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狗血文里稳定发疯》 第1章 《我在狗血文里稳定发疯》作者:叶南九【完结】 本文文案: 宁熹穿成了替嫁虐文里的真少爷。 出生后被抱错,仅过了十年好日子,养父母就因车祸双双离世,直到最近才被亲生父母认回,却要他代替假少爷嫁给傅家的植物人冲喜。 不仅如此,相恋三年的男友,居然也早在半年前就与假少爷暗通款曲,在被他撞破后,假少爷更是耀武扬威地找来一帮打手,直接将他打死。 穿来顶着满脸血,对后续剧情毫无所知的宁熹:无所谓,我会平等创死所有人。 靠原主省吃俭用接济的软饭男友。 宁熹:一脚踹心窝上,还钱!分手!拜拜了您嘞! 恃宠生娇找人打死原主的假少爷。 宁熹:别的不说,先一耳刮子呼上去。割腕博同情?我最有经验了,来,我帮你。 偏心偏没边儿的亲生父母。 宁熹:冲喜,行,先弄死他(特指假少爷),他一死我立马嫁。舍不得?不弄死他弄死你俩! 宁熹患有严重的狂躁症,穿书前一直在精神病院靠吃药压着,现在没人管了,病情又开始反反复复。 【暴躁酷哥受vs腹黑白茶攻】 ※※※ sc,he,受知道后续剧情比较晚,前期行事全凭心情; 攻昏迷五年穿到受的世界,又跟着受穿回来,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受。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穿书 轻松 he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熹,傅闻礼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精神稳定,平等创飞所有人 立意:热爱生活,拒绝精神内耗 第1章 宁熹对天发誓,他真没拔过院长那只胖黑猫的尾巴毛。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自从尾巴无缘无故秃了一块后专逮着他一个人抓,连他翻墙逃出精神病院去扫墓都不放过。 浑身乌漆嘛黑的,与夜色完美融为了一体,只留一双黄澄澄的眼珠子发着光。 试问谁大半夜爬墙到一半发现这玩意儿,心里不抖得慌?何况它还蹲墙头上九曲十八弯地凄厉喵呜~ 宁熹被它这一声吓得,脚一滑,摔下五米墙头,又咣当撞上大晚上不睡觉,蹲墙根种蘑菇的某位病友。 两颗好头撞一块儿,疼地就像被人用棍子狠狠给抽了一顿。 “臭大胖!看我明天不用推子推平你的毛!”宁熹在心里大骂那只胖黑猫,艰难地睁开眼,尚未辨清状况,一股暖流先从左侧额角缓缓淌下,没过眉眼汇聚到唇角,泛着些微铁锈味。 血! 宁熹再熟悉不过这个味道,稍张开嘴,贪婪地将血卷入舌尖咕咚咽下,兴奋感剎那充斥全身,眼前灰蒙蒙的浓雾也逐渐往两侧散开,变得清晰可见。 入目满地霜白,片片雪花还在啪嗒啪嗒不停地落。 在下雪啊。 怪不得这么冷。 ……等等,是不是哪儿不对?盛夏38度的天哪儿来的雪! 宁熹这会儿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雪地里脚印杂乱,为首的寸头男瞧他缩在地上抖的那样儿,又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用皮鞋尖头狠狠地碾,“现在知道怕了?刚才的硬气哪儿去……” 奚落声戛然而止。 低头就见一只苍白细瘦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寸头男来不及反应就被掀翻,仰躺着重重砸到地上,雪花四处飞溅。 “马哥!” 身后四个原本在看热闹的小弟全都愣住,不到两秒缓过神,骂着含妈量极高的脏话,争先恐后抡起手里腕粗的钢管,势要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却在踏出一步后,又都不约而同停住脚。 宁熹摇摇晃晃站起身,殷红舌尖卷着血在唇上转一圈,龇开浸润血红的牙,半张脸被血糊住,每往前走一步,血珠甩落雪地里,开出一朵极致刺目的红花。 几人不禁被他这副样子吓到。 尤其是仗着人多冲在最前头的瘦高个儿,胆子跟身高成反比,声音颤得比腿还厉害,“这小子不对劲!” 人向来对危险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更别说这人满脸血,还咧开嘴猖狂地对他们笑。 何止是不对劲,简直是太不对劲了。 瘦高个儿俨然忘记还有同伴可以依靠,吞口唾沫就要把脚往回收,手上沾血的钢管也没之前握那么紧了,轻易就被宁熹抽过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这些人总归是来者不善,他也没必要对他们太客气。 双手握住钢管高高举起,携厉风落下。 狭窄.逼仄的巷道内,悬挂墙上,离地不过一米高的空调外机呼呼不停运转,几抹血飞溅入高速旋转的扇叶上。 寸头男马超捂着脑袋支起上半身,就看见,这么一会儿功夫,最后一个小弟也倒在了滚烫的血泊中,生死不明。 宁熹侧身站立,将不太顺手的钢管砸进另只手掌心里,漫不经心转过头,像是又发现一头肥美的猎物,眼睛亮的惊人。 “你,你别过来!我我,我喊人了!” 马超又不蠢,看到这一幕哪还不明白,这个宁熹不是那么好惹的。他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几个小弟也不管了,东倒西歪撞着两侧墙壁就往身后的巷子深处跑,边跑边回头。 橘黄路灯下,漫天雪花洋洋洒洒,半脸染血的少年扬起钢管,咧开血盆大口朝他追过来。 第2章 马超吓得腿一软摔地上,又忙不迭要爬起来,卷着疾风残雪的一棍用力抽在他后腰,直将他打得匍匐在地,鼻血四溅。 “我让你跑了么。”轻喘着,不带半点攻击的声音响起。 马超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额角滚落大颗汗珠,他忙转过身磕头求饶:“宁少爷我错了,都是宁弈安指使我这么做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您……” “嘘!”宁熹伸出食指抵在唇间,腔调懒洋洋地,“吵。” 他头疼。 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马超像被一只手扼住喉咙,一点儿音不敢漏,维持半趴的姿势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幽深小巷,风声呜咽四起。 宁熹这才得空查看起自己,米色高领毛衣外,套了件驼色大衣,一看就不是他的,精神病院里待了八年,没有任何家人的他,冬天就没收到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谁给他换上的? 宁熹疑惑地伸出手,忽然又收回来反复查看两手手腕。 不对!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他早年有严重的自虐倾向,手腕上各有四五道治愈后留下的疤痕,现在这双手虽称不上好看,手指生疮,掌心布有老茧,手腕却光滑平整。 这是怎么回事? 他穿进了别人的身体里! 摔下墙后发生了什么? 他是死了么?借尸还魂? …… 一大堆问题围绕着,宁熹头痛欲裂,他向来不喜欢动脑子想那些费劲的事,狠抓把头发,将原本好看的发型抓散形后,注意力终于又回到趴地上企图装死的人。 “喂!”宁熹踢了他一脚,“接下来,我问,你答。” “是,是!”马超小鸡啄米式点头。 宁熹将钢管扛到肩头敲了敲,想半天直接问:“我是谁。” 这第一个问题就把马超问愣住了,但他不敢迟疑,哆哆嗦嗦道:“宁,宁熹,宁家刚找回来的亲儿子。” 呦呵!居然跟他同名同姓。 要是没猜错,长相应该也差不多。 宁熹每天午饭后乖乖吃完药,会被护士允许看两个小时电视作为奖励,现在的剧基本都这么演。但糟糕的是,他只有原主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 宁熹嫌麻烦,懒得去慢慢回想,将钢管插进寸头男旁边雪地上,又问:“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宁弈安,又是谁。” 马超转头对上血淋淋的钢管,喉头一哽,嘴巴一张一翕,许久才出声:“是跟您抱错的假少爷,是他!是他指使我对您动手。” 噢,仇人。 宁熹:“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连问三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怕不是砸到头,什么都不记得了。马超眼珠子滴溜一转,刚要开口,宁熹像是提前预料到他要耍诈,抓着他脑袋使劲往钢管上一磕,额角霎时血流如注。 “想好了告诉我。”宁熹啪啪拍他的脸。 马超疼地差点昏过去,哪还敢骗他,一股脑儿将事情倒豆子样全给倒出来,“他看上您男朋友许惟清,两人背着您好了有小半年,今天被您发现,找来酒吧一通闹,宁弈安出钱叫我们兄弟几个教训您一顿,反正……” 眼看他那只手又要伸过来,马超赶紧把话说完:“他说宁家认回您,只是为了让您替他去给傅家的植物人冲喜,一个弃子,只要不死,随便我们怎么玩儿……” 声音越说越矮,马超顶着满脸血那叫一个悔,“宁少爷,宁少爷我错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您就放过我吧。” “好啊。” “谢宁少爷!” 马超心下一喜。 头顶上方紧接着又传来一句:“要是能活下来的话。” 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马超蓦地瞪大眼,还没来得及躲,沾满他四个兄弟血的钢管裹着朔风闷声砸落。 又一注热血喷溅到皑皑雪地上。 宁熹居高临下睨着缓慢倒下的人,笑骂:“真笨。” 他这人向来锱铢必较,猫踩他一脚都得还回去,更别说这人在他刚醒那会儿干的事。 用同样的方式踩在寸头男肚子上,见他昏死过去后动也不动,碾两脚又很快失去乐趣。 “真是不禁玩儿。” 宁熹踢开人仰头望天,看天色是晚上,就是不知道现在几点。 他往大衣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部手机摁亮屏幕,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23:48几个数字后,一张以游乐园为背景的双人照——两个男人围着同款黛蓝色手织围巾,对镜头笑着比耶。 左边那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一头浓密的褐色短发,脸型窄瘦,鼻梁英挺,薄薄的嘴角右下方还压了颗不太明显的小痣,瞳仁偏棕褐,笑起来温温柔柔的,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原主。 再看右边戴银框眼镜,禁欲范儿十足的男人,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涩感猛地从心底深处涌上来。 宁熹瞬间就知道了男人的身份。 “许惟清。” 光是念出这个名字,心脏就在阵阵抽痛,看来原主是真的爱他爱得不行。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熹解锁手机,摸索了两下将这碍眼的屏保换成系统自带,裹紧大衣离开窄巷后,叫车去附近的医院。 冷不丁被人砸一棍还是挺疼的,他又不是神仙会自愈。 第3章 - 路上,他趁机将原主手机摸个遍,并意外翻到一条让他比较在意的信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仅发来一张许惟清和一个娃娃脸男生模糊不清的贴脸照。 这个男生想必就是宁弈安。 但消息不是宁弈安发的,宁熹刚刚翻出了他的号码。 那又会是谁故意给原主发这种照片,激怒他进而将他引来,最终落得个被人打死的下场…… 宁熹盯着满手血,嘴角无限扩大,有意思,这可比在精神病院玩儿过家家有意思多了。 第2章 二十分钟后抵达医院门口,付完钱下车,收到银行扣款信息,宁熹就笑不出来了。 ——活期余额:346.56元! 宁熹大为震惊,眼睛都瞪凸了,盯着几个数字来回数三遍,就只数到百位。 宁熹很不解,这怎么说也是刚被有钱爹妈找回来的亲儿子,咋能穷成这样?还是说这个地方的货币其实很值钱? 不对,刚刚打车还扣了27块。 ……也就是说,这小子是真的穷的叮当响,跑去酒吧捉奸扫的还他妈共享单车! 宁熹滑动手机翻到上一条扣款信息,头更疼了。 现在怎么办? 这大半夜的,路上一只鬼都没有,纸钱都没他捡的份儿。 宁熹蹲马路牙子上,叹了一波又一波的气,难以想象原主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兼职打七.八份短工,到头来兜里比他还穷,好歹他陪隔壁床病友玩儿过家家,一次还一千呢。 那些钱全被他铺在床板下,也不知道护士姐姐给他整理遗物的时候会不会扒出来……还是扒出来吧,反正他也用不上了,大家伙分一分,到冬天多发两套冬衣也挺好。 病友…想起摔下墙后看到的那双黑眸,宁熹蹭地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 他死了,那个倒霉鬼也活不成了吧。 这,这可不能怪他,都是那只胖猫的错,要不是它…… “京a86338,祝您一路顺风。” 一道女声突兀响起,中断了宁熹飘远的思绪。扭头就见医院大门停车杆嗖地抬起,一辆黑色奔驰即将开出。 这车应该挺贵的。 宁熹灵光一闪,快走两步跳出路口,再以迅雷之速躺倒人车前,主打的就是措手不及。 这样不仅医药费有着落了,没准儿还能多讹点儿。 嘿嘿,他可真机灵。 宁熹美滋滋地躺着幻想,等许久也不见有人过来查看,悄悄睁开眼。 才发现,人别说骂他一嘴,压根儿就没下过车。 啧!这年头,碰瓷生意也这么难做了啊。 宁熹又自个儿爬起来,顶着满脸污血走到车旁敲敲窗。 防窥车窗缓缓降下,率先就看到一只手富有节奏地点着方向盘,根根长指骨节分明,抬起落下间,指甲修剪齐整浑圆。 是个十分爱干净的人。 “请问,有什么事么?”略显疲惫沙哑的声音传来。 即便是被他这样的人拦下,也不见丝毫怒气,教养可以说很好了。 要不,不讹了吧。 诶不行,一头大肥羊近在眼前,哪有让他白白跑了的道理。 宁熹一手扶着车顶,弯腰望进车内,冲年轻的男车主挑眉龇牙,“你撞到我了,快送我去医院。” 嚣张跋扈但底气不足,纯靠硬凹,一看就是头回干这种事。 车主没忍住,唇间溢出一声轻笑,抬起方向盘上那只足够抓住人眼球的手,指向行车记录仪,善意询问:“要报警么?” 淦!忘了这么个高科技玩意儿。 宁熹讪讪笑了声,手挪开,心虚地往后退。 一般这种情况,其他人骂一句也就开走了,宁熹找的这个冤大头他不,点点自己光洁白皙的额头看他,“你受伤了。” 还有血在往下流。 眼看讹不成,宁熹开始自暴自弃:“是啊,这不没钱上医院,来你这儿碰碰运气嘛。” 车主:…… 他倒是诚实。 “行了,我不讹你了,赶紧走吧。”宁熹冲他摆手,大不了他再打车回刚才的巷子,去扒扒那些人。 “等等。”车主出声叫住他,“我就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你随我来吧。” 宁熹眼睛蹭地亮起,顿住脚回头,努努嘴:“先说好,我可没钱。” “没关系。”车主温和一笑,路边枝头上的积雪都像是溺在了他这笑容里,啪嗒摔下树。 “我先借你。” ……那也行。 宁熹成功踏进医院,擦脸,缝针,涂药,除了额角一处比较大的创伤外,脸颊和手背各有几处擦伤,肚子也被踢青。 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给他擦伤口的医生真诚建议:报警。 宁熹却手一扬,心大的表示,没事儿。 “这怎么能叫没事儿?” “他们伤的比我重。” 医生不知道为什么不说话了。 安静到给他涂完药,忍不住再劝一句:“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年轻人更要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剩下的药拿回家擦,一天三次,缝了针的暂时就别碰水,饮食方面也清淡些。” 医生说话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咬得标准到位,絮絮叨叨地,像极了他之前所在的那家精神病院院长。 就连宁熹问他,药是饭前擦还是饭后擦这种问题,也没有给他摆脸子,而是想了下道:“饭后吧,饭前擦怪黏糊的。” 第4章 宁熹乖乖点头应好。 擦完药离开诊室,好心的车主也已经到药房帮他取来外服药。 “谢谢。”宁熹接过药品袋,掏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傅医生,改天我把钱还你。” 他从值夜班的医生口中得知,车主姓傅,名景祁,28岁,他们医院烧伤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前不久刚下一台手术。 宁熹对医生有天然的好感,况且他被自己碰瓷后还愿意帮他垫付药费,足见是个好人。 宁熹有原则,不为难好人。 傅景祁爽快加上他微信,看眼外面的天,提议:“这么晚了又在下雪,车估计很难再打到,我送你一程吧。” 半小时后,奔驰稳稳停在了紫荆苑8号别墅门前。 宁熹从副驾车窗望出去,明明车内没人说话,耳边愣是响起一句淡淡的嘲讽,“呦呦呦,住得起大别野,还付不起区区两千块医药费?” 事实的确如此,别墅是有钱爹妈的别墅,不是原主的。 但他这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谁家爸妈找回亲儿子不得好好补偿? 宁熹收回视线干巴巴冲人解释:“我在这儿打工。” 好心的车主不疑有他,点点头。 “那我先进去了,今天谢谢你。”宁熹快速拎起药品袋窜下车,关上车门一气呵成。 走到别墅大门外左右找了两圈,才在左侧墙边找到一个隐秘的密码锁,不太熟练地用手指头戳密码。 开门进去后,奔驰倒车驶离。驶出紫荆苑,傅景祁随手拨出一个号码,褪去先前的温和有礼,“再去查一下宁熹这个人……还有他今晚的行踪。” - 这会儿已过凌晨两点,宁家别墅内寂静无声,只剩风雪肆意拍打门窗。 住家保姆已经歇在一楼转角的保姆房,三楼主卧,宁父宁母也早早睡下,不知道正在做什么美梦,嘴角不住上翘,浑然不知房门咔哒响了一声。 走廊的风吹进屋内,宁母无意识中翻过身,将手搭在丈夫胸前再次睡去。 忽地,一滴水落到脖间。 宁母不舒服地转了转脖子,侧卧又改成平躺,宁父闭着眼也跟着动两下,一滴水毫无征兆地砸落他脸上,烦躁地再次动了动。 “能不能别……啊!!!”宁母被他吵得睁开眼,正对上一张鲜血淋漓、看不出面容的脸。 尖声惊叫,也将宁父彻底吵醒。 刺耳的叫声贯穿鼓膜,刚过头,鬼脸若有所感看过来,冲他龇开鲜红淌血的牙。 昏暗的房间内,一道银光闪过,看清“鬼”手里还握着把尖刀,蜷缩一起的夫妻双双吓晕过去。 “死了?” 宁熹收拢嘴角,舔一口唇下方的西红柿酱,手伸到两人鼻子下。 还好,还有呼吸,还没死。 还能玩儿。 宁熹自认是个懂礼貌,他站在二人床边轻咳一声,仪式感满满:“你们的亲儿子已经死了,是被你们养大的那个找人给打死的,然后我就穿过来了。本来我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但是一看到你们啊,这心里贼不舒服,好歹占了他的身体,我得给他出出气不是?” “你们放心,这只是开始。等我这心里头什么时候气儿顺了就走,一秒都不多待。”宁熹说完,贴心地给他们擦了沾到的西红柿酱,又拉上先前被他打开的窗帘,再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声音地离开房间。 回到一楼临近保姆间的客房,避开伤口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躺床上。 第二天不到六点睁开眼,坐起身伸出手看看,手腕依旧光滑如初,宁熹也终于接受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事实。 “昨天晚上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我听见了,好像是惨叫声。” “这里怎么会有惨叫声?” “……谁知道呢。” 比邻保姆房,隔音做得也不好,门外的说话声一清二楚。 宁熹侧过身,将枕头弯起来捂住耳朵,赖床上近一个小时,翻身下床洗漱。 洗漱完往衣柜里掏了掏,翻出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外加一件雾霾蓝长款羽绒服。 穿出门轻车熟路地往餐厅里走,看到精神萎靡不振的两夫妻,冲他们爽朗一笑:“爸,妈,早!” 宁国平看他一眼,疏离冷淡地嗯了一声就算打过招呼,宁熹发现他眼下带有明显的青色,陈枝倒是强打起精神,还笑着问他睡得好不好。 宁熹有点饿,坐下后随便拿了碗粥,抓着包子油条开干,边吃边回:“很好啊,爸妈睡得好么?” 餐厅一瞬静默无声。 陈枝脸上的笑是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含糊两句坐下吃饭,抿口热牛奶又想起来什么,扭头问餐厅里的保姆:“刘妈,安安呢。” 刘妈下意识看眼正在埋头苦吃的宁熹,嘴还没张开,一道轻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妈,早啊。” 宁弈安一路风尘仆仆,大步跨入餐厅,脖子上还围了条黛蓝色的手织围巾。 第3章 看到他来,宁母脸色明显好转,又故意唬着脸嗔怪:“上哪儿野去了?还知道回来。” “哎呀,朋友生日嘛。”宁弈安忙走过去抱住人,嘟着唇解释。 本就讨喜的娃娃脸长相,再做出一点俏皮的小表情,怎样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第5章 陈枝本来也不是责怪,儿子一撒娇,故作严肃的脸就绷不住笑了,“好啦,快把围巾摘了,坐下吃饭。” “好~” 宁弈安拖长音应道,却没有摘下围巾。 坐到她身旁,才像刚看到长桌对面的宁熹,“呀!原来哥哥也在啊。” “吸溜。” 回应他的,就只有喝粥声。 宁熹抱着碗头都没抬,两侧腮帮被小笼包塞地鼓鼓囊囊。 这在喜欢的人眼里约莫像只仓鼠,可要落到本就对他有偏见的人眼中,大概就是饿死鬼投胎,几辈子没吃过饭。 不过这话倒也不完全错,宁熹确实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医院食堂早上一般也就是稀饭包子茶叶蛋,包子皮厚馅少,稀饭稀的剩水,茶叶蛋还得去得早,晚了就剩一电饭锅茶叶汤,哪像现在,光是包子就有五六种,白粥里还掺了点小黄米,喷香。 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早饭…… “我知道哥哥不喜欢我。” 谁在说话? 宁熹沿碗边转着圈喝粥,正打算再拿一只麻球就被这声哭腔打断,抬头先撞见名义上的母亲,看他一眼后嫌弃的眼神。 这有什么可嫌的? 粥烫不就得转着圈喝么。 宁熹无视她发出的不满信号,抓过麻球狠狠咬上一口,滚烫的黑芝麻糖馅儿在舌尖爆开,愣是半点没看宁弈安,又埋头于他的早餐大计。 居然敢无视他!宁弈安抱着牛奶杯轻咬下唇,眼尾渐渐逼出红意,“哥哥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抢了原本属于哥哥的人生,我看我还是走吧。” “说什么傻话。”宁熹还没说什么,宁母先急了,“你是我养大的儿子,走哪儿去?这个家,谁也不能把你赶走。” 最后一句就差指着宁熹鼻子。 宁弈安又趁势抱住宁母的腰,冲宁熹得意地翘起嘴角挑衅。 哪知对面的人吃完两只大.麻球后,手又伸向一盘水晶蒸饺,压根儿没把他们的话听进耳。 宁弈安不得不放大声量喊:“哥哥!” 宁熹手一抖,蒸饺从筷间快速溜走,打算再夹,又听人逼逼赖赖,“我知道这么多年委屈哥哥……” “你他妈到底还吃不吃,不吃,滚!”宁熹彻底怒了。 阻人吃饭,天打雷劈。 桌上因他这句话彻底安静下来。 被认回宁家后,宁熹一直都表现地十分乖巧,谁都没想到他会说这么重的话,还是对宁弈安。 方才半天都没开口的宁国平迅速冷下脸,低斥:“你这是怎么说话,还不快给安安道歉。” 存心不让他吃饭是吧。 宁熹眉一挑,放下筷子起身离开餐厅。 “真是半点教养都没有!”宁国平脸更臭了,在这个家,他是一家之长,他没发话竟然就敢走,“改天好好教教他规矩,别到时候送去傅家丢人现眼。” 冲喜的人选这就算正式定下来了。 宁弈安悄悄松口气。 得知要跟傅家联姻,他其实很害怕,就算爸妈因为这么多年感情舍不得他,宁熹毕竟才是他们亲生的。 况且他一回来就装柔弱装可怜,宁弈安真怕爸妈最后会愧疚地改变主意。 这下,打回原形叫爸妈知道宁熹的嘴脸,他就彻底安全了。 宁弈安放下心,乖巧地给宁母拍背顺气,“爸,妈,你们也别太怪哥哥,他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我看他是故意!”宁母捂着胸口上下起伏,被宁弈安拍背安抚一番,紧皱的眉眼这才缓缓舒展开,看着养在身边多年懂事听话的儿子,再对比那个上不了台面的,越发厌恶。 “宁熹要是能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 宁弈安笑了:“妈,你可别夸我,我会骄傲的。” 话落,餐厅入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宁熹回来了。 同时怀里还抱着十几只拳头大小的雪球,一只一只往宁弈安身上砸。 雪球掷到脸上散开,宁弈安才反应过来大叫,“你干什么!” 眼看第二只雪球呈抛物状飞过来,猛地起身踢倒椅子退宁母身后。 母子俩双双被砸,雪球落到餐桌上,撞进牛奶杯里,溅了宁母满脸。 “宁熹!你疯了么!” 疯?这叫什么话,他就没正常过。 “不让我吃饭,那大家就都别吃了。” 宁熹又接连投出第三只,第四只,专门逮着宁弈安砸,他躲谁身后砸谁。 边砸边骂:“我特么从坐下到刚才有开口说过话么?” “还哥哥,谁他妈你哥哥,咱俩谁大?” “我喜不喜欢你,你心里没点数么?一天天地,跟个臭虫往前凑,咋地,喜欢老子啊!” “来,把屁.股撅好,老子给你喂个,大宝贝!” 说着,抓起一只雪球就往宁弈安屁.股上砸,配上这些粗鄙不堪的话,宁弈安气得满脸通红,却也只能到处躲。 直到手里十几只雪球全砸完,餐厅里也已经是不能看了。 宁熹出了那口吃不到蒸饺的恶气,不等宁父气急败坏指着他鼻子骂,拍拍手转头就走。 拎着刚去收拾好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推开别墅大门。 “宁熹!” 刚走下台阶,宁弈安喘着粗气,狼狈不堪地追出来。 第6章 宁熹扬眉上挑,朝阳初升,半张脸浸在金光里洋溢着勃勃生机。 “怎么?要跟老子私奔?” 宁弈安被他这话一噎,不复宁父宁母面前的乖巧,沉下脸:“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脱联姻,就算你去找许惟清,他也不会帮你!” 他高傲地昂起脑袋,扯动脖子上那条显眼的黛蓝色围巾,“他现在是我的。” 宁熹被他的动作吸引过去,之前一心扑在干饭上没注意,这会儿仔细看,那条围巾不正是原主手机屏保照片里的。 宁熹:“手织的……” 原主的记忆断断续续,有些却格外深刻,就比如这条围巾,原主兼顾学业和打工间隙,熬了一星期的夜织给男友的礼物,现在居然戴在他的脖子上。 见他目光落到围巾上怔怔失神,宁弈安像只斗赢了的大公鸡,扬起胜利的笑,“昨晚我们一直在一起,今天早上惟清怕我冷,特意给我戴……你,你要干什么!” 宁熹大步上前,拽住围巾尾端往他脖子上绕两圈,用力往两侧拉。 “宁熹的东西,你也配?” “你……”宁弈安涨红了脸,抓住围巾狠拍他的手。 随后赶来的宁母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阵眩晕,“宁熹!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宁熹仰起头微眯着眼看她,越发用力勒紧宁弈安的脖子,直到人额角青筋暴起都快翻着白眼晕过去了,抽走围巾推向跑过来的宁母。 推着行李箱,毫不留恋地走出宁家别墅。 “你要去哪儿!”周遭住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宁母接住宁弈安,只能小声又急切地问。 宁熹脱口而出:“回家。” 这里既不是宁熹的家,也不是原主的家。 - 栖霞路388号,老城区一处旧胡同深处,踏过长长的青砖路走到头左拐,就到了原主养父母的家。 家门前已长满杂草,木门年久失修又常年被雨水浸泡,脆地像是一块酥皮一推就倒,门扉铜环上落了把大锁,锈迹斑斑。 自从父母去世被接去亲戚家暂住后,原主就很少再回到这里。 宁熹取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转开,小心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 跨进小院,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长满青苔,昨夜下过的雪正在融化,需得慢慢行走。 好不容易到堂屋,开门就先看到两张遗照,一男一女两个人,离世的时候都还很年轻。 眉眼间藏着淡淡的暖意,想必生前都是温柔和善的人。 宁熹放下行李箱,熟练地翻出一小把线香,又到厨房找来一盒藏在灶台下的火柴,蹲着划了两下,点上香。 望着两张遗照,心里出奇地平静下来,“……你们放心,我会给他报仇的。在那之前,先让我住着吧。” 等香燃过,宁熹重新打量起这间五脏俱全的小院。 堂屋左右各一间卧房,只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除此之外倒还干净,蛛网也极少。 记忆里,原主每年都会趁着寒暑假有空的时候,过来打扫两回。 在他心里,这里有爸爸妈妈,永远都是他的家。 宁熹到院子井边打两盆水,先用布擦一下遗照,再去清理房间。 一通忙活,临近中午才结束,宁熹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搬张椅子坐堂屋门口,拿着他来时在便利店买的面包和水大口地啃。 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许惟清。 他还没去找他,就敢送上门! 宁熹摁下接听键。 “熹熹。” 我还哈哈呢。 “熹熹你在哪儿。” 不得不说,这许惟清的声音倒是好听,清冷的语调夹杂着微微电流声,听得人耳朵一阵酥麻。 宁熹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报了个地名。 二十分钟后,人匆匆赶来,穿过鹅卵石小径,脚下打滑差点摔倒,缓慢移动到堂屋门口,宁熹正靠着木门坐在矮凳上,两条长腿交迭翘在门坎假寐。 一阵走路带过的风吹开额前碎发,瞧见他额头上的伤,许惟清瞳孔微缩,立刻蹲在他面前,“怎么受伤了!” 宁熹刚梦到烤羊腿,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被人叫醒,火气蹭蹭上涌,睁眼看到他伸过来的手,先抬起一脚踹过去,“怎么受伤?不是被人打,难不成自己磕成这样!” 许惟清被他一脚正中心窝,闷哼了一声,转头注意到堂屋八仙桌上的手织围巾,下意识撇开视线。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宁熹抱臂冲他笑。 许惟清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除了他那一脚印子,不见丝毫狼狈,垂眼道:“对不起。” 宁熹:“这就完了?” 许惟清沉默半晌,嗓音喑哑:“嫁去傅家是你现在最好的出路,熹熹……” “我他妈让你说这个了么?”宁熹火气又蹭地窜上来,抄起手边的扫帚往他脸上掷,“出轨就是出轨,别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许惟清躲闪不及被他打了一扫帚,眼镜歪向一边,不可置信。 “打今儿个起,咱俩拜拜,这是一,以后我怎样都跟你无关,第二,”宁熹晃了晃手机里的备忘录,气得不轻,“还钱!” 他昨天晚上就奇怪,原主一个大三学生,成绩好到年年拿奖学金,又兼职打零工,平常还不怎么花销,按理说不该只存下这几百块钱。 第7章 打扫完房间闲下来,他又翻到需要密码解锁的私密备忘录,这才发现,原主每个月都会定期给许惟清转钱,起步就是一千,这几年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三万多了。 他看到的时候,血压差点飚上来。 这得亏现在是他的身体,要不然高低也得来两拳。 “你这些年用了我多少钱,你心里有数。”宁熹伸长手揪住许惟清的衣领拉近,“全部还给我!” 许惟清张了张口,苦涩一笑,“好,我还。但是熹熹,宁伯父是不会舍得让宁弈安去冲喜的,你就算跑得了一时,跑得了一世么?” “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宁熹用力推开他,“现在就把钱给我还上!” 第4章 下午三点,傅景祁再到病房查看昨晚手术的病人,年仅六岁的小姑娘,双腿被开水烫伤,又被家里老人用牙膏往伤处抹,导致皮肤萎缩,血管开裂,还用厚厚的被子捂出疱疹。 好在母亲下了夜班回家后发现,赶紧送来医院。 “医生哥哥,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出院了。”小姑娘垂着头,在傅景祁靠近时极小声地求问。 “还要再住上两天观察观察。”傅景祁看眼输液瓶,摸摸她细软的头发,“别怕,你看这里,好多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晚上,妈妈也会在这儿陪着你。” “可是……” “一个赔钱货,还花钱上医院!就那么点烫伤,以前谁家不是用牙膏抹好的?敢情我儿子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是吧!” 刺耳尖锐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原本有些吵的病房渐渐安静,小姑娘头埋得更低了,咬着唇,双手死死压在被子上。 这是个普通病房,里头还住了好几位病人,免不了有人小声吐槽,“大清都亡了,咋还有这么多封建余孽。” “就是。”隔壁床摔伤腰的中年妇女出声附和,转头冲小姑娘咧开嘴笑,“囡囡别听啊。你这可是烫伤,弄不好是要留疤的,娃儿腿上留疤就不好看了,再说你妈……” “绵绵是我女儿,你不心疼我心疼。”一道柔和的女声跟着响起,“还有,这住院的钱是我自己出的,跟你儿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要不是来看绵绵……就给我滚!” “我是你婆婆!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这位老夫人,”病房门嘎吱一声往外打开,傅景祁跨步出来,对着花甲老太温和浅笑,“里面还有不少病人需要休息,如果吵到他们可就不好了,您说是吧。” “我怎么吵……”转头看到他身后敞开的病房里,近两米,撸起袖子露出花臂的大汉,老太太一个激灵闭上嘴,狠狠剜眼儿媳苏敏,门都没进扭头离开。 苏敏也是强撑着,人走后泄了心头那道气,腿差点没站稳,感激地朝傅景祁投去一眼,“真是谢谢傅医生了。” “这没什么,”傅景祁摇摇头,带上门隔绝被老婆拧着耳朵揪回去的壮汉,压低声音:“那些话绵绵都听到了,比起身体,还希望绵绵妈多关注女儿的情绪,心情如果不好,伤口愈合地也不会快。” 苏敏被他说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得抓紧布包袋子,温声应好。 正要进去又听人道:“这般大的孩子心思大都敏感,看得出来。” 苏敏微微一怔,换上笑容推开门。 病房早已恢复先前的热闹,三两说着话,隔壁床的中年妇女扯着嗓门儿跟她打招呼,“哟,带的苹果啊。” 苏敏将布包放到床头柜上,从中捡出一只大苹果给过去,“李婶儿尝尝。” “哎呀不用,我这儿有,给你家囡囡削一个。”中年妇女逗着小姑娘,“多吃水果,这腿就不留疤啦知道不。” 绵绵红着脸点头,再望着身旁坐下来削苹果的妈妈,眼里亮晶晶地,小声激动地道:“刚才我听到了,妈妈好厉害!” 居然敢叫奶奶滚,以前都不会这么说的。 苏敏削皮动作一顿,想起来之前那少年的一番话,满脸歉疚,“妈妈先前错了,想着我忙,让她帮着带你,处处让她,结果还是让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凭什么还要再让她?我又不欠她的。” 绵绵咬咬唇,有些担忧:“要是爸爸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他不高兴是他的事,我还气着呢。”苏敏削完皮切开苹果,分了一半给隔壁床,再把剩下的切成小块堆女儿碗里,“咱不管他,乖乖听医生哥哥的话,该输液输液,该擦药擦药。” 绵绵塞了满嘴苹果,笑着应好。 - 傅景祁又去了其他病房一一查看自己的病人,巡房结束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手机突然震动两声,拿起来一看: 【宁熹:傅医生,钱还你咯。】 【宁熹:转账¥2400.00】 【傅景祁:给多了,一共是2358.72。图片.jpg】 【宁熹:剩下的就当昨晚的车费。】 【傅景祁:那我却之不恭了。对了,一个星期后别忘了来拆线。】 【宁熹:收到.jpg】 发送完表情包,宁熹抓着邻居送的大苹果咬一口。 甜! 不要钱的就是好吃。 退出跟傅景祁的聊天,看着账户上多出的三万多块,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有一说一,许惟清转账倒是干脆利落,三万四千五,啪就转过来了,如果走之前不说那些话的话,勉强还算个人。 第8章 “宁弈安身上的一件大衣就三万,宁熹,三万你要攒多久?嫁去傅家冲喜听起来像是掉进火坑,但总比现在的日子好啊。” 拿回钱,宁熹没那么气了,在他看来,许惟清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可听他这么说,心口还是不免揪了一下。 碎片式的记忆里,盛夏时节,两个穿白衬衫的少年雨天在一处屋檐下躲雨嬉闹。 那应该是原主最快乐无忧的一段时间。 只可惜,太短了。 眨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眼算计,背信弃义,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他好的伪君子。 宁熹无法理解,但还是在许惟清离开的时候异常平静地道:“宁熹昨晚死了。”他撩起碎发露出额头的伤,“宁弈安找人把他打死了。” 许惟清心口微跳,慌慌张张回头,看到他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地上一抹斜斜的影子,只以为他说的气话,随后眉头狠狠皱起,“宁弈安不会那么做的。” 半天等来这样一句。宁熹放下手忍不住大笑,笑地眼角飚出眼泪,立刻变脸,“滚!” “熹熹。” “咱们已经没关系了,以后不准这么叫我,不对,也不准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宁熹将人轰出去。 关上门,背过身靠在门后,仰头望天看了许久。 “喵~” 宁熹抖了个激灵跳出回忆,寻声望向院子东南角,一只小黑猫从墙头轻巧地跳下来,快速跑到堂屋门口蹭到他脚边,昂起脑袋,“喵~” “大胖!” “喵~” “不对。”宁熹伸出手掌上下比划,“这么小,四分之一个大胖。” “喵~” “你跑这儿来干嘛?我穷的要死可养不起你。” “喵~” 宁熹拎起它的后颈,瘦瘦小小一只,也不挣扎,就用那双黄澄澄的眼珠子看着他,一声一声抓心挠肝儿地叫。 “饿了?” “喵~” “啧,麻烦。” 宁熹放下它进屋,走到八仙桌前,从购物袋里翻找出一把新刀,将手里没吃完的苹果切碎,装进迷你小碗儿里放到小猫面前。 黑猫饿极了,饿狼扑食般吃完,舔干净碗又冲着宁熹叫。 “还饿?你是要吃穷我么!”宁熹边嫌弃边又去塑料袋里掏,掏出泡面、火腿肠以及一大包吐司。 宁熹拿起火腿肠。 “宁熹,别拿火腿肠喂大胖。” “为什么?这可是肉啊。” “火腿肠对猫来说,太咸了。” 想起院长的话,宁熹放下火腿肠,开了那包吐司,将一片吐司撕成碎条放碗里,另拿只碗倒半瓶矿泉水推小猫跟前。 “我欠你的,吃吧。” 宁熹托腮蹲地上,总是会将眼前瘦小的黑猫跟那只泡菜坛子放一块儿比较,最后得出结论,“流年不利,犯太岁。” 等它吃完,宁熹倒出塑料袋里的东西,甩一甩放地上,“过来。” 那猫像是料定他不会伤害自己,乖乖钻进塑料袋里。 宁熹手一拎,开门出去,手机导航了一家最近的宠物医院。 “喵~” “嗯?带你去哪儿?”宁熹手往上提,对它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把你卖了数钱!” “喵~” 一阵冷风吹过,宁熹拉开羽绒服将猫连同塑料袋一并塞怀里。 弯腰缩脖走出胡同,差点撞上一个老太太。 王翠萍带着一肚子气从医院回来,登时破口大骂,“你眼瞎啊你!你……” 抬头撞上宁熹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王翠萍下意识抖了抖,白着唇快速走过,到家门口才隐约想起好像在哪儿见过,两步退到路上,伸长脖子往隔壁十几年没人住的鬼屋看一眼,门上那把大铜锁果然打开了。 宁熹在老城区里左转右拐,走了近两公里才找到导航上标记的宠物医院。 到医院里头拉开羽绒服拉链,揪出一只塑料袋递给护士,“看看有没有哪儿伤着吧。” “好漂亮的小黑猫。”黑猫被护士抱到处置台上,旁边不禁传来一声赞叹。 宁熹倚着前台懒懒地侧过头,先看到一只品相极佳的暹罗猫乖顺地趴在主人怀里,主人年轻很轻,看着比他大不了几岁,染着一头夸张的奶奶灰,左耳穿了个十字架银饰。 男生也将目光从小黑猫身上挪开,看向宁熹,“这是你的猫?” “不是。捡的。” “那我……” “想要?” 男生笑着点点头,手不时抚摸着怀里的暹罗猫,“我很喜欢动物。” 宁熹瞧他穿着打扮挺阔气的,点头,“行啊,给钱,这小东西可是吃了我不少东西。” 男生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住,周围的护士和客人在听到他话后,也纷纷皱眉表示厌恶。 一只野猫,还是捡来的,别人问一嘴,张口就要钱,怕不是穷疯了吧。 男生很快缓过神,脸上依旧带着笑,“好,多少钱。” “两……” “喵~” 一双黄澄澄的眼珠子隔着四五米远,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倒是比泡菜坛子乖多了。 宁熹瞪它一眼,放下两根手指往兜里揣,“抱歉啊,我不卖了。” “可是你刚刚……”男生急了。 第9章 “不卖。” 斩钉截铁的一句,男生又看两眼小黑猫,最后只得作罢,“那算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它。” 宁熹没回,掏掏耳朵走到处置台。 黑猫的身体基本正常,瘦是因为刚出生不到一个月,又好几天没吃东西,护士查了没病先开点药驱虫。 宁熹额外购置一堆罐头猫条。 来时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两只手都快拎不下了。低头盯着舒舒服服窝怀里的猫,脸说不出的臭,“真是欠了你的。” 宁熹一路走一路骂,没等走近,远远地就瞧见一道身影在门口来回徘徊。 第5章 早餐过后,宁家别墅内的气氛异常低迷。 宁父抱臂靠在沙发上,额角青筋突突猛跳,宁母抱着宁弈安坐在他右手边,看到儿子白脖上一道明显的勒痕,泪水在眶里打着转,心疼地眼睛都红了。 “简直无法无天!”宁国平有生以来都没今天这么狼狈过,气得大喝。 别墅里的保姆,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随便往前凑。 “目无尊长,哪有半点我的样子?”宁国平烦躁地揉捻眉心,“这样下去,送去傅家不出一夜就得被退回来。” 他好不容易搭上傅家这条线,可不能毁在宁熹手上。 宁弈安原本安安静静垂着头,扮演一个合格的受害者,听到这话心猛地一跳,抬头就发现父亲正朝他看过来。 后脊瞬间窜起一股凉意,直通大脑阵阵发麻。 如果宁熹不去冲喜,就会是他。 这么多年,宁弈安深知父亲秉性,为了利益,哪怕是枕边人都能牺牲,更何况他。 他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察觉到自己反应过激,柔顺劝道:“哥哥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骤然间知道原来自己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心里不平衡很正常,等他想明白爸爸妈妈也是爱他的,就不会做出这种事了。” 声音一度哽咽,宁弈摸摸脖子,头埋得更低,“安安没事,只要哥哥能出了这口恶气,安安受再多委屈都没关系。” “什么叫没事!”宁母听他这么说心都要碎了,眶里的泪水彻底决堤,“被抱错又不是我们的错。认回来后,我是短他吃还是短他穿了?叫他拿雪球来砸我们,还用围巾死命勒安安脖子。” “妈~”宁弈安坐回她身边轻轻拍她的背,安慰:“或许……哥哥是觉得自己不声不响被爸妈接回来很没有面子,正好再有五天到腊八就是哥哥生日,要不给哥哥举办一个盛大的生日宴?叫旁人都知道哥哥才是爸妈的孩子,这样哥哥心里也会好受点。” 