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丢了》 第1章 《学霸医生的白月光我不当了/钥匙丢了》作者：月牙白糖【完结+番外】 文案： 天才学霸医生x自卑温柔程序员 【双向奔赴】【救赎】【虐文】【不狗血】【请自备纸巾】【金字招牌的he】 前期校园救赎，后期职场&追夫＆双向奔赴，这部分的请直奔90章 —— 有些人注定是你生命里的救赎，就像是白石与谭乐一样。 年少的时候，一个总是受欺负，另一个就算受了欺负也总是护着他。 一个总是学不会，一个总是在教…… 后来，白石不再需要救赎，谭乐就彻底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再后来，他们相遇，谭乐却再也没了过去的模样，无论何时都与他保持着距离…… 保持距离？ 做什么美梦呢！ 你先给我说说你这十几年跑到哪儿去了，再跟我说说你收拾好行李准备往哪儿逃？！ 甜中带虐，我觉得玻璃渣没有糖多，可甜了 第1章 倒数第一 ------------------------------------- 真正的伟大不是你有什么，而是你给予了什么。 the greatness is not what you have ,but what you give. ------------------------------------- 白石心情很不好。 大半夜的被医院喊回来加班，开车来时风驰电掣，等回家的时候却没车了。 说到底只因为已经过了零点，现在是周四，他车牌尾号9，限号。 没有哪个城市的车辆限号规则像a市一样扯淡。 毕竟谁家好人的限号规则能是从每日凌晨零点开始，再到次日凌晨零点结束。 这会儿凌晨三点半，而他所在的仁心医院则是在南山区新院区，地处郊区附近甚至想找到一个趴活的出租车都困难。 解锁手机，他下载了一个橙色打车软件，连注册到输入好出发地与目的地，足足浪费了他十多分钟。 好在平台上司机接单速度很快，车辆距离他的位置不远。 不出3分钟，他便看到一辆白色的悦达起亚停在了面前。 车况看起来还行，只是车子外面脏兮兮的，前挡风缝隙里还卡着不少的落叶，一看少说有一两周没做过清洗。 白石从兜里掏了张纸垫着把手，拽开了后座车门。 好在车里倒是还算得上干净，他不情不愿地坐下，报了手机尾号就歪头我在后座假寐。 他刚刚做了的那台急诊手术，本来是不需要神经外科参与的。 手术途中患者突发脑出血，神经外科的三个值班医生一个在急诊室里和阎王抢人，一个在手术室里和小鬼叫板，剩下了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菜鸟在科里和死神掰腕子。 患者情况凶险，经过了四个多小时的手术，最后还是抢救无效死亡。 白石在手术室里累的连眼睛都不想多眨巴一下，没想刚出来口罩还没摘，他就被患者家属揪着领子给揍了…… 俗话说的好。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白石深深地叹了口气，扯高口罩遮住脸颊的淤青，心里除了想死，就是想死。 车载音响的上首个恰巧播完，新轮到的是aerosmith的《l don't want to miss a thing》，许是对这歌曲格外熟悉的缘故，白石跟着音乐哼着，未到副歌心情便平静了不少。 歌唱了一半，一阵让人崩溃的手机铃声响起，白石心脏都跟着抽搐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去找手机看着。 还好，不是自已的手机铃。 他蹙眉看向司机不爽意味明显。 司机低声道了句抱歉，很快接起了电话。 “赵总，我已经按着你的要求改过了。” “嗯……刚刚我出公司的时候已经发给客户了，那边还没回话。” “那个项目不是我……我已经在回家路上了……明天早上上班再……” “不是……我这刚从公司里出来……” “这会儿……嗯……不方便……对。” 司机最后几句话说的极为勉强，他顺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阖着眼皮休息的白石，对着电话那边的人提议，“要不，我晚半个小时回公司可以么？” “……我知道着急……可……” 电话那边好似已经挂了，司机叹了口气与坐在后座的白石商量。 “那个……我……” “我要回家。”白石哪管他，耷拉着脸就说起了自已的诉求。 他从前天早上六点就在医院上班了，现在已经超过四十个小时没有睡过觉了。 刚刚又做了一台四个多小时的手术，现在累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这会儿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着让他下车。 “可是我公司那边……”司机抿了抿嘴唇，小声提议，“我实在有事情，要不这单我少收您……” “车钱才多少！”白石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嗖”的就冒了出来，“我现在就想回家！” “我真的……我得回去加班。”司机想了想，咬牙再次提议，“要不这单我不收您车钱……” 加班加班又是加班！ 不加班会死么？ ……好像是会死，患者脑出血那么严重，不手术肯定当场就噶了。 加了班就没死么？ 患者不光死了，他还捎带手挨了顿揍！ 第2章 “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白石“噌”的坐直身体，正想和司机好好掰扯掰扯，却在看清司机面容的那一刻彻底愣住。 谭乐？ 谭乐！ ------------------------------------- 一场绵绵细雨带着初秋的寒气，将整个校园都清洗了干净。 简陋的教室里却丝毫感受不到寒冷，只是偶尔顺着窗户缝隙吹入教室的冷空气里，偶尔会携卷着一股雨后淡淡的泥土腥味。 2002年10月18日，周五，下午13:40。 f市重点一中，高一一班。 上课铃声准时敲响，语文老师林清潇夹着一沓卷子进了班，还未开始说话便引起了全班的哀嚎声。 林清潇今年四十来岁，齐耳短发，眼神犀利，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完全符合刻板印象里的班主任模样。 “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 林清潇清了清嗓，环顾班里每个人的表情。 “这次月考，部分同学的成绩及其不理想，要是再这么发展下去……” 她说的慷慨陈词，可班里明显最该听这番话的某人这会儿正在神游外太空。 白石灰色卫衣外套着校服，脑袋上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枕在胳膊上，听着aerosmith《l don't want to miss a thing》，steven tyler的声音沙哑，唱起这歌有种独特的沧桑感。 他的烟酒嗓配合着白石上周新看的电影《绝世天劫》，莫名就让人热血沸腾。 白石听的沉醉，到了副歌刚想跟着唱两句，就感觉课桌被人敲了敲。 他抬头，对上林清潇的眸子。 “白石，二十一分，倒数第一。” 林清潇把卷子甩在白石的桌子上，食指指节对着写了成绩的位置用力的敲了敲。 二十一分。 正常操作。 白石跟着节奏拿脑袋打着拍子，下一秒就被林清潇一把扯掉了耳机。 桌斗里的随声听脱离耳机的桎梏，高亢的摇滚音乐倾泻而出。 l don ’t wanna miss a thing//不想错过你的每一件事 cause even when l dream of you//因为即便在梦中与你相遇 the sweetest dream will never do//好梦也从未成真。 …… 林清潇连抠带撬的扯掉随身听的电池，见白石脸上一点愧疚也没有，倒是还有着看热闹的模样,不免火气更大了些，“叫你家长来学校！” 白石嘴角微微上扬，林清潇只是愣了一秒就彻底反应了过来。 教导主任说过，白石的家长不需要来学校。 无论是家长会也好，日常叫家长也好。 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尽量不要去叨扰他们两个。 林清潇右侧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脑子里想起刚开学的时候，白石家长带给了他什么样的思想冲击。 第2章 倒数第二 白石的父亲白思韬是国内某知名跨国企业外贸经管的一把。 母亲章知柔，不到三十岁就当上了国内某老牌金融公司里的第一个女高管。 这样的父母，教育出来的孩子有多优秀自然是不必说。 至于有多另类。 那还是值得说一说的。 白石五岁上小学便带着神童的名号，小学耐着性子读了四年，后来嫌课程无聊跳级考入离家最近的初中。 初中读了一年半，又嫌老师教的太慢。 他又考入了f市出了名最难考入的重点高中。 而现在。 年仅十二岁的白石，成功考入全国都出名的f市重点一中，并以全市第二名的名次进入了培优班。 是重点一中建校以来，招收过的年龄最小的学生。 也是林清潇执教十四年来，最头疼的学生。 课文，从来不背。 作业，从来不写。 就连这次考试，他也是整张卷子除了选择题一概不做，卷面干净的令人感动。 当然…… 选择题全对。 你要是说是因为题不会才空着的，林清潇也就认了。 执教十多年，她也是见过不少笨蛋学生的。 像是白石这种绝对不属于笨的。 一个理科成绩几乎都是满分的学生，偏偏文科成绩烂的比肩年级倒数第一。 开学那天的摸底考试，她收了卷子就和白石的家长沟通了。 可人家家长来了以后又是怎么说的？ “我家小石头有自已的学习逻辑，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他从小擅长理解式学习，对于需要背诵的东西，一直不怎么喜欢……” “比起成绩，我们希望他能用自已的方式去学习，寓教于乐嘛……” 听听！ 这话说的。 仿佛白石按照正常的教纲接受之事就是泯灭人性！ 林清潇深呼吸压住情绪，见白石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已更是火大。 她伸手揉了他的卷子砸在桌上，扯着嗓子吼他，“滚后面听去！” 白石的凳子在水泥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他站直身体，身高也不过是刚刚到林清潇的下巴。 小家伙冲着林清潇挑了挑眉毛，走到半路把卷子对准垃圾桶就是一扔。 卷子没被他扔进垃圾桶，掉到了最后一排的过道里。 谭乐歪了下身从地上捡起卷子，刚摊平，就听白石对他说。 第3章 “hello，倒数第二。” 谭乐两颊发烫，赶忙用手将卷子上的一百二十一分扣住。 有了白石大逆不道的二十一分垫底，他的语文成绩终于不是倒数第一，排名全班倒数第二。 至于总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倒数第一。 与白石不同。 谭乐绝对算得上是老师眼里特别努力的孩子。 他每天上课都是打着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恨不得能把老师上课讲过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刻在脑子里。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成绩在这个重点高中的培优班里，依旧是垫底的。 高中的课程多到令他抬不起头来。 背不完的公式。 背不完的定理。 背不完的单词和古文…… 谭乐不明白，白石这种人像是从来不需要看书，为什么成绩总是能名列前茅。 就像是白石也不明白，谭乐这种人一天天的总在看书，到底是在学些什么。 他们所在的培优班，从来只接纳年级前五十名的学生。 谭乐初中升入高中的时候，成绩排名将将好是全市的第五十名。 可以说，是踩着线进的培优班。 在这个培优班里，有着最为简单的留存法则。 每次期末考试，成绩低于前五十的都会被自动换班。 谭乐入学以来，月考成绩都很不理想，考试排名年级第七十九，按着这个名次，他现在已经是一只脚稳稳踏出培优班了。 而两个月后，便是第一次期末考试。 留给谭乐在培优班里吊车尾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整节语文课，谭乐听的极为仔细，生怕漏了那个知识点，整张卷子在他的写写画画之下，红蓝黑交叠，像是一张被缝补的密密匝匝的破布。 “光写有什么用。”白石头靠着教室后墙的黑板，自言自语小声咕哝着。 “嗯？”谭乐握着笔的动作一顿，他很快的看了白石一眼，立马跟着林清潇的笔迹继续奋笔疾书。 下课铃敲响的时候，神游太空险些没回来的白石，和奋笔疾书写的笔尖差点冒火星子的谭乐同时叹了一口气。 一个恨上课太久站的太累。 另一个恨自已手速太慢，没把林清潇的全部重点抄下来。 整个课间，谭乐几乎没有移动一点位置。 他机械地背诵着卷子上的答案，生怕有一个知识点刻不进脑子。 在这里。 你背不下来的书，总有人能背下来。 你做不出来的题。 也总有人能做出来。 他反反复复念着卷子，直到上课铃响了起来，谭乐才把卷子叠得整齐收了起来。 第3章 勤敏好学 第二节课，是数学。 也是谭乐最头疼的科目。 大多数文科科目，可以用记忆、用努力找平天赋上的不足。 但是像是数学这类的理科课程。 似乎无论他刷了多少题，背了多少公式定理，最终的成绩都是那样的惨不忍睹。 数学老师张俭对他也不怎么抱希望，甚至还对他说过。 “等你上了高二，选文科，到时候能轻松不少。” “多做题吧，做的多了，见得多了，错的自然就少了。” 定理、定义、公式、题型…… 只要是卷子上出现过的东西，他全背过。 卷子、辅导资料里的大题，他也背过。 可每次见到被改了问法的题目，他便又不懂了。 他不停的告诉自已。 你做的还不够多，还不够好，所以遇到了题目才会看不懂。 努力总是会有收获，付出也总是会有回报的。 于是，在谭乐背诵了大量的练习题后，他的成绩终于从刚刚及格变成了现在的一百一十多分。 只是这个成绩。 在培优班里，依旧只能是倒数第一。 公布成绩的时候，谭乐把脑袋压在桌子上不敢抬头。 他生怕看到张俭无奈的眼神。 更怕……看到别人嘲笑的目光。 与张俭来说，白石简直是他毕生难忘的白月光。 一个从开学至今次次模拟考试都能拿满分，面对别人束手无策的大题时，他不仅能准确的给出数个正确答案，甚至连解法都涵盖各种刁钻角度。 什么易错点，重难点。 在白石这统统都是一点点。 甚至有时碰见数学教研组老师都束手无策的竞赛题，这人还能精准猜出命题人设计考题时埋入的障碍，想要考察的重点，从而轻松化解。 这样的学生，甭说是张俭。 他们整个理科教研组见了都是奉若珍宝。 “这次月考大家的成绩都有进步，最高分满分，最低分一百一十五分，平均成绩超二班九分。” “卷子我先不讲了，周一上课前把错了的部分写出正确解题思路，大题错了写两种。” 谭乐捏着一百一十五分的数学卷子，眼神空洞。 又是倒数第一。 中午下了课，就是双周的休息日。 谭乐吃完饭就跑回教室写作业，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教室里就剩下还在做值日的白石。 谭乐把数学卷子铺在桌上，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第4章 错了的数学题他已经定了许久，不会的依旧不会。 他甚至连题目上的汉字都快要不认识。 只是…… 他抬头瞥了一眼在前排做值日的白石，很快又低下了头。 这人从来与班里的人没什么交集，也不知道…… “起来一下。”白石用扫帚拍了下谭乐的脚脖子。 谭乐如遭雷击，整个人“嗖”的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桌椅板凳被他的动作带起了连锁反应。 他拉了桌子又扶了凳子，红晕从脖子瞬间染到了耳朵尖。 “我……我自已来吧。” “嗯。” 白石一点没客气，把扫帚塞给他就杵他课桌边上看他干活。 待谭乐几下扫好他桌子周边的整个区域，再回头的时候，白石已经在他数学卷子上写写画画。 “复合函数的区间判定，你这简直就是按着易错的步骤做出来的。”白石拿着笔在谭乐的卷子上狠狠的画了两道。 “要先做差，再变形，定号……” 白石说一句，就在卷子上写一句，写到最后还觉得不过瘾，直接徒手画起了函数图形。 “你仔细看看他在这个区域里是什么样的？”白石在他卷子拿笔捣了几下，“是不是清晰多了。” 的确…… 是清晰多了。 只是这个字迹…… 谭乐是真的有点看不懂。 好在题讲明白了，就算是字看不懂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 白石越讲越激动，讲到最后扯了个凳子往座上一坐，大有一副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谭乐给教明白的架势。 老师是个好老师。 学生也的确是勤奋好学。 错的题目在白石的讲解下变得简单了起来。 许是谭乐作为学生格外谦逊的缘故。 白石讲的意犹未尽，甚至还把卷子里的其他题也给他扫了一遍。 要不是最后谭乐觉得自已脑子接受新鲜事物太多已经转不动了，白石甚至还想把月考的物理、化学卷子也都给他讲一遍。 “我……我自已在仔细看看，你先别着急继续讲。”谭乐紧张的说话都有点磕巴，“你别急，我很快就好。” “不急。”白石翘起二郎腿转着笔，“你就算再看两个小时我也等得起。” 话是这么说的。 谭乐不过是低头又写了十几分钟的卷子，就把白石给急得抓耳挠腮。 他跑回座位翻出了个游戏机，一边等着谭乐继续发问，一边答着俄罗斯方块。 待所有问题处理完毕，已经是下午的六点。 谭乐将卷子收进书包，却见白石又坐回了自已的座位。 “不走么？”谭乐把笔放进文具盒，用了些力气才把盖子彻底盖上。 “不走。”白石看都没看他一眼，从书包里又翻出了个游戏机，“我还想再玩儿一会儿。” “那你看着点时间，教学楼六点锁门，学校大门七点锁，你别……” “啰嗦。”白石挠了挠自已毛茸茸的脑袋，手指在俄罗斯方块的机器上几乎要翻出花儿来。 谭乐脸猛地一红，提着包快步走出了教室。 听见脚步声音走远，白石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机。 他回头看了一眼谭乐离开的背影，很轻的叹了口气。 他绝不是不想回家，只是…… 不敢走。 第4章 解决方案 刚开学没几天，他就莫名其妙惹了学校高四复读班里的几个混子。 那几个人每次一到放学放假，总是会在学校门口堵他。 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找个理由，说是什么想拉着他出去散散心，聊聊天。 到最后了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扯去小黑巷子里警告警告揍一顿。 只有走的晚一点，才有可能躲得开。 他自欺欺人的想着，他不是怕那几个混子，只是不想给自已惹什么麻烦。 他母亲的工作忙，这几年经济大势不错，企业改制把总部从f市挪到了a市，她经常一个礼拜就要出差四五天。 至于他那从幼儿园就不怎么着家的父亲，自从国家正式加入wto后，那更是忙的满世界飞，偶尔闲下来了也都是开会开会开会。 他们算得上是负责的父母，即便再忙，也总是会在他双周休息的时候挤出时间和他“团聚”。 这种难得的团聚时光，白石不想一见面就和父母说“学校里有人欺负我”这种丧气事儿。 也不想让白思韬或者是章知柔因为这个去担心他什么。 况且，这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白石磨蹭着，直到听见学校保安老李敲着破锣问教学楼里还有人没人。 他这才把游戏机关了，晃晃悠悠的从教室往外走。 学校里，只剩下教师宿舍和学校门口的岗亭里还有零星的亮光。 白石抱着书包在校门口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刚确认安全迈出校门，就听身后有人说话。 “舍得出校门了？” 白石浑身跟着颤了一下，连头都没回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毛斯翔，一个靠着体育特长和高赞助费留在一中复读的混子。 两个人最大的交集是在一个多月以前。 白石那天在游戏厅里，不知怎么就“惹到”了他。 第5章 零二年，国内的游戏行业算的上是刚刚萌芽，大多人玩游戏还都是在网吧、游戏厅里玩的。 f市网吧普及率不高，游戏厅便是那时候最为常见的一种消遣娱乐场所。 这种消遣娱乐场所，因为设备有限，即便是热门如【拳皇】、【三国志】这类游戏的游戏机，大多也只有两台。 大多数人想要玩上一局，只能老老实实的排队等着前一个人不小心的失误，或是前一个人水平太臭不得已结束游戏。 而白石这个祸害。 那天拿着一个游戏币足足玩够一个下午就算了，最后更是“大逆不道”的清掉了毛斯翔原本留在机器上的三个最高纪录。 这让原本就没打上游戏的毛斯翔更是不爽，再加上身边汪洵拱了两次火，他当天就扯着白石去小巷子里揍了一顿。 同一个软柿子哪有只捏一次的道理。 在发现了白石日常出入网吧、游戏厅都是一个人以后，毛斯翔他们几个便彻底缠上了他。 从开始堵着“借点”游戏币，到最后加上了打骂项目。 白石戒了游戏厅，哪知道毛斯翔便堵了校门口。 不过好在今天他走得晚，毛斯翔身旁始终跟着的汪洵和魏骋没在。 他只需再往前跑个几十米，等跑到公交站了，今天就算是能躲过一劫。 “问你话呢？舌头让猫给吃了？”毛斯翔搡了白石一下。 白石踉跄了两步，趁着毛斯翔不注意就往公交站一路小跑。 “我他妈让你走了？”毛斯翔猛地一扯白石的领子，白石一个没站住，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他与毛斯翔对视，还未撑起身坐起，就被毛斯翔又搡了一下。 他抬头，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眼中尽是不屑，“缺游戏币？钱花完了？” 毛斯翔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喷在白石的手背上，白石嫌恶的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刚想怼回去，就被毛斯翔扯着领子给揪了起来。 “找你聊聊，不给面子？” 他嘴里有烟草的臭味，白石别过头，掰着他的手指头想要将领子从他手里扯出来，最后急得眼眶都红了却依旧挣脱不出。 “你在干嘛！” 白石身后有个憨了吧唧的声音忽地响起，毛斯翔愣了愣，松开了手，白石一个没站稳，又坐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儿。 谭乐？ 白石不可置信的望着，只觉鼻子都跟着酸了起来。 “多管闲事的？”毛斯翔拖着长音问他，“想来一招，英雄救美？” “你不能打人。”谭乐伸手拉着白石起身，趁着毛斯翔没靠近的功夫扯着白石的袖子就把人拽到了自已的身后。 “你们班的？”毛斯翔冲着白石挑了挑眉毛问他，见白石没说话，毛斯翔自顾自的又说了起来。 “肯定是你们培优班的，说起话来腔调都和别人不一样。” 他压了压手指，满意的听见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捏着嗓子学着谭乐又说了一遍，“你不能打人。” “接下来呢，又该说什么了？”毛斯翔歪着头看着两个人，“是不是该说，我要告老师了？” 谭乐语结，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遇见过这种事情，但告老师是他目前想得到的唯一一种解决方案。 “我下周需要三百。”毛斯翔没了与他们缠斗的兴致，隔着谭乐对白石说，“你自已清楚后果。” 白石皱着眉毛冲他摆了摆手。 见人离开，谭乐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样了？”他转头看着白石，小家伙身上全是土，脸色惨白的都有些透明。 “没事。”白石颤着声儿，避开谭乐的视线，像是个长毛狗一样拍腾着身上的浮灰。 “三百是什……” “没事。” 白石别扭的不想和任何人说起这些。 他眼眶热热的，趁着给裤子上拍土的功夫使劲的吸了吸鼻子，不想让自已看起来太软弱。 “是别的地方还有伤么？”谭乐听见他吸气的声音，紧张的直接蹲到了地上帮他拍着土，“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他没打我，没事。”白石别开脸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回他。 “我家住景山苑，二十四路公交，你呢？”谭乐问他。 “名山华府，五路。” “一起上车？” “……好。” 第5章 所谓小屋 学校的时光对于大多数正在经历升学考试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好时光。 每天除了上不完的课程，便是做不完的作业和考不完的试。 但是对于谭乐来说，这些时光美好的简直如同童话一样。 至少…… 在学校里，有很多问题不需要他一直去考虑。 例如…… 他的身世问题。 例如…… 他应该在家里给着自已怎样的一个定位。 他是家里领养来的孩子。 或许连领养这个词，对于他来说都有点过于美化。 他是谭峰和黄丽当初花了三千块钱从山里买来的孩子。 日子过去的太久，他早已记不清楚自已出生的那个山村到底长什么样。 他记得住的便是自已生活在这个“家里”的事情。 第6章 他们的家并不大。 是一个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单位福利分房，房子拢共六十多个平方，被分割成了两室一厅。 房子有着所有上世纪福利分房建筑的通病。 隔音差，布局不合理。 这房子无论有什么样的毛病，都是他在f市里住了十多年的容身之所。 他把书包放到阳台，快速给花盆浇了水，连多一秒都不敢休息，就去打扫起家里的卫生。 天气转凉，谭峰连垃圾都倒的没有过去勤快。 他这两周住校家里没人收拾，厨房和卫生间的桶里全是满的，他一连装了好几个袋子，才算是把垃圾全部清理干净。 忙完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 他把拖把收回卫生间，坐在沙发上刚啃了几口凉馒头，就听弟弟谭天赐敲门的声音 。 “谭乐，开门！” 谭天赐依旧是直接喊他的名字，谭乐干吞下嘴里的馒头，起身刚拧了门把手，就见谭天赐一溜烟的跑进了客厅。 刚刚拖过的地板还没有完全干透，谭天赐没换鞋，在客厅里连着跑了几圈也没有闲下来的趋势。 谭乐拿了拖鞋和拖把跟在他的后面，随时等着谭天赐跑累了坐下，好帮他换鞋子。 “除你武器！”谭天赐拿着个树棍儿对着谭乐的心口就扎了过去。 谭乐没来得及躲开，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树棍儿扎在身上“咔哒”一声断裂开来。 这下惹恼了谭天赐，他不过是愣了两秒，便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你怎么又把他惹哭了！”黄丽一进屋就见着谭天赐扯着嗓子干嚎，她快跑了两步，使劲的搡了一把谭乐，抱着谭天赐在怀里就哄了起来。 “天赐乖，天赐让妈妈看看……” 谭乐木着脸，趁黄丽抱着谭天赐的功夫帮小弟把鞋子换好。 他拿了拖把把客厅的地板拖了拖，还未收好工具就听门锁转动钥匙的声音。 “见了人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养你跟养个白眼狼有什么区别。”谭峰随后而来，进了屋便将鞋子往玄关地上一甩，屁股对准沙发的凹陷就躺了进去。 谭乐低着头嗫嚅的唤了一声，“爸……” 谭峰“哼”了一声嗤之以鼻，他一边撑着身看着谭天赐的方向，一边伸手从沙发缝隙里摸出遥控器，打开电视看起了夜间新闻。 动作、姿势、神情就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样。 谭乐赶忙倒了杯白水放在他的面前，只怕自已站的位置会影响了他看新闻。 谭天赐终于止住了哭声，他屁股撅了两下趴到沙发上，往谭峰的怀里一坐就和他抢起了遥控器。 “再让我看见你欺负他，小心我打死你。”黄丽说着就把断掉的树棍儿砸在谭乐的脸上。 谭乐不敢躲，等黄丽坐回沙发了才蹲下身把碎屑捡了起来。 他？ 欺负谭天赐。 这几个字他都没敢想过，更别提去做。 只是，这事儿需要解释么？ 和谭峰或是黄丽解释这些有必要么？ 他苦笑，将树棍折了折扔进垃圾桶，回到专属于自已的小屋里看起了书。 所谓小屋…… 也不过是谭天赐卧室阳台改成的房间罢了。 阳台很小。 总共占地面积也不超过五平米，甚至连一张像样点的床都放不下。 阳台的一端堆放着杂物和黄丽心血来潮的时候养的几盆早就不知道死了多久的花草，另一端则放着一张用几张旧木板临时搭建起的小床。 床上没有床垫，草草的放了几张拼图地板，加了一床明显有了些年头的被褥。 现在天气凉了，即便是白天摸着这床也觉得冷飕飕的。 谭乐伸手将摆在阳台的简易台灯打开。 暖黄色的光芒瞬间铺满了整个小房间，将他这一方小世界笼罩在温暖之下。 他从书包里掏出课本，靠着被子卷成的卷儿，缩在床上背单词。 第6章 毛绒小狗 客厅的方向，时不时会传来谭天赐的笑声。 这声音不大，却像是在告诉谭乐。 你看，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在一个家庭里，总是有一个孩子会得到更多的偏爱。 就拿谭乐他家来说，也是这样的。 谭乐是领养来的，谭天赐是亲生的。 并不是所有被领养来的孩子，都会感受到这种落差。 但是这种落差于谭乐来说，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已亲生父母的姓名，不知道任何关于自已的身世。 只是在小时候，在听到谭峰和黄丽偶尔不小心说漏嘴的时候，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了解到了自已的身世。 据说他还有几个姐姐，那些姐姐出生以后连一口奶都没有来得及喝，便被亲生父母抱着送掉。 相比之下，他这个在亲生父母膝下被养到了三、四的矮子，也曾经是受过偏爱的。 只是…… 他毕竟还是太笨了。 长到三岁多的时候，他说话都说不清楚。 所以，在当亲生母亲再次怀孕的时候，他的亲生父亲便托了人。 “送走吧，可是无论如何都要帮他寻着一个好人家。” 这套说辞，就像是处理在路边捡到的小猫小狗一样。 谭峰曾说过，“过继”他花了挺大的一笔钱，足足需要三千块。 第7章 那时的谭峰和黄丽，在国营矿场里上班，一个是矿场的技术员，另一个则是矿场的安全员。 这两个岗位在当年是出了名的香饽饽，连送他去谭家的婆子都说，他是积了大德才能寻来这么好的父母。 的确…… 当时的谭峰和黄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父母。 他们工作稳定，婚姻幸福，家庭美满。 除了…没有孩子。 那时的医学技术不发达，两个人结了婚超过三年，黄丽也没怀孕。 这于现在来看，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儿，可是对于当年来说，结婚多年无子，便是最大的恶。 他们努力到了结婚的第五年，终于在热心亲戚的建议下，决心从远房亲戚手里“过继”一个男孩，当作自已的孩子。 他们给他起名叫谭乐，因为有了他，这个家庭便有了欢乐。 谭乐很喜欢这个名字。 至少，在起初他刚来谭家的时候，还是很幸福的。 那时的他，像是城里的孩子一样过了人生的第一个生日，也像城里的孩子一样周末可以去公园、可以逛商场。 他吃了甜到发腻的大白兔奶糖，也喝了城里孩子都不怎么有口福喝过的北冰洋汽水。 逢年过节，再也不需要捡妈妈、姐姐的旧衣服，他也会有自已的新衣服、新鞋、新书包。 更甭提那时谭峰和黄丽的工资高，厂里福利待遇好。 他家里早早地便有了邻居家羡慕的冰箱、洗衣机、彩电。 那时的他。 很幸福。 而这一切幸福，只短暂的持续到了他十岁的时候。 那天他照旧放学回家，刚一进屋便听妈妈跟他说，“乐乐，你要有弟弟了。” 妈妈的脸上荡漾着他没有见过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始终护着自已尚且还平坦的肚子。 谭乐傻乎乎的看着妈妈，以为他们又收养了新的孩子，他眨巴着水灵灵的眸子问她，“弟弟在哪？” 妈妈笑着指了指自已的肚子跟他说，“妈妈怀孕了，再过八个月，你就可以见到弟弟了。” 呵…… 一样的人生，再次重演。 当父母有了新的孩子，他便是被抛弃掉的那一个。 谭乐清楚他自已接下来的命运。 他软了肩膀，歪着头看着妈妈，只怕她接下来会装模做样的跟他说。 “送走吧，可是无论如何都要帮他寻着一个好人家。” 再后来，那便是弟弟出生了。 整个家里洋溢着一股浓厚到化不开的喜悦。 弟弟的名字叫天赐。 他是上天赐予谭家最好的礼物…… 他记得爷爷奶奶第一次上门看见弟弟时的模样…… 年近六十的老人眼里泛着泪光，只是看了弟弟一眼，便激动到泪流满面。 他们念叨着“乖孙孙”、“乖孙孙”，丝毫不在意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背影发呆的谭乐。 他也记得姥姥姥爷上门看见他时的嫌恶…… “他怎么还没走？” “丽丽就是心太软，现在都有自已的孩子了，怎么还让他继续留在这儿？” …… 一切似乎都变了…… 但他不在乎，他本就是这个家里领养来的孩子，没有谭峰和黄丽，他甚至不知道自已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他小心谨慎地活在这个家里，尽着自已最大的努力不被当作那个“寻着一个好人家”送出去的孩子。 那时的他，还住在这个家里的小房间，只不过房间里出现了弟弟越来越多的生活用品。 穿不下的衣服、玩坏的玩具…… 脏了的被褥、不看的绘本…… 阳台上永远搭着他帮弟弟洗到雪白的尿布…… 他还记得弟弟三岁时，他收拾衣柜找出了小时候最喜欢的毛绒玩具。 一个少了一颗扣子眼睛的黄色毛绒小狗。 他兴高采烈的拿到谭天赐的面前，还模仿着小狗的叫声逗着弟弟，“汪汪，汪汪”…… 而弟弟只看了一眼便被吓得咧嘴痛哭…… 那只黄色的毛绒小狗从此被扔进了垃圾桶…… 第7章 寸步不离 “谭乐，谭乐！”客厅里传来黄丽的喊声。 谭乐伸手将课本合起放在床上，赶忙应了一嗓子。 “天赐说他想喝牛奶荷包蛋，你去给他煮上去。”黄丽说完又想了想，“再顺便削两个苹果去。” 谭乐点着头进了厨房，冰箱里色彩各异的塑料袋装着不同的水果蔬菜。 这些蔬菜，大多已经腐烂变质，留下的那些，看起来也都放了不少日子。 好在苹果这种水果，永远都有着与他外表不匹配的生命力。 谭乐从冰箱门上拿了谭天赐常喝的牛奶，又从一个黄色袋子里拿了两个苹果，想了想索性把冰箱也整理了一番。 牛奶是玻璃瓶的，是黄丽从去年年底开始给谭天赐专门定的。 这种玻璃瓶的牛奶因为不添加防腐剂，保质期只能维持两天。 可即便是这样，黄丽也从没让牛奶过期过。 牛奶每天都会放在家门口的小箱子里。 塑料的红色箱子被专门配了一把小锁，显得格外有仪式感。 每天下班，黄丽都会从箱子里把牛奶取出，再放到自家的冰箱里。 第8章 等到谭天赐想喝的时候，黄丽便会把牛奶放进专门的小奶锅里煮开，有时候会往里打上一个荷包蛋，有时会往里多加些白糖。 这种待遇，是谭乐从未享受过的。 他并不嫉妒，只是会好奇。 到底要怎样深厚的感情，才能让黄丽坚持着每天给谭天赐煮牛奶？ 这是一种即便是再冷再热，都要日复一日守着锅子寸步不离的爱。 这个问题或许永远也得不到回答。 谭乐把牛奶倒入小锅，开了小火。 转身把苹果放到水管下仔仔细细的给洗了个干净。 苹果的颜色红艳艳的，纹理均匀，饱含汁水。 只不过是用小刀轻轻碰触到了果皮，就能听见脆生生的声响。 他咽了咽口水，把削下来的苹果皮放到嘴里嚼了嚼。 味道有股清冽的甜，果皮稍稍有些硬，但是并不影响他品尝这偷来的美味。 客厅里，黄丽又催促了几次。 谭乐把苹果皮一股脑的全塞进嘴里囫囵着咽下，未等黄丽再催就麻利的端着苹果去了。 奶锅里，牛奶腾起热气，整个厨房飘满了牛奶特有的香气。 他敲了颗鸡蛋进去，时不时的用勺子搅两下，等待着牛奶沸腾。 客厅里的电视被换了频道，他听见谭天赐和谭峰吵着嘴。 谭峰虽说嘴上始终不依不饶，可脸上却始终都是挂着笑的。 “月考成绩下来了没？” 他刚放下奶锅，就听谭峰这么问了他一句。 谭乐愣了愣，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一声“嗯”。 “排的第几？”谭峰又问。 谭乐不敢说话。 倘若让谭峰知道他这次的名次，怕是都用不到等到期末，他就得去学校办理休学手续。 “你要是成绩不行，就趁早找个地方上班去。”他听见谭峰这么说着。 谭乐低着头看着自已的鞋尖，许久才又“嗯”了一声。 “一天天的闷得放不出个屁来，你要是被转到了普通班，就别等着我说，自已去办休学打工去。” 谭乐呼吸有些不均匀，他盯着地板上黑色的缝隙，嘴唇咬的都几乎要出血。 “杵那恶心谁呢，赶紧回屋里看书去。”谭峰骂着，随后又嘀咕了两句，“成绩也不咋地，每次回家还就会要钱，真不知道养你到底有什么用。” 第8章 数学竞赛 从压抑的家里再回学校，已经是周日的下午。 白石进班刚放下书包，数学课课代表阮欣欣便神神秘秘的喊住了他。 她明明是个小姑娘却偏偏剪了一头短发，平日里跟个假小子一个样，有时候晚上回宿舍了还会被寝管大妈当作男生给 轰出去。 刚开学的时候，白石也不敢问她是男是女，还想着可能和自已一样是跳了级的。 好在这种困惑并没持续多久，阮欣欣刚开学没一周就因为生理期贫血，被送到了医务室里吊水。 