫兰神色陡然一变。 “是谁？” 这里是莫兰对外声称私人建造的疗养院, 实际只有江凤一人。 平时有层层守卫监控巡逻，从天空到地下中都有能量罩保护, 除了莫兰之外任何人没有许可接近, 都会第一时间响起警报。 所以，在此刻, 本应不会有任何人接近这间病房。 这是不应该存在的脚步声。 精神力迅速如海啸般猛冲出去，却在冲出门外之后，如遇到了一堵无比坚固的墙。 然后又一一点，随着渐近的脚步声, 被那堵墙强行压着后缩。 莫兰现在是四阶初级异能者, 但他几乎倾泻而出的精神力，却被对方轻描淡写般就推了回来。 来者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最少也是四阶高级的ss级异能者。 莫兰浑身肌肉紧绷，眼睛紧紧盯着紧闭的屋门。 是谁？是自己的罪过的仇家？ ……但这里是凤京！怎么有人敢来寻仇？ 多个人的面孔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莫兰想确认是谁能有这种能力, 或者是谁有调动四阶高级异能者的实力。 但眨眼间, 脑海中浮现的人却太多了。 没有江凤的周旋, 似乎他总是能够与人不愉快, 甚至结仇。 门被推开的场景，打断了莫兰焦虑的思索。 门缝一点点扩大, 与此同时, 莫兰的瞳孔也在这一瞬缩小。 来人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对象。 其中一人, 五官隐没在门后的阴影中，个头高一点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渐暗的天色，彬彬有礼道：“晚上好，二位。” 莫兰唇张合，怔愣半晌，才吐出一个陌生但熟悉的名字。 “韩……亭熙？” 面前的人已经多年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见面了。 在大学毕业之后，莫兰见过这人最多是在他叔父，查莱特书桌的资料中。 其次是随着时间推移和各种战事的发生，越来越多出现在新闻报道之中。 他们之间的差距，也从毕业之后，变得越来越远。 曾经年少时的龃龉、不甘，以及……嫉妒，在多年后，看到韩亭熙本人之后，莫兰竟然也回想不起来曾经那些复杂的情绪了。 “是我。”韩亭熙抬了一下眼皮，视线越过莫兰看向江凤。 记忆中那个s级异能【逐光】的拥有者，曾经也可称为天才的少年，此时的样貌让韩亭熙一时都认不出来。 简直就好像，只剩下了骨架在支撑着这个人的生命。 曾经俊秀的面容在过分的病瘦之下，也看不出来分毫。 褚泽不动声色将江凤的所有信息看了一遍。 如他在远方捕捉到的一样，他的异能种子是一种奇异的状态。 漂浮在他的精神海之上，但如雾如云，有着异能种子的样子，却虚幻地好像下一秒就会散落消失。 褚泽能看到他的异能种子上，有着熟悉的，属于阴影烙印下的纹路。 但这纹路残缺不全，显然并不完善。 其上有着“人工”的痕迹。 这种“人工”的痕迹，也只有褚泽会从根源信息上看到。 人造异能的半成品。 果然。 褚泽眼底露出一抹了然。 他的目光从江凤身上，落到虚空之中。 无数信息交错之中，他看到了耀星之上，属于最终实验母体的信息。 火种与阴影之间——果然存在着紧密的关系。 “你们来找我？” 在莫兰和他们二人对峙，不知道如何开口之时，江凤轻声打破了僵持。 江凤视线缓慢地打量韩亭熙。 一如多年前的挺拔俊美，就连那双眼睛，也是灼灼生辉的，凛冽如寒星一般。 新闻报道中所说的，受到火种六阶刻意攻击下的重伤，如今在他身上竟然也看不到分毫痕迹。 于是慢慢看向了韩亭熙身边的那个人。 江凤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个人的身影，但他却下意识觉得熟悉。 多年以前。 韩亭熙也是这样站在一个少年的身边，彼此为最值得托付信赖的人。 “是来找你的。”韩亭熙说。 站在一旁的褚泽，轻轻打了个响指，两张椅子凭空出现在了他们二人身后。 无视莫兰盯着椅子露出的震惊神情，韩亭熙坐下，单腿翘起，手腕搭在膝盖上，看着江凤，开门见山：“你和火种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说完，莫兰像是回过了神，想起了这二人是非法闯入。 他怒道：“你大张旗鼓闯入这里，就是问这种毫无逻辑的废话？！我们是耀银帝国的人！就算你再看不上我们，我们也不会和火种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那张风情艳丽的面孔，因为薄怒而染红，像是被侮辱了一般：“多少年了？你们军方为什么一直认为我和江凤与火种有关系？你们查到了什么证据吗？明渊就算了，你凭什么来质问我们？！少侮辱人了！” 韩亭熙侧过头，啧了一声。 他怎么十多年前，没有发现莫兰废话这么多？ 不过这很容易就发怒的模样，倒是一如曾经。 “明渊？” 褚泽手指闲适惬意地一下一下敲着膝盖，在听到明渊名字的时候，才顿了一下，对韩亭熙道：“看来教授他们，也早有怀疑。” 第497章 明渊是卢教授的学生，他的态度，有时也体现了卢景瑜等人的态度。 韩亭熙经此提醒，微微挑起了眉梢。 卢教授他们大概是怀疑查莱特·奥斯维与火种有牵扯，所以也从江凤莫兰这里入手调查。 倒是和韩亭熙褚泽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不过。 褚泽他们知道的更多。 ——查莱特、江凤，不止是与火种有联系，还与阴影有着更隐晦的关系。 莫兰被他们无视，显得更加恼火，嘴张开，亟待骂出声，却突然瞪大眼睛，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褚泽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安静。” 一瞬间，莫兰脸色青红交加。 过分敏感的自尊和面对强者的畏惧，让他身体的肌肉不自觉轻轻颤抖。 “莫兰，你出去。” 江凤忽然开口，薄薄的眼皮抬起，看到莫兰的神情，他又重复道：“亲爱的，出去。” 莫兰在原地站了两秒，轻轻吸了口气，惊怒的表情戛然而止，凝固成一种极度别扭的神情。 他看着江凤几秒，听话地转身出去了，犹豫了半晌，还是关好了门。 屋子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彼此打量，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分析出对方的想法。 “如你们所见，”江凤淡淡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也是徒劳的。” 出乎褚泽和韩亭熙的预料，江凤竟然没有一丝辩解，就这样不回答也不反对的，默认般承认了他与火种之间的关系。 “你这么坦荡，倒是让我惊讶。”韩亭熙探寻着看向江凤。 “你以为我会否认？我会百般辩解？” 江凤的单眼皮很薄，在没什么表情时，显得有几分凉薄的冷漠。 “没有必要了。”江凤说：“莫兰或许还对你的印象停留在多年前，觉得你胸无城府直来直去，莽撞又青涩。” 他目光看着韩亭熙。 二人的对话进行到现在，对面的韩亭熙依然姿态闲适，神态放松，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他此刻的心思和心情。 那是时间赋予曾经的少年不曾拥有的城府和成熟。 他顿了顿，眸底一瞬间有些复杂，“你变了很多。” “人都会成长。”韩亭熙轻扬了一下眉。 江凤终于在他的眉梢看到了一点熟悉的影子。 “韩亭熙上校战无不胜，他历经的每一次战斗，无论大小，从未输过。” 江凤轻轻道：“这次来见我，你也是抱着肯定的结果来询问的，所以……没有必要挣扎反对，因为无论过程如何，你也会得到想要的结果的。” “你也变了很多。”韩亭熙叙旧一般，看着面前瘦骨嶙峋的同窗，“曾经的你一直跟在莫兰屁股后面，皮笑肉不笑的，现在倒是直爽了很多。” 直爽？ 江凤想，这种正面意义的形容，他几乎没有听到过发生在自己身上。 ……大概是心中本不想继续活着，所以也变得和曾经不同了。 “讲讲吧。”褚泽对江凤说：“你也火种的交集。” 然后他揉了一下韩亭熙的头，似笑非笑道：“谈正事了，叙旧可以放在之后。” 这种亲昵的举动，让江凤下意识看向了褚泽。 但他对此并无好奇心，闻言身体轻轻向后靠了一下，目光看向虚空，并不落在某一具体的位置，好像在回忆着来自久远时期的往事。 记忆里最开始，是一片纷纷扬扬的大雪，成片的雪被刺骨寒凉的风从四面八方卷起，雪漫长到好像永远不会停止。 那是在4441年的一颗三类行星上，那里每个半球都有长达7个月的雪季，全年平均温度在零下五十度左右。 这是人类勉强可以可以居住的一颗行星，是耀银帝国最底层的贫民们居住的行星之一，整颗星球上只有少部分能够适宜居住的土壤，其余大部分为岩石地表和水。 所以每当雪季降临，人们要进行长途迁徙，从居住地到避难所躲避极寒。 五岁的江凤被疲于奔波去避难所的家人，遗弃在了漫长的雪季中。 当时砭骨的冷现在似乎依然清晰。 五岁的孩子在那时，该如何活下去呢？ 江凤唇勾出一抹，似是嘲讽意味的弧度：“我昏倒在了雪里，再睁眼，就成为了实验体s003。” 审判前夕 第228章 “滴——滴——实验体s003, 请穿好衣物，检查手环，在五分钟之内到门口等待……此提示重复三遍。” “滴——滴——” 江凤, 不, 实验体s003, 听到广播后，神情平静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年幼的身体单薄瘦弱, 其上布满了注射针头的痕迹, 手腕处有一枚方形黑色的金属手环，紧紧箍在他的腕骨上方。 他将叠好的实验服展开, 盖住自己满是实验痕迹的身体，起身走到了门前。 五秒钟倒数结束。 门上下划开，门外站着两排穿着白色研究服，胸口佩戴着铭牌的研究员。 也许是他站了太久没有出去, 手腕上的黑色手环若有若无般开始缩紧, 身体就像料到这之后的后果一样，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s003，今天进行对你的最终测试，如果你能挺过去, 你就会获得无上的荣幸——”说话的是为首的一名女性。 第498章 她的铭牌上写着——s级研究员辛西娅。 她用赞叹的语气, 打量着面前这个堪称完美的实验体：“——去面见火种的神。” “火种的神？”韩亭熙听着江凤的叙述, 开口问：“是火种目前没有任何人知道身份的首领？” “是。”江凤停下, 他伸出手指舒张了一下，露出一点不知是疑惑还是了然的神色。 从不久之前, 他就发现了, 曾经无时无刻好似监控在他身边的束缚消失了。 那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枷锁。 那种隐晦而遥远的注视消失, 于是，如今的他说出这些辛密竟然也不会立刻死亡。 “祂，”江凤顿了一下说，“是无法想象的存在。” 褚泽微微颔首：“继续说下去吧。” 他对阴影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有一点兴致。 “我成为了当初s000至s100，这一百个s级实验体中，唯一挺过最后一次实验的幸运儿。” “然后见到了祂——” 江凤一时陷入了回忆，他从挑拣了一下言语，道：“望而生畏。” 江凤甚至回忆不起祂的性别，只记得一双通透碧玉的眼，瞳孔的蓝紫竖线让人毛骨悚然。 想到这里，他看向韩亭熙，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 他想起了曾经陪伴在韩亭熙身边，如流星划过一般的少年……那个容器。 江凤知道褚泽的身份。 对方是那位神明最为看重的容器之一，但他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蝼蚁，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神明高高在上的声音在回忆中回荡。 年幼的s003只垂着头，跪在地上，微微颤抖。 “查莱特·奥斯维，”神明的声音像是遇到什么满意的玩物，“这个人类，是耀银帝国最有趣的东西，你要跟在他的身边，传达吾的旨意。” 不含丝毫人类情感的瞳孔从上至下俯视s003：“让你的异能变强，并且濒死时不死，这是我给予你的奖励。” 年幼的实验体的精神海内，那枚半成品的人工异能种子撕裂又重组，成为了新的异能。 而在这之后，是查莱特数年的私下培养，最后在年满十八岁时，s003实验体拥有了他自己的名字。 ——江凤。 从江凤那里离开，褚泽和韩亭熙得到了确认的答案，并收获了一份江凤能回忆起的、已知的帝国中与火种有联系的名单。 这份名单比起帝国庞大的政治·体系，显得并不长，只有上百人罢了。 但这上百人，涵盖范围之广，则令人咋舌。 韩亭熙甚至在其上，看到了第二作战军中，他曾赖以信任的战友的名字。 这让他不由得抿了一下嘴唇，神色并不好看。 “异能司、情报部、外交、财经……”褚泽虽已多年不在耀银帝国，但身为星际雇佣兵团副团，名单上的人却都了如指掌。 他目光扫过一个名字，便将对方的背景相应说出。 这样看了一大半就包括了耀银帝国的文、政、商等等领域。 “手真长啊。” 但想起阴影存在的岁月，以及祂在世界中留下的无数可以作为容器的种子，这也很合理。 祂早在万年前就可以操纵规则，赋予信徒异能。 为了力量而追随祂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知道了名单，那其他的也就好办了。” 韩亭熙看着名单里一些熟悉的名字，半垂下眸，神色渐渐变得冷酷，某种惊人的肃杀之意，在下一秒恍惚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 于是，在这之后的第二天，金筠在第二世界，“偶遇”了他几乎不抱希望还活着的挚友。 等短暂的会面结束，金筠还有些恍恍惚惚。 “我哥们儿还活着？”金筠凑近岑止意，无视对方常年的冷脸，反复嘀咕：“真他妈牛逼啊，六阶攻击下没死就算了，还在生存率几乎为零的情况下撕开空间掉进了一类行星里……还他妈是不会被火种或者其他任何势力发现的三级文明……我靠！” 他越说，越觉得韩亭熙的运气简直荒谬！ “我他妈就像小说里主角的背景板好兄弟！有事找我，没事下线！”金筠感叹道。 岑止意瞥了他一眼，低头擦着机甲核心，淡淡道：“他那样的人，怎么也不能成为配角吧。” 时隔多年，他仍能想起曾经，在阴暗巷尾向他伸出手的两个少年当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想起当初，他便极轻的笑了一下。 那样光明的人，就应该是世界的主角。 * “出来吧，前主帅阁下。” 声音带着一点讥诮。 监牢里一片安静，只在几年后，慢慢响起一点脚掌踩在地面上那微不足道的声音。 屋内的黑暗像是随之蔓延出来，半晌，一只筋骨分明有力的脚，从暗中踏了出来，暴露在了光下。 片刻后泽塔尔整个人，也站在了监牢靠近回廊一侧的光下。 他还穿着当初被关押前穿着的军装，上面还有血迹和灰尘，手腕、脖颈、脚腕上都戴着最高等级的抑制环，赤着双脚。 门外的人泽塔尔不陌生，在议会上攻讦他的那一派的人。 与他姑且算作政敌。 现在这副模样倒有几分狗仗人势之感。 第499章 泽塔尔从对方不加掩饰的态度上，看出来了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这次针对他，以及他这一派系的审判，自己这一方，大概率将找不到反击的证据——对方在这段收押时间，应当已经将尾巴清扫干净。 泽塔尔有一头威严如雄狮一般的鬓发，多日收押监禁的日子，看上去也没有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颓败之色。 仍然伟岸沉着，蓝色的眼睛抬起，看向隔着铁栅栏外的那人时，一种格外危险的气势，让那人登时收敛了神色。 也立刻想起，这人不是寻常的政客。 而是帝国中极少的六阶之一。 是屹立于宇宙金字塔顶端的强者之一。 这次审判即使针对的是泽塔尔，也不会让他死去。 他们想要夺走他的权力——但仍需要他的力量来面对耀银之外的势力。 或许是摄于泽塔尔的气势，一时监牢内外陷入了寂静。 直到泽塔尔开口：“走吧。” 这几乎凝结的空气才开始重新流动起来。 穿过迂回的走廊，守在走廊尽头的是一扇沉重，用宇宙中最坚硬合金制成的门，上面有能量的波动，能抵抗六阶的能级，此时这扇门门一点点向两侧划开，外界的光泻了进来。 骤然看向外界，在直射的阳光下，是一团刺目的光。 片刻后，眼睛才微微适应，看清了外面是什么情况。 分列两排，军人在第一列，然后是各帝国机关部门领导站在其后，最后则是一排轻型机甲和一排重型机甲。 这种待遇，足以说明帝国从各方面对于泽塔尔的重视。 卢景瑜站在异能司司长顾均身边，深蓝的眼睛看向泽塔尔。 他们之间虽然并无太过亲密的友谊和联系，但泽塔尔是他为数不多在帝国高层中保持了几十年友善关系的人。 他们有一致的政·治目标，对待耀银帝国从上至下的问题也有同样的看法。 如今泽塔尔戴着镣铐，即将面对政敌狂风暴雨一般的打击和针对。 在军事法庭上，在耀银帝国所有公民的观看之下，泽塔尔将打一场没有鲜血泼洒的硬战。 而战斗的主角却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能量，以及敌对势力，这二者之间的交锋。 “这一次……恐怕难了。” 顾均低声对卢景瑜说，精神力隔绝了外界。 闻言卢景瑜一言不发，双手放在研究服的口袋里，目送着泽塔尔在卫兵的带领下，一步一步走向军事法庭的方向。 然后随着军队、机甲等的引领，慢慢跟在了后面。 卢景瑜早已看清了泽塔尔面对的局面。 在对方早已准备好的偷袭之下，这次的苦果只能由他们一方咽下。 ——无论这苦果有多难，即使如裹着糖的刀，吞下口就将五脏六腑扎个对穿，也要咽下去。 “泽塔尔被夺权已成定局。” 卢景瑜目光投向很远的地方，看着不知名的一处，慢慢道：“这种局面，也只有一个人能解。” 顾均立刻追问：“哪个人？” 他搜肠刮肚，也不能从已知的信息中，找到泽塔尔翻盘的关键。 卢景瑜目光露出怀念，“与耀银帝国命运相连，化身为司法正义，是公平公正的审判法则……” 顾均哑然。 他忽然知道了卢景瑜在说谁。 也只有这个人，能够以毫无争议的方式，将泽塔尔身上的一切脏水洗干净。 但—— 他低声道：“老师，您也知道，这不可能。” 卢景瑜沉默几许，轻叹：“是啊。” 重复道：“是啊。” 记忆中严肃冰冷，如刀锋般的身影，已经在多年前便不复了。 升级异能 第229章 这场军事审判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了。 气氛严肃, 军队里一层外一层围着审判庭。 摄像飞舞在半空，如实记录着这场审判的每一个细节。 法官是十年前上任的大法官，现任司法部部长, 虽然无法动用宇宙瑰宝【审判庭】, 但其也是民选中公认的铁面无私。 陪审团人数也是历来最多, 足有四百零五人，来自耀银帝国各大星域。 而席下则是各贵族、势力的话事人及核心成员, 以及其他在各行业顶端的人物。 这次庭审足见帝国对于泽塔尔的重视。 各方势力, 对于泽塔尔手下权柄力量的角逐，也将从这一刻起, 即将迎来结局。 -【开始了吗？】 -【前排蹲】 -【啊啊啊啊来了来了，哇靠，好多牛逼的人物啊】 -【话说泽塔尔真的通敌吗？】 -【由帝国官方发起的审判……几百年间也只有两例是误判，应该没错了】 -【还是不敢相信】 -【在没有一锤定音的证据之前, 我还是支持元帅, 一定另有隐情】 军事审判的直播也随之开始了。 无数公民在此刻目不转睛盯着直播画面，不想错过这次能让耀银帝国震动的大事件。 泽塔尔不止被带上了抑制环，手腕脚腕也被扣上了特制的锁链。 如他这般层次的强者，只是抑制环是不够的, 他的身体力量可以轻易撼动这片土地, 抑制环内作为限制的神经毒素起作用之前, 泽塔尔可以轻易杀死几乎这里的所有人。 