陈枝渐渐止住啜泣,想想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那天也是你的生日啊。” “我没关系的,”宁弈安懂事地摇摇头,唇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只要哥哥开心就好。” 他知道,父亲原本的计划就是在那天送一个儿子到傅家冲喜,至于他还是宁熹都无所谓。 如今宁熹一走了之,毫无疑问会是他。 所以,宁熹必须在那天回来。 他可不想进傅家,天天守着一个根本不会醒来的植物人。 “安安,”毕竟养在身边的这个感情更深,他越是谦让,宁母就越愧疚,“妈妈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知道,妈最好了。”宁弈安笑着抱住她,再看向脸色明显缓和不少的宁国平,“在那之前,还是得将哥哥找回来才行。” 主角不出场,生日宴给谁准备。 “是啊,他会去哪儿……”宁母突然想起宁熹走之前那句“回家”。 离开宁家别墅,他现在能回去的也就只有养父母家了。 电话很快打过去几个,无一例外全被挂断。 宁弈安抿紧唇角,怯怯地道:“哥哥一定还在生气。” “怎么?”宁国平一听这话,火气蹭地窜上来,“自己做错事,还得我们亲自去接不成!” 很显然,他不愿,也不许代表他脸面的宁母和宁弈安去。 宁弈安到嘴边的话没能说出口。 不让母亲去接,就只能想个法子叫宁熹自己乖乖回来。他安静片刻,迟疑着道:“听说哥哥前几年一直住在舅舅家。” - 十七.八岁,穿一身黑色棉服的女孩儿缩着脖子在家门口左右张望,宁熹停下脚步,从原主的碎片记忆里翻出,这是原主舅舅沈建华的女儿,沈田珠。 刚过下午四点,中午还在融化的雪又渐渐冻成一团,东西长巷吹来的风,跟刀子似的往脸上刮。 沈田珠没戴手套,不停地把手放到嘴边哈气取暖,探出脑袋看到宁熹回来,冻发白的小脸转瞬扬起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哥!”沈田珠跑着过来,先低下头落在他胸前,“小黑猫!好漂亮啊。” 漂亮?浑身乌漆嘛黑,就尾巴尖一点白,哪儿漂亮了。 “你来……”宁熹瞟了眼面前的圆脸女孩儿,注意到她耳尖隐隐龟裂,将右手上一袋猫罐头拎到左手,给她挡了半边,“外面风大,进来坐吧。” 沈田珠逗两下小黑猫直起腰,“不了,家里还有活儿,我爸让我来叫你去吃晚饭。” “舅舅。”宁熹喃喃一句,咧开嘴,“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沈田珠愣愣眨眼,“你没告诉爸么?不对,你怎么又回来了!” 第10章 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一星期前刚放寒假那会儿,家门前来了好几辆名贵豪车,说哥其实是房产老板被抱错的亲儿子。 当年姑姑怀胎八月跟姑父过年回老家,不知怎的动了胎气,没到老家就在镇子上生了。 二十一年前不比现在,那时候医疗稀缺,镇上只一家还算正规的医院。 偏偏那天生孩子的不少。 护士人手不够,忙地头都晕了,抱着两个男婴去洗澡,错拿对方的包巾,无意导致两个孩子被换。 她当时搁旁边听,都觉得能去写本书了,但事实确实就是这样,房产老板甚至带着宁熹去做了两次亲子鉴定。 之后人被带走再没音讯。 沈田珠倒是觉得庆幸,也为哥哥高兴。 姑姑姑父死后,宁熹哥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初二在他们家住不到三个月,就被她妈以家里两个孩子实在负担不起为由推去其他亲戚家,到宁熹哥考上京大,她妈又巴巴地去太姨奶家把人接过来。现在能多出一对有钱爸妈,宁熹哥以后就不会那么苦了。 谁知这才过了一个星期…… “这里是我家,我不回来去哪儿。”宁熹绕过她推门进去。 沈田珠转头跟着人进屋,默默地看着人将袋子堆到八仙桌上,打开一个罐头,再把怀里的黑猫捞出来放地上。 宁熹搬两张矮凳,给她一张,另一张塞自己屁.股下,伸长腿交迭着,懒洋洋地看小猫进食。 宁熹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沈田珠挨着矮凳坐下,环顾整个小院儿,直到瞧见屋檐下晾着几条毛巾,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转回头眼眶微红:“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 她知道宁熹哥一直都想有个家,被大老板带走的时候,满眼都是开心,怎么刚过一个星期就不要亲生父母跑回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 “……烦得很,吃个饭都不安静。”宁熹视线放在黑猫身上,看它进食看饿了,想起早上没吃到的水晶蒸饺,转头问:“晚上有蒸饺么?” 沈田珠一愣,摇摇头又点点。 “到底有没有。” “有煎饺。白菜猪肉馅的。” “那也行。” - 宁熹舅舅家住得不远,穿过两个胡同巷到大路,左手边第一家沈记包子铺就是。 沈建华夫妇经营着一家早餐店,店后面就是一家人住的地方。 沈田珠带着他从后门进,刚进门,先被滋一脸水,十岁左右的小胖子举着水枪嘻嘻哈哈走过来,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宁熹,扒拉着下眼皮冲他做鬼脸,“扫把星。” “沈志勇!”沈田珠抹了把脸上的水,气得高喊:“谁教你这么说哥哥的!” “哼!我才没有一个扫把星哥哥。”沈志勇完全不怕她,说着又举起水枪有恃无恐地往她脸上滋,胖乎乎的脸,五官都龇牙咧嘴地挤变了形,“赔钱货,还不快去给我做饭!” 宁熹眉心微跳,抬手堵住喷.射不停的水枪眼,弯腰凑到小胖子面前,眼尾斜斜往上飞,笑着骂:“小畜生。” 王芳擦着手出来,刚巧听到这话,两步跑过去指着宁熹鼻子骂:“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敢骂我儿子!” “我这是骂么?”宁熹松开水枪顺势调转枪口,沈志勇下意识摁下开关,滋了膀大腰圆的妇人满脸,“他叫我扫把星呢,不也是,有娘生没娘养。” 王芳用油光锃亮的围兜挡脸,火气蹭蹭上涌:“我儿子说错了么?宁士诚夫妻就是有你才被车撞死,现在连你亲爹妈都不要你了。你就是个灾星,祸害!” “妈!”沈田珠赶紧过去拦她。 王芳也不知刚摸过什么,满手的油就往女儿脸上招呼,“你死人啊!弟弟被人欺负就站在旁边看。我生你个赔钱玩意儿有什么用!” 沈田珠脸上火辣辣地疼,但再疼也没有语言最伤人心。 母亲的话如同一把刀扎在她心口,沈田珠没忍住,眼泪啪嗒滚落。 “多大的人了,说你两句还哭?” 院内骂声震天,小胖墩举起拳头要去打宁熹,宁熹握住水枪左右一晃,小胖墩被带着一屁.股摔坐在地上,身下很快淌出一大滩水渍。 十岁,已经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忽然张口开始哭。 王芳赶忙跑到儿子身边,火力对准宁熹,直骂他心肠歹毒,“要是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拼命!” “行了,你少说两句。”沈建华刚忙完铺子到后院儿来,头疼得不行,拉回老婆那只恨不得戳到宁熹眼睛的手,温声劝:“先带志勇回去换裤子。” 王芳转头狠瞪他两眼,对宁熹又重重哼了一声,吃力地抱起儿子进屋。 “小熹啊,你别介意,你舅母就这个脾气,”沈建华擦着手,满脸歉疚,“十几年了也改不了。” “脾气?”宁熹冷冷冲他笑,“宠儿子上天,却对自己女儿非打即骂?” 沈建华脸上划过一抹惨白,蠕动嘴角半天没出声。 “我的好舅舅,你们家这顿饭我可吃不起。”瞥眼脸红红的沈田珠,宁熹扭头从来时路回去。 走在胡同巷里,冷风直往身上吹。 宁熹裹紧羽绒服,忍不住暗骂一声:“操!” 又没吃到饺子。 第6章 带着满肚子怨气回到家,小黑猫早已经吃饱喝足,安安稳稳趴在宁熹走之前用旧衣服给它做的小窝里。 第11章 听到脚步声,蹭地扬起脑袋,发现是宁熹,放心地夹着音叫唤。 “睡你的。” 小黑猫又乖乖趴回去,黑漆漆泛着油光的耳朵,在宁熹路过带起一阵风时动了两下。 大餐没吃上,宁熹只好烧锅开水,泡面。 站在八仙桌前撕着调料包,额前碎发在回来时被风吹乱,层层迭迭甚至翘起一缕,灯光倾泻而下,细碎发影落在毫无瑕疵的脸上,似有暗光浮动。 宁熹往桶装面里洒下调料又用牙咬开两根火腿肠,掰成几段扔里头,等到水开浇下一泼热水,坐矮凳上抱着捂手。 屋外又开始下雪。 四周除了穿堂过的寒风,就剩窝旧衣服里的小黑猫,呼噜呼噜。 宁熹:“……真安静。” 寻常这个点,也是医院放饭的时间。 像他这种每天按时吃药,病情稳定又待了好几年的,还能跟着护士医生后头溜去食堂,东看看西摸摸,来了兴致扮成食堂打饭阿姨,给自己的主治医生打他们最讨厌吃的食物。 其他病人则由护士专门送到房间。 这个时候,病房也很热闹,特别是那些神志不清,喜欢大吼大叫的,一旦犯病,恨不得将整栋楼都抬起来。 宁熹吃完饭赶得巧,就会去医生办公室“借”来白大褂,跟着一群脚步匆匆的医生大摇大摆过去,在被他们发现拦门外边后,抓把瓜子靠门口,顺带跟抢他瓜子的隔壁床病友打一架。日子也算有滋有味,现在…… 也不知道他那倒霉病友,有没有借尸还魂这个好命。 - 同一时间,傅家老宅三楼卧房。 两米二的大床左右,各种精密仪器忽然没来由地发出警报。 很快,一群医生冲进房间。 傅夫人晚饭吃到一半得到消息,也紧随其后赶来,两手死死握着,焦急望向床上双眼紧闭的年轻男人。 “何医生,怎么样了?”守了五年,还是头回出现状况,傅夫人既高兴又怕落得一场空,问地越发小心翼翼。 何医生和其他几名医生一通检查下来,纷纷紧抿唇角,比起没有希望,可能还要更糟糕。 “大少爷的心跳快停了。” 意识刚刚恢复的傅闻礼:!? 何医生一句宣判,傅夫人腿软得险些站不住脚,好在保姆吴妈及时扶住。 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傅夫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哭着扑到床边,声声呼唤:“阿礼,是妈妈啊,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好不好,你不能就这么狠心地丢下妈妈不管啊。” 母亲!是母亲的声音! 他,回来了! 傅闻礼费力地想要睁开眼,可是不管怎么挣扎都像有件重物死死压在身上,他动不了,只感受到母亲正轻柔地抚摸自己的脸,声泪俱下。 “夫人,”吴妈走过来安抚傅夫人,“看来只能照青玄道长说得做了。” “可是……”傅夫人年轻时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即便为儿子的事愁了五年,也依旧掩盖不住其灼灼风华,眉头微蹙,大颗眼泪往下掉,堪比黛玉葬花。她不同意道:“冲喜不是害了人家孩子么。” 青玄道长?冲喜! 电光火石间,傅闻礼猛然想起,他所在的这个世界其实是本替嫁虐受文。 根据文中设定,他会因车祸成为植物人昏迷五年,直到炮灰受替假少爷嫁过来冲喜,半个月后奇迹般苏醒。 然而醒来的他,从此却成了炮灰受的噩梦。 他向来对冲喜这种迷信思想嗤之以鼻,十分不满母亲在他昏迷期间私自为他安排,对炮灰受一直都不冷不淡。 无论是在傅家被欺压,还是遭受假少爷欺凌都视若不见,直到他因醉酒强上了炮灰受。 可他们的感情并没有更进一步。 他甚至颠倒黑白,当众指责炮灰受勾引自己,骂他恶心,将本就脆弱不堪的人彻底打进深渊,在身心双重折磨下,炮灰受不到三个月便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最后割腕自杀。 也是在炮灰受死后,他才幡然悔悟认清自己的心,但这时已经晚了,自此他都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傅闻礼半夜想起这个胃疼的剧情,都得坐起来给自己两嘴巴子。 他怎么会是这种人? 傅闻礼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要从根源解决问题,避开最初的剧情点成功躲避车祸。但他似乎逃不开剧情框架,没过多久就被人推下楼,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晕了。 这一晕就是五年。 不行,他得赶紧想个法子,绝不能叫悲剧上演。 傅闻礼暗暗发誓,耳边又传来吴妈的声音,“宁家那边倒是挺愿意的。听说前阵子刚寻回了亲儿子,企图将这个推过来。” 傅闻礼:呵!为了搭上傅家这艘船,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打听过,这个宁熹长得不错,还是京大金融系的学生,成绩优异,年年都拿奖学金,性格也比宁家另一个好。” 傅闻礼:就是性格太好了,最后才被磋磨……等会儿,宁熹! 昏迷的这五年,傅闻礼的意识穿进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他睁眼就被家人强行送到精神病院。 起初是要逃的,但在入院后瞧见扮作猴子在树上荡来荡去的长发女孩,傅闻礼忽然觉得逃出去也没什么意思,关键他对姑娘一见钟情,尤其是她坐在树上,龇着大白牙摘桃往下砸的时候。 第12章 他不知道女孩得了什么病,只知道她抓着借治疗名义欺负女病人的医生狂揍时,在发光。 主治医生告诉他,女孩名叫宁熹,比他早来三年,病其实不算特别严重,但他终身都得待在精神病院,否则出去后进的就是监狱。 宁熹杀过人。 十六岁那年,将欺负妹妹的继父乱刀砍死,事后还十分冷静地将尸体剁碎,抛尸多地。 据说警察在废弃工厂找到他的时候,正在熬一锅人头汤。 手段可谓极其残忍,本该死刑,但由于他未满十八加之诸多因素,死刑改为了无期。 可在服刑不到三个月时,唯一的妹妹自杀了。 宁熹也就疯了。 傅闻礼听后无比心疼女孩的遭遇,有意无意接近她,在坚持不懈两个月后,对方看他的眼神要喷火。 第三个月找他打了一架,第四个月,宁熹的长发已经齐腰,却被她全部剪了,剪完头发回来在他面前脱下裤子……比大小! 入院四个月后,他才知道宁熹是个男生。 长发是给院里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小姑娘留的。 傅闻礼悲痛欲绝,封心锁爱一晚上,用钞能力搬到了宁熹隔壁床位。 打过架、吵过嘴,嗑过同一捧瓜子看热闹,也在医院天台上躺着数过星星。 每年盛夏,他都会陪宁熹翻墙去给妹妹扫墓。 宁熹不知道,其实每年那天晚上,院长都会叫保安把院墙那一片的监控关了,巡逻的人也会刻意绕开,看见只当眼瞎。 他们知道,宁熹不是逃跑,他也一定会在天亮前赶回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五年,傅闻礼沉溺其中,有时觉得就这样一辈子好像也不错,直到那只黑猫…… 宁熹被它吓得摔下墙正好砸自己身上,他就这样穿回来了。 那宁熹呢?吴妈说宁家要送过来的冲喜对象也叫宁熹,会不会就是他! 算算时间也就这几天的事,最迟不超过一个月,就能见到他了! - 宁熹呼哧呼哧吸完一桶红烧牛肉面,连同汤一并喝干净,身上终于暖和点。 收拾完桌上的狼藉,走到堂屋外扯下冻成冰条子的毛巾准备洗漱。 门外忽然传来几道规律的敲门声。 宁熹将毛巾扔进脸盆里去开门,一张谨小慎微的中年男人的脸裹着冷风抬起来。 “舅舅有事?” 沈建华笑了笑,拉下棉服拉链,从怀里掏出用塑料袋层层包裹住的饭盒,整个人冻地直哆嗦,“珠珠说你想吃煎饺,舅给你送几只来。” 宁熹心里对沈建华并无怨恨,原主这个舅舅对原主应该还不错。 “进来挡挡风吧。” 正好他也想知道,宁家叫他来干什么。 进入堂屋,宁熹把门关上挡住风,再给沈建华倒杯热水。 “养猫了啊,还挺漂亮的。” 有生人靠近,小黑猫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厉声叫唤,边叫边往宁熹脚边跑,顺着他的腿往上爬,跳到宁熹怀里方才作罢。 “舅舅来,是有事吧。”宁熹不搭他的话,往桌上煎至焦黄的煎饺瞥两眼,喉头上下一滚,只觉得刚才那一桶面吃了个寂寞。 但他也知道拿人手软。 任何示好都是有目的的。 沈建华原想客套两句,不曾想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吸了吸鼻子讷讷道:“就这么跑出来,爸妈不得担心死啊,你看这儿什么都没有,不如早点回去?” 煎饺似乎也没他想象中那么好吃。 宁熹咧嘴笑笑,一只手自觉撸着小黑猫,问:“你知道他们要我回去干嘛么?” 沈建华不说话了。 他知道,知道宁家是想让宁熹代替宁弈安冲喜,在明知是这种情况后,依旧来劝他。 “是谁让你来的?宁弈安?宁国平?还是陈枝……哦,原来是她。”只看沈建华欲言又止,宁熹就知道了。 倒是意外,原以为会是宁弈安,没想到竟是她。不过现在也无所谓谁不谁了,都一样,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小熹,去傅家冲喜不亏的。”沈建华说得自己脸都红了,很明显,他不擅长这种劝人跳火坑的事。 本来,唱红脸的该是舅母,可他却在戏开唱前走了,游说的事就落到沈建华一人头上。 宁熹将塑料饭盒盖子盖上,笑容倏地落下,“想都别想!” 他又不是原主,他又不欠他们什么。 第7章 大概没想到他会拒绝地这么果断,语气还特别冲,沈建华错愕地嘴都张成o型,缓了好一阵儿才又开口。 “你以前最让人省心了,怎么现在……”他顿了顿,重重叹道。 清凌凌的目光斜过去,宁熹嘴边漾开一簇冷笑,“你也说了以前,我现在是个成年人,该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 想pua他?做梦! “那是你爸妈。”见他油盐不进,沈建华直接搬出孝字大过天的言论,“我知道你是压抑久了,谁的话都不想听,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你让你爸妈以后怎么办?” 一座大山压下来,宁熹没了声儿。 眼见有戏,沈建华又抓紧道:“你要还认我这个舅舅,就听舅舅一句劝,爸爸妈妈是永远不会害你的。” 偏棕褐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他,直把沈建华盯地后背发毛。 第13章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没等出声宁熹先问:“你光是知道我回来,可知我为什么回来?” 沈建华眨眨眼:“这……” “他们要是真的待我好,我会回来么?”宁熹继续问,“这事如果真的是件好事,那么不管是我去还是宁弈安去都一样,既如此,又为什么非得是我?” 连续几个问题劈头砸下,屋外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卷着狂雪用力捶打门窗,瓦斯灯泡照亮的堂屋里,静默无声。 沈建华维持一个姿势坐了很久,骤然抓紧放在膝上的手,近乎乞求:“你就回去吧。” 他不敢抬头看宁熹,声音也碾碎在唇齿间含糊不清,“反正这里,也不是你的家。” 说出这句话后,沈建华就后悔了,又忙解释:“小熹,舅舅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实话跟你说吧,那边给了钱,叫我劝你回去。” 沈建华的小儿子沈志勇患有唐氏综合征,每年为治疗需要一笔不小的支出,他们虽说开了家包子铺,平时也就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开销,偶尔甚至还需要借钱。 只要将宁熹劝回宁家就能有十万块,如何能不心动? 他知道冲喜是火坑,但为了儿子,他也不得不将外甥推进去。 “你就当帮帮舅舅……” “呵呵!这世道真是一点都没变。”宁熹不禁笑出声,“还是这么地可怕。” 人人都怕精神病院里歇斯底里的疯子,殊不知,咬人的狗不叫。 “我帮你的还不够么?”宁熹笑够后平静地望着他,“我这些年获得的奖学金,兼职赚取的工资,哪一样没有攒出来给你?就这,你老婆还骂我是灾星、祸害。” 原主是吃过他家大米,但吃的那些早就已经连本带利还清了。 “她……” “别她她她的,”宁熹还以为他对原主有多好,结果就这,“我该去哪儿,该待在哪儿都是我自己说了算。你说这里不是我的家,那行,你让宁弈安来住,将抱错这件事彻底更正过来,看他愿不愿意在这儿待哪怕一天。” “拿上这玩意赶紧走!”宁熹将塑料饭盒往他面前推,还是那句,无论他还是原主都不欠他们任何人。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沈建华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没有拿走饭盒,只道:“这你吃,明儿个我叫珠珠来取盒子。” 宁熹半句话都不想回。 人走后,随便洗洗就躺在了西侧卧房木板床上。 冬天没空调是真的冷,尤其还是这样透风的房子里,宁熹白天买泡面顺手到超市拎回两条羽绒被,睡前又将仅有的两件外套盖在被子上,也还是冷。 还有什么可以制暖的…… “喂,黑猫。” “喵~” “冷不。” “喵~” “我给你捂捂。” 宁熹也不管它愿不愿意,直接上手把猫抱到嘎吱响的木床上,冰凉的手塞它暖乎乎的腹部下。 “别给老子在床上拉屎撒尿知道不?不然我卖了你!” “喵~” “知道就好,睡吧。” 宁熹冷极了,昨晚有空调还没感觉,这会儿那股忽然从盛夏转到寒冬的不适感强烈袭来,睡梦中无意识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耳旁传来声声猫叫。 大胖那只肥猫又在满院子追着他跑,他上树,猫也灵活敏捷地跟着往树上窜,一爪子挠过来,宁熹赶紧往后躲,脚突然腾空摔了下去。 倒是没想象中那么疼,甚至还有点软。 “能起来了么?我快被你坐死了。” 身下传来一声委屈。 宁熹刚要跳起来,一只染血的手伸过来抚摸他的眼睛,病友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猛地窜到眼前,叫着:“还我命来!” 宁熹吓得睁开眼,小黑猫正用舌尖轻舔他的眼睛……怪不得这么湿。 他拎起脸旁作妖的猫,晨曦早已穿过窗帘洒到床边。 宁熹放开黑猫坐起身,两手啪地拍在脸上,人顿时清醒不少。 穿上衣服洗漱完,扛着锄头到院角刨出一个坑,叫小黑猫去上厕所,回来后给它开了瓶罐头当早饭。 这时,摇摇欲坠的大门冷不丁被人拍响。 “宁熹哥。”是沈田珠。 过了八点,早餐店没那么忙了,沈田珠就被她爸拾掇着过来要饭盒,这还是其次,主要是派女儿再来做做宁熹的思想工作。 宁熹直接把饭盒往她手上一塞。 发现煎饺根本没动过,沈田珠忙道:“哥,我不是来劝你的。” 昨晚她爸劝说未果,回去喝了点酒,稀稀拉拉将话抖了出来,她才知道宁熹哥被亲生父母接回去,根本不是享福。这也能解释,他为啥放弃那么好的生活跑回来。 “我在你这儿坐会儿,再回去。” 宁熹看她一眼往嘴里塞了块老面包,喝口矿泉水往下咽。 “哥,哥,你别吃那个。”沈田珠偷偷摸摸,做贼似的从外衣兜里掏出两只热乎的包子,“我走的时候往笼屉里拿的,给。” 宁熹:“你的早饭吧。” 举着包子的手微颤,沈田珠脸上飞过一抹羞赧,又将手往前递,“我不饿,给你。” 小姑娘坚持给,宁熹也不再推辞,从她手里拿走一只,“你也吃。” 两人一只猫,就这样默默吃着各自的早饭。 第14章 包子不大,宁熹几口就解决了,拿着剩下半瓶水喂猫,又取出一瓶没开过的给沈田珠,凑近就看到她脸上有道像是被指甲刮到的伤口。 “你……十八了吧。” 沈田珠接过水点点头,咽下嘴里的包子道:“对啊,怎么了?” 宁熹扭头进房间,沈田珠能听到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没过多久,握着一支软膏走出来,“拿回家擦擦,别留疤了。” 目光落到脸上,沈田珠赶忙用手捂住那道细小的伤口。 见她不接,宁熹直接扔她怀里,“别叫你妈看见。” “面包店老板人好,知道我妹妹过生日,特地送我一盒蛋糕。” “珠珠,十八岁生日快乐。” “你就在这儿吃,别叫你妈看见。” …… 想起一个月前生日的事,沈田珠鼻头微酸,眼眶倏地红了一圈。 那盒仅有六寸的蛋糕,她后来跟同学在别家店见过,同款的需要两百多,再好心的老板也不可能送这么贵的蛋糕,那是宁熹哥自己出钱买的,怕她有顾虑扯了个谎。 ……明明爸妈都不记得那天是她生日。 沈田珠握紧软膏,将最后一口包子塞嘴里,“哥,千万别去冲喜,傅家那个就快不行了。” 她擦擦手,掏出手机点开新闻,傅家大少爷病危的消息早已满天飞。 “你要是嫁过去,傅家大少爷没了,他们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这些有钱人,一个比一个迷信。”说到最后,沈田珠愤愤握紧拳头。 宁熹撇嘴扬了扬唇,弯起手指弹向她的额头,“好啦,这事不用你操心。”他指指桌上的饭盒,“把这个带回去给你爸。” “哦。”沈田珠抱着饭盒揉了揉发红的额头,临走前噘着嘴怨道:“哥,你手劲儿好大。” “这就大了?比以前收力了好么。” “以前?”沈田珠满脸茫然,“你以前什么时候弹过我脑门儿?” 眼前剪着波波头的女孩儿,与记忆里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渐渐分离开,宁熹慌乱地错开视线,垂下脑袋含,“我记错了。” 说完找来一只破竹篮,将地上的旧衣服一层层垫到篮子里给小黑猫做窝,直到沈田珠喊一声“我先回去了”缓缓抬头,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越走越远。 “芝芝……”宁熹望着那道被关上的门,喃喃自语,“还活着的话,也有这么大了吧。” - 又一天没出门,沈建华也没再来烦他,沈田珠倒是上门两次,瞧见宁熹在修理院子也想着上手帮帮忙。 刚走近,不耐烦的语气先传过来:“冷死了,出来干嘛?回屋去!” 沈田珠被他凶回堂屋,抱着小黑猫坐门口闷闷道:“哥,再有三天就是你生日了。” “哦。”宁熹对此并不在意。 沈田珠可不是为了听他这一声,气鼓鼓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么?” 她会做手工,没课的时候织些小玩意儿放网上卖,平时也攒了点零花钱。要是别人,她打死都不会拿出来花,除非是宁熹哥。 沈田珠等着他开口,宁熹却头都没回,只传来一句,“没有。” “我有钱。” “存着吧。” 沈田珠:…… 为这事,沈田珠莫名其妙跟他生气,决定冷战十分钟。 五分钟后,听到隔壁传来哭骂声,沈田珠忍不住开口:“旁边怎么了?” 宁熹停下来听两句,又继续手头上的事,“小孩儿被奶奶烫伤了。” 第8章 八卦是人的天性。沈田珠竖起耳朵去听隔壁的争吵,半天也只听到“赔钱货”“花钱”这些话,疑道:“没听到小孩儿哭啊。” 光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在院子里叫骂,那些话跟她妈平时骂的差不多。 “前两天的事,这会儿估计是小孩出院了。”眼见隔着一道巷口的隔壁动静愈演愈烈,宁熹将除掉的杂草扔进簸箕里,放下小铁锹转身进了厨房。 沈田珠又伸出耳朵去听,瞧他拿把刀出来,吓得赶紧把小黑猫放下,“哥你干啥,这可不兴拿啊。” “吵死了。” 宁熹已经三天没吃药了,早上起床后心里就在阵阵烦躁。不给沈田珠靠近的机会,大步往外走,离开前还对她道:“你赶紧回去。” 沈田珠哪能听他的,带上门跟着追出去,没发现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在他们走后推开了门。 隔壁家邻居姓林,一家三口外加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 此时,老太太正坐在地上,一口一个“赔钱货”地指着儿媳苏敏和她怀里的小女孩,“阿峰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媳妇儿,趁你不在家使劲磋磨你妈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妈,绵绵烫伤了不是小事儿,”站在老婆和妈中间的男人满身疲惫,“再说钱花都花了。” “那这些药呢?”老太太又指向儿媳手里的药品袋,“一个丫头片子吃那么多药干嘛?这不是浪费钱么。” 提到自己,绵绵搂紧妈妈的脖子,将脸埋进去。 苏敏轻拍她的背,对老太太也渐渐没了耐心:“绵绵为什么要吃药?还不是你把她给烫伤了。” “你胡说什么你!明明就是她自个儿非要在那片玩儿!要不然,我能烫着她么!”老太太毫不心虚地扯着嗓门儿冲她叫,叫完又拍着大腿左摇右晃地哭嚎,“我这个命哟,好心帮忙带孩子,反倒成了我的错。” 第15章 帮忙带孩子是事实,苏敏被她噎地说不上话,眼角登时红了一片,老太太也越发肆无忌惮,“我老婆子勤勤恳恳半辈子,不知道给老林家留了多少后。有些人生不出个带把儿的来,还为了个赔钱货责怪她婆母!老头子诶~你是死得早,要是活着,你看到阿峰娶的这个媳妇儿,你也得气死哟!” “王翠萍!” “你叫我啥!”老太太咬牙瞪向儿媳,面容扭曲地只恨不得把她活剥了。 苏敏被她狠狠气着了,她本身又不擅长吵架,扭头把问题抛给自家男人,林峰刚跑完长途运输回来,再面对这些身心俱疲,正要开口叫她让让妈,瞧女儿瑟缩委屈地看过来,硬着头皮问老娘,“您到底想怎样。” 王翠萍就等着儿子问这话,立即抬手指向那堆药,“赶紧把这些药给我退了。” “不行。”苏敏斩钉截铁拒绝:“这些药里头大部分都是擦的,不让擦,绵绵要是伤口发炎了怎么办。” 王翠萍叉腰怒瞪,“你个败家……” 铛铛铛—— 一阵清脆的敲击声传来,话被卡在喉咙口半上不下。 几人回头就看见青年冷着脸,握把刀站在他家门口。 王老太太眼神不错,确定他手里有刀,吓得忙从地上爬起来,拉住要将妻女护到身后的儿子,先一步躲到他身后,直喊“杀人啦!” 她这一声炸出不少左邻右舍,纷纷走出家门往这边看,看到真有人持刀也是吓得不行,有的甚至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是啊,我来杀人,”宁熹瞥向两侧数十人,露出森森白牙,“杀把孙女烫伤还不让上医院不给药擦的人。” 即将拨出去的报警电话纷纷停下。 这一带的住户并不少,大家也都知道林家这个老太太难缠,只要在小儿子这里,隔三差五地就要闹上一回。 之前有人看不过去,她趁林峰夫妻俩不在家对孙女又骂又掐,好心劝两句,隔天就编排人家趁她儿子跑运输不在家搞她儿媳妇,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愿意管这家的闲事了。 平常听见也只当没听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想到今天差点闹出人命,赶紧出来看看,才发现被人诓了。 这哪是来杀人,分明是来救人。 住林绵绵隔壁床位的中年妇人李婶儿今天也出院,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应声附和:“这种老不死的,该杀!” 旁人怕老太太撒泼,她可不怕,她也会。 得到赞同,宁熹回头扬起手里的尖刀,一双眼珠子钉死在王老太太身上,那表情可不是随便开开玩笑,倒真像是来杀她。 老太太吓得腿一软,摔地上哆哆嗦嗦,“上,上医院,擦药,擦药!” “哎!这就对了,这人家就不杀了啊。”李婶儿脸上藏不住地笑。 对付这死老太婆就得来招狠的。 一场风波很快平息,人群也渐渐散去。 知道他是来帮自己的,苏敏抱着女儿朝宁熹投去感激的目光,宁熹没看她,视线一直放在老太太身上,临走时撂下一句“我就住隔壁”。 言下之意:敢再吵吵,还能跑来杀她。 老太太忍不住抖了两下,人一离开,坐地上呜呜咽咽地哭。 旁人可能觉得没什么,这青年顶多就是拿刀吓唬两句,可在老太太看来,他刚才是真的想剁了她。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不到下午,老太太麻溜儿地收拾包袱,逃到离这儿二十公里外的二儿子家,林峰也不拦她,随她去。 “哥,你是这个。”沈田珠躲在胡同口,等人都散了,跑到他身边竖起大拇指。 她还以为宁熹哥真去干什么,原来是帮人家解围。 “我刚才听人说,那个老太太平时可横了,对孙女也不好。”跟她妈一样,都把男娃儿子当成宝。 “横也要命。”他刚才是认真的。 可是隔壁安静下来后,宁熹心里的烦躁却没有得到任何释放,抿紧唇角将下巴缩进羽绒服里,快步回家。 走到门口发现,大门竟然敞着。 “奇怪,我记得我带上门了啊。”沈田珠挠挠头。 宁熹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加快步伐进门,正对大门的堂屋竹篮里,小小的黑色身影不见了。 “咪咪?” 沈田珠前前后后找了两圈,脸上爬满慌张,急得都快哭了,“我把它放篮子里才出门的,门,门也带上了。” 怎么就不见了呢。 宁熹一言不发离开,在附近转了十多分钟直到出了这片胡同巷,也没发现尾巴尖一点白的小黑猫。 被人捡走了? 宁熹烦地将刀用力插进墙砖缝隙里,裤兜忽然传来一声震动。 【宁弈安:想要猫,明晚八点到宁家来。图片.jpg】 点开大图,被人抓在手里的黑猫,尾巴尖一点白。 宁熹微眯眼眸,手里的尖刀发狠地往下压,瞬间将那柄水果刀一分为二。 - 发完信息,宁弈安得意地拎起小黑猫后颈,“你的主人,会不会来救你呢?” 小黑猫胡乱蹬着腿,猛然间伸出利爪划向他的手。 宁弈安吃痛将它扔掉,举起手机就要砸过去,却在落下之际被只手拦住。 “给我抓起来!” 黑猫趁势往门口跑,四名佣人合力才将它围进笼子里,一声声凄厉地扒着笼子叫。 第16章 “小畜生!”宁弈安抱着手气得不行,偏过头怒视身旁的人,“许惟清你什么意思?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男朋友!” “那就是只猫,”许惟清按住他坐下,好笑地道:“你跟它计较什么。” “可那是宁熹的猫!”宁弈安没骨头似的倚在他身上,手指在他脸上流连滑动,“你该不会还喜欢他吧?爱屋及乌?” 许惟清身体微僵,不等宁弈安察觉到,反握住脸上那只手抵到唇边细细亲吻,眼中满是笑意,“我要是还喜欢他,又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呢。” 这倒也是。 许惟清如同一座雪山,素来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偏偏宁弈安就喜欢他这股遗世独立的劲儿,追了快半年才到手。 但一想到他曾跟宁熹在一起过,心里就像生了根刺。为了彻底除掉这根刺,他得让许惟清亲眼看着宁熹进傅家。 “明天是我生日,你也要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他搂着人脖子撒娇。 话说出去半天不见回应,宁弈安嘴巴微嘟,“怎么?不愿意?还是……不敢面对宁熹?” “怎么会。”许惟清环住他的腰往怀里带,“我只是觉得以我这样的身份,怕是不配。” 宁弈安:“你是我男朋友,哪里不配?” 许惟清没有回,只道:“我是不在意的,就怕你的那些朋友……” “你管他们做什么。明天是我的场子,要想砸我的脸也得掂量掂量,况且,”宁弈安在他嘴边快速嘬了一下,“还有宁熹帮你顶着呢。” 许惟清勾勒起嘴角,轻声道:“那我就放心了。” - 腊八当天,一大早,宁家就在为了晚上的生日宴忙碌着。 宁母甚至请来了五星级大厨,细细叮嘱:“菜品里都不要放蒜,安安不喜欢那个味道,餐后水果多准备些芒果,葡萄,还有……” “夫人。”保姆刘妈看眼对面认真记录的大厨,小声提醒,“还有宁熹少爷。” 陈枝忽然愣住,面对记完上述注意事项继续听的大厨,沉默了很久,“宁熹……宁熹不喜欢……” 儿子找回来一个多星期,她竟一点都不知道他的喜好。 恍惚想起宁熹临走前那抹眼神,陈枝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情绪莫名低落下去,“先记这些吧。” 她漫无目的地离开厨房,透过走廊窗户望向屋外的花园,那与她有着四分相似的少年似乎还握着皮管在给花浇水。 陈枝两步走到窗边,再一眨眼,花园里就只剩浇花的两个保姆。 呼出的气落到窗户上模糊了视线,她赶忙收回目光问:“刘妈,傅家今天是不是也会来。” “是。”刘妈道:“傅家大少爷快不行了,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他们也会带其中一个少爷走。” “可……” “这是宁先生的决定。” 陈枝踉跄靠在窗户上,抬头看到宁国平领着几个人上楼,突然冲过去抓住他的手猛摇,“国平,熹熹好歹是我们的亲儿子,咱们别把他送走好不好。” 宁国平脸色骤黑,刚要出声呵斥,想到身后还有几人,连忙转了脸色:“你在说什么傻话?什么送走?” “熹熹啊,别把他送去傅……” “老婆!”宁国平拔高声调,紧盯着她警告:“今天儿子生日,你应该是忙昏了头。刘妈,送夫人回房休息。” 他决定的事根本不可能改变,这件事早已经成定局。 最初那股气消了之后,陈枝靠着刘妈的手泪流满面,“他生气,他愤怒,都是因为我这个妈妈做得不好。” 可现在,她再如何悔不当初也晚了。 - 傍晚六点过后,宾客陆陆续续到场。 有些是宁家这边的亲友,另还有些听到宁家即将跟傅家联姻不请自来。 前后不到两小时,宁家别墅内外就已停满了数十辆豪车。 宁弈安今天穿了件奶白色毛衣,屋内热气一熏,白嫩的脸上很快染上点点红晕,宛若童话世界里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大厅一角更是堆满半墙给他的生日礼物。 宁弈安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每一位宾客间,所到之处无不夸赞他懂礼乖巧。 “你们看,傅夫人来了诶。” 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全都吸引过去。 大门外进来一位面容白皙姣好的夫人,乌黑长发仅用一根木簪盘在脑后,身穿黛紫绒面绣花旗袍,外披长及脚踝的黑色大衣,比屋里穿礼服漏肩膀的年轻姑娘们看起来要暖和多了。 通身气度配上这身富贵打扮,据说已有百年辉煌的傅家,其长房长媳确实是叫人望尘莫及。 只是站在那儿,就将屋内一众女客全都压了下去。 男客这边,傅家二房长子傅景祁,三房独子傅砚也是一个赛一个地出类拔萃。 “宁夫人。”傅夫人孟繁星移步到陈枝面前,微微屈膝,“家里有点事,来晚了些,还望宁夫人海涵。” “傅夫人客气了,您来得刚刚好。”陈枝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据说儿子出事的这五年,傅夫人深居简出,潜心礼佛,怪不得走到她跟前都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她赶紧朝宁弈安招手,“安安,过来。” 宁弈安看过去,恰到好处的嘴角隐隐龟裂,但为了不得罪对方还是笑着迎过去,“傅伯母好。” 第17章 孟繁星笑着点点头,叫跟来的保姆吴妈送上礼物,“一点薄礼,生日快乐。” “谢,谢傅伯母。”宁弈安的声音渐渐矮了下去,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慌乱,生怕对方看上自己,他忙转过头对陈枝道:“对了母亲,今天我男朋友也来了。” 两张笑容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陈枝不满地看他,但宁弈安管不了那么多,他不能让傅夫人挑中自己,转头将许惟清拉过来,“这就是我男朋友,许惟清。” 许惟清瞥他一眼,又看了看傅夫人,眼底划过一抹了然,抬手抵着眼镜架向面前两位夫人问好。 “就这样,我先带他去找其他朋友。”宁弈安说完,不管陈枝答不答应,又火急火燎地拉着人走开,没有半点平时的乖巧。 陈枝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居然在傅夫人面前这样失礼,“这孩子,今天怕是高兴坏了。” “生日嘛,正常。”傅夫人顺着她的话道,不等陈枝松下心头那口气,忽地转过话题:“听说宁夫人最近找回了一个孩子,怎么没看见啊。” 一个小辈的生日还不值得傅夫人出面,她来自然还是想看看道长口中所说的“闻礼的命劫”。 “他……” 砰! 紧闭的别墅大门被一股外力猛地破开,一张杀气腾腾的脸径直闯进来,嘴里还在喘着粗气。 “这是谁啊?怎么这么没礼貌。” “好像……好像是宁熹。” “你们看他,手里是不是有把刀!” 这话在人群中炸开,所有人都转头往门口看,有些瞧他来者不善已经开始往安全的地方退。 宁国平上一秒还在跟几个合作伙伴谈笑风生,下一秒脸就耷了下来,放下酒杯低叱:“今天是你生日,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宁熹没有应答,握紧尖刀往屋里走,目标直指宁弈安,没等靠近,陈枝大步走来抓住他的手,“熹熹,你看今天好多人来给你过生日,不要在这里惹事好不好。” 最后一句,陈枝压低了声量,近乎求他。 宁熹这才分了个眼角,冷冷地笑:“这生日给我过的?” 一句话问住陈枝。 不等她扯个谎,宁熹抬手将她推到一边,扬起手里的刀朝宁弈安奔过去。 “熹熹!”千钧一发之际,许惟清张开双臂拦在宁弈安身前,尖刀距离他几公分停下,“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仇怨,今天先放下好不好。” 宁熹瞥向大厅四周不敢靠近的人,似乎听进去了他的话,慢慢放下手,许惟清也跟着松一口气,只是没等这口气彻底吐干净,宁熹突然抓住他的手往旁边拽,顺带踹了他一脚。 “你算个什么东西!”他反手将刀横在准备往后退的宁弈安脖间,咧开嘴角,“如你所愿我来赴约了,猫呢。” 宁弈安浑身寒颤,他知道宁熹要来找他算账,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带刀。 “哥哥,”他勉强朝宁熹笑,“今天是你生日啊,你看妈妈大早起来给你准备的生日宴。” 陈枝正要上前,听到这话脚下跟生根了似的,一动不动。 “呸!谁他妈你哥哥,我就问你,猫呢!你要再不说在哪儿……”宁熹将刃口对准他的脖子,下压划出一道红线。 别人拿刀是吓唬人,他拿刀是真的会下手。 陈枝想起他上次离开时用围巾绞杀宁弈安,顾不得还有宾客在场,跑上前抱住他的手,“你难不成还要杀人么!” 宁熹没有回答,只是看过来的那双眼睛告诉她,他敢。 “再问一遍,那只猫呢。” 脖子上传来的疼痛告诉宁弈安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宁熹就是个疯子,微红的脸霎时无比惨白,张开口也说不上来话。 还是许惟清替他道:“在三楼,我带你去。” 宁熹扭头看他。 许惟清:“是真的,我不骗你。” “骗我也没关系,杀不了他,我就杀你!” 脖间的力道立即松脱,宁弈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扔到陈枝怀里,再抬头,宁熹已经反抓着许惟清的手腕上楼。 他正要跟上,许惟清朝他们摇了摇头。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三楼,走廊尽头最后一间卧房里,一只笼子放在床上,隐隐约约地有猫叫声传来。 宁熹立刻上前打开笼子,小小的黑猫嗖地窜出来,晃了晃脑袋闻到熟悉的味道,两步跳进宁熹怀里。 “喵,喵~” 许惟清:“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你回去后记得喂。” 宁熹单手托着猫,拉开拉链将它塞进羽绒服里,冷着脸离开。 “等等。”许惟清拉住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精美的机械表,“……生日快乐。” “你认识的那个宁熹已经死了,他不需要。” 宁熹抽出自己的手就要走,许惟清不由分说将表塞进他外套口袋里,“这表挺贵的,你要是不愿意带,改天卖了也能换点钱。” “许惟清,”宁熹看眼口袋,审视了他很久,“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你不会明白的。”许惟清深吸口气缓缓吐出,“走吧,你今天这么一闹,傅家肯定也就歇了这个心思了。” 二人没待多久,一前一后下楼。 几乎是刚一出现,大厅里的宾客全都抬头往上看,之前离得远的没听清,这会儿瞧见宁熹怀里的小家伙儿才明白,闹这一出只是为了只猫。 第18章 宁弈安的伤口不深,擦了碘伏止住血就行,见他从楼上下来要走,立马站起来,像是之前的事从未发生:“猫既然找到了,哥哥不如留下来把这个生日过完。” 陈枝虽然气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惹下大祸,提到生日,愧疚感又再次弥漫上来。 “安安说得对,宁熹……” “这是你的生日。”宁熹大步走到门外,回头朝宁弈安挑了挑眉,“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完收回目光,眼尖地瞧见男客中的傅景祁傅医生,和他身边抱着暹罗猫染着奶奶灰头发的男生,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正常,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宁熹这一出算是将宁国平的脸踩进深坑,但他也不是个傻的,冲他只找安安麻烦就知道,这里头少不了有安安的手笔。 晦暗莫测的视线落到宁弈安身上又立刻挪开,站出来主持大局,“真是抱歉,宁熹这孩子最近情绪不太稳定,让各位受惊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打了两个马虎眼儿很快将这件事揭过,宴会照旧。 宁国平又特地去向傅夫人赔罪,“犬子冒失了。” “无妨。” 无妨?无妨是什么意思?是……不在意?宁国平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位的想法。 “您?” “这孩子是个真性情,我挺喜欢的。” 四周遍地逢春,宁国平心下一喜,嘴角止不住上翘,“这孩子能得您喜欢是他的福气。” 傅夫人笑了笑捏住手提包,“这人一上了年纪身体就不太行了,今日我就先告辞,我们改日再叙。” 宁国平还想再跟她多聊两句冲喜的事,听她这么一说只好作罢,亲自送人到门口。 “景祁,砚儿,你们在这陪宁先生多聊会儿。” 傅景祁颔首:“好的,大伯母。” 傅砚抓起暹罗猫的手,笑眯眯地朝她挥手:“大伯母再见。” 一辆低调的迈巴赫随之驶出宁家别墅。 没开多久就见一道缩头耸肩的身影沿着路边慢慢地走。 保姆吴妈轻声道:“夫人,是宁少爷。” 孟繁星:“停车。” 迈巴赫在宁熹身边缓缓停下,孟繁星降下车窗柔声道:“这么冷的天,不如送你一程?” 宁熹侧目,将她跟这辆车打量了整整两遍,摇头,“谢谢了,不用。”他指向胸前的猫以及手里带血的刀,“脏。” “没关系,上来吧。” 第9章 车内开着灯,保养得宜的妇人长颈微侧,嘴边晕开小小的梨涡,跟堂屋里那张照片上的女人一样,干净地叫人舍不得去破坏。 压在心头上的烦躁莫名被抚平,宁熹摁住小黑猫几番冒出的脑袋,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吴妈立即开门下去坐到前排副驾,系上安全带后,侧着头问:“小少爷去哪儿啊。” “栖霞路388号。”宁熹边说边掏出纸巾,裹住尖刀揣羽绒服外口袋里。 司机将地址输进导航启动车辆。 小黑猫忍不住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看四周,仰起头,“喵~” “别叫。” 宁熹又用手指摁着它的头往下压,惹来旁边一声低笑。 孟繁星:“车里暖和,你就放它出来透透气吧。” 宁熹:“它是野猫。”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心理搭自己一程,单看这车也知道对方非富即贵,旁人随便这么一说,他不能随便一听。 孟繁星诧异不已,再看他怀里不过巴掌大小的猫,也不强求,只道:“它有主了,就不是野猫了。” “它叫什么呀?”孟繁星接着又问。 青年许久都没回。 捡来好几天,宁熹也没想到要给小黑猫取名字,平时只在饭点“喂”一声,猫就知道是在叫自己,颠儿颠儿地跑去吃罐头。 最关键的是,他懒得想。 这会儿被人问及,宁熹不得不去正视这个问题,低头俯视小黑猫那双黄澄澄的眼珠子,试探着叫:“大胖?” 小黑猫:…… 宁熹挠挠头,又叫:“小胖?” 小黑猫:“喵~”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干什么,它到底哪里跟胖这个字沾边啦! 但它叫了一声,宁熹就觉得应该是挺满意这个名字的,回孟繁星:“叫小胖。” 小黑猫:毁灭吧,世界。 这胡乱又颇为谨慎的取名方式再次逗笑孟繁星,她伸出手指挪过去,轻轻点了点小胖的脑袋,“挺好的,俗话说赖名好养活。” “夫人不怕么?”宁熹没有阻拦她摸小胖,只是双手牢牢钳制着小胖的四肢,不让它有乱动的机会。 小胖估计还沉浸在得名字的“喜悦”中,这会儿也生不起半点反抗。 孟繁星很快收回手摇头。 “我说的是我。”宁熹松开小胖,肯定道:“夫人是从宁家出来的。” 与众不同总能叫人印象深刻,宁熹最擅长找不同这种游戏,打个照面就认出来她是刚刚还在宁家的客人。 孟繁星没有否认,笑着回答他上一问:“谁都怕持刀行凶的人,可你刚刚已经将刀具收起来了,不正代表你与我没有任何恶意么?况且,你我从无恩怨。” “夫人说话真好听,不过您下次还是防着点人吧。”宁熹指指早已经升上去的隔音板,“在疯子眼里可不管到底有没有仇。” 第19章 孟繁星脸色不变点头应好。 - 约莫四十分钟后,迈巴赫驶入老城区停在了栖霞路的胡同口,再往前车就开不进去了。 “就停这儿吧。”等车停稳,宁熹开门下车,“谢谢您了夫人。” 孟繁星往窗外四处看看,在他关门前问:“我送你回来,不请我喝杯水么?” “我家挺脏的。”宁熹歪头盯着她看了一阵儿,“您要是不介意的话。” 车内外完全两个季节。寒风在胡同巷里肆意穿梭,脚下青砖冻得梆硬,走在上头哐当哐当,脚步声传出去很远,偶尔下了夜班的人开着电瓶车左转右拐,突然滴滴两声,吓得孟繁星心都差点快跳出来了。 宁熹瞥眼这位娇弱的贵夫人,走在前头放慢脚步挡着点风,长巷直走到头左拐,在一扇年久失修的木门前停下。 推开门,黑夜中,是一座不大的小院子。 宁熹加快脚步走到堂屋,摁亮墙上的开关,瓦斯灯泡啪地亮起,孟繁星还没进门就先看到屋内柜台上两张放大的遗照,冷不丁吓得往后退,好在吴妈及时扶着。 “那是宁……是我爸妈。”宁熹把小胖从怀里扒拉出来,给它打开两瓶罐头,走到左侧墙边,手伸到前两天才买回来的立式饮水机后摁下按钮,“水需要烧一会儿,您先坐。” 他又搬出八仙桌旁的长板凳,才看见桌上放着一枚精致小巧的奶油蛋糕和一个礼品袋,蛋糕下还压着一张卡片。 上面写着: “哥,生日快乐!” 孟繁星走近看到那张贺卡,没等开口,宁熹将卡片收到礼品袋里,点点桌上不过两只手大的蛋糕,“正好有点心,夫人要来点么。” 孟繁星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好啊。” 宁熹转头撕了蛋糕盒子,拿出几只一次性的纸杯,将蛋糕分四份,他一份,孟繁星一份,保姆吴妈一份,还有一份留着明天当早饭。 奶油蛋糕很甜,像孟繁星这样常年吃素斋的人不大能吃得惯,宁熹倒是很喜欢,甜腻的奶油入口即化,眉眼都舒展了不少,四口吃完,甚至连附着在纸杯壁上的奶油都刮了个干净。 吃完,饮水机的显示灯也跳到了绿色,宁熹又抽出两只纸杯,倒了大半杯热水混掺点冷水,递给孟繁星和吴妈。 “矿泉水,干净的。” 二人谢着接过纸杯,不冷不烫的温水入喉,总算冲淡了卡在喉间的那股奶油味。 “宁熹哥哥。” 喝完水,屋外忽然传来一道小孩儿的声音。 大门口探出一只小脑袋往里瞄,发现有人,抱着盒子一瘸一拐走进来。 宁熹眉头狠狠皱起,迎出堂屋蹲在小女孩儿面前,“大冷天的往外跑,腿不疼了?” “有一点。”林绵绵诚实点头,又道:“不过没有前两天疼了,我妈晚上多做了点红烧肉,叫我拿过来给你。” 她把抱在怀里的盒子往前送。 宁熹接过来打开一看,除了红烧肉,还有青椒炒鸡蛋、油焖大虾。 他笑着问:“你家今天发财了?” “小珠姐姐晚上来送东西撞见我妈,说今天是哥哥生日。”她发现堂屋里有不认识的人,往前走两步踮起脚抱住他的脖子,小声地说:“哥哥,生日快乐。” 说完,在他脸颊上快速亲了一口转身就走。 “……等等。”宁熹将饭盒子放回八仙桌上,拿起剩下的蛋糕,向孟繁星解释:“大晚上的,我送她回去,很快回来。” 孟繁星没有任何异议。 林绵绵却有点懵,连连摇头,“哥哥,很近的不用送。” “笨,人贩子可不管你在哪儿。”宁熹戳了戳她脑袋,弯腰将小姑娘从地上抱起来,将蛋糕塞她手里大步跨出门。 出去了还能听到他在训人家小孩儿。 吴妈转着手里的纸杯道:“宁家这少爷的脾气跟传闻有误啊。” “是不一样。”孟繁星望向大门,眼底漾开笑意,“我倒是更喜欢了。” 吴妈不忍泼她冷水,又不禁提醒:“可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嫁过来。” 这孩子人是不错,却是个压不住的,强硬将他带回傅家给大少爷冲喜,只怕中途都能破窗跳车。 脸上的笑渐渐淡下去,孟繁星蹙眉轻叹:“我知道,所以……” 正说着话,宁熹送完孩子回来了。 她立刻站起身,犹豫再三问:“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宁熹收拾着桌上的饭盒,抽空看她一眼,“傅夫人?” 孟繁星讶然,“你知道!” 宁熹:“猜得。” 刚开始并不知道,他又不是天师会掐指算,直到人送他到胡同口还要到他家来。 不是他说,享受惯了奢侈精致的生活,没人会愿意跨进这脏兮兮的小院儿,就连宁弈安也一次都没踏足过,但眼前这位贵夫人,不仅进来了,还吃了他的蛋糕喝了他的水。 这不仅仅只是吃喝这么简单,她在偷偷打量他,观察他,就跟精神病院里那些装作无意路过的医生一样,宁熹熟悉得很。 “既然知道,那你也该明白我此番用意。”身份既然已经被识破,孟繁星也不再隐瞒,实话实说道:“我儿子已经躺了五年,身体越来越不好,我也是病急乱投医。” 但凡能让闻礼醒来的法子,她都想去试试。 第20章 宁熹:“那如果我不愿意呢。” 孟繁星早有被他拒绝的准备,但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止不住失落,她强打起精神回之一笑,“我不勉强,或许这就是我儿命中的定数。” 宁熹没再说话,孟繁星也知道了他的意思,穿戴好围巾离开。 走出堂屋,又停下脚步回过头道:“无关其他,还是想对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停在巷口外的迈巴赫很快驶离。 孟繁星回到车上,说不难过不可能,这毕竟是眼下唯一没试过的法子,“吴妈,回去挑件礼物,明天送到栖霞路这儿来。” “可是夫人……” “我知道人不愿意,说再多做再多都没用,可我不甘心吶。你随我去宁家也看到另外一个了,跟这个完全没法儿比,这个虽说性子暴躁点,到底还是个好孩子。既然两个都不愿意,我不如选个让我舒心的。” 回到傅宅,孟繁星摘了围巾就往三楼走。 来到儿子房间,推门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眼角霎时红了一圈。 吩咐人打盆热水,边给儿子擦脸擦手,边跟他说起今天的事。 傅闻礼:宁熹不愿意过来冲喜!!! 通过母亲描述,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人,但他怎么不走剧情啊?不仅不走剧情,还什么事没有! 第10章 当事人在心里崩溃吶喊,可惜谁也不知道,更别提宁熹,傅夫人走后收拾收拾桌子,拎起吃饱喝足的小胖洗洗就去睡觉。 一觉到天亮,院儿里那扇木门冷不丁被人砰砰拍响,力道大的恨不得将门给拍散架。 宁熹翻身趴在被窝里,反手将枕头连带趴在上头的小胖一并扔出去,嘴里还在嘟囔:“院长,天太冷了,你就让我再多睡会儿。” 砰砰砰! 砰砰砰!! “……吵死了。” 宁熹蜷起身体,捂住耳朵也还是没办法忽视那阵儿响,重重锤了下床,趿拉着鞋披上羽绒服杀出去,把门栓往一边拨,开门也不看外面是谁先一个耳光挥出去,“敲敲敲,敲你妈敲!” 他那一掌铆足了劲儿,宁弈安趔趄两步,脑瓜子嗡嗡地响,左脸颊迅速肿起甚至溢出了血。 “你敢打我!”宁弈安捂着脸,不可置信。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掌心阵阵发烫,也让宁熹彻底清醒看清来人的脸,顶着鸡窝头再次扬起手,“打你就打你,还得挑日子么。” 话落,不给宁弈安躲的机会又啪啪扇出去,“昨天的事还没找你算清楚,今天就敢敲我的门,怎么的,活腻了想在我手里长眠?你早说啊,早说我成全你。” 宁熹将起床气全都包裹进巴掌里,一下两下……宁弈安来不及还手就被打成猪头,两侧脸颊高高隆起,肿地惨不忍睹。 “真他妈丑。”宁熹极认真地评价一句。 抽完,被人吵醒的那口气儿顺地也差不多了,手一松扔掉宁弈安,哐当把门关上。 两小时后,吃完早饭正擦着药,大门再次被人叩响。 “啧!没完没了了是吧。” 放下额前的碎头发遮挡住伤口,宁熹脸臭地去开门,一张怒气腾腾的妇人脸闯入眼中。 看到是宁母,他掉头就走。 “安安是为昨天的事特地来给你赔罪的,你怎么能打他?”门没关,陈枝追着人进去,直到堂屋门口,瞧见柜台上两张遗照,立刻顿住脚。 质问突然停下,再看她犹犹豫豫不敢往前,宁熹看眼照片,回头冲她龇开一口白牙,“不到七点哐哐砸我家门,是来给我赔罪?那您可真是教了个好儿子。” 陈枝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明显底气不足:“那你也不能把他打得那么重啊。” 宁熹眉头微挑,随意坐在长板凳上,身体微斜靠着八仙桌,伸出大拇指往身后的照片点,“自己亲爹妈死这么多年,连炷香都不点,我打得还算轻的。” 责问卡在喉咙口,陈枝再也争论不下去了,赶紧跳过这个话题,“你现在打也打了,气也该消了,这里……”她环顾四周破坏萧条的院子,“这么破哪能住人?你随妈回去。” “不能住人,我不也住了几天。”宁熹知道她目的不在此,对方不提他也不说,“这会儿才想起我,您老的忘性可真大。” 陈枝被他噎得彻底说不出话,无比尴尬地站在屋外,宁熹也不叫她进来,刷到手机上“郑导”发来需要修改的开题报告,就去忙自己的事。 原主今年大四,成绩不错直升京大金融系硕士,眼下只剩本科论文还没搞定。 宁熹这两天有空就去琢磨,可他本身别说大学,就连高考都没参加过,16到24这八年时间都在精神病院里度过,现在光是看这些文献资料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指望他自己是指望不上的,嫌麻烦也只能去努力回想残缺的记忆碎片。 正忙着,一个两个的还非得围上来找抽。 “妈知道你有怨气。” 又来了。 半天不见他理会自己,陈枝厚着脸苦口婆心道:“昨天的事,你爸已经狠狠教训过安安了,他也是一片好心,想让你回家而已。” “陈女士,咱们都别装了好么。”宁熹对她完全没了耐心,烦躁地弯起手指在桌上用力点点,“不就是拿我去冲喜么,用得着说那么好听?” 第21章 陈枝心猛地一揪,连忙摇头否认,“傅家盘根京市多年,已经到了只手遮天呼风唤雨的地步,他们想要你去冲喜,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宁熹两指搭在太阳穴上,一双棕褐色的瞳仁不带丝毫笑意看过去,直叫陈枝遍体生寒,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心虚地喊:“熹熹……” 一声哼笑打断,宁熹突然站起身朝她靠近,“你口口声声说是傅家要求的,既然他们这么有本事怎么不直接把我绑走啊?分明是你们,想要攀上傅家这门亲,又舍不得身边养了二十来年的儿子。正好,我孤身一人,没得你们半点恩惠,卖了还得给你们数钱。” 说到这儿,宁熹距离她就只有一步之遥,弯下腰与她低垂的视线齐平,语气出奇地平淡,“正中下怀了吧。” 陈枝唇瓣轻颤,几欲要站不住后仰。 宁熹下意识伸出手,在扶住对方之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顺手推了她一把,大冷的天,陈枝在风口站了许久脚本就麻,再被外力一催,不受控地摔在地上。 她是万万没想到宁熹竟也会对自己动手,刚要叱责,对方蹲在了她面前。 “想要我去冲喜也不是不可以。” 陈枝眼底陡然亮了一下。 “不过我有个条件。”宁熹随后补充道。 生怕他反悔,陈枝顾不上他推自己这件事,赶紧点头:“你说,想要什么,妈妈都答应你。” 宁熹:“什么都答应?” 陈枝又用力点点头。 “那好,”冰凉的手覆上她温热的脸,一瞬间,那个乖巧听话的宁熹似乎又回来了,但他下一句却让陈枝如坠冰窖,“我要,宁弈安,死。” “安安……死!”陈枝的脸唰地煞白,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熹熹,安安,安安就算再不对,也没必要到这种程度啊,他已经被你打伤了。” “那点伤算什么,过个两三天就养好了,你看我的。”宁熹手伸到额前碎发下往上抬,露出左侧额角一道狰狞的猩红伤口,他抓住要往后缩的陈枝,又凑近几分,“这可是你那好儿子派人打的,够不够他偿命?” “安安,安安不会那么做。”到现在,哪怕亲眼看见他额头上的伤,陈枝还是不愿意相信。 她的安安是娇纵任性,但绝不是这种人。 “这一定是个误会!” “随你怎么说,”宁熹放下手,碎发再次遮住那道伤,“条件我摆在这儿了,怎么做是你们的事,要么让他去冲喜,要么,让他死。” 话撂下,起身回到堂屋,关上门。 靠在门后伸出刚才去推陈枝的手,想起在这之前还想去扶她,宁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贱不贱吶,她有把你当儿子么?看到伤口问都不问。” 还敢给他做出下意识的反应。 宁熹简直要被这具身体气死,小胖从旁边走过都得挨他一嘴巴。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傅医生:别忘记明天到医院来拆线。】 看到这条信息,宁熹才把昨晚遗忘的事给拉回来。 【宁熹:你是傅家人。】 对方很快发来新的消息。 【傅医生:是。我是傅家二房长子。】 【宁熹:你故意接近我。】 【傅医生:不是你碰的瓷么。(哭笑不得)】 想想也是,但——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超过五分钟没有回复,对方又发来一条。 【傅医生: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作为一名医生提醒你,明天记得到医院拆线。】 宁熹想想,还是回了他一句“好”。 没办法,医生的话听习惯了。 - 第二天将近中午,宁熹才顶着八百年怨气和一头没睡醒的头发到医院。 明明也没说自己几时来,踏进大厅就看见左侧走廊拐角处一身白衣温润如玉的人,正跟轮椅上的病人说话,若有所感回头发现他,笑着点点头,转过去再对病人嘱咐两句,大步走来。 白衣大褂只衣角随步伐轻微飘动着。 “没睡好?” 大褂内搭着一件纯黑高领毛衣,长颈裸.露出的部分隐约能看到因说话上下耸动的喉结。 宁熹抓把头发,闷闷地应了一声。 “随我来吧。”其他的傅景祁也不问了,将病历单夹到腋下,轻车熟路地带他去拆线。 宁熹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烧伤科的医生也管这个?” “当然不是,”傅景祁侧过头,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你是我朋友,就不能不多管一下了。” 朋友……宁熹拧紧眉头,没再说话。 直到拆完线,出了诊室莫名其妙问一句:“你觉得我像个傻子么。” 他确实看起来没有恶意,但也绝对是怀着目的接近自己。 “宁家要我去给你们家植物人冲喜,可别说你一点都不知情。” 傅景祁脚步微顿,转过身深深地看着他,“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不愿意。” 宁熹:“废话,正常人都不愿意好么。” “但你这样只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傅景祁也不怕他知道,“一旦傅家使出强硬手段,宁熹,你能奈何得了谁?” 双拳难敌四手,他最后也只有被压入傅家的份儿,宁家更是巴不得牢牢攀住傅家这棵大树。 第22章 宁熹眨眨眼,意外地没有暴跳如雷,“那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既然无法避免,就该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傅景祁左右看看,拉着他耳语了几句。 宁熹一头雾水,“联姻协议?” “没错。”走到楼梯口,傅景祁突然停下来提醒他,“你得赶快做决定了。” “为什么?” “今天早上,宁弈安割腕自杀了。” 第11章 独立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去,宁弈安一身单薄的病号服坐在床上,不过短短一天就已经形销骨立地不成人样,脸上伤还没好,左手腕又包着厚厚的白纱布,任谁看了,心都不免刺痛一下。 宁母更是如此,早上发现人割腕自杀,吓得腿都快站不住,这会儿再瞧他这副模样,哪还生得起怨怼,早将宁熹和他额上那道伤抛脑后去了。 陈枝:“下次可不准再做这么傻的事了。” “可是不这样做,难解哥哥心里的气啊。”宁弈安抽动胳膊,疼地皱眉吸气。 宁母赶紧上前,面对包裹纱布的左手碰都不敢再碰,心里也越发愧疚。 这种情况下,宁弈安再说“妈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叫人去找哥哥麻烦”,宁母不带半点犹豫点头,“妈信你,你是妈养大的,妈怎么能不信?这件事肯定是宁熹误会了。” 宁弈安垂着脑袋,无人看见的地方,唇角浅浅往上翘起一个不太显眼的弧度,再抬头一切又都恢复正常,摇头劝她:“不怪哥哥误会,谁让我占了他的身份呢,终究是我欠他的,我还给他就是,只要哥哥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就是让我死都行。” 说到最后近乎哽咽,宁母心都要碎了。 对比另一个,只会推搡自己母亲,叫自己兄弟去死的儿子,摇摆不定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做出决定,“他就是这么多年没人管着才会变成这样,合该送去傅家好好教教,省得他一天到晚发疯。” 啪啪啪! 话音刚落,三道拍掌声突兀响起,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门口,宁熹还保持着拍手的姿势。 察觉到他盯着安安,宁母立刻挡在床前,疾声厉色:“你来干什么!” “不是说割腕么?我来看看啊。”宁熹像是没看到宁母对他的戒备,放下手大步跨入病房,生得高轻易就能越过宁母,瞧见宁弈安那只被纱布包裹着的左手,“还没死啊。” 啪! 宁熹脸歪向了右侧,苍白的脸颊很快泛起鲜红的手指印。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宁母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心里那点愧疚也早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去伤害安安后消耗殆尽,撕开温柔外衣,眼底呼之欲出的刻薄倒是与宁弈安别无二样,“我告诉你宁熹,傅家已经点名道姓要你,你不去也得给我去!” “傅家我会去的。”宁熹摸了摸脸,情绪相当平和甚至还有一丝庆幸,“不过不是被你们巴巴送去,而是他们请我去,与宁家,半点关系都没有,还有……” 他快速砸碎小餐桌上一只碗,握着碎瓷片瞬间跳到病床上拉住宁弈安另只好手,“割腕这种事,我可比你有经验多了。” 不过瞬间,一注血飞溅到宁熹脸上,耳旁传来宁母尖锐崩溃的叫声。 宁弈安来不及反应,只看见腕上的血似溪水一样涓涓往外流,宁熹直接割开了他的动脉,顶着落在脸上的点点血迹,朝宁母扬起嘴角,“愣着干嘛,叫医生啊。再晚,你的宝贝儿子就真的要死了。” 宁母已经顾不上骂,跌跌撞撞跑出病房冲着走廊两侧焦急大喊,“医生!医生!!!” 宁熹趁机跳下床把瓷片一扔,云淡风轻地好像刚才动手的人不是他,居高临下睨向流了半被子血的人,“可别就这么轻易死了,活着我才能继续折磨你。” “宁、熹!”宁弈安捂着手,额头上大颗大颗汗珠往下淌,“我要报警,报警让警察抓你!” “随便。”宁熹双手插兜,有恃无恐。 走到门口,宁母正好喊来医生,眼底喷着怒火只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你!” “这巴掌就当还了你生我这个情,从今往后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宁熹又侧过头瞥向嘈杂起来的病房,“好好看着他,再出现在我面前,还是这个下场。”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痛到了宁母,当真就这么让他走了。 走到楼下,傅景祁正站在大厅入口。 “大医生,你不会是在等我吧。”宁熹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 傅景祁转过身,着重看了眼他的脸,什么也没问只掏出一张纸巾递过去,“我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建议挺好的,不过我有个问题,”宁熹接过手胡乱擦了擦脸,“你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好处。” 他将纸团成团投进附近垃圾桶,再回头问:“你是二房长子,大房一死对你不是更好么?”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越庞大繁荣的家族,腌臜事越多,争权夺位无所不用其极,怎么到他这儿反而很希望对方醒来? 他说得这样直白,傅景祁也不恼,只回他:“人有各志。” 得,白问。 他现在将宁家彻底得罪死了,也确实不能再给自己找麻烦。 “你的建议我同意了,回去告诉傅夫人吧,顺便再将那什么协议签一签。”宁熹也不傻,对方既给了台阶,下就是。 第23章 反正怎么看都不是他吃亏。 当天下午,傅夫人便带着拟好的联姻协议赶来栖霞路,还额外带了三名律师。 “有一点先跟您说清楚。”宁熹托腮懒懒扫过她身后几人,再将目光转回看傅夫人,“我上午刚在医院故意行凶,可能会被抓哦。” 孟繁星懵了,“故意行凶?” “对。就是拿碎瓷片割开了人家的动脉,啊,不过您放心,人还没死,还有口气儿。”宁熹捏着小胖的耳朵,勾开嘴角,“我就是这么个人,傅夫人还坚持打算让我进傅家?” 孟繁星没有立即回答,扭头让人去查清这件事。不到十分钟,就从傅景祁口中得知事情原委,与宁熹所说分毫不差。 打完电话,孟繁星再度跨进堂屋,“我能问问理由吗?” 宁熹有些意外她居然没走,沉默半晌掀开额前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道刚拆线不久的伤口。 孟繁星回吸口气,联想他口中的故意行凶,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律师给你辩护。” “您还想让我进傅家?”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过以后做事还是不要这么暴躁了。”孟繁星接过律师拟好的联姻协议递过去,“你看看,哪里不满意的,我再让他们改。” 协议第一条就规定了以两年期为限,两年内甲方如果醒了立刻终止合约,且在苏醒后自愿赠与乙方两亿作为酬劳,若两年后仍没醒,期满也将给付乙方两年补偿金五千万,在此期间不得限制乙方人身自由,不得没收乙方通讯设备,切断乙方与外界的联系…… 所有能钻法律空子的条例全部清空,最大程度保障他的利益。 要知道普通人一辈子别说两亿,五千万都困难,而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傅家待上两年就能拿到,无疑是天上掉馅儿饼。 有些事,傅景祁确实没骗他。 宁熹捏着那张薄薄的纸上下看了足有三遍,“有几点我要补充上去。” 孟繁星:“你说。” “首先,不得提供宁家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这几天的事宁国平那个老狐狸虽没有亲自露面,每件事背后都有他的手笔,比起被推出来当出气筒的陈枝、宁弈安,他才是最狠的那个。既然这么想要通过自己攀上傅家这门亲,让他得逞了还得了? 孟繁星没有任何犹豫,“好。” 他提的这个于大家都有好处。 “其次,就是我得把小胖带着。”宁熹点点安静趴在自己膝上的小黑猫。 孟繁星也很爽快地同意,傅宅那么大,别说一只,一群猫都容得下。 “最后……”宁熹想了想,“我现在也就只能想到这么多,最后一点保留吧。” 他提得都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协议很快重新拟好,宁熹这回只过了一遍,唰唰几笔在一式三份协议上签了名字摁下指印。 简单收拾行李,又将屋子内外打扫一遍。关闭所有水电开关后,正要给院门落锁,扭头问:“我以后还是可以回来住的,对吧。” 孟繁星:“当然,这里是你的家,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有她这句话,宁熹就放心了。 揣好小胖锁门,走下几级台阶,旁边胡同巷里忽然传来几道杂乱粗重的脚步声。 沈建华一家人听到消息匆忙赶来。 半辈子都没出过胡同巷的人,乍一见到孟繁星这样的贵夫人,眼睛都快挪不开了,尤其是舅母王芳,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脖子上那串翡翠珠宝,只差把“想要”两个字刻眼睛里,沈建华和他那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儿子也不例外。 唯有沈田珠大跨步子走到宁熹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揪住他的袖子,急得快哭,“哥。” 不是都跟他说傅家大少爷快不行了么?这一去不就进了火坑。 宁熹拍拍她的手,趁其他人不注意,将手里一卷钞票塞她袖管里,“放心,我有空还会回来的。” 安抚住妹妹,他又笑着看向沈建华,“舅舅是来送行的么。” “是,是啊。”沈建华被他拉回神,挠着后脑勺仍不住地往孟繁星瞥,见对方不开口,主动介绍起自己,“我是宁熹的舅舅,沈建华。” 孟繁星看得出宁熹对他这位舅舅的态度,疏离又礼貌地点点头就当打了招呼。 “他之前……” “舅舅,”没等他再去傅夫人跟前献媚,宁熹往前两步截住他的视线,“小胖是你偷了给宁弈安的吧。” 见过小胖的就只有沈建华和他闺女,沈田珠不可能做这事,剩下谁一目了然。 “我……” “别狡辩,我也不愿意听,你就好好拿着宁家那十万块给你儿子治病去吧。其他,你想都别想。”宁熹揉两把沈田珠的头发,大步离开。 沈建华夫妇俩可是专门逮着这个机会来,怎么能就让他这样跑了,当即追过去,被孟繁星的保镖们半路拦下,凶神恶煞的两个大块头一出现,沈志勇又尿了。 - 孟繁星这次换了辆劳斯莱斯来接宁熹,车内置物箱里还放着一应零嘴,甚至就连猫条都准备了,显然是早就猜到他会带着猫。 “现在还不到晚上,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孟繁星对他显然要比上次热情许多,“对了,你可有不爱吃的,不能吃的,说给我,我叫厨房记着。” 第24章 突然之间,宁熹还真有点不适应,撕开猫条喂一点给小胖后,才道:“我不吃葱,对芒果过敏,其他的都还好。” “好。” 孟繁星转头打电话通知厨房,一路上又问了他许多喜好。 不管她是真的关心自己,还是做给自己看,能问一句,宁熹就觉得很好了。 这也是他顺着台阶下的原因。 是个好母亲,为了儿子不惜做到这份儿上,就是不知道她那躺了三年的儿子长什么样,母亲和傅景祁都长得不错,想来也不会太丑吧。 第12章 傅家大宅,坐落于京市一处私人山头半山腰处。出入口设有保安亭,山脚四周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来回巡逻,沿盘山公路而上,又开了将近一刻钟方才瞧见掩藏在深山深处,一栋颇具年代和历史感的古宅。 提前接到消息,管家早早命人打开院门,并携一众佣人分列两侧迎接。 坐了近两小时的车,宁熹头一点一点的险些睡过去,车辆缓慢停下,揉揉眼往外瞟,冷不丁看到大门口站着不少人,瞌睡都被赶跑了。 已经有两人小跑到车外,给他们开门,孟繁星率先下去,宁熹抓抓头发紧随其后。 车外还是有点冷的,就连小胖下车后都紧紧抓着他毛衣直往里缩。 “大太太。” 很快,一名头发半白的老先生走来。 瞧着最少得有七十,腿脚倒还稳健,衣着也很是讲究得体,白衬衫搭配黑色西装,中间还套了一件同色系的小马甲,胸前自然垂下一条银链没入西装内侧口袋。 “章伯。”孟繁星格外尊重这位,颔首问了声好,随即介绍道:“这就是宁熹,以后也是家里的主子。” 章管家含笑看过去,绅士又礼貌地问好:“宁少爷。” “这是管家章伯,日常有事找他就行。”孟繁星又对宁熹道,再问章伯,“房间收拾好了么。” 章管家点点头:“大少爷隔壁那间,派人打扫了两遍。” 孟繁星对他的安排非常满意,对宁熹提议:“那我们先回房把行李放一放,再带你去见见我儿子。” 宁熹正忙着摁住怀里乱扑腾的小家伙,头也没抬跟人进去,刚跨入傅家大门,小胖挣扎的更厉害了,他揪住猫耳朵小声骂:“你怎么回事?” “哟!这不是大嫂嘛。” 尖细的嗓音落到耳边,宁熹训猫间隙抽空抬了下眼,大门正对楼梯,从楼上下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栗色波浪长发,黑色全包眼线,夸张到相隔四五米远都能清晰瞧见的假睫毛以及……红到像刚喝完血的口红。 宁熹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红唇,双手兴奋地忍不住颤抖。 下来的是傅家小姑傅黎,今年三十七,未婚,平时都住在外面,准确来说算是被傅老爷子赶出去的。 傅黎长得不错,家世也是一顶一的绝,偏偏心始终定不下来,从年轻时候到现在,身边男友无数,却没一个超过三个月,每次还都是甩了一个无缝衔接下一位。 老爷子光是因为她就气进医院无数次,后来年纪大了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傅家钱多,天塌了也有几个哥哥子侄在上头给她顶着。 没人束缚,傅黎愈发猖狂,性格飞扬跋扈,平时连几个嫂嫂都不放在眼里。 尤其是以温柔婉约示人的大嫂,最讨厌。 手搭着扶梯走下楼,瞟了眼宁熹再转回去看孟繁星,口无遮拦:“还真将人骗回来了。” “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她看孟繁星不顺眼,孟繁星自然也不会热脸贴小姑子冷屁.股。 “哼!”傅黎不屑地翻个白眼,扭着腰肢走到宁熹面前,打量货物似的,“长得倒是不错,是我的菜。” 男人都喜欢十八.九岁鲜嫩欲滴的小姑娘,傅黎也不例外,像宁熹这种二十出头的正是她最近的心头好,单纯、活力又有的是力气,比那些过了三十就力不从心的不要好太多。 “傅黎!”孟繁星的脸彻底冷了下去,“你在外面怎么玩儿都行,别打家里人主意。” “家里人?”傅黎又看看宁熹,像是才反应过来,捂着嘴噗嗤一笑,“天吶!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真去相信道士的话?这是自己守了寡,还得找个人陪着啊。” “你!” “我哪句说错了?医生都治不好的人,还指望冲个喜就能醒?”傅黎抱臂讥笑她一句,挑衅般伸出手要去挑宁熹下巴,“所以啊小弟弟,想清楚了来找我哦。” “没问题。”不等她摸到自己的下巴,宁熹一把握住她的手,咧开嘴角,“现在就可以。” 孟繁星:!!! 傅黎也被他吓了一跳,愣了愣回过神,得意地冲孟繁星挑眉示威。 耳边又紧跟着传来宁熹的声音,“姐姐想在哪儿?” 傅黎:“啊?” “地方呀,难不成姐姐想在这儿?那也行。”宁熹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嘴里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蹦,“但还是得先准备准备,像什么蜡烛、小皮.鞭……哦对了,姐姐是m吧?” 傅黎:??? “你放心,我下手有数,最知道打哪儿让人兴奋,要辣椒水不,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把辣椒水往伤口上一洒,那滋味别提有多刺激了。另外我还会……哎呀我真笨,说那么多干嘛,直接做不就好了。”宁熹抓着她就往楼梯旁边的房间走,没走两步,“诶姐姐?别走啊姐姐,那我等你啊姐姐!有需要了回头来找我,我以后免费送你一次,不要钱。” 第25章 宁熹手劲极大,傅黎死命抽才抽回自己的手,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外套都没穿就跑了。 “真可惜。”宁熹遗憾地摇摇头。 转过身,迎上孟繁星探究的目光,最终还是孟繁星没能忍住,先笑了,“……你啊你,下不为例知道么?还有,那是小姑。” 不过能让傅黎一脸见鬼地逃走,这个宁熹倒真有点意思,今后两年不管闻礼会不会醒,这日子总归是没那么无聊了。 孟繁星领他上楼,抵达三楼右转,走廊尽头就是傅大少爷的房间,宁熹的房间在左手边。 行李早一步被送过来,剩下就是……宁熹拉开羽绒服拉链,小胖嗖地窜出去,连滚带爬往床角里躲。 宁熹刚才就疑惑,以为它是骤然到了一个陌生环境觉得不安,现在再看,怎么好像是在害怕,它胆子有这么小的么? “小熹,柜子里有我让章伯提前给你添置的衣物,你先,收拾收拾。”孟繁星目光着重落在他胸前被小胖抓勾线的毛衣上,将人带到房间随即离开。 关上门,宁熹转头又看向躲床角瑟瑟发抖的小黑猫,往前走一步,猫就赶紧往后退两步。 “什么鬼?你怕我?”宁熹懵了,“就因为我刚才摁着你?” 小胖吭都不吭,只一双黄澄澄的眼珠子盯着他。 “养这么久居然养出个白眼猫!行,你走吧,我就不该把你带来。” 宁熹抬手挥了挥,小胖应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走两步昂起小脑袋,“喵~” “走啊,白眼猫。” “喵~” 小胖乖乖跑回他脚边蹭啊蹭,轻车熟路地跳进他怀里,主动将脑袋送进他掌心,往日黏他的那只猫又回来了,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宁熹嘴上让它走,手却十分诚实地给它呼噜毛,还不忘嘀咕:“到底怕什么呢?” 可惜他不是猫,小胖喵喵叫半天,也听不懂它的话。 - 约莫二十分钟后,估计他应该已经换完衣服,孟繁星再来敲门。 瞧他换了身崭新的毛衣,怀里依旧抱着猫,眉头微皱倒也没说什么,只道:“跟我来吧。” 推开旁边那间屋子,一道屏风隔断大半视线,先看到的就是占据半个屋子的医疗器材,床上的人就像被包裹在这些器材里。 宁熹站在门口远远地望过去,模模糊糊看见个影儿。 啧,真丑。 纵使用营养液吊着,躺了五年滴水未进,人也不可能维持原样,最明显的就是脸颊,瘦地已经凹陷进去,身体其他部位都用被子盖着,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即便变成这样,也还是妈妈的好大儿。 孟繁星没有丝毫嫌弃,又或许这五年来看习惯了,大步走到床边呼唤儿子:“阿礼,妈给你找了门亲。宁熹,过来。” 她回头朝宁熹招手,没瞧见放在被子上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宁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闭了闭眼再去看,那只枯瘦的手依旧毫无生机。 眼花了? 他揣着狐疑走上前,随着走近,也慢慢看清傅大少爷那张脸,眼睛随之睁大瞪圆,紧接着跳开一大步,跟只炸了毛的猫,“他他他……” 孟繁星以为他是被儿子的样貌吓到,连忙解释:“闻礼原来不长这样,躺了有五年,瘦了很多,你别怕。” 宁熹特别想说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关键是,他怎么跟那个倒霉催的病友长那么像!? “等会儿,您说他叫什么?” 孟繁星不明所以,“闻礼,傅闻礼。” 妈的,连名字都一样! 这家伙…… “我艹!他手动了!”宁熹这回看得真真切切。 孟繁星立刻转过头,发现儿子的手真的动了,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连忙摁下床边的呼叫铃。 没等宁熹从震撼中回神,一行五六名医生匆匆推门进来。 “小熹啊,你果真是个福星,你一来闻礼就有反应了。”孟繁星退到宁熹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沉浸在儿子细微的变化中,没发现宁熹微微抽搐了两下嘴角。 同名同姓,长得又一样,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这家伙……八成就是他隔壁床的病友! 完犊子了。 要真是这货,醒来知道被自己撞死后,来到这么个破地方,不得先掐死他啊。 这人,病还挺严重的。 第13章 宁熹垂着脑袋,和怀里的小胖眼对眼,四只眼珠子滴溜一转,默契十足地偏头望向右手边面朝南的落地窗。 他现在跳窗跑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先逃再说。 宁熹不动声色转身面向窗户,刚打算迈开腿,几名医生检查完走过来,无巧不巧挡住他前面的路。 为首的中年医生,细碎眼纹里都夹带着丝丝喜气,“大少爷的确恢复了一部分知觉。” “真是太好了!”孟繁星脸上藏不住地笑,压在心上五年的石头总算搬开了点,就连呼吸都顺畅不少,也越发肯定是因为宁熹的出现,“阿礼一定是听见了我刚才说的话。何医生,阿礼大概还有多久才能醒?” 堆积眼角的褶痕渐渐抚平,何医生避开她殷切期盼的目光看向其他同伴,全都面面相觑着,没有一个人敢妄下定论。 傅大少爷的情况确实要比过去五年好些,但也只是稍微有点反应,人一天不醒,就还是只能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第26章 作为医生,没有任何把握的事万万不能说。可是傅家毕竟聘请了他们,总得说点什么才能对得起这份工作。 何医生仔细想了想,目光无意落到傅夫人身旁的青年身上,眼前陡然一亮,“一般来说,大少爷这种情况,出现任何变化都可以称得上是个奇迹,已经无法用医学知识去解释。我瞧这位先生初次造访,就能给大少爷带来转机,想必是青玄道长走之前说的话应验了。” 孟繁星原本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而今亲眼见证,对此深信不疑。 “不如就请这位先生,跟大少爷多接触接触。”何医生趁她高兴,顺势建议。 孟繁星也正有此打算,满脸慈爱地拍着宁熹的手,“那你在这儿陪阿礼说会儿话,等晚饭好了,我叫人来喊你。” 宁熹本要拒绝,一想他们都走了才好开溜,乖巧点头。 呼啦呼啦一群人离开房间,宁熹迅速锁上房门,大跨步子跑向落地窗,阳台与隔壁相连,翻过去就能回到房间。 虽然有点对不起傅夫人,但他必须得在人醒之前赶紧跑,要真是隔壁床病友,估计就算半夜不睡觉都要扛着大砍刀来追杀自己。 宁熹毫不迟疑要跑,推开窗户准备出去,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灼目光打在后背,他停下脚步,一点点转过头,正对上黑漆如墨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睁开眼了! 醒了!? 这是真正的傅少爷,还是他那倒霉催的病友啊? 宁熹看不出来,想了个蠢办法——抬高腿金鸡独立,张开双手一上一下摆出虎爪拳,冲人龇牙咧嘴:“天王盖地虎!” 瘦到脱相的男人突然像被人打开开关,猛地掀开被子,在床上扫出螳螂腿,对出暗号:“小鸡炖蘑菇。” !!! 宁熹一脸震惊,不带半分犹豫转身往外跑,关键时刻人飞扑了过来死命抱住他的腰,激动地都快哭了,“老婆,真的是你啊。” “呸!谁特么你老婆?赶紧把手给老子撒开!”宁熹头皮一圈一圈发麻,偏偏这躺了好些年的人居然还有这么大手劲。 他拼命挣扎,艰难往前迈开腿,另一个也不甘示弱,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往后拽。 双方都在用力拔河,谁也不让谁,可苦了小胖,尾巴原本垂在宁熹腰间,不设防被压住,开始还没察觉,等它想晃个尾巴才发现尾巴尖抽不出来了。 “喵~” “好了好了,”宁熹以为夹到了它,慢慢卸下力道,“我不跑了,不跑行了吧。” “你这嘴里有过几句真话?”傅闻礼好歹跟他在另一个世界朝夕相处了五年,还能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 这不废话,他醒了还留这儿不怕他追……等等,他现在这举动也不像是要找自己算账啊。 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宁熹猛地回头,“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屁!说我嘴里没真话,你就有了?”宁熹可不信。 就算是他,刚来这个世界也要花点工夫才勉强弄清现状,223床这个倒霉鬼,怎么可能是刚醒。 “……好吧,已经有几天了。”傅闻礼接着解释:“不过是在你来之后才能睁开眼的,老婆,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傅夫人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你丫脑子被驴踢了!”听到“老婆”这个词,宁熹立刻炸毛,扭头去掐他脖子,“都说了,不准这么叫。” “好好好,不叫不叫。”傅闻礼笑嘻嘻地由着他掐也不恼。 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倒叫宁熹没法再下手,也暂时歇了跑的心思,气鼓鼓坐床边,托腮翘起二郎腿,“所以呢,你这边又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说来话长,有点复杂。”确定他不会再跑,傅闻礼松了心头憋着的那道气,无知无觉躺了五年的后遗症瞬间涌上来,双腿支撑不住躯体的重量踉跄倒在地上,险些压到刚从宁熹怀里跳下来的猫。 一只小黑猫,尾巴尖上一点白,黄澄澄的眼珠子好奇地朝他看过来,像极了院长养的那只,不同的是,那只养的过于肥膘体壮。 傅闻礼忍不住去摸,刚摸到尾巴,小黑猫扭头冲他龇牙炸毛,两步跃到宁熹脚边,四脚一蹬熟练地跳进他怀里。 真是随了主人。 傅闻礼:“这是你养的?” 宁熹维持方才的姿势,漫不经心看过来。 傅闻礼尝试两次都没能站起来,重重叹口气,朝他伸出手,“老婆……宁熹,拉我一把呗,站不起来了。” 宁熹没动,阴阳怪气地嘲讽:“刚才不是挺能的嘛。” 傅闻礼:那还不是看他要跑。 “拉你起来也不是不行。”见他醒来没有要来弄死自己,宁熹顺着杆子往上爬,冲他挑眉,“叫哥,说‘哥,求你’。” 傅闻礼:…… 老婆是自己选的,老婆是自己选的。他在心里默念两遍,深吸口气仰起头,差点咬碎牙:“哥,求你。” 宁熹晃晃悠悠站起身,将他拖回床上,“赶紧说吧你这什么情况,傅闻礼,真正的傅闻礼死了?” 