白石那天差点没吓死。 他看着阮欣欣座位上的一大摊血，脑子嗡嗡的犯晕。 以至于现在他一听着阮欣欣和自已说话，都随时随地观察着她的脸色，生怕这位姐姐忽然就血崩了。 “老师说这周有数学竞赛让咱们参加。”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的时候还瞟着白石邻座的几个女生，仿佛这事儿是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一样。 白石将书包里的课本扔到桌面上，“哦”了一声。 “咱年级一共就选了十五个人。”阮欣欣指了指班里其他被选中的几个人。 白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又“哦”了一声。 “周一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咱们一起去教研组做个测验，这次测验只要成绩合格就能去参加市里的竞赛。” “哦。” 阮欣欣翻了个大白眼，脑子里千万遍告诉自已，眼前这个熊孩子刚刚十二岁，自已不能跟个十二岁的熊孩子一般见识。 可他这模样实在是欠揍的紧！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次选拔有多重要？ 他到底知不知道参加竞赛能保送好大学？ 阮欣欣深吸了一口气才给自已心情调整过来，她顿了顿又说。 “咱老师说竞赛题目比平时要难一些，就算是这次考得不好也没事，不会影响平时成绩。” 白石转头看了眼最后一排的谭乐，见他正埋头做题，也不知道那些题目到底有多难，居然能让他一脸苦瓜相。 阮欣欣张着嘴还准备说些什么，却见白石从书包里拿了盘磁带起身，径直走到了最后一排。 “送你的。” 谭乐抬头，看着桌面上多出来的一盘磁带，满脸懵逼。 “aerosmith的老专辑，我听腻了，送你了。” 谭乐看着那盘连塑料包装都没拆的磁带，眉头紧皱。 白石将磁带往中间推了推，见谭乐还是一脸懵，不禁没了耐性，“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 谭乐看了看磁带，又抬头看了看白石，“送我的？” 白石点头。 谭乐挠了挠脑袋，小声低喃，“我没有录音机，这个…我听不了。” “录音机？”白石好看的眉毛揪成了一大团，录音机这种又大又沉的东西他早八百年就淘汰了，前几天要不是林清潇收了他的随身听，他才翻出来了个破复读机听歌。 第9章 “嗯，我没有录音机。”谭乐把磁带推回白石的手边继续说着，“谢谢你的礼物，但是我实在用不到。” 白石看着手边的磁带，有些赌气的往谭乐桌上一扔，“不喜欢就扔掉。” 说罢，气呼呼的回到了自已的座位。 谭乐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有些错愕，他将磁带放在一堆书的最上面，挠了挠头继续和练习册上的物理题搏斗。 第9章 低级错误 周一一整个上午，白石都有些心神不宁。 这种心慌源于早自习下课的时候，他在班门口看见了高四十四班的魏骋…… 说起来，这个魏骋其实算不上白石特别害怕的人。 魏骋是毛斯翔的狗腿子之一，每次他只要出现，必然是因为毛斯翔“找他有事”。 至于是什么事…… 多半…… 还是因为毛斯翔上周说了要问他要钱呗。 白石捏了捏兜里的生活费，再度唉声叹气。 老白两周会给他七百的生活费。 这生活费看着不少，但是每每一开口就会被那三条狗抢走不少。 从起初的一百，到现在的三百。 白石甚至怀疑，以他们的胃口，怕是再过段时间全给他抢完了说不一定。 这种心慌也导致了白石下午去教研组做题的时候，莫名犯了不少低级错误。 先是把cos2α当成了sin2α代进式子里算了半天…… 又是把“±”看成了加号算了半天…… 低级错误层出不穷。 导致他最后连卷子都没做完。 “你今天吃错什么了？”张俭拧着眉毛，指着白石卷子上一处又一处的低级错误问他，“你要不列个竖式，好好算算三加四什么时候能等于十？” “六进制的时候，三加四就是等于十。”白石眼睛抬都懒得抬一下，双手插兜靠着墙像个小痞子。 “还有这题。”张俭指着卷子，“你平时这种题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今天你磨叽了半天就为了选出个d？” “看错行了。”白石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继续扮演着他的混不吝。 “我给你换套卷子，你回班了给我重新做一次。”张俭说着就去翻抽屉。 白石愣了两秒，伸手就扯住了他的手腕子。 “不是你这是要干嘛。”张俭明显是有些气了，瞪着眼睛问他，“你要是不想做卷子就回班里去，你要是想做卷子就老老实实在这做卷子……” “我……我……” 白石嘴巴蠕动了几次，也想不出自已想做什么。 说他不想回教室，说他想让张俭一直陪着？ 说出口倒也没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张俭要是问起他原因，他该怎么说？ 说自已惹了事儿？ 说自已心情不好？ “你不会是怕题太难做不出吧……” “给我挑套最难的……”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了话。 张俭挑了挑眉毛，冲着白石笑了下，很快便在抽屉里翻找着卷子。 白石眼珠子转了转又说，“你要不就守着我写卷子吧，万一有什么我不会的呢……” 直到晚自习放学，白石也没从数学教研组回班。 班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谭乐将桌子上的课本收回桌斗，刚一抬头就见着两个高个的男生进了班。 负责晚自习的物理老师只是往两个男生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问了句，“哪个班的？” 没等两个人回答，物理老师已经收好课本从教室离开。 他们径直走到谭乐的面前。 他们身高约莫有一米八五以上，只是站在谭乐的面前，就几乎遮住了他所有的光线。 第10章 胆儿不小 “你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寸头男生踢了一脚谭乐课桌的桌角问他。 谭乐坐在座位上，茫然的看着他们，不知道是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见他没回答，寸头男生又踹了一脚桌角，眉心隆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略显不耐烦的说着，“瞅你那倒霉样儿。” “就你这小身板儿，风稍微大点儿都不一定能站得稳，还敢跑去冲大脸？” “谁他妈让你坐着了！” 谭乐犹犹豫豫的站起身，情况却没发生什么变化。 他比两个男生矮了近一头，这会儿站起来更是显得弱小，连校服都像是挂在他身上了的一样，显得空荡荡的。 “就是你……上周给那小崽子壮胆儿的？”另一个更为壮硕的男生扫量着谭乐问道。 谭乐点了点头，嗓子里像是梗了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强装着镇定，袖子下不停颤抖的手却彻底暴露了他的恐惧。 “你胆儿不小。” 这句话嘲讽意味满满，谭乐咬着嘴唇，甚至连出血了都没有停下。 “见过胆儿小的，没见过胆儿这么小的。”寸头男生复合连连。 谭乐眼睛盯着地板不敢抬头，生怕自已那句话说的不中听了，会被他们抓住了错处。 像面对谭峰时一样就好。 对……就像是面对谭峰的时候一样，只要是骂够了，骂累了，自然就会放他走的。 谭乐面色惨白，听着他们一句又一句的辱骂，只觉的灵魂似乎都飘出了躯壳。 他俯瞰着站在教室角落的自已，却瞬间又被疼痛拉回了神魂。 第10章 他的肚子被人打了一拳。 拳头的力气很大，大的他即便是靠着教室的后墙人也抑制不住的往地上倒。 他疼的张开了嘴，想要将这股疼痛彻底喊出来。 却发现自已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领子被人扯住，谭乐被迫与寸头男生对视。 “不要再多管闲事。” 他听见那人这么警告着自已。 谭乐张了张嘴，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血腥气顺着呼吸没入口腔。 寸头男拍了拍的脸颊，似是羞辱，似是警告。 领子被人松开。 谭乐没了支撑整个人摔倒在地。 一秒后。 整个书桌连带着上面码放的满满当当的课本资料，一股脑地全冲着他的身体砸了下来…… 他坐在地上没动。 直到最后一个课本砸到地上，最后一只笔滚落不动…… 他们彻底走远…… 谭乐才撑着身体慢慢直起身。 教室里静悄悄的，像是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远处有几个人站着看向他的方向。 谭乐把凳子扶起，木头擦过水泥地板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脸红似血，鼻子里酸涩的厉害。 收拾书包、探讨题目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切…… 或许真的没有发生。 谭乐环顾四周，望着那些距离自已只有几米远的同学。 他们时不时瞟来的眼神。 有探究，有同情…… 更多的却还是冷漠。 他将课本拢了拢扔到桌子上，却没了力气将课本再收拾整齐。 只是…… 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离开了教室。 第11章 月亮升起 他没回宿舍。 只是一个人绕着学校操场走着。 f市重点一中的操场铺设的时候，应该花了不少的钱。 湛蓝色的塑胶跑道，放眼整个f市也是独一份的待遇。 毕竟…… 学校里那么多的“赞助费”，那么多的“投资”，最终都会用到各种各样的设施之上。 只是对于他们这些普通学生来说。 这个操场跑道却像是装饰品一样。 重点一中并不重视体育课，他从开学到现在，也是第一次踏上这条塑胶跑道。 十月晚风带着微微的寒意，拂过少年的面庞。 秋天清凉的风逐渐带走他脸上的热意，将他原本就宽大的校服吹的更加鼓胀。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清星星月亮。 絮状卷云将整个天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心里像是总梗着一股气，即便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吸，他也无法突破那层桎梏。 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这庞大的宇宙遮盖起来，最终只余下他孤身一人踽踽独行。 他从不想卷入任何事情。 也不想卷入任何复杂的人际关系。 他不想去招惹那些人，更不想把自已本就辛苦的人生变得更加艰难。 繁重的课业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他明明已经远离了谭峰，在这里却依旧活得窝囊。 他知道自已不聪明，知道自已在这里可能会活得很吃力。 他也从来都知道自已的身世与众不同…… 他从不敢去争取什么，至少不敢去争取自已本来就不应该得到的那些。 那些亲情也好，那些友情也罢。 可是…… 班里那些人冷漠的眼神还是让他难受了。 他不经意的想到了白石。 那个满脸倨傲的天才小孩。 小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惹到了那些人…… 只是，他连自已都自顾不暇。 更遑论去出手相助别人？ 谭乐站定，回头看向整个校园里灯光最亮的地方。 那里灯火通明，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里面飘出来的吵闹声。 校园广播里放着他只能听懂个别单词的英文歌。 曲调轻快，歌声婉转动人。 似乎所有人都是开心而简单的活着。 唯独只有他… 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宿舍即将熄灯的时候，谭乐才从操场往宿舍楼走。 寝管大爷正准备往门上挂锁，见他慢悠悠的不免催促。 “走快点儿，等会儿我就要锁楼层门了，到时候看你怎么进去。” 谭乐跑着，直到到了宿舍门口才算是放下心来。 “他平时看着老实的很，谁知道是怎么招惹上的。” “就是，他是个闷葫芦……这都开学多久了，我就没听他说过一次话。” “离他远点吧……” “你之前说他们几个在校外……” “那件事啊……他们几个去年在学校惹了不少事，据说有个高二的，被他们打的都转学了……” “学校不管么？” “谁管？” “老师管还是校长管？还是指着他们的家长管？” 谭乐抬头看着斑驳的木门，原本压下的情绪现在又卷了回来。 “还不进去？”寝管大爷忽地说话吓得谭乐浑身都跟着打了个激灵。 谭乐“嗯”了一声，用指节敲了几下门，听宿舍里没人再说话，才推门进了屋。 “回来了？”住他下铺的那人与他打着招呼。 第11章 谭乐点了下头，垂着眸子走到窗边，却见离他最近的那个男生“嗖”的起身，让出了位置给他。 谭乐手里的动作一顿，把原本大开的窗户合上了一些，想了想又把窗子推回了原先的角度，端着盆子出了宿舍。 宿舍的灯于晚上十一点准时拉闸。 楼道里悉悉索索的声响，结束在拉闸后的半分钟里。 谭乐端着盆子站在走廊，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 月亮…… 升起。 雾蒙蒙的只能看清楚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最终变成看不清楚边缘的阴影。 要不…… 就退学吧。 离开这里去南方打工，或许真的能好一些。 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 可是。 第12章 月色真美 如张俭预期的一样。 白石的第二份卷子没有任何的岔子。 张俭甚是得意，拿着卷子满教研组的跟人炫耀，到最后了他指着最后一道大题，说什么也要和高三的数学老师“虚心”探讨出一个比白石的更优的解法。 有了好成绩自然也有奖励。 张俭不光是准了他去市里参加预赛，甚至还给白石多批了半天的假。 正常来说，省里的数学竞赛相对会正规一些。 但是在更为看重教育的f市，市里的竞赛比省里还要注重。 一场别的地市并不看重的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让他们办出了高考的架势。 不光是提前封锁考场，考前第一天下午要去看位置，就连考试配备的监考老师都是严格筛选出来的。 甚至连考试成绩都下的特别快，说是最快十八个小时，最迟三十个小时就能出。 只不过这些东西，白石并不放在心上。 考试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大考大玩，小考小玩。 在哪考，考什么，从来都不重要。 东西只要学会了，考试成绩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结果。 当然，多了的假期自然是不能浪费的。 白石一出校门直奔网吧，生怕跑的慢了机器不足。 这种顾虑自然也有些多余。 学校周边的网吧周一到周五本就是闲时，整个网吧里除了角落里的几台机器坐的有人，其他地方甚至连灯都没开。 他招呼着老板给自已开时长，怕玩的不够尽兴，连带着泡面饮料都一并给点好。 “听过《生化危机》么？”老板神神秘秘的问他。 白石点着头，“capcom公司的大作啊，听过。” “最里面的那三台机器，高配，我昨天晚上才装好的。”老板指了指最角落的几个位置，“正好你是个会玩的，帮我测一测，说不定到时候咱网吧你是第一个通关的呢。” 白石听的眼睛都亮了。 游戏大作。 第一个通关。 无论哪个对他来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捧着泡面碗颠颠儿的跑到了电脑前，一边看着开场cg动画，一边往泡面里加调料。 十一分钟以后…… 随着第一个僵尸的出现，白石吓得差点把泡面扣在显示器上！ 满脸血浆的僵尸像是怕他不够害怕，一边发出嘶鸣声一边把他少了个眼珠子的鬼脸往他这边钻…… 白石“嗖”的起身，端着泡面碗边跑边对着老板喊，“快快……快快快……快帮我关游戏！” 老板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的时候笑声几乎能把半个网吧的窗户震破。 白石哪管得了那么多，见老板不动身，急得把泡面往吧台上一放拉着老板的袖子就催着。 “快点的，别笑了……” “他又钻不出显示器，看给你吓得。” “他……他他……他会发出声音啊！”白石都有些结巴，见着老板还是不紧不慢的，脸红催促着，“你能不能别笑了，谁都得有个害怕的东西吧……” “看见个丧尸就把你吓成这样，你要是今后看见血肉模糊的，不得吓吐了？” 见游戏被退了出去，白石嘴硬着坐回了位置，“这东西我又不常见……你别笑了……我反正是玩不了这个……” 话是这么说的。 只是当老板看见他新打开的游戏笑得更大声了。 《石器时代》。 一个轻松的回合制游戏。 开创转生系统，可以饲养宠物，收集养成…… ------------------------------------- 颇受女生欢迎的一个游戏。 市里的比赛，白石可谓是大杀四方。 白石不负众望，拿了市里第一的好成绩，其余的几个人也进了省里的复试。 张俭甚至大言不惭的说着，“我们重点一中的培优班，去这种市级竞赛就是给他们定标准去的。” 他将竞赛里的题目写在黑板上，鼓励着班里没有参加竞赛选拔的同学也做一做试试，看看能答对多少。 谭乐拿出草稿本将题目抄下，待写完题目最后的问号，他脑子里空的甚至连字都认不全…… 除了题目下的那一个“解”字，他便再也没了能下笔的地方。 题目里符号堆叠出的式子变成了无法解开的谜语。 他盯着草稿纸，眼前一片模糊。 他这几天的状态很差。 第12章 课堂上听不懂的知识越来越多，连带着连过去做起来很轻松的化学课后作业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连锁反应…… 所有的科目也变得愈加困难了起来…… 他挤出了一切的时间去看书，去学习，去背课本…… 他甚至会在宿舍楼熄灯后，靠着走廊的夜灯去看书…… 可即便是这样。 即便他挤压了所有的时间，该不会的还是不会，该不懂的还是不懂…… 他不知道自已是在什么时候起了身，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打开教室的后门从班里走了出去。 他站在教室走廊的尽头，安静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那么亮，那么皎洁无瑕…… 他靠着栏杆慢慢的坐在地上，像是刚出生的婴孩一样拥住自已，企图从月光中汲取一丝一毫的温度。 月色冷冽，只能散发出幽幽的清辉。 带不来任何的温暖。 谭乐就那样抬头望着。 他想不起自已多久没看过这般明亮的月亮。 上次看着这方明月有是在什么时候？ 那光芒…… 明明也是如此的夺目…… 为什么就会忽视掉这样灿烂的月亮？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耳畔有声音问他。 谭乐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伸出食指指着天空，“月亮。” “真的好亮。” “的确很好看。”那人感慨似的说了句。 “今晚，月色很美。”谭乐脸上挂着痴醉的傻笑。 第13章 公共质心 他伸手指着天空的另一处低喃着课本上的知识。 “月亮围绕着地球旋转，构成了一个天体系统，这个天体系统就是地月系。” “在地月系中，地球是中心天体，因此，我们一般把地月系的运动描述为月球对于地球的绕转……” 这是他前几天晚上刚刚背过的，地理课课本上的知识。 只是那天背诵的时候，月亮并不像今天晚上这般美好…… “地月系的实际运动，是地球与月球对于他们的公共质心的绕转运动。”白石说着，靠着谭乐坐到了他身旁的地上。 “既然存在公共质心……” 听见谭乐叹气，白石不再说话，只是随着他的视线也望向了天空。 月亮倒映在谭乐的眼睛里，亮晶晶的，让他的双眸看来像是某种迷茫的小动物。 “他们明明围绕着同一个质心旋转……” 他声音干哑甚至都变了调子，谭乐停下再也不愿多说一句话。 “地球质量更大，位置更靠近质心，所以才会被误当作中心天体。”白石很轻的与他解释。 “月球不眠不休的旋转，转了那么久……最终也只……” “没有生命，不会发光，只能反射地球微弱的光亮……” “何必要和地球去比这些。”白石打断他，“如果没有月球，地球可能不会再出现生命，他导致了太阴潮，稳定了地球自转轴的倾斜程度，甚至还减缓了地球的自转速率。” “他厉害得很，只是大家抬头看月亮的时候，习惯的忘记了他有多厉害，下意识的认为月亮是绕着地球转的，忘了地球其实也是绕着月亮转的。” “他运动速度比地球快多了，引力也比地球要小得多，他用微薄的引力，让地球上的云彩、海浪都听他的话。” 白石鲜少会说这些感性的话，如今说起来，听着竟有些幼稚的可笑。 谭乐侧头与白石对视，将鼻腔中的酸涩压了又压，最终嗫嚅的低头说着，“我很笨……学的什么都靠着死记硬背……现在，我练背都背不下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我……我可能本来就不是学习的料……我应该……应该退学的。” “你可拉倒吧。”白石拍着他的肩膀完全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你聪明得很，只是努力的方向不大对。” “我给你讲题，你一遍就能听懂，你是不知道我初中的那帮傻子同学都得听多少遍……” “你其实只是缺少了一些对于题目的思考，根本不是笨，就是学习的方法不对……” 白石嘴里小词儿一套一套的，看的站在不远处的张俭心脏都快停跳了。 重点一中学习压力一直都大，大前年的时候有个学生不堪学习压力在家里割腕自杀。 好在割腕这事儿最后被学校给压了下来，学校当时把“寓教于乐，素质教育”当作口号生生喊了两年多。 现在这才过去多久。 谭乐刚刚要是真从栏杆旁边蹦下去，怕是整个学校都得跟着玩完儿。 况且…… 班里没人去拦去劝倒也不可怕。 第14章 勾股定理 偏偏是白石这个熊孩子颠颠儿跑去劝了。 别人他不知道，这熊孩子真发起疯来，小嘴儿比抹了毒药都狠，真要是那句话说得不对再给刺激了…… 张俭扯了下阮欣欣，想着让她去老师办公室里喊人。 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谭乐和白石从地上站了起来。 怕不是要跳！ 原本死一个。 现在死一双！ 职业生涯划句号划得也太快了点！ 第13章 张俭正纠结着自已冲过去是先把白石扯回来还是先把谭乐扯回来，就见两个人互相拍了拍身上的土回了教室…… 确定两个人进了教室，张俭手都是颤的。 一个三句话就能把林清潇怼的在办公室里跳脚骂街的熊孩子。 居然能把人哄好给带回教室？ 这谁敢信。 张俭拍着自已的小心肝儿，眼神是一点也没办法从白石身上移开。 世界奇迹啊。 这谭乐……是谭乐吧。 他几乎没什么印象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听白石这熊孩子的话，乖乖的从栏杆儿边上回来？ 教室里安静的针落可闻，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个人的身上。 张俭清了清嗓子，见班里的人继续看起书来，他才扯了凳子坐在讲台上又看着两人。 谭乐坐回座位，从一堆乱蓬蓬的书里扯出了数学练习册，从夹着笔的那页掀开，指着其中一道明显画过很多遍的题目对白石说，“我……我看不懂这个。” 他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几乎班里所有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前座的田昊泽闻言，假装掉了笔伸着头往后看着，见白石耷拉着脸瞪着他，悻悻的又把头缩了回来。 白石看了一眼练习册上的习题。 并不难，只是解题过程稍微绕了一点点。 不过这么弓着在这讲题？ 他直起腰扭了扭肩膀，刚想去把自已的凳子端过来，就被谭乐扯住了袖子。 他没说话，眼中尽是紧张。 “端凳子，老这么站着你想累死我……”白石嘟嘟囔囔的。 谭乐松开白石的袖子，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些，木讷的指着空出来的半块凳子。 “你……你坐这儿……要不我站着也行……” “不用。”白石一屁股坐下，两个人分享着同一张凳子，同一张桌子。 肩膀抵住肩膀，手臂挨着手臂。 “稍微绕了点，不难。” 他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咱们平时在做题的时候，这类题都会先令出一个t，然后再求解。” “这个题不是这么做的，如果你令a2+b2=t2，通过移项便可得出a2=t2-b2，我们把a和b当作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 “勾股定理？”谭乐哑着嗓子反问。 “对啊，你看你多聪明。”白石用笔杆子戳了一下他的胳膊，“我跟咱班别人讲这个题的时候，他们就根本听不懂，还一直问我为什么要令成t2……” 谭乐眨了眨眼睛，循着思路很快把题给解了出来，刚做完就指着练习册上的另一题又问起了白石。 “这个呢？” ………… 第15章 骂人真脏 这节晚自习。 谭乐破天荒地没再觉得自已是个废物。 白石破天荒的没在晚自习打游戏机。 张俭也破天荒地没占用课堂讲课。 整整三节课，终于有了自习课的真正的安排。 谭乐把攒了一周没看明白的数学题统统拿了出来，连课间休息的时候，白石都没跑出去撒欢儿。 放学铃声响起，白石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满意地听着自已的脊椎关节“咔嚓咔嚓”的从头到尾响了一整遍儿，舒服的发出了轻哼。 谭乐望着站起身的白石，眼里又有愧疚又有期盼。 “没事儿，明儿再继续。”白石又伸了一个懒腰，肉手一挥大言不惭，“肯定能给你讲通透了。” “可是我……我现在还有……” “明天再搞。”白石起身原地蹦了几下，终于让自已坐的发麻的屁股有了点儿知觉。 他抬头往前看了一眼黑板，又从谭乐身后的缝隙钻到了谭乐右边的位置，瞬间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除了这儿！ 这班里还有更适合他的位置了么？！ 这地方简直好到没边儿！ 先天地缘优势可以让他上课的时候吃饭睡觉看小说看漫画打游戏听歌…… 就算是林清潇让他上课滚到后面站着去，他也能站在自已的位置上继续发疯。 “要不我搬过来跟你做同桌吧。” 谭乐听见白石这么问他。 他点头如捣蒜，生怕下一秒白石就会反悔。 “光点头哪儿行，你不得说点儿好听的？”白石挑着眉毛看他，“夸夸我什么的。” “人特别聪明。” “嗯。” “脑子特别聪明。” “嗯。” “学习特别好。” “嗯。” “成绩也……” “行了行了，夸点别的吧。”白石打断他，“你这光围绕着聪明夸太浮于表面了。” 白石指了指自已的脸，“要不你夸点儿别的，例如我长得怎么样？” “长的特别好看，像个洋娃娃一样！” 您是真敢夸。 某·白·好看的像是个洋娃娃一样·石想耷拉脸又怕自已耷拉后的脸子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 在他的嘴角连续抽搐了十几次后，终于气得攥紧了拳头。 “你骂人可真脏。” 说归说，闹归闹。 隔日，白石就先斩后奏真的把自已的东西搬到了谭乐旁边的位置。 他的家当真的不多。 那些被堆得乱七八糟的课本卷子、几本武侠小说，再加上他的游戏机和磁带…… 第14章 谭乐像是有什么强迫症一样，几下便将他的桌子收拾的整整齐齐。 待收拾到草稿纸的时候，谭乐倒是犯了难。 这人狗爬一样的字辨认难度不是一星半点，光是研究明白这些草稿纸上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就足足浪费了他十几分钟。 “没用了，这些都扔了吧。”白石随便翻了几下就指使着谭乐，“这几张，还有这几张留下，别的全扔。” “我看这几张也挺……” “没用了。”白石把自已推数学公式的破纸揉成团投进了垃圾桶，“先别整理了，有这闲工夫讲题都能讲多少了……” 第16章 探索活动 说起讲题，谭乐立马来了兴致。 他也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沓手抄的卷子，把白石看的眼珠子都瞪大了些。 “不是，你怎么还搞题海战术啊。”白石说话都有些磕巴，“你都从哪儿变出来的这些东西啊……” “去书店抄的……”谭乐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我看资料挺贵的就……” “我没在夸你。”白石打断他，“你不能搞题海战术，做作业写卷子要根据情况做。” “不会什么练一练就行了，什么题都做只会占据你的精力让你没时间思考。” “思考，很重要。” 什么是思考？ 思考是一种思维的探索活动。 思考力则是，在思维过程中产生的具有积极性和创造力的作用力。 百度百科上是这么解释的。 谭乐思考着思考。 莫名就觉得自已不知道怎么思考。 已经习惯了定式思维模式的人，即便偶尔可能会有“意识觉醒”，这些意识也突破不了他们固有的思维框架，大多只能在特定的“区域”内进行简单探索。 “你要明白学习是为了什么，也要明白自已学习是为了学会什么。” 白石说起话来完全是一副小大人模样，听的谭乐眼睛都变得空洞了起来。 “我是为了……” “为了……” 他没了声音。 “你是因为大家都学习，所以才学习的？”白石叹着气，“缺乏思考。” “你这就属于咱们政治课上说的那种，没有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他小词儿一套一套的，听的谭乐一愣一愣的。 白石好不容易说完，谭乐刚松了口气就听他又说，“还有别的问题想问的么？” “啊……那个……这题我不会。” 很好。 合着刚刚他叨叨了半天白说了呗。 白石叹着气把谭乐指出来的一个题给讲完，见他勾头写着卷子无奈的不得了。 算了。 总有一天他能想明白的。 “谭乐。”白石忽然开口唤他。 谭乐从课本上抬头与他对视。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想做什么？”白石托腮，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满是认真。 “想……想过……没有？”谭乐蹙眉，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从小到大的想法一直都很简单。 学习，考试，随大流。 对于未来要做什么，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身为一个学生，似乎只要按部就班的好好学习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想太多的事情。 “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白石从桌斗里拿出俄罗斯方块的游戏机，冲着他晃了两下，“例如啊，我喜欢打游戏，我就希望未来的工作能和这个有关。” “没有。”谭乐这次倒是干脆。 “那你未来想选文还是选理？”白石换了个问法。 “选文。” 谭乐这次倒是没有犹豫，见白石不解，他还分析了起来。 “我所有的成绩就只有地理还算得上是不错，其他的……” 他把正在写的卷子捂了起来。 除了地理，其余全部垫底，选文这件事本就是他无路可走时的选择。 第17章 地球物理 “选什么文选文。”白石立马耷拉了脸，“再说了地理地理，全称地球物理，全地球的物理你都学得会，你学什么文。” 这句纯纯的胡搅蛮缠。 谭乐脑子转了几转也没反应过来地理是不是地球物理的简称，却听白石又解释了起来。 “所谓地理，研究的就是这儿的地形变化，那儿的气候变化，说到底就是力与作用力，热胀冷缩，空气气流……” 他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最终给自已做了结案陈词。 “所以，你一定要选理科，选文科不适合你！” ------------------------------------- 这个问题足足困扰了谭乐一整天。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算是彻底想明白。 地理要是地球物理。 那数学又是什么，数字文学么？ 这周是单周。 周末中午放学后可以在学校附近采买一些生活用品，只要在晚自习下课之前回校即可。 大多的同学会趁机回家一趟，也有小部分会趁着这个时间在学校周边逛一逛，吃吃小吃，买买日用品，或是…… 找个地方看看电影，打打游戏。 距离最后一节课只剩下五分钟。 白石根本不管历史老师讲了些什么，把课本往桌兜里一塞，单肩包往肩膀上一挎，随时准备一个冲刺跑出教室。 第15章 铃声一响。 白石刚站起身就又坐回了位置上。 谭乐正笑着他，回头却也看见了门外站着的两个人。 是上次打他的…… 那两个人。 谭乐屏住呼吸，想要尽最大的努力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全部消散，一瞬间他脸色白到吓人。 再偷看白石，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家伙虽是抬着头，却明显能感觉到他手是颤着的。 他挑眉看着走进教室里的汪洵，眼中尽是不屑。 “白石小弟弟今天不在教室里磨蹭了？”汪洵手里抛接着一个棒球，灰蓬蓬的球面不知道沾了多少尘土，甚至都有些看不出这颗棒球本身的颜色。 白石手插进口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自已拇指的指甲，舌头扫过牙齿，语带挑衅，“这不在这儿等着你们两个呢么。” 白石话是这么说的。 可是谭乐不用看也能感觉的到他的恐惧。 他咽了下口水。 脑子里清醒地告诉他不要惹这两个人，你惹不起的。 却不受控制的挺直脊背冲着汪洵问着，“你想干什么……” 汪洵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很快便又把视线重新移回到白石的身上。 魏骋像是得到了许可，他伸手掐住白石的右侧肩胛，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就把白石从座位上给提了起来。 “既然都等着了，那咱们去好好聊聊？”汪洵冲着魏骋使了个眼色。 白石被他推搡着离开了座位。 谭乐起身想要阻止，刚坐起身便被汪洵给按了回去。 他拍了拍谭乐的脸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威胁，“你，少管闲事。” 三个人从教室离开。 谭乐浑身被冷汗浸湿，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第18章 不敢藏私 他双拳死死的攥着，掌心几乎被指甲抠烂。 他低着头从书堆里翻出了地理课本，手抖着随意掀开了一页，可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想要稳住呼吸，身体却因为过度呼吸颤抖的更加厉害…… “太阳辐射为地球提供光和热，维持着地表温度……” “是地球上的水、大气运动和生命活动的主要……主要动力……” “太阳辐射为我们的生活……” 眼前的字迹越来越模糊，心底的恐惧无论怎样也压不下去。 指尖微微弯曲，收紧…… 而后紧握成拳…… 有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与眼中的某种液体大颗大颗的砸落在课本之上…… 无法呼吸…… 每一丝空气都变得沉重…… 谭乐再也无法看清课本上的文字，他双手死死的抱着头，紧闭双眼，拼尽全力喘息，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肾上腺素激增，血管里的血液奔涌。 他猛然起身，双拳使了浑身的力气砸在课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 桌上的课本尽数散落，一本本的滑落在水泥地板上，而后坍塌满地…… ------------------------------------- 说到底，还是为了要钱呗。 用的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白石自觉地从口袋里将所有的钱全掏了出来，见魏骋傻呆呆还在等着的模样，他摊开双手冲着他说，“不信你就搜，别磨叽。” 魏骋笑得贼兮兮的，胳膊伸出去了一大半，一旁的汪洵踢了魏骋的小腿一脚，帮他开了金口。 “咱们白石小弟弟业务熟练着呢，不会偷藏那么仨瓜俩枣儿的。” 白石睨了汪洵一眼，虽不满却也没有反驳。 的确是不敢私藏。 毛斯翔把抽了两口的烟递给了汪洵，踹了一脚白石的小腿问他，“听说你最近参加市里的竞赛了？” 白石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参加市里的竞赛，是不是有不少奖金可以拿？”