第500章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种锁链本身就是一种超凡物品。 他正襟危坐在座位上，正前方的高台上坐着大法官, 法官之后高悬着帝国的国徽和司法标语。 法官翻了翻厚厚的法典, 神色严肃，让人望而生畏。 周遭只有细微的衣物摩擦声, 无人交谈。 无论是法庭内，还是屏幕外的人，都在等着法官宣布这次庭审的正式开始。 “咚——” 庭审终于，在法官宣读起誓之后，开始了。 “由议会提出，情报部落实，现对元帅泽塔尔以通敌、叛国、泄密……等罪名进行军事审判，被告可进行辩护……最终结果由陪审团四百零五人及法官确认……现宣读陪审团名单……” 泽塔尔看着高台上的后辈，冷静地听其有条不紊进行着审判的流程。 他的身后的席位上坐着帝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偶尔两句交谈，也被他一字不漏听在耳边。 “元帅真的……吗？” 并未掺和此次争斗的人，低声隐晦交流。 “谁知道呢……他们的之间有没有真的罪行……不重要。” 这是一场上层几乎人尽皆知，无所谓正义的斗争。 泽塔尔忽然想起了多年前。 他成为五阶，进入元老殿之后，第一次被卷入权力斗争的时候。 那时候他被党争的洪流裹挟着，主动或者被迫地进行了数不清多少的内斗。 他的手并不干净，对于这种斗争也从不陌生。 他能走到如今的地位，能够站在权利的顶峰实现自己的理想和理念，身后的道路上也躺着数不清的枯骨。 成王败寇，曾经他胜利，今日或许他会惨败。 对于每一个结果，泽塔尔都接受。 但如果被冠以叛国的罪名，泽塔尔便免不了对一件事冠以遗憾。 韩亭熙。 他是泽塔尔第二作战军中最为优秀的后辈，泽塔尔也是亲眼看着韩亭熙是如何一步步，脚踏实地，乘着时代的浪潮成为让不死者闻之胆寒的强者。 那是一个干净、纯粹，似乎用任何褒义词汇去描述也不为过的孩子。 泽塔尔不希望韩亭熙在重伤失踪……甚至极有可能死去后，还被冠以这种完全与之不符的罪名。 那是对他生前所有功绩，对他一腔赤诚的玷污。 不应该。 也不能。 但—— 泽塔尔看着周遭，扫过陪审团和法官的一张张面孔，回忆着自落难开始串联起来的所有细节和伏笔。 他竟找不到翻盘的点。 针对他的布局如此完美，近乎无懈可击。 “咚——” 法槌敲击声骤然再次响起，这声音让泽塔尔从思绪中回神。 “——那么请被告人一方进行陈词。” 泽塔尔左手边坐着一名军政界的年轻人，出身平民阶级，曾毕业于银星顶尖学府之一，是新派的后辈。 他对泽塔尔微微颔首，起身环视四周，语气不疾不徐：“我方拒不承认以上罪名……” 面对罗织起来的罪状，泽塔尔一方短时间内只能寻找到不多的漏洞进行驳斥，更多的只有几句“拒不承认”垂死抵抗。 事实在大众面前似乎很清晰了。 -【我真不敢相信…今天就像做梦一样】 -【同前面，这可是泽塔尔啊……】 泽塔尔在帝国上下，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有如一座高山，巍峨立在所有人的身前，伟岸而心生敬畏。 那是一位生平履历，除了他的儿子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污点的人物。 无数孩童从小时候就将一个事情当作尝试——只要帝国有泽塔尔在，就不会有任何打不过的大战。 那样一个角色，如今却在审判庭内，被冠以了那么多几乎不能想象出现在泽塔尔身上的罪名。 ——而这些罪名，有似乎，确切的，是不可辩驳的。 -【不知道说什么，帝国要完了吧】 讨论的话语在某一刻，在法庭上出现上一场战争的死亡名录之时，变成了一种群情激愤的怒火。 -【处死泽塔尔！】 -【天啊，三亿普通人？？！！】 -【他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将情报泄露给不死者，三亿人啊！！】 -【处死泽塔尔！】 -【处死泽塔尔！】 那种愤怒，让监督着直播环境的专员都心惊。 在审判庭外，坐在曙光大学内，英华区a06幢独栋别墅内，四个人看着星网上的直播评论，周身的气息一瞬间变得压抑。 这四人正是韩亭熙、褚泽和金筠、岑止易四人。 曙光大学的警戒线，对于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几人来讲并不是问题。 出于种种因素的考虑，几人商议在这里会面。 抛出其他的不谈，曙光大学的隐秘性在耀银两颗行星上，排在前列。 金筠大骂一声：“泽塔尔元帅疯了会通敌？这些狗屁证据摆出来，所有人就一股脑相信了？一群蠢货！！” “不是所有人都真的接触过泽塔尔元帅。”韩亭熙冷静道，“他们对于第二作战军、对于我们的一切了解，也只是基于网络。” 褚泽赞同道：“民众是最好被上层煽动的。” 他似笑非笑，“在军事审判这种政·治·行动中，民众也是最好利用的。” 第501章 一旁只是沉默的岑止易，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褚泽，视线落在褚泽的唇角，看着那抹笑，眸光微动。 在褚泽将目光投来时，扯了一下嘴角，微微点头。 这个陌生的男人，跟在韩亭熙身边，无端让岑止易想起了一个曾经故去的人。 慢条斯理的语气，通身优雅却矜贵的气质，除去那张脸，岑止易几乎要将他看作另一个人。 “我们早在多年前就在查探你们提供的名单中的一部分人，”岑止易道，“但这些人很谨慎，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只不过我们根据他们彼此之间线索的重叠，分析出了一些关键情报。” 他及时打断了金筠的愤慨，将谈话拉回正题。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在金筠身边一直习以为常的事情。 “再结合这份名单上其他一些身份不高的‘边缘人’的行踪线索，往日我们受阻的调查，也便清晰了，但时间短暂，我们还未来得及跟进。” “需要多久？”韩亭熙问。 “最短十五天。”金筠给出了一个期限，他无奈道：“主星区内，这个时间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们之中，只有岑止易的【面具】异能，极其擅长做这种调查搜证的事情。 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并且岑止易如今也只有三阶。 他动用金家和他自己培养势力的能量，调查这件与勾结火种有关的事情时，也并不容易。 “十五天……” 褚泽手指轻轻敲了敲，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岑止易。 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上，最开始是一个微小的光点，之后光点浮现飘旋，如银河般汇聚。 岑止易从中感觉到了一种让他亲近，并且渴望的气息。 “这是什么？” “法则。”褚泽随手一抛，将其扔到了岑止易身前漂浮。 “【面具】的顶级上位异能是sss级异能【万物之源】，”褚泽如同在说什么寻常无奇的东西般，“触碰这些法则，你的异能就会晋升。” 金筠眼睛瞪大，张开嘴，声音却因为震惊堵在喉咙里。 半晌，才发出嘶哑的叫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而另一边，岑止易看了一眼平静的韩亭熙后，就伸出手触碰了这团美丽的法则。 “我怎么没见过？”韩亭熙摸着自己的下巴，扬起眉梢问。 “唔……” 褚泽笑了一下，将身子倒在韩亭熙肩膀上，懒散道：“江凤和阴影给我的灵感，今天第一次尝试凝聚出来。” “改变人的资质，赋予、提高异能……”褚泽勾唇，“也不过如此。” 甚至于，对他来讲，他所赋予的一切，就是完整的、永恒的，不会出现江凤这样异能崩解的情况。 这是他和阴影本质的区别。 褚泽天生便是规则的主人，而非偷窃规则的阴影。 金筠瞪着眼睛看了看褚泽和韩亭熙，又看了看突然晕过去趴在了桌子上的岑止易。 他忽然，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好像某种极为耿直动物特有的直觉。 不经大脑思索般脱口而出：“——褚泽？” 原本耳语的二人忽然顿住。 目光微妙地看向金筠。 “啊……”金筠刚说完就觉得不可能，面对二人的视线，尴尬地挠了一下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 或许是某个抬眼的瞬间，和曾经某些时刻的那人有惊人的相似。 像是突然想起在韩亭熙现任面前提及褚泽会有些许冒犯，金筠找补似的干咳一声：“那、那个，当我没说，行不。” 褚泽：“不行。” 金筠：“啊？”他愣了一下。 褚泽玩味道：“褚泽是谁？” 韩亭熙重重咳了一声。 金筠显得有点可怜，在褚泽的问话下，满脸纠结地在褚泽和韩亭熙二人之间看来看去。 “呃、嗯……这个褚泽，怎么说呢……”金筠磕磕绊绊道，“是一个很——” 他说到这，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在韩亭熙现任的面前耿直道：“是一个非常耀眼的人，也是我的挚友，亭熙曾经的爱人。” 褚泽楞了一下，又笑又叹：“你还真是——”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关于褚泽为何还活着，并且成为无相，此事说来话长。 并且，他与阴影的对抗尚未结束，在并未尘埃落定之前，结局依旧是未知， 他并不欲在此之前告知所有熟悉的人。 也就在这时，岑止易悠悠转醒。 如做了一个长久而瑰丽的美梦，他神色间还带着一丝舒适和餍足。 而在内，他精神海上方那颗异能种子，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规则的力量，从根本上改变了他在这世间存在的本质。 岑止易此时的异能，是b级异能【面具】的上位异能之一——s级异能【因变效应】 发现万物的基因，从中取得变化，甚至引起某些连锁反应。 一种神秘侧和肉·体强化侧的异能，尽管为s级，但如果使用得当，将其连锁反应应用得出神入化，甚至可以有sss级造成效果的可能。 “感谢您……” 岑止易回过神，常年平淡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激动的神色，他难以置信：“您能让我的异能——” 第502章 他艰难道：“——改变。” 这是六阶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岑止易悚然而敬畏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个词语在唇齿边几欲脱口而出——神明。 褚泽手指托着下颌，轻轻敲着太阳穴，淡笑道：“只是一个小小的尝试，很凑巧，在你身上成功了。” 他满意道：“所以，能否用你新的异能，来达成这次行动？用这次行动来尝试和锻炼你的异能效果，也很合适。” 岑止易的新异能，对敌上非常弱势，但纵横复杂的情报网，进行一些特工行动倒是没有能比这更合适的。 “你能做到吗？”褚泽问。 岑止易神色认真肯定，承诺：“五日之内，我会做到。” 重现 第230章 “所有陪审团成员请针对此次判决进行投票表决。” “……” 法槌落下：“咚——” 清脆一声, 所有陪审团表决完成。 法官在高台之上严肃冷漠，法典摊开，宣读最终的判决。 “陪审团共四百零五人, 弃票四人, 赞成票三百四十——” 光从彩窗外照到泽塔尔的脸上, 将白色的胡须照出剔透的彩色，落在带着细纹的眼角, 眼神像风暴中海面安静的礁石。 他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对, 最后的宣判。 这次军事审判分为两场，第一次审判于五日前结束, 第二次审判，则于今日，也就是新历4466年7月30日进行。 这个时间节点很微妙。 曾经帝国对于如泽塔尔这样的角色进行军事审判时，往往需要三次审判, 每一次时间间隔都会拖得很长, 以便充分搜证以及倾听民意。 但这一次，仅仅间隔了五天。 是什么能让如此一个庞大的帝国机器，背叛了曾经坚守多年的准则，变得匆忙而慌乱, 就像是赶着时间走一样。 而这也不是某一派系的力量所能决定的, 因为军事审判面向着民众。 那又是为何？ 如果有民众们, 对于宇宙局势的嗅觉敏锐一些, 就会从接连不断的新闻中发现关键。 刚刚经历过一次大战的安全线上，未迎来战后短暂的休息, 而再次发生了战火。 绵密不绝的小型战争发生在所有安全线的各个角落, 暂时未汇集成上次那般有六阶出手，动辄毁灭一片星域的程度。 但在宇宙各文明高层的眼中, 已经能看到未来战火连天，边境线岌岌可危的局面了。 所以，在这种局势之下，耀银帝国议会才决定打破曾经多年的规则，提前进行第二次审判，且取消第三次军事审判，泽塔尔的最终罪名将以第二次审判的最终结果为准。 因缘巧合。 这对于针对这塔尔的一派来讲，却是再好不过的巧合了。 高台上的法官宣判的话语即将落下。 万众瞩目中，却在轰然一声中，戛然而止。 一道光倏然从被打开的门外射进来，烟尘汇聚成一道道迷离的光束。 观审席位上有些人在强光下眯起了眼睛，看了过去。 一瞬间，惊疑声渐起。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前一道身影很薄很瘦，就算风衣的影子鼓起了她的身体，也能看出来她的瘦削。 随着走近，他们在光中渐渐显露了模样。 高跟鞋踏在地上，皮质包裹着纤细的脚踝，落在地上却显得格外锋利。 光下的尘埃旋转着漂浮。 透过光，庭内所有人，看到了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风情万千，却冷面漠然。 来者正是昔日的大法官，柯音齐。 目光再向后移。 高挑身影的男子下半张脸藏在束起的衣领下，冷白的手握住拉链，骨肉均匀，修长漂亮。 碎发盖住了他的眼睛，只能依稀看到他高挺的鼻骨，看不清神色和五官。 他无声息站在柯音齐身后。 但此刻已经无人在乎他，只盯着柯音齐一人。 柯音齐——出院了？！ 她的身体好了？！ 众人只是这样想着，就看到柯音齐抬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尽管如此，她依然挺拔站着，如刀锋，看不见丝毫病气。 万中无声中，台上的法官却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宣读下去。 他曾是柯音齐的下属，也是柯音齐卸任后力荐成为下一任大法官及司法部部长的人。 一直以来，他秉公执法，每行一步都万般谨慎，唯恐亵渎法律。但他却终究不是柯音齐，他没有天然融入帝国律法的能力，帝国律法所形成的规则，仍只认柯音齐这个主人。 这个国家，也只有柯音齐，才是真正的，代表着法律的公平和正义。 他犹豫着，看向台下的柯音齐，轻声问：“大法官，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柯音齐掀起了眼皮，环视四周。 声音微哑。 “为了公正。” 与此同时，星网上也炸开了锅。 -【我靠！柯音齐！】 -【大法官好帅好帅好帅我舔我舔我舔】 -【鞋子能不能不要踩在地上踩在我的脸上好吗？！好吗？！！！】 -【有些弹幕是不是有病啊？这是军事审判直播，不是追星直播!滚出去啊！】 -【不听不听，姐姐请抽打我吧】 第503章 也有些正常的弹幕。 -【大法官身体好了？】 -【哇哦，那她这次来是为了主持审判？】 -【等等，她精神海不是早就粉碎十年了？】 -【对啊……那她异能肯定不在了……还怎么主持审判】 -【大法官又不是靠异能才成为大法官的】 -【前面的弹幕，不承认也得承认，只有有异能的柯音齐才是完全公正的】 星网争论不休。 但吵到最后，都聚焦在两个问题上——柯音齐身体是否痊愈？她为什么会来到军事法庭？ 法庭之内，柯音齐微哑的声音引起哗然。 而柯音齐却未等他们开口，就向前走去。 风衣衣摆利落滑过半空，尖细鞋跟落在地上。 清脆的声响响起之时，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韵从她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止步，柯音齐。” 第一作战军将军坐在观审席，“你已不是大法官，并无审判的权利。” 两旁的卫兵抬手拦住柯音齐。 第一作战军将军明风，是个看上去俊美英气的男人，头发用发胶向后梳，军装笔挺整洁，没有一丝褶皱，双腿交叠，手搭在膝上，气度斐然。 “请出去吧。”明风对柯音齐也有几分客气。 但柯音齐没有回头，在卫兵前面站定。 她淡淡道：“结束这场闹剧吧。” “什么？”人们窃窃私语。 “注意言辞，柯音齐。”明风皱眉道。 “军事审判庭我已好久没来了。” 柯音齐忽然道，声音沙哑，像一杯醇厚的烈酒饮入喉。 观审席上众人，纷纷皱眉看着柯音齐，不知道她突然停下要说什么。 “上次站在这里，我还是帝国的大法官，见证无数帝国要员或者重要罪犯的审判。 “在我的视线之下，军事法庭是帝国面向大众最严肃、最公正的审判场所，我所见证之下，从未有过一次非正义且不法的判决。” 她顿了顿，“即使在我最后一次站在这里，抱着必死的信念阻止帝国面临的一次重大危机之前，这里进行的审判也依旧是公平正义的。” -【她要说什么？这次审判有问题吗？】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问题？】 -【除非她的异能还在，不然她说的话一直是她自己的一面之词】 黑色的衣摆站在审判的高台之下，柯音齐面容冷漠而严肃，尽管瘦的惊人，但脊背依然如笔直的刀剑挺立着。 在她在任期间，在帝国历史上都是惊人的一笔。 这期间，帝国上下，律法所在之处，没有一笔错案。 原因只有一个。 帝国律法所化作的规则，在千年之中，只认可柯音齐一人。 她是帝国律法的化身，律法所普及之处，就是她目光投向之所。 “你说我没有审判的资格？” 柯音齐突然侧过身，穿过漂浮的微缩摄像，目光笔直看向观审席：“这些不够吗？” 话音落下。 突然间，似乎有什么深奥而无法理解的感觉，从空气的每一个缝隙里蔓延出来。 陪审团内，所有四阶以上的人，神色纷纷大变。 这对于高阶异能者来说并不陌生。 规则的力量。 可是—— 柯音齐不是精神海受到了无法修复的伤害吗？ 那此刻的规则之力又是从何而来？ 虚空中好似有铁链与刀剑蓦然浮现，又在碰撞中发出激烈的铮鸣。 在她的背后，掠过细碎的浮光，有一座巍峨的宫殿若隐若现。 柯音齐轻咳一声，面容似乎白了一些。 她声音冷漠地继续道：“帝国律法的规则的代行者，仍是我。” 眸光冷冽，气势此刻极其逼人。 她陈述道：“我是否有审判的权利，不由你们决定。” “让开。”柯音齐平静转身，看向身前的卫兵。 走上高台的台阶之前，再无阻拦。 她一步步慢慢走上去，瘦削的身材慢慢变小，在所有人目光之中却又变得醒目而高大。 掀起风衣衣摆，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利落划开，柯音齐坐在了正中，目光冷漠严肃，直视席下。 一道女声如从浩渺的高空落下，威严庄重：“审判开始——” “审判对象：泽塔尔·图兰、韩亭熙、尚京云、金兰……共41人。” -【我屮艸芔茻！】 -【审判对象为什么这么多人？四十一个我靠了】 -【这是传说中的仲裁之庭吗？前排合影！！】 -【我第一次看到规则的具象化啊窝草，大法官牛逼！！！】 -【窝草窝草，别激动了，我他妈没看错吧……韩亭熙的名字为什么在里面？？？？】 星网上沸腾了。 柯音齐仲裁之庭的重现如一枚石子投进池塘，掀起了轩然大波，与之相随的，就是仲裁之庭列入审判对象的其余四十人。 这是泽塔尔一人的审判，但仲裁之庭的审判对象，却有四十一名。 其中的名字，每一位单拎出来，都是帝国上层阶级中，让人惊诧的存在。 所以——为什么？ 所有关注这次审判的人，都屏息凝视着接下来的发展。 不知名的风声响起，虚空之中蓦然诞生无数法典，纸页簌簌扇动。 