傅闻礼爬回床上冷不丁呛口风,恨不得把肺都给咳出来,一时有些吃不准,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就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会不会直接拿枕头捂死自己。 第27章 他试探着问:“你希望他死了还是活着。” “什么叫我希望?”宁熹掏掏耳朵,吹了口气,“跟我又没半毛钱关系。” 傅闻礼还想张口说点什么,恍惚意识到,觉醒的也许只有他一个人,就算宁熹穿到虐文主角身上,也是在所有事情未发生前。 主角不知道,宁熹自然也不知情。 傅闻礼暗自盘算着开口:“其实……” 叩叩叩—— 房门不合时宜地被人敲响。 傅闻礼反应极快,以迅雷之速躺平,将拔掉的呼吸管重新插进鼻子里,不忘嘱咐:“千万别跟人说我醒了。” 宁熹狐疑地看他一眼去开门,是之前在大门口见过一面的章伯,对他格外客气,“宁先生,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下去。”宁熹糊弄两句,等人走后关上门,抱臂踢了床上装死的人一脚,“傅夫人可说了,大少爷要是能醒,给我两个亿呢。” “两亿算什么!”傅闻礼立刻睁开眼,神情无比认真,“我将名下资产全都给你。” 宁熹乍一听心动不已,反应过来不屑轻嗤:“你就吹吧,你能有多少。” 傅闻礼朝他抬抬手,凑过去后在他耳边说了个数字,听得宁熹眼睛都快瞪成斗鸡眼。 “你骗我的吧?”宁熹就不明白了,同样两个人穿来这鬼地方,怎么他这么有钱。 傅闻礼没忍住,轻轻捏住他那只莹润饱满的耳垂,“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不,我还是不信,”宁熹拍开他的手,摇头,“除非你白纸黑字写下来给我。” 财迷。 偏偏傅闻礼就喜欢他这贪财样儿,算是被他吃地死死的,“行,我写。不过这么多钱,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宁熹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儿饼的好事,“说吧,条件。” 傅闻礼赶紧道:“第一就是,不要把我醒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宁熹斜他一眼:“也包括傅夫人?” 提到母亲,傅闻礼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瞒着,“她要是知道了,就算不说出去,旁人也能通过她的情绪觉察到。” 宁熹:“怎么,傅家大少爷不能醒?” “不是不能,是现在还不行。”傅闻礼沉声叹道:“我成为植物人昏迷五年不是意外,是有人将我推下楼,而这个人就在傅家。” 小说世界也讲逻辑,当初他靠意识觉醒成功躲开的车祸,以及后来无法逃脱框架陷入昏迷都是人为。 “所以还不能让人发现我醒了。”他现在唯一信得过的就是宁熹。 “你这情况……确实挺复杂的。”宁家玩儿都在明面上,这家伙身边都是暗地出招,这么一想,他是不是要好点儿? “行吧。”宁熹抱着小胖站起身,“我暂时不会说的。先走了,吃完饭再来找你。” “等等。” “又怎么了?” “……给我带点吃的,太饿了。” 第14章 房门被宁熹重重关上。 他拍了拍粘在身上的猫毛,往楼梯口走,正要下去,右侧眼角倏地划过一道残影。 宁熹停下脚步,疑惑地偏头看过去,走廊空无一人。 “眼花了?” 自言自语一句下楼,迎面撞上刚从外面回来的六人,有男有女,看穿着打扮应该都是傅家人,其中还有两个比较眼熟的。 一个是傅景祁傅医生,还有就是之前在宠物医院见过一面,走哪儿都抱着只暹罗猫的青年,他们身边各站着一对中年男女。 关系简单到一目了然。 “这就是宁熹?”抱猫青年身旁的女人先开口,将他好一番打量,眼神里藏不住地轻蔑,“也没看出来哪里不同嘛,还以为是有什么三头六臂。” “老三家的,”傅景祁旁边跟她差不了几岁的女人立即出声,“客人面前少说两句。” “二嫂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说什么了?”关冷玉转脸将矛头对准二夫人何文珠,“我不过是听说这宁熹一来,闻礼就有知觉了,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不知道哪句话触痛到了二嫂你啊。” “说得无辜,这就是你对待客人的态度?”何文珠依旧冷着脸。 关冷玉也不甘示弱,昂起长脖,鼻孔朝天,“我怎么了?人家都还没说什么,你就上赶着给人打抱不平,好显得你有多维护大房是不是。” 何文珠脸色骤变,只是没等再开口,傅二爷傅三爷纷纷拉开自己媳妇。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何文珠本就不擅长吵架,被傅二爷拽回顺势歇嘴。 倒是关冷玉,小嘴叭叭地跟个炮仗筒子,傅三爷险些拉不住她。 “何文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唆使你儿子叫他来的。”关冷玉不嫌事大,又将倚着楼梯扶手看热闹的宁熹拉进来。 宁熹:……真他妈躺着也中枪。 见面不到五分钟,两妯娌就已经恨不得掐起来,可见平时这些人的关系有多糟糕,也难怪傅闻礼不想让人知道他醒的事。 但她们吵归吵,能不能别扒拉他?他还要去吃饭呢。 宁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好在大夫人及时出现终止了这场无理由的闹剧。 “在门口吵吵闹闹地,像什么话。” 她一现身,关冷玉才有几分收敛,眨眼就收敛了咄咄逼人之势,大跨两步到她身边,故作担忧:“大嫂,我是担心您被人骗啊。” 第28章 孟繁星淡淡地扫她一眼,情绪不明,“你是真的担心我被人骗,还是……不想让闻礼醒啊。” 关冷玉脸色微僵,虽然很快恢复正常,声音到底没有方才那么足,“我怎么会不想闻礼醒呢。”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指向宁熹,“您是不知道,这人上次大闹宁家给他举办的生日宴,后来又不解气地跑到医院去割人手腕,这样的人怎能带回家?” 孟繁星:“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人是我做主请回来的,三弟妹不满意,憋着。” 说罢,不管关冷玉的脸有多黑,有多气,带着宁熹去餐厅。 餐厅正中央是一张足够容纳二十人的红木圆桌,此刻玻璃转盘上已经摆了十二三道硬菜。 宁熹闻着味儿看过去,眼睛都瞪直了——好家伙,比宁家桌子大,菜也比宁家的多。 “宁熹,来,坐我身边。”孟繁星率先落座,朝他招手。 随后进来的几人看得一清二楚,宁熹坐下的那个位子,是主位,这可不是寻常客人该有的待遇。 孟繁星在告诉他们,宁熹不是客人。 傅景祁一家对此没什么意见,也犯不着因为吃饭位子起争执,依次在孟繁星右手边坐下,倒是三房,关冷玉踏进餐厅瞧见这一幕,气得嘴都快歪了,直接一句“不吃了”扭头就走。 傅三爷颇为尴尬,撂下一句“我去劝劝她”,跟着老婆前后脚离开,转眼就只剩三房独子傅砚,抱着猫站在餐厅外。 他刚要进去,孟繁星抬头朝他看过来,人乖乖将暹罗猫交给佣人再进入餐厅。 “哈喽,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么?”傅砚自来熟地挑在宁熹旁边坐下。 率先注意到的就是,他那头过分夸张的奶奶灰,在这个规矩还算森严的傅家,完全是个另类。 “你是谁。”宁熹问了一嘴,视线完全被桌上的松鼠桂鱼,东坡肉,蒜香大虾……吸引,对他提不起半点兴趣,一心只想什么时候能开动。 “不会吧!”傅砚愣愣眨眼,反手指着自己,“我,宠物医院问你买猫的那个。” “哦哦哦。”宁熹极其敷衍地响应,眼睛就没从桌上移开过。 傅砚备受打击,抬手勾住脖间的金属项链,又去揪他那头惹眼的奶奶灰,怎么也没想到出场如此酷炫狂炸的他居然没被记住。 “好了三弟,吃饭的时候就别沮丧了。”餐桌对面,傅景祁适时接过话,温声对大夫人道:“大伯母,我们开饭吧。” 得孟繁星首肯,晚餐正式开始。 宁熹发现能动筷了,率先去夹距离最近的蒜香虾,厨房还在继续出餐,一道道热菜甜汤上桌,他都快顾不过来了。 没有三夫人关冷玉,这顿饭吃得意外和谐,桌上没有就宁熹的身份再说什么,只看大夫人对他的态度,也没必要。 孟繁星今天心情极好,瞧宁熹吃得诱人,平时食素的人也跟着用了两道荤菜,还不时用公筷给他添几筷子菜。到最后,将近半桌子菜都进了宁熹肚子。 面前堆积如山的虾壳、骨头,看得傅砚眼角直抽搐,又亲眼见他吨吨喝了两大碗鱼汤。 不仅如此,将近一个半小时结束晚饭后,离开餐厅之际还发现宁熹去厨房要了酱板鸭、烧鸡、大猪肘,蟹黄豆腐羹……当夜宵! “你到傅家来是为了吃吧。”傅砚拦住拎着食盒要往楼上走的人,目光落到他平坦的肚子上,发出灵魂拷问:“宁家没给你吃的?” 宁熹吃饱喝足,也终于掀起眼皮,给了他一个正眼,“你要帮我?” “什么?”傅砚一头雾水。 宁熹:“宁家没给我吃的,你给我去讨说法啊。” 傅砚:…… “既然不给我讨说法拦着我干嘛?神经。”宁熹绕过他两步跨上楼。 独留傅砚抱着猫愣在原地。 几步到三楼,傅闻礼的房间开着,大夫人吃完饭就到儿子这里来说说话,再亲力亲为地帮他擦擦手和脸才离开。 宁熹没进去,拎着食盒先回隔壁房间,打开门,一道黑影直直朝他扑过来。 “喵~喵~” “好了好了,”宁熹托住扒着自己的小黑猫,将食盒放到床头柜,“我不是给你留了猫粮么。” “喵~” “我不能带着你啊。”宁熹也庆幸没带它,要是抱着去了,铁定也会像傅砚那样。 傅夫人不反对他们养猫,但像餐厅那种地方,尤其吃饭的时候绝对不允许猫进去。 “哎呀这样,以后除了吃饭,上厕所我都揣着你行了吧。” 安抚住小胖,宁熹开门去隔壁,傅夫人正好在给傅闻礼擦手。 “夫人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么。”大吃一顿,宁熹也不是那种不记恩的。 傅夫人非常高兴他能主动过来,就要摇头,想了想伸出手里的毛巾,“要是不介意的话,给闻礼擦擦手如何。” 这个简单。宁熹接过毛巾走到床边,眼珠子滴溜一转,抓着傅闻礼的手猛地用力,能明显感觉到那只手缩了一下。 宁熹哪能轻易让他跑了,抓着手腕就把毛巾覆他手背上铆足劲擦,擦的手背通红再看床上的人,这家伙还真能忍,愣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傅夫人,要擦脸么。” 傅闻礼:…… 得到同意,宁熹松开手又去作弄他的脸,借着有毛巾遮挡,将那张不太好看的脸搓圆捏扁。 第29章 擦完发现儿子的脸居然有了点气色,孟繁星更高兴了,“那我先走了,你多陪陪阿礼也去休息。” 宁熹乖巧应好,直到房门关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扭头对上不知是被他捏红还是气红的脸。 “哎呀我好怕怕,来打我啊。” 在他看来,傅闻礼现在就是一纸老虎,这时不知道使劲欺负,难不成留到以后等他康复? 傅闻礼脸更红了,纯粹是被气的。 哑声问:“吃的呢。” 宁熹扔下毛巾,转头去隔壁房间拎来食盒。 打开第一层,就是一只肥到流油的大猪肘,香得傅闻礼肚子咕噜咕噜叫。 宁熹抓起猪肘送到他嘴边。 人刚张开嘴,那只猪肘又收了回去,被宁熹狠狠咬掉一口。 傅闻礼炸了,“你不是刚吃完么!” “夜宵啊。”宁熹说着又咬掉一口,“我又没说要给你。” 傅闻礼无力锤床,恨恨盯着他手里的猪肘,僵持一阵,软下语调:“老婆~” 宁熹:“嗯?” “宁熹,”傅闻礼赶紧改口,“好宁熹。” “想吃?” 傅闻礼连连点头,饥饿充斥大脑,他饿地都能啃下一头牛了。 宁熹这才停嘴,伸出舌.尖舔.掉嘴角的酱汁,“想吃就把之前的话说完,你,隐瞒了我什么。” 没有人谎话信口拈来,好比他刚穿到这个世界遇到的混混头子,骗他之前就被他提前察觉到。 傅闻礼也是如此。 第15章 香味很快席卷整个房间。 傅闻礼看得见闻得着就是吃不到,在他犹豫的这段时间,炖地软烂的猪肘几口就进了宁熹肚子,接着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只奥尔良风味的烤鸡腿。 “好!我告诉你。”眼看鸡腿送到宁熹自己嘴边,傅闻礼彻底败下阵,“我就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五年前昏迷以后,意识穿到另一个世界,现在算是回来了。” 宁熹无视他杀人的视线咬着鸡腿,“还有呢。” 傅闻礼狂咽口水,整个大脑都被“好饿”占据,但最终世俗的欲.望还是战胜了理智,“这里是书中世界。” 宁熹咀嚼不停,眨眨眼看他,“书中?” 傅闻礼点头。 “既然这是本书,那你知道后续剧情咯?”宁熹脑筋转得极快,抬起另只干净的手掀开额前碎发,伤口拆了线翻出鲜红的嫩肉,“过来的时候不凑巧被人打了一棍,记忆一直断断续续……你,你干嘛!” 他话还没说完,傅闻礼立刻坐起身抱住他的脸。 正要凑近,宁熹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赶紧将剩下的半截鸡腿塞进嘴里并推开他,吃完才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不坦白就给我饿着,不然有本事自己去厨房偷。” 只是想关心一下他伤口的傅闻礼:…… 他呵呵笑两声,摊开双手耸了下肩,“我不知道后续剧情。” 宁熹:“敢骗我!” “是真的。”傅闻礼状似无奈地叹道:“我靠着一点预知躲避车祸,没多久就被人推下楼摔成植物人。” 宁熹不说话地看着他。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傅闻礼转头望向床头柜上的食盒,就差将“想吃”两个字刻脸上。 宁熹顺着他的目光,端起食盒里那碗蟹黄豆腐羹,舀一勺吹两下就要往嘴里送。 “嗝……” 一声饱嗝突兀响起,宁熹最终还是放弃撑下这碗豆腐羹, “算了,这个就赏给你吧。”他将豆腐羹递过去,人却没有伸手,“怎么?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挑食?” “不是。”傅闻礼摇摇头,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手没劲抬不起来,要不……你喂我。” “哈?”宁熹闻言狠狠皱眉,“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了?爱吃不吃。” 眼看他要把碗摔回食盒里,傅闻礼忙去揪他袖子,“我是真没力气,你就帮帮我嘛。” “真麻烦。我可先说好,这都是要收费的,跑腿费,护工费,喂食费……一次最少不能低于一千,不,你现在是有钱人了,一次不低于一万。” 听到对方应好,宁熹也没了理由,放下碗将人捞坐起身,又往他身后垫两只枕头靠着。 “老婆真好。” 话音未落,一大勺冒着热气的豆腐羹直往他嘴里灌。 “烫,呼,烫……” “该!”宁熹又狠狠给他灌了一勺。 不过这一勺,他好歹吹了一下。 “我警告你,过家家的游戏早玩儿结束了,你要是再敢喊那个称呼,回头我就把马桶给你堵了。”宁熹边放狠话,边给他灌豆腐羹。 傅闻礼不说话了,又指指食盒里的蒸饺。 统共不过五只,宁熹吃了三只,剩下两只扔他嘴里。 喂完饭,将空碗放回食盒,收拾收拾准备离开,“吃也吃了,我走了。” 傅闻礼身上稍微恢复点力气,在他起身之际赶紧抓住人,“开点窗散散味道。” “屁事真多。”宁熹抽回手,骂骂咧咧走到落地窗前打开窗户。 味道刚散出去,被他放在隔壁睡觉的小胖闻着味儿从阳台跳过来,喵喵叫地爬到他裤腿上。 宁熹弯腰抱起小胖,想起它来时的举动,转身大跨进屋,“对了,问你个事儿。你们家除了傅砚,其他人是不是都特别讨厌猫。” 第30章 无法解释小胖之前怪异的行为,只能理解成这里的人都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猫,才会让小胖无形中产生这种压力。 动物有时比人的第六感要准多了。 “讨厌说不上,只是不喜欢猫毛到处乱飞,”傅闻礼不记事地去摸小胖,被小胖一阵龇牙,悻悻收回手,提醒:“尤其是二房,傅景祁是医生,比其他人更爱干净。” 宁熹想想有点道理,但又有哪里不对。如果只是单纯不喜,小胖怎么会表现地那么害怕? 想不通,估计就连傅闻礼也不知道,毕竟他都已经躺了五年。 “话说这只猫和院长养的那只好像。”傅闻礼不想他这么快走,说着说着又将话题转到小胖身上。 宁熹注意力被他成功拽过去,提到大胖就不得不问,“那天晚上你看见了吧。” 那天?傅闻礼慢半拍反应过来,点点头。 “要不是大胖不依不饶,半夜都要蹲墙头守我,我也不至于脚滑来到这种地方。”宁熹将对大胖的怨念转移到小胖身上,伸出手指摁它脑袋,“我到底哪儿招它惹它了?” 傅闻礼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宁熹摇头,“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 傅闻礼渐渐抿紧唇角,表情一言难尽,过了将近五分钟叹口气:“它那几天尾巴不是莫名其妙秃了一块么。” 宁熹点点头,这个他记得,可这跟它吓自己有什么必然联系。 傅闻礼下一秒给出答案:“是跟外面的野猫打架,被对方抓秃的。” 说来惭愧,两只猫打架的时候,他跟着一帮病友爬墙头看了半天。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宁熹更胡涂了,捏着小胖的猫爪指向自己,“尾巴秃了以后,谁都不抓就抓我,又不是我怂恿它去干的架。” 傅闻礼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简短地吐出三个字:“你笑它。” 宁熹:!? “它打架打输了心情不好,所有人都知道绕着它走,只有你,指着它秃了的尾巴仰天狂笑。”这还没完,“更别说它之所以去打架也是因为你,拿着它的猫条去喂别的猫,还被它看见了。” 大胖最喜欢的就是宁熹,结果他居然“出轨”,由爱生恨,不抓他抓谁。 宁熹万万没想到这竟是真相,“那是我活该咯?” “……也不算是。”那点高度的墙摔不死人,傅闻礼猜测也有自己的原因。 或许是他该回来了,又恰巧宁熹在附近。 不过这种事可不能告诉宁熹,要是知道这才是真相,非扒了他皮不可。 “既来之则安之,你就安安心心待在这儿嘛,”傅闻礼心虚地笑笑,“顺便帮我找找推我下楼的人。” “你怎么不自己找。”宁熹不爱动脑子,不代表他傻,“还有,你打算躺到几时?不会要等我帮你抓到凶手吧。” “那倒不用。顶多……半个月。”有过一次前车之鉴,傅闻礼再不敢随意更改剧情。 按照剧情发展,宁熹冲喜进傅家半个月后,“他”就会奇迹般地苏醒。 半个月倒也不算难熬。宁熹脸色稍稍缓和两分,反正到时候只要他醒,什么都不做也能白拿两亿,这种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 “那你好好歇着吧。”大致情况弄明白后,宁熹抱起小胖,不给傅闻礼二次开口的机会直接走人。 关上门就要回自己房间,眼角再次划过一抹残影,他偏过头往东侧走廊瞧,依旧谁也没看见,但是眼睛不可能一直花。 思索片刻,宁熹决定过去看看。 三楼走廊出奇地安静,日常除了医生和大夫人,其他佣人基本不到这一层。 宁熹走过楼梯口继续往东行,走到尽头才发现竟还有一条往北的窄廊,廊道顶端是间小屋。 想起两次看到的残影,宁熹抱紧小胖,扭头回去。 电视里可都说了好奇害死猫,有这瞎琢磨的时间,他还不如吃饱睡觉。 宁熹返回自己的房间咔哒锁上门。 几乎同时,角落那间,房门缓缓从里打开,漆黑的屋内伸出来一只过于苍白纤瘦的手。 - 大户人家的床就是不一样,宁熹没有半点不适,一觉到天亮。 醒的时候,小胖都还趴在被子上呼呼大睡。 他抓过手机揉揉眼,距离八点还差十分钟,赶紧起床洗漱,给小胖倒好猫粮去楼下吃早饭。 餐厅内一个人都没有,桌上也一干二净,这是连个渣都不给他留啊。 “宁先生您醒啦。”章伯路过,见他大清早一副生无可恋地倚在餐厅入口,期期艾艾望着空荡荡的餐桌,很快明白怎么回事,笑着道:“我叫厨房给您安排早饭。” 宁熹立刻满血复活,“还有?” “当然。”章伯跟他解释:“厨房一直备有您的早饭,只不过事先忘记问您的日常作息,怕端上桌凉了不好吃……以后就知道了。” 宁熹乐呵呵点头,一个人独享半桌早餐,蒸饺管够。 吃完,想到某人又找来餐盒装了半盒带上楼。 推开门,好在大夫人不在。 “喂,吃早饭啦。”宁熹熟练地锁上门,将饭盒放到床头柜上,啪啪拍两下傅闻礼的脸。 目光往床上随意一瞟,就瞧见他身体某个地方异常凸起,撑高了被子。 第31章 第16章 要长针眼了。 宁熹左右开弓拍着傅闻礼的脸,扇了好几下,人才缓缓睁开眼,清醒过来立刻掀被下床,狼狈踉跄进卫生间。 几分钟后,撑着墙壁,一脸虚脱地走出来。 “活人还真能被尿给憋死啊。”宁熹上下打量他,着重盯着某处,“涨见识了。” 傅闻礼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翻找出一套崭新的家居服,再进卫生间。 “你说我现在要是离开,会怎样。”宁熹伸直腿,手肘撑着床沿将身体后仰。 傅闻礼顿时停下脚步,背对人一言不发。 “该不会……”宁熹盯着那道微僵的背影,脸上漾开笑,“我一走,你就又变成植物人了吧!” 这说法过于玄乎,但再玄乎的事都发生了,也不差这一件。 宁熹倏地站起来走到甚至不敢转头看他的人身后,背着手凑到人耳边,“你要洗澡啊,那我走?” 刚转身,手臂便被人擎住。 傅闻礼捏了捏眉心无奈苦笑:“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没错,一旦你离开我超过一个小时,我的身体就会再次僵硬。” 昨晚宁熹下楼吃饭离开了一个半小时,他的身体隐约有些发麻。 那时他没当回事,只以为是长年卧床产生的后遗症,直到后来,宁熹去隔壁休息了,身体逐渐麻.痹直至僵硬才敢确定。 他暂时离不开宁熹。 “这样啊。”宁熹若有所思点点头,“我得去给小胖喂食了,拜拜。” 傅闻礼用力抓住他,如同一只大型猫科动物挂在身上,“我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帮帮我吧。” 宁熹向来吃软不吃硬,又对猫没什么抵抗力,傅闻礼恰好两样占全。 被他磨烦,宁熹抽回手嫌弃地推开人,“行了,先去洗澡吧。” “那你不准走。” “给我滚进去洗!臭死了。” 傅闻礼赶紧松手冲进卫生间,搓了半个多小时焕然一新地走出来,自己先闻了闻手臂,又伸到宁熹面前,“还臭么。” 宁熹眼角直抽搐,摁灭手机屏幕指向放在床头柜上的早餐,“吃你的。” 再不吃,包子都快硬了。 傅闻礼讪讪收回手,从餐盒里拿出一只小笼包,还没来得及吃,房门蓦地被人敲响。 忙将小笼包塞回餐盒,钻到床上给自己插好仪器管子,不过几息就又变回植物人,速度快到宁熹都忍不住咂舌。 外面的人发现门锁了,又敲两声,“宁熹,你在里面么。” 是傅砚的声音。 宁熹瞥眼床上装死的人,使坏地将那只小笼包强塞他嘴里,再去开门。 一条蓬松的猫尾率先跃入眼帘,傅砚举起暹罗猫的爪子朝他打招呼,“你果然在这里啊。大清早就来看顾大哥,真是辛苦你了。” “你来干什么。”宁熹对傅砚说不上讨厌,也不喜欢。 他不喜欢自来熟的人。 察觉到宁熹对自己的冷淡,傅砚笑容不变,“我听章伯说你带了只猫,就是那只小黑猫吧,怎么没见它出来啊。” 宁熹:“它怕生。” “这样啊。”傅砚的情绪莫名低落下去,摸了摸怀里的暹罗猫,“原本还想让小黑猫跟加加一起玩……那等它适应了再说吧。” 他说着,视线不可避免绕过宁熹看向屋内,一眼发现床头柜上的饭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在大哥房间吃东西!” 宁熹:“不可以?” “当然不行啊,这要是被大哥知道,”傅砚表情极其夸张,“大哥现在是不知道,但要是被大伯母发现,她要骂你的。” 傅家从来没有把吃食端到房间的先例,他昨晚不仅这么做,今天还光明正大跑来傅闻礼的房间吃,简直是不把傅家放在眼里。 “……大夫人会骂我啊。”宁熹无所谓地笑笑,“那我下次注意。” 漫不经心地回答叫傅砚额外看他一眼,“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找你家小黑猫玩儿。” 他退出房间,房门紧跟着关上。 傅砚站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顺着暹罗猫的毛,唇间哼出一声极轻的笑。 “有意思。” - 宁熹打发走人,回头就见傅闻礼闭着眼疯狂咀嚼,先打开手机拍了一张他的丑照。 摁下快门那一瞬间,人恰好睁开眼看过来。 被当场抓包,宁熹也不虚,拍完照片将手机揣进口袋,“刚才你也听见了,要是我频繁带着食物上二楼肯定会引起怀疑。” 傅闻礼嚼吧嚼吧咽下小笼包,“所以?” “一天最多一顿。”宁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又道:“反正你说了的,顶多半个月就会‘醒’,到时候想吃什么吃多少,还不是自己选?” 他这话傅闻礼无法反驳,只能顺从地点点头,但他又另外附加了一个条件,“晚上陪我睡。” 宁熹只要离开房间超过一个小时,他的身体就会渐渐僵硬直到动不了,很难保证不出现刚才的状况,他可不想憋整晚。 “你想得美!”宁熹直接炸了。 能给他送饭就已经仁至义尽,还敢想别的? “别生气啊。”傅闻礼眼疾手快拉住要走的人,“那这样,就跟之前过家家一样,按次收费,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 第32章 “你保证?”提到过家家,宁熹的脸完全黑了,“你保证个屁!” 每回都会趁机亲他脸,傅闻礼的信用在他这儿早已经清零。 宁熹决定的事没那么容易更改,眼见无妄,傅闻礼只得暂时放弃,“那你早上早一点来。” “我要睡觉。” “那我憋着吧。”傅闻礼声音低沉,委屈不已,“被憋死哪有你睡觉重要,没关系的,我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呵!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搁这儿阴阳怪气呢。”宁熹将剩下的小笼包全塞进自己嘴里,一个都没给他留,吃完就回了隔壁房间。 打定主意不妥协,一直冷战到中午,宁家来人。 昨天下午孟繁星将他带走后,宁国平就想来傅家谈以后的事,临出门却被陈枝拼命阻止。 记恨他伤了宁弈安,陈枝决心叫他在傅家吃吃苦头,只是没想到傅夫人非但没有给他立规矩,反而极致纵容,更何况宁熹一到傅家,大少爷就有了知觉。 夫妇俩更坐不住了。 碍于这是宁熹的父母,章伯请示过大夫人后就叫人放上山。 抵达傅家大宅,宁国平夫妇还没下车就被眼前恢宏的宅院震撼住。 陈枝看得眼发热,不禁嘟囔:“这原本该是安安的。” 宁国平也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回神警告地瞪她一眼,转头朝迎面走来的管家章伯笑道:“我来接我儿子宁熹。” 章伯脚步微滞,扭头叫人去佛堂请大夫人,顺便又去叫宁熹。 - “傅夫人,我知道您爱子心切,那您也该在带走宁熹之前跟我们知会一声啊。” 待客厅内,宁国平微微皱眉,将慈父形象演绎地入木三分。 孟繁星手捻佛珠,想起宁熹特地在协议上增加的条款,再看对面两人脸上止不住的贪欲,心下了然。 “真是抱歉宁先生,不过我昨天已经知会过宁熹的父母了。” 宁国平与陈枝面面相觑,再看向孟繁星,“您什么时候通知的?” 孟繁星双眸含笑,淡声道:“下午三点,栖霞路388号,宁家。” 她知会的,是宁熹那对早逝的养父母。 夫妇俩脸色骤变,尤其是宁国平,那张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只是顾念对方身后的势力才没有当场发作,咬着牙提醒:“傅夫人,宁熹是我亲儿子。” “是么?”孟繁星心态平和地转着佛珠,“我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这话一出,宁国平就明白了。 ——她是在给宁熹撑腰。 原本想用宁熹换取与傅家的资源,如今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冷着脸不说话了,一旁的陈枝却没忍住,急忙道:“傅夫人您有所不知,不是我们不疼爱这个孩子,实在是他……难以服从管教,昨天更是差点在医院杀了安安,这点您一查就知。” “那他为什么要杀人?” 孟繁星一句提问堵住陈枝宣之于口的话,又道:“我瞧这孩子挺好的,怕是宁弈安先做了惹怒他的事吧,就像……腊八生日宴那天。” “不是的,安安什么都没做。” 陈枝还想再辩解两句,被宁国平拦下,现在说这些没用,傅夫人摆明了是站在宁熹那边。 “这孩子能得您如此喜欢,是他的福气,可是……”宁国平随即眉头一皱,重重叹气:“实不相瞒,那孩子其实是个天煞克星。” 孟繁星笑容渐淡。 宁国平却像没看见,继续道:“您也知道,他的养父母都因车祸早早离世。其实不止这些,收养过他的舅家,孩子也因他患有唐氏综合征,再远一点的亲戚,不是摔断腿就是扭伤腰,总之,跟他扯上半点关系都不得好。傅夫人,我也是为了您和大少爷着想,这孩子,留不得。” 孟繁星捏着佛珠,指尖不住发抖,“所以呢。” “本来那天同时出生的不止他一人,”宁国平以为有戏,笑容重新爬上眼角,“我们家弈安也不错。傅夫人不如为了大少爷重新考虑考虑。” 第17章 待客厅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宁国平立刻反应过来,磕磕绊绊解释:“傅,傅夫人,我的意思是……” “我倒不知,这世上竟会有你们这样狠心的父母,无利可图了,就说自己的孩子是克星!”孟繁星面若冰霜,傅家大夫人气场全开,对面两人吭都不敢再吭一声。 只见她不紧不慢呷了口热茶,再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宁熹是我请回来看顾闻礼的健康师,要他回去,可以,自己去问他愿不愿意,旁的,我暂时还不打算另请别的健康师。” 孩子不听话就想换个听话的来给他们铺路,这天下可没那么好的事。 “健康师!”宁国平不可置信。 联姻,他还能再说道说道,有层姻亲关系在,总能捞点好处。 雇佣就不同了。 非但什么都捞不着,提前放出去即将与傅家联姻的消息也会像回旋箭那样,飞回来刺向自己,到时候他的信誉不仅大打折扣,再加上傅家的态度……宁国平简直不敢想象。 他急道:“傅夫人,这跟说好的可不一样!” “我跟你,说好了什么。”孟繁星放下茶杯,淡淡抬眼。 之前拿与傅家联姻造势,她不与他计较,毕竟那时她确有这方面打算。 第33章 如今宁熹已进傅家,且又提出那样的条件,往后可容不得他们继续胡闹了。 “二位如果不信,不如我叫宁熹过来,一问便知。” 话刚出口,待客厅的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宁熹仅穿着一件修身毛衣进来,额前碎发被他顺手往后捋,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以及那道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随便怎么闹,我母亲会护着你的。” 想起下来之前傅闻礼的话,宁熹用掌根揉了揉额角的伤睨向宁国平夫妇,没了碎发遮挡,彻底暴露出侵略性十足的眼睛,环顾一圈没发现其他人,撇撇嘴,“什么嘛,还以为警察来了呢。” “宁熹。”宁国平冷着脸站起身,“我们不追究你伤了安安的事,现在,跟我们回去。” “回去?”宁熹似乎真的有在思考,片刻后朝他咧开嘴角,“好啊。” “傅夫人,您听到了!”宁国平心头一喜,甚至都没察觉哪里不对,立即扭头冲孟繁星得意挑眉,“是宁熹自己想跟我们回去。” 只要宁熹跟他们离开,主动权就会重新回到他手上,到时候不管他提出什么条件,傅家都只有接受的份儿。 贪婪的表情被孟繁星尽收眼底,她没理会宁国平,只疑惑宁熹这是打算做什么。 遭到无视,宁国平也不再恼,自信满满地挺直腰杆,“既然答案已经出来了,小熹,我们走吧。” 笑容再次爬上眼角,下一秒却听宁熹莫名其妙地问:“宁弈安,在医院啊,还是回家了?” “昨晚已经回家,你问这个干什么。”宁国平拧眉不解,倒是他身后的宁母,忽然想起宁熹离开医院时撂下的那句狠话,脸唰地惨白。 心脏咚咚咚狂跳,发现宁熹在对她笑,陈枝及时拉住丈夫,“国平,我们走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宁国平沉声呵斥她一句,迅速瞟眼对面岿然不动的孟繁星,舒展眉头拍拍她的手,柔声劝道:“宁熹是我们的亲儿子,怎么能让他继续住在别人家里。” “可是他!” 宁国平用力握住她的手,半拉半拽,“好了,赶紧带儿子回家吧。” 陈枝脚下一阵踉跄,随着走近,眼前又再次翻上来宁熹毫不留情割伤安安手腕的画面,以及那句“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还是这个下场”。 画面不停地重复再重复。 陈枝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抽回手,声嘶力竭:“不!我不要他回去!他会杀了安安!!!” 关键时刻绊他的脚。 宁国平脸都黑了,“你在说什么胡话?两个孩子不过是闹点矛盾,过两天就好了。” “是真的!”陈枝颤颤巍巍指向靠在门口的人,“他亲口说的,要是安安再出现他面前,还要割他手。这不是我的孩子,这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她的儿子绝不可能是这种疯子。 陈枝念念有词,不等宁国平拉住她,闷头冲了出去。 宁熹抱臂哼出一声轻笑,回头迎上宁国平凶狠的目光,满脸无辜:“妈真的好过分哦,都不认我了。那爸呢?还要我么?天煞克星,家破人亡。” 之前的话全被他听到了。 宁国平脸色微变,再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追着早已经跑出门的夫人大步离开,路过宁熹身边传来一句极轻的“一路顺风”。 - 送走这对心怀鬼胎的夫妻后,孟繁星方才起身,脸色凝重地走向宁熹。 “傅夫人放心,我可不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人,”宁熹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话生气了,“最起码我也会在傅闻礼醒了之后再……” 身体猛地被人抱住。 檀香四溢,宁熹疑惑地偏过头眨眨眼,“傅夫人?” 抱了好一会儿,孟繁星主动松开人后退半步,“中午想吃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 宁熹挠了挠额角,避开她的视线,“……饺子。” “好。” 傅家白天没什么人,其他人都外出工作,家里就只有大夫人和傅砚,两个人吃得都不多,一盘煎至焦黄的饺子几乎都落进宁熹肚子里。 剩下的被他装进食盒带上楼。 “你妈,人挺不错的。” 傅闻礼抵住小胖凑到餐盒前的脑袋,迅速将最后一只煎饺塞进嘴里,听到这话抬起头,青年一身黑色毛衣翘腿坐在落地窗前,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似乎就连脸上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时忘记了咀嚼,直到小胖两步跳到宁熹肩头,黑色的后脑勺无巧不巧挡住宁熹半边脸。 傅闻礼:……这该死的占有欲,跟大胖倒是有的一拼。 他愤愤吃完煎饺,才道:“只要不把天捅破,母亲都能护你。” 宁熹扭头看他。 傅闻礼以为他不信,“我说的是真的。” 书里,唯一对原主好的,就只有他母亲。 回想起宁家夫妻离开后那个温暖的拥抱,宁熹垂下头,光影里分辨不出任何表情,只听他哑声道:“傅夫人那么好,你还一直装睡骗他。” “我那是……” “行了,我都知道,不用再重复。”宁熹顿了顿,忽然站起身,“走了。” 傅闻礼:“去哪儿。” “没听到声音么?”宁熹将手机放下,隐约能听到阵阵警笛声由远及近,他异常淡定地道:“来抓我的。” 第34章 傅闻礼瞟了眼桌上的手机,一眼看到上面的新闻“今日上午十时许,宁氏夫妇意外遭遇车祸”,他顿时瞪大眼,“你干的?” “不是。”宁熹摇摇头,收走饭盒,“记得让你妈捞我啊。” “我怎么,”话说一半,傅闻礼就明白了,“你玩儿我!” “收点利息嘛。”宁熹笑道:“再说,你也该睁一次眼了。小胖,回隔壁去。” 宁熹将小黑猫赶走,坦坦荡荡下楼。 算的刚刚好,警车也正巧抵达,以故意杀人罪拷走宁熹。 “你别怕,我会找人救你的。”孟繁星以为是之前那件事,温声安慰。 直到章伯跟着去了警局才知道,是有关宁氏夫妇出车祸这件事。 车上被人做了手脚,导致剎车失灵。 “夫人,”章伯拧紧眉头,悄声告诉随后赶来的孟繁星:“宁先生上午在去待客厅前,确实进过宁总夫妇的车。” “他不可能做这种事。”孟繁星立即反驳,沉默一瞬才问:“宁国平那边怎么样。” “宁总只是轻伤,宁夫人腿折了。”章伯又道:“宁总醒来就立刻报警处理……医院那边去了好些记者。” 宁熹本就有前科,为只猫持刀闯进宁家,差点杀了宁弈安,如今又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动手,险些害死他们,在网上已经掀起轩然大波。 更有甚者,得知宁熹如今住在傅家,连带傅家也处在了风口浪尖。 傅二爷傅三爷接连打来电话,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繁星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宁熹那边怎么说。” “他不承认。”章伯道。 “不承认……”孟繁星紧紧捏着佛珠,反复咀嚼这三个字。 恰在这时接到何医生电话,闻礼短暂地醒了一下,叫出宁熹的名字。 孟繁星又惊又喜,扭头就对章伯道:“宁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务必要证明他的清白。” 章伯犹豫了,劝她:“大少爷好转是好事,可也不能因为这就说明宁少爷无罪啊,我们可以请律师减刑……” “章伯。”孟繁星原本还在左右摇摆,何医生的一通电话直接给了她一计强心针,“我虽然跟这孩子相处不久,也能看出他几分心性,他说不是,就一定不是。” “那会是谁?”她这么一说,章伯就更胡涂了,宁氏夫妇可是在离开他们傅宅后出的事。 “或许……”孟繁星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渐渐寞落下去,捻着佛珠沉声一叹,“虎毒还不食子啊。” 宁国平,竟比老虎还要狠。 第18章 宁熹暂被收监,无聊地拨弄着手上的银铐,再不就是盯着挂在墙上的钟表。 “三点,三点半了!”数数时间,距离他被逮捕已经过去两个半小时。 想必傅闻礼现在又变回了植物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变回去前找傅夫人捞他。 ……应该没有那么不靠谱吧。 这边,宁熹还想着能赶在晚饭前回去,警局办公大厅却已经乱成一团。 傅家派出律师来保释,宁家亦陆续提供出各种线索,包括宁弈安之前的伤情鉴定报告。 “我们是对不住他,叫他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这么多年,那也不是我们把他弄丢的啊。”宁国平亲自赶来警局,甚至未经许可带来一波媒体记者,头绑绷带在镜头前声泪俱下,“接回来后,我好吃好喝供着,又有哪点对不起他?不惜这样害安安,害我和我的夫人。” 警局门前停着一辆醒目的劳斯莱斯,孟繁星坐在车内,头一抬就能透过车窗看到大厅里被记者围绕的男人。 搞噱头倒是有一手。 “夫人,事情难办了。”章伯很快带着律师回到车旁,“宁总插手这件事,几乎坐实了宁先生的罪名,再加上他带来的这些媒体记者,现在根本没法提出保释。”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已经影响到了傅家。 章伯看眼身后的警局,压低声音:“出来前宁总托我给您带句话,他说……‘不过一个健康师,开除就行了’。” 话落,车内传出一声冷笑。 孟繁星:“他这是要傅家主动斩断臂膀。” 舍弃宁熹,闻礼醒来的几率渺茫,不找宁熹剩下能找的就只有宁弈安,而这个孩子完全在他控制之下,到时候任他提出什么条件,为了闻礼她都必须遵从。 可如果她一定要保宁熹,就必须做好傅家被一同拉下来的后果。 宁国平,当真是心狠又有计谋。 撕破脸了也能以最狠的方式捅她一刀。 “夫人,”章伯分外担忧,“现在怎么办?” 孟繁星捻了捻佛珠,再问:“警方那边怎么说。” “已经分析出行车记录仪车内影像,宁先生的确进过车子,但剎车上并没有出现他的指纹,不能直接证明就是宁先生下的手,”章伯又忍不住道:“目前他的嫌疑最大。” 宁国平夫妇今天只到过傅家,如果不是宁熹对车子动手脚,这笔账也只会算在傅家头上,谁也不会想到这竟是当事人的苦肉计。 除非有决定性的证据。孟繁星凝思半晌,“麻烦章伯和王律师在警局多待会儿,看住那个人。” 她看眼宁国平,缓缓关上车窗,劳斯莱斯随即驶出警局。 同一时间,接到母亲车祸的消息,宁弈安匆忙赶去医院。 第35章 见到宁母第一句话就是,“宁熹要是去坐牢了,父亲是不是就要把我送到傅家。” 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听到这话,陈枝的脸不可避免变得灰白。 “妈,我不想去傅家。”宁弈安快步走到床前哀求。 他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只知道一旦宁熹去坐牢或被赶出傅家,父亲就会将他送过去,去跟一个植物人过一辈子。 “哥哥肯定不是有意这么做的,妈再原谅他一次吧。”宁弈安赶紧提议:“让父亲撤销上诉,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非得闹成这样?” 以往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陈枝都会尽可能地满足,但是这次…… “安安,你别管这件事了。” “母亲?” “听话。” “宁夫人是有什么事瞒着宁少爷吧。”房门口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陈枝扭头看过去,发现是孟繁星,惊慌瞬间爬满脸颊,眼神躲闪不停。 孟繁星阔步走进病房,扫过一旁的宁弈安再看向陈枝,“不如将真相告诉您儿子。” “真相?”宁弈安跟着回头,懵了,“妈,她在说什么?” 陈枝双肩紧紧缩着,垂下头,任凭宁弈安怎么喊都不发一言。 “宁少爷。”孟繁星知道,要想撬动她的嘴难于登天,但有一点,陈枝这人虽然不爱自己的亲生儿子,对这个养子却爱护有加,她特地转过头笑着对宁弈安道:“如果宁熹真的犯了罪,傅家最后一定是会舍弃他的,到时候,也只能请你来给我儿子冲喜了。” 宁弈安连忙后退两步倒在病床上,碰到陈枝的手立刻抱住,“妈,妈!你让爸撤销上诉,撤销上诉好不好,我不要去傅家。” 麻醉剂的药效似乎快要过了,陈枝的下半身开始传来钻心地疼,耳边又不禁响起宁国平在车上说的那些话: “傅家想就这样甩了我可没那么容易。” “那个孩子是个变量,从一开始就不该接回来,要是当初让安安去,现在怎么会出这些状况?” “破釜沉舟。夫人,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 陈枝双手抱头,耳边又换成了安安的声音,哭着说不想去傅家。 她挣扎半晌抱住儿子,褪去眼中的迷茫,“妈不会让你去傅家,绝对不会。傅夫人,我……撤销上诉。” “撤销?”哪怕听到她这么说,孟繁星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宁夫人,我要的,是你的证词。” 陈枝心口微跳,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您的话。” “听不懂那我就再重复一遍,”孟繁星往前走两步,眼神格外坚定,“我要你证明宁熹,无罪。” - 警局的情况愈演愈烈,媒体介入导致办公大厅人满为患,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宁国平并不愿意听从警方安排暂时离开,誓要在这里给自己和夫人争个公道。 警方也很无奈,只得再次提审宁熹。 对方也依旧是刚被抓回来的那副态度,没做过的事,坚决不认。 “你这样和你父亲僵持着,能有什么好处?”原本只是一桩简单的事故,非得弄成现在这样,警察也很是头疼。 宁熹油盐不进,不回答他们的问题,反问:“他来了?” “……是,”警察叹了口气,语气微沉,“不仅他来,还带来一帮记者搅得警局不得安宁。” “哇哦~”宁熹单手托腮,眼前一亮,“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到底……” “警察叔叔,”宁熹忽然端正态度,双手板板正正放在桌上,“我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 办公大厅内,半天不见傅家有任何动作,宁国平就知道自己这一石二鸟的计策成了,开始藏不住地得意。 他就说嘛,傅家再怎样也在商场浸淫这么些年,又岂会为了区区宁熹轻易动摇自己的根基。 这主动权到底还是回到他手上。 宁熹……他暗暗挑眉,眼角里冷不丁出现一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宁熹! 手上还拷着银铐,抬起双手朝他打招呼,随即走到一个记者面前,指向他身后的手机,“直播么?” 大厅突然安静下来,只记者愣愣点了下头。 “在线观看人数,18万!嗯,这个数字吉利。”宁熹二话不说转向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宁国平,“是不是很意外我为什么能出来?” “你……” “很简单。我又没犯事,当然得无罪释放啦。”宁熹乖乖将双手伸到警察面前,警察小哥当即给他打开手铐。 