毛斯翔又问。 烟气喷洒在他的脸上，呛得白石咳嗽了一声，他拧了拧眉毛反问，“怎么，你没参加过？” 魏骋见着他这副模样，一脚便踹了出去，白石侧身想躲却没躲开，小腿肚子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见魏骋踢完，毛斯翔才虚着扯住了魏骋的胳膊肘，半埋怨半开玩笑的继续又说，“你这没轻没重的，别再吓坏咱们白石小弟弟。” 这嗓音越听越像个太监，听的白石浑身都不大舒服。 “不过话又说回来，参加竞赛从来都是你们这种书呆子的事情，我们这些人渣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参加？” 他把“书呆子”和“人渣”两个词咬字极重，像是生怕白石听不懂哪个身份更能站到上风似的。 白石仰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答起毛斯翔的问题。 “市里竞赛没奖金，省里的，参赛后会象征性的发个五百，不过这钱大多数也都是学校给出的，给不了什么。” “没钱你还参加个什么劲。”毛斯翔啐了一口，伸手把汪洵抽着的烟给夺了回来，他狠狠的吸了一口，吸溜声听着像是瘾君子发作。 见白石不悦，毛斯翔拿着烟头就往白石的方向递了出去。 只是临近白石，那烟头的方向也丝毫没有扭转，红色的火星子对准着白石的肩膀。 第16章 白石紧张的整个脸都是皱着的，他想躲却被毛斯翔扯住了肩膀…… 灼热的烟头距离他的锁骨只剩下不到三厘米的位置，白石浑身用了力气也挣脱不开。 这种类似于虐猫的举动，在毛斯翔眼里很是有趣。 他满意的听着白石因为恐惧而改变的呼吸声，见他脖颈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笑得更是满意。 “毛哥，他要是伤着了会告老师吧……”魏骋说着的话打断了毛斯翔的动作。 第19章 没有阻碍 像是感觉到了毛斯翔的不悦，魏骋说完就缩着脖子躲在角落里，眼睛却一瞬不瞬的始终盯着烟头的方向。 毛斯翔猛地松开手，轻轻的拍了拍白石的脸颊，轻蔑地说着，“你呀，一天天带的这点儿钱都不够哥哥们买烟抽的。” “好在哥哥们心善。”毛斯翔顿了顿，将几乎燃烧殆尽的烟头扔到了白石的脚边，“不想跟你一般见识。” “下个周，如果你还拿这么点儿钱打发我们……” 他说着，猛地将脸凑到了白石的耳边，“到时候，我可就不保证这东西会出现在哪儿了……” 阳光透过卫生间窗户的缝隙照在地上留下了一滩光影。 二手烟与阳光形成了丁达尔现象。 魏骋给卫生间的门扯开了一条缝隙，示意白石可以离开。 白石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就被魏骋一拳打在了肚子上…… 白石回到教室的时候。 谭乐正蹲在地上捡东西。 见他走近，谭乐别扭的让出了一条小路，很快便又低着头继续捡了起来。 白石捂着肚子，顺势蹲下帮他捡着东西。 谭乐红着脸与他解释，“都是我刚刚不小心碰到地上了的……你等着，我马上就能收拾好，别急。” 可越是说别急，谭乐越是忙中出错。 原本叠的整齐的卷子，他刚一拿起便散落了整地。 白石眉毛拧得紧紧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半跪在地上帮他把剩下的东西全部捡了起来。 谭乐接过，嘴唇轻轻的动了几下，看口型像是在说“谢谢”。 见东西捡的差不多，白石坐回了自已的座位趴在了课桌上。 他看向窗外，中午的阳光正好，暖暖的带着些许轻微的甜香。 不多时，太阳钻入云层，云朵很厚，看起来整个天都像是要下雨一样阴了下来。 有风从窗口涌入，很轻的卷起他额前碎发，他闭着眼睛闻了闻，似乎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油墨气味钻入鼻腔，不难闻，却让他心里更加的憋闷。 他不着痕迹的按了按眼眶，将鼻间的涩意尽数咽下。 他想告诉自已，被几个人渣欺负了没什么好丢脸的。 不过是因为他年纪本来就比别人小，再加上脾气不是那么好，总归是容易被人当做靶子的。 可这个想法并不能安慰到他。 只会让他感觉到自已是在自欺欺人。 为什么…… 哪些人不去找其他人欺负呢？ 为什么偏偏找上了自已？ 他有些痛恨自已的无能，痛恨自已面对人渣的时候不能像是其他人一样卯起来跟他们干架。 所有人都说他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外人口中那“别人家的孩子”。 他享有一切光环，无论何时何地做出什么事情都能听见夸奖。 “你看人家白石，平时不见他学习也能次次拿第一。” “你看人家白石，只要是想做得，没有做不到的。” “你看人家白石……” 他惯于听见这些夸奖，仿佛白石这个名字，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便被打过标签。 象征着顺风顺水，没有阻碍。 而现在…… 他除了能装作若无其事，其余一筹莫展…… 他也试着反抗过，然而呢？ 又能怎样？ 不过是被人推倒在地，迎来新一轮的殴打。 他不想挨揍，唯有对他们百依百顺。 要钱，他给，反正他家也不差这百八十块的。 堵着他骂他，他听着，反正骂两句也不会损失什么… 第20章 谢绝赊账 他想过和家里人说的。 可他一个月才能见到他们两次，每次遇见白思韬和章知柔的时候，他们不是提着行李箱刚下飞机，就是开着车跑了几百公里刚刚到家。 况且真的与他们说了又能怎么样？ 还是像初中的时候一样，他跳级读高中？ 或者是像其他人一样，转学彻底离开这个学校。 市重点且能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其他学校，说不定情况会更为严重…… 脑子里越来越乱，白石把眼睛压在袖子上用力的蹭了蹭。 他刚一有动静，就听谭乐问他。 “他们找你……找你有事情么？” “嗯？” “我是问……” “我听见了。”白石压着眼睛，“没事，就是随便聊聊而已。” “没事么？”谭乐顿了顿，努力想寻找一个不是攻击性很强的措辞，“他们几个人……风评不是很好。” “风评？”白石笑了，他重新看向窗户的方向，声音有气无力却字字清晰，“三个人渣还说什么风评。” ------------------------------------- 第17章 周四早晨。 白石的饭卡余额告急。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花钱没什么节制，再加上上周带来学校的钱被人渣抢走了不少。 白石盯着卡上的六块余额发起了呆。 “同学，钱不够了啊。”食堂大叔拿着他的卡刷了一遍余额给他看，“还差四块。” 白石张着嘴盯着卡上的余额，呆头呆脑的又问了一句，“那还剩多少。” 食堂大叔不满的敲了两下电子屏幕，又拍了两下价格表，“十块的酸汤牛肉，你还剩六块，你说还剩多少。” 显然，十减六等于四。 还缺四块。 食堂当口像是预知他会开口借钱，还在窗户上白纸黑字的贴了个【谢绝赊账】…… 食堂大叔把他饭卡丢给了他，用铁勺子敲着大锅喊着，“下一过”。 白石被人挤了一下，拿着饭卡端着托盘正准备走，就听身后有人很小声的说了句，“我帮你刷……” 白石顺着声音回头，看着站在身后傻笑着的谭乐。 他装作若无其事，小声咕哝着拒绝，“不用不用。” 谭乐已经伸手把饭卡递了过去。 “你同学请你，不吃白不吃。”食堂大叔一边刷卡一边说。 谭乐面露窘色，很快的跟着说了一句，“我……我请你也行。” 见刷卡机上的“-10”的红色数字以后，谭乐火速改口，“要不你还我一半儿也行……” 白石翻了个白眼，耷拉着脸从大叔手里抢了饭卡丢给谭乐，“我下周全还给你。” 谭乐的脸色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尖儿。 他像是没听见一样，梗着脖子端着餐盘寻找着座位。 白石跟在他的后面，见他坐下立马端着盘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两个人家世差距，只消看上一眼伙食便一目了然。 一个面前放着的是两个白面馒头配着小半份免费的凉拌豆芽，满打满算一块钱。 另一个面前放着的是酸汤牛肉、茶叶蛋，外加上一屉虾仁三鲜馅儿的蒸饺，二十四块。 白石就算是反应再迟钝，也看得出来谭乐是实打实的没钱。 第21章 快要融化 “你家里很穷么？”白石特嫌弃的看着谭乐手里的一大块馒头，“没跟学校申请贫困生补助？” “不算穷。”谭乐两口啃掉大半个馒头，吃的别提有多香。 “不穷你就吃这些？”白石这下连眉头都皱起来了，“你……你不会是把钱花别处儿……” “没有。” “你这半个月生活费多少？二百？三百？”白石眼珠子在他身上乱转，“我刚刚看你饭卡里还有四十多块钱，是舍不得花吧……” “七十。” “七十？！”白石惊的筷子都掉到了桌子上，“剩七十？” “两个礼拜给七十。”谭乐彻底啃完了一个馒头，伸手就要去抓第二个。 “七十你还能剩下四十，你到底过得什么日子啊！”白石把小碗儿里的茶叶蛋和蒸饺往谭乐面前推的近了些，“你要不吃我的吧，你这也太……” “不用。”谭乐几口便将馒头彻底啃完，摆着手起了身，“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那还吃个屁。 白石被他几句话说的没了胃口，连带着再去看着满桌子自已喜欢的吃食都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两个礼拜，生活费七十。 他，两个礼拜，生活费七百还不够花。 谭乐还说自已家不算穷…… 他啃了两口蒸饺，把筷子伸到谭乐留在桌子上的小盘子里夹了一点点的凉拌豆芽。 这是用醋、辣椒、咸盐制作的凉拌豆芽。 一点不好吃，厨师放了大量的醋和盐，只是吃了一小口就能把他咸的舌头发木。 他囫囵的喝了几口酸汤牛肉，好不容易把嘴里的味道冲的淡了一些，在看向盘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怵的。 谭乐一天天的就吃这些鬼东西？ 这种同情一直持续到了那天中午。 白石提前一节课就趴桌子上想着中午还能吃些什么。 饭卡上就剩六块钱，如果要是按照往常的生活标准，估摸也就只够他买个只有茄子的肉末茄子做配菜…… 他沮丧的趴在桌子上，只觉自已还是不去餐厅比较好。 饿了，买不起，还不如一直饿着。 见他一直趴着，谭乐拍了拍他的胳膊提醒，“放学了，该吃饭了。” 白石哼唧了一声，把头扭到了谭乐的反方向，小声说着，“我不饿，你要吃就自已去吃吧。” “你想吃什么，要不我给你打回来？” “不用。” 白石声音闷闷的。 “那我……” “说了不用就不用，我又不饿。”白石一股脑的说着，“我要是饿了我自已会给自已买吃的，你自已吃你的饭少管我。” “嗯……” 他听见谭乐从座位上起身离开的声音。 直到脚步声彻底从教室里消失，白石才爬起身冲着教室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钱吃，还不如不吃。 他跑回宿舍翻了翻自已的零食库存。 最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两袋还有八天就要过期的瑞土糖。 这糖是他小姨出国的时候在机场里买的，当时给他的时候他老大不乐意挑了一堆毛病。 第18章 又是嫌糖吃着太腻，又是嫌糖味道太甜…… 总之，没有一样是让他满意的。 就算拿到宿舍也是想着开学以后和寝室里的人分一分消耗掉，根本没想过会留到现在。 不过也算是运气好留到了现在。 他至少不至于给自已饿出低血糖，整个什么上课昏倒的缺心眼儿事儿…… 他剥了一块瑞土糖丢在嘴里，血糖虽说有所回升不至于那么难受。 第22章 渣男语录 可是肚子饿这个事情，并不是看血糖值是多少的…… 拿着瑞土糖重回班里，没出三分钟，谭乐就回到了座位上。 许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没见到白石离开座位，谭乐一看见他就拧紧了眉毛。 “你中午真的一点东西都不吃么？” “不用管我。” 又是这么一句。 “要不……我给你倒点热水吧……”谭乐说着把自已的保温壶从地上抄了起来，也不管白石愿不愿意就把水倒在了自已的杯子里递了过去。 “我看你没杯子……你要是渴了的话我去楼下把杯子刷一刷……你要是不舒服，就按在难受的地方压一会儿……” 难受就喝热水…… 这几乎是谭乐从小到大所有生病时的最佳治愈方式。 只是这话到了白石耳朵里并不那么中听。 一、他不是小女生，又不是生理期来了，敷这个在肚子上能有个屁用…… 二、喝个屁的热水喝热水，多喝热水听着跟渣男语录似的…… 想是这么想的，可杯子最终还是被他拿在了手里。 谭乐的杯子是市面上最常见、最普通的富光塑料杯。 白色的盖子因为超期服役变得有些发黄，上面印刷的图案也早就磨得看不出个痕迹，原本透明的塑料杯子，现如今雾蒙蒙的。 杯子里的水不烫，摸起来约莫能有四、五十度。 白石将杯子按在肚子上，水温透过衣服与皮肤相触，热乎乎的，好像的确能让他舒服一些…… 他从书桌里抓了几颗瑞土糖丢在谭乐面前，见他立马有了拒绝的意思，白石想也没想的就说了句。 “还有八天就要过期，你再不吃我就得扔。” 小模样别提有多欠揍。 “剩的不多你自已吃吧……”谭乐把糖又推给了他。 “谁说剩的不多。”白石从桌斗里狠狠的抓了一大把出来丢在中间。 “两大袋，一袋一磅，我打着胰岛素过期前也吃不完。” 谭乐这下才算是愿意把糖拿到手里。 金色与棕色相间的糖纸，在午后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他选了一颗剥开，浅棕色的糖果并不大规则，许是的确放了些日子的缘故，边缘看着都有些要融化的意思。 “不想吃就扔了吧，反正都快要过期了。”白石耷拉着脸又剥了一颗瑞土糖丢在嘴里，“这东西……嘶溜嘶溜……吃起来腻的要死……嘶溜嘶溜……还甜的齁得慌……我反正是……” 谭乐把糖放在嘴里，只一瞬间就被甜得眯起了眼睛，“特别好吃。” 白石的高血糖顶饿大法，在下午第二节课上课时宣告失败。 他饿得头晕眼花，有一度甚至肚子的叫声盖过了历史老师讲课的声音。 他把谭乐的杯子翻来覆去的在手里摆弄着，一会儿趴下一会儿直起，动静大的连历史老师都一些看不下去。 “有些同学自已不想上课不要耽误别的同学上课。” 历史老师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 白石脸红了红，趴在桌子上再也不敢挪腾一点位置。 趁着历史老师板书的时候。 谭乐从卓斗里忽地掏出了一包东西塞给了他。 是酸奶和饼干…… 白色袋装的酸奶，f市本地的一个小牌子。 至于那袋饼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连袋子上的那只卡通小狗都透露着一股子弱智的意味，两个眼睛看着的都是不同的方向。 “你干嘛。”白石压着声问他。 “中午你没去餐厅吃饭……我怕你饿……”谭乐讷讷地解释着，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不知道哪个好吃……就……” 白石接了东西，很快的又说了一句，“钱我会还你的。” 谭乐很快的应了一声，脸却红了起来。 第23章 见义勇为 白石饿得人都快没了。 这几天吃饭全是靠的谭乐的那张饭卡。 他不好意思和过去一样吃的那样大手大脚，每天的饭量都卡在“这个不吃我可能会饿死”和“距离下一顿饭还有半个小时我还能再撑一会儿”之间…… 就拿今天中午这顿饭来说。 白石点的是阳春面。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酱油汤里丢着两片看起来就发育不良的青菜叶子。 白色的水煮面条再加上汤面上漂浮的那几个油星子就是这碗面条的全部配置。 他苦着脸从面碗里捞出了一片菜叶子，刚塞进嘴里就发现了与众不同。 “你的鸡蛋忘在我的碗里了。”白石有气无力的把面条下的煎鸡蛋丢回谭乐的碗里，“我点的是阳春面，没有鸡蛋……” “小孩子正在长身体，不吃鸡蛋怎么行。”谭乐说着就把鸡蛋又丢了回去。 “你很老么？” 第19章 “我比你大了快三岁。” “那还不是和我混成了同班同学。” “我比你高。” “你这个年龄一米七很值得骄傲么？” “你个一米六都没到的说什么呢。” 这是两个人难得的拌嘴，等到了抢咸菜拌面的环节，更是谁也不甘示弱。 白石满意喝完碗里最后的一口酱油汤，正打着饱嗝就看见了教室门外站着的魏骋。 他斜靠着栏杆，甚是慵懒的冲着白石勾了勾指头。 “过来。”他比划了这么一个口型。 白石犹豫着正想起身，谭乐抢先压住了他的肩膀出了教室。 “你别……你别管我的事。” 白石这句话根本没拦住谭乐。 “见义勇为？”魏骋嘴角扬起弧度，他半侧着身子，上半身几乎都在栏杆外的空处，“还是，英雄救美？” 这话多少是有些讽刺在的，谭乐皱了下眉头，很快又说着，“你找他有事？” “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了？”魏骋挑着眉毛睨了他身后的白石一眼，“白石小弟弟现在连人都不能见了？” 谭乐抿了抿嘴唇，“我们班的老师马上就来了，你敢……” “老师？那帮老师顶个屁用。”魏骋冷笑，脸上尽是讥讽，“再说了，他们来了我也不过就是站在这里看看风景，看看我高一上过课的班级，而已……” 气氛僵持，谭乐趁着魏骋没什么新的举动，又往白石的身前站了站，堪堪挡住了他大半个人。 “我打你，你疼么？”魏骋忽地问道。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却让白石一瞬间又觉得肚子疼了起来。 被打了，哪有不疼的？ 谭乐警惕的看着魏骋，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冲着白石又挥出拳头。 “别那么紧张。”魏骋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我打人……疼了你们就喊两声，别闷着连个动静都没有……” 他从不想为虎作伥。 可毛斯翔和汪洵两个人在的时候，他哪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手脚？ 他每次打人，打的不疼了，最后倒霉的是他自已。 打的疼了…… 他不想。 他从来都不想。 他明白被人打是什么滋味儿。 也明白当拳头扬起，恐惧是什么滋味儿 他只想在自已能做的最大范围下，做一小点……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点就行。 第24章 你有毒吧 每到周五放学，谭乐的作业就全部写完。 这算是他开学以来，作业写完最早的一次。 这一切得多亏了他身旁这个闲得发疯的同桌。 每当他有什么不会的概念或者是定理，都没等谭乐发问，白石的脑袋就会恰恰好凑过来，然后给他一通讲…… 讲完了还会问他，“要不我再给你找两个更难的题你做一做……” 就这节奏，想做作业慢都有些困难。 放学的铃声刚一响起，白石就卷好了包袱准备走人。 “走走走走，放学了，赶紧走。”他一边催着谭乐一边把书包往背上甩，“你作业都做完了还在这儿磨叽什么？” “还得……我还得在背会儿课本。”谭乐说着苦笑着把政治课本从书堆里翻了出来。 他不想回家。 至少不想现在回家。 谭峰和黄丽从不想多看他一眼。 即便他放学回家在家里做家务，也会被他们两个人骂“别在我们面前瞎晃悠，看着就烦”。 相比之下，学校里，自已面前的这一方课桌，一堆课本，便是他现在所有的避风港…… “你有毒吧，政治有什么好背的，这不随便瞎编点什么就能考个六七十分。”白石抱怨着，把小背包往桌子上一撂又坐了回去，“回家再背也一个样，犯得着在学校里装模做样？” 谭乐很想与他倾诉自已回家以后的处境，可话到了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 白石一看就是被家里人照顾的很好的小孩，他是无法理解一个不受待见的人在家里会有什么样的待遇。 更何况…… 他因为家里的缘故，他未拥有过朋友，他不希望从唯一的一个朋友眼中看到同情。 白石见他无动于衷，从包里翻出了俄罗斯方块的掌机，往墙上一靠就打起了游戏。 “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走。”谭乐清谈着又翻了一页的课本，“我想……把地理和历史也看一看。” “我打我的游戏你少自作多情。”白石气鼓鼓的把游戏机往桌面上一扔，“再说了我也没说我是陪你的，你看你废话说的多的，我游戏都死了。” 说是玩游戏。 某个人脸上就没见到有一刻的高兴劲儿，从头到尾都是绷着个脸。 游戏机更是按的“咔吧咔吧”的直响，像是生怕谭乐不知道他憋着火一样。 谭乐欲言又止，想到最后还是决定不再解释。 四个小时后。 白石眼瞅着谭乐合上了历史课本，他刚舒了一口气，就见谭乐又打开了语文课本！！！ 到底有完没完？！ 这人是要把所有的书都给看了再回家么？！ 他喵的语数外政史地物化生课本全看完周末都不够用！！ “你准备在教室里熬到几点？”白石这次是真没了耐性。 第20章 “七点半。”谭乐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给了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七点半？”白石倒吸了一口凉气，“公交七点四十就没了！” “嗯，我知道，我坐末班车。”又是这么一句，他顿了顿把视线从课本上移开，认真的看了一眼白石，“你要是着急可以先回。” 第25章 依萍的刺 白石嘴唇动了动，“嗖”的起身抓起游戏机就出了教室。 只是刚一出教室，白石就开始后悔了起来。 他都里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没有，校外的那几个人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堵他…… 他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左右为难了。 他靠着教室门站了几分钟，偷偷看着教室里还在和课本搏斗的谭乐，嘴角撇得能挂上个油瓶。 他从楼上下来，勾着头站在校园的花坛边儿上冒充忧郁的月季。 只是这造型实在是太过丢人。 最后连门卫老李都跑出来问他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丢什么东西？ 尊严呗，脸呗。 逃票的事情他做不出，他也总不能拿粉笔在地上写个“求一元回家路费”搞乞讨吧…… 白石踢了几脚路边的土块，蹲在月季花丛里生闷气。 “学生，再不回家就没公交车了。”老李又催了他一遍。 白石哼唧着从花坛里揪了一棵杂草捏在手里，顺着老李的话头说着，“我东西丢了，还得再找找。” “别找了，你说说丢的是什么，” 白石起身踢了踢脚边的几个土块儿，闷闷不乐。 “学生，再不回家就没公交车了。”老李又催了他一遍。 白石哼唧着从花坛里揪了一棵杂草捏在手里，顺着老李的话头说着，“我东西丢了，再找找。” “别找了，等白天了我帮你找。”老李咳咳咔咔的从口袋里摸出了根烟叼在嘴里，随后便响起了打火机清脆的声响，“丢的是什么？我这几天帮你留心留心。” 他能说什么？ 说自已丢的是脸，丢的是依萍的刺？ 白石正想着该怎么敷衍他，刚一抬头就看见从宿舍楼里提着东西出来的谭乐。 还知道要回家？！ 这人有本事别回啊！ 他别扭着背过身又薅了一棵杂草，刚抬手准备丢出去，就被月季刺儿扎了手。 倒霉事儿都赶一起了！ “你没事吧……”听他呼痛，谭乐小跑着就奔了过来。 白石梗着脖子决心装一装聋哑人。 “他东西丢了找不着，你年轻眼神儿好，帮他找找？”门卫老李笑着咂巴了一口烟，“我说帮他他还不让，你去帮帮他。” “丢东西了？”谭乐凑着看了过去，肩膀都碰到了白石。 白石实在是装不下去，从花坛里抓了颗石头捏在手里，在谭乐眼前晃了几晃，“砾岩，见过没，他的成因和混凝土类似，所以长得也像，石头里面会有很多大颗粒。” “哦。”谭乐接过石头，对准昏黄的路灯看了看，“这个不是挺常见的么？” “你看，你这就是犯了经验错误。”白石站得笔直，“你平时见的不一定是砾岩，大概率是长得和砾岩很像的混凝土，真正的砾岩的成因因为沉积过程中局部环境发生了变化，像是水流冲刷、波浪冲击、岸坡华东等等等等，他的边缘会比混凝土看起来更加光滑一些。” 说是这么说的。 谭乐捏在手里看了两分钟也没看出与众不同，他把石头放回到白石手里，“你先看着，我要去赶末班车了。” 第26章 早点回家 要去赶末班车了。 他就不需要赶么？！ 白石耷拉着脸子把石头扔回花坛，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借钱，就听谭乐问他，“一起回？” “好。” 临出校门的时候，白石习惯性的踮脚张望着学校外的那一块黑影。 见谭乐也是紧张兮兮的，白石立马有了笑他的心思。 “你也怕他们。” “嗯，也怕。” “那我和你一起，你是不是就不怕了？” “还行。” 他们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直到到了车站附近的那片光亮，白石才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你刚刚走得太快了。”他抱怨着，像是根本想不起来自已刚刚跑得有多快似的。 “你跑的恨不得把鞋都甩飞了还好意思说我？”谭乐喘着粗气，连脸看着都比平时红润了不少。 五路车即将进站，白石犹豫不决。 身后，谭乐把钢镚递给了他。 “……我忘了，你早点回家。” ------------------------------------- 白石到家的时候刚好是晚上八点十分。 白思韬在厨房里忙活着，厨房架子上的小收音机里，还播放着财经新闻。 章知柔今天倒是没在厨房添乱，她面前放了一小盘的芒果，这会儿正在客厅里看财报。 “又是在网吧打游戏忘了看时间了？”章知柔把财报扔到茶几上问他。 白石小跑着捏了个芒果就塞进嘴里，边咽着边反问，“我就不能是在学校学的废寝忘食了？” “没洗手没洗手没洗手！”章知柔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少跟我讲童话故事，你一年到头能看几次课本。” 第21章 “我这礼拜可努力了。”白石说着又抓了一块水果塞进嘴里，一边往盥洗台走一边说着，“我这一个礼拜上课都没睡觉，也没去网吧，你就不觉得特骄傲么？” “小石头回来了？”白思韬听见动静，锅铲都没放下就从厨房里探出身子，“上厨房来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我没做？我再给你炒两个？” 白石甩着手就往厨房里钻，在看到桌上放着的话梅红烧肉和油焖大虾以后，满意的点着头，“就盼着这两个菜呢，有半年没吃上了。” “胡说，怎么就半年了。”白思韬笑着却想起上次自已有空下厨是三个月前…… 至于再往前三个月数一数，好像也的确是没怎么做过这俩菜。 熊孩子平时不说这些，偶尔提起了总是会让老父亲心里觉得亏欠。 “我还给你做了个可乐鸡翅，前几天跟着公司里的小年轻学的，说是你们这个岁数的人都喜欢吃。”他掀起锅盖子用铲子给白石挑了一块放进碗里，“你尝尝，喜欢的话，等你下次回来我还给你做。” 白石往小碗里又放了两个油焖大虾，端着去了客厅，刚凑近章知柔的身边就见老母亲在往茶几上藏着东西。 “你要是工作忙想看就看，别跟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去你的。”章知柔把财报从桌子上又拿了起来，“这周经济数据有些变动，再加上天气凉了，不少农产品期货的库存和仓储数据变动比较大，我想着你还得过一会儿回家，等着我马上就看完……” 白石啃着鸡翅凑着看了一眼，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这周的套保做得那几个品种？”（套保：套期保值） “铁矿石、纯碱和纯铜。” 章知柔说起这些工作总是言简意赅。 白石扫了眼数据，眯着眼睛算了算问她，“反向对冲再加上螺纹钢应该会更好……” 白石从小时候就受着家庭里的熏陶，未来走他们的老路干金融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数学成绩不错，对于各种数据模型分析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再加上章知柔和白思韬这几年有心把他往这个方向培养，未来等上了大学，多半也会是像白思韬一样，考入a大金融系，继承他们的衣钵。 在白思韬喊出“饭好了”的那一声的瞬间，章知柔恰好看完了财报分析。 白石嗦着手指头端着小碗意犹未尽，没等最后一个菜上桌就伸手又去捏了个虾。 “悠着点儿，烫。”章知柔把筷子递到了他的手里，“怎么跟个饿死鬼一样，学校里饭菜不合口味？” “学校里的饭哪能跟老白比。”白石边吃边说，“全天下就咱家老白做菜好吃。” 马屁拍的恰合老父亲的心意。 白思韬听完把白石最爱吃的两个都挪到了他的面前。 话梅红烧肉、油焖大虾、可乐鸡翅。 清蒸鲥鱼、香菇菜心、上汤娃娃菜和竹笋鸡汤。 分量不多却道道精美，一看便是用了不少的心思。 章知柔满意的看着自已面前的清蒸鲥鱼，拿筷子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品着，“小石头，你尝尝这个，特别好吃。” “刺多不去鳞。”白石翻了个大白眼，“我才不吃这东西。” “野猪不懂欣赏。”章知柔又夹了一小块，“鲥鱼的鳞片里含有大量的油脂和蛋白质，对脑子好，你多吃点，说不定能更聪明点儿。” “用不着。” 野猪说着，把米饭往嘴里使劲刨了两口。 肚子终于没有那么饿了。 许是老婆大人对自已这次做鱼的技术格外认同，白思韬也跟着说起了自已的做菜心得，“蒸这个鱼的时候要先用生姜片铺在鱼身上，蒸个七八分钟后倒掉盘里的水和姜片，然后在鱼身上铺上水发香菇和金华火腿再蒸十分钟。” “做着麻烦，吃着也麻烦。”白石适时点评。 章知柔正想点头，见白思韬将处理好的鱼肉端给了自已，立马转变了立场，“我老公给我做饭你怎么那么多话，再废话回学校待着去。” 第27章 装备掉了 整个周末，白石在家里过的别提有多爽。 睡醒了就能吃上饭，吃完饭就能打游戏。 这种惬意让他几乎忘记了学校里的一切事情。 章知柔端着刚刚煮好的咖啡，一回书房就看见白石正在拿她电脑打游戏。 “又拿我电脑打游戏。”章知柔不满的撇了撇嘴，“你就不能用你自已的电脑打去？” “我电脑配置哪有你的好。”白石说着丢了个法术出去。 章知柔虽是不满，眼神却始终随着白石操作的游戏人物流转。 白石的技术很好，打起这类网游来，从来都不在话下。 当初这游戏刚出来的时候，也是白石带着她和白思韬注册的账号。 平日里能陪孩子的时间不多，让章知柔和白思韬对于一起能打游戏这件事情格外看重。 于是一家三口常常会就开着这么个游戏，她和白思韬不在家的时候，也能在外地开着游戏陪着白石一起打发着时间。 只是随着白石的技术越来越好，她和白思韬总归是有些力不从心，偶尔有时候想着陪他多玩一会儿，却没想自已甚至连白石现在所在的关卡都进不去。 人菜就得认怂。 第22章 想不菜就得花钱。 章知柔在这游戏上是真心没少花钱，在现在普遍工资还是一千块钱上下漂浮的时候，她已经往这个游戏里砸了三千多买装备。 这还不算上买点卡和游戏代练的支出…… 正看的起劲，章知柔忽地发现了华点。 白石用的是她的账号！ 而且！ 这会儿这混小子快把她的游戏人物给打死了！ 当初游戏代练给她练到这个关卡的时候死活过不去，说什么再练下去也没什么用，还不如买个外挂刷刷等级去换上更好的装备再来。 说的简单。 这游戏上个月光是因为外挂就封了多少账号？ 她长得就那么像冤大头么！ “你怎么不玩你自已的号去！”章知柔真的有些急了。 “我自已的点卡用完了！”白石理不直但是气特别壮，她动了动鼠标冲着一个紫色的怪物放了个大招。 “点卡用完了也别我玩我的啊！”章知柔恨铁不成钢，“你往左躲啊，右边，右边有个回血池，流星技能冷却了，你放招啊！” “回血！回血啊你！你知道我装备花了多少钱了么！” “再回了，再回了。”白石说着按下了键盘上的快捷键。 这下倒是没放出新的招数，反而给大boss 发出了一个恢复魔法的技能。 “你又改快捷键了。”白石抱怨着，又开始满屏幕的逃命。 “我说你就不能老是太专注学习不打游戏，看着技术菜的，跟给boss刮痧没两样。” 章知柔急得恨不得自已上手。 亲生的。 亲生的。 装备掉了还能再买。 亲生的打死了再生一个估计更头疼。 章知柔是这么劝着自已。 她刚把自已哄好，一抬头就看见了左上角的屏幕上提示着【装备损坏度90%】 这他妈谁忍得了！ 损坏90%这要是死了，装备全部丢光。 她当初花了一千多买的这一身代码，可就算是全奉献给网站服务器了…… 再看看大boss那边，不过是掉了30%不到的血量，身边左右的两个大护法不光是满血，甚至还时不时的给boss回着血…… “你逃命，滚回传送门去……” “我能打死这个boss！” 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声。 只不过白石这话一出口章知柔就明白这混球想算计她什么。 自已没点儿卡了。 找亲妈要点儿卡。 “好好打，打死了我给你点儿卡。”她扶额太阳穴突突直跳，“给你一百的卡！” “那我这个技术可能就逃不回……” “两百！” “那我的这个技术可能就……” “三百！” “得嘞，瞧好了您得~” 白石说完，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左手快速敲击着键盘上的几个快捷键，连施法的频率都变得有节奏了起来。 点着鼠标的右手更是贡献出了极限操作，一群妖魔鬼怪的连续施法在他的极限走位下，居然全部都躲避了开。 原本糟心到令人心痛得画面莫名就变得赏心悦目了起来。 章知柔抿了一口咖啡，只恨自已三百喊价喊得太利索。 三分钟后。 随着boss嘶吼出死亡悲鸣，屏幕上放起了庆祝的动画。 一个又一个装备、金币、卷轴、宝石，从boss倒地的位置飞了出来…… “拿钱。”白石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掉落的装备，转身就冲着章知柔嚷嚷。 “你就是故意的。”章知柔一字一句，从书架抽屉里翻出几张点儿卡甩给白石，“今后不许再玩我的账号，你要玩玩你爸的去。” “我刷的可是究极大秘境。”白石心满意足的刮着点卡说着，“老白之前开价一百我都没给他刷。” 他说着，拿鼠标随便点开了一个传奇装备给章知柔看参数，“死灵法师套装，传说记得，带敏捷，这要是再打出来一块紫色宝石镶嵌进去……进困难秘境，boss看见你就得跪地上哭。” 小马屁拍得那叫一个顺溜。 一连给母亲大人展示了几个装备，白石就差把自已【物超所值】四个字刻脑门上了。 “那你今后拿你爸帐号打，打完了跟我分装备。”章知柔说的很认真。 “那哪儿行啊。”白石用点卡拨弄了几下额前的碎发，颇为欠揍的冲着章知柔挑眉狂笑，“他哪儿有您这么阔绰。” 第28章 我与地坛 周日的晚上，白石emo了。 对于白思韬和章知柔来说，白石临上学前emo倒也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毕竟成绩好，在学校里学不到什么新鲜的知识，这在他家基本上早就是个共识。 只是白石刚说了一句“我不想回学校”，便被白思韬一句“不去学校你想去哪儿”给噎了回来。 白思韬虽说自已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是白石却还是没再吱声。 “为什么不想去学校？”章知柔把笔记本电脑收回行李箱，起身坐到了白石的身边，“这次又是因为觉得上学没劲儿？” “嗯。”白石盯着电视机旁边的金属摆件，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等你上班了，就会觉得还是上学好。”白思韬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第23章 “就是就是。”章知柔跟着附和，“我现在一想着马上要去hk出差开会一个月，瞬间觉得自已对着美好生活的热爱都少了几分。” 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烦恼。 就像是成年人大多不想上班一样，未成年人大多也是不想去上学的。 只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 白石用指腹摩擦着牛仔裤的接缝，别扭地说着幼稚的话，“可是上学……是真的特别没劲儿。” 时时刻刻都在挑刺的班主任老师，总是堵在学校门口要钱的人渣…… 与他总是格格不入的整所学校。 除了…… 他那个闷葫芦一样的同桌。 那个一天到晚除了看书就是看书的书呆子同桌。 白思韬与章知柔对视，两个人眼神流转，在白石看不见的地方打着手势快速交易。 最终白思韬以“今年过年去哪儿听你的”大优势领先，此次谈判由章知柔女土定调子。 章知柔眼珠子转了转缓缓说着。 “你是知道的，我是在国外念的高中。” “刚去念书的时候，我也产生过放弃的念头，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发现高中能交到的朋友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朋友。” 套话、水词儿、拿去写进初中生作文里都会显得幼稚。 “我们在幼儿园、小学的友谊讲究就近原则，父母的关系好，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初中和高中，我们会慢慢摆脱就近原则，逐渐成长出自已的交友观念，从而选择自已心意相通的朋友。” “人生总是要分阶段的。” “幼年、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 “而你，现在正处于少年的这个阶段，这个阶段的感情也好、友情也罢，不掺杂任何的利益冲突，是最简单、纯粹、干净的。” 章知柔说罢冲着白思韬使了个眼神。 太难编了，开导熊孩子比她写五十页产业分析报告还费劲！ 早知道这个开头定调子这么难，她刚刚应该提前一个小时就收拾好行李去机场！ 白思韬叹了口气跟着附和，“你看我，现在一会一起人生的美好时光也都是初中和高中的。” 白石瞥了他一眼，把他老父亲看的直接就心虚了起来。 他那帮初中高中的同学还真的是不提还好，一提全是血泪。 见面动不动就拉着他追忆过去，待两杯黄汤下肚，聊的便变成了看在交情上求他办事…… 待发现这些事情白思韬办不了，便开始四处吐槽，说老白办事不靠谱，巴结他就是吃力不讨好…… 今年过年那阵就是，白思韬喝多了回家生闷气，叨叨了半天再也不去高中同学聚会。 “行了行了行了。”白石黑着脸随手指了一下白思韬发号施令，“你赶紧收拾行李，等会儿顺路给我扔到学校去。” ------------------------------------- 深秋的天，湛蓝透亮。 没有云儿漂浮，却多了份悠缓的宁静与淡定，不刺眼，不张扬，不再千变万化，也不再阴晴不定。 语文自习课总是格外的安静，林清潇撑着下巴看着教室里的这帮人发呆。 班里的声音带着某些默契的频率与节奏，虽然分贝不小，但是组合起来像是催眠效果极好的交响乐。 就连角落里的白石，今天看起来都…… 有些不正常。 这家伙不是不是一上她的课必要睡觉，就算不睡也得低着头打几十分钟游戏。 而今天…… 他好像是在看书？ 林清潇眯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把视线看到了他邻座的谭乐身上的。 难不成白石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忽然改邪归正了？ 像是这么想的。 连谭乐也是这么想的。 他几时见过白石能捧着语文课本这么认真？ 认真的甚至都有些虔诚。 这家伙不是平时每次一看见语文课本就会和自已叨叨，“理科才是世界发展的第一动力”或者是“数学才是一切科学可依据的基础”么…… “看我干嘛，我长得像卷子？”白石说着翻了页课本，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还真是观点刁钻，谁能长得像卷子。 “就是……” “就是没见着我看过书呗。”白石的手指拂过课本上的文字，视线缓缓地移到了新的段落上。 那是史铁生写的《我与地坛》。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 他缓缓地念着，尚未经历变声期的嗓音听起来多少有些奶声奶气，可是却依旧无法掩盖史铁生字里行间里那段淡淡的悲伤。 “……死是一件不可急于求成的事情，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写得多好。”白石轻叹了口气，“只可惜，这样好的文字，如果出现在语文卷子里，那帮出题的只会问一些固定模式的破问题。” “他们会问，这段话表达了作者什么样的感情？” “答案自然是痛苦、复杂、深沉的感情。” “他们还会问，史铁生写下这段时思考了什么。” “答案自然是说史铁生是感悟到了生命的真谛，他内心积极进取的人生观战胜了消极颓废的思想……” 谭乐点头附和。 第24章 这小孩儿要是把这思想觉悟放到平时考试写卷子上，一准儿是能拿高分的。 白石忽地轻笑出声，“可是我不想写这样的答案。” 第29章 不关我事 “这么好的一篇文学作品，应该有他自已的思想、自已的血肉。” “文学作品本身就应该有他自已的开放性，每个人读了都应该有不同的体会和看法。” “这么优秀的内容，一旦被选入了教材，就会变成一种固定、封闭的内容，余下的便是千篇一律的‘感悟到生命的真谛，积极进取的人生观’。” “个体的思想变得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固定的套路，固有的定式。” “我从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谭乐从没听他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 也从没真正思考过文学作品和语文课文之间能有什么区别。 从上小学的第一节课到现在，几乎所有的课程都是枯燥与乏味的。 他学会也习惯了用面对考试的思维去看待每一篇课文，也学会了用考试的思维去分析课文里的大意。 他从没觉得自已像是现在一样浅显过。 谭乐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黑色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空洞。 他盯着课本半晌说了一句，“我们面对的是高考……我们只要把答案背下来就可以了……” “是啊，只要背下来就可以了。”白石跟着他说了这么一句，“所以我觉得语文一点意思也没有。” “的确。”谭乐跟着应了一声，像是没什么灵魂的机器。 “你不喜欢什么课？”白石随口又问了这么一句。 他？ 他从没想过自已有资格能不喜欢哪门课程。 于他来说，课程表里的学科只分两种。 努力学也只能勉强苦撑的。 和用心背就能得到一个差不多成绩的。 他的地理、历史成绩算得上是各门课程里最好的，但是他心里清楚，成绩好不过是因为用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去背书罢了。 他从未想过自已有一天能静下心来去看什么书，更遑论以一种真正想要欣赏文学的态度去看书会是什么景象。 他将课本从正在背着的一百一十八页的赤壁赋，翻回到了一百一十二页的《我与地坛》，看着课本上的标题陷入沉思。 这只是一段节选，他从未想过看看原著一共写了些什么，只知道语文老师说过，这是全文里感情最丰沛的一段。 而感情丰沛…… 此时此刻似乎也只是一个空洞的形容词罢了。 课本上用楷体印刷着引言。 【这一段，以北京地坛公园为背景，通过作者与地坛的长久对峙，将个体的感情和生命投射到地坛公园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石之上。】 【文章借地坛抒发了作者关于生命生存等问题的哲思，抒发了对母亲的感激之情……】 他抚摸着课本上的第一行字…… 【我在好几篇小说中都提到一座废弃的古园…】 他完全没有白石读书时的心境，刚看了两行便不受控制的开始看着课本间隙里的笔记。 他的课本上用不同颜色的笔在印刷工整的文章夹缝里记满了大大小小的重点内容。 有的地方写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与憧憬”，有些地方写着“对自由的向往”…… 干巴巴的文字标注让这篇文章丧失了所有作为文学作品的美感。 他手指停顿在一处笔记上，轻轻的摇了摇头。 也许他本就是个蠢人，是一个无法透过文字的力量理解史铁生内心世界的蠢人。 下课铃声陡然响起，上一秒还在课本里寻找文学作品血肉与思想的白石把课本往桌面上一扔，蹦着就从座位弹了起来。 他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了五十块钱扔到了谭乐面前。 “喏，还你的。”尾音轻佻，听起来甚是轻松。 谭乐看着前有点懵，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你的一共没多少……我……我也没有零钱。” “多的就算做利息。”白石挥了挥手，小碎步跑着就从教室后门离开。 利息？ 那这利息也太高了点。 谭乐呆呆地看着课桌上的五十块钱，不免自嘲的笑了起来。 上周小家伙捉襟见肘的那几天，他总是照顾着。 以至于他都忘记了白石家境不错，本就不是缺钱花的主儿。 半个月生活费就七百的人，哪用得到他这半个月生活费七十的人去照顾？ 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他捏起了五十块钱的边角在手里，把草稿本上最后一页的账目翻开。 从十块钱一碗的酸汤牛肉，到七毛钱一包的酸奶…… 再从三块钱一碗的阳春面，到一块八毛钱一袋的饼干…… 支出看着细碎，可真算起来真的没有多少。 不过是十六块三毛钱而已…… ------------------------------------- 充饭卡！ 没什么事儿能比充饭卡来得重要！ 白石攥着钱脑子里只有一个目的地。 餐厅大门！ 只是人还没跑出教学楼，他就被毛斯翔拽进了物资室。 房间里拉着窗帘，四处都是黑漆漆的。 他想趁着毛斯翔关门的功夫逃跑，没想只是冲着外面看了一眼，便看见黑着脸守在门外的汪洵…… 第25章 逃不掉了…… 他麻利的把校服口袋里的三百块钱交了出去，刚拽了下门把手就被毛斯翔又撤了回去。 “裤子兜。”毛斯翔冲着他挑了挑眉毛，“你拿，还是我帮你拿？” “我还得吃饭……”白石弱弱的来了这么一句。 “不关我事。”毛斯翔往前走了半步，摊平手掌对着他抬了抬。 白石低头咬着嘴唇，最终还是软了肩膀。 全身上下的口袋被他掏的全翻在了外面，毛斯翔这才满意的与门外的汪洵交换了个眼神。 “越来越懂事了。”汪洵拍了拍白石的肩膀。 白石低着头提着不存在的小石子儿，连话都说不出半句。 他臊眉打眼的回了教室，班里的同学正吃着饭聊着天。 见他来了，有男生拿了周末的作业递了过来，“小白，先别走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 白石接过本子，只是看了一眼便在空白处写了解题步骤。 “原来是这么做的啊。” 那男生看也没看便将本子合上，转身与邻桌继续聊着天。 白石趴在桌上，定定的看着窗外发呆…… 第30章 别不理我 谭乐把钱还给白石的时候，白石正睡着觉。 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谭乐见他没动静，把草稿纸上账单的那页扯下裹在钱外，塞到了白石胳膊前的缝隙里。 把多余的钱找给他，就再也不愧欠着什么了。 谭乐这么想着。 上课的铃声响起，白石像是大梦初醒一般伸了个懒腰，翻出课本摊在了桌子上。 他出奇的安静。 今天一天，他都出奇的安静。 谭乐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是透过白石的一举一动，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怪异、令人感到冷漠的安静。 “你没事吧。”谭乐心虚的看了一眼讲台上奋笔疾书的张俭，压低着声音问他。 “没事。”白石咕哝着从卓斗里翻出俄罗斯方块的游戏机。 开机的声音极大，吵得一直把白石当白月光的张俭都瞪了过来。 他手忙脚乱的将声音关掉，被这么一吵，再也没了继续玩游戏机的兴致，他甩手又把游戏机扔回了桌斗。 “你真的没事么？”谭乐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 “没事没事没事，都说了没事，你能不能别理我。”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这下连张俭都有些不悦。 “你要不想上课可以睡一会儿，还有，你的同桌上课能不能别说话，他不听课跟的上你跟的上么？”张俭这么说着。 谭乐脑袋“嗡”的一声，瞬间脸红的像是起了火，他拿着笔低着头在数学课本上写写画画，张俭说的话他却再也听不清楚。 “我不是冲你……”白石慌乱的和他解释，却被张俭瞪得也跟着头皮发麻，“你……唉……” 他趁着张俭继续讲题的时候，用手指戳了戳谭乐的手肘，哪知谭乐将课本整个就往右边挪了去，最后整个人都侧过了身子…… 真好。 唯一一个还关心自已的人还被他给撅了。 白石拨弄着课本，几乎要把书上的页码给撕下来。 他不想冲着谭乐发火的，他也不该冲着谭乐发火的…… 他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过课桌上被草稿纸包着的一小沓子零钱上。 一共三十三块七毛。 有零有整。 钱被谭乐叠的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专门去换过的。 他碰了碰谭乐的胳膊肘，见他整个人又往右边挪了一点，不免更加的心慌。 “我刚刚下课的时候……”白石刚开了个头就觉得说不下去，他顿了顿很小声的解释着，“我自已心情不好，不是冲你的……” “嗯。” 谭乐在课本上记着笔记，闷着应了一声。 可他整个人依旧是蜷缩在课桌的最右边，甚至连写字的胳膊都有着随时要掉下去的趋势。 “别不理我。”白石扯了扯谭乐的袖子继续说着，“我是个熊孩子嘛，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你比我大三岁多，让着我点嘛……” 对于他认定的人，白石总是能放的下脸面的。 “我是因为……” “下课再说。” 终于不再是一个单音。 白石嘴角上扬，把课本飕飕翻到了张俭正讲的那一页，几秒后就举了手。 “老师，这点你讲错了！” 张俭：…… 谭乐：…… 班里的其他人：…… 下课铃声刚一响起，张俭还没接受自已被白石打击了半节课的事实，就见熊孩子已经搂着的谭乐的胳膊慌了起来。 张俭看着两个人，狐疑的喊了句“下课”，就见白石已经开始和谭乐叨叨着。 上课还没叨叨够么？ “你别拉我。”谭乐别扭的将胳膊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 “不dei。”白石撒着娇，“你刚刚都跟我摆脸子了，不拉着你点儿你下课跑了怎么办。” 这小嗑唠的，完全就是颠倒黑白。 谭乐尽可能地严肃着问他，“那你说说你刚刚是怎么了？是谁惹着你了？” 白石忽地没了情绪，他抠着谭乐校服袖子上的接缝，闷声闷气的说了句，“谁敢惹我，我是谁呀……” 第26章 “不说的话就算了。”谭乐整理着文具，翻起了下节课的课本，“那我预习了，你别……” “我钱丢了。”白石嘟囔着尽可能的避重就轻，“我爸昨天刚给我的生活费，我就给弄丢了。” “丢哪儿了？丢了多少？要不要咱们一起出去找找？”谭乐转头忽的看着他又问，“不会是复读班的那几个……” “不是。”白石快速的否认，还不忘心虚的给自已找着说辞，“和他们没关系，就是我自已弄丢的，丢了钱嘛，我难免会有些着急上火什么的……” “那你这周怎么办？要不我陪你出去找找？” 谭乐明显比他还要着急，说着就把课本合上准备往外走。 “真不用。”白石继续编着瞎话，“我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可能是来学校的路上掉了，也可能是坐公交的时候被人偷的，反正就是找不到了。” “那要不咱们这种还像是上周一样？我之前的生活费花的不多，现在手里还有九十多，再加上你的三十多块钱，省着点儿花肯定够……” 那还是拉倒吧。 上个礼拜最后两天的生活，于他而言跟过饥荒没什么区别。 他这种肉狗子，一天天的不吃点荤腥根本就撑不下来。 况且谭乐的钱也不多，两个人有一个穷，另一个还能接济着点。 要是两个都穷，他不敢想。 “你家里人不会骂你吧。”谭乐眉头紧锁，几乎一瞬间就想起谭峰的模样。 要是光骂也还好，他打不了听着 万一……万一还会挨打呢？ 谭乐看了一眼细皮嫩肉的白石，只觉得鞭子像是已经抽到了他自已的身上，浑身都散着冷颤。 “才丢了五百多，不至于。” 白石挥了挥手，甚是不以为意。 才五百多…… 谭乐屏住了呼吸。 再也不敢与白石说起任何的建议。 第31章 细密小雨 那天晚自习的时候。 白石决心去班主任办公室里接电话。 说起这个也是发愁。 当年的电话普及率不高，手机普及率就更低。 像是张俭他们办公室的那台电话，只能做校内通话根本打不了外线。 眼下生活费告急，口袋里剩余的那点钱就算是这半个月顿顿阳春面配咸菜都不够。 所以，他现在是真的没了别的招。 他打电话的时候，白思韬那边正在开会。 会议室里吵的跟菜市场一个样，聊了没几句就那边就因为着急开会挂断了电话。 好在白思韬吩咐好了助理，让明天一早就把钱送去学校。 无论如何，也算是解决了生活费的问题。 白石刚松了一口气，就听着始终在他身后改作业的林清潇不冷不热的问他了一句，“钱丢了？” 白石还没来得及收敛笑意，随口与她说着，“嗯，丢了。” 没想林清潇听了立马变了脸色。 她把改作业的红笔往桌子上一丢，拧着眉毛便问，“在哪儿丢的？” 白石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下意识的怼了一句回她，“我要是知道在哪儿丢的，那还算丢钱么？” 见林清潇越来越认真，白石说起话来也变得磕磕绊绊，他又解释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丢的，反正来了学校以后就不见了。” 后面这句，说的多少是有些欲盖弥彰。 林清潇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白石，又问，“是在班里丢的么？是不是你同桌拿了……” “不是他。”白石大声反驳，“和他没关系。” 林清潇“哼”了一声，眼中射出让人心寒的狡黠，“你要是知道丢哪儿了，谁偷了，就不算丢钱了。” 白石死死的咬住嘴唇。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已的钱是被抢走的。 尤其是这个林清潇。 之前他被毛斯翔威胁的时候，林清潇不是没看见过。 可是后来呢？ 不过就是训斥着说他，“少和高四复读班的来往”还有“你在学校不能混的跟个流氓混混一样到处找哥哥找姐姐罩着你”…… 而后呢？ 从此便当做没看见，偶尔遇上了，也只是鼻子里“哼”一声就离开。 白石抠着衣角只恨自已没听谭乐的提议。 他宁可过得干巴一点，他也不想听着林清潇在这狗叫。 他宁可这个礼拜饿死，也不想听着林清潇用“刻板印象”说他像个混混…… 等不到白石再开口，林清潇敛了笑容。 她用着自已从教十几年的丰富经验，直接给白石“盖棺定论”。 “你年纪小，对钱没有什么概念，进了住宿制学校，总会想着用丢钱的借口多问家里要些钱……” “这些我都能理解……毕竟你平时也爱到网吧游戏厅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学生染上网瘾，就像是瘾君子吸上海洛因。” “你要是我的孩子，我一准儿得给你送到戒网瘾的学校里去……” 白石开口想要反驳，却见林清潇抬起了一根手指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家里人上班忙，没空去追究你的钱是不是真的丢了。” “可作为老师，我不想看你走歪路。” 这话说的语重心长，林清潇越说越觉得自已分析的有道理，说到最后更加苦口婆心了起来。 第27章 “你成绩好，思想品德上也得跟得上……” 白石再也忍不住，他攥紧拳头冲着林清潇吼着，“我就是钱丢了，我就是没钱了。” 他的声音很大，大到能穿破办公室那黄色的木门…… 却无法穿透空荡荡的走廊…… 那些读书声终究是比他撕心裂肺的吼声更大一些的。 林清潇嗤笑。 还是个孩子，还是没长大。 不过是别人戳破了小心思，就能这么生气。 “老师姑且信你一次，但如果还有下一次……” 她没再说下去，眼神中的不屑却已将她所有想说的话通通说完。 “我不需要你信我！” 白石一字一句，怒吼着摔门离开。 ------------------------------------- 白石从没觉得自已这么难受过。 即便小时候父母太忙不在家。 他生了病一个人去输水打针，一个人去买饭买药…… 即便是夜里因为看了害怕的东西，他吓得整晚睡不着觉，只能盯着窗外的天空数星星…… 他从来都是能自已照顾自已，不需要父母费心的孩子。 即便他自已心里更为清楚的是，那种自已照顾自已，一切时间自力更生的时候活的有多憋屈，他也没有现在这么难受。 他回了教室，闷着头走回座位。 只不过是勾了下凳子想要坐下，没想连控制力气在此刻都变得复杂，他一脚把凳子踹的飞出去老远。 原本嘈杂的教室，被这声巨响震得霎时寂静无声。 谭乐正背着书，被这动静吓得浑身一颤，险些咬住自已的舌头。 “你没事吧。”谭乐躬身帮他将凳子扶起，还不忘摆到了他的身后。 白石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谢谢来。 班里探究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扫过，而后又纷纷回归到每个人原本忙碌的事情上。 白石梗着脖子，静静等待着所有令他不舒服的视线消失，半晌才将一直憋在心口的那股气缓缓吐出。 “你还好吧。”谭乐又问了他这么一句。 白石双眸失神，盯着紧攥的拳头“嗯”了一声。 像是在承认，也像是在敷衍。 他略显婴儿肥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 谭乐想要劝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低着头在单词本上写写画画，可心思却一点也回不到英语课本上。 “是电话没打通么？”谭乐小声的安慰着他，“没事，咱们两个的钱加一起怎么也够活到月底了……” “不是。”白石摆了摆手，慢慢的趴在了桌上，袖子始终死死的压住眼睛，“我爸没说我，钱也给我了，明天一早就会给我送过来……” 眼眶中有液体缓缓渗入校服袖子，鼻腔里的酸涩终于得以释放… “那是因为……” “我先睡了，你要是有题不会，等放学……等明天了……再问我。”白石打断了他，便再也不回答他任何的问题。 那是一场无人知晓的哭泣…… 宛如细丝、花针的细密小雨，开始的并不激烈，结束也只是草草收场，带不来一丝的轻快，只在空气中影影绰绰的雾气和让人憋闷的低气压。 第32章 昨日重现 谭乐读英语单词的时候，口音很重。 重到若是遇见不会说中文的老外，估计能憋着连夜学了中文再跟他交流。 于是，当谭乐被英语老师叫起来念作文的时候。 白石第一次在英语课上抬起了头。 他有那么一段时间，也就是在谭乐朗读的那段时间，他甚至不确定自已耳朵是不是出了故障，听到了德语之类的东西…… 于是…… 当谭乐操着他的那口，阿三、鬼子、毛子混合教出来的口语念完整篇作文以后。 白石是真觉得自已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绝对不是嘲笑。 是他发自内心深处的赞叹。 谭乐自然是明白自已的发音是个什么情况，他读完作文就爆红着脸等着英语老师的赦令，生怕英语老师说听不懂他刚刚读的是些什么鬼再读一遍…… 但市重点一中的老师，总是高低得有两把刷子的。 英语老师不仅是带头鼓掌还说了句，“大家听到刚刚他作文里的那个固定搭配的使用了么？整体框架用的是上次考试的时候我给你们写的模板，他还穿插了一些高级词汇，使用了复杂的语法……” “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同学也能像他一样，不要总是拿考试做实验，作文写的一定要工整……” 谭乐坐下，只觉得凳子像是扎了钉子。 他用手背压了压脸颊，装作看卷子的模样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白石把耳机往耳朵眼儿深处塞了塞，开大了随身听的音量，用欧美十年黄金唱片磁带洗脑子。 谭乐昨天刚跟他约法三章，第一章 说的就是不让他上课说话。 他得仔细想想怎么教教谭乐口语，等下课了高低得拿出套方案来…… 于是。 刚一下课，前座的田昊泽就寻了个由头找谭乐借英语卷子。 只是卷子刚被递出去一半就被白石截了胡。 “原来你写的作文是这样的……” 白石一目十行的看完他的英语作文，边把卷子递给田昊泽边交代，“看的时候别给揉皱了……” 第28章 “小气，你同桌都不怕皱了……” 田昊泽咕哝着把卷子摊平，学着谭乐的口音念了一句作文。 谭乐垂眸秉着呼吸就听白石问他，“喜欢听歌么？” 谭乐摇着头“嗯”了一声，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热意再度上涌。 “又嗯又摇头的……”白石笑着把耳机从耳朵里拽出来递给了他。 柔软的黑色海绵包裹着耳机的塑料外壳，若有若无的带着些白石的体温，谭乐左侧的脸颊热的几乎要着火，他抿了抿嘴唇，把耳机放入耳朵。 世界的一切纷扰在此刻都被那层柔软的海绵隔绝在外。 整个世界陷入安静。 在几声干净的吉他扫弦后，一个略显单薄的男声渐渐响了起来。 是the beatles的《yesterday》。 这是谭乐听过的为数不多的英文歌之一，也是the beatles被选入到初中英语教材中的一首歌。 他记得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是在初中。 英语老师提醒 他按下播放键，the beatles的《yesterday》缓缓流淌入耳蜗。 这是谭乐听过的为数不多的英文歌之一，这也是the beatles被入选到初中英语教材中的一首歌。 他还记得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是在初中。 英语老师上课前，照常提着录音机进了教室。 只不过，那天上课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听到千篇一律的lesson one，而是听到了这首歌。 那是课本教程里配套的磁带。 原本时长只有两分半钟的音乐，在课本配套磁带里被剪得只剩下精简部分…… 歌词唱出了主角感叹世事变迁，惋惜昨日又无力改变的无奈。悲伤的旋律响起的时候，多少人曾潸然泪下。 啊……起猛了。 他又开始习惯性的做起了语文阅读理解。 谭乐低着头偷笑了一下，却见白石转头看着他，脸上尽是期许。 “你……听懂歌词的意思了么？” 谭乐狐疑的点头。 他听力成绩一直都算是不错的，听歌虽说不如听题那么精准，但是这个歌的歌词他可是当作课文背过的。 “那你会唱么？”白石又问。 谭乐摇了摇头，把耳机摘下递给了白石。 “我有……我有口音，就……不唱了吧。” “有口音才要练的。”白石不以为意随口说起了自已小时候的糗事，“我六、七岁的时候，说英语也有口音，我妈当时为了改我的口语，就把我一个人扔m国迪土尼乐园里住了一礼拜。” “你是不知道，我从那儿回来的时候，口语有多溜。” 他说着，用纯正的美音念了一遍歌词的第一句，小模样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 “好厉害……”谭乐这么说了一句，却不知道夸的是白石的经历还是夸的是白石的口语。 “所以，今后你要跟着我多唱英文歌，多看国外的电影，看得多了，练得多了，口语自然就厉害了。” 说着，白石又念了一遍歌词的第一行。 【yesterday,】//昨天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我所有的烦恼似乎是那么遥远 他的发音很清晰，甚至比谭乐平时听的英语听力都要清晰。 谭乐很想与他说，高考的时候不考口语，也很想与他说，自已未来的工作说不定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用到口语。 可是当他看着白石无比认真的样子，却又觉得自已不该把这话说出口。 小孩眼里有着一种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温和。 这种温和的情绪是谭乐从未见到过的一种情绪。 仿若一种极为安静的等待，这种等待里没有急于求成，没有鄙夷不屑…… 只有他从未体会过的……关怀。 是的。 是关怀。 与白石年纪、性格完全不相符的一种情感。 他盯着歌词单子上的歌词，终于决心放下为数不多的自尊心，轻声念着…… 【yesterday,】//昨天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我的所有烦恼似乎都已远去 他的声音里满是颤抖，嘴唇都跟着不自觉地抖动着。 原本就因为发音不自信的心脏怦怦直跳，让他的口音变得更加浑浊…… 白石没笑他，只是指着歌词与他说，“我再慢一些，你仔细听好再跟我学……” 他读的很慢，很慢。 慢到谭乐甚至能听见做老师讲课时常说的那些他从没听清楚的爆破音与咬舌音…… 白石是个很有耐性的老师。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嘲笑过谭乐一次。 上课铃声很快响起，谭乐舒了口气略带自嘲地笑着，“我本来就笨……这个也不考……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谭乐。” 白石鲜少的唤起了他的名字。 谭乐敛住笑容，认真的与他对视。 “要为自已学，不是为了考试而学。” “做任何事，都要先想想自已，不为任何人。” 第33章 不喝饮料 为了自已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学习难道不是为了自已么？ 他难道…… 难道还要怎么做才是真的为了自已？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再上课的时候都想不明白白石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第29章 时间很快就到了单周休息的时光。 白石在学校里憋得发疯，想着带谭乐一起去校外逛逛。 那只谭乐听完以后立马摇头摆手拒绝三连，一边说着“我还要做作业”，一边说着“我课本还没背完”的破烂借口，把白石听的火冒三丈。 不过也好。 谭乐一向死板，要是跟他说自已想去网吧，怕是这人立马就能拿出《中学生守则》出来跟他讲讲沉迷网络的危害…… 白石在网吧找了个墙角的位置坐下，打开游戏的时候，他高兴的嘴巴都恨不得咧到耳朵后面去。 这周游戏有了新的剧情更新，新出的几个资料片制作精良，就算比起好莱坞的大片来也不遑多让。 他戴着耳机仔细听着资料片里的英文对话与旁白，刚听完感慨，就觉得身后多了人。 是汪洵！ 他转了身梗着脖子往后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毛斯翔正迈步向他的方向走着。 “毛儿，你快来看看，咱们白石小弟弟的装备特别好。” 汪洵指着显示器与毛斯翔说着。 白石脸上的笑容僵住，他冲着网吧老板的方向看了看，却见吧台的位置空空如也。 他耳朵里，有嗡鸣声响起。 白石脸色惨白如坠冰窖。 “毛儿，咱白石小弟弟有全套的传说级装备。”汪洵语气轻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抢走白石手里的鼠标，点开了他的装备库。 屏幕上，传说级的装备闪着暗金色的光芒。 游戏人物在鼠标下舒展着身体，时不时的还会摆出几个持剑挥舞的动作，炫耀着自已盖世无双的武技。 毛斯翔把手里的两瓶饮料放在显示器旁边，恨不得钻进显示器里去看。 “你看，他的剑居然是远古传说级的，上面镶嵌的宝石也都是顶级的……”汪洵越说越兴奋，把鼠标移到宝石上挨个查看，“加力量、加敏捷、加回血……还是个10%的回血！” “这要是都给挂到世界商城里去……啧啧啧”毛斯翔附和着，眼中尽是贪婪。 “你再看看他的护盾属性怎么样……”毛斯翔手指捣着显示器上的一处戳着，“远古护盾，我还都没见过呢。” 两个人宛如不时地猎豹一般，仔细的打量着被他们吓破胆的小鹿…… 他们并不饥饿，于是也不急于行动，只是悠闲地商量着要从哪里下手，才能既不伤到小鹿的性命，却能增加更多的乐子。 他们挑拣着小鹿身上的每一块血肉…… 贪得无厌，欲壑难填。 白石望着自已打了半年多才攒下的装备，心脏疼的像是被谁死死的捏住。 这些当初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精力的东西，现如今在他们眼中变成了精准的标价。 那双他们始终称赞的靴子…… 是他用了很多装备炼化出来的…… 那顶头盔…… 是他连着在究极秘境的副本里，在boss手底下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才打出来的…… 他们只是那样翻看着他所有的装备。 对着每一件估价。 “我就说，书呆子就会死读书。”毛斯翔低骂了一句，想了想脸上又挂上了阴恻恻的笑容冲着白石挑眉，“不过咱们白石小弟弟，打起游戏还是挺厉害的嘛……” 白石机械的“嗯”了一声，双眸失神地看着显示器上越来越模糊的装备。 “你们……你们要是练武土的话……我有几个装备不错可以送给你们……”白石语无伦次的小声低喃，“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们。” “那怎么行。”毛斯翔笑着，“哥哥和你一样也是玩法师的，要武土的装备哪有什么用。” 他微微躬身把饮料拿在手里，拧了下瓶盖递给白石，“哥哥们也是懂规矩的，我们不能白要你的装备……喏，请你喝饮料。” 白石没接。 他只是眨着眼睛努力压下鼻底的酸涩，呆滞的看着显示器。 “看他那小气劲儿。”汪洵站直身体。 他比白石高了一头还多，站在白石面前就像是一堵墙。 “你不能总是不懂事啊。”毛斯翔拍了拍白石的肩膀，冲着汪洵比了个手势。 白石看不懂他们手势的意思，蠕动着嘴唇与他说，“我可以……我能给你找别的装备……” “看样子还是没听懂。”汪洵笑着与毛斯翔指了指白石，“也不知道他成绩怎么考那么高的，一天天傻了吧唧的。” 两个人笑着。 汪洵脚下挪了位置，将白石逼在墙角，压得他几乎看不见任何光亮。 白石咬着干涩的嘴唇，最后一次的低声辩解，“……我不喜欢喝饮料。” 他声音颤的不像话，以至于到最后说话的声音都小到听不清楚。 “胡说，谁家小家伙不爱喝糖水儿？你要不尝一尝，再好好想想自已喜不喜欢喝？” 说着，汪洵将饮料盖子拧开递到了白石的面前。 瓶中的饮料本就满到极致，这会儿被他捏的溢出了不少。 甜腻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流下，在脏污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小摊的水迹…… “我不喝，我真的不喝。”白石机械地摇头，眼中尽是雾气。 “自已喝，还是我亲自帮你喝？”汪洵将最后的几个字咬的很重，略微歪着的头彻底挡住了所有光亮…… 第30章 白石强忍着鼻酸，死命地摇着头。 见他这样，汪洵再也没了耐性。 他手腕翻转，将整瓶饮料从白石的头上浇了下去…… 第34章 享受人生 饮料浸透发丝，顺着发梢遍布了他的全身。 冰凉的液体流在身上，白石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可是汪洵哪里容得下他躲闪，掐着他的脖子便将他按回了墙上。 他无力反抗的模样，让汪洵和毛斯翔笑得肆意。 待整瓶饮料倒完，汪洵扔掉瓶子阴恻恻的拍了拍白石的脸颊。 “好喝么？” 他问着。 塑料瓶子碰撞地面发出几声闷响，这动静在嘈杂的网吧里引不起任何人的兴致，白石却觉得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打转…… 他深深的吸着空气，想要将刚刚失去的氧气全部吸回肺里。 “要不，再喝点？”毛斯翔笑着把自已喝了几口的饮料也给递了过来。 白石推搡着汪洵，从他身旁的缝隙里挤了出去。 他的卫衣上吸满了黏糊糊的饮料，死死的贴在皮肤上。 甜腻的气味一股股的冲入鼻腔，他胃里控制不住的翻江倒海。 他被冻得下巴不自觉得发抖，眼神晦暗无光…… 不远处魏骋看着他，想要上前却又怕惹那两人不快。 他犹豫着，就听汪洵冲着他喊了一嗓子，“还不快滚进来！” 魏骋愣了一下，提着两袋刚买好的零食，低着头钻进了网吧。 白石没有哭。 他只是眼睛恰巧进了灰尘，又恰巧的因为风太大而已。 他鼻腔里一阵阵的泛着酸，嘴里的软肉几乎全被他咬破。 他抬头看着被秋风吹的咧咧作响的香樟树，莫名伤春悲秋了起来。 成绩好有什么用？ 老师不是照样不相信他？ 父母不照样忙得没时间管他？ 他不照样被人欺负的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他站在学校操场，抬眸看见了食堂的天台。 那里……算得上是他的避难所。 刚开学那阵，他发现重点一中没有体育课。 这让一向爱自由的白石多少有些无奈。 于是每当遇见自已不想上的课了，他总是会躲在这里。 看看天也好，看看云也好。 当然要是能带着游戏机过来玩两局那就更好了。 只可惜刚开学没几天，他的游戏掌机就被林清潇缴获，不仅让他在升旗仪式上念了检查，最后还当着学校师生的面儿摔了个粉碎，以儆效尤。 掌机死的太冤枉，于是白石便买了十几个俄罗斯方块的游戏机。 这东西不贵，即便是被林清潇收走了也不心疼，久而久之，林清潇的抽屉里塞满了从他身上缴获下来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从此便再也没了管他的心情，由着他玩。 天台总是锁着，需要趴着梯子翻保险窗。 这种掩耳盗铃防止学生出危险的保护行为虽说能阻拦大多数的学生，但是却从未成功的阻拦过白石。 他本就矮小，保险窗的缝隙对于他来说不在话下。 他顺利的到了三楼，沿着矮墙走到了尽头，在拐角处找到最宽的那个缝隙。 他钻过缝隙，看着西斜的太阳。 总归是到了秋天，落日的余晖洒在身上并不觉得温暖，倒是像是要带走他身上所有的温度。 如果一觉睡醒，已经是二十岁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 那时的他应该早就读完了高中，或许连带着大学也都读完了。 