第504章 无数铭文字符缠绕在锁链和刀剑之上，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环绕在法庭之上。 又在某一刻，骤然静止。 法典齐齐定格。 缥缈的女声再现。 “据帝国刑法第四十一条、第五十六条、第一百三十四……四千八百条，判处金兰通敌叛国之罪……” “据帝国刑法第四十一条……判处……” 一条接一条的宣判，一锤锤敲在所有人心脏之上。 ……为什么？ 疑惑浮现在所有人心头，更加质疑的声音在法庭之外高扬。 ——既无证据，凭什么光凭律法之规则，就可以判处罪行？ 但紧接着。 柯音齐目光落在了一直以来沉默在角落的那道身影上。 是从最开始跟着柯音齐进入法庭的那个男子。 “韩亭熙，上来，将所有证据展示出来。” 一道道震惊的目光倏然落向了韩亭熙的方向。 震惊、不解、疑惑、畏惧…… 种种情绪如此清晰落在了韩亭熙的眼中。 他终于不再掩饰，拉下衣领的拉链，帽兜的阴影之下，一张清晰而漂亮到张扬的面孔显露了出来。 ——所有人也终于明白，为何审判对象之中，会有韩亭熙的名字。 韩亭熙视线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唇不屑般扯了一下，指尖摸着兜里压缩空间中的东西转了转，接着一步一步，走到了高台之上。 站定，俯视台下。 开口讲出了他现身后的第一句话： “我回来了。” 以及： “真相如何，从不会因擅权者的手脚而被掩盖在正义之下。” 他肆意一笑：“现在，真正的罪人应当伏法了。” 神秘规则 第231章 新历4466年7月30日, 对于耀银帝国所有公民来讲，是自从爆发与不死者的大战以来最难忘的一天。 这一天，从泽塔尔的二次审讯即将宣判时, 柯音齐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 就似乎隐隐昭示着什么。 某些微妙而让人头皮发麻的气氛, 从那时起就盘旋在法庭内外。 而接下来，韩亭熙的出现, 正式挑起了这一天内让人战栗的高·潮。 ——帝国三十九位高层, 连同其余约一万五千名官员及各界知名人士，皆涉及通敌叛国之罪。 韩亭熙在众目睽睽之下, 出示了关于三十九位高层和火种之间密切交流的证据。 证据自然是岑止易和金筠的情报系统提供的。 其中录音、摄像、关键文件等等不一而足。 让人震惊的，是其中竟然包含了各大贵族和军方要员。 此案牵连之广、涉及之深前所未有。 也就是在柯音齐仲裁之庭审判结束之后，帝国的公检院、情报部、异能司等重要部门，以柯音齐、查莱特、顾昀等为首, 正式成立了调查组。 泽塔尔当庭释放, 但不得离开官方视线。 韩亭熙等人亦然。 在案件没有调查清楚之前，韩亭熙暂时需要处在公众的监视之下，不能与褚泽一同返回前线。 “所以说……查莱特·奥斯维仍然要以一副清白的样子活动在政治领域了？” 韩亭熙抱着肩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手臂, 闭着眼睛, 表面上看着像是在闭目思索, 但实际上脑海中是与褚泽在进行交谈。 “只是一段时间。” 在另一边, 褚泽不紧不慢端着茶杯饮了口茶。 他的背后是一片深黑的宇宙，陨石和星环不断擦肩而过。 此刻他已经在深空中星际雇佣兵团的一处星舰之上了, 正要去见祖源和天兆一面。 他在命运长河中看到了晦暗不妙的光, 但以他目前对于命运的理解，还无法真正找到通往无限正确的那条命运线。 那抹意味不明的光, 让褚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除了面对韩亭熙的事情之外，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让人心惊的不安了。 他需要祖源和天兆的帮助。 所以，在韩亭熙确认留在耀星之后，褚泽就动身离开了。 同时为了避免被帝国发现他没有许可出现在耀银帝国境内，他的离开并没有频繁动用异能。 这也是他出现在这艘星舰上的原因。 此时，他垂眸看着清澈的茶汤，查莱特·奥斯维那张艳丽到危险的脸从脑海里出现。 这个人出乎意料的狡诈。 金筠等人找了如此多的证据，也竟然没有一个指向或者牵扯到查莱特。 他的手脚收拾的极为干净，以岑止易的异能，也找不到任何与之关联的蛛丝马迹。 “棘手的对象。”褚泽道：“有时极尽所能也找不到的证据，那就是不存在的。” -“什么意思？” 韩亭熙敲着手臂的手指顿了一下，闭着眼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很低的轻笑在脑海里响起，韩亭熙抬手揉了揉耳根，听褚泽讲：“他与火种……或者说，与阴影之间的联系，或许与你我一样。” 韩亭熙睁开了眼睛，眸低冷光闪过，一旁的看守者也随之坐直。 但韩亭熙却没有另外的动作，只是若有所思般，好像自言自语：“原来如此……精神纽带这样的方式……” 他和褚泽处在不同的宇宙空间里，同时道： 第505章 “这倒是另外的发现。” “原来他是与阴影直接联系的那个人。” 褚泽叹道：“是一条最大，也最狡猾难捉的鱼。” 韩亭熙冷哼：“那就让他再高兴一段时间……”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般，在脑海里轻声问：“……你与阴影，是不是要做个了结了？” 寂静的深空里一道彗星拖过长长的尾巴，燃烧着与星舰擦肩而过，一瞬照亮了褚泽半张侧脸，左眸的绿意一闪而过。 英俊到妖异。 “了结吗？”褚泽望向身后的宇宙，一颗颗星球瞬息消失在身侧，在跃迁中的星舰外的色彩扭曲变化。 褚泽能够感受到，这片宇宙的规则愈发亲近自己。 这是他实力的直观体现。 ——似乎终有一日，规则会如同他的呼吸一般。 不过在那之前，阴影始终横亘在他与规则之间。 阴影侵吞规则，让有序的变成无序的，让正变成反，让存在的变虚无，虚无的变成存在。 褚泽随着越了解规则，看到世界的信息越多，便越能感受到阴影的存在。 而这也意味着，离双方再次交手，并不会有多远了。 “有预感吗？”韩亭熙问。 “没有。”褚泽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基地哨站，笑着宽慰韩亭熙：“不过不用担心，现在，该躲藏的——” “——是祂。” 星舰停了下来，在钩锁下顺着滑轨进入了停机坪。 褚泽和韩亭熙也切断了精神纽带。 这是星际雇佣兵团的基地之一，在距离安全线不远的地方，开辟了独立的拓展空间，依托在数颗星球之上。 刚刚进入这颗星球，褚泽就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精神力。 这些精神力来自祖源，范围笼罩了整片基地的内外。 “哟，回来了。” 祖源不太正经的语气响在了褚泽耳边。 穿过眼前的信息，褚泽轻易找到了祖源的位置。 “儿媳妇看上去挺有精神。”祖源懒洋洋道。 “你偷看他？”褚泽抓住重点。 说着，褚泽已经闪身出现在了基地的核心位置，天兆也恰到好处推开了办公门，倚在门框上看他。 无数虚实之间的光从四面八方汇聚，祖源打着哈欠，在办公椅上出现。 他绕了绕自己的头发，高抬着眉梢打量褚泽，片刻后，呱唧呱唧地鼓掌：“你也很有精神嘛，实力看上去快赶上我了。” “你向来无事不来，”天兆含着笑，侧了侧头对褚泽道，“怎么有空回来这里？” “就是就是。”祖源插嘴：“没事都不回来的。” 褚泽揉了一下额角。 他无奈道：“我才从安全线离开几天？” 看祖源嘴又亟待张开叭叭什么，褚泽立刻说出自己回来的目的：“我这次回来确实是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他说完这句话，祖源和天兆同时神色认真了起来。 褚泽的性格他们了解，而且实力在宇宙中六阶都可以比试一下，所以他此刻开口说需要帮忙，那这件事情一定有些棘手。 “你们看。” 褚泽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如同穿过某种隔膜，一道银色美丽的光束，从他指尖滑过的地方倾泻而出。 虚实之间，一道光点汇聚而成的河流，在静默的流着，以褚泽为坐标中心，他身后是河的上游，前方则是和的下游。 上游凝实，仔细看去，河流之中似乎随便看去，都能看到无数时光中发生的影像。 下游则虚无缥缈，像是有无数条支流向四面八方而去。 而此刻，他们三人，同时将目光落在了河的下游。 “唔……为什么所有的支流，都在某一个时间点被迷雾笼罩？” 天兆好看的眉轻轻皱起，声音带上了疑惑。 她迟疑道：“就好像……那个时间上，发生了一件必然事件一样……但命运怎会如此？” 命运是无时无刻都在变换的，就如所有命运类异能者都知道的一件事——命运所昭示的未来，也只是接近无限可能的那个未来而已。 命运的词语中，没有“一定”“确定”“必然”等等词汇。 “这正是我不解的。”褚泽沉眸道：“所以我想看到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所有未来都归为一个。” 祖源在一旁观察着说，“那一片被遮蔽的地方……是规则的力量。” “什么规则？” 天兆开口问，她并没有褚泽和祖源那样看见信息本源的能力。 “从未见过。” 褚泽和祖源同时道。 褚泽神色带上了凝重：“这正是我找你们的原因，那个时间点上，这种规则突然间诞生了。” 他伸出手，点在那片晦暗迷雾之前，一直到现在这个时间点。 “在那个时间点之前，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宇宙中从未有那种未知的规则。” “它遮蔽了那个时间点上的任何窥探，并将那个时间点的所有未来收束成唯一。” 就像无数支脉在那里汇聚成点，然后再向四面八方辐射而去。 “那个时间点是……三天之后。” 天兆紧皱着眉，发动自己的异能。 另一道命运长河出现。 最开始，这道河流的下游看上去一如之前，没有晦暗不明的迷雾。 第506章 但片刻之后，无数光点扭曲、流动。 那个时间点之上，不明的规则出现。 而这个现象，让天兆神色大变。 她罕见的失态，声音充斥着难以置信：“这是什么？” “我无时无刻，都在观察命运，在你来之前，我所观察到的命运都并未有任何异常——” 她艰难道：“——但现在，它变了。” 就如同，在此之前，天兆的认知被欺骗了一样。 “……” “啊，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规则有些熟悉。” 祖源忽然开口，左手握拳砸在右手手掌上，“与其说你的认知被欺骗，不如说，是你‘被迫’遗忘了。” 他指向长河下游那个节点，“在没有人主动让你发现它的存在之前，你永远不会想起那里的命运是有问题的。” 祖源回忆着，总结道：“这个时间点上的规则，具有时空性和神秘性，它不知为何只在那个时间点诞生，并且刻意蒙蔽了除了这个时间点之外，任何时间内，他人对命运的窥探。” 手撑着下颌，祖源身上那种年长者独有的沉厚和智慧，难得浮现出来。 “有没有想起来？”他问。 沉默良久。 褚泽心中浮现一个荒谬而心惊的猜测。 在祖源和天兆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被世界遗弃、忘记……如果单指这一方面，倒是很熟悉的规则。” 褚泽轻轻道： “ss级异能【永世寂静】。” 曙光 第232章 耀银帝国及星际雇佣兵团所负责的安全线上, 不死者的阴云笼罩着。 从七月中旬开始，到如今八月，短短十多天的时间内, 不死者已经面对整片安全线, 发起了大大小小上千场战斗。 安全线一缩再缩。 他们不死的生命, 如同泥巴一般，从名为阴影的泥潭里生生不息。 此消彼长, 在长达八年的战斗中, 当前宇宙已经疲于应对对方的进攻，只能一退再退。 “似乎大战又要来了。” 清润却疲惫沙哑的声音, 轻轻响在山间。 一道身影屈膝坐在山顶，目光穿过云层和山峰，看着破败的地面。 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似乎只有他一人。 金色的流苏随着风微微飘动着, 一只火凤衔着花朵的徽章佩戴在胸口。 在黄昏的自然光下, 肩膀上象征着军衔的星星，好像也染成了金红。 无人响应他的话语。 但他也并不在意，就像是习惯了一般，自言自语：“我守在这里有多久了？” “终端已经坏了, 这颗星球的自转也受到了进攻的影响, 似乎过去很久了。” “大概是十一天。如今应该是八月二日。” 他伸出手看了看, 手指很脏, 像是洗不干净的污渍已经浸透了肌肤内部，这是血液、灰烬, 以及很多数不清的, 只有战争里才有的东西的混合物。 而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将自己清理干净了。 在面对不死者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中, 他能这样坐在山顶，也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这十一天内，类似这种时间里，他总是安静坐着的，看远方看天空，看着这荒芜大地的一切。 尽管除了他之外，这里没有任何生灵存在了。 但他仍愿意仔细的、温柔的去看。 似乎在他离开孤儿院，将“笑”作为自己姓氏的时候，就对这世间的一切充满爱意了。 就算无人感知这份爱。 除了看，他还会回忆。 回忆里，也总有几个少年的身影，陪伴他一直从年少时到现在。 其中更有一朵花一样的女孩，是他想起就会抿唇笑起来的人。 这一切，都是他爱这个世界的证明。 保管在他的记忆里。 这颗行星将要入夜了，气温急剧的变化，不一会儿，笑雨身边的地面上，就已经结了一层的白霜。 呼吸中冰冷的水汽将他的睫毛挂上了冰晶。 也是在临近傍晚的时间，空间上的那种挤压感，又再次降临了。 笑雨静静看着天边，他清楚，不死者的进攻又开始了。 他们已经交战了十多次，以这颗星球为中心，辐射开来的安全线，是不死者迟迟无法攻下的领域。 笑雨一人，托着残躯，就这样坚守了十一天。 这十一天内，所有平民安全撤离，军队战士的死伤率降到了最低。 对于战争来讲，这是一个奇迹。 他一人撑起来的奇迹。 在这期间，当前宇宙多次派遣援军支援，但无一例外，都在不死者不畏死的进攻下被迫撤退。 不死者如同饿狼盯上了肉一般，将笑雨圈在这一片安全线范围内。 他们无比清楚，笑雨是不死者文明的一个巨大麻烦。 所以务必，要不择手段，在笑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竭尽所能——杀死他。 如今，他们的围剿已经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笑雨十分清楚，这次战斗，对于他而言，就是决战了。 十死无生。 但他已做好足够的准备，去面对属于他的结局。 和前线所有殒命的战士没什么不同，他生于这个混乱而壮烈的时代，所以见不到战争的终点，也没什么。 第507章 他的人生已经足够波澜壮阔，已经足够精彩。 所以。 坦然的赴死吧。 随着这片土地上的英魂，将灵魂、精神、身躯，化为一座座白骨铸成的堡垒。 这片安全线下的星球，已经很丑陋了。 荒芜破败，阴沉沉灰蒙蒙。 但笑雨看着眼前的一切，却觉得，这并不难看。 因为这片土地里埋葬着最可爱的人。 笑雨想，若是战争有胜利的那天，后来者来到这里，看到满目疮痍。 会不会有人指着这些战争肆虐的痕迹，对新生的孩子说—— 你看，那些丑陋的痕迹。是人类生命堆砌的堡垒，是曾经的战友，是某个人的父母、爱人、孩子。他们是宇宙前线悍不畏死的白细胞，悲壮无悔地进攻，最后尸体化作了脓。 他有些疲惫地站了起来，身体瘦得好像只剩下了一片骨架。 看着天际从深夜的黑，慢慢又褪色成为淤紫色，继而几束明亮的光，破开中央的天空，整片土地异常明亮。 但清晨是不会有那样亮的光的。 是不死者。 空气中涌动着不死者那种令人不安的气息，空间在颤动。 所有不死者都是异能者。 而这样庞大的异能者大军，再次逼近了笑雨的眼前。 此刻，笑雨目光平静，有一种与这里不符的安宁。 他有什么对抗的筹码吗？ 笑雨细想。 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的纹路，那一道道线条如此清晰。 在古老的故事里，那条象征生命线的纹路，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他已经没有任何底牌了。 他的力量告罄，精神海在破碎的边缘，身躯凭借毅力仍然站立，但时时刻刻，都有碾碎骨头般的痛苦。 “耀银帝国，笑雨。” 空荡的天空上，传来一道声音。 “这是我们给予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权利。”对方语气引诱，“是否加入神的文明？” “加入神的文明——” “文明——” 回音荡在耳畔。 “神明不愿看到如你这样的人才陨落，我亦如此。” 笑雨莫名笑了一下。 问：“在我杀了你不知多少次的情况下？” 对方陡然沉默了一秒。 随即又带着笑意：“那又如何，我是不死的，神明愿意赐予你永生，这是何等恩典？” “加入我们，才是聪明人的选择……当我们占领整片宇宙之后，想想吧，笑雨，那时才是你真正人生的开始……何必为一个根本不在乎你死活的国家拼命呢？” 对方循循善诱：“以耀银帝国的能力，怎么可能突破不了我们的封锁？无非是认为你已经失去了价值……我想想，你留在这里之前，精神海就已经要破碎了是吧？” “但只要你成为我们的一员，神，将赋予你全新的力量……” 之后，话锋一转。 “况且——”对方嗤笑道：“你还有什么手段对抗我们吗？” 笑雨安静听完对方的话，唇边是浅笑。 “我确实没有任何手段进攻了。” “所以！”对方激动起来：“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 笑雨抬头看向天空，四面八方那种空间的压迫感，让此刻孱弱的身躯有些难受。 “好好！神一定会——” 对方的话没有说完，笑雨打断了他，说出口的话，却与此刻的场景并不搭调：“你知道一种宇宙瑰宝吗？” “——什么？”对方声音转了个弯，带上了几分不知道笑雨在说什么的困惑。 笑雨自顾自道：“由一种极致的精神诞生，是一种奇迹创造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 “我见过那种宇宙瑰宝。” 笑雨露出回忆的神色：“而且很巧，它由对抗那位神灵诞生，又庇护着之后被神灵觊觎的人。” 那名不死者有了隐隐的不安。 出于直觉，他立刻下令：“发起进攻！活捉笑雨！他此刻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但这道进攻命令的速度，却没有笑雨的动作快。 他带着笑，从山峰一跃而下。 像折断羽翼的飞鸟，但姿态决绝而热烈。 他向下坠落，呼啸的风掠过身侧，天空却好像一直没有拉远。 笑雨轻声道：“现在想，那位让世间忘记的前辈，倒是与我这般相似。” “他是否也预见了如今呢？”笑雨闭上眼想，以一人之躯，谋划数十年。 当他化为宇宙瑰宝，那副星辰卡牌之时，是否就是在给予今日的笑雨，给予他反击的启示呢？ 笑雨眼角微微湿润，眸光却越来越亮。 他的灵魂、精神、异能以及身体的每一处血肉，在此刻，以一种共同的姿态消融。 笑雨像一束光，从高山之上下落。 伸出手，他触摸到了宇宙的规则。 那是规则源域，几乎没有生灵能够踏足的地方。 在此刻，一种不朽而决绝的精神，冲破了它与现实之间的枷锁。 笑雨能感受到生命在以一种可怖的速度流失，在这种只有神灵能够进入的领域，没有多久，就会彻底消亡。 但这短短的瞬间，已经足够了。 第508章 笑雨在规则源域无声的笑了。 他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静。 在进入这里之后，此前他不能明白的东西，在此时无比清晰。 “我将化作一道规则。” 他闭上眼，思想在这里无限延伸，明明轻易就会磨灭的一缕念头，却无论如何消磨，都坚韧不朽。 “亘古不灭，无人知晓。” 