揉了揉手腕夸张地吹两下,声音不大,足够大厅所有人,乃至正在看这场闹剧的观众听到,“真遗憾,中午走之前我还祝你一路顺风,谁叫你非得半路下车呢。” “宁熹!”宁国平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我知道你对我跟你母亲有恨,那你也不能这样害你母亲,走,现在就去给你母亲道歉。” “走?”宁熹噗嗤一笑,“我是可以走,你就不行了。” “你在说什么。”事情好像在脱离掌控,宁国平没来由地慌了神。 宁熹瞥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四点二十,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晚饭了。他懒得再跟宁国平虚与委蛇,直接道:“真会揣着明白装胡涂,不是你自己撞车又弄坏剎车的么?还想赖到我头上。” 第36章 简短的一句话道明真相。 大厅人头攒动,直播间上的弹幕,也是一条接一条飞快掠过。 宁国平心口猛地一震,温和的假面眨眼被击碎,不等他为自己辩解两句,宁熹又万分嫌弃地道:“你可真笨。行车记录仪上既然发现了我的身影,你就没想过我在里面干了什么?” 话落,两名警察从外面匆匆回来,手里多了件证物袋。 宁国平看过去,发现里面装着一部手机。 “友情提醒,这只手机再被发现前一直处于录音中。”宁熹玩味地冲他笑,“你猜会录下什么呢?要不然,就让警察在这里放出来吧。” 宁国平的脸已经无法用难看来形容,而这时,医院又打来电话,陈枝亲口承认是在车内发生了口角,才会引发事故。 这话一出,宁熹的罪名更不可能成立,相反,狠狠打了宁国平一耳光。 “爸可真过分。”宁熹故作委屈,嘴角却止不住上翘,“不过既然您刚才选择大义灭亲,那我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吧。” 他发现站在人群外的章管家,挥了挥手,“章伯,麻烦请个律师,就以……诽谤罪进行起诉。” 第19章 回到傅家还不到六点,正好能赶上晚饭。 宁熹跟着章伯,刚下车就看到常被傅砚抱在怀里不离手的那只暹罗猫,围着小胖一圈圈地转。 两只猫同时朝他看过来。 小胖喵呜一声,绕开比它大很多的暹罗猫,狂奔到他脚边扒住裤腿往上爬。 “不是叫你待在房间么。”宁熹弯腰抱起小胖,点它脑袋。 小胖喵喵叫着,许是天太冷,瘦瘦小小地浑身都在发抖。 宁熹将它揣进怀里,捏住耳朵,“怎么跑出来的?” “呀!你回来啦。”恰巧傅砚拿着一碟子撕成条状的鸡胸肉走出来。 小胖刚探出脑袋又立刻缩回去。 这个举动叫宁熹不得不多看傅砚两眼,点了头就当打过招呼,随即带小胖大步上楼。 到三楼,傅闻礼房间的门微微开了条缝儿,傅夫人正照顾着人。 宁熹下意识扫向被子某处。 还好,没憋着。 “回来啦。”听到猫呜咽声,孟繁星转脸看过来,心情明显很不错。 既被发现,宁熹也没什么好藏的,推门走进房间,“这次真是麻烦夫人了。” “不过一点小忙,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孟繁星眉眼弯弯,脸上笑意愈发地深,“况且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谁也没想到他会留一手。 孟繁星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提前放了部手机在车上。” 宁熹老实摇头,“我不知道。” 但这个回答并不足以让孟繁星相信,只以为他是不想说,也不再追问,“罢了,事情过去就好了,接下来的事,我让律师全权接手,必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宁熹:“那我就先谢谢夫人了。” “谢我做什么,该我谢谢你才对,”孟繁星笑着拉过他的手,“下午,闻礼清醒了一瞬,叫着你的名字呢。” 宁熹:这么直截了当的么? “我回来时还听见他叫了一声……老婆。”孟繁星说着说着笑出声,没发现宁熹的脸在听到这个词后立刻黑了下去,“何医生曾说过,就算变成了植物人,也是能听见我们说话。” 宁熹眼角阵阵抽搐,孟繁星扭头看过来时又赶紧扬起嘴角,“对了夫人,晚饭快好了吧。” “应该是,我去看看,你在这里陪陪闻礼。” 宁熹乖巧点头,目送她离开房间,关上门两步奔回床前,用力掐住人脖子,咬牙切齿:“好小子,敢算计我!” “咳……咳咳……你不也算计了我么。”傅闻礼被他掐醒,睁开眼,“明明自己就能出来,还非让我妈搅和进去。” “行啊,现在有底气跟我横是吧。”宁熹转了转脖子,松开手。 刚起身就被人拉住。 傅闻礼委屈巴巴地瘪着嘴,“我不也是担心你嘛,这么说,我妈必定会全心全意帮你。” 宁熹:“你看我信不信。” “先不提这些了。”傅闻礼连忙转移话题,问他:“你为什么会提前去宁国平车上放手机?” 未卜先知不可能,别说宁熹不知道剧情,就算知道,原本的剧情中也没有这一段。 宁熹冲他挑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三万。” “很简单。”宁熹立刻道:“他在离开傅家之前还没有这个打算,而我给他下了个暗示。宁国平要我代替宁弈安冲喜,无非是想靠我攀上你们傅家这门亲,但很可惜,计划并没有按照他设想的方向发展,自然急地亲自上门,要么是带我回去换宁弈安来,要么叫傅家主动舍弃我这个天煞克星,可他没想到,就是这么二选一的情况也会出现意外。” 傅闻礼:“宁夫人。” “没错。”宁熹打了个响指,骄傲地不行,“宁夫人被我吓到,以为我回去后真会杀了宁弈安,她死活不愿意我回去,且你妈又怎么都不会舍弃我。这样一来,宁国平部署的所有计划就全部落空,像他那种人,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这次不行肯定还会有下次,那我就帮帮他咯。” 那句“一路顺风”就是暗示。 第37章 如果他对儿子还稍微有点良心,那么今天什么都不会发生,结果嘛,现在显而易见。 “你干什么!”他话刚说完就被傅闻礼突然抱住脸。 傅闻礼满脸惊奇,“你真是宁熹?怎么一下变聪明了。” “呸!骂人是吧。”宁熹用力拍落他的手,“我一直很聪明的好么。” 傅闻礼摸了摸被打红的手背,弯着眉眼笑:“好好好,老婆最聪明了。” 开关啪地打开。 宁熹气的跳到床上跟他打,不能打脸会被发现,就往身上揍。 小胖趁势跳下他肩头,晃了晃脑袋,睁着黄澄澄的眼珠子蹲床头柜上看热闹,不时喵两声。 直到快要吃晚饭了,这一架才由宁熹暂时停手。 离开前,宁熹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冲床上的人狞笑,“我得帮原主准备论文,晚上就不来了,拜拜。” “宁熹,宁……”房门毫不犹豫关上,傅闻礼收回手搭在额头上,轻喘着气无奈笑了声,“真会记仇。” - 今天的饭桌上少了几个人。 傅二爷傅三爷参加酒会,二夫人三夫人随行,都不回来吃饭,关冷玉本想叫上儿子一起,被傅砚一口回绝,傅景祁则因为医院值夜班。 听说了白天的事,倒是给宁熹发过几条消息,询问情况。 “你跟二哥都有微信。”餐厅外,傅砚不声不响靠近,看到他和傅景祁的聊天页面,冷不丁出声,“宁熹,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宁熹立刻摁灭屏幕回头,“你才知道?” 傅砚:…… “我有做什么让你讨厌的事么?”傅砚仔细想想,宁熹进傅家前,他们也就只在宠物医院见过一面,到傅家后就对他爱答不理的。 “没有,但是我不喜欢自来熟的人。”宁熹将手机往兜里一揣,大步进餐厅。 虽然只有三个人,桌上的菜倒是不少。 傅砚洗完手跟着进来,和宁熹一左一右挨着孟繁星坐下,发现桌上将近十道菜,忍不住道:“大伯母,我们三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啊。” 孟繁星常年礼佛,基本不沾荤食,傅家又一向不准浪费,那岂不是剩下这些都得他和宁熹吃完,就算见识了宁熹的好胃口,这么多也够呛吧。 “你当然吃不了。”孟繁星满眼含笑地看向宁熹。 那副相看儿媳妇的表情,宁熹直呼受不了,赶紧夹起一筷子酱牛肉塞嘴里。 孟繁星晚饭吃得不多,聊几句起身离开,留傅砚和宁熹两人在餐厅。 一盘菜一盘菜地清,傅砚也由此见识到他真正的食量,不禁感叹:“原来你这么能吃啊,那怎么还这么瘦呢。” 宁熹看他一眼,继续去解决眼前的菜。 “你就理理我嘛,还是说……”傅砚转了转眼,笑问:“你更喜欢我二哥那款?” 宁熹进食的速度眼见着变慢。 不等他抬头,一盘剥好的虾先送到面前,傅砚擦了擦手,笑眯眯地看过来。 宁熹也不跟他客气,三下五除二吃完那一整盘,“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想知道的事可太多了,”傅砚见他终于肯跟自己搭话,来了兴致,“我明天问,你还会理我么?我还给你剥虾。” 宁熹没回他,只道:“也就是说你现在没什么想问的是吧,那可巧了,我有想问的。” “你说。”没虾可剥,傅砚寻了一圈又去挑鱼刺,“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宁熹想了想,“你们家还有其他人么。” 傅砚狐疑抬头。 “三楼东侧尽头往北有间小屋,里面住的谁啊。” 神情逐渐凝固,挑刺到一半,傅砚停下手。 宁熹:“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只要是他知道的,都告诉我。”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餐厅陷入寂静,傅砚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宁熹:“那算了,当我没问。” “其实也不算秘密,不过这件事由我说终归不太好,”傅砚迟疑着道,“你不是跟二哥关系好么,这个答案他来告诉你再合适不过。” 可惜宁熹没能等到傅景祁,快下夜班的时候,傅景祁又临时接诊了一个病人。 宁熹也不急,只要在傅家还怕不知道?大不了他去问傅闻礼也不是不可以。 ……可他才跟这厮打了一架啊。 半夜两点,宁熹躺在床上左翻右转,又猛地坐起身抓两把头发再躺下去,反复两三次,扛着被子打开阳台窗户跳到隔壁。 幸好隔壁的落地窗没锁,一推就开了。 宁熹将被子扔床角,用脚踢了踢人,“喂。” 傅闻礼的身体大概又僵硬了,过了将近三分钟人才睁开眼。 “睡过去点。”宁熹裹着自己的被子挤到床上,背对着人躺下,“别误会啊,这是看在你妈面子上,晚安。” 良久,傅闻礼反应过来轻轻笑了下,能够自由活动后,下床去卫生间。 洗完澡再出来,绕到床另一边借着月光发现,缩在被子里的人早已经熟睡过去。 傅闻礼小心拉下他的被子,盯着那张如玉的脸看了会儿,影子慢慢垂落下去。 “……晚安。” 第20章 宁熹的睡眠质量好到离谱。 第38章 一觉到天亮,阳光穿过落地窗,斑斑点点洒到脸上,他方动了动卷着被子翻过身,迷糊睁开眼看见个人影又缓慢闭上准备继续睡。 不过两秒,“唰”地再度睁开,看清傅闻礼那张瘦到脱相的脸,下意识抬起脚踹过去。 “223,你他妈又爬老子床!这回就是院长来了,你也得给老子死。”他愤怒至极,跳到人被子上掐住傅闻礼脖子。 正要使劲,手腕便被擒住。傅闻礼睁开眼,满脸无奈:“你看清楚这是哪儿。” 宁熹倒也没有气昏头,依言环视四周环境,盯着床头只在医院见过的仪器看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讪讪松手,“我……睡胡涂了,别介意哈。” “那现在能从我身上下去了么。”傅闻礼垂眼往下。 宁熹跟着低头,麻溜收回腿,“要上厕所是吧,去吧去吧,别给憋坏了。” 傅闻礼起身动作一顿,回头就见他抱着被子穿过阳台一溜烟跑回隔壁,留下从被子上甩下来的小胖,满眼迷惘地坐地上。 “……跑得倒是快。” 宁熹跑回房间喘了好几口气,缓过来后,抬起掌根揉了揉太阳穴去洗漱,换好衣服再去给小胖倒猫粮,这才发现小胖不在。 “小胖!小胖?”宁熹抖了抖被子,又打开衣柜,包括卫生间马桶里都找了一遍,“奇怪,会去哪儿呢?” 小胖在傅家,除非吃饭基本不会离开他半步,就连睡觉都要趴在他身……上! 宁熹立刻想到一个地方,又偷偷摸摸翻到隔壁阳台,做贼似的往里瞄,正巧跟蹲在落地窗前可怜巴巴的小胖眼对眼。 见屋里没人,估计傅闻礼又去洗澡了。宁熹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窗户,拎起小胖后脖颈将他偷出来,“平时不是都要长我身上了么?” 小胖挣扎着瞪两脚,伸出爪子抱住他的手。 “下次不准再跟过来,听到没有。” “喵!”不要! 宁熹将猫揣怀里转身爬过阳台,爬到一半忽然察觉到有股视线打在后背,一点点转过头,傅景祁正朝这边看过来,紧接着章伯从屋里走出去,即将顺着傅景祁的视线扭过身。 “章伯,”傅景祁及时出声,递出车钥匙,“后座有点脏,叫人送去洗一下。” “好的,二少爷。”章伯接过钥匙,毫不迟疑地离开。 傅景祁才又抬头望向三楼。 宁熹早已经翻过去,趴在阳台上冲他打招呼,“刚下班?” 傅景祁点点头,主动问:“昨天的事怎么样了?” 宁熹有点骄傲:“大夫人出马自然没得话说。” “那就好。”傅景祁冲他淡淡一笑,收回目光进屋。 跨进大门,傅砚抱着他那只暹罗猫不知看了多久,擦肩而过之际问:“二哥在医院附近不是有套房么?怎么还开这么久的车回来啊。” 傅景祁脚步微停,侧过头:“我不能回来么。” 傅砚:“当然可以。” 傅景祁没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没听到楼下一声低沉的猫叫。 - 整个上午风平浪静,宁熹窝在房间,面对论文焦头烂额,生啃两本统计学、宏观经济,差点没把自己哄睡着。 “小胖啊,人生可真难。”连打五六个哈欠后,宁熹干脆放弃,抓过小胖放倒在自己腿上捏它爪子。 小胖被他捏地烦不胜烦,叫了一声。 “你说这伤差不多也快好了,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要是全想起来,这论文还不是手到擒来。”宁熹垂下脑袋,将脸埋进它肚皮上好一阵,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要不……算了,现在怎么说都是他在欠我人情,要是找他帮忙不就等于将把柄送到他手上了?” 宁熹左思右想不能找傅闻礼,被他知道,这家伙指不定得笑成什么样。 挠挠头,宁熹还是决定自己动脑,问过章伯藏书室位置,再去找几本书啃啃。 他放下小胖开门,出去时又发现远处一道飞快走过的影子,这回他隐约瞧见是个女人。 究竟会是谁呢? 昨晚都忘记问傅闻礼了。 “你说的那个人,大概是我妹妹,傅允檀。” 宁熹来到堪比一座小型图书馆的藏书室,刚巧在这里碰见傅景祁,想起傅砚说问他最合适,直接就问了。 傅景祁倒也诚实。 “她……心理出了点问题,不爱走出房间。”傅景祁将手上的书放回书架,回头问:“要见见么?” “可以?” “当然。” 傅景祁领他上三楼,来到东侧往北最里间的门前,抬手轻敲了三声,“檀檀,是哥哥。” 房内没有任何动静。 傅景祁又再敲上三声,“家里来了位哥哥,叫宁熹,出来见见好不好?” 房间依旧没有声音传来。 宁熹赶紧道:“她不爱出来就算了,让她一个人待着吧。” 精神病院里也有类似的病人,不愿意接触新鲜事物,新的人,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若是强行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就会大吼大叫。 这种病症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才会稍微好转。 宁熹最不爱跟这种人玩儿,有次突发奇想学他们,还被院长紧张兮兮地拉去治疗,看了他将近半个月都不能再爬树。 简直……烦死了! 第39章 傅景祁也只好作罢,“等她愿意出来的时候,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宁熹心想可别了吧,嘴上还是笑嘻嘻地应好。 要不说他最近点背呢。 刚应了好,那敲几声都没动静的房门忽然咔哒从里打开,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腕,再往上是一张怯生生,用头发做遮挡的脸。 出场方式过于惊悚,宁熹险些吓得腿软,还是看到了对方藏在长发里的眼睛,以及落在走廊地毯上的影子,松了口气。 还好,是人。 “哥哥?”声音小小地,细如蚊蝇。 傅景祁也不免被妹妹吓一跳,很快缓过来,随即向后介绍:“这是宁熹,大哥的……” “健康师!”宁熹迅速接过话,“妹妹好啊,吃糖么?” 他抓出一把水果糖,颤颤巍巍地递过去。 相比他,傅允檀显然要更害怕,门也只微微敞开一条缝儿,听了他的话,要先看向傅景祁。 傅景祁点头了,试探着伸出一只手,快速从他手里拿走一颗又砰地关上门。 “她……”宁熹看看手里的糖果,又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傅景祁立刻解释道:“允檀十几年了都这样,你别介意。” 宁熹摇摇头,疑惑地多看两眼房门,跟着人离开,拐过转角后出声:“你妹妹,情况比想象中好很多。” 印象中,患有自闭症的人光是接触都需要费很长时间,而傅允檀初次见面就拿走了他的糖。 “你们有安排心理医生疏导么?”他问傅景祁。 傅景祁点点头,脸上罕见地有些不自在,“之前有过,后来……都被赶走了。” 被赶走?傅家请来的心理医生这么差劲的么?宁熹压低眉头,总觉得傅景祁没说实话,不过这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解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又埋头去钻研他的论文。 傅景祁耳尖,听见他自言自语嘀咕,疑窦再生:“听说你在学校成绩很好,都已经保送研究生了,怎么还在为论文苦恼啊?” 坏了!怎么就说出来了。 棕褐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宁熹哈哈笑两声扭脸看过去,“就是因为保送上研究生,这论文才更要好好写嘛。” 话倒是说得通。 只是念及他从前的性格,再结合昨天的事,傅景祁已经不敢全信。 “就这样,我先回去了。”宁熹扬手道别,脚下走得飞快。 回到房间关上门,后背抵在门后重重一叹。这傅景祁虽说对自己无恶意,终究不似傅闻礼,面对他还是得多留两个心眼儿,一旦被他觉察出自己跟从前大不相同,势必会深.入调查。 即便查不出什么,宁熹也不想多个整天对他疑神疑鬼的人。 这样看来,还是傅闻礼面前最放松。 - 对着计算机上的空白文文件愣了足足半小时后,宁熹抓抓脑袋捞起小胖,将它举到计算机面前。 “你也不会是不是?” “喵~” “现在能救命的就只有那厮了,我昨晚都已经主动退了一步,他应该没那么小气的吧。” “喵~” “你说得对。” 小胖:我说什么了? 宁熹卒然起身,将它往口袋里一揣,翻到隔壁。 被迫躺了有半天的傅闻礼闻言爽快应下:“好啊,我帮你。” “我就知道你最仗义了,不愧是兄弟。”宁熹心下一喜,立马跑回去拿计算机,没瞧见傅闻礼脸都黑了。 兄……弟!? 待宁熹取来计算机,傅闻礼又突然改口,“要我帮你,总不能一点酬劳也不给吧。” 宁熹挑眉,早知他没那么好心,态度也淡下去不少,“想要什么?” 傅闻礼伸出来两根手指,“两个要求。” 宁熹:“你说。” 他这声调不轻不重,傅闻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拿捏,只是如今这么一个绝佳谈判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可不能白白错过,遂道:“这第一,你既然聪明,都能提前给宁国平下套儿让他钻,不如也帮我找找害我的人。” 宁熹沉默半晌,欲张口,傅闻礼立刻截过他的话:“反正有我帮你搞定论文,你闲着也是闲着。” “第二呢。”宁熹又问。 傅闻礼一听有戏,清了清嗓子慢慢靠近坐在床边的人,心里没来由地开始紧张,“反正你昨晚也睡在了我的屋子里,不然以后都过来睡。” 话音未落,宁熹猛地捏住他下巴,牙齿和眼睛都在一起较劲,那样子只怕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做、梦!” 第21章 傅闻礼这人给点阳光就灿烂,要是事事都顺着他,指不定还有更过分的要求。宁熹就不信,写个论文还能要了他命? “等等。”见他拿着计算机就要出去,傅闻礼连忙叫住人,“第二个要求……当我没说。” 宁熹:“我听见了。” 傅闻礼:“你没听见。” “不,”宁熹绷着脸凑到人跟前,跟他赌气,“我、听见了!就不可能当做没听见。” 傅闻礼无奈轻叹:“那我收回总可以吧。” “你为什么非要我晚上过来睡?”宁熹依旧不依不饶,总觉得他背着自己在计划什么。 藏于黑发下的耳尖微微泛红,傅闻礼心虚地瞥开视线。 第40章 宁熹没发现,又问:“当初叫你‘醒’你不愿意,现在醒来干什么?要是半夜出门,万一碰上谁,到底是他吓死你还是你吓死他?” 耳尖上的红晕霎时散个干净,傅闻礼眼角一阵抽搐,没话回他,也来不及回,外面就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有一就有二,宁熹如今已经能做到不慌不忙,将计算机放到旁边,等他躺回床上,又变成了植物人才去开门。 原以为是傅夫人,没想到竟是傅景祁,手上还拿着本厚到能砸死人的税法书。 “原来你真的在这儿啊。”傅景祁讶然,随后问:“大哥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宁熹松开门把手,抬起下巴朝床上点点。 傅景祁看过去,率先注意到床头柜上的计算机,大步过去将计算机拿离床边,“这里有很多精密仪器,以后就不要随便把这些电子产品带进来了。” 宁熹愣了愣点点头。 “对了,之前看见你在藏书室里找经济类的书,想着你应该用得上。”傅景祁一手拿笔记本,将那本啃都啃不完的税法书递给他。 宁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傅景祁:“我们先出去吧,不要打扰大哥休息。” 房门被缓缓关上。 静默一瞬,傅闻礼倏地睁开眼,扔掉呼吸管坐起身,呼吸声异常沉重。 落地窗没有关严实,隐约还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 “听大伯母说,大哥昨天开口说话了。”傅景祁帮他将计算机送回房间,大致扫了眼整个屋子,“原来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你一来,大哥就真的一点一点好起来了。” 宁熹将书重重砸在桌上,背对人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听你这口气,好像不想他醒啊。” “怎么会呢,他能醒,我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傅景祁垂着脑袋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这连医生都一筹莫展的事,竟因为冲喜……着实颠覆了我的认知。” 说白了,他是唯物主义者,从来都不信冲喜那一套,然而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不说这些了,来了有两三天,感觉如何?”傅景祁主动岔开话题。 “挺好的,有的吃有的住。”宁熹转过身,找了一圈没发现小胖,不动声色打开阳台窗户。 没过多久,小胖就从隔壁阳台跳过来,四肢一蹬往他怀里扑。 喵喵叫两声。 就听到身后传来书本掉落的声音。 一人一猫同时回头。 “抱歉,没注意。”傅景祁赶忙将书捡起来放回桌上。 再抬头,小胖不知怎的,一个劲儿地在宁熹怀里挣扎,爪子勾开大衣扣子就往里头钻。 “小胖,小胖!别往里钻了,爪子爪子,嘶!” 钻到怀里还不够,小胖又继续往毛衣里钻,尖利的爪子直接摁在肌肤上。 小胖今天怎么这么激烈? “你没事吧?”傅景祁走近两步,关切地问:“有没有被抓破皮?我带你去打破伤风。” 宁熹疑惑地看他两眼,笑着摇头,“不用了没事儿,昨晚刚给它剪过指甲,大概是突然见到生人,反应才会这么大。” “这样啊,那我还是先出去吧。”傅景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随即离开。 门一关上,小胖果真立马不动,安静下来露出圆圆的眼睛眨啊眨,仍以匍匐的姿势趴在宁熹身上,毛茸茸的尾巴仍勾着他劲瘦的腰。 “这么怕他?” “喵~” “他是医生,身上多少沾点消毒水的味道,你不喜欢消毒水?” “喵~” “还是不喜欢他?” 小胖不吭声了。 宁熹这才发现,他每句话小胖都有回应,唯独这句没有。 不得不开始正视怀里这只猫,将它抱着举过头,又问:“小胖,你喜欢我么?” “喵~” “那你喜欢刚才那个人么。” 小胖又不吭声了。 “哇!”宁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奇不已:“小胖,你真能听懂我说话!” “喵~” “天才啊。” “喵~” “那你帮我写论文吧。” 小胖:……倒也不必强人,强猫所难。 这么大的发现,宁熹第一时间翻到隔壁,将小胖举到傅闻礼面前,“快看快看,天才猫猫。” 猫咪胡须险些戳到脸上。 傅闻礼:倒也没必要贴这么近。 他好心提醒,“再天才的猫也不能帮你写论文。” 啪叽!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宁熹无力放下手,小胖也趁势逃脱他的魔爪跑到地上甩甩身子。 “论文论文,”宁熹双手抱着脸往下拖,“我连大学都没上过,会写个屁论文啊。” 傅闻礼看着他跟小黑猫闹,突然听到这话,想起他穿书前的经历,心猛地一阵抽痛。 “真是的,要穿也别穿到好学生身上嘛,想想都头疼,写完论文还要答辩,读研……”宁熹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 越数越觉得这人生太黑暗了,根本没有尽头。 “宁熹,”傅闻礼蓦地出声打断他喋喋不休,“我帮你写论文,但是在这期间,你也跟着学,这是我第二个要求,好么。” 还好么?宁熹直想抡起拳头揍他。 第41章 都这么说了,他能拒绝还是怎的?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还不如选刚才那个。” 他嘟嘟囔囔地,傅闻礼听不太清,“你说什么?” 宁熹道:“我说,我学!我一定,好好学!” 他这话多少带点赌气的成分。 学了三天,宁熹就已经累得举起双手投降,“算了,我放弃。” “三天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傅闻礼帮他建模输入公式,双手在计算机上飞快地动,完全不像躺了五年的样子。 反观宁熹,一本税法扣在脸上,就能闷死他。 “我本来也不爱学这玩意儿。”他将脸上的书挪开,破罐子破摔,“要是什么时候我回去了,哪还用学这些。” 敲击键盘声突然停下,傅闻礼抬头瞥向床边托腮打瞌睡的人,“你想回去?” “废话,这又不是我的世界。”宁熹闭着眼,没瞧见傅闻礼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只听人又喃喃道:“那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不是更好?”宁熹笑地没心没肺,“省得以后天天跟你打架。” “可我舍不得啊。” 宁熹狠狠眨巴两眼,“哈?你说啥?” “没什么。”傅闻礼敲完最后一个字,点击保存后关闭计算机,“我有点累了,今天先休息吧。” 奇怪,刚才不还催他背税法公式,待会儿抽问么?宁熹一手抱着计算机,捞起打瞌睡的小胖准备从阳台离开,走之前又回头道:“我这几天都没查到你摔下楼的事。” 傅闻礼平躺着闭上眼没再说话。 宁熹又道:“明天我回趟家,得晚上才回来,你要上厕所抓紧啊。” 房内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宁熹疑惑地看了看小胖,推开窗户正要走出去,屋内才传来一句,“你一个人?” “傅医生,”宁熹道,“你二弟顺路送我。” 傅闻礼睁开眼看过去,阳台已经没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宁熹特地起了个大早跑到傅闻礼房间,边打哈欠边道:“赶紧的啊,要洗澡赶紧洗,我得晚上才回来呢。” 傅闻礼心情似乎不太好,没回他,掀被下床绕过人就去了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宁熹仍坐在床边小凳子上,手撑着脸一点一点。 傅闻礼在他身旁蹲下,缓缓伸出手,隔空描摹着那张毫无瑕疵的脸。 “……果然还是最喜欢医生啊。” - 早上吃完早饭,宁熹想想还是给傅闻礼留了包子蒸饺,坐着傅景祁的顺风车回宁家。 小胖起初仍像昨天那样拼命往宁熹怀里钻,可在离开傅家后,就又安静下来,探出脑袋好奇地四处张望。 下山后,更是直接从宁熹怀里跳出来,傅景祁试探着去摸,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惧怕。 “它似乎不怕我了。” “好像是。” 宁熹更奇怪了。这么说,它害怕的从来都不是傅景祁,是傅家。 那儿究竟有什么让它害怕的? 没等宁熹想明白,奔驰已经开至栖霞路胡同口。 傅景祁打量着这个地方,道:“医院随时有事,晚上五点,如果我不能过来接你,就叫章伯派人来。” 宁熹点点头,抱着小胖下车。 目送车开走后,裹紧羽绒服转身走进巷道。 来到388号宁家,这里还跟他走之前一样,甚至比他在的时候还要稍微干净点。 能帮他打扫的…… 宁熹很快想到一个人,掏出手机给沈田珠发了条消息,很快就收到对方回复。 一个大哭的表情。 【哥,我不想嫁人。】 第22章 上午不到十点,沈家包子铺后院儿吵闹声迭起。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王芳站在窗外嗑瓜子,两三片瓜子皮牢牢黏在泛紫的厚嘴唇上,“妈这不也是为你好?那户人家又不差,听说家里还养了十几头猪呢。” 沈田珠从来没有反抗过母亲,以往被骂两句打两下,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这次她是真的忍不住,哭着叫嚷:“你不就是想要彩礼给弟弟治病!说得好听为我好。” 王芳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瓜子皮混着口水就往窗户上喷,“老娘供你吃供你穿,还供你读完了卫校,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我告诉你,人马上就来相看,等谈好了彩礼,你不嫁也得给我嫁!” “我还是不是你女儿!”沈田珠彻底崩溃了。 又哭又闹,院子里再没传来任何声音,就连一向还算疼她的父亲也像变了个人,对母亲的所作所为完全视而不见。 沈田珠怕极了,坐在床边,眼泪颗颗砸落手机上。模糊间,只见屏幕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 【不想嫁,那就不嫁,哥帮你。】 她眨掉眼泪,紧盯这句话,心里顿时犹如坐过山车,咧开嘴哭得更凶。 不到一小时,相看的人迟迟没来,反倒是宁熹来了。 估计是已经看到前几天的新闻,王芳倒不敢再明着骂他扫把星,只狠狠拧着沈建华的胳膊,示意他赶紧将宁熹赶走,别坏了今天的事儿。 “宁熹来啦。”沈建华将胳膊从老婆手里解救出来,笑着迎过去,没瞧见他身后跟着人,试探着问:“你怎么回来了?傅家那边……” “这不是快过年了么,回来看看。”宁熹大步跨进院里,像是没看到沈建华夫妇眼底呼之欲出的不欢迎,也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第42章 看到沈志勇挂着两泡鼻涕跑出来,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包糖,馋的沈志勇口水直流,就要伸出胖乎乎的手。 “吃什么吃!”没等拿到那包糖,王芳立刻拽回儿子,刻薄的吊梢眼扫向那包大白兔奶糖,满脸嫌弃,“上舅家来就买这玩意儿。” 她声音不算小,沈建华立刻回头瞪她一眼,王芳非但不收敛,反而敞开了嗓:“我说错了?自个儿去好人家吃香喝辣,回来也不知道孝敬舅舅,我看吶,就是养了条白眼狼。” “王芳!”沈建华生怕宁熹生气,压着声呵斥。 不怒自威的一家之主,倒真将她给震住了,沈志勇便趁机挣脱她的手跑到宁熹面前,踮起脚要去抢他手里的奶糖。 宁熹一反常态,主动将奶糖给他,还小声提醒:“可别被你姐姐发现了,要不然,她就要跟你抢糖吃了。” 沈志勇连忙把奶糖抱进怀里,紧张兮兮地望向西北角用铜锁锁起来的窗户,在沈建华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洋洋得意昂着脑袋,“赔钱货就要嫁人了,再没有人跟我抢吃的。” “哦?珠珠要嫁人了啊!”宁熹直起腰淡淡睨向沈建华。 沈建华眼神飘忽,不敢看他,被他一度压制住的王芳将儿子拉回去,双手叉腰理直气壮,“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我也没说什么呀。”宁熹两手一摊,笑了笑,“你们要嫁,嫁呗。” 无所谓的态度,倒叫沈建华夫妇一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建华随即叹道:“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小宝治病要不少钱,如果家里有钱,我怎么也不会让女儿嫁出去。” 宁熹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重重点头。 见他没有下文了,沈建华咬咬牙又道:“小熹啊,你现在不是进傅家了么,舅舅厚个脸求你,能不能借……借点给我。” “宁弈安之前不是给了你十万块么?”宁熹瞥眼舅母王芳,眼尖地发现她腕上新添了个手指粗的金镯子,将她粗肿的手腕崩地死紧,“没钱给小宝看病,倒是有闲钱买镯子。” 王芳赶紧将袖子往上拉,盖住金镯子,“我在沈家这么多年,生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买个镯子怎么了?倒是某些人,自个儿有钱了也不晓得帮衬帮衬舅家,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舅母这话可就冤枉我了。”宁熹囧着脸哭笑不得,“要是有钱,我怎么能不帮衬舅舅,问题是我没钱啊。” “你没钱?”这话,王芳打死都不信,“骗鬼呢!” 没钱,他能跟自己那么有钱的爸妈闹翻?还不是找到了新靠山。 宁熹捏着袖子擦擦眼角,表情格外夸张,“是真的,说得好听是去冲喜,实际上就是给傅大少爷找个免费佣人,每天还得给那半死不活的植物人擦身子,你们是不知道,植物人也要上厕所,那都是我……哎!不说了。” “小熹,不能吧。”沈建华不太相信。 “怎么不可能,您看看我这手,”宁熹哭丧着脸,伸出长满冻疮的手,“都是伺候那个植物人才成这样的,再说了,我要是真的有钱,也不至于只给小宝买奶糖啊。” 宁熹抽抽搭搭,从兜里翻出一堆五块十块的纸币,“这还是我之前打工存下的,舅舅要是想要,就都拿去吧。” 拢共不到一百块的纸币,沈建华能拿么? 肯定不能。 “你这孩子,早知道是这样,之前怎么还跟你爸你妈闹翻啊。要是有他们给你撑腰,你也不会在傅家受这个委屈了。” 沈建华这是还不信,拿话诈他。宁熹无奈轻叹:“我的好舅舅,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傅家在背后,我敢那么做么。” 宁熹,应该说原来的宁熹绝没有这种胆子,扯上傅家,沈建华不信也得信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恰巧这时有人敲门——相看的人家终于来了。 既然宁熹这边指望不上,自然还是要靠女儿,促成这门亲得了彩礼,儿子这个病的后续费用暂时就不用愁了。 沈建华和王芳连忙去前门迎,将叽叽喳喳一群人引进后院,就先看到院子里倚在墙根处的少年人。 为首的中年妇女眼前一亮,扭头问王芳:“芳姐,这是?” “他爹妹家的孩子,学校刚放假,来我们这儿走亲戚。”王芳张口就来,脸一点不红。 中年妇女闻言又不禁往墙根多看两眼,边看还边点头,似乎很满意。 “刘姐,先不说这个了,今天不是给咱丫头么。”王芳瞧她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宁熹身上,往前两步用肥硕的身躯挡住。 名为刘姐的中年妇女回神,视线往后转,落到跟在她身后的中年男人身上。 足有三个王芳胖的人,跟堵墙站在院门口,宁熹想忽视都难。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钱友亮钱老板。”刘姐笑眯眯地向沈建华夫妇介绍着,察觉夫妻俩都有点不满意,狐狸眼一转,赶紧又道:“钱老板前些年一直忙事业,全国各地出差跑业务,几乎每个城市都有房呢。” 每个地方都有房! 夫妻二人不得不重新审视她身后肥头大耳的男人,一身价格不菲的貂皮大衣,摞着三四层赘肉的脖子垂下来一根无比硕大的金链子,看着倒真像那么回事。 刘姐善观察,瞧他们不再像之前那么抗拒,顺嘴就道:“赶紧,让你家姑娘出来见见吧。” 第43章 沈建华给王芳支个眼神,王芳立即笑着冲几人点点头,走到西北角房间门口,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沈田珠早已经停止哭闹,一双眸子冰冷冷地看着自己母亲。 “赶紧出来见人。”王芳避开她的视线,放大声量,“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害羞呢。” “哎呀!”沈田珠坐着不动,反倒是宁熹突然出声,开口吸引住院内其他人视线,拍着大腿走近,“舅母怎么忘了,珠珠表妹有病啊。” “宁熹!”王芳硕大的铜铃一瞪,也不管有没有人在,脱口就骂:“你个扫把星,胡说什么你!” “是真的。”宁熹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一张体检单子,抖两下展开在众人面前,“珠珠妹子半个月前去体检的单子,医院可做不了假,这一激动啊就要发病嘞,搞不好还要咬人呢。” 刘姐和钱友亮及跟随钱友亮来的父母,四人同时往屋内瞧,只见原本好端端的人突然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珠珠!”沈建华大喊一声就要奔入屋内。 一道影子比他更快。 宁熹赶紧抱起地上的人,一不小心,左手就被沈田珠咬住,疼地他哇哇大叫,满脸惊恐地朝屋外喊:“打120,快打120啊!” 变故来得太快,谁都没来得及反应。 也没注意到,一个陌生男人直接从沈家后门走进来,打横抱起沈田珠,“她这是羊癫疯发作了,得赶快送医。” “你是谁!”男人抱着自家闺女往外走了,沈建华才晓得去拦人。 傅景祁淡淡抬眸,一个眼神震住沈建华,“我是医生,附近经过听到动静赶来的,如果不信,跟我去医院就知道了。” “还什么信不信的,赶紧走吧。”宁熹抱着左手踉跄跑出来,顺道安慰沈建华,“舅舅别担心,有我跟着,妹妹不会有事的,你……先招待客人吧。” 傅景祁来得快,走得更快。 眨眼,院里就剩下沈建华夫妇,媒婆刘姐,以及钱友亮和他的一对父母。 后者见是这种情况,摇摇头转身就走,刘姐两边为难,再三思量,对沈建华夫妇叹了口浊气去追钱友亮。 “那死丫头怎么可能是羊癫疯!”人都走光了,王芳也缓过来了,叫骂着宁熹和沈田珠,和沈建华一道儿冲去医院。 到了医院,看到诊疗单子却彻底傻眼。 第23章 本以为是死丫头为了逃避相亲,联合宁熹使的一出计,没想到女儿是真的得了病。 一张张诊疗单、天价缴费单摆在面前,叫夫妻俩不信也得信。 “怎么会这样?咱家小宝就要花好多钱,这一下哪拿得出这么多。”得知女儿患病,王芳停在了诊室门外,第一反应还是钱。 她不知道,面前已经换上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是傅家二少爷,苦着脸去拉宁熹,“小熹啊,过去是舅母说话不好听,珠珠是你妹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舅母说的这是什么话。”宁熹睨了眼伸过来的手,故作不明,“我又不是医生,这治病救人还得看医生不是?” 王芳也不松手,反而走近两步,试图给他一个和善的笑容,“这医药费……你能不能先问傅家借点。” 话一出,沈建华赶忙将她往回拉,反被王芳甩开手呛声骂:“都到这时候了还要什么脸?儿子、女儿,现在哪个不要钱?我让他帮帮怎么了。” 哦~敢情还是在为儿子打主意,女儿也只是捎带。宁熹侧目瞥向一旁没关紧门的就诊室,也不知道听到亲生母亲这番话,珠珠作何感想。 他正为小姑娘叹气,王芳又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拘谨中带着点讨好,“小熹,你就帮帮珠珠吧。” “好啊。”宁熹一反常态,二话不说应下,“舅母说得对,珠珠是我妹妹,我不帮她帮谁呢。” 说罢,掏出手机走到僻静点的地方,随手拨出一个号码。 另一边,傅景祁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逆着方向走远,接下身后不足百米打来的电话。 “呃……就随便聊两句吧。” 宁熹的声音传到耳边,傅景祁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你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迟早是要穿帮的。” 傅景祁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个小时前接到宁熹发来的消息,竟会帮着他去骗人。 “穿帮?什么穿帮?”宁熹开启装疯卖傻模式,“我这儿风有点大,听不见啊。” 傅景祁:“大伯母……” “好的,没问题,就按照您说的办。” 傅景祁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将电话挂了。 他鬼使神差地走回去,不为别的,就想听听宁熹到底打算怎么解决自己捅的篓子。 “我软磨硬泡好久,答应晚上回去给大少爷洗澡,傅夫人才勉强同意,”宁熹垂着脑袋,好像为此做出了多大的牺牲,“这下你们就不用担心珠珠的医药费了。” 此话一出,夫妻俩同时松口气。 王芳脸上很快露出笑,眼睛滴溜一转又问:“那药费什么到啊。” 她笑,宁熹也跟着笑,“傅夫人会让人直接打到医院账户,舅母放心,傅夫人说话向来算话,说给肯定会给。” 药费不会给到他们手上,王芳笑不出来了。 沈建华倒是实实在在松口气,握住宁熹的手一个劲道谢。 第44章 “舅舅先别急着谢啊,这钱还是要还的。” 拉住宁熹的手一愣,主动放开,沈建华搓搓掌心,眉头习惯性往下耷。 他没说话,王芳忍不住发问:“咋还要还?你不是……” “我是帮你们求了傅夫人,人家也同意了借,可没说白给啊,”宁熹似笑非笑看她,“舅母,人家有钱人也不是傻子。” “小熹啊。”沈建华这才局促地开口,“舅舅家这个条件你也是知道的,小宝每年都要看病吃药,我们……是真的存不下来什么钱啊。” 他这话情深意切,说得也没错。 可这跟他宁熹有什么关系?卖卖惨就想一笔带过?那大家都去卖惨好了。 宁熹向来不吃这套,“舅舅放心,我将情况都跟傅夫人说了,傅夫人不要钱。” “夫人真是大善人!”沈建华心下一喜,想到他刚才的话,又迟疑了,“那傅夫人想要什么?” 宁熹:“简单,只要珠珠去傅家免费打三年工,这药费也就省了。” “免费!”王芳突然拔高音调,引得走廊来往的病人、医生,都不禁往这边撇两眼。 “是啊,免费。”宁熹故意又重复一遍,不等王芳开口,赶紧道:“这珠珠的医药费都是人家付的,总不能还叫人家付工资吧。” “可是这……”听说还要女儿去傅家免费打工,沈建华又犹豫了,“珠珠是我的宝贝女儿,送去人家免费打三年工,我怎么舍得啊。” 宁熹右边眉毛轻微跳动两下。 这会儿舍不得,把闺女嫁出去换彩礼就舍得了?真他妈虚伪。 “办法,我给你们想了,怎么做还是得由舅舅舅母决定,你们要是不愿意,傅家也不会明着抢人。”宁熹漫不经心地,也不逼他们,只道:“那这医药费就得舅舅舅母自己想办法筹了。珠珠这个病,医生说后续还要花不少钱,要是控制得不好,也只能请舅舅舅母平日里多照顾照顾。” 他说着,伸出用纱布裹住的食指龇牙咧嘴地吹两下。 夫妻俩的视线成功被他吸引过去,瞧他那根手指,恍惚想起前不久发病倒在地上不停抽搐,还要咬人的女儿,王芳连忙似避瘟神般往后退两步,讷讷:“能去傅家做工也是她的福气,再说还有你这个哥哥在,一定能保护好妹妹的。” 两句话就这么决定下来。 沈建华总觉得哪里不对,拽了拽老婆,王芳这回看都没看他,“我这也是为了珠珠好,她要是回去,万一发病吓到小宝怎么办。” 提到儿子,沈建华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 而王芳更是怕极了沈田珠这个讨债鬼,会闹着跟他们回去,立刻就推着沈建华赶紧走,那步伐恨不得都快要飘起来。 宁熹一直站在诊室门口,目送着那对夫妻直至不见,方才敲门。 门内无人应声,他推开门就瞧见,沈田珠一双眼睛早已肿成核桃,不知闷声哭了多久,旁边的女医生手里还拿着半包餐巾纸。 “哥,对不起。”沈田珠眯着又肿又涩的核桃眼,愧疚地低下头。 宁熹拆下手指上的纱布扔进垃圾桶,转手就给了她一个暴栗。诊室里的医生都被吓坏了,刚要起身上前劝,却被傅景祁拉住,冲她摇摇头。 “对不起什么啊?”宁熹紧气得如同炸了毛的猫,“他们都要把你给卖了!说什么对不起?” “我……我给哥哥添麻烦了。”沈田珠捂着额头,再次低下脑袋。 “把头给老子抬起来!要是再让我看见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回头就把你扔回去。”