他可以享受自已的人生。 他可以不用再面对这些人渣。 也可以有着自已喜欢的人，养着自已喜欢的宠物。 或许可以养一只小狗，每天都等着他下班回家。 也许一只会太孤单，他或许可以养两只。 到时候他也一定会有朋友，平日在一起吃吃饭，打打游戏，看看书。 或许…… 还会有女朋友。 他笑着，笑着莫名起了一身的恶寒。 女朋友……嗯……女朋友得删掉。 他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不过是愣个神的功夫想的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抱着膝盖蹲在墙角。 干透了的头发带着些糖水的粘腻粘在脸颊上并不舒服。 他搓了搓脸揉着眼睛，想等着身上衣服彻底干透再回宿舍。 可风实在是越来越凉。 不过是两三分钟的便将他身上吹的透透的。 白石从地上爬起，踢踢踏踏的下楼从食堂离开。 谭乐小跑着去打饭，走到半路上便看到了白石。 小孩儿也不知道今天跑哪去了，这会儿脸上脏的黑一道白一道的，衣服看着也湿漉漉的，活像是在水沟里刚打了败仗的小流浪狗。 谭乐快跑了两步凑了过去，刚拍了一下白石的肩膀就见他像个炮仗一样窜出去老远。 “你吓死我了！”白石拍着心口一副神魂未定的模样。 “你怎么了这是。”谭乐扯了他的袖子就拧紧了眉头，“怎么身上都是湿的……” “喝可乐瓶子炸了。”白石耸了耸肩膀秉着呼吸，“没事。” “那还不赶紧回宿舍换衣服，现在都什么天气了你再给自已冻感冒……” 第31章 谭乐说着就扯着他的袖口往宿舍楼走。 “我没事。”白石别扭的想要甩开他的手，又怕像上次一样惹的谭乐不高兴，他小声嘀咕，“我自已能走。” “澡堂今天没开，你这也……算了我去水房给你打水你自已擦一擦。”谭乐快速计划好了一切，却感觉白石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白石。 却没想他双眼通红……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他那略显婴儿肥的脸颊滑落。 眼泪冲破糖水与灰尘混合的脏污，一滴滴的划入领口，而后消失不见…… “你怎么了？”谭乐慌得手足无措，“这是受什么委屈了？” 白石咬着嘴唇，用袖子胡乱的擦着眼睛，可眼睛里的水汽却像是永远也擦不干净似的越来越多…… “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他傻乎乎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谭乐只不过是愣了几秒，却见白石又要哭出来，他拉长袖子帮白石擦着眼泪，快速的应着，“嗯，听你的，都听你的……” “你也说。”白石吸着鼻子，好不容易把眼泪憋住，“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好，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第35章 木头桩子 每个人对于承诺的定义都不同。 在童年时期，大多数的承诺简单而又幼稚，却像是牢不可破的誓言一般不可违背。 那时的我们会承诺一生一世只和谁全世界第一好，也会承诺永远不把对方的秘密说给别人听。 在少年时期，我们的承诺开始会带上些许的欺骗。 我们会承诺老师下次一定记得带作业，也会承诺家长不会在他们上班的时候偷偷看电视…… 至于到了青年、中年、老年…… 承诺会掺杂着愈来愈多的谎言成分。 我们会承诺与恋人相爱一生一世，最后却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我们也会承诺伴侣与他同心同德共白头。 更会承诺老伴即便他走了，也绝对不会把他的骨灰撒江喂狗。 承诺总是会变得。 就像是那日傍晚，白石与谭乐说过的承诺。 “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少年人哪里知道一辈子有多漫长，又哪里会知道好朋友这个身份又有多珍贵…… 白石看书的时间越来越久。 这并不应该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对于学生来说，看书学习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在学校，就是要看书学习的。 只是…… 他手里拿着的那本书，谭乐着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托马斯大学微积分》 一本比高中数学课本还要厚上四倍的…… 数学课外读物？ 而且…… 这本书绝对不是寓教于乐类型的。 谭乐不过是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眼发昏…… 写的密密匝匝的希腊字母配合着像是绳子一样曲里拐弯的各式符号。 他甚至怀疑这本书讲的是掐诀念咒。 “你看得懂么？”他终于忍不住自已的好奇心问了一句。 白石语气平淡翻了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个公式与谭乐说着，“微积分这东西其实很简单的，就是在不停的拟合……” 显然，他现在开始念咒了。 谭乐赶忙摆手三连，正想着换个什么话题，就见白石从桌斗里摸出了一张卷子。 卷子？！ 卷子。 他盯着题目仔细的看着，不出几秒便从谭乐手里夺了根笔“欻欻”在卷子上写了起来。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就是字迹丑的难以辨认。 他写完又停了几秒，摸了一张空白的语文卷子开始验算…… 还真是…… 一点都不给人留活路。 谭乐看的眼花缭乱，连嘴巴什么时候张大了都不知道。 “你物理课后练习最后一题解出来了么？” 白石抽空扫了谭乐一眼。 “嗯……啊……还没。”谭乐挠了挠头，“我……正准备问你来着，刚刚忘了。” 他模样看起来傻里傻气的，不知怎的就戳中了白石的笑点，白石把《托马斯大学微积分》往桌子上一撂，一边扯着谭乐的物理课本一边叨叨。 “你怎么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不会了题怎么不想着问我，害得我等了那么半天都快无聊死了……” 小话说的一套一套的，生生把谭乐给听呆了。 从晚自习开始，白石一直捧着书看，他就算是有题不会也不敢打扰他啊…… “臭木头桩子一天天的还不让我上课和你说话……” 小家伙嘴里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也没有停下来，不出几笔便将物理练习题的受力分析全给画了下来。 谭乐被一连喊了几次木头桩子，晕晕乎乎的话都不敢多说半句，正看着白石画图就听他又说。 “……这个位置应该有个什么力。” “啊……重力……吧。”谭乐险些咬到舌头。 “你地理成绩一直特别好。”白石戳了两笔换了话题。 “啊……还行……吧。”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怎么就是还行了，每次地理你不都是班里前三？历史不也不错，好像上次考试是第四？” 第32章 “第七……” “都差不多，我文科清一色倒数第一。”白石开启信口胡诹模式，“选择题还能蒙一蒙，等写到了填空题、大题，你看我什么时候动过笔。” 这可是相当的大言不惭了。 他那完全就是懒得写！ 但凡谭乐看见过他文科卷子都不至于能相信他的鬼话。 毕竟谁家随便蒙能把选择题正确率蒙到90%以上？ “要不你给我补补文科成绩吧。” “嗯……啥？”谭乐脑子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语文地理历史政治这几门成绩不行，你要不帮我补补吧。”白石咕哝着，“木头桩子怎么耳朵还不行了……” “我这些成绩也不好……”谭乐越说声音越小，“你要不问问咱们班里的其他人，说不定他们……” “那我搬走和他们做同桌去？”白石翻了个大白眼，“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教我？” 小词儿唠的一套一套的，谭乐听的愣是没反应过来自已为什么就不想和白石坐同桌了…… “你成绩不好，所以你得自已先学一遍再给我补。”白石趴在桌子上偷笑着，“到时候我要是有什么不会了也能问你，你别嫌我烦就行。” “哦……好。” 第36章 三十一天 于是。 帮某人补习文科成绩这件事情被谭乐提上了日程。 白石起初还挺高兴，每天随便在地理课本上指个问题问谭乐，这人立马就能给他回应。 但是没出三天，白石便发现了自已计划之中的bug（漏洞）。 谭乐的文科学的并不扎实。 每次他随口提出的问题，谭乐虽说大多都能给出标准答案，但是但凡他问的再仔细一点，谭乐就彻底没了动静。 于是就变成了他问，谭乐回答不了…… 谭乐推演结论推演不出，他在引导谭乐找到正确答案…… 果然是只会死记硬背…… 白石捏了捏眉心，脑子里嗡嗡的。 而且他本意是想让谭乐能在给自已辅导文科的时候寻找点儿自信什么的。 谁曾想…… 自信是一点没找到，他随口问的那么些玩意儿快把谭乐给活活折腾死了。 就拿昨天来说。 晚自习谭乐计划的是要看数学卷子的，最后数学卷子看了一半，他又想起地理课本里的一个问题匆匆去翻地理。 三节晚自习谭乐最后愣是连一套卷子都没做完。 想起这个，白石是真的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已两巴掌。 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眼瞅着谭乐这会儿又把历史课本打开了，白石想也没想的就把书给他按住了。 “你要不……休息一会儿？”白石提议着，“我带你出去走一走，放松放松心情再看？” “我看完再出去……” “先出去，再看。”白石按着他的课本，态度强硬的不像话，“等回来了，我陪你一起看。” 见拗不过他，谭乐将课本收了回去，刚一起身就身形不稳晃了一下。 “看你给自已折腾的……”白石嘴里抱怨着，却扶住了他的胳膊，“你这几天是不是回宿舍也没闲着？” “还好。”谭乐搓了搓脸，疲惫的脸上有了片刻的放松，“昨天晚上回去以后背了会儿单词。” “单词？”白石下楼梯的脚步一停，“单词还用背？” 这话多少有些凡尔赛，只是谭乐最近已经习惯了白石的状态，听了倒是没生气，只是咧嘴笑了下说着。 “我和你不一样，平时没什么时间追国外的电影电视剧……缺乏语言环境，自然是要背的。” “这跟语言环境没关系啊。”白石边说便把手在空中比划着，“认字不认字，先认半个字。” “嗯？” “就拿……就拿……”白石想举个例子，却发现自已语文学的实在是拉胯，想了半天也没举出一个例子来。 “就拿三点水这个偏旁来说。”白石快速的在空中写了个几个字，“所有雨水有关的字，往往都会带着三点水的偏旁。” “沙漠。” 白石：…… 白石：哥，这个嗑你要是这么唠我可是有点没办法接。 见白石脸都皱巴了起来，谭乐倒是傻乐着说了起来。 “沙表述为“从水，从少”，‘漠’本质解释的是北方流沙。”他顿了顿，“只是具体的释义我没查过……” “那不就得了。”白石找补回了自已的场子，“所以英文单词和中文汉字一样，也是能拆开学的。” 拆开学？ 怎么拆？ 把abandon拆成一个一个字母那么拆么？ “它可以根据词根词缀做拆分。”白石这次倒是很快就想起了一个例子，“就拿‘girlfriend’这个单词来说，难道你听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难道你不觉得稍加变形也就知道什么是‘boyfriend’了么？” 话是没错…… 可这种单词在课本里几乎没什么地位，偶尔出现的那么一个两个大多也不是什么生词表上的重点。 “可是……” “就知道你要可是。”白石笑着又开始举例，“像是‘instinct’，这个词是咱们课本里你见过的吧，‘in’表示内部，‘stinct’表示刺、刺激，组合在一起就是从内刺激，也就是激发本能。” 第33章 “这个单词的意思就是本能、本性。” “这就是词根词缀。” 谭乐愣了神。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许久才提出了自已的疑问，“如果……不对，可是和这个单词有关的……” “你先记住‘stinct’，然后我要给你拓展了哦~”小孩儿兴奋的眼睛都跟着变亮了。 “distinct，清楚的，明白的，dis表示分开，用刺把东西分开，就是清楚、清晰。” “distinctive，与众不同的，有区别的。” …… 他举了许多的例子，甚至到最后连拉丁语来源都与谭乐说的明明白白。 “我们认识多少天了？”谭乐忽地打断他问道。 “从开学那天算的话……” “不是不是，从你被罚站到我旁边那天算。”谭乐没等他回答自已按着手指倒是先算了起来。 “三十一天……”谭乐连喘气都变得不均匀起来，“我们认识才三十一天……” 白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完全不明白谭乐这会儿蹦到哪个频道去了。 “你把我平时学习的原因、理论、基础全都给掀翻了……”谭乐喘着粗气儿，“我过去总觉得……” “总觉得会背就行，自从三十一天前认识了你，我忽然觉得学习好像也没那么困难。” “我家乐乐聪明的很，就是学习上方法不对。”白石踮着脚趁机揉了揉谭乐的发顶，“对吧，乐乐。” 第37章 去吃饭吧 只是白石并没想到自已带着谭乐出来散心，会在教学楼外遇上魏骋。 魏骋见他也是一愣，他冲白石比了个眼色想让他离开。 没想连一秒也没有，毛斯翔便从拐角处也钻了出来。 他的嘴里吐着烟圈，一看清白石脸上瞬间挂满了笑意。 “白石小弟弟亲自来吃饭了啊。” 他说话的声音越听越像是个太监，白石愣了下，转身就想要跑。 只是他那跑得过日日在学校体育队里训练的毛斯翔，不过是刚刚拉开架势就被毛斯翔扯住肩膀给揪了回去。 “遇见我就跑，怎么，连你同学也不管了？”汪洵从拐角处也钻了出来，一边拍着谭乐的肩膀一边问白石，“要不，你先回去，我们和你同学好好聊一聊。” “你别碰他。”谭乐比白石更快开口。 他脸色惨白却字字清晰梗着脖子与毛斯翔吼着，“你放手。” 毛斯翔笑着肆意，手上猛然松了力气。 白石脚下一软没站稳，再抬头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去看谭乐。 “又遇见个硬骨头。”汪洵抬手使劲拍了拍谭乐的肩膀与魏骋说，“也不知道他和你，谁的骨头更硬一些。” 谭乐张了张嘴，话未说出口便被汪洵一拳打在了肚子上。 他动作很快，力气也不小，谭乐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摔倒在了地上…… “看样子，还是你骨头硬一点。”汪洵笑了，冲着魏骋继续说着。 “说到底，我们有些事只能找白石小弟弟聊。” 毛斯翔把手伸到了谭乐的面前，阴恻恻的看着他。 谭乐撑着胳膊起身，没有一点犹豫的站到了白石的面前。 “护犊子？”毛斯翔感叹着，“只可惜脑子不行，说了不是找你，还不快滚？” “我不滚。”谭乐一字一句说的很是清楚，他梗着脖子与毛斯翔对视，袖子下的手却始终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不滚。” “谭乐，你走吧，我自已能应付。”白石吓得声音都是颤的，他扯了扯谭乐的袖子与他说，“你快走，我等会去找你。” “不用。”谭乐还挡着他。 “给我演什么苦情戏。”毛斯翔笑得几乎要撅过去，“你们两个不会觉得我们是专门过来看戏的吧。” “你……是要钱的。”白石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要多少？” “五百，下周一。” “你们这是抢劫。” “我哪有那么多……” 白石与谭乐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没等谭乐再说话，汪洵抬脚就对着谭乐踢了出去。 这一脚踢在谭乐的肚子上，疼的他几乎直不起腰来，他像条鱼一样躺在地上，酸气一股又一股的从嗓子眼里钻了出去。 疼到喊不出声的疼痛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疼的…… 不疼的…… 没有谭峰生气的时候打他疼 …… “我给……我给……”白石眼泪都急了出来，“你们别打他，要钱，我给……” 白石的声音尖利，听着都有些刺耳。 谭乐拍了拍他的手背与他说自已没事，想再站起却被白石死死的抱着了腰…… “谭乐你别去……你听话你别去……你们走！” 白石搂着他连眼睛都没睁开，鼻涕眼泪一把又一把的全蹭在了谭乐的校服上。 “你别去，你听我话好不好……钱我有我给……” “他们走了。”谭乐拍了拍白石的手臂眼神空洞，“我没事……” 他从小到大挨揍过那么多次…… 从未…… 从未有过现在这般情绪。 谭峰大多会在把他打得起不来时再骂上一顿，而后罚他一天不许吃饭。 黄丽也差不多，她力气没有谭峰那么大，可掐起人来总会让他疼好几天…… 第34章 “去吃饭吧。” 谭乐听见自已这么对白石说着。 “嗯？”白石脸上还挂着泪珠，听了这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去吃饭吧。”谭乐又说了一遍，拉着白石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是……你……你伤没伤着啊。”白石说话还有些磕磕绊绊，他说着就想掀开谭乐的衣服查看，却被谭乐抓住了手腕。 “没事，都不疼了。”谭乐扯出了一抹微笑，“我都饿了，咱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这话说的像是在哄孩子，白石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闹着别扭，“我不饿，我不想吃。” “那也不行。”谭乐揉了揉他的脑袋瓜，说了句老气横秋却略显幼稚的安慰，“人生在世，不顺心事儿多了去了，现在才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就绝食了？” “你心有多大啊……”白石吸溜着鼻子，“都这样了……怎么还想着吃饭……” “不吃饭这个事情能不能解决？” 显然，不能。 白石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像有了什么重大决定了一样点了点头。 谭乐的晚餐从来都是单调的。 两个人成为朋友以后的这两周。 白石算是跟着他见识到学校食堂的最低生活标准是什么样了。 永远的咸菜、白粥、馒头、阳春面的循环。 说到底，连阳春面都是谭乐用来改善生活的食物。 起初白石也不是没想着帮衬着点，可谭乐除了吃过他几块马上就过期的瑞土糖，其他东西是一点也不多碰一下。 就连前几天他“不小心”买多的红烧肉，最后也是谭乐逼着他吃完才算作罢。 连着被谭乐逼着多吃了三次，白石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今天…… 他实在没了胃口，拿着饭卡满食堂的转了四圈，到最后也只是端了一碗阳春面又坐了回来。 再看谭乐那边倒是转了性。 今天他居然给自已买了蒜苔炒肉？ 白石是真的没了脾气，把面条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跑去买红烧肉。 吃！ 使劲吃！ 天塌了也得先吃！ 第38章 寻求帮助 只是直到白石真正面对面坐到谭乐面前的时候，他是真的怂了。 面对毛斯翔的时候，他想也没想的就拔腿跑路把谭乐一个人丢在那里。 可谭乐呢…… 他就算被打了也会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白石拿筷子挑着面条，时不时的偷偷看着谭乐，想说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那会儿……”他想给自已解释。 “他们是高四的，对吧。”谭乐夹了筷子蒜苔咀嚼着，“一直都在欺负你，对吧。” 白石咽了口口水，原本一直悬着的心脏像是终于想起需要跳动，他点了点头回答着。 “打你的是汪洵……要钱的是毛斯翔，上次在班门口堵我的是魏骋……” “都是高四十四班的，体育复读生。” “哦。” 谭乐说完便继续吃饭，这种举动让白石莫名觉得心慌。 “不合胃口么？”谭乐忽地问他。 “啊……还行……”白石有些心慌，“你就……就不想问问我别的事情么？就不好奇么？” “别的事情？”谭乐放下筷子一脸茫然的望着白石。 “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会招惹到那帮人，问我为什么他们不打别人只打我，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白石与他对视，眼中雾蒙蒙的。 “人渣打人，要什么理由。”谭乐挑了挑眉毛继续吃饭，“再说了，他们不也把我给揍了么。” 白石说不出话来。 人渣打人，要什么理由…… 他们不也把我给揍了么…… 可是如果没有他的话，谭乐或许一辈子也惹不上那些人。 他可以继续当他的书呆子，继续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 完全用不上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挨打，莫名其妙的被那几个人盯上。 白石眼眶热热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餐厅的地板。 水磨石的地板与球鞋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谭乐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菜，他抬头看向白石，眼睛直勾勾地。 “我其实对你挺失望的。”谭乐微笑的说着。 “嗯……”白石垂着脑袋用筷子扎着面条，“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先跑……” “你遇见事情了，从没想过要寻求帮助。” “我认识了你三十一天，你说要和我做一辈子的朋友，遇见这些事情了你却对我只字不提。” “我以为，你这么聪明的小孩，遇到这些事情应该会比我聪明些，会想到解决的办法。” 谭乐笑着拍了拍白石的手背，“看来，你也没有我想得那么聪明。” “我怎么就不聪明了，我能有什么办法。”白石撇着嘴委屈得不得了。 “我上初中的时候就天天被人欺负……” “我成绩好，班里的人就造谣我，说我是老师家亲戚的孩子，说我每次考试都有人给我泄题……” 成年后，造谣者大多会顾及着法律，受到或多或少的约束。 可当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着这群尚未生长出道德底线的造谣者的时候。 这些造谣者说出来的谎话、谣言便不考虑任何问题，只是尽可能地用自已的想象力，天马行空的对人施加言语暴力。 第35章 或许，也不止是语言暴力。 “……班上所有人的题不会了都是我讲的，他们无论什么时候找我我都会给他们解答，可是当丁旭说了以后，他们就都信了……” “我想着，或许升学升到高中了情况会好一点……” “……没想过，我没想过还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去和老师说好不好？”谭乐与白石商量，“我们告诉林老师，看看她能不能帮我们？好不好？” 林清潇？ 白石身上泛起了恶寒。 上次去林清潇办公室里接电话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他不过是与白思韬说了自已钱丢了的事情，就会被林清潇编出一个“问家长骗钱”的故事。 更不用提之前，他在学校走廊被这三个人围堵的时候，林清潇可是亲眼瞧见了全过程的。 可后来林清潇怎么说的，又是怎么做的？ 说“少和高四复读班的来往”还有“你在学校不能混的跟个流氓混混一样到处找哥哥找姐姐罩着”…… 他有的时候会痛恨自已有这么好的记忆力。 会把这些让他不开心的事情全都记得那么清楚。 他想拒绝，却见谭乐望向自已坚毅的眼神。 谭乐是真的想帮他的。 无论发生什么，他始终都会站在他这边的…… 这种坚定的信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能可贵的宝物。 于他而言也是一样。 他低头扒拉了几口凉透的面条，再抬头时，他冲着谭乐点了点头。 “我们去找林清潇。” 第39章 对答案么 只是答应去找林清潇。 和立刻马上就去找林清潇。 这两件事情在本质上还是存在着不小的差异。 那天晚自习不是林清潇的语文课，于是事情暂且被搁置下来。 待到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又是英语课早读，于是事情又暂且被搁置下来。 等到第二天上午，谭乐好不容易拉着鼓足了半天勇气的白石去林清潇办公室找人的时候，却听他们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说着。 “你们林老师今天去市里开会了，估计晚上才会回来。” 于是事情第三次被搁置下来。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到第三次的时候，白石是真的没了去找林清潇的心思。 况且第二天就是月考，白石好说歹说才算是劝着谭乐把考试考完了再说。 想着这三个人渣既然已经找过事儿了，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也得是下周一的。 谭乐倒没在逼白石，允了他的“周一再找”。 这是开学以来的第三次月考。 与期末考试不同，月考的时间更为紧缩一些。 除了语数外三门功课会有一百二十分钟的答题时间，其余科目均是七十分钟的答题时间。 第一天考五门，第二天考四门。 当英语老师抱着卷子出现在班级门口的时候，谭乐还是不免得有些紧张。 “别想那么多，逮着会做的做。”白石碰了碰他的胳膊肘，“要是实在不会做我给你传纸条。” “去你的。” 接过前桌传来的卷子，谭乐看完阅读理解便彻底放下了心。 白石的学习方法格外的好，长难句拆分成小短句，复杂的单词能拆分成简单单词…… 整张卷子在这种简化过程下看着就像是写满了“how are you ,l'm fine thank you, and you”一个样。 谭乐奋笔疾书将卷子按照自已的想法做了拆分，整套题答得前所未有的顺畅。 待写完最后一个字，某人立马把头伸了过来问他。 “需要我给你传纸条么？” 谭乐：…… 谭乐：你能不能不发疯！ “注意考场纪律！”英语老师清了清嗓子，“想说话交了卷子出去再说。” “那你交卷么？”白石小声问谭乐。 出去个鬼！ 谭乐冲他翻了个白眼，把卷子放在桌子上检查了起来。 直到考试铃声响起，谭乐才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把卷子交了上去。 白石……也扭了扭坐的麻木的屁股。 “咱们对对答案吧。”谭乐捏了张小纸条问白石，“看看我选择题错的多不多。” “你还记这玩意儿呢？”白石把纸条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丢给了谭乐，“考试的时候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选出你认为对的答案就行了。” “考试是对自已之前的成绩做判断，不是追求简单的正确率。” “就像你的人生一样，选择了就不要再去畏首畏尾，最后变得只追求正确率忘记了其他事情。” 他小嘴儿巴巴儿的，小大人模样开启，听的谭乐一愣一愣的。 “好有道理，你自已想的？” “我爸。”白石一脸骄傲。 那还真是区别不小…… 谭峰对这种事情，与他说的最多的是，“听我的安排就行，自已不要有那么多想法。” 考数学的时候。 谭乐是真的想给白石献上自已的膝盖。 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是白石昨天没事干的时候编出来的。 题目相似度70%，不大像的部分是因为白石编的逻辑更复杂更绕一些，而卷子上的这道题则是更偏计算一些。 第36章 “题都会么，要不我给你传纸条吧。” 白石一拿了卷子就偷偷问谭乐。 “我都会！” 谭乐牙齿磨得嘎吱嘎吱的。 “不会的话你给我使眼色我给你传纸条。” 好家伙。 真真好家伙。 于是。 谭乐整场考试脑袋瓜都是冲着右边的，生怕自已哪个眼神不对，真的就能收到这人扔过来的小抄。 数学一考完，白石便颠颠儿的凑到谭乐的跟前问他。 “对答案么？” 谭乐：…… 谭乐：说好的“考试是对自已之前的成绩做判断，不是追求简单的正确率”呢…… 他靠着脑子里的记忆和白石对了对答案，刚发现一个错的白石就咋咋呼呼的问他，“这个知识点我不是给你讲过了么？你怎么又错了。” 好吧，还不如不对。 更焦虑了。 把人惹了就得想着把人哄了。 于是，等考完了其他科目的时候，白石是多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能哄着就哄着。 但凡遇见两个人意见不统一的，最终都会变成白石的妥协。 “错了就错了呗，那你现在少说还有97%，不是89%的正确率呢……” 月考很快结束。 他们再度迎来了双周放假的日子。 只是这周，谭乐并没像是之前那样一直缩在教室里，反倒是问起白石。 “想不想在校园里走走？” “好！” 说起来，这也是谭乐开学以来第一次有心思逛校园。 重点一中因为有海量学生交着“赞助费”入的学，学校的各种硬件设施、规模在省里都能排得上名次。 只是大部分硬件设施，在落地之初并没有考虑过真正的让学生使用。 就拿图书馆、广播室这种地方。 谭乐从开学到现在，就从没看到过这里开过门。 两个人在学校的草坪上散着步。 现在已经入了冬，夏日里生机勃勃的草皮现如今已经干枯发黄，却依旧带着些许的厚度，踩上去软软的。 有风吹过，卷起少年额前的碎发，白石随手拢了拢，转头忽地问谭乐。 “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问谭乐这个问题。 上一次…… 似乎是一个多月前的时候。 谭乐抿着嘴唇想了想，终于给了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医生。” 第40章 养不起他 俗话说的好。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劝人学法，千刀万剐。 而作者巧妙地选择了学医、学法的两个行业写文…… 两本还都扑街了，真的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白石没想过谭乐会这么快回答自已。 他揪了根草杆子拿在手里摆弄着，满眼不屑的问他，“学医干嘛，学医有什么好的？” “能治病救人，救死扶伤。” 还真是千篇一律到令人发指的答案。 白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 “国外一直有三个赚钱行业，律师、医生和搞金融的。” “但是在国内……” 白石停下卖了个关子，直到谭乐搡了他肩膀一下他才继续说着，“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学医。” 他给出了正确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见解。 “先说时间成本，别的专业都是四年，医学专业五年，白白浪费一年青春。” “再说沉默成本，当你选择了医学专业，毕业以后大概率是留在医院当医生，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会选择去留校任教什么的，得不偿失啊……” “你知道医生的工资有多低么？你知道医生得加多少班么？你知道医生工作风险有多大么？” 他的三连问问的谭乐人都麻了。 谭乐抿了抿嘴唇小声问他，“多低？” “f市，三甲医院，主治医生一个月工资一千三……” “这么高啊……” 等一下！ 一千三高个屁啊！ 谭乐怕不是被他半个月七十的生活费给整出毛病了吧。 一千三的工资连他都养不起好么！ 等一下…… 他为什么要让谭乐养？ 白石陷入沉思。 “……的学费贵么？” “你问我什么来着。”白石红了下脸清了清嗓子，“我刚刚跑神了。” “我问你，学医的学费贵么？”谭乐又问了一遍，“会不会到时候学费就很高我负担不起……” “你要是真能考上，学费倒是不贵。”白石掰着手指头说着。 “大学里都有奖学金，也会有什么贫困生救济金之类的，到时候再加上勤工俭学什么的，应该能有不少钱。” “我有个亲戚家的表哥，他上大学的时候各项奖学金加起来一年能拿一两万，读研读博以后还有额外的科研经费可以拿……” 谭乐的眼睛瞪得溜溜圆。 这么多钱？ 那等他入了大学，是不是就可以彻底的脱离谭家？彻底自由的生活了？ 他脸上洋溢起了从未有过的笑容，看的白石汗毛都竖了起来。 疯了疯了。 这人疯了。 “我警告你，你可别学医啊。”白石嘟嘟囔囔的补了这么一句，“我觉得这两年互联网行业发展的不错，你到时候倒不如考虑考虑学学计算机……” 第37章 “正好我也喜欢打游戏，到时候咱们都选计算机行业怎么样？” “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是a市医科大对吧。”谭乐像是没听见白石刚刚说的什么似的问他。 “啊……对。”白石点着头，“世界排名前十，全国最好的医学专业就是这个了……” “也不知道他们高考分数线是多少……” “不是，你听没听见我说的什么啊。”白石在谭乐眼前挥着手，“这专业真不是人学的，而且你不看新闻的么，最近有个医生因为抢救患者无效都被捅死了，这行业风险多……” “你说如果我努努力，考得上这学校么？” “谭乐！” 白石是真的生了气，他抓了一把草就丢到了谭乐的身上。 谭乐被他砸的一愣，转头看着白石已经气得跟个小河豚似的，他眨了眨眼睛问他，“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白石“piapia”的拍着自已的大腿，“我都跟你说了别学医，咱们一起学计算机怎么样。” “是你问我想学什么的，我就想学医。” “学医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白石叉着腰直喘粗气，眼珠子转了几转又问起了谭乐。 “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谭乐倒是懵了。 “为什么非得是学医啊。”白石“啧”了一声，“你说个理由出来给我听听。” “有安全感。”谭乐说的言简意赅，听的白石直翻白眼。 “让你说原因，不是让你搞总结。” “我小时候生过一次病。”谭乐说着指了指自已右侧的小腹，“阑尾炎，不严重，但是当时去医院的时候我以为我死定了。” 那是谭乐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也是被谭峰、黄丽领养的第四年。 那天他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莫名就得了急性阑尾炎，疼的他半夜满床打滚。 起初他不敢与谭峰说自已的身体有了问题，愣是一个人忍到了天蒙蒙亮…… 等谭峰早起上厕所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对，谭乐已经烧的人都有些迷糊了。 他记得谭峰二话不说的蹬着自行车，黄丽抱着他坐在后面抚慰着他。 人到急诊的时候，谭乐真心觉得自已可能命不久矣。 他哆哆嗦嗦的拉着黄利的手腕子，嘟嘟囔囔的说着似是遗言也似是保证的话…… “我一定听话……” “我身体很好……” “让我回家吧……” 黄丽帮他擦着脸上的冷汗，一边安慰着他一边等待着谭峰办手续。 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谭乐已经疼的快要昏过去。 急性化脓性阑尾炎伴局限性腹膜炎…… 情况严重到医生都感叹着小家伙能忍痛…… 医院给他安排了最快的一台手术，他鼻涕眼泪一大把，拉着黄丽的手不愿意松开，生怕他们会因为治疗费用太贵把他丢在医院…… 他清晰的记得，那位给他开刀的医生阿姨。 她非常温柔地告诉自已，整台手术的操作流程，从麻醉到最后缝合，事无巨细…… 甚至到最后还告诉了他手术的全部费用。 她似乎知悉他的一切想法，甚至还拉着黄丽与他保证，无论如何都会接他出院，无论如何都会让他好好活下去…… 谭乐听完这些才安心地被推进手术室。 无影灯亮起的时候，他看见主刀的阿姨沐浴在金色的光晕之下。 第41章 未来生活 白石认真的听完谭乐的故事。 认真的说起了自已的看法。 “很感人，但是你绝对不能因为头脑发热就选这个专业。” 说罢某人绘声绘色的说起计算机行业的就业前景来。 “你是不知道现在那些做计算机相关行业的写出来的游戏有多厉害，他们能用代码实现光影追踪……” “还有还有，听说这书的作者拿着代码随便写一写就能用模型完美模拟建筑物爆炸。” “还有诶，还有电脑黑客，随随便便就能攻击坏掉一个国家的互联网，这简直和打仗一个样。” 白石越说越兴奋，最后生怕拗不过谭乐的想法，索性扯着他胳膊晃着撒起了娇，“你到时候一定要和我一样选计算机，到时候我们一起开个互联网公司，干他个三年五年的一起去m国纳斯达克敲钟。” 疯话说的一套一套的。 谭乐低头笑着，许久才说，“我没玩过电脑，真的有那么厉害么？” “有有有，怎么没有。”