他笑着，轻轻的，轻轻的，消失了。 寂静而广袤的星球上，忽然错觉般，响起了钟声。 声音清越，不知从哪里而来，但在某一刻，穿越了时间、空间，贯彻了命运长河，响在了无数的时空里。 4466年，耀星时间8月3日凌晨4点11分43秒。 宇宙中无论什么种族，无论在做什么，都骤然间，听到了一声好像响在脑海里，又好像从空间中忽然出现的钟声。 而在这一天之后不久，安全线上的所有人，终于发现了一件事情。 被杀死过的不死者，不再出现在战场上。 他们好像……真的死了。 不死者文明，迎来了他们的终章。 后世人类的史书中，称钟声响起的这一日，为第三纪元结束的关键节点。 并命名此日为：人神诞辰。 人类终于迎来曙光。 墓碑 第233章 在4466年, 耀星时间八月三日凌晨四点四十四分，也就是钟声响起约半个宇宙时之后，褚泽来到了笑雨所在那颗行星之上。 这颗行星在此时格外安静。 空中还残留着空间波动残余的痕迹, 在天空上向下俯瞰, 这是生命的禁区, 所见之处满目荒凉。 风卷着尘土掠过地表，在山峰之间呼啸。 冷风扑在脸上, 褚泽难得的感觉到了冷意和刺痛。 在半个小时之前。 褚泽和祖源等人, 仍然无法破解命运长河中，那个时间点上突兀出现的规则代表着什么。 直到那一道钟声响起。 宇宙中所有种族, 所有生灵，都听到的那一声清脆的长鸣。 但只有褚泽，听到了钟声代表的更深层的信息。 悠长的钟声来自规则源域，而规则的触角无处不在, 这是规则领域响起的声音。 世界上的规则, 在那一刻突然的，增多了一条。 ——代表着永恒和寂静。 在时空中永恒存在，也在时空中永恒寂静。 它似乎只是一道没有任何作用的规则，甚至除了褚泽之外, 能接触到规则源域的人, 也不能看到它。 但就是这样一条规则的诞生。 宇宙中所有的无序, 变成了有序。 如同一道强而有力的补丁之于宇宙, 因为规则而诞生的无序产物，失去了混乱的力量。 褚泽曾创造出一条麦穗, 那是一条无时无刻都在吞噬的无序产物, 他命名为“失序物”。 在钟声响起之后，褚泽看到祖源办公桌上, 那条暂时作为碎纸机而存在的麦穗，每一颗麦粒之上的牙齿突然之间脱落了，变成了一条普通的麦穗。 没有一丁点预兆。 就好像它就应当在这个时间消失。 而褚泽。 也终于在钟声响起后，明白了这个时间点上的规则，由何而来，又为何而诞生。 那是人类以身躯为柴薪，获得比肩神明之力。 而那个人类…… 是笑雨。 时间来到钟声响起的半个宇宙时之后。 褚泽只身来到这片安全线内，笑雨最后停驻的星球上。 信息编织出星球往日的光影，在时光中留影的一切，都出现在褚泽的眼中。 终于。 他在万千光影中，“看”到了笑雨。 看到他孤身一人直面不死者文明浩浩荡荡的军队，看到他用残破的身躯以一敌万，最后，又在用尽全部力气后，燃烧自己的一切，用献祭的仪式，强行让宇宙的规则因他变。 褚泽看到他背身从最高峰落下，那张向来温润清秀的脸孔上，是那样坚定而决然，瞳孔前所未有的明亮。 是那样……慷慨奔向死亡。 喉结滚动，褚泽发现自己竟泪流满面。 他慢慢走过笑雨在这片星球停留的每一个足迹，才发现，笑雨是那样安静。 所有与笑雨有关的信息，所指向的，也只有他经常仰望天空的那座峰顶。 “你是这样看着天空吗？” 褚泽坐在了笑雨经常坐下的位置，用同样的姿势，抬头看着天空。 天空是那样安静，在时光的彼岸，过去坐着的笑雨，也那样安静的看着天空。 褚泽这样看着天空很久，试图体会笑雨看天时的心情和想法。 但终究失败了。 时光里的友人早已埋葬在了时光当中，再无法将当时心境向褚泽诉说。 不知多久，褚泽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山峰的边缘，背身坠下。 呼啸的风掠过，无数山石擦肩而过，最终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褚泽仰躺在地表的深坑中，抬手遮住太过刺目的阳光，闭上了眼。 一股清淡的花香，在此刻不合时宜的出现。 在这荒芜的星球上，本该没有生命存在了，但这花香却绕着鼻尖挥之不散。 褚泽怔然，将手从眼睛上挪走，鼻尖轻嗅，猛地坐起来，从坑底出来，在不远处的碎石中，看到了一枚空间球，其中有一朵娇艳的花朵，仍盛开着。 第509章 而那空间球旁边，是一座小巧的，可以托在掌心的缩小版古钟。 ——一件从未见过的宇宙瑰宝。 它静默在空间球的旁边，其上涌动着规则的痕迹。 而那规则，褚泽无比熟悉。 象征着寂静与虚无，若非褚泽，而终将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笑雨……” 褚泽哑声唤道，他指尖微不可查的颤抖。 古钟被托在了掌心，但面对褚泽的呼唤，却寂静无比。 褚泽小心将古钟拿稳，俯身将空间球拾起，看着其中的花朵，并注意到，空间球中除了花，还有一封手写的信，用信封装好。 信函上写—— 「请将此信与花交予加灵小姐」 信函上的字迹清秀漂亮，而且像是羞赧一般，在字的末尾，画了一个简单的笑脸。 褚泽看着，并没有去窥探信的内容，只是仔细收好了这枚空间球。 这是一封交不出的书信。 褚泽想，笑雨不会猜不到，在他化为规则之后，这枚空间球也将在古钟的规则笼罩之下，不会被任何生命发现。 但他仍抱着一丝期待，和那不便宣之于口却愈加浓烈的爱意，写下了这封信。 “我会交给加灵。” 褚泽对着空荡的四周承诺，然后抬起手，泥土拱起夯实，又转变为了坚硬的石碑。 他用手指当做刀，雕刻出一句话：挚友笑雨之墓。 在他雕完之后，褚泽便感受到，笑雨二字，被规则慢慢的模糊了。 除了他之外，或许不会有人再清楚这座墓是属于谁的。 “一点余地都不留。” 良久，褚泽才低声自语：“真是倔啊。” 而在此时，遥远的星空彼端，大使星上。 加灵坐在秋千上，团团鲜花围绕着她，穿花的蝴蝶掠过少女的发梢，小机器人趴在她的脚下，盯着地上的虫子看来看去。 “当——” 缥缈而遥远的钟声，好像从另一个维度响起。 加灵抬头四处看去，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哪里来的钟声呢？” “真好听。” 加灵摇摇头，脚推了一下地面，荡了起来。 “加灵！” 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带着几分急促。 浦维萨手臂上挂着大衣，梳的整齐的头发因为行色匆匆而散开几缕，神情严肃。 直到看到加灵浑身没有任何异样，他才轻轻松了口气。 就在不久前，这声钟声响起的三个宇宙时之前，耀星异能司总部监测到了异常能量的暴动。 在这之后，主星区相继传来急报，曾经平息于一时的兽化病例再一次毫无预兆出现，甚至波及到了四阶的异能者。 这是一次极为严重的突发事件，异能司和军方第一时间进入战时状态，主星区范围内所有行政区域戒严，庞大的帝国机器运转起来，地毯式排查兽化病例者，意图将损失第一时间降低到最大。 但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一名四阶兽化病例者的暴动，即使被即时镇压，但仍是直接让一颗行星上的三百万人瞬间死亡。 “现在，收拾东西，外面有人会接你去曙光大学研究院，那里有卢教授坐镇。” 加灵不解道：“卢教授可以阻止兽化吗？” “……不，”浦维萨沉重道，“据我所知，目前并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提前抑制兽化的出现，也并没有方式能阻止兽化的进行。” “但在卢教授身边，我可以确保你即便兽化，也不会被消灭……而且当前宇宙，能够将兽化原理研究清楚的学者，卢教授必有一席之地。” 浦维萨边说，边拉着加灵加快脚步向外走去。 “在那里，你是最安全的。” 在每一次重大变迁之前，似乎宇宙中总是如此巧合的会同时发生连环的变故。 自那声钟声以后，全宇宙陷入了一种匆忙而急迫的变化。 就像背后有一只名为“历史”的手，将所有人或事物，推向既定的轨道。 加灵匆匆忙忙被浦维萨送去了曙光大学的研究院，在那里见到了略显疲惫的卢敬瑜。 卢敬瑜向来梳理整齐的头发，此时微微凌乱。 他刚从一间房间内走出来，蹙着眉头，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上隐隐闪过数据流。 整个研究院内，人前所未有的多。 医护人员来来往往，异能司的人在其中巡逻，房间内不时传来嘶吼，是被戴上抑制环锁住的兽化病人。 这里俨然成为了临时的医疗基地。 胸前佩戴铭牌的研究人员不时出现在各处，各个神情紧绷而严肃。 “加灵，它会带你去你的房间，我还要去开会，”卢敬瑜身边的机器人移到了加灵身边。 而卢敬瑜接着补充道，“曙光大学，以及研究院地表的两层你可以随意参观，地下是科研场所，只有研究员以及得到通行权限者才能进入。” 说完，他就转身匆匆而去，身后跟着二三十名帝国知名学者。 加灵被安排在了地表的二层，一间拥有窗户的房间内。 这里摆放好了一切生活用品，上面印着睡莲的图案，窗外树荫浓密，粗壮的树干上还有一个……人？ 加灵惊讶地推开窗，唤道：“韩上校？您怎么在那里？” 第510章 光线透过层叠的树叶，细碎的微光落在韩亭熙的脸上，光点在他睫毛上跃动，随着加灵的呼声，韩亭熙懒洋洋地向二楼的窗户一瞥。 “加灵？” 随即，他了然道：“是浦维萨让你来的，这里确实安全得很。” 韩亭熙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曙光大学，自然不是因为这里安全，兽化病例对于寻常人来讲危险诡异，但在他面前却也称不上。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最终实验”。 既然这段时间，他不能离开帝国中央的监控，那不如接触一些远在边境时不能接触的事情。 不过倒是巧得很，他刚来到研究院，就听到了那声奇怪的钟鸣。 他隐隐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但这个念头也是转瞬即逝，在心底不留下一丝痕迹， 这时，他看着加灵，本想问什么，但话未出口变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我要问什么来着？ 韩亭熙脸上罕见的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接着，他若无其事抓了一下头发，从树上落下来，对加灵挥了一下手：“有事第二世界联系，我使用终端的权限被暂时禁止了，另外，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 说完，他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现，则出现在了地下的第四层，停在了关着“母体”的实验室之前。 他出现的悄无声息，监控摄像之内一片安静，实验室前并未拍摄到任何影子。 ——他是暗自潜入的，就连卢敬瑜都不知道。 他并没有接触母体的权限和许可，所以此次他让岑止易扮做他的样子，暗自来到这里。 韩亭熙站在门前，沉默片刻，然后下一秒，出现在了门的另一侧。 视线一晃，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巨大的容器内，漂浮着一具美丽到夺魄摄魂的女体。 长长的头发如海藻铺开在水中，半遮住身躯。 容颜绝美，圣洁中带着靡艳。 如此场景，足以让任何看到的人呼吸一窒。 但此刻，韩亭熙心脏陡然重重砸了一下。 面前的“母体”，本该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正直勾勾，盯着韩亭熙。 序幕 第234章 歼星炮在星球外被拦截, 巨大的光焰让整片天空都变得无比刺目明亮。 无法被彻底拦截的小部分陨石不断从天空落下，轰在地面之上。 山石崩塌瓦解，有万丈高峰倏然折断, 坠落在地面发出扩散整片土地的轰声。 地面化作焦土, 火焰从裂纹中燃起, 凶猛的火势在星球的各个角落疯狂蔓延。 哀鸣和哭嚎成为智慧生命 在这颗星球上最寻常的声音。 “长官，高空对地表的轰炸还在继续, 重装机甲战士的火力会波及普通人, 我们几乎无法护住所有平民！” “报告！陨石拦截的命令仍在执行，但以目前的情况, 只能保证主基地范围内一千公里的安全！其他地区仍面临陨石随时坠落的危机！” 这里是洛塔利亚尔共和国负责的安全线，而这颗遭到火力袭击的星球，正是起义军的据点。 经过长达十几日的交涉，起义军和研究所双方互相不能达成一致, 提出的条件也互相不能妥协。 在不断的摩擦中, 事态一步步升级，直至今日的局面。 而此刻，在主基地指挥室内，珀斯、丛意、蓝、莫托等众多起义军重要人物, 他们正商议着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一道道从各个交火区传来的汇报, 此时同时响彻在他们的脑海中。 但这并非因为雇佣面板或者洛塔利亚尔的芯片, 而是另有原因。 他们所有人的精神海内, 有颗扎根的蓝色树苗。 树苗晶莹剔透，闪着微光, 其上缠绕着淡淡的规则气息, 这气息与世界树同源。 自世界树的根脉从主体分离之后，曾经信仰世界树的子民们的身上自然而然出现了属于世界树的印记。 与芯片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 起义军的所有人此时就是借此来沟通情报。 “报告！已检测到四阶能量波动——” 此条汇报刚一传来, 坐在下首位的莫托站了起来。 他一脸历经风霜的沧桑，眸如鹰隼般锐利。 “领袖，四阶以上的异能者出现，看来对方已经没有了拉扯的意思，所以该我领命出战了。” 莫托目光沉沉，语气危险地说：“上一次被申英背刺，导致我方损失惨重，所以……此次我愿戴罪立功，必拿下此次战斗的胜利！” 珀斯眉峰只在莫托提到“背刺”二字时，有微不可查的波动。 听完莫托的话，他垂眸思索。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等候他的指令。 珀斯扬手，命运的长河浮现，同时，星辰启示卡牌列在桌面上。 莫托拿起卡牌，看了一眼，将几张卡牌翻过来，牌面朝上。 “无力的……抉择？” 珀斯皱了一下眉，这个解读让人不安。 他又重新占卜了一次。 但结果却依旧如此。 针对这种两大势力之间的占卜，双方都有五阶乃至六阶的存在，大部分命运类异能者对作战只能起一定程度的引导作用，除非如天兆一般的存在，才能有“预测即为结局”的能力。 第511章 珀斯对于局面也只能窥探一二罢了。 但身为命运类异能者，珀斯却从中窥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不安。 当此次会议结束，珀斯留下了蓝。 他问：“你从中看到了什么” 黑鸟的红瞳盯着珀斯，蓝那双平淡的眼也看向珀斯。 “个人的命运在这种局势里显得晦暗不明，但最终的走向是趋于光明的。” 蓝看着珀斯，看了许久。 或许因为蓝注视的时间过于漫长，珀斯从中感受到了并不好的预兆。 淡金色的眼眸微沉，“蓝？” “我看不清楚。” 蓝用一向没有波澜的语气道：“这次战争结束之后，你的命运却像被拦腰斩断一样，往后的一切都不见了。” 珀斯怔了一下。 “我会死？” “不。”蓝否认了，他道：“那命运的轨迹并非属于死亡。” 黑鸟扑扇了一下翅膀，歪着脑袋盯着珀斯身后，看着那里属于命运的轮盘。 蓝慢慢道：“所以我看不清楚，你并非死亡，但命运却消失了。” 珀斯沉默片刻，神色上看不出任何恐惧，只有对未知命运的疑惑。 但他的个人命运，在这场战争，在这次革命与起义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也并不重要。 所以他问：“蓝，我只要确定一件事情。” “胜利的天平是否向我方倾斜？” 蓝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面孔上，罕见的牵了一下唇角，肯定道：“自然如此。” 他视线像是落在命运河流的下游，通透无比。 早在很久之前。 在世界树选择他成为神眷的时候，他就在晦暗不明的未来，看到了文明的更迭，看到了洛塔利亚尔所有底层公民希望的微光。 所以——胜利是必然的。 与此同时，远在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一处边境的星域内，所有公民脑内的芯片上，一抹淡蓝色的荧光一闪而过。 以芯片为中心，蓝色的如树枝般的脉络向四面八方蔓延。 而中心研究所内，智脑庞大的数据流中，所有属于这一片星域公民的数据，悄无声息被替换了。 “监测到异常数据流——” 智脑卡顿了一下，向最高权限拥有者的核心研究员提出申请：“——是否进行自检？” 如果是往常，核心研究员将不假思索选择自检。 智脑是洛塔利亚尔共和国的核心，它绝不能出现问题。 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非常微妙。 起义军开始了大范围的反扑——那群疯狗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摆脱了芯片的控制，并且对方背后似乎有不弱于智脑算力的存在。 而智脑的自检，需要二十四个宇宙时。 对于此刻的局面来讲，每一分每一秒，他们一方都离不开智脑。 他们早已习惯智脑来决策一切。 “不！” 核心研究员咬牙说：“仍保持战时状态，一切都等战争结束再看。” * 星海彼端，褚泽回到了耀日兵团所在的星舰。 几日的时间，依萝已经有了星海中雇佣兵应有的气质。 精气神十足的站在百安身后，金色的头发高高扎起，身上穿着作训服，利落而简单。 褚泽注意到，她作训服右臂上有一抹蓝色的臂章——那是兵团中负责后勤医疗的标志。 看来百安对她的定位倒是以外的准确，将她安排在了正正好好合适的位置。 不过，依萝能力特殊，需要一定程度的隐秘性。 这点需要之后与百安说。 目光扫了一遍，褚泽就将所有成员的情况看清，并迅速在心底对每个人列了一个之后的评估和安排。 这对于褚泽而言如呼吸一样自然。 “团长，我们此次进入神话联盟……是偷渡？” 百安冷静思索着道：“时间太紧，申请入境已经来不及了，但要是偷渡到神话联盟的话，我们此前还没有经验，让我查一下资料文件……” 褚泽走在前，百安落后半步，嘴上一刻不停，终端的投影始终跟随着二人悬浮在半空，其上是密密麻麻的安排以及百安通过各种渠道搜集的资料。 “交给你了。”褚泽拍了拍百安的肩膀。 以褚泽的能力，自然能够让整个兵团进入神话联盟，而不被任何人察觉到。 但，那只是褚泽的力量，而非百安等人的能力。 耀日兵团的雇佣兵，之所以在宇宙都能闯出赫赫威名，从来都并非褚泽一人的功劳。 他们从不是龟缩无相身后柔弱的兔子，而是冷静、危险的，狩猎者。 于是褚泽便如甩手掌柜一样，在指挥舱内坐下，手撑起了侧脸，垂眸看着另一只手掌心。 一枚缩小版的古钟在其上。 或许是因为褚泽拿在了手上，给予了它注视。 百安敏感的从资料中抬起头，凝视褚泽的手心。 过了好久，才慢慢迟疑道：“团长，你手上拿了什么吗？” 果然。 褚泽轻叹。 比起曾经，笑雨只要被一人注视到，其余人就能够顺势发现的情况。 如今这枚古钟所象征的规则，更深刻，也更强大。 “遗物。”褚泽道。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词来描述，但最终，他看着眼前安静的钟，选择了“遗物”二字。 第512章 比起“宇宙瑰宝”“钟”这类的词，遗物二字，好像承载了更多细腻深刻的情感。 让冰冷的物件，有了值得怀念的意义。 “竟然是你先一步离开。” 褚泽自语道，“亭熙应该也想不到吧……在战场之上，竟然是你先离开。” 永世寂静这样的异能拥有者，如果想活，应无人能让其死。 过了好一会儿，褚泽看向舱外飞逝过的流星，望向遥遥无边的宇宙深处。 “但亭熙他应该也忘记你了。” 这般惊艳的英雄，最终只在褚泽一人的回忆中。 如此看来。 褚泽想。 成为全知的神，也是痛苦的。 他知道世间一切的痛苦来源，知道战火之下死灰诞生的缘由。 甚至一切消失的，不该存在的。 