宁熹重重抵着她的额头点两下,瞧沈田珠瘪着嘴又要哭,恶狠狠道:“也不准哭,给我咽回去。” 门口两名医生见状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傅景祁开口解围:“好啦,病人才刚有好转。” 病个屁的病人。 知道他这是给台阶自己下,宁熹倒也没那么不识抬举,带沈田珠离开诊室,路过傅景祁,语气轻缓不少,“今天这事谢谢你了,你放心,不会给医院和你添任何麻烦。” 这话,傅景祁信,只是,“你真要带她回傅家?” 不是他不愿意,只是这无缘无故带个人回去,大伯母是不可能不问的,而且依照大伯母的性子估计还会再将人送回沈家。 “不,”宁熹瞥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沈田珠,摇头,“她是我妹妹,我来安排。” 如果想要妹妹跟他一起进傅家,刚才他就真去给傅夫人打电话了。 “走了。”宁熹什么也没说,摆了摆手,大步走远。 走得倒是潇洒,出了医院才想起落家里的小胖,匆匆打车回去。 “哥。”下车后,站在住了十几年的胡同口,沈田珠居然害怕地脚发软,一步不敢动。 瞧出她的怯意,宁熹直接一掌拍在她肩上,“怕什么,你爹妈现在顾着儿子呢。今天先住我家,明儿我给你找房子去。” 傅闻礼只要一醒,别的不说,就能从傅夫人那儿拿两个亿,还怕什么?宁熹瞬间挺直腰板,格外嘚瑟,“你放心,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脱贫了。” 沈田珠张了张口,只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 明明自己在傅家被当牛做马,还偏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过了年我就去医院实习,顺利转正,我就有钱了。” 第45章 宁熹走在前头,哈了口热气斜眼回看她,笑嘻嘻地一把揉乱她的头发,“有钱好啊,那以后,哥可就靠你了。” “哥你别揉了,我头发都飞起来了。”沈田珠恼怒地抱着脑袋。 兄妹俩笑闹着回到家。 沈家是不能再过去了,宁熹揣上小胖带沈田珠先去置办点床褥,将东侧那间大卧室打扫干净给她住,顺便再去看看哪里有房子可以租。 下午的计划安排地满满当当。 委托中介去看了两套房,沈田珠看哪儿都说好,倒是宁熹左看右看,不是光线不好,就是安保不行,反正总能挑出点刺,最后买了一堆食材回家,决定明天再看看,结果刚到家,就看到章管家来了。 “章伯?出什么事了么。”宁熹顿时想起上午那件事,傅景祁不会真去跟傅夫人告状吧。 他看着也没那么混蛋啊。 “是大事,大喜事!”章伯难得露出灿烂的笑容,脸上的褶儿都多了好几道,“夫人叫您回去一趟,大少爷,醒啦!” 第24章 愣怔一瞬,虽没明白短短一天发生了什么,宁熹还是很快换上不遑多让的笑容,“傅……大少爷醒是好事啊!傅夫人找我干嘛?” 他是“健康师”又不是医生。 “是大少爷。”章伯高兴地已经找不着北,“大少爷醒来就在到处找您,这不,让我来接您回去。” 傅闻礼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不是还没到半个月么。宁熹揣着疑惑就要跟他走,刚踏出一步,袖子便被沈田珠拽住。 “哥,”沈田珠不敢直视对面那位衣着考究的老人家,缩着头瓮声问:“既然傅少爷醒了,你能回来了么。” 她这话一下点醒宁熹。 傅闻礼醒了,他少说也有两个亿要进账了啊。 “放心,我马上就回来。”宁熹将小胖和家里钥匙交给她,仔细叮嘱:“锁好门,乖乖在家等着我哈。” 沈田珠点点头,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望着那道轻快的背影,却有种哥哥不会再回来的错觉。 “……肯定是我想多了。”她连忙将这么恐怖的想法甩出脑袋。 - 宁熹到的还算是晚的。 得知傅闻礼转醒,傅家人除了傅景祁几乎都来了,包括最初被他吓跑的傅家小姑傅黎。 靠在傅闻礼卧房门外,第一个看见他,眼底满满的幸灾乐祸,“你的命可真不好,闻礼要是没醒,你还能在傅家多待一段时间享享福。” 这是料准了他会被赶出去?宁熹大跨两步,殷勤地握住她的手,“没关系啊,姐姐这么心善,肯定会收留我的嘛,我那些皮鞭蜡烛都还等着姐姐的宠幸呢。” 笑意瞬间消失,傅黎用力抽回手,白了他一眼顺带往旁边挪。 素来清冷的房间里,一下进来不少人,有男有女,有庆幸也有一闪而过忧虑的,至于在担心什么就不得而知。 真不知道223怎么想的,身体还没好全就敢出现在众人面前,就不怕再被人推下楼? “大夫人,大少爷,宁先生来了。”章伯一开口,立刻引来所有人注意。 傅闻礼缓缓抬眼,朝他扬起一抹恰到适宜的笑,突兀又十分熟稔地喊:“老婆。” 卧房内顷刻鸦雀无声。 宁熹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胸前背后数道探究的视线。 这小子,仗着不用依靠他就又开始作妖是吧。 “傅少爷,你叫错人了,”宁熹一脸生人勿近,“我是您的,健、康、师!” “健康师?”傅闻礼扭头,疑惑地问傅夫人:“母亲,他不是我老婆么。” 宁熹:靠!223你个瘪犊子,居然敢拿傅夫人当挡箭牌! 傅夫人被儿子这话问得不知该作何回答,看眼状况外的宁熹,想起那份协议,莞尔一笑,“闻礼你弄错了,他是……” “弄错?怎么会弄错呢?”傅闻礼突然激动,手背上的针管都在回血,“他就是我老婆啊。” 呼吸声越来越重,心跳监测仪也在迅速攀升。孟繁星生怕他再出事,赶忙拉过宁熹,硬着头皮道:“是,他就是你老婆。” 宁熹:!? “小熹啊,你就再帮帮我吧,”孟繁星趁机小声请求他,“闻礼好不容易才醒,我怕他情绪激动再出事。” “可是……” “我再追加一个亿。” “好的,没问题。”红彤彤的票子从面前闪过,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人民币的不尊重。 三个亿,他跟珠珠下半辈子混吃等死也够了。 宁熹跨步上前,用力握住傅闻礼的手,笑着喊:“老、公!” 没人的时候给我等着! 屋内其他人,除了孟繁星,其余全都一副看戏的姿态,尤其傅黎,俨然已经忘了宁熹进门前那出,光明正大地嘲讽孟繁星:“真是要恭喜大嫂了,双喜临门吶。” 这话说得没错,但从她嘴里出来就变了味。 傅闻礼掀眸淡淡地瞥过去,开口:“谢小姑吉言。” 一句话,傅黎被吓得立刻禁声。 傅闻礼无知无觉躺了五年,倒是叫他们都忘了五年前那个手段狠辣,行事雷厉风行的傅氏执行总裁。 “阿黎……也是高兴,”二夫人何文珠赶紧站出来给两方解围,“你能醒比什么都好,大嫂这下也终于能放下心了。” 第46章 孟繁星赞同地点点头,傅闻礼也不想刚醒就闹出事来,侧着头对母亲道:“我累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孟繁星随即起身,压下也准备跟着起身的宁熹,“小熹,你就留在这儿照顾闻礼吧。” 三个亿…… 宁熹笑着应好。等到所有人都出去,孟繁星随手关上房门后,转身飞扑到床边锁住傅闻礼的喉,“你丫又在搞什么名堂?” 傅闻礼不慌不忙,甚至没有一丝反抗,向他解释:“既然找不到害我的那个人,就只能以身做饵咯。” “这个另说,之前不是说我离开你超过一个小时,就不能动了么?”宁熹手臂紧紧压着他脖子,“合着那么些天你他妈都在骗我?” “没有!这个真没有。”傅闻礼连忙否认,“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15天的期限快到了,早两天也没差别。” “是么?那你刚刚又为啥当着那么多人面叫我……说!为啥?”宁熹最生气的还是这件事,现在只恨不得掐死他算了。 傅闻礼轻叹一声,摁着他腰让他坐下,声调跟着软了下去:“我想让你帮我嘛。” “要我帮你?”宁熹快被他气笑了,“你就是这么求人的?” 说了不要再叫这个称呼,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下好了,他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这样你才能名正言顺地留下来啊,”握住腰侧的手缓慢往上滑动,一直落到脖颈,傅闻礼没忍住摸了摸他细软的发丝,“还是说不方便?会给你和你喜欢的人造成困扰。” “喜欢的人?你脑子没坏吧。”宁熹拍开后颈的手站起身,“算了,现在气也没用,看在傅夫人的面子上,我再忍你几天,赶紧把人抓到。” 果然还是嘴硬心软。 傅闻礼笑着就要应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眼疾手快再次拉住宁熹。 宁熹毫无防备被拽倒,房门也恰好这时被推开,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傅景祁压了压眼,眸底划过一抹未知的情愫。 虽然很快消失,还是被傅闻礼逮个正着。 “大哥你醒了。”傅景祁恢复正常,松口气道:“真是太好了。” “这都要多亏老婆。”傅闻礼扶起倒在身上的宁熹,顺势再次搂住他的腰,笑着转头,正对上那张写满“你想找死”的脸。 要是换做其他人,傅闻礼这会儿早就放手了,偏偏是傅景祁,想起早上他们有说有笑同坐一辆车外出,生根的嫉妒逐渐蔓延开。 他慢慢收紧腰间力道,在宁熹颊边迅速落下亲昵的一吻,在宁熹发飙前在他耳边喃喃:“做戏要做全套,谁能知道他是不是害我的那个人。” “223!”宁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得加钱。” 听到这话,傅闻礼就知道已经将人成功安抚住,虽然过后可能还会迎来一顿暴揍,那也值了。 “大哥刚醒,还需要多休息,”傅景祁垂下眼不再看他们,“医院还有事,我先走了。” 傅闻礼不咸不淡回他一声“好”,然而不等放松警惕,就又听他问宁熹:“珠珠那孩子没事了吧。” 经由他提醒,宁熹想起还在等他回家的沈田珠,傅景祁走后也跟着要走。 傅闻礼:“珠珠是谁?” “我妹妹,现在还在我家,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先回去照顾她,有事打电话。”宁熹说着就要起身,再被傅闻礼拉住。 本就脾气不好,又被他叫老婆又被亲的,宁熹立刻炸了,“你有完没完,我又没说扔了你跑路。” 傅闻礼:“我叫人送你。” “不用,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嘛。”宁熹随口道:“傅景祁要去医院,顺路。” 傅景祁…… “我醒了,母亲定让厨房做了很多菜来庆祝,你担心你妹妹的话,我派人将她接来可好。”傅闻礼昂着头,眼神近乎乞求,“你现在走了也不合适,留下来吧。” 宁熹分外疑惑,“你很怕我跟傅景祁走近?” “当然。”傅闻礼心虚地撇开视线,“我一死,他就是最有机会继承傅家的人,自然,他的嫌疑最大。” “傅闻礼,你不要总把人想得那么坏好不好?”宁熹不大赞同他的观点,“他要是真不想你好,就不会劝我进傅家来给你冲喜了。” 傅闻礼手指微动,等再抬头,宁熹已经带上门离开。 带着戾气下楼,走到楼下又不禁抬头往楼上看两眼,抓两把头发去找傅夫人。 两小时后,沈田珠和小胖被接来傅家。 下车瞧这偌大的傅家大宅,沈田珠硬是一步都走不动,“哥,不是说好很快回去的么。” “别怕,就是叫你过来吃个饭,明天哥再给你在外面找个房子住。”宁熹安慰她。 但这安慰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沈田珠还是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在傅家过得很不好。 “哥,你别牺牲自己去给傅大少爷洗澡。” 第25章 等会儿?洗澡!他什么时候说要去给那个王八蛋……卡顿三秒,宁熹立刻想起白天在医院口无遮拦说的话。 当时还隔着一道门,这丫头的耳力未免也太好了吧。 见他低头咬手指,沈田珠下巴抵着小胖头顶,疑惑开口:“哥?” 一个字将宁熹叫回神,他忙将人拉到一边,悄声道:“那些话都是诓你爸妈的。” 第47章 沈田珠眨眨眼却是不信。 “你还说傅家找你,其实是给大少爷找个免费佣人,每天还得给他擦身子,就连上厕所都要……唔!” 她话没说完,宁熹慌地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四看,没发现人,松开手拍拍她的肩,“妹啊,有时候记忆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那些话就忘了吧。” 沈田珠鼓着嘴还想再开口,但看四周富丽堂皇的房子,屈从地垂下脑袋。 是了,这里可是傅家,他们小老百姓哪有实力叫板。 她点头正要应好,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别啊,我还想再听听呢,上厕所都要什么?” 兄妹俩连同小胖,齐齐一怔。 这熟悉的声音……宁熹一点点抬头往上,恰好撞上三楼阳台傅闻礼那双含笑的黑眸,沉不住气,直接瞪回去,“有你什么事儿,边儿去!” 沈田珠跟着宁熹昂起头,还在想这人是谁,就听到宁熹哥这么跟他说话。 她哥现在这么彪悍的么? 傅闻礼非但没进屋,反而托腮趴在阳台上,望着宁熹神情一下委屈起来,“老婆凶我。” “你他妈……” “老婆?” 宁熹叉腰就要开骂,一时忘了身边还有个沈田珠,直愣愣看着他。 短短两个字,脑容量都快要烧爆了。 “你,你们……”沈田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楼上的人是谁,瞬间将伸出去的手指藏到身后,埋着头当鹌鹑。 “是珠珠妹妹吧。” 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怕,沈田珠双腿发麻,也没去想他叫自己什么,狂点头。 傅闻礼迎上宁熹吃人的眼神,弯了弯眉眼,“外面冷,赶紧进屋吧,别冻着了。” 这话……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沈田珠悄咪咪抬眼,阳台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她拍了拍胸口,又缓又慢地呼了口长气,“哥,那人是?” “一个,疯子!”宁熹咬牙转过身,将小胖抱回怀里。 沈田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看他这副表情大概也猜得出来,“是大少爷吧。我刚才有听到他叫你,老婆!” 他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么? “风大,你听错了。”宁熹面不改色走在前头,转移话题问:“你爸妈后来没去我家找你吧。” 沈田珠脚步一停,又赶紧跟上,“找了,隔壁王婶儿看见了我,告诉我爸妈。” “王婶儿?”宁熹想了很久,“哦!那个把孙女烫伤的老太婆啊,她还敢回来?” “是啊,回来了。”沈田珠噘着嘴忿忿不平。 他们那个胡同巷小,一家有点什么事,不到半天就都传开了。 今天这事还是她妈亲自传的,没脸说她得了疯病,就传宁熹哥把她接到傅家,还要给她介绍好人家,简直不要太离谱。 这不,大话前脚传出去,隔壁王婶儿后脚就在宁家看见了她。 “哦。”宁熹兴致缺缺,带她上楼到自己房间。 进去后,闻到熟悉的猫粮味,小胖轻车熟路地跳下去,蹲在猫碗前等投喂。 沈田珠却拘谨地站在房门口,不安搅动着手指头:“你不问问后续么?” “你好好地站这儿,要什么后续。”宁熹转头先去给小胖放粮。 这副不感兴趣不想知道的样子,倒是叫沈田珠憋得难受,主动走进房间道:“我爸妈当时就反应过来我骗了他们,要带我回去,刚好这个时候傅家来人了。” 上午说要去傅家免费打工,傍晚派人来接走,倒也没毛病。 就算再有疑惑,面对傅家来人爸妈也不得不信。 “哥,你可真厉害,不过你把我接来,”沈田珠蹲在他旁边,小声问:“傅家不介意么?” 她跟着宁熹进门,脚都不敢往那一看就不便宜的地毯上踩,踮着脚生怕弄脏。 “傅夫人同意的。”宁熹给小胖倒完猫粮和清水,转手重重点两下她的额头,“再说只是来吃个饭,明天就走,不碍事。” 沈田珠捂住脑袋揉了揉,又问:“那哥你呢。” 话到这儿,宁熹才想起还没问眼下这件事什么时候结束。他立刻站起身,熟练地打开阳台窗户,“你等着,我去问问。” 正要翻到隔壁,就发现傅闻礼倚在落地窗外不知道往这边看了多久,低沉的声线偏要夹成小奶音,“我们不是夫妻吗?怎么分房睡啊。” “223,别逼老子扇你啊。”宁熹眼睛一瞪,跨出去的腿又给收回去,“我问你,我什么时候能走。” 傅闻礼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很快又再次扬起嘴角走到阳台边缘,距离宁熹不足一手臂,倾身靠近人耳边小声说:“等你论文答辩结束……以后。” “论文答辩?”宁熹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这会儿靠得有多近,挠了挠头仔细想想,“都要五月了吧?这么久!” “那没办法,这个我也不好插手更改。”傅闻礼再道:“如果完不成论文,就拿不到毕业证,研究生也会跟着泡汤。” 宁熹闻言脸都臭了,烦躁地挠乱头发,“让我一个学渣穿进学霸身体里这合理么?” “不合理也只能这样。”傅闻礼反倒有些庆幸,还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这段时间就先住在傅家吧。” 宁熹挠头到一半,突然昂起脖子睨他,“你该不会是有其他打算吧。” 第48章 傅闻礼:“我……” 宁熹:“别想骗我啊,我看得出来。” 傅闻礼笑了声,轻轻捏住他的耳垂,“是啊,这不是想你帮忙揪出害我的人么。” “这要怎么揪啊?”宁熹双手扒着阳台,躲开他的手,“人家又不傻,等着你上门?” 傅闻礼捻了捻碰他耳垂的那两根手指,面上毫无波澜,“他连续两次都想要我死,如今我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必定还会动手,只要他再动手,我就能抓到他。” “哎呦!两次都被算计到了,第三次就行了?”宁熹阴阳怪气内涵他一句,翻个白眼扭头回屋。 - 没过多久,保姆吴妈来敲门:“宁少爷,夫人叫我们收拾了间客房给沈小姐。” “谢谢傅夫人,也谢谢吴妈。”宁熹随后带着沈田珠到二楼客房。 沈田珠没什么见识,只觉得这里豪华的就连五星级酒店都不能比,但这还是前菜,真正的主菜是晚餐。 她见到了当初带宁熹哥走的贵妇人,还有几个衣着气质出众的男女,再看看自己穿的,脸腾地一下烧红。 但这些在看到宁熹哥坐傅夫人身边时,通通化为震惊,也是这时才相信他在沈家在医院说的都是假的。 傅夫人分明很喜欢宁熹哥,明目张胆地将好吃的菜都堆到他面前。 沈田珠也跟着沾光,最后撑地路都快走不动了,一看宁熹哥,居然还能健步如飞地拎着饭盒去给傅大少爷送饭。 她谁都不认识,只好跟着上楼,站门口小心翼翼往里瞄一眼,真就是送,将饭盒往床头柜上一放,还不等傅大少爷开口,宁熹哥又急匆匆出来,抱着同样吃撑的小胖送她去客房。 “要是害怕就给哥打电话。”宁熹进了客房左看看右摸摸,又用手机照了照卫生间,没发现任何异常,转手将小胖塞到她手上,“小胖今天跟你睡。” 小胖回头:“喵~” 宁熹:“保护姐姐。” 小胖:“喵~” “哥,不用,我看着挺安全的。”看出小胖不舍宁熹哥,沈田珠就想将猫还回去。 “一个晚上,要是睡不着让它陪着你也好,晚上就不要一个人出来溜达,还是那句话,有事打电话给我。”宁熹细细叮嘱她两句。 沈田珠乖乖应了才上楼,转角正巧碰上从傅闻礼房间出来的傅夫人。 宁熹:“夫人这是专门在等我?” 孟繁星颔首,摊开来说:“今天这事到底还是委屈你了,没有事先问过你的意愿就擅自做了决定。” 宁熹微怔片刻摇头,“您没做错什么,我能理解,况且我也不亏。” 虽然很不爽傅闻礼阴他一招,但他也因祸得福多得一个亿,这么好的买卖外面可见不着。 他的态度叫孟繁星稍稍安了点心,又道:“之前的那两亿,我马上派人打到你账户上,剩下的一个亿,等闻礼身体恢复了,我再给你好不好。” 宁熹毫不犹豫应下。 送走傅夫人转身进自己房间,一想到很快就能拿到两个亿,桌上的税法书看起来都赏心悦目许多。 “有这钱,还租个屁的房啊。”宁熹当机立断,决定钱一到手先买套房。 不,他都有这么多钱了,少说也得来两套。 一套住,一套租,以后还有钱进账。 - 傅闻礼避开人翻到阳台,就看到他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傻笑,悄悄退回角落静静看了会儿。 直到人笑够了起身准备去洗澡这才敲窗。 “我艹!你怎么也染上翻阳台的毛病了?”宁熹打开窗户探出脑袋,“有事儿?” 傅闻礼往他屋里瞄了眼,再回到宁熹脸上,“论文不写了?” 宁熹:…… 能不能别在他高兴的时候,说这么扫兴的话。 “那些税法,经济管理……我能不学了吗?”他都快有两个亿进账,还学个屁啊。 屋外吹着寒风,傅闻礼进屋顺手关上窗户,在他殷切的目光下摇头。 第26章 宁熹苦大深仇地看他一眼,抓起毛巾冲进浴室,不到三秒又打开门,“我爱学学,不爱学不学,关你屁事!赶紧给我滚回隔壁去。” 傅闻礼:“就那么不想学?” “废话,我就不是读书这块料。”宁熹翻了个白眼,重重关上门。 傅闻礼静静望了会儿那扇门,听到卫生间内传来水声,转身离开。正要原路返回,忽然看到放在桌上的几本书,鬼使神差走过去,翻开发现书上用红蓝两色的笔做了很多备注。 字迹工整,力透纸背。 “你们还不知道吧,222床那个小伙子以前可聪明了,听说高中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去的呢,可惜了。” “可惜什么啊,你们不记得三年前那件惨案了么?不光杀人还分尸,最后还把头放锅里煮……我到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那也是为他妹妹啊,要不是那个老不死的侵犯他妹妹,他能这样?你说说,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那个老不死的怎么也下得去手?这一下害了两个孩子。” “是啊,要是没出那件事,222床现在高低也是个大学生了。” …… 遗憾,惋惜的话源源不断传入耳中。 想起初到精神病院那几个月听到的闲言碎语,傅闻礼缓缓松开手里的教材书。 第49章 “啧!你怎么还在这儿?刚才不是叫你滚了么。”宁熹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看到他,破罐子破摔,“论文不过就不过,本来我也不会,你专心揪害你的人去吧。” 傅闻礼:“我不要你学了。” 宁熹擦头动作一顿,诧异地眨眨眼,“被冷风吹傻了?” “只是想明白了,”傅闻礼回身走近,拿走毛巾帮他擦头发,“你不想学,我逼你只会适得其反。这里还疼么?” 他点点宁熹额角那道伤,“药呢?擦了么。” “都快好了擦什么,”不用读书,宁熹心情肉眼可见好了不少,难得没有拍开他的手,“倒是你,赶紧回去歇着吧,你这脸色难看死了。” “等你擦完药。”傅闻礼问:“药在哪儿。” “多管闲事。”宁熹撇撇嘴,在傅闻礼的一再坚持下指向床头柜,“每次我受伤,跑得比院长还快。” “那也要问你啊,为什么隔三差五地就会受伤。”傅闻礼转着棉签蘸取药膏,拨开他额前碎发一点点涂上去。 清凉的膏体慢慢乳化开,纵然伤口已经不疼了,宁熹还是下意识地往后缩。 “别动。”傅闻礼大手扣住他后脑勺。 不知道是白炽灯作用还是因为刚洗完澡,宁熹整个人白得像在发光,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铺散开一圈影子。 傅闻礼垂眸,喉结轻微耸动着,放在脑后的手不动声色下移至脖子,“论文我会继续帮你完成,其他的别担心。” 涂完药,扔掉棉签后捏了捏他的耳垂,“晚安。” “嗯,安,安。”药刚涂完,宁熹就想用手摸,伸到半空就被握住。 傅闻礼:“不要用手摸,说了几次都不记。” “你是我妈么?管这么宽。”宁熹挣开他的手,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好啦,赶紧走啊,你想被人发现?” “我们是夫妻,发现又怎样。”傅闻礼将药膏放回原位嘀咕。 宁熹:“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了。”傅闻礼原路返回。 “等等,”宁熹在他开窗前及时叫住人,“不会走门么?” 走到窗边的人又赶紧后退几步,开门离开。 “大,哥?”刚关上门,身后便传来一道细小如蝇的声音。 傅闻礼回头,正撞上长发覆面的傅允檀,神情毫无波澜,“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妈妈说,你,你醒了,真的啊。”傅允檀紧紧揪着睡衣衣角,说话磕磕巴巴。 傅闻礼和善地点点头。 “太,太好了!”傅允檀努力将嘴咧开笑了一下,目光却不时望向他身后,“你,你怎么从,从这里出来?这里住着……” “我夫人。” “啊?”傅允檀愣怔片刻,“可他是男……” “我知道,”傅闻礼摸摸她的头,“好了,快去睡觉吧。” “哦,好,大哥也,也睡。”傅允檀不敢多问,再次抓住衣角要走。 扭头之际又听身后的人道:“以后见到了,要叫他大嫂。” 傅允檀停下来,怪异地看他一眼乖乖点头。 - 第二天,天还没亮,房门就被人咚咚敲响。 宁熹最烦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翻过身将被子拉到头顶,却依旧隔绝不了那声音。 “哥,是我,珠珠。” 珠珠?宁熹瞬间清醒大半,下床去开门,“这天还没亮呢。” 沈田珠慌慌张张急道:“小胖不见了。” “不见!它不是在你房间么?”宁熹彻底清醒,跟着她下楼。 沈田珠边走边解释:“它原来是在房间,我一觉醒来就不见了,床底,厕所都找遍也还是没有。” 来到二楼客房,所有灯都开着,可见沈田珠已经找了好一阵儿。 “小胖?”宁熹走进房间,敲敲桌子,“吃饭了小胖……我要走咯小胖……” 屋内分外安静,只剩宁熹和沈田珠两道微重的呼吸声。 宁熹回头问:“睡之前窗户锁了么?” 沈田珠哭丧着脸点头。 “那怎么可能还会不见?”宁熹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到床头柜的矿石香熏上,两步走过去,拿起来闻了闻,早已经闻不出任何香味,“我走之前没见过这东西,谁送来的?” “是一个保姆。”沈田珠老实道:“说是安神香熏。” 安神? 好端端送什么安神香熏。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傅闻礼披着外衣出现。 刚开口,宁熹扔下香熏杯,大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你们傅家有人偷猫!” 傅闻礼:“这不可能。” “不可能?”宁熹冷呵一声收紧力道,“现实就是小胖不见了!” 傅闻礼:“你先别急,我叫人调监控。” 宁熹:“我自己去找。” “好。” 傅闻礼取来两只大功率手电筒,沈田珠原想跟着一起出去找,被他留在监控室,“外面冷,你在这里找,找到后给你哥打电话。” 他话还没说完,宁熹就已经握着手电筒跑出去。 凌晨五点,北风呼啸不停,宅院里碎光闪烁,宁熹边顶风呼叫边弯着腰往缝隙里找。 远处有亮光落到脸上,回头就见傅闻礼也在身后帮着找。 宁熹抿紧眉头,赶他:“你身体不好,别出来捣乱。” 第50章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先找小胖。”傅闻礼握了下他的手又迅速松开,往反方向寻找。 直到花房附近,风中隐约传来一两声微弱的猫叫。 傅闻礼径直推开门,试探着喊:“小胖。” “喵~” “宁熹,小胖在这儿。” 傅闻礼最终在玫瑰花丛里找到小小的黑猫。 宁熹得到消息立即跑来,放下手电筒,将小胖小心翼翼地从花丛里抱出来,“小胖?” 黑猫睁开眼眨巴两下,伸出粉色舌尖舔了他一口,爪子踩在宁熹掌心里,留下丝丝血迹。 “受伤了!”宁熹立刻举起它的爪子,肉垫上果然渗出了血。 他又赶忙检查其他爪子和身上,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细碎伤口。 “应该是被玫瑰花上的刺戳到的,”傅闻礼跟着蹲下,“傅砚那边有动物用药,这里也挺冷的,先带小胖回去。” “珠珠的房间被人放了安神香。她说是个保姆送过去的,怎么?傅家还给客人提供这种服务?”宁熹将小胖裹进怀里,警惕地看着他,“从我第一天到傅家,小胖就表现地非常不安,你们傅家到底怎么回事?” 傅闻礼沉默片刻,没有回答他只道:“这件事我会让人调查清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要的是真相。”宁熹摸了摸怀里瑟瑟发抖的猫,“只要在傅家,除了吃饭,小胖从来不会离开我半步,更不要说独自跑到外面。” 一定是有人偷走了小胖。 “好,我一定查清真相。”傅闻礼拉住他手臂,承诺,“现在先回屋给小胖止血。” - 找了近半小时终于找到猫,沈田珠赶紧从监控室跑出来,走到宁熹身边,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哥,是我没用,我……” “不,这不是你的错。”宁熹顺了顺小胖的毛,又对她道:“这里不安全,天一亮我就送你走。” 他早该想到,都有人能搞得傅闻礼躺五年,这样的傅家怎么可能安全。 吃完早饭,借着将沈田珠送回去为由,宁熹顺便带小胖去宠物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四只爪子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很像是被针刺的,肚子上也有些细小伤口。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太大毛病。 检查完身体,宁熹揉了揉它的脑袋,又给买了一堆猫条作为补偿。 刚出宠物医院门,沈田珠就打来电话,道:“哥,傅大少爷来了。” “让他滚。” 宁熹直接挂掉电话,点点小胖的鼻子,“本来一开始的任务完成了,两个亿也到手了,还回去干嘛?咱们不回去了。” 小胖用脑袋拱了拱他,“喵~” “你也同意是不是,那就这么决定了。” 第27章 这回不等小胖再叫,手机再度响起。看到来电显示“傅”,接通后开骂:“你有毛病啊傅闻礼,我都让你滚了听不懂嘛?” “宁熹,是我。” 听筒里传来傅景祁的声音,宁熹将手机拿离耳边,看清傅后面两个字再贴回去,“啊抱歉抱歉,没看清楚,大医生找我有事?” “你和大哥……吵架了?” “不算吧。”宁熹不太想说。 他是医生,更是傅家人。 “我夜班刚回家,听说了,”傅景祁又问,“你的猫还好么。” 宁熹低头跟小胖对视,嗯一声,“有几处小伤口,被玫瑰花刺戳的。” “你是因为这个不想再进傅家。”傅景祁这人还算聪明,仅凭三两句就知道他的意图。 宁熹:“你是来劝我的?” “那倒没有,”傅景祁很快说明来意,“这不年底了么,我们这边相熟的几个医生明晚得空聚餐,可以带家属……朋友,你要不要来。” 宁熹眼睛倏地被点亮,“都是医生!” “对啊,都是医生。”电话里溢出轻笑。 就听宁熹道:“要去要去!” “好,那明晚六点我去接你。”傅景祁迟疑了一下,又道:“你的猫就不要带着了,我们这儿有医生猫毛过敏。” “ok,没问题。” 挂断电话,小胖从他怀里露出脑袋,“喵~” “放心,我会叫珠珠好好照顾你的,这里不是傅家不会有坏人啦。”宁熹摁揉它的脑袋,左手拎着一袋子猫条回家,看到堂屋里的人,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怎么还在这儿?珠珠没告诉你么。” 傅闻礼:“她说了。” “那走啊。”宁熹下巴朝门口方向抬。 傅闻礼没动,只看了眼沈田珠。 “我去,我去烧水。”沈田珠赶紧离开堂屋。 宁熹收回视线,“你干嘛,这件事我妹也是受害人之一好么,她不能听么。” “监控,被人换了,”傅闻礼道,“昨天晚上没有任何异常,也没发现小胖是怎么从房间出去的。” 宁熹:“也就是说一无所获呗。” “我怀疑,那个人就是五年前将我推下楼的凶手,他的目的,”傅闻礼视线从小胖落到他脸上,“已经达到了。” 宁熹:“什么意思?” 傅闻礼斟酌着回了句:“将你赶出傅家。” 宁熹将装有猫条的袋子往桌上一扔,坐对面长凳上,“所以呢,还指望我跟你回去揪人?这次对付我的猫,下次是不是就该对付我了。” 第51章 “所以我不打算再让你去傅家。”傅闻礼这才说明来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推过去,“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感谢,没有密码。” 宁熹垂眼看看桌上的卡,再看向对面的人。 “后续的事我来解决,母亲那边我去说,你不用担心。”傅闻礼说完起身离开。 即将走出堂屋,宁熹忽然又叫住他,“好歹同屋五年的兄弟,以后要是有事,找我啊。” “兄弟……”傅闻礼苦涩笑了一下,点头,“好。” - 他离开后不到两小时,宁熹被“赶出”傅家的新闻便迅速登顶同城热搜。 下面不少人幸灾乐祸,当初仗着有傅家撑腰,将自己亲爹送进去,如今又惨遭抛弃。 “这就叫现世报。” “活该!得罪宁家,又被傅家抛弃,这回看谁还来帮他。” …… 类似言论一出,不到半小时就被全部清除,甚至包括那条被顶上去的热搜。 就像龙卷风,来得快,去的更快。 宁熹对此毫不知情,正带着沈田珠到处看房子。 “哥,咱们省着点吧,现在住的也挺好的。”沈田珠拉住他,不想让他浪费钱。 “好什么啊,你哥现在被傅家赶出来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你爸妈就会知道,继续住那儿,不怕他们再把你卖给养猪的?” 最后一句话结结实实吓到了沈田珠,但她依然没有放手,“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等过了年安安心心去医院实习,其他哥给你兜着。” 宁熹最终选定市医院附近的两套精装房,一房住着,另一房重新装修,直接过户到沈田珠名下。 确定下来,兄妹俩拎着两大包菜回家,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多天不见的许惟清。 “惟清哥。”沈田珠先出声打招呼。 许惟清看过来,宁熹更是诧异不已,“你认识他?” “认识啊。”沈田珠点点头:“哥你以前带回来过,你们……” 她说到这儿立刻闭嘴,埋着头跟个鹌鹑。 “宁熹。”许惟清走近喊了一声。 宁熹看都没看他,拉着沈田珠绕过人。 “宁熹,”许惟清在他进去前又道,“对不起……” “你来干嘛。”宁熹将小胖塞给沈田珠叫她先进屋,回头打量他,“我之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咱俩以后半点关系都没有。” 许惟清沉默了许久,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这里有二十万,是我全部的积蓄,都是干净的,密码是你生日。” 又来。宁熹盯着他递过来的卡皱紧眉头,“许惟清,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我们早就两清了好吧。” 许惟清:“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权势,没有财力,你会走得很艰难的。” 宁熹揉揉冻僵的鼻子,冷眼看他,“所以你就出轨,巴结上宁弈安?” “我……” “别想狡辩,”宁熹打断他,“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走到底别回头,也别后悔,更不要,来施舍我。我不需要,从前的那个宁熹,也不需要。” 宁熹大步跨进屋,翻找一通后又再出来,将那只手表还给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恨你,也不会再去像之前那样喜欢你。” “宁熹,宁……” 大门毫不留情关上。 许惟清紧紧握着那只手表,站在宁家门外足足半小时方才离开。 一转身就发现宁弈安站在胡同拐角,不知看了多久。 “你果然,还喜欢他。” 许惟清收起那只手表,从他旁边走过。 “别走!”宁弈安支撑不到十秒,抱住他的手,“阿清,别走。” “他已经被傅家赶出来了,”许惟清回头叹了口气,“也不会回宁家,更不会抢走你任何东西,别再去针对他了,好么。” 宁弈安急忙解释:“我没有针对他。” “难道不是你找人打的他?”许惟清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我已经查出来了,马超是吧。” 宁弈安脸色逐渐苍白,慢慢松开他的手,“所以你这段时间不跟我联络,是在帮他查这件事?” “我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也没有资格,只是请你以后离他远一点。”许惟清说着说着红了眼,“离他远点,我跟你在一起,直到你玩腻了为止。” “你为了他!”宁弈安死死盯着他身后的木门。 许惟清笑着摇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是为我自己。” 为了他自己,扔掉了那个满眼只有他的宁熹。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了?”宁弈安抓住他的衣领拉近,眼底显现几分癫狂,“宁国平是不会放过他的,没有傅家,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哦?那我拭目以待咯。”宁熹忽然出现,手拿鸡毛掸子敲了敲脖颈,“拜托二位,说话的时候不要站在人家家门口,这样很容易被人听到。” 宁弈安冷着脸就要冲上去,却在半途被许惟清拦下,梗着脖子叫嚣:“许惟清到现在都还喜欢你,你满意了吧!” “你路上被狗咬了?搁这儿发病呢。”宁熹用舌尖顶了顶腮帮,“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忘记我之前说过什么了是吧。” 他将压在肩头的鸡毛掸子放下来,拍进另只手掌心里,“找打!” 第52章 眼看他举着鸡毛掸子冲过来,还没好全的手腕一阵刺痛,宁弈安慌忙后退。 宁熹穷追不舍,一直到胡同口停下来,扭头瞥向身后,“你呢,走不走?要不要我请你!” 直到许惟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胡同,宁熹再将鸡毛掸子扛到肩头,“一个个的,烦死了。” “哥,门口打扫完了么。” “马上好。” 宁熹和沈田珠花半天时间,将宁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迎接新年。 第二天又去买了年货。 宁熹:“对了,今天晚上我跟朋友出去聚餐,小胖就交给你了。” “啊!你又把小胖给我。”说实话,有了在傅家的教训,沈田珠现在都有点害怕和小胖独处。 “你放心,”宁熹安慰她,“我就是出去吃个饭,马上就回来。给你转点钱,要是懒得动就点外卖。有任何情况打电话给我。” 沈田珠把下巴抵在小胖头顶,噘了噘嘴,“好吧。” 晚上临近六点,傅景祁如约来接宁熹。 沈田珠看到来人连眨两眼,“他……” “忘了介绍,”宁熹赶紧道,“傅景祁傅医生,你们之前见过的。” 沈田珠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乖乖喊了一声“傅医生”,目送两人走远后,疑惑地歪着头和小胖大眼对小眼。 “傅医生?该不会是傅家的吧?” 应该没那么巧。 沈田珠给小胖喂点粮,自己动手炒了两个菜,抱着手机边追最新的电视剧边吃饭。 刚吃完准备洗碗就听到一阵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她立刻捞起还在喝水的小胖,慢吞吞朝门口移动。 直到门外的人先出声,喊了句:“宁熹。” 听声音挺耳熟的,沈田珠立刻隔着门道:“宁熹哥不在家。” 傅闻礼:“他去哪儿了。” 第28章 临近新年,道路两侧树梢路灯上挂满福结。 市区大道车马川流,尤其傍晚最为拥堵,傅景祁和宁熹在路上堵了足有半小时,才终于抵达聚餐的中餐厅。 “景祁。”刚进餐厅,迎面走来一位四十岁左右,国字脸的男人,看到傅景祁立刻收起手机挥手上前,语气极为熟稔:“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正巧你就来了。” 傅景祁:“路上堵了会儿车。” “晚高峰又快过年,确实堵。” 一番寒暄,男人分了点目光给到他身旁好奇望向四周的青年,笑容一时僵在脸上,“这位是?” “我朋友,宁熹。”傅景祁解释一句,又向宁熹介绍道:“这是心外科的郑主任。” 宁熹的注意力被瞬间拉回,眼睛蹭地亮起,“也是医生!” 他的反应令两人俱是一怔。 傅景祁率先回神,疑惑地皱了下眉点头。 “……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进去吧。”打过招呼,郑主任随即领他们去包厢。 今天聚餐来人不少,有男有女,趁着菜没上齐,大家正聊得火热。 忽然,包厢门被人推开。 众人默契地停下交谈,见是郑主任和傅景祁,还没来得及客套,就又瞧见跟在傅景祁身后进来的青年,表情一时精彩纷呈。 尤其是身旁空了个位子的女人,看向傅景祁脸色微白,甚至还带着点哀怨。 “景祁,大家都认识,就不用我介绍了,”察觉到气氛微凝,郑主任及时开口缓解,“这位是宁熹,景祁的……” 傅景祁自然而然接过他的话,“我朋友,各位不介意吧。” 在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与傅家的关系,连连摇头,表示不介意。 傅景祁随即拉开女人身旁的椅凳给宁熹,在场十几人面面相觑,之后目光总有意无意落在宁熹和他左手边的女人身上。 “不是说带家属聚餐么?傅医生这是做什么。” “还不够明显吗?摆明了拒绝崔医生啊。” “昨天还听崔妍大言不惭,说傅医生邀请她,现在打脸了吧。” …… 窃窃私语声混在各种交谈声中几不可闻,却能从众人的眼神中探究出一二。 崔妍闹了个没脸,拿起饮料杯遮挡,就听右边传来一道干净的声音,“姐姐也是医生?” 她放下杯子,撞入一双透亮的眼眸中。 青年笑着望过来,凑得近了才发现,他嘴角下有颗不易察觉的小痣,崔妍愣愣看了会儿,脸上再度染上一层胭脂红。 她点点头。 宁熹更开心了。 “那……” “宁熹,你爱吃的油焖虾。”傅景祁剥了两只虾放他碗里。 宁熹被他拉回注意力,道了声谢,一筷子夹起两只虾塞嘴里,丝毫没发现其他人怪异的目光。 更没注意到吃着吃着,左右两边的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包厢。 走廊尽头,崔妍直接拦下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傅景祁,“我上次说的事……” “崔医生。”傅景祁打断她,温声回:“我想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你说你有喜欢的人,”崔妍眼眶渐红,还是不愿相信,“难道是你带来的这位?” 傅景祁沉默片刻,没回答是或不是,绕过人返回包厢,开门就看到宁熹趴在桌上。 “宁熹!”他大步走过去晃了晃人。 “抱歉啊景祁,”郑主任放下手里的酒杯,踉跄起身,“就哄着他喝了一口,没想到他一杯倒。” 第53章 “……是我没有提前说,”傅景祁瞥眼桌上足有53度的茅台,将宁熹拉起身扶着,“我先送他回去。” “诶!接下来还要去唱歌儿呢。”另一名医生赶忙叫住他。 “我先送他回家。”傅景祁婉拒道:“你们玩得尽兴,帐算我的。” 他半扶半搂着人离开,出了包厢,打横抱起宁熹走出餐厅,直到停车场放下。 将人塞进副驾,绕到另一边上车,侧身挪过去拉住安全带给他扣上。 暖黄的车顶灯下,望着熟睡过去的人,傅景祁不禁用手背贴着宁熹因醉酒通红的脸,“……真是一点都不设防。” “你有喜欢的人,难道是他?”想起崔妍的话,傅景祁伸出手指,从眉眼滑至挺立的鼻梁,最后慢慢落到莹润饱满的嘴唇上。 拇指抵在上面轻轻摁压着,垂下头靠近。 正这时,一阵震动声突兀响起。 傅景祁立刻停下举动,掏出手机,不是他的在响,那就是宁熹的。 他从宁熹外口袋里摸出手机,就看到来电显示:“傅闻礼”。 “我还没吃饱,大胖,不准跟我抢。”宁熹呓语一句,不舒服地动了动,头偏向另一侧。 傅景祁看看他,目光回到自动挂断后继续打来的电话上,将震动改为静音,放回宁熹口袋。 接连三通,全部无人接听。 傅闻礼转手拨给傅景祁,“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听到手机里传出的提示音,傅闻礼立即起身离开宁家。 车只能开至胡同口,傅景祁望了眼漆黑的巷道,下车绕到副驾,给宁熹解开安全带准备将他抱下车。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 傅景祁回头,正好看到傅闻礼,“大哥!你怎么……” “我来找我老婆,有问题?”傅闻礼斜他一眼,将宁熹从车内抱出来,凑近闻到了酒味,厉声喝问:“你给他喝酒了!” “我不知道他一杯倒。”傅景祁坦坦荡荡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又觉得他管得太宽,“大哥,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傅闻礼抱紧人,“要多谢二弟送他回来,回去记得给手机充电,别误了大事。” “……当初可是我劝他到傅家的。”傅景祁用力关上副驾车门,望着消失黑暗中的人,喃喃。 - “你可真行,一杯倒还敢跟人出去,也不怕他把你卖了!” “看我不顺眼,不是打架就是叫我滚,对他,一叫就去,怎么?喜欢他?” “喜欢他也不行!你跟他才认识多久?咱俩多久?” “五年,五年了你就只会叫我滚,你还有没有心。” …… 傅闻礼抱着人,边骂边往宁家走。 宁熹就是醉得再死,也撑不住被他这样念叨,搂着人脖子蹬腿抗议,“烦死了。” “你说我烦?”傅闻礼掐着他腰,咬牙切齿,“对,没错,就是要烦死你。” “223!” “我他妈没名字么?成天喊床号。” “嘘!