白石说着就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我真得带着你开开眼界，等周末我带你去网……” 可一说起网吧，白石多少还是有些抵触，他摇了摇脑袋嘀咕着，“我带你去我家，我自已有电脑，到时候给你看看我自已做的flash还有用c++写的代码。” “……好。” “所以，你可一定要听我的千万不能学医！” 白石的车轱辘话又回到了这个点上。 谭乐刚想点头，却忽的腿疼了起来。 人常说十几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千万不能缺了营养。 可谭乐现在连果腹都只能说得上是勉强，更别提补充营养这种想也不敢想的妄想。 “骨折了还是扭到了？这么疼？要不要去医院？” 第38章 “学医……有用吧。”谭乐惨白着脸还不忘与他开玩笑。 “有用有用有用，我从来没说学医没用，你你你你你……我要不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没事。”谭乐揉了揉膝盖很快便将那股子疼痛忍下，“生长疼，我这是又要长高了。” 他笑的傻乎乎的，看着白石却莫名酸了鼻子。 生长疼。 是一种在生长过程中缺乏钙质补充导致的疼痛。 “你这得补钙，下周我来的时候给你带钙片吧……” “不用不用。”谭乐摆着手，“你自已还是个小屁孩呢，要吃也是你吃。” 他语气带着些许的尴尬，仿佛生长痛这种疼痛是他的过错一样。 出乎意料的，白石没再与他说起这个，他转了话题，忽的问起了谭乐。 “你想过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么？” “从没。”谭乐想了想答他。 “从没想过？” “嗯。”谭乐点着头，“有点不敢想。” 落日的余晖撒在少年的脸上，将他的睫毛染出了一圈金色的光晕。 他有些倔强的看着太阳，仿若只有与太阳这样对视才能彻底掩下心底的无奈。 不敢想未来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也曾经想过。 可是一想未来要是有了伴侣，他连什么也给不了的时候，便会彻底断了这些念头。 人生太苦。 这些苦一个人吃就好。 没必要拖着多一个人下水。 或许…… 他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那样的烦恼。 毕竟连亲生父母都可以轻易将他舍弃掉，怎么可能会有人会喜欢？ 他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雾气驱散，不知怎的就说了句。 “紫色的花，真的好漂亮。” 白石这次回家比平时早了些。 白思韬今天开会还没下班，章知柔还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 他在屋里转着圈儿，四处收集着自已喜欢的小玩意儿。 有小姨给他从国外带回来的徽章，有他收集了许久的纪念币，也有这几年他一直喜欢听的磁带…… 只是这些东西，等他真正拿在手上又有了犹豫。 谭乐真的会喜欢么？ 他太过务实，上次送他的aerosmith的典藏版磁带，这都过去多久了，连磁带盒外的塑料都没拆开。 他转头看了一眼徽章和五颜六色颜色各异的硬币更是发起了愁。 肯定不会要，说不定最后还会和他甩脸子。 说起这个，谭乐有时候还真是固执的令人发指。 白石头疼了起来。 他翻了翻，在一堆零食里找了包薯片啃着，刚吃了口就忽的反应过来。 送谭乐快过期的零食啊！ 说自已吃不完让他帮忙吃总不过分吧！ 这人可是营养不良的都缺钙了！ 白石激动的不得了，找了个提袋提着就进了厨房，十几秒后小跑着就去了楼下小店。 “老板，你家有什么东西是还剩半个月就过期的？” 第42章 妈妈走了 “毛哥，这是我给你带的烟。”魏骋小心翼翼的将书包里的烟盒放到了显示器的旁边，未等毛斯翔开口，立马又从书包各层里翻出打火机伺候着给点了火。 “原来越懂事了。”毛斯翔用力地吸了一口，对着魏骋喷了一口烟雾，“你现在比过去懂事的太多了。” 魏骋笑着挠了挠头发，转身又拿了根烟递到了汪洵手里。 汪洵没接，只是冲着魏骋挑了挑眉毛，魏骋很快意会，恭恭敬敬的将烟放到了他的唇边。 他的手指轻微拂过他嘴唇，魏骋紧张的看着汪洵，生怕他会因此而生气。 好在…… 汪洵似乎心思全在游戏上，并没因为这个有什么反应。 魏骋把火给他点上，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了两人身后，随时等着新的指令。 挺贱的。 真的挺贱的。 魏骋这么想着。 他从高一的时候便与汪洵、毛斯翔一个班。 他是县里体校特招进的一中，那年县里特招进校的名额一共就两个，他便是另一个幸运儿。 他是练篮球的，个子比不上其他人，只能在队里负责控球后卫。 身体对抗打不过，那便练习上篮、投篮和挡拆。 开学后的第一次体育课上，他成功挡拆了毛斯翔的几个中投…… 他听见体育老师夸奖了自已一句，刚想擦擦汗再继续练习，就被毛斯翔用力的撞了一下肩膀…… 那只是一次状似无意的身体碰触。 被撞了以后魏骋甚至还对毛斯翔说了抱歉…… 可是后来呢？ 毛斯翔越看他越不顺眼，似乎也是专门针对起了他。 那次与a组的对抗赛，整场比赛毛斯翔就没有停止过对他的进攻，他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只能与体育老师商量暂时下场换人。 那种“打”并不是打篮球，而是真真切切地殴打。 毛斯翔根本不在乎会不会犯规，他只在乎这个人有没有“长眼”。 去年…… 临参加体育生统招考试的前一周，他训练的时候被毛斯翔撞的锁骨骨折…… 伤势说起来并不严重，毛斯翔家里也不过就是赔了一两万块钱的医药费就算是彻底了事。 第39章 统招考试自然是去不了，至于高考…… 那是更不必说了，他一个体育特长生，按照正常的成绩去高考。 怕是连个好点的三本也考不进去。 魏骋望着面前的两个人。 至于汪洵…… 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他本来就是与毛斯翔一伙的，虽说偶尔会因为毛斯翔打他打得太过分的时候会象征性的拦一拦…… 但是大多时候，真的就也只是拦一拦…… 他听着电脑里成功击杀boss的音效，麻木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嘴里却比脑子更快一步的喊出了一声“哥哥厉害”。 他从小的生活环境便糟糕透顶。 父亲酗酒爱家暴，母亲懦弱不懂反抗…… 从小学开始，每天放学回家见得最多的场景不过是母亲帮吐得一身的父亲擦洗，或是喝多的父亲将母亲殴打在地…… 那时的母亲，总是会一边哭诉着父亲的暴行，一边与他埋怨为什么他还不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带着他脱离苦海…… 生活日复一日。 在他觉得自已已经能对这种狗日的生活麻木的时候。 那天…… 父亲的拳头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天只是很普通的一天。 魏骋清楚的记得那天的一切。 春风和煦，气温适中，他与同学同路回家，刚进屋便看见满室的狼藉。 掀翻在地的大衣柜，砸成碎渣的电视机，以及踹掉了门的冰箱……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与他争先恐后地解释着这个房间里跟个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亲跑了。 那个女人在承受了几年的家暴后，终于不堪重负。 带着家里所有的现金与值钱的物件离开了。 跑之前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或许在母亲的眼里，他甚至不如被她带走的那个玛瑙镯子。 他看见自已常用的玻璃杯下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干巴巴的写着一句，“妈妈走了”。 没有任何的留恋。 从那天开始，施暴的人没有变化，只是受害的人变成饿了他。 他的生活发生了变化，或者……也没有什么变化。 他依旧每天按时上学按时放学。 小心翼翼的藏起自已身上青紫的淤青。 他厌恶父亲却离不开父亲每个月的工资，他也想离开这里，却离不开…… 他无法像母亲舍弃一切。 他混合了父母所有的缺点。 懦弱而无能。 他本没有任何体育方面的特长，却在初二的时候依然选择学了体育，仅仅是因为学体育学校可以包吃住。 他发了疯的锻炼自已，只为着有一天…… 有一天他可以不挨父亲的打…… 可…… “毛哥，我有点不舒服……想先走。”魏骋捏了捏眉心，脸色惨白。 毛斯翔正在兴头上，哪管他想做什么，抬了抬手便打发他离开。 魏骋转身离开，汪洵放下了耳机。 他从网吧离开已经是晚上九点。 已经没了回县里的公交车，学校也关了门。 他摇摇晃晃的踮脚踩着马路牙子，学着小时候的模样在上面走着平衡木。 那时他走几步便会回头笑着问母亲，“妈妈，你看我走的怎么样？” “超级厉害！” 母亲那时候总会这么回答 他忽地觉得自已的举动有知道可笑，走了没两步就从马路牙子上跳了下来，踢着路边的土块继续往前走。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 美好的时光理应短暂，理应转瞬即逝。 冷风吹进衣衫的边角，冻得他打了个喷嚏，他紧了紧衣服的领子，迈步去了一间烧烤店。 店里的老板熟络地与他打着招呼。 魏骋笑了笑，接过老板递来的围裙套在身上，走到角落里拿了板凳便蹲着干起了活…… 他不想回家。 这里便是他的避风港。 第43章 互拍马匹 月考成绩出来的那天。 谭乐笑得嘴角抽搐。 白石一边说着“我家乐乐真的敲厉害”一边又笑话他说“你确定自已嘴巴扬着不是中风了？” 这次月考，谭乐各科成绩稳步上升。 文科的自是不必说，连他一直都不怎么有把握的物理都考了八十九分。 而且数学也得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百三十三，把田昊泽都惊得一直问他“是不是白石给你传纸条了”。 谭乐绷了半天也没让自已的嘴角落下来，最后索性和白石玩起了互拍马屁的游戏。 “还得是你会教。” “不不不，还得是你会学。” “还得是你公式推得好。” “还得是你学得会。” …… 两个人玩得开心，说到最后没了好词儿什么鬼话都往外掏。 “还得是你长得像洋娃娃。” “还得是你眼睛大。” 两个人越说越没谱，说到最后把前座的田昊泽给恶心的不轻。 “你们两个……要不说说对方缺点吧，我听你们再拍一会儿马屁真的会吐。” “完美。” “哪儿来的缺点。” “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可不，连耳朵眼儿都是女娲亲自捏的。” 第40章 “妈卖批哦……”田昊泽骂着脏话转了头。 两个人相视一笑，笑完白石立马比了个鬼脸。 “不过我这次物理最后一题还是做错了。”谭乐说着就去翻物理卷子，“你当时给我讲过的……你要不再给我讲讲……” “讲个屁的讲。”白石一把抓了他的卷子放到自已的桌子上，“我饿了，走我带你吃饭去。” 谭乐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毛，白石瞬间红了脸。 昨天返校的时候，谭乐就催促着白石去找林清潇，可这家伙闹别扭说什么也不去。 后来等问了才知道，小孩这次刚下公交就被那三个人给抢了。 现在浑身上下连十块钱都摸不出。 也亏得是白石上周吃饭还算得上是勤俭节约，生活费还剩下一百五十来块。 要不然他真的好奇这小孩这周是不是准备靠喝风活着。 “你……你别这么看着我。”白石心里没底，“我这周带了好多吃的，就算是不靠着饭卡也能活着。” “是是是，你一个正长身体的小孩，光靠着吃泡面吃辣条吃巧克力喝牛奶，肯定能长成一米八大小伙。” 白石的脸更红了。 周末他给谭乐买的那些零食，最后好说歹说谭乐终是收下了。 可转脸就被谭乐发现他被抢的事情，零食还没被谭乐捂热又循环到了自已这儿…… 他撇了撇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又坐回了位置生闷气。 “怎么？不拍马屁了？”田昊泽欠欠的转了身。 “边儿去。” “起开。” 异口同声。 谭乐摸了摸卷子上的成绩，偷偷瞥了眼白石，见他这会儿气得连胳膊肘都挪到了桌子的最外侧，不免又觉得有些心疼。 他不想告诉林清潇，谭乐是能理解的。 林清潇本来就与白石不对盘，刚开学的那段时候，白石被她砸了游戏机当着全校念检查，后又因为白石上课时各种各样不守规矩的事情，被林清潇罚站…… 只是被人欺负这种事情，谭乐除了想的到告诉老师、告诉家长以外便没了别的办法。 他抿着嘴唇，想了又想，最终能想得到的也不过是帮白石去告诉老师…… 可是这样…… 林清潇怕也不会相信，甚至可能还会问他，“他自已都不来，你给他出头个什么劲？” “地理这个题怎么做。” 白石耷拉着脸把地理卷子扔到两个人中间，“我不会答。” 不会答？ 这家伙明显就是故意没写。 上面同一知识点的填空题和选择题都对，到问答题了一个字没写说不会。 “我这题也错了。” 谭乐推开他的卷子黑着脸转了个身，隔了没几秒又拿着自已的数学卷子转了回来。 “我这个才叫不会。” 白石笑得喷了出来。 临期的牛奶再次成为谭乐愿意接受的礼物。 同样的礼物还有谭乐每天早自习上课前，白石帮他接的一壶满当当的开水。 小孩是不喝热水的，即便现在已经入了冬，他大多时间也是喝着已经有些冰牙的凉白开，一边喊着，“这要是再加点冰块该有多好。” 早自习前的开水房也总是拥挤，谭乐不知道小孩去接着一壶热水需要排多长时间的队。 只是每天早上上课前，那个深粉色的开水壶里永远装着热水。 “我可以自已去的……”谭乐有些愧疚的与他说。 “有这闲工夫你多背俩单词，多看看我给你总结的重点……”白石一边给他热着牛奶一边说着，“别一到考试就又都想不起来了。” 那腔调。 完全是白石一比一复刻家庭伦理剧里老妈子的台词。 只是对于谭乐来说，却是从未体会过的一种温暖。 许是最近被白石这么照顾着，他甚至会开始后怕。 要是等到高中毕业以后，两个人分道扬镳天各一方，到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患得患失并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于谭乐而言，他变得异常纠结。 少年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珍惜当下”，却不明白该如何才能将这时间变得更慢一些…… 第44章 给我当哥 或许。 这种变慢便是长长久久地与他在一起。 谭乐从未想过自已会在单周休息的时候去学校外面走走。 说到底，还是因为囊中羞涩。 他半个月只有七十块钱的生活费，但凡出校一次就算是不添置什么文具本子，光是吃饭也得花出去十几块钱。 于他而言，十几块钱是在校外吃一顿，还是在学校里吃三天。 这个钱他还是算得明白的。 只是从开学至今他也攒了三十多块钱的零用钱，虽说不多，但是出校稍微买些东西总是够的。 最后一节课还未下课，他便忐忑的碰了碰白石的胳膊，小声问他，“等会儿你出校么？” “不出。” 这回答倒是出乎谭乐的意料。 他侧脸看了白石一眼，见他还低头抠着俄罗斯方块，想了想又问他，“我说的是去校外走走。” “你要出校？”白石手上一连几个失误，游戏game over。 “嗯……想出去走走。”谭乐答着却还是有些犹豫，“我没在学校外面逛过，不知道哪里好玩，你能带着我么？” 第41章 那必须能。 白石把游戏机“砰”的一声丢到了抽屉的最里侧，塑料壳子砸中木板发出了一声巨响。 白石前座的小姑娘被这动静吓得浑身一颤，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见田昊泽扭了头，白石赶忙抬手表示了个不好意思，拿胳膊顶了一下谭乐抱怨着，“都怪你”。 好吧，都怪他。 谭乐傻笑着挠了挠头发，心里小雀跃的等待着下课铃响。 终于在政治老师字正腔圆的一声“下课”后，谭乐从开学以来第一次正式的“单周休息”。 白石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只恨谭乐没有早一天告诉自已有出校的计划。 “你平时去哪儿就带我去哪儿呗。”谭乐眨巴着眼睛甚是无辜。 说得轻巧。 他平时去的地方是“三室一厅”，这种地方带着谭乐进去，怕是跟金角大王带着唐僧进盘丝洞吃席也差不了多少。 “你不是说你总是去网吧……”谭乐站在校门口指了指远处一个自已能看得到的红色招牌的网吧问白石，“那个应该就是吧……” “谁说的。” “我看那还有个游戏厅……”谭乐又指了指反方向的一个黑色招牌的店，“要不去那个……” 得了，唐僧比金角大王还会搂席。 “其实倒也不是不带你去。”白石想了想与他解释，“周末人特别多，去了也没什么位置，你要是真想去，等哪天我装病咱俩逃课出来去玩。” 显然。 还是金角大王比唐僧道行深一些。 谭乐眯着眼睛看了白石一眼，“那你平时出校都去哪儿？” 当然是去网吧和游戏厅。 白石脑子里万千只草泥马奔涌而过。 “要不我带你去吃小吃吧。”谭乐想了想建议着，“我听说好像是有条小吃街，不知道在哪儿，你认识路么？” 必须得认识。 只是他兜里现在连一个钢镚都摸不出来，去吃小吃只能闻闻味儿。 更不用提这谭乐。 平时吃饭顿顿点五毛钱馒头的主儿，真要是去了小吃街，他总不能带着他直奔馒头铺搞批发吧…… “我兜里没钱了……”白石声儿小的几乎听不清楚。 “你乐哥有钱。”谭乐说着弹了白石一个脑瓜嘣，从口袋里翻出了三十块钱给白石看，“我攒的，应该够吃点好吃的了。” 嚯…… 这人还真能攒。 白石两个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又想问他是花了多久的hi时间才攒了这些钱的，又怕扫了他的兴。 学校后的小吃街走着去有些距离，白石偷偷看着谭乐。 谭乐的身高比他高了有十多厘米，但是常年营养不良导致他浑身上下看着都没二两肉，即便现在到了冬天，也看着单薄的不行。 他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鼻梁高挺看着莫名的给他面容增添了些许的坚毅。 要是能再胖一点，应该会很好看的吧。 白石这么想着。 “看我干嘛。”谭乐伸手有对准他的脑门弹了个脑瓜嘣，“这个路口向左还是向右？” “额……要过马路。”白石回过神捂着脑门子干嚎，“你能不能别老家暴我。” 小词儿一出口，把谭乐听的脸红了个透彻。 狗屁的家暴。 这小孩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他梗着脖子一路小跑的过着马路，走到半道上又放慢了步伐。 “你走快一些。”谭乐催促着。 眼看小孩慢悠悠的，谭乐生怕有车子撞到他，想了想又走回去扯着他过了马路。 “呦，家暴完才知道疼人了，晚了。”白石得瑟的不行。 “不许再说家暴的事。”谭乐红着脸小声吵吵，“再说了也不是家暴，家暴说的是家庭内部之间的……” “要不我让我爸收养你，你来我家给当我哥，那你再打我就是家暴了。” 白石的脑回路完全不是正常人。 谭乐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别开这种玩笑。” 见他变了脸色，白石再也不敢提这一茬，他收敛了笑容跟在谭乐身后，只觉自已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挺正常的啊…… 逻辑也没错啊……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连带着看起满街小吃摊位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模糊。 “吃什么？”谭乐问他。 “额……那个，那个好吃。”白石随手就指了一个。 谭乐仔细看了看，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馒头铺…… 他疯了才会跑到校外吃这个。 第45章 包子馅儿 “不是不是，他家这个真好吃。” 白石解释着，“看着是馒头，其实里面是有馅儿的。” “你不是不爱吃馒头么。”谭乐问他。 的确是不爱吃。 任何发面的东西对于白石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又噎人又没味，吃起来跟啃橡皮泥没什么区别…… 不，橡皮泥好歹还是咸的…… “素三鲜的，圆葱牛肉的，猪肉香菇的，韭菜鸡蛋的，要什么口味？”老板掀开笼屉问着。 “土豆泥的，我要土豆泥的。”白石一边指着牌子一边与老板说，“要两个土豆泥的。” 第42章 “就剩一个了。”老板有些尴尬，“要不一个土豆泥，一个牛肉圆葱的？牛肉圆葱的两块呢，我给你算的和土豆泥一个价……” “那就只要土豆泥的。”白石继续蹦蹦跳跳的，“你给我拿两个袋子，我们两个分着吃。” “好嘞。” 老板拿着夹子夹好包子，白石已经把兜里的两个钢镚递了过去。 “不用，说了我请的。”谭乐压着他的手腕把钱递了出去，“在拿一个牛肉圆葱的，拿一个馒头。” 老板接过钱，快速的找了零钱递了回去，白石已经把土豆泥包子掰开，正往谭乐手里塞着催促。 “你尝尝，真的不一样，他家这个是真的好吃。” 那模样，比老板做生意还热情积极。 谭乐看着手里的土豆泥包子，淀粉配淀粉的组合。 四舍五入约等于就是个馒头。 “你是不知道的，他家的土豆泥做的时候用了不少的心思，土豆泥是高汤吊的，里面还放了些肉末，我家老白说他小时候就爱吃他家……” 某人边说边往嘴里塞。 谭乐咬了一口，味道比想象中真的好吃不少。 土豆没有压得很碎，略微还带着些许的辣味，里面的肉末吃起来口感丰富的很，味道的确是挺好吃的。 只不过…… 白石这会儿明显表情狰狞了不少。 这货明显是不吃馒头的，把馅儿啃完了剩了包子皮就束手无策了。 拿在手里也不敢扔，最后只能变成。 皱着眉头吃一口，嚼都不嚼就干吞，再吃，再干吞…… 看着像是一个打不出鸣的公鸡。 “这么喜欢吃？要不我这半个也给你吧。”谭乐说着就掰开了手里的土豆泥包子，还坏心眼儿的把大半的包子皮都掰给了白石…… “我饱了，嗝……真的，你听我都打嗝了，嗝……”白石欲哭无泪。 “只喜欢吃馅儿，不喜欢吃馒头皮？” “不不不，是正好吃饱了吃不下……”白石找起了借口。 “那就回学校吧，咱们等晚上再吃。” 白石：…… 白石：我正在长身体啊喂！ 白石正掰着手指头算计自已的那些临期零食库存，就见一个完整的肉包子馅儿递了过来。 “我吃不惯馅儿，你不喜欢吃皮。”谭乐把用塑料袋包着的肉馅儿又往他面前递了递，“正好，能搭配着吃包子。” “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那也没办法。”谭乐挑了挑眉毛，“我从小吃牛肉就不消化，你要是不吃我还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消化你还买牛肉的……”白石嘟嘟囔囔的。 “因为你喜欢吃牛肉。” “那我还想吃烤肠。” “给你买。” “还有烤面筋。” “我请。” ------------------------------------- 时间总是匆匆。 就在白石都有些忘记省里要数学竞赛的时候。 竞赛的日子如约而至。 班里一下空出来了好几个座位，以至于每科老师上课之前都会愣一下，而后在开始讲课。 张俭作为带队老师跟着一起去了，临时调课没有别的老师能代课，于是数学课只能改为自习。 班长、学习委员、几门课的课代表全都去参加了竞赛。 管事儿的没了，剩下的全是“群众”。 班里乱糟糟的，说不上到底是在背书还是在聊天。 谭乐参与不了数学竞赛，也参与不了聊天八卦。 他拿着英语练习册把阅读理解看完，题还没来得及做便见前座的田昊泽往他桌上丢了个纸团。 纸条皱巴巴湿乎乎的，谭乐看了田昊泽一眼，想问他怎么就给自已扔了纸条子，却见他已经与身边的人聊了起来。 “下课去五楼物资室。” 纸条上言简意赅的写着这么几个字，谭乐翻过背面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想问田昊泽到底什么是这么神秘，没想那人却像是铁了心一样不肯回头。 下了课，谭乐还没起身，田昊泽已经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这么神秘？”谭乐自言自语，却沿着走廊走了去。 谭乐所在的高一一班位于教学楼五楼的最南侧，物资室则是位于教师办公室的对面，在教学楼五楼的最北侧。 这里平时很少会有人来，毕竟谁也不想因为在这儿晃悠被老师逮个正着。 谭乐走进，见物资室的门虚掩着。 他曲起手指轻轻的叩了叩门，在听见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后，才推门而入。 物资室只有半间教室那么大，这会儿屋里灯没开，窗帘也拉的严实，摆放的几排货架用于堆放教具和办公用品。 一进屋，谈了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屏住呼吸站在了门边儿。 “这不是白石小弟弟的小伙伴儿么。”毛斯翔阴阳怪气的从货架后闪身而出，他嘴里叼着根抽了大半的烟，面儿上看起来阴恻恻的。 “找我有事？”谭乐说着，不动声色地扯了下背后的门，却发现门已经被人在外面合上，这会根本扯不开。 第46章 他们走了 “怎么和白石小弟弟说起话来一个腔调。”毛斯翔抬手拍了拍谭乐的肩膀，“没事儿哥哥就不能来找你了？” 第43章 他说话的腔调越听越像个太监，听的谭乐胃里一阵阵的泛起恶心。 谭乐咬了咬嘴唇不说话，正想着该怎么逃跑，就听物资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 “毛哥。”魏骋毕恭毕敬的拿了盒烟递给毛斯翔，见他接了立马找着借口想走。 “要是没别的事儿……” “让你走了？”毛斯翔抬腿对着魏骋的小腿就踹了出去，差点把魏骋踢得跪到底上去。 魏骋拉了一下架子稳住身形，很快脸上有挂了笑意，“我想着早点走能不耽误您的事儿……” “白石小弟弟的朋友有些事情搞不清楚情况，需要你教教他。” 说罢，他猛地搡了一下谭乐推到了魏骋的面前。 魏骋拧眉，机械的揪高了谭乐的领子，面上表情僵硬的不像话，他一字一句地问着毛斯翔，“毛哥想让我怎么教他？” “平时我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教他。” 魏骋垂下了眸子，右手扯高了谭乐的衣领，左手虚握着空拳对着谭乐的肚子就打了过去。 谭乐弓起了身子，发出了一记闷哼。 “看样子还是教你教的不够多。”毛斯翔把烟抽完扔到了地上，踩灭烟头，在魏骋脸上拍了拍，紧跟着一记重拳便打在了魏骋的腹部。 “你要这么打。” 他的笑声在物资室里回荡。 压低了魏骋呼痛的声音，也盖过了谭乐的惊呼…… 他挣扎的站起来想去扯开毛斯翔，却被毛斯翔搡的对着货架子直直的飞了出去…… 他的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了两下却没有抓到任何的支撑，摔倒在地的时候，他只觉得额头碰到了什么东西，并不疼，接下来却觉得额头又温热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好好教教他。” 毛斯翔推开物资室的门离开。 魏骋捂着肚子支撑的站起身来。 物资室的门开了又关。 光线变化让谭乐的眼睛又瞬间的不适，他抬手摸了摸额角，掌心黏糊糊的…… 看见魏骋向自已走了过来，谭乐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或许是想将自已拉起。 只是下一秒…… 一脚踹到了他的肚子上…… “我不该心软！” 魏骋吼着，很快的又踹出了第二脚。 “你们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我只想参加高考！我只想好好学习！我只想能熬到毕业！” 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却在踢出第三脚的时候被谭乐抓住了脚腕…… “他们走了……” “……你晚会儿再出去。” “嗯……” 上课铃声打破了走廊里的嘈杂。 物资室里飞扬的尘土缓缓尘埃落定…… 谭乐从水泥地板上坐起，拉了几次架子才算是彻底站了起来。 他身上一阵阵的疼着，连喘气都是绷着的。 眼前花白闪烁，忍过一阵头晕。 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用微光透过物资室的窗帘缝隙。 丁达尔现象下，扬起的灰尘似乎都有了明显的分割线，在光线中闪烁。 难过总是会难过的。 就在他以为自已会与难过一辈子和平共处的时候。 难过却又添了狼狈，最终变成无法摆脱的压抑与焦虑…… 他拉开物资室的木门，门板发出“吱呀”的响动。 屋外阳光刺眼，他抬手遮住眼帘让自已适应着刺目的光耀。 正对面的教师办公室里，两个老师正埋头批改着作业。 好像办公室外的世界与他们毫无关联。 也或许他本就是透明人，即便在这里做出些什么，都不会引得他们的关注。 他下楼去了卫生间。 这里空荡荡的甚至还有些许的回音，只能听见细微的水流声。 墙上的镜子只有中间还勉强能找的清楚人影。 谭乐看着镜中的自已。 血迹蔓延了几乎半张脸，他苍白的脸色映衬下显得格外骇人。 他掬了凉水在脸上泼了两下，冷冽的水刺激着伤口，发出一阵阵的钝痛。 几番清洗过后，疼痛变得麻木。 他抬头又照了照镜子，伤口只能偶尔冒出些淡粉色的印子…… 血应该是止住了，只留下了一个黄豆大小的创口。 他拨弄了两下头发，也遮不住眉峰的伤口。 肯定是瞒不了的。 他自嘲的想着。 可…… 谁又会在乎呢？ 他回了教室。 这节课是地理课，地理老师看谭乐站在后门踟蹰，只是捏着粉笔头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进班便没了其他。 你看，完全没人会在乎。 他脑子昏昏沉沉的，眉毛上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着，让他心里也跟着一阵阵的泛着难过…… 他看着田昊泽的背影，莫名的就有些想笑。 等着地理老师喊出那声“下课”，没等谭乐去问田昊泽，他人就又溜了。 “你袖子这里脏了。”田昊泽的同桌万蕊说完又指了指谭乐的胳膊，“还有这儿……” “谢谢……”谭乐低着头道了句谢，眼眶子跟着热了一下。 “你伤口要消毒么？看着好像挺深的……” “我没……” “我有碘酒。”万蕊说着转身在自已桌兜里摸了摸，将一瓶碘酒掏了出来。 第44章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小包棉签和一个创可贴。 谭乐接过棉签，摸索着在伤口上抹了几下。 碘酒并不蜇人，却险些把她的眼泪给刺激出来。 他咬住嘴唇，自虐的在伤口上又滚了几下，简单的处理好伤口，他把创可贴和碘酒棉签又一起还给了万蕊。 “贴上会好一些……” “就不浪费东西了。” //万蕊是这个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谭乐，也可以说是没有被白石救赎的谭乐。 //是的，文里不只有一个谭乐，有各种各样的乐乐，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乐乐在做了不同选择的时候的不同结局 //再出现这种乐乐分身的时候，我会说的~ 第47章 无所不在 棉签掉落在地理课本上，湮出一小摊紫灰是的痕迹。 他记得化学课本里有详细的解释。 “负一价碘离子被氧气氧化，变成了碘单质，碘单质为紫黑色。” 他嘴角扬了起来，牵起了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 笑容并不灿烂，也洋溢不出欢愉…… 像氧气一样无处不在，也一样的透明…… 下午第二节课刚一下课。 白石就捧着一塑料袋的东西出现在教室门外。 小孩一蹦一跳的，像是献宝似的把东西放到了谭乐的桌子上，而后便笑吟吟地说着，“终于有机会还你一顿饭了。” “考的怎么样？”谭乐下意识地问他。 “你先尝尝……”白石急得不像话，“这个可不是我自已买的，是张老师请的，你要是还的话得还给咱张老师去。” 说是这么说的。 可真正情况几个人谁不知道。 考完试张俭拿着出差经费说是要带他们几个顺便吃点饭。 这么大的熊孩子，哪个不是一看见洋快餐就走不动道？ 于是老张大手一挥领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杀去了麦当劳。 只是张俭那个平时一顿饭顶别人两顿饭的白月光，今天不知道怎么就没了胃口。 小傻子白月光一边咽着口水看着别人吃，一边把怀里的袋子护的紧紧的。 “给谭乐留的？”趁着没人注意张俭问他。 “不是。”白石快速否认。 “那你说我要是给谭乐买一份买什么套餐合适？”张俭说着翻起了钱包。 白石傻呆呆的提着自已的袋子与张俭说，“和这个一样就行……” “去帮我给他买一份。” “嗯……” …… “……所以不是我给你买的，是张老师……”白石解释的跟车轱辘套话一样，他说的眉飞色舞，忽地停了下来。 “你受伤了。” 他说着，手指已经快要碰到了谭乐的额头…… 谭乐侧了下脸，一边解着塑料袋一边随口敷衍，“我自已磕的，没事。” 眼瞅着小孩根本不听自已的，再次想要拨开他的碎发观察，谭乐抬手就拍飞了他的爪子。 “别摸，给我摸感染了小心我讹你。” “你摔哪了？”白石仔细看着伤口，声音陡然增大，“摔哪了！” “厕所。”谭乐抿着可乐，语气平静，“下课的时候着急上厕所，摔洗手池子上了。” 白石定定的看着他，仿佛想要看透谭乐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些什么…… “没事的，就是个小擦伤，过几天就好了。” “你真的很不会撒谎。”白石咬了下舌尖，下巴都跟着有些发抖，“洗手池子是陶瓷的，没有个尖角，你怎么能摔出这样的伤。” 谭乐混不吝了起来，“看得出我撒谎，就是因为我有事情不想说，既然我不想说你又何必要问？” “知道了。”白石坐回座位，再也没有多问半句。 ------------------------------------- 冷战，总会伴随着一方成功递出橄榄枝后快速破冰。 前提是，成功递出。 谭乐是非常想递的，but…… 白石根本不给他机会。 问问题不搭理他。 喊着一起吃饭不搭理他。 就连语文课上林清潇故意为难白石的时候，白石宁可站到外面去，都不愿意扫一眼谭乐在课本上快敲个洞出来的知识点。 “一身反骨。”林清潇低声骂了一句，像是被气得喘不上气儿似的深吸了几口气磕了磕书脊。 “我们继续刚刚的内容，‘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万蕊，你来回答一下课本上应该是怎么解释的？” 万蕊瑟缩了一下，很快便站得笔直，字字铿锵的答着，“红色的管箫颜色艳丽，我非常喜欢。你送给我从郊外采来的茅草，确实美的出奇……” 万蕊忽然卡了壳，她犹豫着，手指轻敲着桌面，却顺不下后半句话。 “彤管……彤管应该比荑草贵重……” “背得什么玩意，坐下，把全文解析抄三十遍，放学交到我的办公室去。” 林清潇不悦地拿粉笔使劲砸着黑板，“我之前和你们都说过多少次了，这部分是考试的重点难点，你们怎么就一点心也不操？” “我教书十几年，培优班都带过四届了！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 她的“训话”一直到下课也没有结束。 最后还是第二节课的英语老师提前出现，算是把他们从林清潇的手底下给拯救了出来。 第45章 谭乐被这低气压的透不过气，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教室外面的白石。 小孩明显还是不想搭理他，这会儿整个人宁可看着栏杆外都不愿往班里扫一眼…… 这脾气也太大了，都两天了，气儿还没消么？ 谭乐发呆想着。 “谭乐，背一下课文。” 谭乐猛地起身，带着桌椅板凳发出了一连串的巨响。 他脸红的扶好桌椅，眼珠子乱转找着自已该背哪段的线索。 “三十三。”白石在走廊里喊了这么一声。 声音穿透教室的玻璃，准确的砸进了谭乐的心里。 他笑了笑，脑子里快速找到unlt 33的课文背了起来…… 第48章 理所应当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和你做同桌。” 白石把课本摔的“砰砰”响，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和谭乐吵吵，“你跟我道什么歉，那都是我的错。” “不不不，还是我错了。”谭乐扯着他的袖子晃啊晃的，“我不该跟你说谎的……” “我哪敢管你这个。”小孩的嘴巴敲得跟能挂个油瓶儿似的，“你喜欢说谎就说呗，想跟我生气就生气呗，我算什么啊……” “算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于是，翘嘴儿白石瞬间笑歪了嘴儿。 趁着白石还没再问他受伤原因，谭乐赶忙找了个话题打岔。 “没了你，我怎么能一直留在培优班。” 这明显是句拍马屁的话，可白石听了却变了脸色。 “你想留在培优班？” “嗯？” “有多想？” 有多想？ 特别特别特别想。 只要成绩滑落，只要被转到普通班。 谭乐面临的只有一种结局。 退学，打工。 如果要是过去，谭乐或许也没有这么难以接受这种结局。 他过去想的很少，认为人生只是简单浅显的按部就班。 到了七岁，上小学。 到了十三岁，上初中。 到了十六岁，上高中。 待到十九岁高中毕业，那就按部就班读大学。 