褚泽全部清楚，也记得。 但他终归仍非全能的神。 无法触及过去，无法拯救未来。 只在当下，尽他所能，仍不能圆满。 “团长。” 百安唤了褚泽两三声，才终于将褚泽从思绪中唤醒。 看着眼前的褚泽，百安下意识声音变轻柔了很多。 他敏锐的察觉到，面上不动声色，依然强大而恣意的团长，此刻好像有些……悲伤。 星光落在褚泽侧脸上，明灭的光影让他的神色看不清晰，只能看到，下一秒，褚泽抬眸，眸中只有平静。 “怎么？”褚泽看向百安。 “我们从安全线外进入神话联盟，神话联盟所负责的安全线，其中a77——a81刚经历与不死者的一次大战，那里防守薄弱，我们可以顺利偷渡入境。” “可以。” 褚泽淡淡道：“在战后无家可归之人，兵团可以吸纳，异能者审核后充入兵团，普通人审核后交给总部，留下建设基地或是其他再做定夺。” “是。”百安应道。 大概三个宇宙时之后，耀日兵团成功偷渡入境。 而百安等人，分为三个行动队，驾驶小型星舰分别向三个方向离去。 他们手上，是褚泽为他们标明的星域图，其上无数亮起的星辰，代表着兵团任务所在之处。 这是一次跨越星海漫长的追踪行动。 也是一次直面神灵的行动。 褚泽立于星海之中，神色凌厉，唇畔的弧度危险而冰冷。 在不死者特性消失之后。 就是当前宇宙疯狂反击的时候—— ——也是褚泽与神灵，最后，也是唯一正式交手的时刻。 碧绿的眼眸在黑暗中妖异亮起。 褚泽能听到自己血液鼓动奔流的声音。 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昔日的猎人，今日依旧，还是——成为猎物？ 幻象 第235章 惊人的恶意, 忽然从四面八方密不透风般扑过来。 韩亭熙骤然与那双眼睛对视的一刹那，身体内的能量瞬间调动起来，浑身紧绷, 下意识进入了防御的状态。 韩亭熙站在门口, 母体漂浮在舱内。 冰冷森然的气氛凝滞在二者之间。 许久。 轻柔的, 曼妙的，宛如情人呢喃一样, 好似从云端飘下的天籁般的声音, 从舱内艾薇儿的口中传出。 祖母绿的眼眸中好似含着剔透的水波，这样的眼睛看向任何人, 都足够让人精神恍惚，思绪被夺走。 此刻作为母体的艾薇儿，似乎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而更接近传说中神话生物的概念。 “离开。” 这一声, 让韩亭熙神色怔了一下。 预料中饱含恶意的话语和攻击并未出现, 而是一声“离开”。 艾薇儿……她还有自己的意识？ 早在几天前，他和褚泽就猜测到了艾薇儿作为“母体”，对于阴影的意义。 她是神灵的容器，数年作为最终实验母体的境遇, 韩亭熙早已有了最坏的猜测。 但此刻。 似乎事件仍有转机。 思绪只转了片刻。 而外界, 那股恶意却并未消散。 附骨之疽一般, 附着在空气之中、肌肤之上。 从韩亭熙进入到这片空间之时, 再想离开，却并不容易。 一种莫名的气机, 已经死死锁定在了韩亭熙的身上, 危险而冰冷。 “艾薇儿？”韩亭熙开口叫她的名字。 但漂浮的母体对此没有任何回应，片刻后, 唇角缓缓地，缓缓地咧开，露出一个悚然的笑。 而紧接着，她的神情如割裂般，一半平静无波，一半扭曲，含着无限的恶意。 “该死的蝼蚁。” 浩渺的规则之力，从虚空中霎时间出现。 阴影。 韩亭熙立刻认出，对面母体中，此刻是阴影的意识在主导。 骨头缝开始泛起痒意，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钻出来一样。 韩亭熙抬起手，以他为圆心，归一泯灭的力量爆发而出。 但规则的力量降临，这是万物的法则，是宇宙最根本的组成，也是最底层的逻辑力量。 一根羽毛，从韩亭熙手臂的毛孔中钻出，冲破了衣服。 “草！” 韩亭熙咒骂一声。 他的耳畔在此刻也出现重重叠叠的呓语，冲击着他的脑海和记忆。 第513章 韩亭熙牙齿猛然咬紧，口中溢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发昏的头脑获得了一刹的清醒。 离开—— 只是骤然的交锋，就让韩亭熙意识到他远不是阴影的对手。 甚至，面前只是阴影一道意识的降临，韩亭熙就几乎无法招架。 “蒂丝！” 韩亭熙灵光乍现，匆忙抵挡间，唤起了阴影数万年之前的名字。 果不其然。 周遭如山岳般的压力，凝滞了一瞬间。 “蒂丝？” 母体重复一遍，森冷的声音落下：“蝼蚁，你如何知道？” 也是在这时，阴影忽然察觉，面前青年的面容竟有几分熟悉。 祂一字一顿：“韩、亭、熙？” 只是一瞬，祂便从记忆中翻出了对韩亭熙的记忆。 从褚泽的记忆中。 从如今这母体的记忆中。 更从这漫长的不死者与其的交战中，将这青年的面容与韩亭熙这个名字对上。 而韩亭熙，在对方叫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刹，就意识到不好。 他并非没有抗衡之力。 但现在这里是曙光大学内的研究院，对方又占用的艾薇儿的身体。 若是动用全力，恐怕整个研究院会瞬间在冲击下化为飞烟。 这里是帝国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存放着数不清珍贵的研究数据。 韩亭熙不能这样做。 所以，他此刻大部分的力量，都用来阻止这里的能量外泄，以及动用极大的控制力，不伤到艾薇儿所处的实验舱。 该死。 韩亭熙想。 他在来到这里之前，怎么也想不到，一直以来沉眠的母体，竟然有了意识。 骨骼深处越来越痒，韩亭熙猛然大退一步，后背抵在门上，稍微用力，撞开了门。 阴影漂浮在实验舱内，阴冷的看着他，唇边的弧度饱含恶意，像是某种嗤笑。 韩亭熙心里陡然一沉。 门后并非研究院的环境。 此刻，如陷入梦境和现实的交汇之处。 周围的一切，如梦似幻，雾里看花般缥缈。 甚至，就连他的精神海中的异能种子，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上一秒，他是五阶异能者。 但此刻，他浑身毫无能量波动，如普通人。 母体身影瞬息出现在韩亭熙的身前，两张脸贴的极近，祂的手握住韩亭熙的脖子，慢慢的收紧。 窒息感是真实的。 对方冰凉的手上的力度，作用在自己身上，所造成的濒死感，也是真实的。 吸入口的空气越来越少，韩亭熙目光却冷静。 不对。 这是幻象。 即使再真实，这也只是幻象。 韩亭熙从不相信，仅凭一道降临的意识，阴影就能拥有瞬间剥夺他异能的实力。 ——因为若是有这样的实力，祂只需随意杀了他就是，何必多此一举。 咔嚓一声。 脖子被生生捏断的剧痛让韩亭熙恍若真的死了一回。 意识再回笼。 他发现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四肢被绑住，身侧是机械手，以及身穿实验服的人。 “……实验体s903，β-0324数据正常，申请增大剂量……” 什么？ 周遭的环境有几分熟悉。 来往的人和这种实验般的场景，让韩亭熙不免与多年前的一段记忆对应上。 那是4453年夏，他与褚泽被俘至火种基地。 但当时，他是作为火种的培养成员，而不是这样的实验体。 阴影根据我们曾经的记忆构建出了这个幻象？ 祂想做什么？ 而就在这时，一缕海蓝的长发，从韩亭熙眼前垂落。 视线上移，韩亭熙看到了艾薇儿的脸。 但并不是艾薇儿一般沉静中透着狡黠，而是如看蝼蚁般的冷漠和戏谑。 祂俯视着韩亭熙：“那个下贱蝼蚁的记忆中，倒是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冰冷的手指抬起韩亭熙的下颌：“成为火种的最高级实验体……” 祂居高临下道：“你的理智和情感，在无尽的实验中，还会剩下多少？” 祂拥有褚泽过去的全部记忆，如今所做的，就是在这近乎无穷的幻象中，让韩亭熙重复一遍，异界那本书中的经历。 也就是在见到韩亭熙后，祂才想到了这个方法。 祂知道韩亭熙之于褚泽的意义。 所以——祂非常期待，看到韩亭熙成为那个故事中的主人公的样子后，褚泽的神情。 * 曙光大学研究院地下二层会议室，卢敬瑜站在前方，底下坐着二十多驰名宇宙的学者，以及帝国相关部门要员。 此刻会议室内正陷入激烈的讨论。 “针对兽化病例我们已经研究十年了！十年！可科学对此束手无策，能量层面也毫无进展！这就是来自规则层面的疾病，要我们怎么将研究开展下去？在座各位，应该都清楚，五阶和六阶他们所能接触到的规则也不过是与他们自身相关的规则，对兽化病例方面的研究几乎没有推进作用！” “也只是几乎而已，我相信智慧的力量，人类能从远古生存至今，期间所有磨难也只会让我们历久弥坚，这次兽化病例也是一样的。” 第514章 说话人面容秀气年轻，眸中是年轻人的朝气，她说：“而且我们也并不是毫无进展，夏教授，您的用词太过偏颇。兽化病例科研二组的研究结果很清楚的体现出，五阶神化侧异能者所接触的规则表现，在实验中可以看出与其他规则有明显区别。” 夏教授冷哼一声：“那你应该也知道，科学应当是严谨的，在没有足够样本的情况下，你凭什么判断仅凭帝国唯二两名神话侧五阶的数据，就可以代表着正确？” “但现在我们别无他法！”年轻人站了起来，愤然道：“兽化病例史无前例大规模爆发，在这种急迫的关头，我们还有时间去积攒样本数据吗？！夏教授，你觉得是百分之百但要耗时数十年的正确重要，还是只有百分之五十但立刻就可以开展的研究重要？！在研究院之外，无数人正在面临兽化的危机，更有兽化病人还在垂死挣扎！这不只是在研究，更是在救命！” 夏教授哑口无言。 “暂停会议。” 卢敬瑜疲倦地伸出手，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 兽化病对于当前宇宙来讲，是几乎难以破解的题目。 就算是从两位五阶神话侧异能者身上得出了一些数据，但杯水车薪，对于治疗兽化病仍然没有什么进展。 卢敬瑜眸色沉沉，他对此有一个不知是否正确的推测。 ——兽化病例产生的缘由，来自于那位“神”。 与规则相关的诡异病症，思维发散的想，与不死者的特性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 “教授，您怎么看？” 之前在会议上发言的年轻女性走过来，挥手打开虚拟屏幕。 卢敬瑜沉吟道：“在实验数据并不明确之前，贸然选择一个方向进行研究，耗费的物力人力暂且不谈，倘若真研究出了成果……” 他看向面前的年轻人，问：“如何能确保成果是正确的？彭思，兽化病例只发生在智慧生命身上，我们并不拥有拿来进行试错的非智慧生命。” 彭思怔了一下：“可是教授，不尝试将永远没有进展。” 她顿了顿，补充道：“兽化病例的阴影在所有人的头上笼罩，如今的局势，我们等不起。” 卢敬瑜还未等张口，混乱突然从会议室内爆发，巨大的能量波动层层冲撞而出。 尖锐的鸟鸣响起，会议室内，一人脊背出骨骼变形凸起，从皮肉里支出来血肉模糊的一对鸟翅，其上晦暗的铭文若隐若现。 所有人瞳孔一缩，心沉了下去。 学者中，出现了兽化病例。 有人不由得看向了卢敬瑜。 只是他们如此，局势尚能稳定。 但如果，出现兽化病例的那人……是卢敬瑜呢？ 但就像是某种讯号。 上一个人的异变还没有完全控制住，下一个人又忽然发生了兽化。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兽化集中在了这里？！” 卢敬瑜五阶的力量猛然展开，规则之力缠绕四周。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他的规则，盘旋在了研究院内。 而正是这股规则的力量，让研究院上下兽化病例的出现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诞生。 仅仅只是几秒过去。 偌大的会议室，竟然只剩下了卢敬瑜，以及零星几位尚且拥有意识的学者。 “咳——” 夏教授捂住脖子，神色痛苦地跪倒在地。 他感觉喉咙深处有一种嘶吼的痒意，四肢也有骨骼被扭曲的痛苦，从前被誉为人类医学瑰宝的头脑，在现在竟然混沌一片。 他极度清醒的感受到自己的兽化。 我竟然还有意识 夏教授在极度痛苦中，忽然用全部的力气，嘶哑喊道：“卢敬瑜——” 卢敬瑜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他走到夏教授面前人，任由夏教授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那声音断续道：“我、能感觉到，我的兽、兽化，远比其他病例慢……” 夏教授猛地闭上嘴，神色扭曲，好像面对着极大的痛苦。 但只是片刻，他就猛然瞪大双眼，盯着卢敬瑜：“这、是绝、佳的机会——我允许、允许你，在我身上做任何有益人类的实验——卢敬瑜！不要、让我失望！” 最后唤卢敬瑜名字的时候，他几乎是从嗓子缝里挤出来的嘶吼，神色痛苦，但双目发亮。 说完，他就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之前，被卢敬瑜接住。 卢敬瑜握着他肩膀的手上，青筋轻轻绷起。 他腮边肌肉紧绷，看着夏教授肌肤下涌动的铭文，字字用力：“我从不让人失望，夏成元。。” 怒意如海暴般肆虐，一瞬间，室内五阶的能量波动，竟有片刻冲上了六阶，撕碎了盘旋着的，那不祥的规则力量。 卢敬瑜如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忽然看向脚下，直达地下四层，那存放着母体的地方。 一瞬间，他将一切串联了一起来。 “原来如此。”他眸中含怒：“你还敢在这里苏醒？！” 砰一声。 韩亭熙闭着眼倒在了门外。 而母体淬毒般的视线扫向门外，在卢敬瑜出手前，将意识从艾薇儿身上抽离出去。 化为尘埃 第236章 “上校的状态如何了？” 从前线匆匆赶回的伊利亚, 衣服还未来得及换，就第一时间来到了卢敬瑜这里。 第515章 韩亭熙正无声息的躺在床上，周围数个器械连接着他的身体, 时刻监测着韩亭熙的生命数据。 “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但精神海……” 医生迟疑着道：“精神海的波动无法被观测到, 我们无法判断韩上校的具体情况。” “伊利亚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问：“卢教授呢？” 他的疑问刚落下, 门被推开, 卢敬瑜走了进来。 在这之前，他在处理之前突然发生在研究院内部大量的兽化病例, 那些兽化者中不乏四阶的强者，只能由卢敬瑜亲自压制。 现在，他刚处理完那些兽化病例，就立刻往韩亭熙这里赶来。 “是规则的力量。” 卢敬瑜将手搭在韩亭熙的额头上, 轻轻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头发, 轻叹一声：“母体原来是容器，这是我们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他顿了一下：“更没有预料到，祂会对亭熙出手。” 这简直是巧合极了。 恰好在阴影避开卢敬瑜，选择降临的时间里, 韩亭熙出现在了那里。 “那上校现在的情况……？”伊利亚面容上掩盖不住的担忧。 “这是他和对方的博弈。” 卢敬瑜沉默片刻：“ 他被对方以规则的伟力, 带到了虚与实之间……在那里, 虚幻与真实交替变换, 若被规则侵蚀，那虚幻的就会降临现实。” 他缓缓道：“而我们, 作为这之外的人, 只能旁观，无法介入。” “——这是亭熙一人的战斗。” 阴影即使处在衰弱的状态, 也不是当前宇宙中任何异能者能够轻易抗衡的存在。 而此刻，韩亭熙深陷阴影的规则之中，结局如何，也只有最后时分，外人才能得知。 阴影残存的规则力量消失殆尽之前，韩亭熙将一直被困在幻象之中。 幻象内的时空无限拉长，现实与其衡量时间的尺度并不一致。 现实的一刹那，韩亭熙却经历了很久的时间。 滴答、滴答、滴答—— 液体顺着粗长的针管流出来，滴在韩亭熙的手臂上，触感冰凉。 他被束缚着，一动不动，看着皮肉被刺破，黄绿色的液体注射进自己的血管。 痛感在每一个细胞之中叫嚣。 膨胀。 破裂。 重组。 他的身体内好像诞生了新的东西。 头顶上方刺目的白光直射下来，照得他脸色惨白，双目没有焦点。 此刻的韩亭熙，在上一次的实验中，眼球脱落，现在的眼球是在药物作用下新长出来的，暂时还没有视物的能力。 身体里的情绪感官，随着注射入的药剂，此刻似乎在一点点抽离。 感官像被无形的容器关了起来，与外界又一层隔膜。 韩亭熙拼命回想的记忆，此刻如一道道褪色的剪影，其上没了曾经回忆起会欢乐、痛苦的感情。 “在火种最高级别的实验中……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阴影阴冷黏腻的声音无孔不入，重重叠叠在韩亭熙的脑海里回响。 象征思想的辉光明灭闪烁，人生中对外界的触角似乎在萎缩、脱落。 在不知名药物的作用下，血肉重组，眼前再现光明。 但如果有人进入这介于虚实之间的幻象，就能看到，那双清亮的眼睛，如蒙了尘的玻璃珠，雾沉沉的，像某些无机质的东西。 只有在眼瞳很深的地方，能看到一些若有似无的波动。 坚持……多久？ 韩亭熙在迟缓地想。 阴影要他坚持什么？ 他有什么珍贵的，值得对方不惜将母体暴露，而动用规则之力的东西吗？ 将自身一切放在天平上衡量，韩亭熙与阴影浅薄的联系，除了不死者文明，就只有一个了。 褚泽。 韩亭熙平静地想，对方想让他失去褚泽。 并非实际意义上的失去——凭现在的阴影，祂做不到。 而是精神层面，意识层面的，让他失去对褚泽的一切情感。 让他们过往的记忆单薄如纸，所有的一切泛黄远去，让他不再……爱褚泽。 这种手段有什么意义？ 韩亭熙感到情绪如同陷入泥淖，思绪像是在漆黑的潭水底部。 只有在想起褚泽时，那不停地、不停地下坠的情绪，才有了几分波动。 祂要褚泽因他而痛苦。 韩亭熙莫名，眼前闪过很多奇怪的记忆。 那记忆似乎很久远。 来自很久之前，他与褚泽仍在曙光大学时。 第三环节考核之中，他曾经被遗忘，封存的记忆，在这规则的幻象中，重新浮现出来。 于是韩亭熙看到了，一本书。 寂静的瞳孔深处，在这时亮起了几分色彩。 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也看到了，在那个世界中，以自己为蓝本而写成的一本荒谬的小说。 但那里没有褚泽。 故事的最初，是他成为火种的实验体。 那故事的伊始，与幻象中的一切渐渐重合。 韩亭熙忽然明悟。 原来，这就是阴影想要的，他人生的另一种可能——一个没有褚泽存在的可能，一个在实验中剥离了情感的实验体的可能。 情绪外的壳一层层加厚，却在这一刻，忽然停了下来。 第516章 其中包裹着的情绪，像沸腾的水。 成年后十多年战火的洗礼中，好像渐渐从身上褪去的少年的张扬和叛逆，其实从未真正消失过。 那些东西一直存在。 也一直贯彻了韩亭熙十数年的性格当中。 他天生便如烈火和太阳，张扬而叛逆。 所以此刻。 一种怒火，从情绪的底层向上燃烧，那样鲜明而强烈的情绪，陡然冲破了层层束缚。 “你要我如何——” 韩亭熙被束缚在实验台上，眼瞳却越来越明亮，他从喉咙中挤出冷而沙哑的声音：“——我偏不如何。” 他扯出嘲讽的笑：“伪神，我很荣幸，你将我送入褚泽的宿命当中。” 送入只属于褚泽和阴影的战斗当中……而他将在不同的时空，与褚泽并肩而战。 * “空间已封锁，等候下一步指示。” “歼星炮已全面覆盖目标星域，等候下一步指示。” “重型机甲已出舱，共三万零四十一架，等候下一步指示。” “轻型机甲已出舱，共四万五千一百架，已进入目标区域，等候下一步指示。” “战斗型异能者已按能级进入对应战区，辅助型异能者也已进入对应区域……”” 一条条指令从各个区域有条不紊汇总到指挥中心，所有具有中央指挥权限的高层，都能同时收到其中的指令。 珀斯作为最高指挥官，具有接收与下达指示的最高权限。 此刻，起义军与中心研究所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而胜利的天平，现在向起义军倾斜。 现在进行的，将是决定最终局面的关键一战。 起义军方面已经在一场接一场战火的碰撞中，将对方的主力军逼至一片星域中，如瓮中捉鳖。 