头疼,别吵,”宁熹两只手勾住他脖子,仰头靠近,“再吵,我咬你。” 傅闻礼被他气笑了,“你也只会欺负我,有本事来咬啊,咬掉一块肉算你狠。” 宁熹将脑袋重重砸进他怀里,路过有灯照过来的地方,眨两下沉重的眼皮,张口咬住他的下巴。 傅闻礼疼地一阵抽气,低下头,“你还真不客气……” 话没说完,唇上蓦地传来温热。 傅闻礼顿住脚,紧随其后的刺痛又叫他立刻回神,哭笑不得,“让你咬,你还真的咬啊。” 宁熹抱住他的脸,呼吸都尽数喷洒在傅闻礼脸上,“晚上不准爬我床,不然我告诉院长。” “你告呗,”傅闻礼恶劣地笑出声,“告完了,明天我继续爬你的床。” “你就会欺负我,”宁熹抓着他衣领往外揪,“回头我让大胖去你床上拉。” 明知他说的醉话,傅闻礼还是顺着他求饶:“可别吧,它拉得可臭了。” “那你还欺负我么。” 傅闻礼抿了抿唇,满脸委屈,“你咬的我诶。” “是么?我什么时候咬你了?有证据么?”宁熹装傻贼有一套,还知道将脑袋藏进他怀里。 “你啊你。”傅闻礼说不过他,摇头认输。 不足两百米的巷道,愣是花了近二十分钟。 再次听到敲门声,沈田珠小心翼翼打开门,看到宁熹哥被傅大少爷抱回来,狠狠甩了甩脑袋,赶紧让开一条路。 “他喝醉了。”傅闻礼将宁熹抱回卧室,对沈田珠道:“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你去睡吧。” “可是……”沈田珠还想再说,不期撞上他的目光,到底没有勇气多待,不放心地看两眼宁熹哥,细细嘱咐,“保温瓶里我都灌满了水,要用的话,从那里面倒。” 傅闻礼点点头,立即着手倒了盆热水,沾湿毛巾给宁熹擦脸。 擦完脸,宁熹方才清醒点,摇头晃脑地,抱住他的脸,“别晃。” 傅闻礼:…… “223?你怎么来了。” “我妈做了年糕、粉蒸肉,特地叫我给你送过来。” 宁熹歪着头想了想,朝他张开嘴。 傅闻礼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你不在,菜都冷了,明天热着吃。” 第54章 宁熹松开他,往后呈大字式躺床上,闭上眼还不忘道:“你不准偷吃,否则我咬死你。” 提到“咬”,傅闻礼砸吧了下嘴,回味着方才在巷子里的那个吻,将毛巾扔回脸盆,用手戳了戳他的脸,“我偷吃了两块年糕,三块粉蒸肉。” 宁熹唰地睁开眼,抓住他的手就要咬下去,眼前蓦地落下一道阴影。 “咬手多没意思,咬这儿。” “我才不听你……唔!” 第29章 宁熹从没喝过酒,更别说53度的白酒,一口闷下去醉得半死不活。 全身像是被网缠住,越挣扎,网绳绑得越紧,牢牢束缚着手脚,就连腰都没放过。 直到天亮,日光穿过窗户落到脸上,才终于挣脱出一条腿搭到岩石上。 这块岩石不太硬,软软的极富弹性,甚至还带着温度。 等等,温度? 宁熹翻身睁开眼,一张放大版的脸毫无征兆映入眼中。他迟钝地眨两下,看清楚是谁后,瞳孔瞬间扩大数倍,“傅闻礼!你怎么这儿?” 傅闻礼闭了闭眼抱住他,“早。” “早你个头啊!”宁熹立刻推开人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我家,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呀,不然翻墙么。”傅闻礼跟着起身,仅穿着衬衣,不禁抖了一下,“这里真冷,下午我叫人来装空调。” 话音未落,宁熹反手推倒他,坐到人身上揪住衣领,“我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有……你,我,我们……” 傅闻礼慵懒地昂起下巴,露出嘴角及脖子上的红痕,“这要问你啊,昨晚也不知道谁喝醉了,抱着人乱啃。” 宁熹蓦地瞪大眼,“我?” “不是你。”傅闻礼道:“难道我自己啃的么。” 宁熹埋下头仔细回想,印象中好像确实有那么回事,可他,“我不是和傅景祁吃饭去了么。” “你还敢提!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傅闻礼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之前我就说过,他的嫌疑不轻,还敢跟他单独出去,你是嫌自己活太长了是吧!” 粗重的呼吸落到脸上,宁熹不自在地挣扎两下,“且不说傅景祁不是害你的那个人,就算是,我都已经离开傅家了,他还来害我干嘛。” 傅闻礼不可置信,“你在替他辩解?” “我没有,只是……”宁熹错开他的视线,又道:“小胖不见的那个晚上,他在医院,而且他是医生。” “医生怎么了?就因为他是医生,所以你喜欢他!” “什么?”话题跳地太快,宁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我,喜欢他?” “不是么。”傅闻礼眼尾隐隐泛出一点红意,“跟他出去吃饭,被灌酒,难道不是事实?我们认识五年,也没见你跟我一起出去吃过饭。” “223……” 话还没说完,傅闻礼就已低头覆上他的唇。 昨天的事,宁熹没什么印象,但现在,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无视了。 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傅闻礼睫毛还挺长的,脸色虽没养回来,五官倒依旧英俊。 “哥,起了没啊。”正打算更进一步,院内忽然传来沈田珠的声音。 宁熹瞬间清醒,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往后缩,“那,那个,我我……你怎么了?” 傅闻礼捂着腰,哀怨地回头看他。 “我们俩该不会!”宁熹立刻想到点什么,震惊地一口都能吞下两个鸡蛋,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着重落在傅闻礼的腰上。 “自己慢慢想。”傅闻礼故意不说,看眼手机上发来的新消息,穿上外套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其他的,等我晚上来。” 沈田珠正给小胖喂食,听到开门声回头,正要叫“哥”,却看到傅大少爷衣衫不整地从宁熹哥房间出来。 “傅少爷。” 傅闻礼朝她点了下头,揉着腰一瘸一拐离开。 不用言说的背影,目送他走远后,沈田珠扭头八百米冲刺到宁熹房间,“傅少爷昨晚没回去啊?我看他走路姿势不对……哥?” 宁熹顶着鸡窝头瘫坐在床上,三魂已经没了七魄,“我把傅闻礼,给撅了!?” 沈田珠:!!! 与此同时,傅家大宅三楼。 傅景祁回来后一夜未眠,早上早早地去给妹妹送早餐,敲门等了约有十分钟,傅允檀方才小心翼翼转开门把手。 开门发现外面有人又速度准备关上,傅景祁更快一步抵住门,“小檀,是哥哥。” 见是他,傅允檀才没有那么排斥,看他一眼低下头,“哥,没,没睡好。”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傅景祁端着早餐盘凑近,轻声商量:“哥约了一名外国医生,下午到家来,见见?” 傅允檀伸出手去接早餐盘,听到这话赶紧收回。 “不想见?” 傅允檀想了一下,猛点头。 “好好好,不见就不见。” 傅景祁失落不已。瞧她上次并不排斥宁熹,还以为病情稍有好转,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傅允檀抱着手,迅速划了他一眼又马上挪开,张开嘴,半天才道:“哥,是,是因为,大嫂?” 收回去的脚再次抵住房门,傅景祁卒然抬头,“你叫谁大嫂。” 傅允檀又挠了挠手背,“大,大哥让我这么叫的。” 第55章 提到傅闻礼,傅景祁很快反应过来,温声道:“以后不准叫他大嫂。” 傅允檀愣怔许久,点点头,“哥,生气了,哥,喜欢大嫂……宁熹?”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插手。”傅景祁攥紧早餐盘,在她看过来时立刻转过头,“早餐趁热吃,吃完放房间门口,阿姨会过来收拾。” 面对妹妹的提问,傅景祁几乎是落荒而逃。 耳边不时回荡崔妍和妹妹的话,眼前又是宁熹拦住他车碰瓷,又是他诓骗沈建华夫妇的画面,最终定格到昨晚将醉酒的人抱上车。 他喜欢宁熹,他…… 心事重重地下楼,正巧撞上从外面回来的傅闻礼,目光精准落到他解开的衬衣领口内。 脖颈上两道鲜红的印记,格外显眼。 “大哥。”他下意识叫住人,试探着问:“该不会是从栖霞路回来的吧。” 傅闻礼回头昂起下巴,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仔细些,“我从哪里回来,需要报备给你么。” “大哥去哪儿我自然无权过问。”傅景祁再道:“但是宁熹已经跟您没关系了。” 傅闻礼凝视他半晌。 “跟我没关系,跟你就有关系了?”他捏着衣领走近两步,用只两人听到的声音道:“聚餐的医生里有个叫崔妍的女人,跟你挺相配的。” 脸上血色尽失,傅景祁不可置信看向他。 “你带宁熹去聚餐,是为了拒绝她吧。”傅闻礼冷哼一声,笑问:“宁熹知道么?你利用他。” 傅景祁:“我没有。” “可你并没有说明带他去聚餐的用意,也不知道你将他当成了活靶子。”傅闻礼眸色渐冷,“崔妍是你们医院院长的女儿,如果她因这件事对宁熹心生恨意,你将怎么处理?” 他再进一步道:“既然没有护他周全的本事,就不要把人扯进来。” “那大哥就有么?”傅景祁不服气地反问,“大哥已经醒了,大伯母会允许你跟个男人在一起?” “当然。”傅闻礼想都不想,“没有他,我会死。” 荒诞又极具说服力的回答超出傅景祁所想,人走后依旧愣在原地。 傅闻礼消失一整天,宁熹就坐在堂屋一整天,越想越后悔昨天那杯53度的白酒。 “果然酒误人,早知道就不喝了。” “第七十三遍。”沈田珠将小胖当成天然暖炉抱着,边刷手机边劝他,“哥,现在不是你忏悔的时候,你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弥补,那位可是……傅家大少爷,傅氏集团执行总裁,被你给……” 说到这儿她又立刻发现了盲点,“傅少爷是下面的那个?” 宁熹:“去去去,说什么呢。” “那哥你是下面……” “怎么可能,我是上面的,”话一出口,宁熹立刻拍下举起的手指,吆喝,“小孩子提这些干嘛。” 沈田珠冲他吐了下舌,捏了捏猫爪子,“反正不管怎样,人家好好一个总裁被你给糟蹋了,你总得负责吧。咱们可不能做那种吃完就跑的渣男。” 说实话,宁熹现在就想跑。 他跟傅闻礼认识得有五年了,从前在精神病院扮家家酒也从没这么尴尬过,不高兴了打一架,高兴了勾肩搭背哥俩好,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居然真的睡了,偏偏他还一点印象都没有。 宁熹抱着脑袋狠抓两把头发,直到晚上傅闻礼再次上门。 沈田珠十分识趣地抱走小胖,回房试试新装的空调,留下宁熹独自面对。 宁熹局促地坐在矮凳上,目光不停往他腰下流连,“那个……还疼么。” 傅闻礼顺着他的目光叉住腰,“废话,搁你试试。” 为了让他安分下来,撞到桌角,都青了。 宁熹被他怼一顿,头埋得更低。 “擦过药了?” “嗯。”傅闻礼上前两步,在他面前蹲下,“我来,不是来听这些。关于昨晚,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临终遗言…… 宁熹自认还算了解他,傅闻礼这人从不会让自己吃亏。 唯一的办法就是,“我,负责。” 来之前,傅闻礼想过他会扭脸不认,或是揍自己一顿又叫自己滚,独独没想到能从他嘴里说出“我负责”这三个字。 “我不是做梦吧。” 他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宁熹不自在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现在信了吧。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可不做渣男。” 第30章 这话说得怎么好像……傅闻礼想了一下,问:“你打算怎么负责。” 宁熹一下午也都在想这件事。 给钱,傅闻礼又不缺钱,而且,拿钱挺伤人的,剩下也就他这个人了。 “我……”宁熹狠狠心,豁出去道:“悉听尊便,你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直到你消气为止,好不好。” 消气? 这个词一出,傅闻礼确定他是真的误会了。不过也好,总算有个可以靠近的理由。 “第一个要求。”他倒是一点不客气,走近两步紧盯着人,“以后别再叫我滚了。” 宁熹立刻想起上次的事,“那是因为小胖,我太生气了才……好好好,不说,不说了。” 撞上傅闻礼可怜巴巴的眼神,宁熹赶紧双手投降,偏开头嘟囔:“气话也分不清。” 第56章 “第二个要求。”傅闻礼紧接着又道:“以后不准再跟傅景祁单独出去。” “因为昨天?”说实话,宁熹到现在都不太能理解他对傅景祁的敌意,“昨天的事真的跟他没关系,是他们医院什么科的主任,让我尝了一杯白酒,我也不知道自己一杯倒。” 他从没跟朋友出去玩儿过,哪知道白酒度数那么高,一杯下去都能见太奶了。 “问题不在这儿。”见他仍在为傅景祁辩解,傅闻礼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你知道他为什么带你去聚餐么?” 宁熹:“聚餐要什么理由。” 傅闻礼忍住想将他抓起来捆住的冲动,沉声再问:“他的同事里是不是有个叫崔妍的女医生。” “崔妍?”宁熹手指抵着太阳穴想半天,总算捕捉到一点,“好像坐我旁边。” 看来还有印象。 傅闻礼:“崔妍是他们医院院长的女儿,喜欢傅景祁。” “院长的女儿,喜欢傅景祁……”宁熹重复一遍,还是不太明白,“她喜欢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去吃个饭。” 真笨。傅闻礼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说:“那场聚餐是带家属的聚餐,没发现到场几乎都是夫妻么?” 经由这么一说,再去回想,倒确实有那种感觉,郑主任和他老婆,杨医生和他未婚妻…… “他在利用你,让其他人误会你们的关系,好让崔妍知难而退。”傅闻礼握住他双肩,沉声一叹,“傅景祁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就算是医生,也有好有坏。” 这话一说出来,宁熹彻底沉默,过了许久点点头,“我知道了。” 明显察觉到他情绪低落,傅闻礼松开他环顾四周,“我饿了,你这儿有什么吃的。” “傅家没吃的?”宁熹吸了下鼻子,揉了揉。 傅闻礼:“白天忙事情,没来得及吃。” 宁熹苦着脸掏出一桶泡面。 傅闻礼:“就吃这个?” “你有意见!”宁熹又将泡面重重放回桌上,“有意见回傅家吃好了。” “没有,这个就挺好的。” 宁熹转手将泡面扔他怀里,去厨房烧水顺便将晚上剩下的菜热一热,回来看他抱着一桶面拘谨地坐在矮凳上,又多给他分了两根火腿肠。 三分钟后,面泡好,傅闻礼趁热刚吃上一口,就听他慨叹:“外面的世界果然比精神病院里要复杂,还以为交到朋友了,结果……” 宁熹坐在另一张矮凳上,抱着脸望向门外,看雪花一片两片缓缓飘落。 忽然,一股香味飘至鼻间。 瞥眼叉过来的火腿肠,宁熹扭过头,“你干嘛。” 傅闻礼:“吃不完,分你一半。” 宁熹看看眼前浸满泡面汤汁的火腿肠,又再看他,“你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那你吃不吃。”傅闻礼没有反驳。 “吃,为什么不吃。”宁熹张口咬下那截火腿肠,抢过泡面桶喝了一大口汤。 暖汤入喉,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到最后,一桶面,大半桶都进了他的肚子。 傅闻礼解决剩下的,“晚上没吃么?” “吃了啊,别人手里的更好吃嘛。”宁熹等他吃完,接过空的泡面桶装进垃圾袋,挠了挠后脑勺,“对了,除了刚才说的两件事,你对我,还有别的要求么。” 傅闻礼抬头觑他一眼,“我提了,你就会答应我?” 提了,他怎么可能不答应,除非……宁熹忽地想到一件事,昂起脑袋,“你别跟我说做回来,我是不可能在下面的。” 他,宁熹,一生要强。 “你笑什么。” 傅闻礼由着他捏住下巴,双手自然而然揽住人的腰,“我只是想说,今晚让我睡在这里。没想到,你居然馋我身子,还想做回来?” “谁馋,”宁熹烫手似的松开,脸上渐渐浮起一层红晕,“你住我这儿干嘛,四面漏风的。” 傅闻礼:“怕有人害我。” 提到这个,虽然傅景祁的做法让他难过,宁熹还是要说,“我不是找理由,但我觉得应该不是傅景祁害你,你相信我,我直觉很准的。” “我信你。” “你为什么就是……等等,”宁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信我?怎么转变得这么快。” “信你需要理由么。” “那倒是。”宁熹又道:“既然不是傅景祁,剩下嫌疑最大的就是你三弟。要不要我帮你去接触他,感觉他挺好骗的。” “不用。”傅闻礼想都没想拒绝,“直接接触会很危险,而且我已经有了对策。” “那好吧。”既然他都有想法了,宁熹也懒得多管闲事,挣开他的手,重新坐回矮凳上,挑眉看他,“你怎么还不走?” “收留我一晚啊。” “我家没空余房间。” “跟你……” “跟我睡?你不怕?” 昨晚才出了那么尴尬的事,虽说吃亏的不是他,宁熹多少还是不太自在,尤其今天早上那个吻,那是真的,记忆深刻。 “你现在又没喝醉,还是说,”宁熹心虚地往后退一步,傅闻礼就往前进一步,弯下腰,视线与他齐平,半带试探地问:“你喜欢我?” 咚咚咚—— 话到嘴边,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打断。 第57章 “宁熹你给我出来!”是沈建华夫妇。 八成是得到消息,来要回珠珠。 “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进屋把门锁好,万一被人知道你在这儿,不好。”宁熹嘱咐一句,去开门。 刚打开一条缝,王芳便硬挤了进来,张口就道:“把珠珠还给我们。” 宁熹瞥眼她身后一言不发的舅舅沈建华,发现附近几户悄摸打开门听声,笑了,“怎么?还要把闺女卖给大她二十岁养猪的?” “珠珠是我女儿,我要她做什么,跟你没关系。”王芳满脸不屑地上下打量,“你都自身难保,被傅家赶回来了,还拉着我女儿干嘛?” “是啊,我自身难保,珠珠是你们的女儿,自然得还给你们,”宁熹顺着她的话说,消了王芳大半怒火,接着又道:“那以后珠珠的医药费,你们自己付哦。” 提到医药费,夫妻俩方才醒神反应过来,珠珠得了疯病,不仅乱咬人,还要每天吃药维持。 上次当着外人面发病,名声早就出去了,就算他们将女儿领回去,附近也没人再愿意做媒,更拿不到高的彩礼。 “小熹啊。”王芳不说话了,又换沈建华出面,“你也知道舅舅家这个情况,舅舅实在……” “我知道也理解,”宁熹抢过他的话,“所以我为了减轻你们的负担,才没有第一时间把珠珠送回去,但看舅舅舅母这么想要珠珠回去,那还是赶紧领回去吧,我的情况你也看见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迟疑和抗拒。 “小熹,你真的不打算再认你亲生父母了么?”沈建华被老婆催的紧,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如果你回去。” “舅舅,”宁熹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你们觉得珠珠是个麻烦要扔给我,这个我没意见,她毕竟是我妹妹,但如果你要打其他主意,请回吧。” 王芳:“诶你这孩子!” “舅母要是觉得我说话不好听,那把珠珠带走啊。”宁熹无所谓,也料定这两人不会这么做。 说到底只是想多捞点好处,只是这好处,也得他同意才行。 王芳还想再说,被沈建华赶紧拦下。 本来儿子就够让他们费心,实在腾不出空再去管女儿,如今宁熹还愿帮着已经极好,沈建华再三思量,压低声音:“那就先麻烦你照顾珠珠一段时间了。” 宁熹暗地翻了个白眼,直接把门一关,锁上。 回头看到东侧卧房里探出的脑袋,凶巴巴地凑上去,“敢哭,我就把你扔出去。” 沈田珠被他骂了一句,低着头小声抽泣。 “哪有人家哥哥说话这么凶的。”傅闻礼倚在西侧房门口,抱臂望过来,迎上宁熹凶恶的表情,坦言:“想关心就好好说,不然妹妹还以为你讨厌她呢。” 凶恶的表情一时愣住,宁熹立即扭头,反应过来又骂了回去,“关你屁事!不想在这儿睡是吧,那就给我……诶,诶,你干嘛。” “滚”字还没说出口,傅闻礼大步走近,圈住他的腿扛到肩上。 宁熹头朝下,一阵充血,双腿乱蹬,“傅闻礼,你给老子放下来!” 哭到一半,沈田珠哭不下去了,只看到宁熹哥骂骂咧咧地被傅少爷扛回了房。 第31章 她几乎一夜没睡,早早起床,给小胖倒好猫粮后去厨房。 即将煮好早饭,听到西侧卧房传来声响从厨房探出头,就看到傅少爷开门走出来。 傅闻礼:“早。” 沈田珠愣愣点头,又往他身后瞧。 “宁熹还在睡。”傅闻礼瞥眼身后,走进厨房给自己倒杯温水,“有我的早饭么。” 沈田珠:“我煮了面条,您……吃得惯么。” 傅闻礼抱着杯子往灶台扫两眼,发现菜板上还切了一筐鲜翠欲滴的青菜,笑道:“宁熹不喜欢吃蔬菜,到时候多分点青菜给我。” “好。”沈田珠小声应下,将青菜烫入煮好的面条中,偷瞄他一眼试探问道:“傅少爷喜欢我哥?” 傅闻礼微怔,“不明显么。” 明显,简直不要太明显,可是……沈田珠捞出面条放入碗中,局促地笑了笑:“我们家也就只能招待您吃这些了。”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吃。”傅闻礼放下杯子,上前挑出一只碗里的所有青菜,又将另只碗里的煎蛋放进去,压低声音:“你哥倒是没白疼你。” “哥只是嘴上凶。”沈田珠什么都知道,才在宁熹哥说谎骗她爸妈的时候保持沉默。 只有这样,对她好,对宁熹哥也好。 “宁熹哥为我做了很多,我希望他以后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 傅闻礼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他跟我在一起不开心?” 沈田珠没回答是或不是,只道:“您是傅少爷。” 虽然只在傅家待了一个晚上,也看得出像傅家这种有钱人家,很复杂。她很怕宁熹哥卷进不得了的事情里。 傅闻礼非常赞同她的想法,“你担忧的不是没有道理。” 沈田珠诧异地抬头,还以为会指着她臭骂“你算老几”,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回答。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傅闻礼跟着又道:“现在看起来这都是空大话,拭目以待吧。” 他端起两碗面条走出厨房,回到堂屋,宁熹正好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一眼看到桌上火腿加煎蛋且没有青菜的面条,惊奇不已,再看旁边那碗,“怎么都是青菜。” 第58章 “我喜欢。”傅闻礼端过那碗青菜面,催他,“赶紧去洗漱。” 宁熹在他身后无声重复一句,表情夸张又狰狞,沈田珠进来瞧见这幕,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笑笑笑,笑屁啊笑。”宁熹顶着鸡窝头,凶巴巴地骂。 好在沈田珠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伸手点点已经在八仙桌前坐下吃面的人,“再慢点,他就要把你那份吃了。” 宁熹没再废话,扭头去刷牙洗脸。 吃完早饭,傅闻礼便走了,走之前商量着问:“明天除夕,要不要带着珠珠来吃饭?” “去傅家?”宁熹回头看眼沈田珠,想了一下摇头,“除夕肯定是跟家人在一起啊,我们就算了。” “……好。” 傅闻礼没有强求。 - 人走后,兄妹俩晃去集市买对联、鞭炮。 沈田珠负责买,宁熹负责看,怀里揣着个小黑猫,一人一猫,眼神清澈又愚蠢。 “珠珠,你看这个。”宁熹兴致勃勃地从小摊上拿起一副对联。 沈田珠什么都没说,只低头看向红色塑料袋里八副截然不同的对联,难得怼他一句,“家里包括厨房总共五扇门,剩下几副,你是打算留到明年过年么?” 在她强烈反对下,宁熹依依不舍放下手里这副。 “哥,胡同巷里禁止燃放烟花。” “爆竹筒也不行,前年就有人放炮把人家窗户炸了。” “甩炮……行吧。” 宁熹双手捧着几盒甩炮生无可恋,这玩意儿他不到两小时就炸完了。 “哪里可以放烟花。”他不死心地问。 从前在精神病院,过年也只能爬到树上看外面放烟花鞭炮,如今出来了还是看不到,这和在精神病院有什么区别。 沈田珠将他手里的甩炮划拉进袋子里,想了想,“城里都不行,烟花爆竹都得到城外去放,可是哥,天气预报上显示明晚有雪诶。” 零下十二度往外面跑,手都要冻僵了。 “在家一样可以看,”沈田珠安慰他,“也不一定就要亲手放啊,而且,哥你以前不是很怕这些的么。” 宁熹脚步微停,伸出两手手腕,被塑料袋勒出的几道红痕,倒是像极了他之前那双手。 “哥?”沈田珠半天不见他回应,扭头才发现人愣在原地盯着手发呆,“怎么了。” 宁熹摇摇头跟上。 刚到家门口就遇上了舅舅沈建华,沈田珠下意识退到宁熹身后,低头揪住他的衣角。 宁熹:“舅舅怎么来了。” 沈建华转头看过来,目光直接落到他们手里拎着的年货上,温和笑道:“上街去了?” “舅舅不会是叫我们明晚去你家过年吧。”宁熹扭头给沈田珠使了个眼色。 没等沈建华开口,原本安静待在宁熹身后的沈田珠突然开始不受控地抖动。 “呀!不会又要发病了吧!”宁熹赶忙拎住沈田珠的胳膊,大步绕过人,“走走走,快回家吃药。” 沈建华就要跟上,宁熹倏地回头,“珠珠好不容易两天没发病,一见您就……您还是回去吧。” 话没说出来,意思差不多摆在这里。 沈建华还想再说两句,到了宁家门口就被拦在门外,院内甚至还能听到宁熹急切的呼声。 “……别咬舌头啊!也别咬我,我给你拿药去!”院子里兵荒马乱,将近二十分钟方才消停。 沈建华早已离开。 “哥,你说我们这样做真的好么。”再次撞见父亲,沈田珠有一瞬迟疑。 虽然母亲时常因为一些小事骂她打她,父亲对她还是很好的,可是现在她却骗他。 宁熹嚎了二十分钟,嗓子都哑了,咳两声喝口水,将几副对联拿出来,听她说这话,弯起手指毫不留情敲她额头,“之前要把你卖了的事,忘了?信不信前脚说你没病,后脚他就又重新给你找卖家。” 起初见到沈建华他就看不顺眼,恶人坏人都由老婆做,他做好人,中间和稀泥。 这种人更可怕! “你要还想住我这儿就听哥的,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想那么多干嘛。”宁熹将胳膊压她肩头,“出事了,大不了哥给你扛。” 沈田珠既感动又觉得好笑,“你这样会宠坏我的。” “这有什么,”宁熹捏了捏她的包子脸,“哥哥本来就该保护妹妹啊。” 沈田珠鼓了鼓腮帮,红着脸跑去选贴大门上的春联,嘟囔:“妹妹也可以保护哥哥。” 扒拉袋子的手忽然停下,宁熹背对着人眼角微微泛红,直到小胖试探地朝袋子里的猪脚伸出爪子,被他一手拍开。 “喵!” “哥,”沈田珠选好对联走过来,看到他从集市上背回来的猪脚、排骨、草鱼,问:“你会做?” 宁熹:“……我会吃。” 沈田珠:“那也不能生啃啊。” 两人对着一大袋生食面面相觑,直到晚上,傅闻礼再次来蹭晚饭。 他就不明白了,“你们两个都不会处理生肉、刮鱼,买回来干嘛?” 宁熹理所当然,“吃啊。” 傅闻礼:“生啃么?连毛带鳞片。” 宁熹和沈田珠对视一眼,又一同看向他。 傅闻礼顿时有种被盯上就跑不掉的错觉,“你们该不会想让我处理吧?” 第59章 “怎么可能呢。”宁熹走到他身旁,不怀好意地笑:“您可是傅家大少爷,傅总,十指不沾阳春水,哪能做这些,您就在这儿坐着,等我们处理好了,做完了,现吃就行。” 傅闻礼气笑了,“激将法?” “不是,绝对不是。”宁熹连连摇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不是在医院食堂打过杂么。” 傅闻礼趁机抓住他的手,“我去打杂是为了谁。” “我,为了我。”宁熹没出息地认怂,“那你再帮我一次嘛,我给你打下手。” “真是欠你的。”傅闻礼沉声一叹,“下次不会做就不要买了。” 宁熹立刻点头如捣蒜。 “过来帮我。”傅闻礼拉着他去厨房,又对要跟过来的沈田珠道:“妹妹就别进来了,小胖爪子长了,去给它剪指甲吧。” 沈田珠别的不会,主打的就是听话,乖乖抱着小胖,坐在堂屋门口给它顺毛剪指甲,头一抬就能看到厨房里的两人。 下午刚买的围裙不出意外套在了傅少爷身上,右手持斩骨刀看着倒真像那么回事。 最让人意外的是,给猪脚拔毛,剁骨头,刮鱼鳞……竟真的毫无怨言忙活了近三个小时。 这份毅力,沈田珠不由地想起他早上的话,趁宁熹哥出来扔厨余垃圾的空档,将人拉到拐角,“你一定要对傅少爷好点。” 宁熹:??? “你看他,被你睡了不说,还给你白干三个小时的活儿。”沈田珠都要感动到哭了,完全没注意到宁熹黑下去的脸。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耷拉着脑袋回厨房。 傅闻礼:“怎么了?” “……我妹以为我把你给睡了。”宁熹说着,愤恨地瞪他一眼。 傅闻礼不为所动,笑着提醒他:“你昨天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32章 提到这个,宁熹一肚子的气,抬脚踢他小腿,“我误会了,你没嘴么?解释一句又要不了你命。” “我哪知道你会往那方面想。”傅闻礼委屈不已,回头用眼神控诉,“况且你亲我可是事实,还不止一次。” 烟雾缭绕的厨房霎时安静下来。 宁熹不自在地咳两声,低头继续择菜。 察觉到气氛往诡异的方向发展,傅闻礼擦了擦手,轻描淡写道:“你不要有任何负担,反正只是亲几下,我又不会少块肉,没关系的。” 宁熹择菜动作一顿。 傅闻礼权当没看见,继续嘟哝:“不仅被占了便宜,还在这儿连续干三个小时的活儿,什么奖励都没有,啊!我不是在说你,是说我的一个朋友。” “傅闻礼!”宁熹气冲冲地将青菜扔回盆里,捏住他的下巴转过来,“你他妈不就是在说我么?当我傻是不是。” “没有。” “你有。” “真的没有。” “是么,”宁熹学聪明了不跟他呛,“原本还想好好感谢你给我干了三小时活儿,既然这样,那算了。” 转身要走,一只手立刻横到腰间将他拉回。 傅闻礼彻底服气,大声承认:“是,我说的就是我!你想怎么谢我?” “我……”宁熹倒是没想到他头竟然低地这么快,仰头反问:“你想要什么谢礼。” “想要的都能给么。” 宁熹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一脸戒备地道:“你该不会想把两个亿要回去吧。” 这一刻,傅闻礼将所有无语的事都想了一遍,还是气,“我要两个亿做什么?又不是没有。” 宁熹半开玩笑,“那你总不可能想要我吧。” “怎么不可能!”话一出口,傅闻礼很快反应过来,“你诈我?” 宁熹:“下次记得下载反诈app。” 直到这一刻,傅闻礼才终于明白,一个能使计让宁国平跳的人,怎么可能蠢得看不出来他的心意。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熹心虚地撇开视线,努努嘴:“在你第二十三次只跟我玩儿过家家,第三十八次爬我床……” 每说一句,放在腰间的手都会加重一分,到最后牢牢禁锢着他的腰。 “你又没明说,那万一是我误会了呢,而且,”宁熹偏开头,声音异常沙哑,“我杀过人。” 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道:“你应该听说过,不对,院里那些义工肯定在背地里提过,我终生不得离开精神病院。陪你玩儿游戏可以,其他的……” “那现在呢。”傅闻礼截住他后半句话。 宁熹左右四看,避开他的视线和问题,“说好了帮我写论文,可不能食言,不然,我咬死你。” 对宁熹而言,这大概是他最好的回答了。 傅闻礼环住他的腰,俯身贴近人颊侧,“好~帮你写,老婆大人。” 刷完两部电影,沈田珠实在忍不住从房里悄悄探出脑袋,却发现厨房只剩宁熹哥一人。 她背着手走到厨房,四处张望,“傅少爷呢?” “干完活儿回去了啊。”宁熹有一搭没一搭揪着手里的菜叶子。 沈田珠狐疑地收回视线,就又发现,“哥,你嘴怎么肿了?” 撕拉—— 菜叶子一分为二,宁熹赶紧用拇指揩了下嘴角,“刚刚……吃的有点辣。” “距离我们吃完晚饭已经过去将近四个小时。”沈田珠提醒他,没等宁熹再想其他借口,注意力就被灶台上处理好的鸡鸭鱼肉吸引过去,“哇!这都是傅少爷弄得?太厉害了吧。” 第60章 她平常帮着家里干活,也只会蒸包子包饺子,更不要说放血杀鸡处理生食。 “不是说傅少爷躺了五年么?”沈田珠觉得奇怪,暗自嘀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宁熹心一惊,忙将拔光毛的鸡塞她手上,“你就看干不干净吧。” 沈田珠捏着鸡脖子,重重点头。 “现在就开干。”宁熹提醒,“明儿就是三十,今天煮两样,不至于手忙脚乱。” 整个胡同巷飘香四溢,家家户户都在为新年忙碌着,尤其是人多的大家庭,从早上就开始忙活,直到深夜。 愈往城郊,烟火气愈淡。 上了山之后,更甚。 傅闻礼回到傅家已近凌晨一点,这个点,多数人都已经歇下,更不要说厨房。 他破天荒地问年宴吃什么,将为他开门的保镖问得满头雾水,想了想才回他:“年宴菜单早上会先交由大夫人过一遍……” 正说着,又一辆车随后开进傅家。 见是傅景祁,傅闻礼没有半点意外,挥退保镖,含笑道:“我记得你今天没班啊。” “多谢大哥关心。”傅景祁下车走近,自从上次傅闻礼戳破他和宁熹的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不太对劲,“大哥刚从公司回来?” 傅闻礼觉得好笑:“你跟了我将近两小时,不知道我从哪里回来的?” 傅景祁闻言脸色微变,也不再跟他虚与委蛇,“宁熹没再给我回消息。大哥将那件事告诉他了。” “自己做的事就得承担后果。”傅闻礼没有否认,也无需遮掩,“还有,他是我的人,以后注意点分寸。” 傅景祁还想再开口,腿边忽然被一条毛茸茸的东西扫过,低头看过去,是只灰中缀着点白的暹罗猫。 “佳佳?”呼唤声由远及近,傅砚一身睡衣走来,瞧见站在门口的两人,咧开一口大白牙笑着问好,“大哥,二哥。这么晚了,你们在这儿……联络感情?” “大晚上不睡觉,你又在这儿做什么。”傅闻礼没说什么,反倒是素来温和的傅景祁动了怒。 傅砚愣愣眨眼,随即半蹲下去张开双手。 暹罗猫扫过傅景祁小腿,径直走向自己的主人。 “佳佳跑出来了,我来找佳佳。”傅砚抱着猫起身,怪异地看他们一眼,又问傅闻礼,“对了大哥,宁熹明晚来家里吃饭么。” “除夕夜自然是要跟家人一起过,”傅闻礼用宁熹的话回他,“你问这做什么?跟他很熟?” 傅砚连忙撇清,“也没多熟,不过看他吃饭挺有意思,而且大伯母蛮喜欢他的。” “他……”傅闻礼侧目瞥眼傅景祁,道:“不会来。” 傅砚耸了下肩表示遗憾,随即上楼,留下两人继续无声对视。 - 年三十晚,宁熹和沈田珠在邻居的帮忙下,磕磕绊绊忙完一桌子菜。 给宁爸宁妈上供完,同坐一条长板凳,看着投射到白墙上的春晚。 “哥,现在哪还有人看春晚啊。”沈田珠抱着一块排骨,歪靠在他身旁,难得如此惬意。 宁熹对她嗤之以鼻的春晚,倒是看得认真。 “这叫情怀懂不懂?就好像压岁钱,”他从怀里缓缓抽出一张红包,“你都十八了,哥也还是会给啊。” “哇!”沈田珠啃地满嘴油,赶紧放下排骨擦擦手,“谢谢哥!哥真好。” “喵~” 她就要抱住宁熹,忽然听见一声猫叫。 小胖乖巧坐在地上昂起脑袋,小尾巴一扫一扫,好像在说“我的呢”。 “给,给,都有。”宁熹又从怀里抽出一张小红包,往小胖面前晃了眼再收回去,“给你存着,以后买口粮。” 小胖:“喵!” “哈哈哈,哥你看,小胖急了。”沈田珠收起红包前,还特地对着小胖晃了晃,引来小胖冲着她喵喵叫。 “你就炫吧,小心它今晚爬你床上尿。”宁熹瞧她这耀武扬威的劲儿,声音里都带着笑,“它这猫可记仇了。” “啊,是嘛。”沈田珠一脸大彻大悟,将红包塞进兜里又拍了两下。 小胖:“喵!” 晚上睡觉,门别死锁,等我来尿。 两人一猫看着无聊的春晚,吵吵闹闹,直到夜间十二点,城外爆竹声震天。 宁熹的视线总算从春晚移到屋外,特地从杂物房里扛出一张梯子。 “哥?” “爬屋顶上看得见,要上来不。” 沈田珠连连摇头,她怕高的地方,“外头雪不小,你小心点儿。” “放心吧,放心吧。” 屋檐下早已装上暖色灯泡,一打开,霎时照亮半个院子,沈田珠索性跟小胖在外面赏雪,捏着雪球往小胖脸上砸,气得小胖摆动小身子骨去撞她。 一人一猫在院子里玩得正高兴,突然从天上砸下来两只雪球,淋了满头满脑。 沈田珠仰头就看到她那原本看烟花的哥哥,正在集合屋顶上的雪。 她气急,砸了只雪球上去大骂:“哥你不讲武德!” “武德?那是什么玩意儿?”宁熹偏头躲过攻击,一手一只大雪球砸下来,笑得格外得意。 城内虽严禁烟花爆竹,胡同巷里依旧会时不时响两声,多是各家小孩儿拿着甩炮、仙女棒一类的小玩意儿,三五成群在家门口,巷子里追逐打闹。 第61章 笑声重重迭迭,响彻胡同。 直到城外的烟花燃尽,宁熹方才意犹未尽地从屋顶下来,刚落地就被沈田珠伺机塞了一脖子雪,甚至小胖也用后爪往他脚边扫两下。 “你们两个……” 沈田珠叉着腰,跟小胖对视一眼,抬了抬下巴,“谁叫你刚才欺负我们的。” 小胖:“喵。” 就是。 宁熹抖了抖脖子,盯着沈田珠手里的大雪球慢慢往后退,退到堂屋门口,鸡贼地赶紧跑进去,气得沈田珠直跺脚,控诉他耍赖。 “这叫兵不厌诈。”宁熹抖干净身上的雪,拿起桌上的手机准备看看时间,就接到傅闻礼的电话。 接通后却不是傅闻礼的声音。 “是宁先生吧。傅总不慎摔伤了,现在在医院。” 第33章 宁熹匆匆赶往医院,一口气跑到傅闻礼所在的六楼,打眼瞧见章伯,缓过神急忙停下。 他都被傅家“赶”走了,还来干什么? “宁先生。” 扭头正准备避开傅家人,谁料章伯眼神极好,发现并出声叫住他。 宁熹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打招呼,余光瞥见从病房里出来的傅景祁,对视一眼迅速避开目光。 章伯:“您是来看望大少爷的吧。” 宁熹低头扫向空空两手,背到身后点头,“他怎么样了?” “右腿骨折,暂时还没醒。”傅景祁十分自然地接过话。 气氛却一度降至冰点以下。 直到傅夫人得知他来了,叫他进去。 “大过年的,难为你跑这一趟了。”孟繁星转过头,眼角微红似刚哭过,声音也有点哑。 宁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随即往病床上瞧。 傅闻礼整个右腿都用石膏绑着吊起,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一走近,人便缓缓睁开眼,虚弱地朝他伸出手:“老婆。” 宁熹顿时抖了个激灵,就要瞪他,在看到他脸上手背上几道明显的擦痕后,缓慢挪过去握住他的手。 傅夫人见状眼睛又红了一圈,却是高兴,“小熹还真是闻礼的福星,你一来他就醒了。” 那是麻药劲儿过去了。宁熹暗暗吐槽,面上笑了笑,“既然人醒了,看起来也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 “老婆要抛下我么?”傅闻礼勾住他的小手指,旁若无人地晃。 宁熹立刻转过头,无声警告:别太过分。 “小熹。”傅夫人像是看出来点什么,打着商量,“我去医生那边问问情况,能不能麻烦你先照顾一下闻礼?我很快回来。” 她都这么说了,宁熹还能拒绝么,笑着点头应下,等人一走瞬间变脸,“你又在搞什么鬼?” “哪是我?”傅闻礼觉得冤枉,“我是真的摔伤了。” 宁熹瞥眼门口,凑人耳边嘀咕:“又是那个人么?这回总该看清楚了吧。” 见他不说话,宁熹忽地瞪大眼,“你不要告诉我你又不知道。” “……不是傅砚。”傅闻礼沉吟片刻才回他:“晚上吃完年夜饭,他就去猫舍了。” 宁熹懵了,“不是他,又不是傅景祁,难不成是你二叔三叔他们?这人选也太宽了吧。还有你,这么不小心。” “抱歉。” “你道什么歉,说来说去不还是别人害的,”宁熹趁机提议,“要不,把真相告诉你妈吧,有你妈帮着注意点,总好过你一个人啊。不然你老是这样,她得多担心。” 宁熹到现在都还能想起他醒来后的第二天,傅夫人早早去他房间守着,直到人再次睁开眼才松口气。 这五年,傅夫人肯定不好过。 “我知道。”他的意思,傅闻礼都明白,“但如果我现在就将事情告诉她,岂不是更让她担心。而且,那个人应该也不是我二叔三叔。” 宁熹这下更胡涂了,“那会是谁?你们家不就这些……” 他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傅闻礼。 正要说出那个名字,傅景祁走了进来,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看。 下一秒,傅闻礼便伸手揽住宁熹的腰,语气格外轻柔:“老婆,这么晚了先回去吧。” “正好我也回去,不如就由我送他吧。”傅景祁紧跟着道。 这话一出,病房内莫名安静下来。 宁熹甚至觉得腰都要被傅闻礼给捏青了,撇开他的手站起身,“好啊。” “老婆……” “好好歇着吧。”宁熹转身将被子给他盖到脖子,附人耳边小声道:“放心,我就探探口风。” 正因为知道他要做什么,傅闻礼才更加反对。然而没等他再开口,宁熹头也不回地跟着人离开病房。 走的时候,想想还是去跟傅夫人说了一声,好歹她刚才还让自己照顾傅闻礼,这会儿就走了,要是再一声招呼都不打,免不得让她误以为自己嫌弃傅闻礼。 “是我考虑的不周。这边已经和医生说好了,你便先回去吧。”孟繁星不忘避着人给他塞了两个红包。 “傅夫人,这我不能……” “拿着,”孟繁星硬是坚持给他,“就是图个吉利,一份你的,一份给你家那个小丫头。” 至此,宁熹也不再坚持,笑着祝她新年好。 孟繁星目送人走远,扭头回病房,就见儿子半趴着,“你这是在同谁置气呢。” 第62章 “母亲,”傅闻礼赶紧躺好,“我没有。” 孟繁星打趣他:“你还能瞒得过你母亲我?” 方才醒来看到宁熹,眼睛都比平时大一圈,“从前没日没夜扎进工作里,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我还能拦着你?” “我知道母亲不会拦我,”傅闻礼又问,“那母亲喜欢么。” “这孩子人不错,只是有的时候脾气躁了点,”孟繁星开始也是因为喜欢宁熹,才会请他去傅家,说到这儿,她不禁提醒,“你可得把握住了,还有人盯着呢。” 关于这点,傅闻礼格外有信心,“母亲放心,二婶不会想看到那种情况发生。” 纵使傅景祁真的喜欢宁熹,也不可能忤逆二叔二婶,更不敢公开承认。 当然最重要的是,宁熹喜欢的,是他。 - 新年伊始,窗外大雪,道路难行。 傅景祁开着车走走停停,许久才挪动几米。 车内异常安静,只听到雨刷时不时刮擦车前玻璃的声音。 “上次的事,抱歉。”不知沉默了多久,傅景祁率先出声,“早知道你会这么生气,我就该直接告诉你的。” 宁熹垂眼看向前方,又看看车窗外,就是不看他,“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再提的。” “可你还在生气。”傅景祁最后悔的就是这件事,只是一念之差,将人推了出去,“我当时只是怕你会拒绝。” 他非要旧事重提,宁熹就不得不说了:“所以你连问都没问,就擅自替我做主。” “我……” “如果你说清楚,我未必不会帮你。”宁熹的声音渐渐低矮下去,“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结果到头来,只有他这么认为。 傅景祁张了张嘴,半天也只道了句,“对不起。” “都过去了。”宁熹又用刚才的话回他。 傅景祁愈发小心地问:“那我们,还能做朋友么。” 宁熹捏了捏手指,迟疑许久才在他殷切的目光下点头,没等傅景祁松口气,又道:“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永远,都是朋友。”傅景祁喃喃重复着,想起之前病房里的一幕,下意识问出口:“你喜欢我大哥?” 话落,车内再次归于安静,就连落雪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宁熹愣愣眨两下眼,点头。 “可你跟他认识不过半个月。”傅景祁骤然握紧方向盘,忍不住反驳,“你了解他么?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宁熹:“他这人很难评,但我应该……比你了解他一点。” 他们不止半个月,是五年。 那五年,每到妹妹忌日,陪他去墓园的,是傅闻礼,爬树翻墙,在下面接住他的,也是傅闻礼。 虽然他这人总是当着院长和其他人的面,抱着他喊他“老婆”挺讨人厌的,不可否认,有他在的那五年,很快乐。 只是快乐,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傅景祁不禁生出几分羡慕,“你倒是诚实。” “人生说长不长,干嘛给自己整那么多遗憾。”宁熹一直都是这样得过且过,“等哪天不喜欢了,我也会直说。” “那要到什么时候。” “什么?” 傅景祁望着他的眼睛,神情格外认真,“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喜欢他,喜欢我。” 瞳孔慢慢睁大,眼看人越靠越近,宁熹连忙伸手抵住,肉眼可见地慌了,“我,我,我们是朋友啊。” “可我不想只当朋友。” - 回到栖霞路已经凌晨两点,宁熹晕晕乎乎走进家门,差点被门坎绊倒。 “哥,你回来了。”沈田珠听到声音,从房里出来,“傅少爷怎么样了?哥?” 喊了两声,宁熹方才回神,“哦,他,他挺好的,腿骨折了。” “啊!”沈田珠瞌睡都被吓跑了,“骨折还叫挺好的?哥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啊。” 宁熹:“我么?我挺好的呀。” 这叫好?沈田珠披上羽绒服坐他对面,“发生什么事了,你要不跟我说说。” 宁熹一脸难产后大小都没保住的表情,想跟她说,又摇了摇头,“睡吧。” 勾起她的好奇心,放任不管了是吧。他这样,沈田珠反而更要问个明白。 但在短短十分钟后,她就后悔了。 “哥,你……挺受欢迎的嘛。” 宁熹哀怨地瞥她一眼,没探到口风也就算了,还惹来一身骚,“我招谁惹谁了。” 未免殃及自己,沈田珠整整半小时没开口,又见不得他为这种事发愁,“这事儿说好办也好办,关键在于,哥你咋想的。” 