而后等他二十三岁大学毕业，那便是按照所有人都有的经历去找工作…… 这种未经思考的按部就班，也是一种的理所应当。 但是白石打破了这种理所应当。 你理所应当的应该有的是梦想。 你理所应当的应该有的是未来。 这是谭乐过去不曾考虑过的东西。 他现如今有了梦想，有了对于未来的憧憬。 倘若有一天真的成绩下滑，真的不小心从培优班跌落到普通班里去…… 谭峰根本不会听他的解释，只会让他尽快的休学，进场打螺丝…… “很想很想的那种想。”谭乐虽说看起来还是笑着的，语气却认真的不得了，“就算是拼着一个月不睡觉不吃饭不喝水也想试一试的那种想。” 白石挑高眉毛瞪大了眼睛。 “培优班有什么好的，美术课、体育课、音乐课我都多长时间没上过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争分夺秒……” “你看看你，连几点吃饭，几点睡觉，几点上厕所都做了严格的规划，这样的生活真的有意思么？” 谭乐还是点着头。 “你……”白石气得直摇头，“那你留培优班，我去普通班，到时候咱们俩在墙上打个洞，我给你做个土电话，不耽误联系。” “就不能都留在培优班么？”谭乐眼神空洞。 “你……啊啊啊……你真的是烦死我了。”白石咬牙切齿把语文课本翻得快要冒火星子，“留留留，肯定留。” “看我期末给你考个全年级第一！”某白大言不惭。 “顺便给高考也给考了！”某白大放厥词。 “考个省状元！”某白出言不逊。 “咱俩并列省状元！”某白想起了某谭。 “好。” ------------------------------------- 时光如白驹过隙。 就在谭乐以为眉峰受伤的事情彻底糊弄过去的时候。 他看见魏骋出现在了教室外。 白石这次比谭乐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一冲出教室就挡在了谭乐的前面。 “伤口长得不错，好的挺快的。”魏骋指了指自已的眉毛与谭乐说，“你头发再遮着点儿就彻底看不出了。” 白石猛地回头，再看谭乐的时候眼圈都跟着红了起来。 “我没事。”谭乐拍了拍白石的肩膀安抚着他，抬眸望向魏骋，“有事？” “嗯。”魏骋点着头，却说的含糊其辞，“还是上周末的那事。” “又是要钱？”白石皱着眉头，“这次又要多少？” “和上次一样。”魏骋一点也不想传达这些话，甚至连那数字都不想说出口。 “你们疯了么？”白石压着声与魏骋吼着，“我半个月生活费才多少？一点活路都不想这给我留？” “我管你死活……”魏骋梗着脖子，“你饿死也好，被打死也好，都是你自已的事情。” “不要脸。”白石被气得骂了一句，却被谭乐扯住了袖子。 “你就不怕我们跟老师说么？”谭乐这么问了他一句。 “挺怕的。”魏骋笑着，笑意却完全不达眼底，“真希望有人能跟老师‘好好’说说，说我是怎么欺负人的。” 第46章 “你别太贪得无厌。”白石又说了一句。 “是啊，的确有点贪得无厌。”魏骋笑着，“那你要不试试反抗反抗？” “我会的。”白石一字一句。 “那我等着你起义成功的好消息。”魏骋双手插着口袋，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们打的，对吧。”白石转了头就问谭乐。 “嗯……但是不严重，现在都痊愈了。”谭乐扯着白石的袖子小声说着，生怕惹得他又生了气。 白石定定的望着他眉峰的伤痕。 痊愈？ 不严重？ 伤口直到这几天才勉强结痂。 前几天谭乐连眼睛都是肿的！ 这么大的伤痕，无论谭乐怎么遮盖，伤痕都是那样的显眼。 白石抬起手腕，撩开了谭乐眉毛前的碎发。 谭乐想躲，却被他盯得心虚不敢躲，最后只能微微屈膝，由着白石端详着自已的伤痕。 “早就不疼了，真的没事了。”谭乐看着白石的脸色，说着还想伸手压一下伤痕，被白石打飞了手腕子。 “你别不信啊，真的不疼。”谭乐小心的陪着笑。 “是他们谁打的？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白石帮他盖住了头发问着。 “其实他打的不疼，真的。” 魏骋始终都是收着力气的。 从开始打出的那一拳到最后对着地板踢着的那几脚…… 几乎没有一下是真的伤到他。 只是…… 只是他自已或许…… 谭乐不敢再想。 第49章 要有出息 若是说那个学生不喜欢放假休息。 谭乐肯定要把手举得高高的。 许是这周两个人心里都藏着事情，他们并没在学校磨蹭到最后。 不过晚上七点，谭乐便回了家。 只是打开房门之前，他还是有些忐忑。 若是额头上的伤口被谭峰和黄丽看见了，他该怎么与他们解释？ 他想着逻辑完整的说辞，终于拼凑出了一个自已着急上课不小心磕到楼梯的借口出来。 家里……没人。 谭乐松了一口气，脱了鞋子摆放到鞋柜，小心翼翼的踏入了家门。 房间里寂静到只能听见他自已的呼吸声。 厨房里散发着某种食物发霉的气味，他皱着鼻子闻了闻，看见对方在角落里早就已经炸了窝的垃圾桶和水槽里摞了不知多久都已经有些发粘的碗筷…… 他打开冰箱，翻出一袋看起来还算是新鲜的青菜，又在冰箱门上找了颗鸡蛋，拿了柜子里不知道买了多久的挂面，便开始烧水做饭。 小锅里，开水中的气泡愉快翻滚，水蒸气升起，穿过冷却的空气，最终在橱柜上留下冷凝而成的水滴。 他抓了把挂面，扔进锅里用筷子搅了搅，待水沸腾，他敲着鸡蛋。 想想又怕不稳妥，赶忙把鸡蛋敲到了小碗里。 还好，只是散黄了，还没有变质。 简单的一碗鸡蛋青菜白水面，莫名带来了某种温暖。 当空气里飘满了食物的香气时，谭乐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只是…… 一个人吃饭终究是有点无趣，相比之下在学校的时候，至少有白石一直陪着自已。 也不知道小孩这会儿到家了没有。 也不知道小孩到家了以后会干些什么。 也不知道小孩是不是还没吃上饭。 …… 他控制不住自已的想法，连面条什么时候吃完的都有些不记得。 家务总是要做的。 只是路过洗漱台拿扫帚的时候，他习惯性地瞥了一眼镜子。 眉峰的伤口已经有了脱落的痕迹，他用手压了压，除了有些触感异常，现在已经完全不疼了。 他冲着镜子咧了咧嘴，却瞬间觉得自已看起来都变得陌生了不少。 他过去是不会笑的。 也不能说是不会笑。 他的笑从来都是讨好别人的，无论是谭峰还是黄丽，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姥姥姥爷…… 甚至与同学、老师…… 他永远都是在讨好的。 他已经记不清自已遇到白石以前，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时候。 门锁转动。 谭乐提着扫帚从卫生间里出来，却见奶奶领着谭天赐进了屋。 他弯腰帮奶奶拿了拖鞋，想着在帮谭天赐那一双的时候，却见他两步踩上了沙发。 黑灰色的脚印一个摞着一个，在那个早已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沙发上看起来还是那样的显眼。 他提了双拖鞋过去给谭天赐换着，却听谭天赐问他，“你什么时候才能从我家滚蛋？” “快了。”谭乐回了他一句，却没想着与他置气，“你再忍忍，等你上了学，天天都是好日子。” 谭天赐撇着嘴再沙发上翻了个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看起了电视。 谭乐提着鞋，转头一看奶奶拿着扫帚已经扫起了地，赶忙抢了她的扫帚。 “你去休息一会儿，我来。” 一老一少，都想让自已干得多一些，让对方休息休息。 谭乐见抢不过，索性把扫帚放下，去卫生间里又拿了拖把拖起了地。 “我的乐乐，最近成绩怎么样？”奶奶忽地问他。 谭乐轻哼了一声，“还行。” 第47章 “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奶奶喘着粗气儿，“也一定要有出息，一定要离这个家远远的。” “我还得孝顺您呢。”谭乐笑得眉眼弯弯，“您在等我几年，等我有了工作上了班，到时候一准儿的孝顺你。” “奶奶……不用你照顾了……” “我知道他们待你不好……也知道……” “没事，他们待我很好。”谭乐安抚着她。 老人大喘着气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绢儿，她一层一层的将手绢儿翻开，将里面的一叠钱露了出来。 这些钱里，最大面额不过十块，目测总共也就是二十几块钱。 老人很仔细，边边角角都理得 整整齐齐。 谭乐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他知道奶奶的情况从来都不好，老人家没有退休金，每个月只有村里给的几十块补助和一块贫瘠的地。 前些年，她身体还行的时候，还能靠着那块菜地赚个嚼谷。 去年年初奶奶的了场感冒，拖拖拉拉的四个月才见着好转。 病好后身体大不如前，甭说下地干活，就算是偶尔走的路多了，就会喘不上气来。 就像是今天，大抵也是因为去幼儿园接了谭天赐放学的缘故。 “拿着吧，多了我也没有。”奶奶把手绢往谭乐的方向推了推。 谭乐把手绢放到膝盖上，仔细数了数。 一共是二十七块…… 他把钱再度理得平整，转身拿了自已的书包，从里面找着这周攒出来的几块钱，一并塞进了手绢里。 “您收着吧。”谭乐把钱塞进了奶奶的手里，“我刚刚看了，我零用钱还多着呢，花不完。” 第50章 一个鸡蛋 门锁再次有了声音。 谭乐抬头，正巧看见黄丽推门进了屋。 “我饿了。”谭天赐恰到好处的吼了这么一嗓子。 “奶奶中午就给我煮了碗面条，我都快饿死了。”谭天赐抱怨着。 见谭峰也跟着进了屋，谭天赐的委屈像是全部爆发了出来。 他小跑着抱住了谭峰的腰，一边哼唧一边诉苦，“爸……我今后能不能不去奶奶家了，她家只有面条……” 谭峰眉头皱了起来。 黄丽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瞪着婆婆就数落了起来。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天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这天天让他吃面条，到时候影响发育了怎么办？” “我做的菠菜面……还打了鸡蛋进去……” “自家鸡下的蛋……可新鲜了。” 老人小声解释。 可这解释在黄丽的耳朵里并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辩驳。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加了鸡蛋也不行！”黄丽插起了腰，“他这么大，吃饭要精细着些，一个鸡蛋的蛋白质哪够，他现在钙也得跟上，到时候发育不良，个子长不高，你负得起责么？” 谭乐抬眸看向黄丽，嘴唇蠕动了好几次。 他拿了扫帚和拖把进了卫生间。 路过镜子的时候，他再度照了照。 镜子中的自已眼神空洞，嘴角挂起的笑意无论他怎么咧嘴也无法在挂回去。 眉峰处那一个伤疤依旧显眼，即便是用头发遮也遮不住…… 没有人发现…… 从没人看得见。 即便是……奶奶也好…… 在这里，他总是透明的…… 他放好了所有的东西，听着卫生间外黄丽数落着奶奶。 他接了一小杯水，拿着去了阳台。 窗户外，两盆紫色的多肉长得蓬勃妖娆。 他将水浇了进去。 矿泉水瓶子做成的花盆里，多肉咕嘟嘟的喝着水，转身从阳台离开的时候，他看见门外的谭天赐。 “我们出去吃，你一个人自已在家里吧。” “好。” ------------------------------------- 相比之下，白石幸福的多。 这周章知柔出差去了欧洲回不了家，白思韬虽说明显做饭没有平时上心，但还是在厨房里给自家小兔崽子鼓捣出了三菜一汤。 只是…… 真的比平时差了不少。 番茄牛腩烧的连番茄都还能看得出形状，至于花蛤炖蛋…… 里面似乎还有沙子。 没妈的孩子果然是像棵草。 白石这么想着。 好不容易跟嗑瓜子儿似的把花蛤炖蛋给收拾了，在白思韬眼神攻势下，白石愣是硬着头皮又吃了两块番茄炖轮胎…… 好不容易把饭菜收拾了80%，他刚撂了筷子想着去倒杯饮料往下顺一顺，就听白思韬喊他。 “干嘛。”白石耷拉着脸又坐回了位置，“我实在吃不下了，你让我先去……” “想谈谈么？”白思韬问他。 “谈什么？”白石心脏漏了一拍，却还是硬着头皮问他。 “你觉得呢？”白思韬把问题又丢了回来。 “少拿你用来对付乙方的那一套对付我。”白石冲他翻了个白眼略显不爽，“有话直说。” 这是白思韬的老套路了，说话不说完留一半，等着对方自已递话。 过去他不懂这套路，自已跳了不少的坑。 “游戏。”白思韬提了个醒。 白石木着脸反问，“什么游戏？” “你一个月没玩游戏了。”白思韬清了清嗓子，斟酌起说辞，“我看你把你账号上的装备 也给卖了。” 第48章 游戏好友是可以看清对方的装备信息的。 白石素来烧包，游戏里的人物也比别人花枝招展，不不不，是威武霸气。 从穿的到戴的，不光属性惊人，连颜色都是花重金染成一样的。 前几天白思韬闲来无事，一看游戏里弹了个消息提醒，说白石已经一个月没玩游戏了，让他喊白石“回归”。 再看游戏人物…… 好家伙。 威武帅气花枝招展小伙儿，变成光不出溜裸奔糙汉…… 这小家伙过去就算是再发疯，也没给自已人物整的这么难堪过。 那会儿白思韬要不是想着他在学校里联系着不方便，高低得问问他到底是发什么疯。 白石盯着盘子里剩下的大半番茄牛腩，只觉得这头牛死的太可惜了点儿…… “玩儿腻了，想好好学习，就把装备都扔了。”白石语气慵懒，手指头戳着筷子的木头节，“这次更新的东西也没什么意思……” “扔了？”白思韬摸了摸下巴，“扔哪儿去了？” “打boss的时候扔秘境了。”白石翻了个白眼，“打完boss觉得没什么挑战了，就扔了。” “挺会说瞎话的。”白思韬给了他这么个总结。 白石抬眸与白思韬对视，却一点也没露怯。 “前几天服务器上有个拍卖。”白思韬说着观察着白石的表情，“钴蓝色的，总共带二十七个孔镶嵌的远古武土传奇战袍，拍卖价两千，成交价五千……” “嗯。”白石点着头，继续装他的混不吝，“可能是别人捡走了吧。” “我不会问你为什么那些装备会出现在拍卖商城，也不会问你拍卖后的钱去了哪，我只问你，可以谈谈么？” 白思韬看着白石，他太清楚自家熊孩子是个什么德行。 学习能力出众，平时遇见事情了也习惯于自已解决。 可是归根到底，他毕竟才十二岁，还是个小孩子。 这个年龄的孩子大多会开始叛逆，如果管束不好，未来…… “我没乱买东西，也没乱花钱。”白石摊了摊手，“而且本来就是我自已的……” “这半个月生活费我就不给你了，你自已靠着那笔钱生活。” 第51章 全省前十 说…… 还是不说？ 白石心里忐忑不安。 诺基亚手机特有的铃声忽地响了起来。 白石听得浑身一颤，再看白思韬也是变了脸色。 “你老师的电话。”他指了下手机屏幕，未等白石反应过来，就按下了接听键。 白石后背的冷汗一股股的往外冒，连带着手都跟着有些发颤。 林清潇…… 林清潇应该还不知道，他还没去告老师…… 知道了也不应该是他害怕，是那些人渣害怕才对…… 他安慰着自已，却还是被白思韬的眼神吓得心神不宁。 “对，我是白石的家长，白思韬。” 老父亲的声线依旧沉稳，听的白石这下连鸡皮疙瘩都爬起来站起了岗。 “白石，数学竞赛，全省前十！省队队员！能参加全国联赛了！” 张俭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了过来。 白石猛地松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脏“砰砰”狂跳，他耷拉下刚刚一直直挺的肩膀，清了清嗓子示意白思韬问张俭，“其他人呢？” 白思韬把手机开了扩音，那边的张俭一边翻着名单一边汇报着战况。 “阮欣欣二十四，秦书晨三十四，其他人排名比较靠后，不过也都在前二百，六班还有个余珊珊，二十二，到时候一起参赛……” 白思韬自然是高兴的。 他看着满屋子上蹿下跳的熊孩子，与张俭寒暄了几句“多亏你操心”之类的客气话便挂了电话。 见白石终于一个大跳仰躺在沙发上，白思韬这才问他，“想着怎么庆祝？” “要钱。” 浅显易懂言简意赅。 白家的奖励原则无非那么几个，钱，玩具，游戏机，旅游计划。 过去的白石，只要有机会必然会选择旅游计划…… 只是这几年国内经济发展太快，他与章知柔一年难得能有闲暇的时间。 甭说度假旅游，现在两个人连周末的时间都不容易凑齐，一家三口总是聚少离多。 久而久之，白石再也没想过旅游这个选项。 毕竟再傻的傻小子也能明白的道理，空头支票没用。 至于钱、玩具与游戏机，现在无论怎么想也是钱最重要。 于是，当白思韬把一千块钱塞到白石手里的时候，白石笑的甭提有多奸诈。 “最近拿这么多钱有什么打算？”白思韬终归是有些不放心，“你这小金库都快够普通人生活半年了。” “不不不，我是败家子。”白石把钱收到口袋，笑吟吟的与白思韬说着，“我一点儿也没继承你和我妈的优秀基因，对投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与其冒着风险赚钱，倒不如老老实实的有多少花多少。” 败家子儿言论一套一套的。 白思韬无奈叹气，最终还是与自家傻小子妥协。 ------------------------------------- 谭乐早早地就守在了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等人。 说到底还是因为上周小孩刚下车就被人抢了钱，谭乐心里多少还有些担忧。 第49章 人常说从前慢，从前的车马很慢，从前的书信很慢…… 却不知在联络不方便的年代，有时连想见上一面，都要靠着缘分与运气…… 每当有车子驶过，谭乐都会抬头望一眼，而后发现没有想看见的那人时，又垂下脑袋继续背着他的单词卡。 班里的人他见了一半…… 唯独没有见到自已想见的。 他像是在等待着那个永远也不会来找他的人。 可他却依旧固执，依旧相信着。 或许是下一趟车，或许在下一个拐角…… 天色渐晚，他终于决定在末班车开来之前离开。 他提着东西回了班，在看到角落里那人正和班上同学聊的开心，这才算是舒了口气。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还提着换洗的衣服？”白石从他手里接了包，“你就不能先回宿舍把东西放下了？” “怕迟到了。”谭乐笑的眉眼弯弯，“你怎么样，今天碰见他们了没？” “没有。”白石笑的几乎仰过去。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趴在谭乐耳旁说着，“他们几个好像是被停课了。” 这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周末两天压在心底的烦忧像是被一键清空，谭乐嘴角扬起弧度，伸手使劲揉了两把白石的头发。 他的头发很柔软，摸起来像是高贵血统的品种狗一样，毛乎乎的。 “别揉了，别给我头发揉没了。”白说虽说语气不好，却一点也没躲闪的意思。 谭乐又揉了两把，趁机揉了个够本。 “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班里的好多人都说见着你了，躲哪儿去了？” “没什么。”谭乐笑了笑，从书包里翻出课本稳着心跳，“就是……来的路上走的慢了些。” “我给你带了两个东西。”白石神秘兮兮的从桌斗里掏着，“诶，你用不着闭眼睛，没那么大神秘感。” “哦……”谭乐睁开了眼睛，从脖子到耳朵尖儿都染了红晕。 他看着白石拿出了两本书。 《数学也可以这样学》 《宝石圣典》 两本书风格迥异，看起来应该是什么课外读物之类的。 书的边角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但是看状态也知道，这书的主人看的并不多，似乎只翻看了一遍就收了起来。 “我给你说，这两本书可是我专门给你挑选的。”白石说起这个兴奋的眼睛都是亮的。 他指了指《数学可以这样学》说着，“这本讲的是自然界里关于数学的问题。” “至于《宝石圣典》，你可以跟着这本了解整个世界的地质、石头分布。” 若是在过去，谭乐肯定是要说“课本我都看不完，哪有时间看这些”。 可对于现在，谭乐却满是好奇，想也不想的接了过来。 第52章 染了恶习 《宝石圣典》的书里与宝石并不大相关。 从扉页开始，介绍的便是全世界不同种类的地貌与石头。 谭乐只不过是看了几页便被激动的连头也抬不起来。 “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石头。”谭乐指着配图里的一块奇形怪样的石头与白石说着，“我见过这种石头，原来他也有名字。” “都有名字的。”白石说着还想往后帮他翻几页让他看后面的内容。 没想谭乐倒是抱着书扭了半圈，“说了是让我看的，我自已看。” 白石倒是没想过谭乐还能有这副模样，他笑着将《数学可以这样学》给翻开，想着给谭乐看里面的插图就听他又说。 “我不看，你先让我把这本看完……” 好吧…… 白石扁着嘴感叹起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那边谭乐激动的就差直接钻到书里去。 只是没等白石在高兴多久，倒霉事儿就自已找上门来了。 周一早上第一节课又是语文。 林清潇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的时候，白石只是瞥了她一眼就知道今天肯定要倒霉。 不出所料，林清潇在上课第二分钟彻底发了疯。 先是布置了一份比月考还要复杂的卷子交代他们一节课之内除了作文以外其他题一定要写完。 又是交代着这次考试要计入期末考试成绩，如果考砸了就等着转班。 神经病要多严重就有多严重。 白石咕哝了一句，“她讲课还真是轻松，不是讲卷子就是做卷子……” 这句抱怨林清潇虽是没有听清楚，但已经足够给白石判死刑。 谭乐只见林清潇快走了几步便到了他的桌前，指着白石的鼻子就喊了起来。 “你别做，你做卷子就是浪费纸！” 谭乐看向林清潇，只觉得这话刺耳。 白石倒是不以为意，抬手把卷子揉成了纸团丢给了林清潇，挑衅着冲她笑了笑。 “你出来。” 谭乐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堵在了白石的面前，可看见眼前的林清潇还是不免有些害怕，他转头与白石对视，见他对自已比了个“ok”的手势，这才勉强给他留了位置出去。 说起来。 直面林清潇这种事情白石是一点也不害怕的。 上初中的时候他不是没遇见过这种老师，什么上课殴打学生，变着法的体罚学生…… 最终只要给这些事情上安上一个正确的理由，那便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着想。 第50章 于是，这种由上级身份对于下级身份的“管教”与“约束”由“变相霸凌”变成了“尽职尽责”。 他们从不会觉得自已做的有什么问题。 或许他们小的时候，他们的老师也是这样做的。 白石扭了扭脖子跟在林清潇的身后，未等她开口，就把她此番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无非就是说他上次考试又交了白卷儿呗。 白石冷笑。 可没想，林清潇却并没有提及此事。 她只是扯着白石的领口将他搡到了角落里问他。 “你最近又问家里乱要钱了？你是不是在校外又染了什么恶习？！” 恶习？ 恶习！ 白石有片刻的呆滞，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林清潇刚刚说过的话。 你是不是在学校外染了什么恶习？ 所有的委屈像是化作了堵住喉咙的棉花，他张了几次嘴，最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甚至能听得到自已心底的嘶吼。 可是到说话的时候，却觉得自已似乎忘记了该怎么说…… “你父亲今天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在学校里有什么异常。”林清潇不屑的笑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白石，“他说他明显能感觉你钱不够花，在家里问你你也不想说。” “你年纪小，不懂事，性格乖张、顽劣。” “虽然理科成绩不错，仗着张俭看重你，在学校里无法无天！” “我现在要是不管你，你今后早晚是个人渣，是个罪犯，早晚得蹲到监狱里去！” 难听的话层出不穷，林清潇将执教十几年教的造词遣句全都用在了这件事上。 “让你坐在第二排你也不坐，天天跟着全班倒数第一混，现在可好，人家倒数第一都有长进了，你还是那个死样子！” “这周学校严肃处理了一批去网吧混日子的坏学生，要不是我保着你，你也跟他们一样都滚回家里停课了！” …… 白石紧咬着嘴唇，终于不知在林清潇说完哪句的时候忽的抬头问她。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他麻木的看着林清潇，眼中除了不解更多的情绪或许是委屈。 只是这表情在林清潇眼里算不上什么。 她像是一只找到了自已满意食物的鬣狗，只是巡视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猎物。 而如今看着这猎物瑟瑟发抖，便是她最快乐的事情。 她双手环胸以一种高傲的姿态看着白石，“别人怎么看你的，得看看你平时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 他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他从小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在老师眼里大多时候便是“离经叛道”的。 可是大多老师也是能容忍他的。 即便被人误解，他也从未被人这样说过。 但如果，所有人都用有色眼镜看着别人。 眼前这个林清潇又算得上是什么东西？ 她是白石从上学以来遇见讲课讲的最差的语文老师。 她不过是在几年前带出来了一个全省的文科状元，从此便以“状元”讲师的名号自居。 许是曾经的学生太过耀眼，林清潇总想着复刻当初的成功，每每上课都找些刁钻的题型要他们背，从不考虑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有用。 她课讲的一塌糊涂，就连人品也算不上什么端正的。 就连白石这种平日里不怎么关注老师状况的，都曾听语文课代表说过，林清潇最喜欢在办公室里议论别的老师的家常。 所以。 如果他是染了恶习的坏学生。 林清潇又算得上是什么？ 第53章 想看看你 “我能回班里了么？” 白石软着肩膀，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他望着林清潇，没有屈服，没有挣扎，平淡无波的眼神里看不出一点点的情绪。 “回班？你上次骗家里钱的事情我还没说呢……” 眼看着林清潇又要叨叨，白石再也没了听她继续说下去的心思，他站定望着林清潇，语气中尽是疲惫。 “所以，你准备怎么处理我？” “找教导主任？找校长？”白石顿了顿扯出一抹自嘲的冷笑，“还是报警，直接把我抓进去，让我少走几十年的弯路？” “你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是从家里骗了钱的，就红口白牙的污蔑我？” “你是老师，我也能称呼您老师，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父亲打电话给你，希望的是能问到他儿子在学校里的情况，而不是由得你这么污蔑他的儿子。” 他没有刻意压低自已的声音，却说到最后都哽了嗓子。 他咽下委屈，眼眶红的像是染了血。 “写检查，你给我写检查！升旗的时候在全校面前念！” “写什么？”白石冷笑着问她。 他不言，但所有想法已经自明。 见林清潇再也没了话说，白石转身回了班里。 谭乐见他进屋立马凑了过去问他，“是有事么？” “我能有什么事。”白石皱了皱眉毛，抠着指甲，“好好做你的卷子，别管我。” “好……” 只是卷子才做了一半，白石就推倒凳子冲出了教室。 那声巨响吓得班里胆小的女生喊了出来。 第51章 谭乐愣了一下，在反应过来的时候白石已经没了人影。 “看什么看，写你们的卷子！” 林清潇吼了这么一嗓子。 谭乐不甘心的又往外看了一眼，却在看见林清潇瞪过来的眼神时缩了脖子…… 林清潇拖了堂，政治老师又无缝衔接。 谭乐始终没见到白石，心里急得恨不得从教室里立马转出去找人。 他脑补着白石去做了些什么。 或许是被毛斯翔他们给抓住了…… 或许是翻墙出校了…… 政治课上了一半，谭乐忽的举起了手。 “老师……我身体……我身体不舒服……想……去趟校医院。” 他撒了谎，吓得脸都是白的。 许是这些苍白让政治老师更为信服，她冲着谭乐点了下头，允许他出去。 他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找着白石，却完全猜想不到他会去哪里。 锁着的宿舍楼、图书馆、多媒体教室与食堂帮他排除了大半的错误选项。 他小跑着到了操场，隔得老远便看到了在操场上奔跑的白石…… 他站定，冲着白石招了招手，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卯足了力气冲他狂奔而去…… 冬日的冷风吹拂过面颊，像是刀子一样带走他脸上的温度。 空鼓的校服里，他只穿着单薄的保暖衣，跑了没几步便被冻得连牙都是抖的。 冷风灌入，他肺都是疼的，却还是冲着他的方向飞奔。 终于，他在与白石距离几米远的地方他那个下脚步。 白石擦着脸，那些分不清是汗还是眼泪的东西蛰的他睁不开眼睛，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塑胶跑道上。 “还……还没下课，你……你怎么……来了。”他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问谭乐。 “可能是想你了。”谭乐歪着头想了想笑出了声，“也可能就是想看看你。”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羁绊。 或许不是友情，或许更不是爱情。 更像是一种超越了所有感情的羁绊。 “我就是心情不好，想跑几圈发泄发泄。”白石扁着嘴解释着，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彩虹糖递给了谭乐，“跑完血糖低，再吃点糖，会很舒服。” 谭乐又想起又想笑，从他手里接了彩虹糖吃了一颗，想想还是觉得生气，又曲起食指对着他脑门弹了个脑瓜蹦儿。 “别弹了别弹了，再弹真的就傻了。”白石揉着脑门，“我跑个步，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不上课了？” “我骗老师逃课了。”谭乐自豪的不得了。 嚯。 无论是骗老师，还是逃课。 对于谭乐来说都是人生第一次。 白石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模样看起来别提有多傻。 “你这熊孩子说跑就跑，我怕那几个人再找着你了，连课都上不进去。” “他们真的停课了。”白石美滋滋的又丢了一颗糖豆扔到嘴里，“因为在网吧打游戏被抓了，说是都回家反省去了。” 谭乐终觉心里的巨石落了地。 他抿了抿嘴唇问白石，“那你刚刚在走廊和林老师聊什么了？” 说起这个，白石脸上刚刚扬起的笑容全部消散，他舌头顶了顶腮帮，不自觉地就皱紧了眉头。 “她说……我问家里骗钱。” 这话说起来没头没尾的，谭乐却一秒就想明白了白石想说的是什么，他抬眸看向白石，“她怎么说的？” 白石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不那样的情绪化，只是说到最后的时候，还是红了眼眶。 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重新恢复了嘈杂。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被风刮着推到了两个人的耳中。 可谭乐却像是听不见那些似的，只是木讷的，久久地望着白石。 “……其实也没什么的，他们几个只要今后不问我要钱，我就没事了。” 白石故作潇洒的摆了摆手，“都过去了，咱们……准备回去上课吧。” “我帮你和她解释。”谭乐低着头，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么一句。 “不用，多大点事儿。”白石说的轻松，左手却攥紧了拳头。 修剪平整整齐的指甲陷入掌心，微不足道的疼痛无法将他的情绪彻底平缓。 “白石。”谭乐喊了他的名字，与他对视。 两人眸中反射着对方的倒影。 谭乐眼中的白石，尽是委屈。 白石眼中的谭乐，却异常坚毅。 第54章 不是威胁 “知道么，其实遇见这种事情了，你可以试着寻求身边人的帮助的……” “像是老师……父母。我相信他们大多都会施以援手。”谭乐顿了顿，眼神却忽地变得空洞了些。 “你没有必要一个人死扛，人不能总躲着，遇到事情了要想着解决事情……” “林清潇不相信你又怎么样，张俭相信你。” “张俭不相信你，你父母总是会站到你这一边的……” 是啊…… 他父母总是会站到他这一边的。 只是他担心的并不只是简单的站边问题，更多时候他希望父母的解决方案能两全其美。 例如，他希望继续留在这个学校。 他希望与谭乐可以一直在一起。 第52章 只是这些事情就算是与章知柔和白思韬说了。 他们大抵只会为了能够除去“隐患”，不是带他着转学，就是找老师盯着他…… 他别扭的抠着指甲，听谭乐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倾诉。 “他们总是会再回到学校的，到时候呢？如果他们到时候又威胁你了呢？” “那我就告诉林清潇……” 话一出口，白石便被自已的想法给逗笑了，他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了起来，“我到时候告诉校长，我报警，反正总得有个结论，说什么也不会一个人死扛。”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发誓，想想不对，又伸出了无名指。 “欸，你怎么走了。” “回去上课，我得想想怎么和物理老师编瞎话解释我上课迟到了十分钟。” ------------------------------------- 少了人渣的胁迫。 很多事情就会变得惬意。 白石第三天就给林清潇交了检查，虽说写的狗屁不通，林清潇竟没与他计较。 倒是谭乐因为这次语文考试发挥失常，被罚着抄了三遍卷子。 谭乐一边抄卷子，白石在一旁唉声叹气，抄了不到半张，白石就总结起来。 “宫廷剧里皇上罚妃子都是罚抄东西，我过去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看看这也太变态了点。” “废话真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你抄呢。” “你说说她，除了罚人抄卷子还有什么本事？” 谭乐冲他翻了个白眼，给作业本又翻了一页继续抄着。 “你说你，要不糊弄两页算了，反正你交上去她也不看。”白石愁的直抓头发，“要不我帮你抄两页……” 说完，他就想起了自已狗爬一样的字，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早知道小学的时候就多练练字了。 只是这种早知道，在现在看来一点用都没有。 除了这会儿看着谭乐抄卷子干着急，白石是一点脾气也没有。 既然在抄写作业上帮不了什么忙，白石决心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给自家同桌缓解缓解。 但当他一蹦一跳的拿着饭卡跑到食堂的时候，是真的愁的又想揪头发了。 白石盯着食堂窗口上一堆价格超标的东西，只觉的脑仁子嗡嗡的。 两个人最近的确是关系好了不少，但是说起来谭乐还是不会花他的钱。 最大的底线大概就是会很偶尔的喝一袋他从家里带过来的临期牛奶。 他找了半天，终于在食堂里看见了一份看起来还算得上是不错的饭菜。 总价也正正好卡在谭乐的标准之内，两块。 他捧着饭盒和档口老板道了谢，刚转身的时候就被人碰了肩膀。 饭盒里面条的汤汁漾了几下，白石刚稳住饭盒，抬头想与撞他的人争辩，就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是…… 汪洵！ 他笑得阴恻恻的，看的白石忘了呼吸。 “好久不见，白石小弟弟。” 白石心脏像是被人悬了起来，甚至感受不到跳动。 他盯着汪洵，只想着若是他真的与自已动手，是放声大叫还是泼他一头刚做好的面条？ 显然后者会有力度一些。 只是即便带着“武器”，白石的小身板儿在汪洵眼里也没有比炸了毛的病猫强到哪里去。 就算是有了尖牙利爪，最终也不过只是个猫儿而已。 “你的小朋友，叫什么乐的，今天没来？”汪洵半附着身体，原本就比白石高了不止三十公分的体型将食堂所有的光压下。 白石不敢呼吸，只是看着他，最终僵硬的点了点头。 “我停课了，你倒是过得挺滋润的。”汪洵瞥了他手里的饭盒一眼，很快又拧紧了眉头嫌弃了起来，“你这吃的都是什么啊……” “找我有事？”白石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嗯。”汪洵点了点头，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我停课，和你有关系没？” 他停课和他有关系？ 有个屁的关系啊。 白石睁大眼睛张口却从嗓子眼里挤不出声音，只是无助的摇了摇头。 汪洵却自以为是的笑了。 他拍了拍白石的肩膀，贴近白石的耳朵说着，“既然和你有关，那就别怪我了。” 嗯？ 