珀斯看着沙盘，其中红色代表的起义军，已经呈四面八方围剿之势，将蓝色驱赶到了一片区域。 接下来。 只要下发最终的命令，这次大战将会在下一秒拉开帷幕。 “指挥中心已收到。” 珀斯淡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即将获胜的喜悦，也没有任何大战在即的紧张和焦虑，他只是平静地下令：“所有人听令——” “此战是我方十几年所求之战，是起义军无数前辈血肉牺牲而铸就之战，只可向前，不可向后！我们当含战无不胜之心，怀攻无不克之志，踏着对方的鲜血，获得胜利！” “此战，必胜！” “机甲战士为先锋，异能者随后，军舰火力远程覆盖……” 一道道指令下达。 最后，珀斯声音锋芒毕露： “现在，开战！” 战争的号角一旦吹响，必将鲜血横流，以一方的尸横遍野为止。 无数人在前方死去。 又有无数人从后方奔来。 机甲破损，瘫倒在原地，暴露出复杂的内部结构，火花四溅，覆盖浓烟，血从每一道破损的缝隙里流出。 硝烟掠过，嘶吼和呐喊成为天空之下的绝唱。 这场战争当中，所有人怀着各自的信念，奔赴不同的理想，即使尽头是死亡和未可知的结局。 杀戮是罪孽。 但其象征的革命和起义，却是耀眼的星辰，是不屈的反抗的壮歌。 战火不知进行了多久。 直到第一名机甲战士，冲入了对方的封锁，将炮口对准了对方军部指挥中心那所高高的塔尖。 顷刻间。 所有战斗戛然而止。 战争，终于在此刻见了分晓。 起义军包围了这里。 近程、远程，一切的武器，在此刻对准了对方的核心。 只等指挥官最后的命令。 机甲面甲之下，战士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战争，终于要胜利了吧。 但下一秒。 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在那高高的塔尖之上，一道单薄的身影被束缚着出现了。 如一朵逐渐枯萎的花朵，卢兰就这样再次出现在了珀斯的目光之中。 他似哭非哭，往日单纯的神情，像被迫长大了一样，有一种痛苦在其上浮现。 他张开口，似乎呐喊。 但拔去了舌头的他，只有没有任何意义的单调音阶。 他哭着，看向下方的一切。 塔顶的风将干枯的发丝吹起，眼泪化在了风中。 卢兰的眼底，是那样痛苦。 那痛苦凝为实质，让珀斯的心脏几乎泛起绵密的疼。 “我只与你们的最高指挥官对话——重申一遍，我只与你们的最高指挥官珀斯对话……” 申英的声音扩散在四面八方，有着穷途末路的癫狂。 “珀斯，如果再发动进攻的命令，他——”申英神色扭曲，掰下卢兰的一根手指，从高空扔下。 她咬牙切齿道：“他就会陪我们一起死！” 静默。 死一样的安静中，只有申英的声音重叠回响。 起义军眼眸中纷纷浮现怒火，而怒火之下，又是动摇和隐忧。 ……进攻，还是停火？ 卢兰啊啊哀呼，眼泪不停留下，他看着虚空，如同看到了星海远处，珀斯的面容。 他哭着，极轻的摇头。 在申英将全部心神盯在下方起义军上时，他突然从上方一跃，如折翼的蝴蝶。 第517章 而珀斯平静而颤抖的声音，也响在了所有起义军的脑海中。 他下达了一条命令。 ——“进攻。” 下一秒。 纷繁的炮火成为这里唯一的色彩。 卢兰也在申英反应过后的嘶吼中，化为了火中的尘埃。 蝴蝶燃烧在了火海中。 却无怨无悔。 这是他的心之所向。 而面对这一切的珀斯，没有表情的面孔之下，无人知道他心中在想着什么。 但所有人都知道。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决战前奏 第237章 “我们赢了！！” 曦光从广袤大地的边线上溢出, 一轮朝阳将这颗星球上的一切都照得明亮。 空气中干冷的硝烟味道仍未散去，但所有起义军，已经闻到了新世界美酒的芳香——那是胜利后的嘉奖。 所有人都在欢呼, 在徐徐升起的恒星下双眼含着泪光。 世界树的根脉在战争胜利之前, 就扎根在洛塔利亚尔的每个星域之中, 如今破土生长，迅速取缔了智脑的权力。 研究所核心成员除死亡者之外, 尽数被俘。 洛塔利亚尔境内所有芯片, 在这一天宣布报废，取而代之的, 则是世界树扎根的印记。 一切是崭新的模样。 这个庞大的文明，政权更迭之下，或许会有很多棘手的问题需要处理，有数不清的麻烦还未理清。 但所有人都相信一点, 这个国家将会自由、富足和美好。 “只剩最的后收尾了。” 珀斯走到那坐高塔之下, 这座信号塔已经再也无法连接到智脑了。 他在这下面，仰望塔尖。 高高的尖顶离地面近千米，人站在上面，会变成很小的一个黑点。 那样高。 卢兰却没有丝毫犹豫跳了下去。 当时他在想什么不得而知, 卢兰已经死了。 死在了珀斯宣布进攻的炮火里, 连尸骨都不剩分毫。 “最迟三个月, 我们的战争就会彻底结束。” 蓝站在珀斯身边, 他偏着头看向珀斯，那双眼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虚无, 直达人心最深处。 他似乎从珀斯身上看到了什么, 之前所说的预言，像在一点点应验着。 但蓝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神色一如往常般平淡。 只是问：“你想好战后的去处了吗？” “想好了。” 无比沙哑的声色，几乎听不出是珀斯的声音。 就像从濒临死亡的人喉咙中，滚了一圈火炭后才能发出的声音。 珀斯目光不知落在天空的那一个点，又或者他什么也没看，他低声道：“蓝，我罪孽缠身。” “你要我审判你吗？”蓝静静看着他，“若要如此，我应与你同罪。” 珀斯垂下眼：“命运会给予我最终的裁决，蓝，你看到了吗？” 蓝：“那是你自己选择的命运，与其说给予你的裁决，不如说是你为自己选择的‘注定’。” 蓝通透的眼眸落在珀斯身上：“我尊重你一切的选择，而世界树的文明，将沿正确的道路前行。” 珀斯牵起唇角，是一种释然的笑：“如此便好。”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里，转身离去。 洛塔利亚尔的残局，还待他来收拾。 * “自今日起，当前宇宙所有文明，共同组成的反抗不死者文明联盟，全部进入对不死者的最终决战准备。” 顶峰会议再次召开，但这一次所有参会人员都是以投影的形式参加会议。 各文明的核心人物以虚拟的人物形象参与会议，共同商议决战的具体事宜。 那道钟声响起之后，渐渐有安全线的负责人发现了异常。 ——不死者不再像从前那样悍不畏死，并似乎隐隐有了退缩的意味。 引起这次顶峰会议的节点，在不死者一名四阶死亡后，前线指挥官敏锐察觉到，对方并未再次出现在战场后。 而这，其中象征着让当前宇宙震颤的含义。 反击，开始了。 会议中，洛塔利亚尔共和国和神话联盟的决议人并未出现。 洛塔利亚尔爆发内战，自顾不暇，无人参会实属正常。 但神话联盟……？ “布里尔阁下，神话联盟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联合组织的邀请函也被拒收。” 秘书低声在世界文明联合组织总干事，杰森·布里尔的耳边说道。 布里尔不动声色示意会议继续，而他则快步走出会场。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他急切问。 秘书道：“经查证，就在钟声响起之后十二个宇宙时之内，神话联盟的各大族群关闭了任何对外联系的渠道，同时禁止一切智慧生命进出神话联盟境内。” 布里尔严肃的面容微微波动，成为这样一个组织的总干事，他自然有无与伦比的智慧。 只是听到秘书的三言两语，他便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 钟声。 而这次顶峰会议之所以举行，也正是因为钟声。 在钟声响起之后不死者的特性消失，与此同时神话联盟封锁边境。 这之间绝对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关联。 布里尔沉思许久，目光看向了会议厅内，祖源所在的位置。 第518章 那位正手托着腮，翘着二郎腿，饶有兴味看着下方的讨论。 看上去极其不靠谱。 但布里尔知道，能成为六阶强者，并且是一个超级文明的首脑的人，绝不如看上去那样轻浮。 “阁下，能否借一步说话。”布里尔在祖源身边，恭敬道。 祖源笑嘻嘻看向他：“怎么了？” 布里尔本不易在此刻引起其他文明的慌乱，但略一思索，却知道神话联盟的情况不久后所有文明就会全都知晓。 不如在有祖源和查莱特坐镇的这里，将一切摊开讨论。 于是他说：“能否请阁下让兵团调查一下神话联盟封锁边境的原因？” “唔？”祖源讶异道：“原来他们封锁了边境？怪不得从边境偷渡比以往要困难呢。” 布里尔脸颊不受控制抽搐了一下，然后做出一副没有听清的表情。 “这倒是不难呢，不用兵团调查，让天兆看一下就知道了。”祖源倒是难得正经道。 说完，他就懒洋洋闭上了眼，似乎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联系天兆。 不用片刻，他睁开了眼睛。 眼眸晶亮，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那种兴奋几乎溢出眼底。 他兴致勃勃看向布里尔：“哇哦，惊人的消息哦。” 布里尔与祖源的表情完全相反，脸色沉沉的扯了一下唇角：“阁下，请讲。” “钟鸣啊……” 祖源意味深长的拉长尾音，他似笑非笑地说：“那是殉道者的绝响。” “什么” 祖源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伸手，拿过扩音器，轻浮地喂喂喂了几声。 当所有交谈声渐歇，目光聚焦在祖源身上后。 “诸位。” 他环视四下：“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他笑眯眯道：“我们对抗不死者的强大盟友之一，神话联盟，恐怕已经沦为兽化病的温巢了哦。” 玩笑似的话语，但其中的内容，却顷刻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兽化病的温巢？” “为什么会这样” 有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兽化……神话生物，二者是否有什么关系？” 一种隐秘的不安，在会议室内蔓延。 “不过各位也不用担心。”祖源忽然笑了一声道：“我们所疑惑和恐惧的，不过是对兽化病的未知，不过据我所知，耀银的卢敬瑜教授，对此有了最新的发现，对吗，奥斯维？” 一直在旁不语旁观的查莱特·奥斯维勾唇浅笑，靡丽的脸上神情官方而疏离。 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听到祖源的问话，眸中闪过不明的神色，下一秒看去，又好像深不见底。 “确实如此，阁下。” 他轻柔悦耳的声音不疾不徐道：“据卢教授的最新发现，兽化病与火种，以及火种背后一位超越六阶的异能者有关。” 他顿了一下：“而我方，将那位异能者，称之为‘阴影’，是侵吞宇宙规则的神。” 祖源捧场似的鼓了鼓掌。 “那一切都了然了，不死者文明，和火种的背后，都有阴影的影子，而现在，看上去我们的神话联盟的乱子，也是由这位阴影造成的。” “所以，我们此次会议的目标也很明确了。” 布里尔看着手里的主持稿，将局面重新稳定好，询问祖源和查莱特：“那我们接下来，会议议程增加几项有关神话联盟的议题？” 两人都没有任何意见。 在与不死者决战之前，内部的问题需要先一步解决——就算无法解决，也要确保在战争过程中不会对内部造成坏的影响。 会议继续进行下去。 祖源忽然似笑非笑看向查莱特，声调是一种轻佻而懒洋洋的：“说起来，我活了这么久，你倒是我见过的耀银帝国里面，晋升最快的家伙。” 查莱特礼貌颔首：“我的运气确实不错。” 祖源绕着自己落下的长发，打了个哈欠：“运气好的家伙我见过太多，倒是能走到你这一步的，单凭运气可做不到。” “那我姑且将之当做阁下对我的称赞。”查莱特轻笑。 说完，他转过身，将目光投下席下，像是在认真听着会议的内容。 在祖源无法看见的地方，他眸色渐冷，其中暗藏着危险的光。 而祖源也并不在乎查莱特有什么反应，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此刻，他正在雇佣面板内，向褚泽发消息。 “亲爱的褚泽，你的养父向你发去亲切的问候，并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询问你。” —“不要废话。” 褚泽回复十分简单。 祖源受伤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继续坚强地发问，问的内容却正经而干脆： “你找到祂了吗？” 远在神话联盟的星海中，褚泽随意走在一颗星球的街道上，看向每隔几条街道就会有的庙宇神像，冷冷一笑。 —“在这里，祂为信仰，无处不在。” 未等祖源发来第二条消息。 褚泽的回复已经又送达了祖源的雇佣面板之上。 普通的字组成的句子，其中却有扑面而来的锋芒和锐利。 —“但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接着，又有一条。 —“我在这里，不必担心神话联盟，请将全部力量用在不死者的身上。” 第519章 九尾狐族 第238章 神话联盟作为宇宙中超级文明之一, 从下至上文明的结构却与其他超级文明迥然不同。 这里的智慧生命被人类称为兽人族，神话联盟中的政权彼此分立，星域与星域之间由不同的神话种族统御。 很久之前这些神话种族之间并不如现在这样和睦, 而是如不同文明一般, 互有战争和摩擦。 直到万年前, 人类在星海中崛起，大肆进行有关兽人族的奴隶贩卖, 自那时起, 神话种族之间形成了联盟，由各大神话种族遣兽人族组成议事会, 慢慢演变至今日的超级文明。 即便如此，所有神话种族彼此之间，仍不是十分亲密的关系。 但有一点，确实神话联盟中普遍存在的。 在这里的每一颗宜居星球上的每一个部落、城市中, 都有大量的庙宇存在。 在万年之前, 庙宇中供奉着统治各星域的神话种族，塑像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而在人类与神话联盟签订黎明公约之后，一个微小的, 甚至不足以称之为改变的变化, 在庙宇中的塑像中体现。 ——制作的塑像, 其上的五官被隐去了。 曾经人类方无暇关注神话联盟这一微小的改变, 但经历过万年前的岁月，深知蒂丝异能的褚泽, 却轻易从中推出了二者之间的关系。 神话联盟为何做出如此改变, 在万年的历史中早已不可追溯。 或许神话联盟的兽人族都不清楚，他们在不知不觉中, 已成为蒂丝的信徒，从出生开始，就在灵魂深处刻印上了蒂丝的印记。 而褚泽，走在九尾狐下辖的一颗行星部落的路上，这里植被茂盛，建筑古拙。 九尾狐族是神话联盟中强大的一族，他们的数量并不少。 但现在，在褚泽经过的地方，他发现这里几乎可以算是冷清。 只有偶尔几个兽人族行色匆匆的路过，他们的无一例外，都神色灰败，九尾狐族特有的美貌，在此刻都显得憔悴。 浓郁的规则气息。 褚泽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信息的世界在褚泽眼前编织，浓重的，意味着异化、寄生等带着不详意味的规则，缠绕在他们的身上。 褚泽与他们擦肩而过。 对方的交谈也落入耳际，是那种神话联盟中古老的语言，诘诎难懂，但信息却向褚泽展示着最根本的含义。 “家主也陷入了混乱，神巫的药不知还能撑多久……九翊，我也感觉到那股不详的预兆正在向我笼罩而来，我也不知道还能清醒多久。” 说话的兽人族愁眉苦脸，清秀的脸庞笼罩着愁云。 足尖顿住，褚泽回身看向这两名兽人族的背影，微微眯了下眼。 庞杂浩瀚的信息中，对方基因、灵魂之上，褚泽看到了曾经还算熟识的人的信息。 九岚的亲族？ 褚泽这才想起来，九岚正是九尾狐族的人，曾经他还被火种当做实验品抓了起来，是褚泽和韩亭熙把他救了出来。 倒是可以见一下故人。 于是，褚泽就不紧不慢缀在二人身后。 “这傻逼疯病到底哪来的？”九翊搓了一下手臂，冥冥中总感觉有一股恶意缠绕在自己身边。 他毛茸茸的尾巴紧紧垂在屁股下面，不时紧张的动一下。 “神巫说是我们基因里就带的。”另一个兽人有着圆圆的白色耳朵，长相幼态，他挠了一下下巴道：“所以我们神话联盟才封锁了边境，据说是为了防止我们兽人族出去发疯伤人。” “哪个该死的老祖宗基因这么差！” “嘘！！别在路说。” 褚泽挑眉，心中好笑。 这俩倒是两个孝子贤孙。 不知道九岚活了多久，算是这俩玩意的哪辈人。 渐渐他们从主路上下去，进入了茂密的深林里。 这里树木巨大无比，屋子沿着树根的形状层层排列，有厚重的叶片组成阶梯，环绕着树干而上，在树木的中间，又会有在树枝中间开凿出的树屋。 各类信奉九尾狐族的兽人族居住在这里。 而更深处，连绵不绝的建筑群，则是九尾狐族，以及拥有准入证的兽人族居住的地方。 这里可以算是极为核心的地界。 一种能量波动笼罩着这里，褚泽看到九翊二人走进去时，这种波动从他们身上穿过，彼此气场融合。 这应该是九尾狐族所谓准入许可检测的东西。 是一种超凡物品，而非科技手段。 神话联盟的科技侧一向落后，比二级文明都不如，但他们生来就具备强横的力量，超凡物品的制造和使用也是外界所不能比拟的。 褚泽站在这层能量罩之外，打量了一番。 从上看到了铭文流转的痕迹。 是极为精妙的组合和构造，褚泽略微品鉴了一下，将其记了下来。 神话联盟倒是有不少有趣的东西，以后倒是可以将兵团的势力向这里发展。 这层能量罩对于褚泽自然是毫无阻拦的作用，他可以轻易的，悄无声息的进去。 但，没必要。 如今的褚泽，是无相，是超级文明的首脑之一，更是宇宙中第一梯队的强者。 更何况。 这里是阴影藏身寄生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地方，而褚泽，并非曾经弱小的容器。 第520章 他并不需要躲藏。 想去哪，便去哪。 光明正大，来去自如。 所以他礼貌站在了能量罩前方，下一秒，五阶的能量波动涌现而出。 那陌生的五阶气息，瞬间惊扰了九尾狐族。 “人类？！” 另外五阶的波动从建筑群中袭来，对方是位女性九尾狐族，九根赤红尾巴在半空飘摇，媚骨天成，但眉宇间有威严而不可侵犯之意。 “来者何人？” 对方用通用语喝道。 除此之外。 褚泽还感受到了六阶若因若无的注视，自建筑群中心投过来。 他款款行了一礼，勾唇道：“星际雇佣兵团，无相。” 来者是九尾狐族的长老九英，本意直接将人类驱逐出境，如果这个人类胆大包天，那便打残丢回人类境内。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是无相。 那个在星际中，出名的神秘的五阶。 据说他三阶时，便可让四阶毫无还手之力，更可以硬抗两名五阶的追杀而不死。 如今，他达到五阶，其实力更加深不可测。 所以九英沉吟片刻，问：“无相阁下为何来到我族境内？” “来者是客，不邀请我进去吗？” 褚泽十分自然道。 九英额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人类。 真是一种脸皮厚重的生物。 但偏偏对面是无相，她不能随意发作。 遥遥看向族群核心处，得到了许可的指示后，她落到褚泽身前，火红的尾巴展开，褚泽向一侧让了一下，不然就挤到了。 “请吧，无相。”九英晃着尾巴走在前面，能量罩上对褚泽的斥力此刻已经消失了。 褚泽看着对方的背影，眉头轻挑。 亲自接触这些兽人族，才发现，对方确实与人类是两种类型的生命形态。 不止在于外表，兽人族往往处事更直接，情绪也更外露。 大概与他们的文明形态有关，武力至上，同时少了各种国家机器的制约，这让他们整体体现出与人类不同的地方。 若是找一个词来形容，那大概是——兽性。 “怎么称呼？” “九英。” 九英走在前面，走了两步，才忽然想起来让无相跟在屁股后面不合适，顿了顿，和褚泽并肩而走。 她的身上也缠绕着浓重阴影的规则，但因为是五阶，她自身也拥有规则的力量，所以阴影的蚕食速度并不快，她仍保持着清醒。 