宁熹狠抓两把头发,一手揽过她的脖子问:“是不是拒绝了,就不能当朋友了。” “也不是不可以……”沈田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这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第34章 答案是有了,宁熹烦恼的关键在于,怎么说。 他将沈田珠赶回房间又在堂屋坐了许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摊开说明。 彼时,傅景祁已回到傅家,鹅毛大雪几乎停了。 他将车开进车库,步伐轻快地上楼,刚到二楼便被母亲叫住。 “这么晚了,母亲怎么还没睡。” 何文珠拢着披肩,满脸倦意,“过年都没有假,这样的日子好?” 第63章 “母亲。”傅景祁左右四看,压低声音:“您又说这些做什么。” “我说?我说是为你好。”何文珠音色低沉,听得出情绪不高,“别以为我看不出,傅闻礼刚醒,身体都没养好就一天到晚地往外跑是为谁。你觉得他这样下去,又一身病痛,董事会的那些人还能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傅家不止是他傅闻礼的傅家。” 这五年,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傅闻礼手中分走了些权利,他一醒就又好像回到原点,换做谁能不急。 “妈不是阻拦你,”何文珠轻叹一声,放软语气,“可三房也在盯着,我希望你能多为妈和你妹妹着想。” “……我知道。”素来对这些话题反感的人突然一反常态,“我会好好考虑的。” “你说真的?”何文珠劝了他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让步,“没骗妈妈?” “儿子何时骗过你。”傅景祁无奈笑了笑:“好了,妈,时候不早,您早点休息吧。” 他揽着何文珠的肩将她送回房,半路试探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喜欢的人了,您会同意我们在一起么?” 何文珠年纪大了经不住熬,但一听到这话就又打起精神,“哪家姑娘?” “我是说假如,”傅景祁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假如我和大哥一样……” “傅闻礼躺了五年,把脑子都给躺坏了,才会去喜欢一个男人。”何文珠听他这么说,内心忽然升起一丝不安,赶紧截住他的话,“你可不能学他。” 傅景祁的脸渐渐白了下去。 没过多久,手机里便跳出一条新消息:【朋友,就挺好的。】 - 因为傅景祁,宁熹暂时不是很想往医院跑,却架不住傅闻礼一天十八通电话轮番问候,不是腿疼,就是肚子饿,再不就是想上厕所。 被烦得实在没办法,电话里大骂他一通后,宁熹还是抱着食盒去了医院,直到傅闻礼病房外都没看到其他人。 “你妈呢?” “刚回去。”傅闻礼赶紧坐起身,脸上遮不住的笑,“你来啦。” “不是你叫我来的么。”宁熹白眼一翻走进去,将饭盒往床头柜上一放,“喏,我妹给你做的。” 傅闻礼:“什么呀。” “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宁熹搬来一把椅子,在床前随意坐下,就见他朝饭盒伸出手,恰好差一截,够不到。 试了三四次,也没叫他帮忙的打算。 宁熹先看不下去,帮着打开食盒,一股热腾腾的米香顺势跑出来。 “熬了点米粥,清炒菠菜,还有水煮虾。”宁熹说着瞥眼饭桌上几个空饭盒,“我就说嘛,堂堂傅家大少爷还能缺口吃的?” “缺,非常缺。”傅闻礼忙将他准备盖回去的饭盒抱进怀里,“妹妹一片心意,肯定要吃光,不过……我已经两个小时没喝水了。” 他说着,昂起脑袋凑过去。 宁熹点点他手里的米粥,“嘴巴干,喝啊。” “我……怎么就喜欢你了呢。”傅闻礼咬牙切齿一句,快速亲了他一口。 宁熹摸摸嘴角方才反应过来,炸毛龇牙,“下次再敢偷亲,看我不锤爆你狗头!” 话落,傅闻礼又明目张胆凑过去去亲,亲的宁熹满脸通红,恨不得用眼神剁了他。 “看来你过得挺好的,那以后我不来了。” “别别别,我不亲了。”一顿饱和顿顿饱,傅闻礼还是分得清的,安抚住人就去喝粥。 喝得一滴不剩后,回到正题:“上次跟傅景祁离开,探出点什么口风没有?” 宁熹微怔,心虚地撇开视线,接着又被傅闻礼捏着下巴转回去,“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那你们聊了什么?嗯?” 傅闻礼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他该不会……趁机向你表白了吧。” 见他根本不敢和自己对视,傅闻礼长哦一声,“原来他跟你表白了。” “我拒绝了。”宁熹不打自招。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傅闻礼都保持着淡淡的浅笑,阴阳怪气。 “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有人喜欢,说明我老婆魅力大啊。”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老婆你要出墙?” “也是,他比我年轻三个月,又是医生,我拿什么比?” …… 宁熹从前没觉得他这么聒噪,忍不可忍夹起一只小笼包塞他嘴里。 结果这人转头开始哭诉,“好啊,这才刚开始谈呢,就嫌我烦了,以后还指不定怎么对我呢,家暴、出轨……” “你他妈闭不上那张嘴了是吧。” “你凶我。” 宁熹素来知道这人没脸没皮,没想到他段位这么高,顿时没了耐心起身要走。 “诶诶诶,别走啊,我错了,不说了行吧。”傅闻礼眼疾手快拉住人,没怎么用力,人便转身倒在他身上,张口咬住他的嘴角。 “大过年就别叨叨了。” “嗯。” “我不喜欢他,早拒绝了。” “嗯。” “只喜欢你。” 傅闻礼悄悄红了脸,心里顺坦不少。 - 整个假期,宁熹多半都泡在医院里,直到傅闻礼可以出院。 “论文这两天收尾,到时候记得来傅家找我。” 第64章 “论文……”他不提,宁熹甚至已经想不起这个噩梦,“你这几天不是在处理公司的事么?” “顺手弄完了。”傅闻礼捏了捏他的耳垂,猝不及防亲上去,“别忘了来拿。” “好了。”宁熹还是不太习惯他这样亲昵的举动,尤其还有外人在的情况下,趁其他人没发现,赶紧将他手从耳朵上薅下去,“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好好复健。” 距离寒假结束还有几天,宁熹和沈田珠计划着搬去新家。 好一段时间没顾得上傅闻礼,这家伙又开始用电话狂轰滥炸。 宁熹只好抽个空去趟傅家。 抵达傅宅,得知傅景祁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回老宅,狠狠松了口气。 毕竟现在见面只剩尴尬。 “大少爷在花园复健,您在这儿稍等片刻。”佣人将他带到二楼茶室。 人一走,傅景祁那个常年不出门的妹妹突然出现在茶室外,宁熹立刻追出门拦住人。 傅允檀依旧和初见时那样,头发尽数覆着脸,瞧不出被她藏起来的表情。 但他知道,傅允檀在生气。 “哥哥,喝了酒,因,因为你。” “哥哥,喜,喜欢你。” 宁熹紧紧盯着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女孩儿,竟然跟傅闻礼三次出事有关。 “先不提你哥,小檀,你就没有其他话要跟我说么?关于……你大哥的。” 他的问题,傅允檀始料未及,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衣角。 “你喜欢你大哥么?”宁熹直接问:“还是觉得,没有你大哥会更好?” 傅允檀瑟缩了一下,缓慢往后退。 宁熹随即又放出一个重.磅炸.弹,“五年前,是你将你大哥推下楼的吧。” 傅允檀倏地抬头,没注意到身后就是楼梯,脚一崴,就要摔下去。 关键时刻,宁熹将她拉回。 碰到自己的手,傅允檀触电般用力推开他,等再睁开眼,人已经滚到楼下,后脑缓缓淌出一滩鲜红血迹。 “宁熹!!!” 傅闻礼复健回来撞见这一幕,扔掉拐杖冲过去抱住人,摸到一手血,仰头看向楼上不知所措的人,眼角无比猩红。 - 得知宁熹出事,傅景祁匆忙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赶过去。 “大哥。” 刚开口,一拳狠狠朝他揍过来。 “宁熹要有事,我绝不放过你们。”傅闻礼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回去,好好管管你那个妹妹。” 傅景祁很快明白怎么回事,下意识为妹妹辩驳,“檀儿不可能做这种事。” 傅闻礼:“佣人亲眼看见还有假么!” 三番两次害他不算,如今甚至对宁熹动手。 傅景祁摇头不可置信,妹妹和宁熹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去推他? 他不信,身为母亲的何文珠更加不信,听闻消息第一时间赶来医院,“大嫂,檀儿是被冤枉的,您忘了她病着么。” “冤枉与否,真相如何,等宁熹醒了一问便知,你在这儿哭有什么用!” 孟繁星呵斥一句,就都不出声了,直到急诊室外的手术灯熄灭。 医生刚出来,立马被几人团团围住。 傅闻礼:“他怎么样了。” “万幸没有生命危险,”医生松口气,神情又跟着收紧,“不过他这情况有可能造成脑积血,海马体受损。” 孟繁星:“什么意思?” 医生:“往好了想,或造成短暂性记忆缺失。” 话刚说完,宁熹头绕一圈纱布,坐着轮椅被护士推出来。 傅闻礼忙拄着拐杖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还记得我是谁么。” 宁熹迷茫地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你丫有病吧,傅闻礼。” 第35章 还好,还知道骂人,还记得他。 傅闻礼松口气,正要让护士推他去病房,二夫人何文珠二话不说冲上来,就问:“宁熹你说,到底是不是我女儿推的你。” “文珠!”没等宁熹开口,孟繁星先沉声喝道:“他受了伤,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可是……”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走廊一瞬安静。 众人齐齐看向宁熹,满脸错愕。 傅闻礼更是不解,想起医生先前说的话,握住他的手,“你现在可能什么都不记得,当时是有人亲眼看见的。” 宁熹疑惑反问:“他看见什么了?” 自然是傅允檀将他从楼上推下去。傅闻礼有心想说,但他这反应实在不太寻常,又碍于二婶还在这儿,只得先将他送去休息。 “傅景祁,你过来。” 还未跟着进去,宁熹一句话叫他止住脚步,眼睁睁看着傅景祁越过他进入病房。 傅景祁目不斜视,走到宁熹面前半蹲着身,温声问:“是哪里不舒服么?” “你……”宁熹盯着他看半天,忽然又想不起自己要问什么,“没什么,你出去吧。” “赵医生说你有可能海马体受损,今天先在医院住一晚,明天再去检查一下。”尖锐的目光如芒在背,傅景祁状似不知,摸了摸宁熹的头,“真不是我妹妹推的你,对不对?” 提到傅允檀,宁熹才又想起要问的事,偏过头问:“你妹妹是不是讨厌肢体接触?尤其……男性。” 第65章 傅景祁愣愣点头,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就听宁熹暗自嘀咕,“怪不得她那么大反应。” “你说什么?” 宁熹摇头安慰他:“没事儿,这跟你妹妹无关,别担心。” 要不是他突然碰到傅允檀,想来也没那么大反应。 为了减缓傅景祁的忧虑,宁熹特地笑着说,他这一笑不要紧,正好撞傅闻礼眼里,三分笑容转瞬消失地一干二净,忙用手肘撞了撞傅景祁。 “我要说的就这些。”他往门外使了个眼色。 也不知傅景祁是不是眼神不好,愣是没注意到,还道:“我今天夜班,有事叫我。” 眼看傅闻礼眼里喷出火,宁熹忙不迭就要拒绝。 “这里有我就够了。”傅闻礼拄着拐杖进来,一瘸一拐地毫无说服力。 “大哥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傅景祁甚少像今天这样,不留情面地怼他。 傅闻礼淡淡提醒:“檀儿一个人在家,想必快吓坏了。” 兄弟俩莫名开始针锋相对,最后还是傅景祁被何文珠拉走,才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争斗。 母子俩前后脚走出病房,恰好撞上得知哥哥出事匆忙赶来的沈田珠。 “哥!”沈田珠绕过两人跑进去,打眼看见人头上包着一圈又一圈白纱布,眼睛瞬间红了,“哥,你,疼不疼啊。” 宁熹摇摇头又点点。 沈田珠急了:“到底疼不疼。” “有点。”宁熹咧开嘴角朝她笑,“你给哥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嘴皮子还是这么溜,想来没出多大事。沈田珠松口气,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脸瞬间红了个底朝天。 “母亲,这里有我,您先回去吧。”傅闻礼很快将母亲劝走,“檀儿那边还要您多看着。” 他的意思,孟繁星明白,也不在这儿打扰他们。 人走了之后,傅闻礼关上门,拄着拐杖走近,“现在没其他人,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跟我装傻?”傅闻礼不敢用力,只轻轻点了点他的头,“允檀的事,别以为我真不知道。” 宁熹仔细地想了很久,才知道他在说什么,试探问道:“你那个妹妹是不是讨厌别人触碰?尤其……异性。” “宁熹,”傅闻礼意识到不对劲,“这话,你刚才问过傅景祁了。” “是么。”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 也是这时,傅闻礼才开始正视医生之前的话,海马体受损,记忆出现了偏差。 他话都没回,扭头又去找医生。 “傅少爷怎么了?”沈田珠满头雾水,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直到傅闻礼找来几名院士级的医生来给宁熹做全面检查,才得知宁熹哥伤了脑子。 “确实是海马体受损,不过二位不用太担心,积极治疗是会痊愈的,只是在这之前,病人有可能会出现短暂性的失忆,主要是近期记忆。” 一通检查下来,说法与急诊室那位医生别无二样。 这种情况说不严重,对日常生活还是会造成一定影响,比如前几分钟说过的话,再问可能就忘了。 目前还没有能够快速治好的法子,唯一的办法就是随身携带小本子,把要记的事记下来。 - 宁熹住了两天院,在喝了六顿熬糊的粥后,忍无可忍将手边的本子扔傅闻礼脸上,气得大骂:“老子是忘性大,不是失忆!你一天天地问的都是些什么破问题!” 被砸脸,傅闻礼念在他是伤员,本不想跟他计较,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还是忍不住将人扑倒,“破问题?你现在居然说这是破问题!好啊,你果然忘记喜欢我这件事了。” 宁熹:好累,好烦,赶紧毁灭吧。 从前在精神病院上蹿下跳,气得一二三四楼的医生同时开窗骂,他就以为自己够疯了,现在看来,还差点火候。 论疯,还得是他傅闻礼。 “非得我忘了你才甘心是吧?行啊,来!”宁熹舒舒服服靠床上,歪着头看他,“兄弟,你谁。”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哐当一声。 颗颗饱满通红的大苹果骨碌碌滚了满地。 沈田珠以为他连人都不记得了,眼睛登时红了一圈,立马就要落下泪来,宁熹连忙掀被下床,鞋都没穿,光脚踩在地上,“好端端地怎么哭了?不哭不哭噢,哥没事儿,过段时间就好了。” 傅闻礼在后面拎着拖鞋,刚走近就被宁熹指着鼻子骂:“是不是你欺负我家珠珠了!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成天……成天……” 骂到一半,宁熹又忘了,回去找本子,照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成天说我不爱你了。你是不是有病?” 掉了几颗眼泪后,沈田珠彻底哭不下去,就看到被骂的傅少爷又任劳任怨拎着拖鞋回去,给宁熹哥穿上。 沈田珠:……小丑终究还是她自己。 宁熹在医院被傅闻礼烦了几天,好不容易通知说可以出院,转头又看到他,整张脸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 好在傅闻礼只送他到家门口,不然宁熹又得开骂。 “哥,傅少爷也是担心你。”看到堂堂傅家大少爷被宁熹哥嫌弃成这样,沈田珠都于心不忍,难得为他说句好话,“我好几次看到,傅少爷成宿守着你,皱一下眉,都要心疼半天。” 第66章 事情前因后果,她大概都清楚了,可以说和傅少爷一点关系都没有,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因为真心喜欢。 宁熹的心突然被撞了一下,随即翻开笔记本,看到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傅闻礼的“恶行”,立刻收回那点心软,“得了吧,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他那样子。” “什么样子啊?” “就……”宁熹反应过来,重重合上本子,“小孩子乱打听什么。” “老是把我当小孩儿。”沈田珠冲他吐了吐舌头,扭头打扫新家。 宁熹出事前还没来得及住,这会儿才有空到处转转,一梯两户,对门也被他买下,过两天就准备施工重装。 开工当天恰逢宁熹开学,他带着论文回学校,正好可以拿失忆当借口。 万幸导师还挺好说话的,知道他受伤叫他先好好养伤,毕竟五月才论文答辩,这会儿其实只需要交个开题报告,谁知道傅闻礼这么神速,直接就给他全部完成。 “有问题,我再找你。” “好的。” 没跟导师聊多久,宁熹走出办公室,抬头看看移至当空的太阳,终于产生了一丝愧疚感。 傅闻礼这人,对他没个正经,办事还是挺牢靠的。宁熹翻看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得知今天是他复查腿伤的日子,立即打车去往医院。 抵达市医院门口,下车便被人拽住,回头一看居然是许惟清。 “我听说你受伤了。” “你听谁说的?”宁熹问完就知道了,“珠珠那个大嘴巴。” “不怪她,是我去宁家发现你搬走了,又一直联系不上。”许惟清匆忙解释,又小心翼翼地问:“还疼么?” 宁熹怔怔盯着他,抬手撩开额前碎发,露出额角那条淡下去的疤痕,“比这个可轻多了。” 许惟清立刻烫手似的松开,不敢再看,“傅闻礼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傅家既已将你赶出来,就不要再去了。” “许惟清,你是我爹么?”宁熹冷冷地冲他笑,“连我额头上这道疤都没勇气看,还想来管我?先管好你自己吧!” 他说完用肩膀撞开人,大步往医院里走,走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大声道:“傅闻礼好不好相处,我这个做男朋友的比你清楚。” 许惟清猛地抬起脑袋,“你说什么!” “看来许先生听力不好,宁熹说,他是我男朋友。” 第36章 一道臭屁欠揍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宁熹不回头都知道是谁,碍于许惟清在这儿,暗戳戳地翻个白眼过去扶他,“怎么自己走出来了?车呢。” “这不是看见你了么。”傅闻礼自然而然将手搭在他肩上,“来接我啊。” “别做梦……”宁熹下意识反驳,瞥眼许惟清又点点头。 傅闻礼脸上遮不住地笑,一双眼睛牢牢锁住他,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心细地发现他耳尖红红的,将围巾取下来给他系上,“外面冷,也不知道多穿点。” “也没多冷。”宁熹喃喃一语,围巾上清冷的木质香调冲入鼻间,倒是意外地很好闻。 两人举止亲昵,旁若无人。 傅闻礼更是没再和许惟清说半句,揽着人的腰径直往停车场走。 “宁熹。”许惟清却再次开口。 傅闻礼:“许先生,过去的事就不要揪着不放了。” 揪着? 许惟清两步上前,半框眼镜下,眼眸微眯,“傅总竟也信冲喜这样的事?” 傅闻礼神态轻蔑,看他如跳梁小丑,许惟清又壮着胆子往前两步,似清高冷傲的文人不卑不亢,“宁熹是人,不是货物。” “你他妈……” 宁熹火气一上来就要开骂,被傅闻礼揽到另一边。 “我从没这种想法。”傅闻礼安抚住暴躁易怒的人,笑着反问:“将宁熹当成货物的,难道不是你么。” 此话一出,许惟清脸色瞬间煞白。 傅闻礼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又道:“处心积虑将宁熹安排进傅家,现在如你所愿了,又要反悔?许惟清,心可别太贪。” “什么?他安排的?”状况外的宁熹回过神,“什么意思。” “不是的,我没有。”许惟清白着脸摇头。 他这样子一看就有鬼,宁熹转手拽住傅闻礼的衣襟,凶巴巴地,“说!” 傅闻礼顺势俯下.身,叹口气状似无奈,“你冲喜这件事,不,应该说你被认回宁家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他策划的。” “不是!”许惟清急切吼道:“熹熹,他在骗你。” 傅闻礼:“我有没有说谎,你最清楚。” 单就他和宁熹不为人知的那五年,就注定宁熹相信他多一点,更何况这件事也是事实。 “他早就知道你是宁家抱错的亲儿子,也知道宁家父母更疼爱那个假的,就做了个局,花钱请道士诓骗我母亲,再适时爆出你的身世,便可以顺水推舟地将你送进傅家。” 以傅闻礼的能力,想要查到这些并不难,只是之后的发展完全脱离了许惟清的设想。 宁熹从没想过事情真相竟是这样,结合他之前那些怪异的举动又觉得合情合理。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惟清垂首不语。 “他大概……”傅闻礼替他开口,“想让你过得好点。” 第67章 不管冲喜成不成功,傅家都不会薄待宁熹,比他在亲生父母家或是一个人要好很多。 “你在计划这件事的时候就默认了和宁熹分开。”傅闻礼不与评价他做的事,“既然这样选择,又来纠缠什么?” 许惟清没有回他,只看着宁熹,眼眶渐渐红了一圈,“熹熹,我后悔了。” 财富、权利、地位……这些根本没有他重要。 “后悔?呵!”得知真相,宁熹笑了,“这世上有后悔药、时光机么?许惟清,你不是后悔,只是不甘心。” 也许他曾经真的很爱原主,但在权势面前一文不值。 “现在给你一次机会,抛弃所有,你愿意么?”话落,一股凉凉的视线打在右边脸上,宁熹连忙改口,“假如。” “我……” “别骗我。” 许惟清那句“愿意”都到嘴边了,因他这三个字咽了回去。 他处心积虑,利用宁家争取到留学的名额,怎么可能轻易抛下。 宁熹:“那就祝你前途似锦,一帆风顺,后会无期。” - 得知许惟清又去找宁熹,宁弈安气得砸碎屋里所有的东西,去酒吧借酒消愁。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听到有关宁熹的事。 “被傅家赶出来?你们是没看到那天,好像是宁熹受伤,大夫人二夫人,甚至摔伤腿的傅总都赶去了医院。” “简直是当祖宗供着好不好,也就宁家看不清。” “听说这个宁熹都跟傅总好上了。” …… 啪! 酒杯应声落地。 嘈杂的环境里根本引不来众人注意。 宁弈安紧盯地上碎掉的酒杯,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酒都没喝完大步离开,随即掏出手机联系沈建华。 “什么?搬走了!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沈建华有苦说不出,“我之前也不知道,还是看到门锁了好几天问邻居知道的。弈安啊,你弟弟又要去医院了,这个治疗费……喂?弈安?弈安!”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了。 宁弈安放下手机,醉意熏熏走到许惟清面前,大声叱问:“这两天你去哪儿了!” 酒吧门前人来人往,许惟清钳住他两条手臂往僻静处拉,“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去找宁熹了是不是?”宁弈安奋力甩开他,像个疯子一样指着他哈哈大笑,“他跟傅大少爷好上了!你还去找他干嘛?还以为他要你么!” “他不要我了。”许惟清没再拉住他,“你满意了?” “满意?我不满意!”宁弈安脚下来回打转两圈,扑到他身上抓住他的衣领,“那是我不要了的!凭什么他那么好运?” 一去,躺了五年的植物人就醒了,还帮着他对付宁家。 那明明,明明该是他的。 “许惟清,你不是很喜欢他么?我把他给你,你帮我进傅家。” “你疯了么!”许惟清开始还能忍耐,直到听到这句话,“你以为傅家是随随便便能进的?” 宁弈安双目赤红,冲他咆哮:“那为什么他能进!” 许惟清不想再跟一个醉鬼说话,拦下出租车将他送回宁家。 这场闹剧就该这样结束,但他却低估了,宁弈安,或者说宁家人的疯狂。 - 周五晚九点,和傅闻礼看完电影后,宁熹拎着在超市买的菜回家。 正打算下车,傅闻礼眼疾手快锁住车门,满脸委屈地靠近,“买菜做饭比我重要是不是。” 宁熹:“珠珠快下夜班了。” “她下夜班,跟你亲我一口有什么关系。”傅闻礼掰过他的脸,不依不饶地闹。 “……被她看见怎么办。”宁熹随身掏出本子,上一条还记着电影内容,再往上翻,“珠珠还有十分钟从这里经过,回家了要吃夜宵。” 傅闻礼被他气个倒绝,压下他手里的本子,直接堵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亲到宁熹面色通红、呼吸困难松开,从置物箱里取出一支笔在他本子上郑重记下,“每次和男朋友分开都要亲亲。” 宁熹:“那以后咱俩要是分手了呢。” 笔尖一顿,傅闻礼咬牙冲他笑,“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有找其他人的机会。” 写完将本子还给他,又趁机咬了下他的嘴,一脸满足地喟叹:“早知道亲起来这么软,以前就该这么做。” 宁熹:“……” “好了不逗你了,早点上去吧。”傅闻礼在他发飙前放人,目送他进了单元楼大厅方才离开。 回到家,宁熹放下一袋子菜先揉两把脸,将脸上淡淡的红晕揉下去后,撸起袖子去厨房。 沈田珠年后就去医院实习,最近排的都是夜班,工作强度不小,晚上几乎吃不上饭,回家也没什么胃口,宁熹就给她做了好克化的米粥小菜暖暖胃,也不至于太撑。 可是今天,宁熹都已经把饭菜做好,还不见妹妹回来。 他赶紧发过去两条信息,等了十分钟收到一条陌生信息:【你妹妹在我手上,不想她的裸./照明天满城飞的话,十点到城郊废弃工厂来,不准告诉任何人。】 小胖本来睡得好好地,闻到香味,抖抖身子从房里踱步走出来,就看到大门嘭地一声用力关上。 第68章 “喵?” 城郊废弃工厂里,马超摁灭屏幕,回头看向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孩儿。 浓郁的月光从破洞屋顶倾泻而下,额角的疤痕分外显眼。 沈田珠看一眼立刻瞥开,上下两排牙齿不禁瑟瑟发抖,“你,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马超将手里碗粗的钢棍猛地砸到地上,另只手指指自己的额头,“看到没,两个月都没好,我还有两个兄弟至今躺在床上,这都是拜你哥所赐,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他扫向四周十余人。 沈田珠看过去,脸阵阵发白,“不,不可能,我哥不可能那么做,你们这样,是要坐牢的。” “哈!”马超听她这话突然放肆大笑,周围也紧跟着笑成一片。 笑够后,马超又拽着她头发后拉,迫使她昂起脑袋,“坐牢,我们哥儿几个可是常客,倒是你那个品学兼优的哥哥还没有坐过吧。这次,我们带他去,让他也好好尝尝坐牢的滋味,看看到时候,傅家还要不要他。” 第37章 马超没多少耐心,左右来回地瞎转,隔两三分钟就要看眼时间,直到约好的十点,仍不见人来,最后一点耐心也消失殆尽。 黑色皮靴踩在椅子上,用力捏住沈田珠的下巴,“到底不是亲妹,要怪就怪宁熹吧。” 他抬抬手,附近两人放下钢管,就要来解她的衣服。 沈田珠生起一丝后怕,拼命往后缩,整张椅子在空荡的废弃工厂里发出刺耳的滑动声,其中一个黄毛举手甩了她一巴掌。 半边脸火速肿起,沈田珠咬牙瞪向他们,“我哥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哥?他在哪儿呢?”马超嗤笑一句再朝身后招手,“哥儿几个来,今天让你们好好尝尝这娘儿们的滋味。” 很快又有两三人放下钢管,搓着手掌满脸淫./笑,就要摸上沈田珠,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平地响起——紧闭的工厂大门被人从外破开,两扇门摇摇欲坠,最终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满地灰尘卷着风迎面扑来,众人冷不丁呛两口,重重咳了几声。 沈田珠偏过头避开,又不禁抬眼望过去,漫天尘土里,一道影子坚定不移地朝她走来。 那一刻,她又哭又笑。 宁熹掀开卫衣兜帽,另只手捏着记事本,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扫了眼绑在椅子上,衣服还算完整的沈田珠,眼尾微斜,瞥向这些人中最为眼熟的一个。 马超挥开尘土,正好撞上那股视线,一瞬间又像回到年前那个令他永生难忘的雪夜,后脊泛起阵阵恶寒,膝盖莫名酸软,不受控制地要往后退。 脚跟刚打算着地,余光觑向四周,再次挺直腰杆。 任凭宁熹三头六臂,这里都是他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马超眼尖地发现他手里握着一截粗长的钢管,立刻派出所有兄弟。 反正那人说了,生死不论。 然而不到半个小时,看着满地哀嚎,他就后悔了。 上次还可以将原因归咎于没有事先防备,才着了这小子的道,这次他特地多带许多人,又个个手持利器,站着的依旧没几个。 宁熹舔了下虎口处的伤口,举起钢管指向他,“还以为你长记性了,敢情还是这么蠢,就带这么点人,欺负谁呢。” “你!”马超气急败坏,扔掉钢管,从兜里掏出折迭军.刀反手横在沈田珠脖子上,“你确实厉害,估计就算我再叫十个兄弟都不是你的对手,那如果加上她呢?不想她有事的话,就给我把棍子放下!” 一双眼睛冷冷盯着他,好像在看一具尸体。 “哥!不用管我!” 比起横在脖间的匕首,沈田珠觉得此时的宁熹哥更可怕,周身都好似被黑暗笼罩,让她产生一种他随时会杀了眼前这个人的错觉。 不行,宁熹哥马上本科毕业,要是出事就全完了,她绝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 她吼得撕心裂肺,马超连忙摁住她的肩膀,在脖间划上一道鲜红的口子,冲宁熹挑衅,“不放是吧!” 下一秒,宁熹手里的钢管应声落地,哐啷哐啷在地上转了两圈。 与此同时,一人悄声靠近身后,对准他的头部就是一棍。 沈田珠:“哥!!!” - 宽敞明亮的大平层内,宁弈安晃了晃酒杯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凝视着许惟清,半晌后将酒液从他胸口淋下。 许惟清垂眸,慢慢攥紧拳头,“你找我过来就是为这?” “当然不是。” 宁弈安扔掉酒杯,没骨头似的半趴到他身上,抚摸着他的脸,慢慢靠近那张泛着水光的红唇。 可就在亲上前,许惟清偏头躲开。 “你嫌弃我?”宁弈安掰过他的脸,眼底戾色尽显,“还是说想为谁守节!宁熹么!” 许惟清手指微动,推开他站起身,“你最近太累了,心情好了我再来吧。” “宁熹就要死了!” 许惟清顿住脚回头,名为冷静的面具终于出现了龟裂,“你说什么?” 见他如此紧张,宁弈安涌起一阵快意,两步走到他面前开怀大笑,“我说,今晚,宁熹就要死了。” 许惟清猛地捏住他双肩,镜片后不再是一滩死水,“你把他怎么样了!” “想知道啊?”宁弈安勾住他沾满红酒的衬衣,扬起脸无所畏惧,“我偏不告诉你,等着给他收尸吧。” 第69章 许惟清反手将人推倒打开门。 宁弈安:“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就别想再去留学!” 许惟清握着门把手,迟疑一瞬大步离开,走出电梯立即打给宁熹。 废弃工厂里尘土飞扬,静静躺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几滴鲜红血迹清晰可见。 宁熹昂起脑袋,几缕血红从额角缓缓淌下,模糊了视线,脚边还趴着个人,踉跄两步踢到他,竟是动都不动。 环顾四周趴了满地的弟兄,马超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但就目前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退,只得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你不管你妹妹了是吧,那她也没用了!” 马超手起,刀还没来得及落,原本距离他数十米的人眨眼飞奔到眼前,尚未反应过来,又被一棍子抽了出去。 吐了口血,都有两颗牙被打掉。 更要命的是,宁熹甚至没去给沈田珠松绑就来了,握着他掉落的刀,反手扎进肩膀。 “啊!!!” 一声惨叫响彻废弃工厂上空。 马超真的怕了。 他的狠劲、疯劲,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你不该动她。”宁熹的声音很冷,脸色更冷,似乎下个画面就能直接抹了他脖子,事实上,宁熹也正打算这么做。 “敢动我妹妹就得死!” 不行,他不能杀人。沈田珠红着眼摇头,在他刺下去那一刻使出全身力气大喊:“哥!” 刀尖已然贴近马超动脉,因她这一声生生停下。 “哥,别杀人,别……”沈田珠涕泪横流,哭求他。 杀了人,他的人生就毁了。 宁熹回头,透过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不过十岁的妹妹,眼底渐渐回温,恢复理智。 对,他不能杀人,不能让妹妹背负“有个杀人犯哥哥”的称号。 宁熹不断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再看下.身流出一滩水渍的人,想了想,又将匕首横在他脖间,“说!是谁指使你的。” 像马超这样的人,就算再恨他,也不可能毫无理由来对付他,唯一的可能就是谁许了他好处,正好他又跟自己有点仇。 马超已经被他吓尿,为了活命,忙不迭供出幕后主使。 - 宁熹沉默地用匕首割开沈田珠身上的绳子,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珠珠乖,走到大路打车回家,我做好了饭。” “哥,哥你去哪儿?”沈田珠赶紧拉住他,“你受伤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哥还有事……银行卡放在卧室书桌里,密码在本子上,照顾好小胖,好好实习,做名好护士。”宁熹交代后事般叮咛两句,拂开她的手。 沈田珠急道:“你不要傅少爷了么!” 宁熹脚步微顿,消失在黑夜中。 临近十二点,宁家别墅静悄悄一片,宁熹试着摁下密码打开门。 第三次跨进这座奢华的房子,仰起头四处打量,目光最终定格到三楼主卧。 不到二十分钟,整个别墅区都被呜哩呜哩的声音吵醒,离得近的走出阳台就看到,宁家别墅外停着辆救护车。 宁国平满头满脸血的,被几名医护人员送上车。 同一时间,十几里开外的警局内,宁熹将沾血的棍子往台子上一扔,投案自首。 傅闻礼第一时间赶往警局,从凌晨等至中午,宁熹依旧拒绝保释。 “傅先生,他已经认罪了。”办案民警出来就这一句。 傅闻礼很不理解,明明昨晚分开时还好好地,怎么一个晚上变成这样。 “我要见他。” 民警:“他不想见你,还让我带句话给你,说‘我全都想起来了’,傅先生,他想起什么了?” 全都……傅闻礼的脸瞬间煞白,再次重申:“我要见他。” 民警表示很为难。 傅闻礼又道:“宁国平是失足摔下楼,其他事,他是正当防卫。” “可是他……” “警察同志,如果你的亲生父亲千方百计想要毁了你甚至不惜买凶杀你,相信你也会非常难过的。” 傅闻礼最终得以跟宁熹见面。 对面的人却始终避开视线,拒绝交谈。 “后面的剧情,我确实没有跟你说。”傅闻礼先向他坦白,接着又解释:“那是因为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宁熹冷笑一声,看他:“那如果不是我呢。” 假如原主没有死,他也没有穿过来,冲喜进傅家的是原主,又会怎样。 “宁熹,我们认识了五年。”傅闻礼满眼受伤,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得被剧情支配,“就算不是你,我也不会去伤害他。” 宁熹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看出来他的犹豫和挣扎,傅闻礼再道:“这件事咱们先放一放,事后无论你要怎么替他算账都行,先说昨晚的事。珠珠都已经跟我说了,责任不在你,宁国平也是失足摔下楼,我们可以往正当防卫上靠。” “傅闻礼,我就是个疯子。” 第38章 当时如果不是珠珠出声,他真的会杀了马超,就跟杀他那个继父一样。 宁熹控制不了自己,即使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本质上还是患有狂躁症的疯子,不然,也不会被精神病院接收。 要是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宁熹不敢想象会给珠珠,给他,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 第70章 “你保护了妹妹,这就足够了。”傅闻礼握住他抱头的两只手,抚摸着腕上涌现的道道抓痕,低头吻上去。 宁熹瑟缩了一下,垂着脑袋左右摇晃,“可是傅闻礼,新闻早已经满天飞了。” “是啊,新闻满天飞,宁国平要是醒来,估计会被再次气晕。” 傅闻礼点开手机,一连滑动几条新闻,标题的都是:宁国平狠心绝情,买凶杀子。 宁熹愕然抬头。 “有傅家在,他没有操控舆论的机会。”傅闻礼把玩着他的手指,语气平和,“而且在我进来之前,以马超为首的那十几人已经全部承认这件事是受宁国平指使,不仅如此,马超还坦白去年你受伤那件事是宁弈安吩咐的。父子两人同时犯事,就算出去了,以后还能在京市继续混么?” 宁熹:“你干的?” “怎么会。我可是遵纪守法、按时纳税的好公民。”傅闻礼捏捏他的脸,又道:“只是添了把火而已,所以你的问题不严重。” 缴过保释金后,宁熹就能从拘留室出来。 沈田珠正等在大厅,看到人立马跑过去,瘪着嘴,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哥没事。”宁熹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走吧,我们回家。” 沈田珠憋回眼泪,用力点头。 就要走出警局,两人身后突然传来重重的一道咳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瞪大眼睛赶紧拍拍宁熹哥的手,“哥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宁熹:“我没带东西……那条带血的棍子早被警察收了。” 沈田珠:“不是,我是说,别的。” 她暗戳戳伸出一小截手指往后,宁熹顺着方向扭头撞上傅闻礼哀怨的目光,回去拉住他,“走啦。” 傅闻礼:“我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还是说,我就是个工具人。你把我当工具是不是!” 他这声音不算轻,猛不丁一嗓子,惹来众人注目。 视线一缕缕打在身上,宁熹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工具了。” “没有么?出来就找妹妹。” 傅闻礼抬起下巴点点沈田珠,吓得沈田珠赶紧转身往前走。 小两口吵架可别带上她。 率先走出大厅,沈田珠又忽地顿住脚,眨眨眼望向远处刚下出租车的人,悄悄觑向身后。 她这一停,宁熹也有所察觉地看过去。 警局大厅到门外的这段距离,并不长,许惟清却没能迈开腿。 “宁家现在自顾不暇,他的留学计划应该也搁浅了。”傅闻礼上前两步揽住宁熹的腰,轻声道。 “那他现在很恨我吧。” 宁熹都做好了他冲上来责问的准备,眨眼工夫,人居然就这么走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个人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 再见面,已是五月底的初夏。 天已经很热了,宁熹背了好几个月傅闻礼给的稿子,又将他写的那篇论文反反复复看了十七八遍,侥幸混过答辩。 答辩结束后走出教学楼,许惟清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穿一身纯白没有任何logo普普通通的衬衫,坐在人工湖边长椅上。 沉默了将近十分钟,才开口:“……我争取到一个留学德国的机会。” 顺利通过答辩,宁熹心情还不错,回了个“哦”。 “以后,大概不会回来了。”许惟清抬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再道:“走之前,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宁熹。”长椅另一端,宁熹缓缓转过头,斑驳树影落在脸上,随风拂动,明明脸还是那张脸,眼底却无半点情意,“一开始我就说了,你认识的那个宁熹,死了。” 许惟清盯着他看了许久,眼尾泛起红意。 半小时后,去上课的学生经过人工湖就看到,一个清瘦的男生坐在长椅上,双手捂脸,弯着腰痛哭。 宁熹对此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也跟他无关,答辩完去了趟超市径直回家。 抱着一堆东西正要摁开密码,大门忽地从内打开——傅闻礼围着粉色格子围兜,一只手上还握着锅铲。 宁熹懵了:“大白天的,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我白天见不得人?”傅闻礼瓮声瓮气,倒是不忘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今天不是你答辩么,正好我没什么事就过来给你做桌子菜,就当庆祝了。” “你都没问我结果怎么样就在这儿庆祝?”宁熹顺手关上门,抱起分量满满的小胖往餐厅里一瞟,桌上已有了八样菜盘。 “我知道你一定能过。”傅闻礼回到厨房关火,又盛上一大碗汤放桌上,拿起椅子里贴满便签的数据书,“要不是时间不够,真想看看你会写出一篇什么样的论文。” 宁熹没说话,抽走他手里的书塞回房间。 - 满满当当的九样菜,几乎都进了宁熹肚子,吃饱喝足打了嗝儿,又见他从冰箱里抱出半个西瓜,“你公司不忙?” “忙。”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等着跟我睡午觉啊。” 傅闻礼切好西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直将宁熹看得后脊冒出阵阵寒意,拢紧衬衫,方才收回视线,“公司离了我又不是转不起来了,还有……” “还有?” “前段时间忙得没怎么联系,妈还以为咱俩分手了,旅行回来后拿佛珠抽我,将我赶来。”傅闻礼伸手一捞将人抱进怀里,捻走他脸上的西瓜子,“你跟我妈混得不错啊,娘俩去旅游,就忘了我是吧。” 第71章 宁熹心虚地撇开视线,“我叫了你的。” 傅闻礼:“什么时候?梦里么。” 宁熹安静一瞬,努努嘴:“就上次……你睡着了之后,我问你了,你说明天再说。” “哦?”傅闻礼歪过头盯着他。 “况且,”宁熹又赶紧找理由,“我们走了,不是正好能让你腾出手解决傅允檀的事么,解决的怎么样?” 找了不下十名医生,检查的结果都是傅允檀确实患有重度自闭症,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儿,不仅制造了傅闻礼的车祸,甚至将他推下楼至重伤。 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很难办,不亚于一个精神病患者杀人后需不需要判刑,该判哪种刑罚的难度。可如果继续放任下去,终究还是一大隐患。 傅闻礼:“傅景祁找过我,求我放过傅允檀。” 宁熹瞪大眼:“你不会同意了吧!” “傅景祁将他和傅允檀的股份全部转让给我,带着人出国治疗,并且永不回国。” “然后你就同意了?” “当然不是。”如果只是这样,傅闻礼还会犹豫,但傅景祁随后又定下书面约定,之后再不出现在宁熹面前。 这才是让他放弃追究的主要原因。 “你也太容易被说动了,”宁熹鼓着腮帮,还是不太满意这个结果,“要是我的话……” “要是你,怎样?允檀那样的人,真能让她付出什么代价不成?”傅闻礼将下巴抵在他肩窝处,轻声道:“何况他还主动帮我牵制三房,怎么看都不是我吃亏。” 宁熹还想再说,刚张开嘴就被堵上,搭在腰间的手也一溜烟地钻进他衬衫里,四处乱摸。 “好几天没见,就别再提那么扫兴的话了。”傅闻礼臂腕一用力将人抱起,大步走进房间,将准备跟过来的小胖隔绝在房门外。 正午浓烈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到地板上,小胖摆动着浑圆饱满的尾巴,极富节奏地拍打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