一路走过，这里能出来行走的兽人族，大多都在三阶以上。 三阶以下的只有零星几个，每个人面容还都带着忧惧。 褚泽目光隔着重叠的建筑，投向远处，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建筑，大概是这里的医院，信息在褚泽面前组成一幅幅画面。 有些人面目扭曲，介于兽脸和人脸之间的面容变化不断，身体也呈现一种即将兽化的状态，他们的精神极度混乱，充满强烈的攻击性。 而剩下一部分人，则已经完全兽化，看不出一丝智慧生命的样子。 “你在看什么？”九英忽然问。 褚泽收回目光，手指点了点眼角：“看你们遭受的厄难。” 话音刚落，褚泽便感觉到一股气机锁定了他，气氛变得紧绷起来。 但他神色未变，摊手笑道：“不要紧张，我无意窥探你们的隐私……” “但你们遇到的困境，我倒是可以解决呢。” “你？”九英上下打量褚泽，鼻腔哼了一声，“连神巫和我们六阶族老都解决不了的东西，你可以解决？” 真不客气。 褚泽笑了笑，不过他们兽人族说话就这样，在人类境内经常有兽人族做生意与因为口角与买家大打出手的情况。事后笔录兽人族还言之凿凿声称他们态度正常，是买家先动的手。 “兽化病你们应该知道吧。” 九英：“知道啊，很多年前境外出现的病，但和我们没关系。” 褚泽静静看着她，叹了口气。 他们的脑子，还真是…… “兽化病的症状，主要表现为失去神智，身体基因崩坏，出现返祖现象，同时自身能量会出现异常。” 褚泽顿了顿，直达主题：“我的眼睛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兽化病和你们遭受的病症，有着同样的表现。” 九英神色微变，但又想起了什么般，不确定道：“但据我所知，人类对这个病也束手无策，你又为什么说可以解决？” 这时，二人已经走到了最核心的建筑群中。 穿过石质的门，在各种植被之中，来到了一座明显恢弘的议事厅，议事厅最里侧的正中央立着九尾狐没有面容的石塑。 议事厅此刻已经坐满了兽人，里面没有光亮，一双双兽类的眼睛泛着光盯向了褚泽。 褚泽脚步微顿。 他看向最里面的雕塑，忽然勾唇笑了，笑容格外耐人寻味。 “因为——” 规则之力亲昵的依偎着褚泽。 他回答九英的问题： “——我正是为了兽化病的源头而来。” 奇迹所在 第239章 在议事厅内, 气氛沉凝。 只有侧首位置，褚泽坐着显得气定神闲。 他指尖轻点桌面，和九尾狐族的族长对上视线。 第521章 对方有一双标准的狐狸眼, 柔中带媚, 面容雌雄莫辨, 但褚泽知道这是一名女性。 “如我所说，您等信奉的所谓‘神明’, 皮下恐怕早就寄生了阴影, 在吸取你们的信仰。” “……” 厅内寂静，他们彼此眼神交汇, 传达者犹疑和惊惶，最后齐刷刷看向族长。 族长纤长浓密的睫毛带着点火红的赤色，向上抬眼时，不自觉有一种让人心脏狂跳的错觉。 不。 也不是错觉。 褚泽心脏刚跳起来一下, 就瞬间平复下来。 对面这位六阶的族长, 其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与精神控制方面有关的规则，甚至这种能力与神秘侧交织，让人只要稍不注意, 就会被对方影响。 “星际雇佣兵团向来不做无用功, 你此行的目的就算不如你所说这般, 对我们也并没有任何坏处。” 她站了起来, 尾巴没有露出来，除了眼瞳不似人类般, 其他各处与人类没什么区别。 “若如阁下所言, 能将我们堕入混乱的族人拯救回来，九尾狐族必举族铭谢您的恩情, 将在庙宇里侍奉您的塑像。” “请跟我来。” “族长，您不担心？” 褚泽看着对方的侧脸，饶有兴味问道：“您不担心我借着救您族人的借口，对他们做些什么？” 族长带领褚泽从一侧离开，闻言，转过头，棕色的眼瞳看着褚泽，蓦地一笑：“人类的小孩，似乎我的名头在人类中已经不如以前了。” 一千四百岁。 褚泽看着族长年轻的面容想，她在人类中闯出名头的时间距离现今实在有些长了。 而据他所知，神话联盟只有在四阶以下，才会周游星海，四阶之后就鲜少离开神话联盟了。 而对方所说闯出名头，恐怕也只是一千多年前的年轻人当中，在人类的历史里不足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的规则足以轻易分辨何为真心，何为假意。”族长淡淡道。 人心、精神、灵魂，在她的规则之下，都是可以随意玩弄的东西。 看透人心，不过是最简单的能力。 褚泽解构了对方的规则。 此刻脑子里不合时宜闪过一个念头：倒是可以据此和亭熙玩玩。 这个能力真是有趣。 恶劣的念头一闪而过，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关着那些兽人的地方。 刚进去，褚泽就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无他。 阴影那种无处不在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感受当中了。 真是，久违。 褚泽伸出手，将最近的一个已经兽化的，正呲着牙，挣脱了绑带，嗷呜一口咬住褚泽裤脚的小土狗用手拖了起来。 这只小土狗年龄很小，能量波动也只有一阶，这还是兽化后达到的，在失去神智之前，大概也只是未入阶。 所以关在了入口的地方，跑出去也危害不到兽人族。 褚泽顺着小土狗的毛发往下撸了两把，在毛茸茸的耳朵上捏了捏，然后弯下腰将它放在地上，勾唇笑了一下：“睡吧。” 声音轻柔低沉，似乎只有族长能听见。 但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波动，以褚泽为中心，层层跌荡开。 族长瞳孔竖起。 她惊疑不定看向褚泽。 刚刚……那是什么？ 那并非单一规则构成的力量。 那是无法形容，无法描述，无法洞彻的一种力量。 是万千规则的汇聚。 是……言出而法随。 而这之后，这一整片关着兽化兽人的地方，所有兽化者全部陷入了不可抗拒的深眠。 他们在睡梦中缓缓地，缓缓地变换了身形。 阴影笼罩的力量，在另一种力量的降临之后，节节败退，乃至于被泯灭摧毁。 只不过几秒钟。 让九尾狐族几近陷入灭族危机的危难，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他……究竟是什么？ 如同做了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褚泽继续向里走。 族长没有问他为何事情解决了还要进去，只是落后褚泽半步，狐狸眼打量着他。 过了一会儿。 族长看到了褚泽为何向里走的原因。 在深处，她的某个曾曾……孙辈，正用冰冷的眼睛盯着褚泽，其中含着无数择人欲噬的恶意。 不。 这不是她的亲族。 族长神色陡然凌厉。 正欲喝问，就听到了褚泽的声音。 “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轻佻、不屑。 褚泽与之相持，无形的力量轰然对撞，这方空间在剧烈颤动，以至于出现无数如镜面破碎一样重重叠叠的现象。 只是一次交手，对方忽然体表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血从中渗了出来，在脚下汇聚成一滩血迹。 褚泽眉目微动，收回来力量。 将目光看向对面被占据了身体的兽人。 对方面容与多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依旧清俊好看，只是一抹非人的属于阴影的神态在其上格格不入。 九岚。 阴影占据了他的身体。 在阴影漫长的生命里，祂逐渐变得非人，丢弃了人类的情感、外表、生命形态。 无法用一种确切的词语来定义祂的生命，最终只能称之为“神”。 第522章 但祂又如此了解人性。 了解人性的懦弱、犹疑、偏执等一切弱点…… 所以此刻。 在众多兽化病的寄生者中，祂选择了九岚的身体。 或许对褚泽造不成任何实质伤害，但只要让他内心有一点动摇即可。 祂深知人类的情感。 早在万年之前，祂名为蒂丝的时候，玩弄人心就已经是祂的拿手好戏。 褚泽目光深而沉，看着阴影。 阴影冷笑：“所以说，人类，真是一种可笑的东西……只要一点所谓的感情，就能产生犹疑，生出变数——” “是吗？” 微冷的声音横穿而出，打断了阴影的话。 褚泽只觉得对方聒噪。 两方对峙，阴影的话不过是虚张声势。 曾经祂占据绝对掌控地位时，可只有一句“蝼蚁”罢了。 褚泽的本貌在双方力量的对撞中显露了出来。 左眼浓郁仿佛滴下来的碧色，与此刻被寄生的九岚眼底的绿芒呼应。 但如今。 这些象征着曾经被阴影当做容器的，异化的标志，已经无法作为挟持褚泽的东西。 他将手覆在左眼上，唇一点一点翘了起来。 “万年时光的阅历，就只让你学会这些？” 话音落下的一瞬。 浩荡的规则之力瞬息以褚泽为中心降临。 族长猛地倒退数步，神色震撼。 ……这简直，就如规则源域降临现实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能掌控如此多的规则？！ 甚至不能用“多”来描述，而是无穷无尽！ 宛如世间所有规则尽在他掌中，他就是规则在世间唯一的神明！ 阴影神色在这一刻忽然大变。 祂感觉到了一种无法摆脱的锁定之感。 那是来自规则之上的凝视。 而这一片空间，如同形成了粘稠的领域，祂的意识被封锁在此地，寸步难行。 在这一刻。 祂的意识无论去往哪里，也都会无所遁形！ “我本以为，你会谨慎一些，继续躲藏着。” 褚泽向前走了一步。 空间在这时跌宕起来，而一种虚无的意志，在这一刻从九岚的身体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抽取一样，扭曲着拔出。 褚泽看着那一团象征着阴影的意志，淡淡道：“但或许是这么多年你在我手上失去了无数容器，并节节败退，狼狈龟缩着……” “所以，才会让你终于憋不住跳出来叫嚣？” 褚泽伸手将那团意志攥在手中，耳边是阴影怨毒的尖叫。 “褚泽！！！！” 碧色的眼瞳没有任何波动的伸出手，如隔着重重规则，直抵本源一般，跨过重重星海，竟是欲要将阴影所有寄生的意识碾碎！ “你以为你可以？！”尖利的声音森然咆哮：“蝼蚁，你太猖狂了！！” 无形的意志跨越亿万光年，从星海中汇聚而来，浓重的让此处时空都在颤动的力量瞬间突破了褚泽在这里形成的领域。 褚泽脸上厉色一闪而过，五根修长有力的手重重握下。 遥远星空彼端，无数属于阴影的意识，在尖叫之中瞬间湮灭于规则之下。 但仍有数个意识，强大无比，从褚泽的规则之力下逃出生天。 哗啦啦—— 如镜子破碎一般的声音响起，碎裂的空间出现数不清无法弥合的黑色裂纹。 褚泽的身形映射下时而扭曲，时而割裂开来。 族长早已远遁，此刻才勉强收敛起震撼之色，缓缓走过来。 男人在碎裂的空间中心站着，侧脸前一道黑色的空间裂痕横穿而过，让那种英俊有着难以接近的温度。 此刻他沉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气氛沉凝良久，最终，族长清了一下喉咙，打破了沉默。 “那个，恩人，你、您——要休息一下吗？” “不必。” 褚泽收敛神色，看上去平静无比，但仿佛又好像从他脸上能看到一丝嗜血的冷意。 最早无相的声名传进九尾狐族，是从她的孙辈九岚口中得知。 那时九岚从星际雇佣兵团辞去副团长职务，在族内动乱中回来平乱，但被人恶意算计成为黑色交易里的奴隶。 是韩亭熙和褚泽救了他，在这之后，他回到神话联盟，对这二人评价极高，并且极为推崇，俨然一副被人类洗脑的模样。 当初的那位小辈，充其量只是被六阶稍稍递一些眼神，觉得前途无量罢了。 但绝对想不到，只是短短数年，他竟已成长为如此的地步。 能量层次在五阶与六阶之间……却远不止于此。 他的力量早已不可用阶位去衡量。 而今日亲眼所见。 族长恍若看到了宇宙浩大的洪流涌起，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时代即将的落幕，也看到了另一个时代的拔地而起。 她如此长的生命当中，哪怕是曾经在历史中赫赫有名的六阶强者，也无法如褚泽这般—— 他们只会被规则消磨，却无法舍弃对规则的追求。 规则的力量，越靠近，便越危险，直至生命被一点点磨损而去。 他们如寻求真理路上的殉道者，未曾得见规则的全貌，只是看到规则一点流泻出的微光，便心满意足。 第523章 但褚泽。 却早已站在规则的终点。 这毫无道理。 竟然有一个人，天生便是规则的主人。 但偌大的宇宙，却往往就是毫无道理可讲的。 族长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看着他，只想到一个词语来描述。 那就是——奇迹。 褚泽是宇宙奇迹所在。 终章 第240章 “那位……”族长不知该如何形容阴影, 模糊道：“祂这样逃走，恐怕就不再好追踪了。” 褚泽看着手掌，轻轻动了动。 在族长看不见的视野当中, 那里信息翻涌, 宇宙最本质的一切形成无数丝线, 从他掌中蔓延到虚空当中。 而丝线的另一侧，连接的, 则是被阴影所侵吞的规则。 只是一次交锋。 褚泽便渗透进了对方的规则当中。 而面对族长的疑问。 他勾了勾唇角：“祂只会在神话联盟内逃窜, 神话联盟之外的所有‘容器’，已不在祂的掌控之内。” “而我的部下, 早已将祂在这里的所有‘容器’放在了监视之下。” 至于母体…… 褚泽眸色沉了沉，母体存放与耀银帝国最核心之处，由最精锐的异能者和科技侧最高水平的武器看守。 而倘若阴影在母体内彻底苏醒，则意味着……祂已穷途末路。 随手将属于依萝身上那股代表着治愈的规则落在这里, 褚泽看到九岚平稳的睡着, 便与九尾狐族辞别。 在庞大的神话联盟之中，褚泽将一个一个，顺着对方规则的痕迹，将阴影每一道意识彻底消灭。 …… 但阴影这万年的积累, 也并不寻常。 无数兽化病例的兽人成为阴影躲藏的掩护, 而这些由兽人转化而成的兽化病者, 他们的力量往往更强大。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野兽。 这给褚泽的追杀造成了一些麻烦。 他要避免造成这些无辜者的伤亡, 同时顺手解决兽化病的问题。 阴影就在这个时间差中逃走。 褚泽从大片巨大的树木和建筑中穿过。 又在下一秒，凭空消失, 再次出现, 已在星海之中。 空间剧烈的颤抖，像是有什么让空间都难以承受的东西将要出现一样。 六阶的威压刺破空间降临。 此刻的星海的空间, 在这一刻扭曲了一刹。 褚泽面前的那一点，像是一切的焦点，以它为中心，空间如丝帛画卷般展开，无数星球凝固般落在画卷之上。 一切颠倒错位。 眼前的一切，迷幻至极。 一切都如随着水流般涌向褚泽面前的，逐渐出现的一道身影之前。 只有褚泽巍然不动，眉目冷冽看向前方。 褚泽对这人并不陌生。 火种的那位神秘六阶。 在很久之前，他还在耀日部落的时候，这位六阶就出现过。 而在不久之前，韩亭熙主导的那次大破火种s级基地的事件里，这位六阶的身影也被战地记者如实记录在了摄像当中。 褚泽唇角冷冷牵起。 他可没有忘记，当初正是对方，让韩亭熙重伤之中，被迫逃进空间乱流。 褚泽差一点，就因为此人彻底失去了属于他的爱人。 如今。 倒是刚刚好自己撞到了他的手里。 二人没有一丝废话。 此刻他们之间，唯有一战。 空间的对撞霎时间以二人为中心掀起。 空间在他们手中，如最简单至极的玩具。 六阶抬手之间，星球化为玩具，星海在掌中流转，眨眼间化为浓郁的黑，可怖的吸力从他掌中出现。 而褚泽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那可怕的黑洞就瞬间压缩，变得扁平单薄，如一张漆黑的纸，从六阶掌心飘到了褚泽手上，然后下一秒——化为飞灰。 紧接着。 六阶伸出手，褚泽周身时空忽然开始蜷缩起来，一切都在向内坍缩。 三维在向二维，乃至一维坍缩！ 但褚泽似乎厌倦了一样。 他化为单薄的纸片，目光却看向遥远之处。 “够了。” 褚泽从纸中踏出来，平淡道：“玩够了。” 六阶眼神中浮现不解。 ……褚泽在说什么？ 但在六阶的眼中，褚泽已经化为了一个窄窄的线条，扭动着，没有了任何威胁。 他的声音却清晰响起。 ——只不过如隔了一层什么东西一样。 那条扭曲的线条慢慢接近。 下一秒。 六阶瞬间被一种无比的恐怖攫取住了一切心神—— 那条扭曲的线条，一点、一点，从远及近。 然后视线天旋地转。 就像摆正了六阶的视角一般……他看到了褚泽的全貌。 纸中人……原来一直是他自己！ 褚泽看到六阶从恐惧，到明白了什么，再到死寂，不在挣扎。 对方在褚泽面前再无还手之力。 而褚泽，却并非那些面对敌人投降便仁慈的人。 他只是冷漠的，将六阶化作的纸，如什么垃圾一般碾碎，纸屑从指尖落下，飘散在了浩茫的宇宙之中。 而褚泽，对阴影的追杀，尚未结束。 第524章 阴影的意识也慢慢的，如困兽一般，被褚泽不停消灭。 最终。 神话联盟之中，在一处边陲行星之上，阴影用怨毒的眼神盯着褚泽。 “同为规则，你我之间为何要如此？！” 褚泽觉得荒谬可笑。 于是就笑了： “你在放什么狗屁？” 话落，一掌将阴影的意识揪出来，碾为飞灰。 但随着这最后一缕意识的消失。 褚泽却感受到了，另一股在星海彼端的，一直蛰伏着的，最黏腻幽深的东西，一点一点，彻底苏醒了。 …… 曙光大学研究院，地下四层。 一种突入起来的不安，忽然席卷了卢敬瑜。 冰冷的白色灯光，突然爆闪了几下。 如暴风雨降临之前，空气中涌动着一种浓重窒息的气息。 “警报——” “一级警报——” 刺耳的警笛声刺破了空气，尖锐的声音响彻在了研究院的每一层。 “监测到不明能量体，能级波动为大于等于六阶，经智脑分析运算，请五阶以下人员有序撤离，五阶以上异能者及精神力者请进行人员的疏散工作……” 智脑无机质的声音取代了警报声，冰冷有序的命令下，研究院内的人逐渐有序。 与此同时，这种情况也发生在银星、耀星的各个区域，乃至整个主星区。 “卢敬瑜教授，收到请回复。” 卢敬瑜从韩亭熙床边站起身，看向自己还在昏迷中的学生，蹙着眉接起终端：“我在。” “请立即前往地下四层中控系统，用您最高研究员的权限，启动战略级武器。” “收到。” 卢敬瑜脸色沉凝，此刻他的精神力已经锁定了关押着母体的实验室。 就在那里。 他恍惚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阴影在慢慢苏醒。 那种能量…… 与此前每一次交手时感受到的都不同。 甚至。 比曾经那次，在审判庭内，将柯音齐直接拍成肉泥的那道意识，还要恐怖。 但此时，卢敬瑜已经无暇想太多的事情了。 只是最后匆匆看了一眼有关韩亭熙此刻精神力波动的数据，确定一直是一种积极上扬的数值之后，便立刻前往了只有他的权限，能够打开的研究院中控系统。 在帝国的银星之上，一直有一具战略级武器。 在帝国建立之初，便蛰伏在银星之下，而研究院的地下四层中控系统，就是启动这具武器的地方。 只有主帅、首脑、研究院的帝国最高研究员这三人，具有打开的权限。 这具武器，马上将在帝国四千多年的历史当中，第一次展露獠牙。 “所有耀星、银星上的居民请注意——战略级武器：终灭即将启动。各地军队已进入紧急备战状态，所有居民请在军队指示下行动……这是第二次播报，所有耀星、银星上的居民……” 地面在震动。 那并非什么重物砸落地面，而引起的起伏。 而是好像从地心深处，从整个星球的内部而出现的震动。 “终灭启动倒计时一分钟——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地表的砂石尘埃在疯狂跳跃，地面瞬间如切割一样，成为一个个或者凸起或者凹陷的方块。 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 整个星球陷入了一场巨大的轰鸣中。 星球的样貌完全变化了。 就像是地面在向四面八方平移，地核深处的武器，也终于一点点在一次次移动中，浮现了出来。 终末出现的那一刻，耀星和银星之间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一种能量场在二者之间加剧，然后以跨越时空般的速度，蔓延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所有处在耀银帝国范围内的异能者，都在那一刻，感觉到了虚空中的一种吸力。 从另一个维度而来。 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们精神海内的能量，迅速抽干！ “这是……什么？！” 有倒霉的从未学习过帝国课程的其他文明的异能者，惊呼着大喊。 “我的力量不见了！” “不要慌张。” 有帝国人立刻冷静下来，想起了曾经在帝国课本上学习过的东西。 “这是帝国最终的军事战略级武器，处在终末覆盖区域的所有能量体，都会被它‘借用’能量，直到终末停止为止。” “那它什么时候能停？？” 帝国人脸色沉重，看了那人一眼：“终末出现，意味着帝国将面临可以毁灭文明的打击，与其为你的力量担心，不如赶紧想想还有什么没做的事……终末出现，我们还能不能活下来，谁也不知道。” 死灰一样的神色蔓延在那人脸上。 而这种表情也出现在帝国境内，所有人的脸上。 前一秒还处在面对不死者战争曙光来临前的欢呼中，后一秒，死亡的阴影便降临在所有人的头上。 命运的滑稽就是如此。 而此刻。 那些被终末吸收的能量，同时汇聚在了银星之上。 终末的模样很简单。 就是一个巨大的圆球状的黑色东西。 但却是当前宇宙超级文明的科技巅峰之作。 第525章 象征着科技侧最强的力量。 而终末，此时缓缓升空，恐怖的力量，已经锁定了母体所在的位置。 咚。 咚。 咚。 卢敬瑜听到自己胸腔内心脏跳动的声音。 此刻他的身体内没有一丝能量的痕迹，但却站在了关着母体的实验舱之前。 他仰头看向漂浮在其中的艾薇儿。 绝美的海妖安静闭着双眼，炽白的光穿过水面，粼粼的光在她的面容上倒映出水的影子。 一切看上去寂静极了。 只有警示灯剧烈闪烁的红芒，象征着此处的不详。 “艾薇儿。” 卢敬瑜最后一次，尝试叫她的名字。 “你可以醒过来吗？”他问。 回应他的只有寂静。 沉默良久。 他深深看了一眼舱内的学生，没有一丝犹豫，按下了实验舱自毁的按钮，然后转身离去。 也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秒。 碧色的眼眸倏然睁开了。 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突然如风暴般呼啸而来。 实验舱连一丝碎裂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在瞬息之间化为了齑粉。 卢敬瑜猛然回首。 属于他的规则的力量涌动着，及时他身体内的能量已被抽干，但掌握的规则不会被剥夺。 所有五阶以上的异能者，在终末之中仍具备作战的能力。 他只来得及匆匆抬起手，规则之力爆发而出。 然而下一秒，就喷出鲜血，重重砸在了身后走廊之上，并冲破了建筑的墙壁，直到他骨骼尽碎，血肉横飞，才止住。 卢敬瑜不受控制咳出内脏的碎片，仍想动用规则之力反抗，但此刻，在那双阴冷的碧眸注视之下——规则之力已不属于卢敬瑜。 “原来、咳、原来这就是……阴影。” 卢敬瑜惨然一笑，如果说，他们五六阶是规则的运用者，那么阴影便是规则掌控者。 在祂出现的那一刻，卢敬瑜便知道，所有异能者加起来，都无法对阴影造成任何伤害。 如飞蛾扑火。 “教授！！” “老师！” 惊呼此起彼伏，卢敬瑜的学生哭着跪在他身边，手足无措，但甚至连下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惊恐的看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抬了起来，向卢敬瑜伸去。 “不！不、不要！老师……” 哭腔杂着绝望。 那只手已放在了卢敬瑜头顶。 掌下是老师柔软的发丝，头皮之下血管的脉络似乎都能感受得到，如此真实的触感，让学生濒临崩溃。 但哭嚎也只是无用功。 这只手重重的、用力握下！ 一刹那。 万物静止。 绝望的表情凝固，用力握紧的手戛然而止。 天空的流云、地脉的颤动、无数行走之人，终末已发射而出的能量束，在这一个瞬间，忽然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之中。 时间在那一刻，好像暂停了。 流动的时间长河，在那一瞬间好像有了一刹那的干涸，但紧接着又平静的流淌下去。 这一刻过去。 如错觉一般。 所有人看到，在终末之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无人知他如何出现。 倘若有人对此录像，就算将视频每一帧都翻出来查看，也无法发觉他是如何出现的。 就好像骤然间，在那个位置，没有任何预兆一样出现了。 一种让人忍不住颤抖跪拜的气息，从那道身影上传出。 卢敬瑜的学生猛然松开手，浑身如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只差一点，他就亲手杀死了他的老师。 而卢敬瑜，目光落在了那道身影之上。 喃喃念出他的名字—— “褚泽……” 褚泽将目光投向下方，与赤足裸身站在地上的阴影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 母体的眼眸中，含着一种直白的情绪。 那是欲要将对方剥皮拆骨般的恨意。 艾薇儿的脸上，出现那种表情，让褚泽眸中冷意更甚。 阴影似乎格外喜欢看到人类绝望时的表情，高高在上，玩弄蝼蚁一般。 真是让人作呕。 “这是你造成的后果……” 轻柔的，如毒蛇一般阴冷的声音响起，“褚泽，若非你一定要对我赶尽杀绝，他们也不会如此。” 祂手臂向两侧摊开，示意褚泽看看这里的场景。 在祂苏醒的那一刻，那股力量不只是面向卢敬瑜。 此刻银星之上，普通人早已死伤无数。 褚泽却并未因祂的话语有任何动摇的神色。 这种话语，在他这么多年中遇到的穷凶极恶之徒口中，早已听了不知多少遍。 与阴影一样，似乎总喜欢用虐杀无辜者的性命，来作为击溃褚泽心理防线的手段。 褚泽对死去的生命而感到悲伤，但却从不会因此而动摇。 他永远清醒的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所以，褚泽对此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居于高空之上，站在巨大的黑色球体之上，俯视着祂。 虚空震颤，脚下的球体陡然爆发出极度集中，而含着恐怖能量的束线 ，直指阴影！ 倘若附近有能量警报装置，此刻一定会在疯狂报警之后炸裂。 第526章 这一道束线，所包含着耀银帝国所有的能量，包含着一个伟大文明在面临绝境时反抗的决心。 而这，也让阴影神色有了变化。 大地裂开了。 露出了岩石层，地壳以一种剧烈的方式变动，而这变动只在刹那间。 下一秒，无数蘑菇云升天，火山、海啸、射线……天地之间瞬间只剩下一片昏暗的颜色。 这灭世一般的场景之下，面露绝望的人们，发现一股柔和的力量，坚定而不可摧毁的将他们包裹住。 刹那间，天地转换，他们已出现在了另外的星球之上。 褚泽也看到了韩亭熙。 柔和的力量如情人的抚摸，轻轻掠过韩亭熙紧闭的双眼，在他蹙着的眉间亲吻。 韩亭熙陷入了一场梦境。 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实验，一次一次的变异，有时韩亭熙感受到身体在无限膨胀，一枚枚恶心的肉瘤从他的身体内生长而出，然后又破裂。 有时他变作一滩看不出任何人形的肉泥，有时恍惚有无数触角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钻出—— 而无一例外，每一次的变异，都如缓慢的刀子，刮掉他心里一层一层坚硬的防备。 他的情绪在缓慢流失。 只有心底那一簇火光仍在发亮。 火焰中跳动着褚泽的影子。 属于神明的力量，韩亭熙没有任何突破的手段。 在无比的清醒之中，重复着日复一日的梦魇，折磨一般，似乎终有一日要将他坚硬如铁的心灵腐蚀、泡烂。 就当韩亭熙以为这幻象永无止境之时。 他忽然感觉到什么。 死白灯光下一成不变的实验室内，好像突然明亮了起来。 一束天光刺破这里，明亮的光芒映照着韩亭熙的瞳孔，光的彼岸，他好像看到了褚泽的影子。 那一瞬。 好像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韩亭熙模糊看向头顶—— 那坚不可摧的墙壁，轻轻掉下一点粉末。 簌簌声响起。 从最开始的一点，不久之后变成了大片大片的光影落下。 光怪陆离的幻象当中，所有东西都在分崩离析，在一点点破碎。 韩亭熙的意识，也在慢慢的清醒。 终于在某一刻。 他无神的双目深处，亮起了火炬般的颜色。 “……褚泽。”他唤道。 情人的吻落在眉心。 而韩亭熙也缓缓坐了起来，手伸向前，一切迷离怪象之中，他的迷蒙彻底散去，一种明亮而锋利的光越来越盛。 泯灭一切的规则。 有那一刻，似乎不属于韩亭熙，但韩亭熙神色未变，唇边扯起傲慢而不屑的笑。 五阶的力量层层攀升，最终在达到一个顶点之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如什么东西破碎一般，静止后疯狂膨胀。 韩亭熙放肆的笑了。 于是下一秒。 他的规则，又尽数臣服于他。 他韩亭熙的东西，谁都抢不走。 神明也不行。 如天生便是那毁灭般规则的主宰，在达到六阶之后，那诡异而象征着一切归于原点的力量终于完全只属于了韩亭熙。 规则源域的那片规则海洋中，无声无息碎裂了一块。 而那里，永远只属于韩亭熙。 泯灭万物的可怕力量，从幻象之中疯狂蔓延，瞬间冲破空间的限制，溯源到了这片幻象的主人之上。 现实当中。 韩亭熙的声音响在了空中： “还有我——” 虚空在破碎。 时光在倒流。 万物在那一方空间当中，从死到生，又从生化为无……无尽的溯回，似乎直到万物的起点。 无限的混乱之后。 天地一片寂静。 战地记者不见踪影，但属于他们的摄像，偶尔有一两个，还在直播着银星之上的场景。 结束……了吗？ 所有人心弦紧绷，都在心中问道。 那世间从未见过的几道力量，是否让那可怕之物自此消失？ 岩浆横流在地面，地震仍时刻不断地进行。 而这之中，一点碧绿的光，在烟尘当中显得诡异而刺目。 母体伸出手，擦掉嘴角一点鲜血。 可怖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祂神色近乎疯癫扭曲。 诅咒般呓语：“褚泽——褚泽——褚泽！！！！！” “我要你死！！！！！！” 这是祂最后的一点意识，也是祂千万年时光暗藏的所有力量所在。 是褚泽——是褚泽！！！ 他让祂万年的准备功亏一篑！ 让祂别无选择！！ 也让祂，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恐怖的力量，以祂为中心蔓延。 此刻宇宙中，视阴影为至高无上神明的，祂的追随者，都一瞬间心有所感。 不死者所在的迷雾的另一侧，所有不死者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 而这恐惧还未等加深，就凝固在了所有不死者的脸上。 下一秒。 所有祂的信徒，灵魂、肉/体、精神，他们的一切，此刻全都化为了飞灰。 这是祂万年布局的果实。 而今终于摘下。 第527章 ——无数的力量在虚空当中若隐若现。 如浩荡的海洋，呼啸在母体身侧。 祂癫狂般的大笑。 力量汹涌着奔向祂，规则也在祂的力量当中颤动。 规则源域中，无形的阴影扩散，似乎将要笼罩一切。 褚泽感受到了规则的畏惧。 感受到宇宙在哭泣。 他神色凝重起来。 这一刻，阴影的疯狂超乎了想象。 祂的所有追随者，信奉祂的文明或是势力，此刻全部化为了祂力量的一份。 祂的身后再无一生灵。 但此刻，祂在无数生命中实现了又一次进化。 此刻的祂，用纯粹的力量，统御了规则。 祂象征着无序，象征着混乱。 祂的强盛，代表着宇宙秩序一方的衰弱。 此刻，褚泽看到自己的指尖忽然虚化了一瞬。 眼中的信息态的一切，所有代表着稳定秩序的信息，忽然变得扭曲而诡异。 漂浮过的尘埃忽然张开利齿。 地表浮现一颗颗眼珠般的东西，密密麻麻从下至上看向褚泽。 天空的云垂下黑色的手，齐齐抓向褚泽。 阴影曼妙的声音如死神的宣告。 ——“你已放肆太久。” 只是一瞬。 褚泽身躯就出现了无限的碎裂。 规则在哀鸣。 褚泽掀起所有规则抵御，但阴影活得太久，祂拥有的力量太过庞大。 规则便簇拥着那些失序的东西，冲向了褚泽。 也是一刹那的时间。 褚泽深吸一口气，眸色坚定，底色却一点一点，蔓延起疯狂！ 他在燃烧。 灵魂、精神、一切一切可以作为燃料的东西，都在他不计后果的燃烧当中，成为了他的力量！ “该死的是你！” 褚泽的身形在现实当中已近乎虚化，但他却如一簇不灭的火焰，摇摇欲坠中爆发出燃尽一切的光！ 规则的对撞引起了现实的无限动荡。 宇宙中所有生灵，此刻都感受到了那种恐惧。 褚泽用尽了一切的力量，掀起了疯狂的反扑！ 那是他生命中，最浓烈而绚丽的一次进攻。 秩序在颠倒和归正之间反复。 星辰爆炸而又刹那归于虚无。 所有生灵仿佛在刹那间经历了生与死，存在与消失。 宇宙的哀嚎中，天地忽然寂静。 褚泽似有所感。 他眼底出现异样的色彩。 在这漫长又短暂的寂静当中。 有什么深藏于宇宙最底层的规则中的东西，缓缓浮现出来。 铛—— 铛—— 悠扬的钟声，清越的响起。 一瞬间，所有失序的东西，忽然静止了，紧接着，化为了最初的模样。 宇宙最底层的规则。 禁止一切失序，万物当有秩序。 褚泽恍惚听到了笑雨的声音—— “我来助你，好友。” 在这之后。 他听到了无数人的声音。 祈祷的、咒骂的、崩溃的……一切一切，来自宇宙众生的声音。 他们共同汇聚成一种无形的东西，化为了宇宙的意识，涌向了褚泽。 -我愿父母亲人平安…… -妈妈！我想要妈妈！ -救救我的孩子！可不可以……救救我的孩子！ -我好害怕。 -谁能来结束这一切？ 褚泽忽然明悟了什么。 宇宙的苦痛和呻/吟，皆来自于这片宇宙所有生灵的意志。 他们共同汇聚成了宇宙的意志。 忽然。 一道一道更清晰的声音传递到了他的耳边。 他透过空间，看到了一袭随风烈烈的风衣。 柯音齐唇间香烟的火星猩红。 她咬着烟，看着褚泽的方向，“——此战非你一人。” 瞬间，一种强大而象征秩序的力量涌入褚泽身体。 他震撼的双目微微睁大。 那股秩序的规则力量，几乎已触及规则源域的根本——只要再一点进步，就会完全属于柯音齐本人。 而今，关于这部分力量的所有权柄，柯音齐全部交予褚泽。 在这之后。 褚泽看到祖源笑眯眯化为流光奔入规则源域，看到天兆挂着温和的笑容将力量交予他，看到卢敬瑜宽和的目光，看到世界树晶莹的蓝色微光，看到韩亭熙明亮如初的眼睛，看着他一如既往，仿佛褚泽是他生命里战无不胜的神明…… 他看到了无数人将希望毫无保留递交给他。 褚泽大笑起来。 他从规则中踏出，身后亿亿身影。 抬指向神明。 “你如何能赢？！” 褚泽的声音之后，无数重叠的怒吼咆哮。 阴影神色终于凝固。 他难以置信，无法抑制的颤抖——“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秩序的规则明亮璀璨，霎时间驱散了阴影笼罩之处。 阴影如雪遇烈阳，一点一点尖啸着融化。 褚泽垂眸看向祂。 带着细微的怜悯，回答了祂：“因为你玩弄人心，但却从未理解人心，你蔑视一切，高傲到从不低下头看一眼这芸芸众生——” 第528章 “——你自诩为神，却从未为神，所以你渴求的终不属于你，你拥有的，终将会失去。” 祂不甘心。 祂神色恐怖，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你以为你就是神明了吗？！” “你以为你拥有的就会留住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祂疯狂大笑。 以祂为中心，忽然一种灭世般的力量酝酿而出。 规则中被阴影所侵吞的地方，开始一点点崩碎。 祂注定要死。 那么在死之前，祂要这褚泽所珍视的一切，要这站在祂对立面中的一切，都毁灭掉！ 褚泽神色变了。 汹涌的力量涌向阴影。 但却无法阻止祂那从宇宙各处而崩碎掉的，自爆一般的毁灭。 祂绝望而疯狂的笑。 但这笑，却在某一刻，忽然凝固。 碧绿的眼眸轻轻眨了一下。 一种与这张美丽面孔如此融洽的神色，狡黠而灵动的出现。 她弯着眼眸笑：“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一切毁灭戛然而止。 这张面孔一半冷静，一半疯狂。 阴影痛苦哀嚎：“为什么？！” 为什么每一次都如此！！ “大概是因为——你总如此自以为是，不屑对弱小之物投以注视。” 艾薇儿抬手，将一只手掌搭在阴影的眼上，轻轻合上。 “如此傲慢的神灵啊……” “你如何知道生命和意志的坚不可摧呢。” 阴影终于，一点一点消散在了艾薇儿的身体之内。 祂疯狂的诅咒盘旋在半空。 “褚泽！我死之后，你居于神的位置！你以为你能一直如此？！呵呵哈哈哈！！你最终也会和我一样！！你将再次重复我的命运！你所珍视的最终背弃你，你所爱的最终将刀刺向你，你将化为更浓重的阴影！！褚泽！褚泽！你与我并无两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褚泽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回应。 挥手，碎裂的大地恢复原貌，宇宙内在过去这段时间内造成的一切毁灭都霎时间复原。 天地寂静而分明。 宇宙与阴影的万年的恩怨，终于落下了帷幕。 艾薇儿轻抚脸侧的长发，熟悉而陌生的看向褚泽。 “这是新的世界吗？” 褚泽向她伸出手，“这是。” 他道：“欢迎回来，艾薇儿。” 新历4463年7月31日，耀银帝国为首的超级文明发布联合公告宣布战争正式结束，宇宙势力重新划分，同时进入和平发展时期。 一切欣欣向荣，光明璀璨。 而这一切，与褚泽和韩亭熙有关，却又没什么大的关系。 在与阴影最后一战之后，耀银帝国以柯音齐、查莱特为首的调查组在调查之中并不顺畅，总在关键之处，莫名失去了线索的踪迹。 这种现象，直到褚泽将火种与查莱特·奥斯维勾结的证据摆在柯音齐案台上为止。 此案甚至一直追溯到4453年，火种人造黑洞事件，致使帝国重臣于青死亡之时。 查莱特第一时间被捕。 那张艳丽而风情的面容，在看到重重围住他的军力时，露出了一种早有预料的表情。 始终冷静而不为所动。 他站在军事法庭，只有一句简单的阐述：“我不与火种勾结，不将赌注压在外力之上——” 他唇鲜红，唇角牵起不屑的弧度：“——请问法官，帝国的贵族制，如何让我等有出头之日呢？” “你觉得他说的如何？” 褚泽看着军事法庭的直播，问身旁正懒洋洋，如一直猫一样躺着的韩亭熙。 韩亭熙哼哼一声，将洗的还带有水珠的水果扔进嘴里，含糊道：“我也厌恶贵族制度，但我仍然当上了少将，入驻元老殿，让贵族见我而畏惧，不敢造次……” 褚泽轻笑：“不是谁都有你的实力和天赋。” “那倒也是。” 关于查莱特的质问，他和韩亭熙终究无法代表任何普通平民来发表看法，而这引起的一场山呼海啸的变革，却也是他们乐于见到的。 “唔，他们来了。” 此刻他们在一处有着绒绒草场的山顶，野花簇拥着挨着韩亭熙的脸颊，幽香扑入鼻腔。 褚泽和他侧头看向沿着山下走来的一众好友。 艾薇儿与浦维萨牵着手，金筠像只大猴子怪声怪叫着冲向他们，加灵边走边笑着摸摸衣裙旁的花朵，岑止易如影子般安静缀在最后。 “哈哈哈哈泽哥艾薇儿！你们活着真好啊！” “彼此，你活的也不差。” “废话真多。” “哈哈哈哈，昔日好友都活着，话多怎么了？” 褚泽仰头看向头顶略显温柔的阳光，笑了笑。 “是啊。” 艾薇儿和韩亭熙似有所感，一缕细密的风吹过，一点点雨落在几人面孔之上，但看天空，却无任何阴云。 有时这流云，这微风，这温柔的雨，都是远方友人的问候。 “真好啊。” 韩亭熙扬起笑容，举起酒杯。 “诸位，庆新生，庆和平，庆——活着。” 所有人一齐举杯。 碰。 酒杯彼此轻碰，清脆的声音后是他们的热烈，他们的过往，是他们曾经的少年意气与此刻的光阴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