怎么就和他有关了？ 白石想解释，却听这傻逼又说。 “别解释，我有自已的判断。” 真好。 没等他再说什么，汪洵已经迈着大步从食堂离开。 等他端着饭盒回到教室的时候，面条已经被泡得软烂。 谭乐随口吐槽了两句，见白石竟没接茬，他歪着头看向白石问他，“你怎么了？” 白石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决心告诉。 “汪洵找我了。” “汪洵？！”谭乐猛的把筷子扎进了面条里，“你刚刚回来怎么不说。” 白石却像是听不到似的继续自言自语。 “我……他说他停课和我有关系，我不知道……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停课，我想和他解释的……” “汪洵还和你说什么了？”谭乐打断他问着。 “他……没说什么，就这些。”白石咬了咬嘴唇，面色苍白的看着谭乐咧出了一个笑，“他只是问了我，没干别的……” 第53章 “你准备怎么解决？” “他只是问问题而已……”白石还在解释。 “你记得答应过我什么的，对吧。”谭乐再次打断他。 “我……我说了他威胁我了，我就和老师说，可是他这次不是威胁。”白石梗着脖子胡说八道。 第55章 混淆概念 谭乐端着面条倒进了垃圾桶。 这是白石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扔掉饭菜。 也是第一次见他与自已发火。 “你别啊……”白石追着他凑了过去。 听谭乐又问了他一遍。 “你说这不是威胁？” “他不是。” 谭乐只留给了他一个冷笑。 从晚自习开始，谭乐便再也没有理过他一次。 白石拿着自已的地理历史政治课本全凑过去试了个一个遍，到最后都拿着语文课本说要给他背《赤壁赋》了，谭乐也没搭理他。 也不算是没搭理他。 谭乐和田昊泽换了座位，跑到前座写数学作业去了。 白石委屈巴巴的抠着手指头，看着谭乐的后脑勺，满腹的委屈。 生了气就不理他？ 他也能不理谭乐！ 白石这个想法于五秒以后被自已彻底推翻。 这会儿谭乐生气是应该的，他才是那个低头道歉认罪伏法的，现如今他哪有脸不理人。 况且人家谭乐说的也没错，是他的问题来着…… 也是他自已故意混淆概念说出的“不是威胁”…… 这件事情就像是缺乏了重要定理的证明题一样令人无解。 白石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已是个蠢货。 他明白谭乐这次是真的生了气。 生气的原因他自已也不是想不明白。 但是找林清潇能说什么？ 本来就油盐不进，脑子多少也有点问题。 不过是钱丢了的事情就让她 闹得那么恶心，真要是和她说了怕不是只能听到更难听的话。 他从桌上随手拿了根笔在手里转着，转的越快心里越烦。 这些事情从来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是想不明白。 他知道一直搁浅问题肯定没用的。 可之前，他想过人生本就过的匆忙，忍一忍，待到那些人高中毕业了，日子也就算是忍到头了。 现在想来，他这是把自已的未来寄托在几个人渣的高考成绩上，简直不切实际到了极点。 他望向坐在前座埋头和数学题搏斗的谭乐，心里更加难过了起来。 “咔嗒”一声，圆珠笔脱离了他手指的桎梏，直直的飞了出去。 笔尖撞到了水泥地板上，笔壳被摔碎，笔帽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白石弯腰去捡，下课铃声随之响起，谭乐连一秒耽搁也没有，转身便出了教室。 待白石反应过来，谭乐已经没了人影。 ------------------------------------- 谭乐去找了汪洵。 他站在高四十四班的时候，他们班还没下课，高四班的数学老师还在黑板上做着板书。 老师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班里大多数人不是在桌子上趴着睡觉，就是和同桌聊天吃零食。 谭乐紧张的抿了一口口水，咬着下嘴唇上干裂的皮肤。 血珠子从撕裂的伤口涌出，轻微的疼痛让他平静了一些。 他往走廊的方向走了几步，将自已整个人隐藏于黑暗。 终于，数学老师写完最后一道题目的解题步骤，将粉笔头往讲台上一撂，夹着卷子匆匆离开了教室。 有闹腾的男生，没等他走远就擦掉了满黑板的板书。 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如梦初醒，聊着天的搡了起来。 谭乐盯着从教室里不断走出的人流，终于看见了汪洵的身影。 他没穿校服，一件浅亚麻色的夹克衫将他的身形映衬得更加高大。 他并没有看到谭乐，所以，就没想到自已会被这么个小人儿拦下了去路。 “白石小弟弟的知心小伙伴，那个叫什么乐的，对吧。”汪洵笑着问他。 谭乐僵硬的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已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他哼了个单音，好不容易才从嗓子里挤出来了一句，“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和你们班的那个谁一样，是准备来大义灭亲的？”汪洵抓了抓头发，“还是准备见义勇为的？” 谭乐摇头，配合着动作说了句“不是”。 “真磨叽，你他妈说快一点，老子等着去抽烟呢。”汪洵没了耐性，大半个人靠在教室外的窗台上，“磨磨唧唧的看着就烦。” “你……你停课的事情和白石没有关系……”他声音还是带着颤，却字字都无比清晰。 “没有关系？”汪洵轻嗤，“你是有证据？” “他不是那种人。”谭乐细声细气，“我相信他的……” “你的相信，在我这儿连个屁都不是。”汪洵慵懒的靠着窗台，完全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你可能不清楚他是什么人。” “刚开学那阵，小兔崽子逃课去网吧的次数比我们都勤。” “就算是后来我们堵他，小王八蛋也是有功夫就想着去打两局的。” “这么个东西，偏偏就能在学校老师带队去查的时候不在？” “校门外十几个网吧，学校老师能直奔着第一个去查我们玩儿的那家？” 第54章 “上周五的时候我们一直在一起……”谭乐急得快要哭出来。 面对这种说话态度与谭峰太过相像的人，谭乐总是害怕的。 他克制不住自已的发抖。现在只是站在汪洵的面前，就已经用了他所有的勇气，与他说话更是…… 汪洵很仔细的从上至下的打量了他一眼，忽地咧嘴笑了笑，撞开谭乐的肩膀就要离开。 谭乐愣了一秒，很快便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拦住他。 汪洵拧眉，转身瞪着谭乐。 “还有事？” “我来是想拜托你……拜托你别再找他麻烦了……” 谭乐。 他这几年在谭家过的并不如意，可即便那样的不如意，他也从未对谁低声下气过。 他温顺，谦逊，有礼貌，却从不曾为了任何东西和谁低过头。 他总是梗着脖子，也总是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好像无论是打或者是骂，对他都是无效的攻击。 可如今，他却向汪洵低了头。 他看着汪洵的鞋尖转了方向，终于整个人都面朝着自已，他松了口气，抬头与汪洵对视继续说起，“白石其实……” 话音刚起，汪洵抬脚对准他的肚子就蹬了出去。 他的身体撞击到教室木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第56章 人渣废物 他被这一脚踢得滑出去了几米远。 有值日的听到声响纷纷探头看向窗外，待看到站在黑暗之中的汪洵时，都有吓得把头缩了回去。 谭乐按着肚子挣扎着起身，腹部的疼痛让他身上抑制不住的发起了抖。 他忍着痛，用尽全身力气忍着。 不能认输，至少不能当着汪洵的面儿认输。 汪洵走了过来，歪头看着原本就比他矮了不少的谭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还有话说么？” 他听见汪洵这么问他。 谭乐抬起头，这次他脸上已经看不出之前的谦卑，反倒是笑了起来。 这种笑于汪洵看来。 便是挑衅。 他抬腿，这次踢中的谭乐的膝盖。 谭乐踉跄了一下，伸手握紧了窗台。 他这次没有在摔倒，只是身体更加佝偻。 “人渣。”谭乐的声音不大，汪洵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提起谭乐的领子，将他整个人都拽了起来。 “再说……” “人渣！”谭乐这次的声音更大。 这次…… 是毫无收敛力气的一记重拳。 谭乐背靠着墙，身体没有任何的缓冲。 剧痛袭来，他张大了嘴却呼不出痛，只能像一条溺水的鱼一般挣扎着。 他滑落在地，想撑着胳膊再次站直身体，却连多一点的力气也没有。 “废物。” 汪洵啐了一口，转动脚尖离开。 谭乐努力了两次也没有站直身体，他胃里火烧火燎的疼着，冷汗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滑落。 还好…… 其实也不是很疼…… 没有谭峰打他的时候那么疼…… 他只需要再缓一缓，多缓一缓…… 有女生见汪洵离开，小跑着过来搀扶他。 谭乐想要道谢，嗓子里却一点声音也挤不出来。 “他家不管的……你不该惹他的……” 女生好心的说着。 不管…… 也得试一试…… 总不能什么也不试…… 谭乐等待着身体与疼痛能够和平相处，他冲着女生摆了摆手，小声说着，“我没事了，谢谢你。” “我扶你回宿舍吧。” “不用……别给你惹麻烦……” “他们班主任也不管这个……你别再犟了，前两天校长去网吧抓人，停课休学的只要家里给了钱的都回来了……” 谭乐只觉得绝望…… 他再次与女生道谢，怕她不信，还强撑着直起了腰。 可是难受就是难受，无论装作怎样的不难受，自已心里都是清楚的。 他靠着墙压着肚子，许久才将那股子疼痛彻底压下。 只是身上冒出的冷汗已经被衣服吸走，现在贴在皮肤上黏糊糊…… 待他扶着墙走到宿舍楼的时候，险些赶不上门禁。 “去哪了儿了你。” 他刚走到宿舍所在楼层，就见白石从角落里钻了出来。 他看了白石一眼，不知是真的还生着气不想理他，还是真的没了力气理他。 他只是很淡很淡的瞥了他一眼，便又扶着墙往宿舍走。 可白石哪肯，他伸手扯住了谭乐的胳膊，拉着人就往走廊拽。 这要是在往常，就算是白石使了全身力气也不可能把谭乐给拽回来。 可今天白石不过是稍微用了些力气，谭乐便被他拽的险些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白石莫名的心慌。 “松手……” 谭乐还是有气无力的，他用力的甩了几下手腕，也没将白石的手甩开。 “我说，松手……” 谭乐咬紧了牙关，过于清瘦的脸庞因此显露了明显的下颌线。 “我说完就走。”白石的声音比他更大，只是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那你说。”谭乐控制着呼吸，绷着最后的一点力气与他斡旋。 “我明儿一早，就和林清潇说。”白石委屈的垂眸，鼻翼翕动，“到时候你陪着我，一起。” 第55章 “好。” “我没做错事。”委屈的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他快速松开了谭乐的手腕，装作拨弄碎发的模样快速的摸了一把眼睛。 “我从没说你做错了。”谭乐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点情绪。 “你态度，你对我态度就是不一样了。”白石嘴巴越说越扁，抖动的下巴里尽是委屈，“你过去对我不是这个态度。” “我误会你了……” “你一整个晚自习都不理我，我去找你背书你也不理我，你平时根本不是这个样的。” 某人仗着谭乐搭理他开始数落了起来。 “是我的错……”谭乐压住肚子，喘气的声音越来越粗，“你说完了的话，我先回……宿舍了。” “我哪儿说完了。”白石气的不行，刚想在理论几句，就见谭乐面色惨白满脸冷汗，“不是，你……你怎么了啊……” 第57章 自讨苦吃 “没吃饱饭饿的。” 白石仔细地看了看，见谭乐的症状看起来倒真像是低血糖了。 “谁让你不吃饭的。”他抱怨着，腿下却比嘴上更快的有了动作，“你等着，我去宿舍给你拿吃的去。” 小孩个子不高，跑起路来却像是踩了风火轮。 谭乐不过是扶着墙刚进了宿舍，再转身的时候白石已经抱着一大兜的零食站在了他身后。 “你等着，我给你把牛奶热一热，还有这个饼干，你先吃着。” 一大堆的零食被堆在了谭乐的桌子上，谭乐从里面找了一袋饼干，撕开慢慢的嚼着。 肉体的疼痛，吃东西并不能缓解。 反而因为胃里不停的翻着酸水儿，这会儿连食物的气味都变得难以下咽。 就在谭乐认为自已真的演不下去了的时候，他听见宿管大爷有史以来最优美的喊声。 “熄灯睡觉！” “蹿寝的都回去！” 天籁之音！ 小孩放下热了一半的牛奶递给了他，还颇为体贴的插好了吸管。 谭乐拿在手里冲着他摆了摆催促着，“快回去吧……” 白石点着头，一步三回头的从他们宿舍退了出去。 没等他把牛奶放到桌子上，宿舍楼的灯便被拉了闸。 瞬间的黑暗让他像是失了明。 他闭上眼睛蜷缩着身体，待到十几秒后再睁开的时候才能勉强看清宿舍里的环境。 冷冽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逼仄的六人宿舍，谭乐环顾宿舍，见舍友这会儿都躺在床上等待入睡，他这才掀开衣服看了看。 少年的腰肢纤瘦如柳，腰部的线条宛如一把精致的弯弓。 虽说因为过于消瘦，总是看来弱不禁风的，可细看那皮肉之下也是能清晰看出些许肌肉的线条。 隔着月色，身上到底哪里受伤看的并不清楚。 谭乐把手掌压在腹部揉了揉，因是没有隔着衣服的缘故，被汪洵踢过的位置隐隐约约的有些烫手。 他压了压伤的最严重的那一块，里面好像没出什么问题，大概只是皮外伤吧，应该没什么大事。 至于膝盖上的那处，不用想也是青了，他伸了伸腿…… 还好，并不影响走路。 他回来的着急，暖瓶留在了教室。 白石帮他热牛奶的又是热水，他想冷敷都找不到水，想了想索性拧了个热毛巾搭在了肚子上。 初冬的夜晚冷风阵阵，不出多时毛巾便变得冰凉。 他忍着难受又换了一个热毛巾，再敷上的时候终于没之前那样疼痛。 自讨苦吃。 他暗骂了自已这么一句。 活该挨打。 他揉着肚子继续骂着。 不过…… 也还好。 终究受伤的是他不是白石。 若是小孩被人打了，揍了，指不定得有多疼。 他偷偷地笑了一下，又觉得自已的举动着实可笑。 他挨揍是他自找的，怎么能想着是因为白石挨了揍？ 这要是让小孩知道他有这想法，肯定会笑他的吧。 胡思乱想的时间里，寝室的几个人都进入了梦乡。 谭乐蹑手蹑脚的爬回床上，随手往身上搭了些被子，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重点一中的宿舍楼，只要一过了早上五点半就热闹的像是进了菜市场。 白石起了个大早，挤完水龙头的时候人都麻了。 可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他坐在宿舍里等了快有十分钟也没见谭乐过来找他。 这倒是有些不对劲了。 毕竟以谭乐的积极程度，从来都起的比他早了不知道多少。 哪天不是谭乐跑到他们宿舍去挖他？ 他晃悠着走到谭乐寝室的门口，屋里现在就剩下一个人，这会儿正换鞋准备往外冲。 “谭乐人呢？”白石问他。 “还没起。”那男生说完就趿拉好了鞋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了宿舍。 还没起？ 白石往谭乐的床位上看了过去。 浅灰色的被子下看不出什么明显起伏，谭乐露着个脑袋睡得昏昏沉沉。 “起床了。”白石拽了拽他搂在外面的手腕子，“再不起迟到了。” “嗯？唔……”谭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边摸索着放在被子外面的衣服，一边问他，“几点了？” 第56章 “六点十分了。” “睡迷糊了……”谭乐边说边往身上套衣服。 “你是不是发烧了啊……”白石看着他脸上不自然的红晕，伸手就想去摸他的脑门。 手还没伸到一半就被谭乐给拍了开，“没烧。” 好吧，说没烧就是没烧。 已经到了冬天，早晨多少是有些冷的。 从宿舍到教学楼连着要穿过两个风口，谭乐有些低烧，走在路上的时候，冻得身上皮肉都是疼的。 他缩着脖子小跑着往教学楼走，跟在身后的白石见他跑了也跟着跑了起来。 “别着急，还没迟到呢。”白石提着暖瓶撵上他，“就是今天来不及给你接热水了，等到早自习下课我再去。” “没事……我暖壶还有热水。”谭乐冲他笑了笑，只是这笑多少是有些勉强。 身上太疼了。 他甚至不确定自已今天还能不能坚持着上完课。 白石满脑子盘算着等会语文早自习的时候怎么和林清潇开口，走到教室门口了才忽的反应过来，“你怎么连鞋都没换就出来了。” “唔……没事，等到早自习下课再换。” “那怎么行。” 白石说着把暖壶往谭乐手里一塞，想跑回宿舍给他拿鞋，却被谭乐捉住了衣领。 “别跑，先去找林清潇。” 好家伙，您还记着呢。 林清潇进到班里的时候，已经打铃快有二十分钟。 她站在教室门口听着班里背书的声音，脸上难得挂上了点儿笑。 只是这笑没有坚持几秒，就被白石和谭乐给彻底气没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教室里出来，走在前面的白石满脸混不吝，跟他身后的谭乐也是严肃的不行。 终于受不了对方不想做同桌了？ 也是。 就白石那狗脾气，怕是来个泥人儿都能给气活了。 正想着，就听谭乐先开了口。 “林老师，白石没问家里骗过钱。” 啥？ 啥玩意儿？ 林清潇表情有一刻的呆滞，她拧紧眉毛把耳朵凑近谭乐的方向问了一遍，“你刚刚说的什么？” 第58章 信仰坍塌 “我没问家里骗钱的事情很难相信么？”白石恰到好处的跑出来拱了个火。 “你是出来找事儿的？”林清潇瞬间就怼了回去，“该上课的时候不上课，让你写作业不写作业，你们两个跑出来跟我说这些？” “他一直被高四十四班的毛斯翔还有汪洵勒索……昨天汪洵又找他了。” “勒索？”林清潇笑了，原本看着还有些和善的脸上满是不屑，“你知道勒索是什么意思么？” “所谓勒索，就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对被害人使用实施恐吓、威胁或要挟的方法。” “当然也包括非法占用被害人公私财物。”白石黑着脸再次开口，不屑的看着林清潇，“林老师，我们作为你的高材生当然知道什么是勒索。” 好。 很好。 好得不得了。 林清潇眯起眼睛看着白石，舌头死死抵着牙齿才没说出一句脏话。 “你知道他从开学的时候就和毛斯翔他们几个鬼混在一起么？一天天勾肩搭背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当时……就被勒索了。”谭乐还在解释。 “就算没骗钱，他天天去网吧打游戏也是事实，况且你看他一天天的上课那副德行，做过几次作业？写过几次卷子？” “从一开学就从来没有听过话，这种学生，能有几个好的？” 这是林清潇惯用的套路了。 每每有人与她抱怨她的判断，最终只要把话题引导到另一个矛盾点上，对方就会快速的败下阵来。 只是胡搅蛮缠的辩论方式，在此刻并不能将谭乐彻底说服。 谭乐抿了抿嘴唇，尽可能的想要将话题拖回白石被欺负的事情上，他缓缓开口，依旧不疾不徐。 “他去网吧，是他的错误，你可以让他写检查，叫家长……”谭乐忍着疼，不敢有任何的耽搁继续说，“但是他被人欺负被人勒索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作为学生，在学校里，受到了欺负，希望老师能够担起责任……” “做到一个老师应尽的……义务。” 林清潇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没等谭乐反应过来，她就扯着白石的手腕子回了班。 白石起初挣扎了一下，想想谭乐为了自已没找林清潇说明情况，昨天生了一晚自习的闷气，便不再挣扎，跟着她进了教室。 谭乐走在后面，一进教室就听见林清潇说。 她说…… “这周周末，校长带着教导主任去网吧查人，没有抓到一直逃课、旷课的白石偷偷上网，我们培优班所有人都为他骄傲，我们给他鼓掌……” 谭乐愣住，只觉得是自已耳朵坏掉听错了林清潇说的话。 班里正在背书的同学停下了动作，呆滞麻木的看着林清潇与始终挂着笑的白石…… 他们的目光在前排的三人身上来回流转，最终落在了始终微笑的白石身上。 白石后背挺直，仿佛凯旋而归打了胜仗的将军。 “我说，都给白石鼓掌，他这周没去网吧！” 林清潇眼睛死死的瞪着谭乐，仿佛是在与他炫耀。 第57章 你看，我已经夸奖他了。 你看，我已经尽了一个老师该尽的义务了。 班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谭乐只觉得一股密密麻麻的疼痛由心口蔓延至全身…… 低烧带来的心悸让他头晕，眼前黑白交替闪烁。 他像是陷落进了一座光怪陆离的城市，遥远而又近在咫尺的梦境边际，扭曲而又陌生的场景…… “满意了？”林清潇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谭乐站在门边，手指死死的卡住门框，完全不敢去看白石的模样。 “满意了么？”林清潇加大声音又问。 “满意……”他用尽浑身力气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两个字，连脚步都变得虚浮。 “我也特别满意。”白石双手插兜，脸上的笑容灿烂，“谢谢林老师。” 白石每个字都是咬牙切齿的。 谭乐听出他是在强撑着情绪。 也听得出他克制着的呼吸。 谭乐慢慢移动着视线，终于与白石对视。 跨过教室不足三尺见方的距离，跨过稀稀拉拉的掌声。 跨过一切…… 他眼眸里像是宁静的湖水，平淡无波，却像是掩藏着万尺的巨浪…… 稀稀拉拉的掌声停止，林清潇满意的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有些事需要鼓励，有些事也值得全班同学引以为戒。” “我们既然是f市重点一中，就得有重点一中的规矩。学校从建校开始，就一直对违纪行为说不。” “旷课、迟到、早退、逃课也都属于违纪行为。” 她笑着再度看向白石，“上周政治课，你们两个，一个逃课，一个旷课。” “所以呢？这次是写检查？还是叫家长？”白石挑眉问她。 “你？”林清潇轻嗤，“没皮没脸的人，用这些法子管不了你。” “你今后每节课都站着听，有一节被我发现没站着就等着退学吧。” 说罢又看向谭乐，“谭乐，叫家长。” 信仰…… 坍塌了。 第59章 好的恩公 谭乐从未这么害怕过。 他以为自已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设。 以为自已可以应付林清潇的刁难，应付汪洵的殴打。 却没想过自已会被林清潇轻飘飘的三个字吓得魂不守舍。 叫家长。 呵呵。 所有学生都有害怕被叫家长的时候。 可是这种害怕，大多在上了初中以后就会渐渐消失，等到了高中就会嗤之以鼻。 甚至就连比他小了三岁多的白石，听到了叫家长这种事情都会觉得林清潇多少是有点癫。 他烧的迷迷糊糊的，连自已怎么走回座位都有些不记得，只是觉得或许…… 真的只是或许他还可以与林清潇再谈一谈，与林清潇再说一说，只要还没有通知谭峰，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心脏跳动的太过有力，仿佛要从他那薄的不能更薄的身躯里奔涌而出。 冷汗顺着额头流下，连带着大脑都变得空白了起来。 他趴在桌子上，听着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白石的声音。 他听不真切，隐隐约约的觉得他应该是在安慰自已。 他想与白石说，别担心，就算是再有什么我也能与你一起扛…… 可是这话终究是难以说出口。 他连叫家长这种事情听了都会怕成这样，自已真的有扛事的能力么？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你没事情吧……”白石推了推他的肩膀问着。 “没事……我只是有点困……”他半阖着眼皮，很轻很轻的笑着，“你让我……稍微休息一会……” “你是不是发烧了啊。” “不知道……我……”谭乐嗓子干涩，许久才咽下一口口水，“想喝点热水……” “好，我现在就去给你提，你等着。” “好……” 他虚弱的趴在桌上，未等白石出教室，便昏睡了过去…… ------------------------------------- 谭乐再醒来的时候，是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的。 湖蓝色的围帘与浅灰色的扣板房顶包裹出了一小片的区域。 即便是在白天，校医院的那两盏白的刺眼的灯管也尽职尽责的亮着。 空气里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丁点的消毒水气味，更多的则是一股浓郁的柠檬气味。 谭乐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未抬手就见白石的娃娃脸从身侧冒了出来。 “你醒了！” 白石吼声震天，吓得谭乐差点把输液针都给拽掉了。 “你别乱动，还输着水呢。”白石眼疾手快的将他输水的左手按了下去，“刚刚医生说，你血管是他见过最细的，可不好扎针了。” “我怎么来的……”谭乐声音沙哑，后半段儿几乎没了声音。 “当然是我给你背过来的。”白石骄傲的不得了，“我那会儿刚给你接了开水，一回来就看你不对劲儿。” “我把你往我肩上一扛，提溜着就过来了。” 小孩说的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完全忘了自已为了能把谭乐背着跑过来差点跑丢了鞋。 “你这会儿已经退烧了，姓林的也都通知你爸来学校了，应该马上就该到了。” 第58章 “他……来了？”谭乐紧张的身上又开始发抖，他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只留下了一句，“什么时候……通知他的？” “先喝水。”白石气鼓鼓的把一杯温度正好的热水递到了谭乐的嘴边，“你看你嘴巴都干裂了……” 见谭乐一口闷掉了大半杯，白石才继续又说，“我发现你不对劲的时候就带你到这儿了。” “阮欣欣去找的姓林的，应该是那会儿通知他的。” 谭乐“哦”了一声，便再也没了动静。 他摸了下肚子，肚皮还是疼着的，只是这会儿可能退了烧的缘故，疼痛比之前好受了不少。 “你啊你。”白石说着就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今后得管我叫救命恩人。” “好的，恩公。”谭乐笑的甜甜的。 只是他的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谭峰要来学校的事情，他盯着输液瓶里不断涌入透明罐子里的药液，刚舒了口气就听白石又说。 “你饿不饿，我还给你打了粥，白粥，你肚子不舒服，喝白粥应该好的快一些。” 话听着像是问句。 可白石根本就不是问他。 没等谭乐反应过来，一个不锈钢的小铁勺子就已经怼到了他的嘴边。 “温度正好，你尝尝。” 许是生病的缘故，这碗粥吃起来味道并不好。 他嘴里总是有着淡淡的苦味，却在粥里吃出了过去从未吃过的味道。 他看着白石不停伸过来的勺子，总觉得鼻子里面酸酸的。 又酸。 又苦。 真的不好吃。 但他觉得，这个味道他可能真的能记一辈子。 “谭乐在哪。” 男人的声音像是打破所有美好的子弹，谭乐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上下都跟着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 “我……我在……” 谭乐推开白石伸过来的勺子，撑着身体就想起床。 “你躺着，烧还没退呢气什么气。” 白石说着就给他按了回去。 谭乐是真的有些害怕谭峰，无论白石用了怎样的力气，他也挣扎着想起。 “哗啦”的一声，围着这一小方天地的围帘被人拉开。 谭乐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 许是外人在场的缘故，谭峰今天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一来就给他脸色看。 反而是先问了他一句，“病了？” 谭乐木讷的点着头，很快便听见谭峰又问了一句。 “严重么？” 他摇了摇头，很小的说了一句，“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就好，别耽误上学了。”谭峰的语气像是几年前对他的态度。 这种态度令谭乐异常不适，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白石，却见白石正低眉顺眼的收拾着碗筷，完全是一副小媳妇模样。 “我接到电话就来了。”谭峰坐到了白石刚刚坐着的位置上，开启了他的长篇大论。 “当时我就放下了手里所有的事情，骑着车就往你们学校跑。” “你也是，上个学怎么还给自已上生病了，你们林老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把我给吓坏了。” 第60章 不是大事 谭峰说的这些话，白石并不买账。 他年纪小不代表他瞎。 谭峰浑身上下的一身行头加起来至少是五千块钱起步。 别的不说，光是他从进了医务室以后手里一直捏着的那个诺基亚手机，就得三千七百多。 更不用提他脚上的那双锃光瓦亮的小牛皮皮鞋和他身上的那件还不停散发着真皮气息的羊皮皮衣。 这两个人坐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家人。 尤其是谭峰刚刚说的那些废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他家老白和章姐要是知道他在学校生了病，跑来第一件事儿肯定是先问医生情况，然后马不停蹄的带他到正规医院去看病。 就算是病的不严重，至少也得是先看看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怎么可能屁股那么沉往哪儿一坐净用嘴跟那巴巴儿？ 白石越听越心烦，听到最后甚至有了想要把谭峰推到一边儿让他玩儿去的心思。 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还没说话就见谭乐笑着对他说。 “白石，你先回班吧。” 这就撵他了？ 他还想攒个大的来着！ 在线等挺急的，施法施了一半被队友打断，是先打队友还是先打boss？ 队友，他可舍不得打。 boss，他想打队友不让打。 白石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拉了帘子。 说让他回班他就回班。 谭乐是不是太把自已的反骨不当回事儿了？ 白石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病床上，刚坐下就听校医院的医生冲他喊，“没病的赶紧回去上课去！” 他有病！ 谁说他没病！ 他这会儿随随便便犯个病当场就能咬死一个！ 在医生注视下，某白气呼呼的回班。 谭峰的表面工作仅仅维持到了白石从医务室里离开。 听门外没了动静，谭峰一秒也没在压抑自已的情绪，指着谭乐的鼻子就开始训斥。 “你知道我请假一天要扣多少工资么？！” “这么大个人了，一天天还因为这么些小事情让老师叫家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闲？” 第59章 “养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是个病秧子，要早知道这样，早早的就该给你送回你老家去！” 谭乐被数落的抬不起头，许久才很小声的说了一句，“爸……还在学校呢。” 他吸着鼻子，莫名感谢林清潇没将他缺课的事情和早自习的事情告诉谭峰。 被包围起来的病床圈起了一方深蓝色的小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没有别人，有的只是自已的不堪。 成绩不好，老师不喜欢，父母当他是拖累…… 他不知道自已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这样的人生，只是单纯又固执的相信着或许自已也能拥有未来。 一个…… 看起来还算得上是不错的未来。 有朋友的…… 或许只要有一个朋友就好的……未来。 眼眶里始终打转的液体终于被他憋了回去，谭乐垂眸看着手背上被白色医用胶带固定着的输液针。 “……谭乐的家长。” 围帘后，校医院的医生唤了一嗓子。 年轻的女声听起来略显凌厉，虽然声儿不大，却让谭峰彻底的停下了继续的话。 “我……我在。” 谭峰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连带着表情看起来都谦逊了不少。 谭乐咬着嘴唇顺着声音看去，见谭峰已经掀了帘子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家孩子也不是故意生病的，你这家长怎么说话的。”校医姐姐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撂就数落起谭峰，“我在这儿工作也有四五年了，谁家家长来了都没你这样的。” “来了也不问问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生了病，动不动就是什么请假多少钱！” “我家情况特殊……主要是他本来也就让人不省心……”谭峰点头哈腰的想和校医解释。 “不省心？”校医挑眉轻嗤，“你见过不省心的孩子么？” “他可是我们学校培优班的尖子，这要是放到别的普通学校去，校长都得给他供着，到你这儿就成了不省心了？” “他哪是什么尖子……” “呦，这么说，您上学的时候考过全市前五十？”校医姐姐像是开了外挂，小词儿巴巴儿的就往外蹦。 “我可告诉你我们学校去年光是考上九八五学校的人数就三百来人，普通班成绩不错的都能考重本，他可是培优班的，你还这儿跟我说他不是尖子？” 谭峰被说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最终也配合着校医说着，“是尖子是尖子……” 谭乐鼻子酸酸的，用手背压着眼眶子。 他莫名觉得自已有些委屈，明明成绩真的很好，只是他周围的那些人更厉害…… “……他来校医院的时候体温都烧到三十九度七了，你是转院还是……” “现在还烧么？”谭峰关切的问着。 “刚退。”校医翻了个大白眼，“早问这些不就完了，巴巴儿了半天没用的，你给孩子转院不转？反正病了也耽误上课，不如带去市里医院里再好好查查。” “退了就行。”谭峰陪着笑，“既然退烧了就不用看了，他还小着呢，发发烧也不是什么大事……” 校医是真心服气了。 她把手边的几样东西摔得乒乓直响，“那你给费用结了！地塞米松八块，退烧药五粒一块钱，注射器一块，输液器一块，生理盐水五块，一共十六！” “小孩子发烧不能用太好的药……”谭峰边说边从口袋里掏钱，“这要是在我小时候，五毛钱的药就够了……” 校医懒得搭理他，接过谭峰递来的二十块钱，反手就扔回去了四个钢蹦。 硬币在木质桌面发出了一阵脆响，谭峰愣了愣，很快笑着从桌面上把钢蹦抠了起来，美滋滋的对她说，“那就……都托你继续照顾了，我等会还有事情。” 校医不耐烦的冲着他摆了摆手，见谭峰根本没什么想留下的意思，她跟着叹了口气。 “那个……那个谁，对，谭乐，你输水自已看着点儿，快输完了喊我给你拔针。” 谭乐“嗯”了一声，透过湖蓝色的围帘看向校医室门口的方向。 一方小世界再次变得空荡荡的。 他盯着输液瓶里不断翻滚冒出的小气泡。 脑子忽的就放空了起来。 没有上学，没有考试，没有做不完的作业和背不完的课本…… 没有家人，没有老师，没有陌生人异样的眼光和施暴者的拳头…… 如果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这些，该多好…… 第61章 也滚出去 “你这是干嘛呢！” 谭乐刚压好手背上的止血棉花准备自已给自已拔针，就被突然从帘子后面钻出来的白石吓得浑身一颤。 被这么一吓，针头从他手背里被拽了出来，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就是血流的比预料之中多了一些。 他压着棉花冲着白石举了举手，“校医正好出去上厕所了，我就想着自已拔针。” “你下次自已拔针可以把这个管子往这儿转一圈儿。”白石指了指输液架上的把手，“摩擦力，懂吧，拔的时候踹一脚架子，拔的嗖嗖的，一点都不疼。” 小孩笑的贼兮兮的。 “懂了。” 许是病了一场的缘故，谭乐现在的气色看起来甭提有多差，就不说那看着就白的有些吓人的脸色，光是那两个黑眼圈就黑的跟带了个墨镜似的。 第60章 白石数落了他一路，临到教室门口了还不忘与谭乐说着这几节课发生的事情。 “林清潇前脚说完要我罚站，紧接着数学课张俭一看见就让我坐下了，说上课跟我大眼瞪小眼着看着怪烦的。” “历史课……今天讲了点新东西，我拿随身听都给你录下来了。” 白石边走边说，走到教室门边上了都没说完。 地理老师这会儿正讲着考试的易错题型，见两个人进了教室，只是快速的 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到座位。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谭乐低着头刚坐好就见白石直直的站在位置上。 “你……” “听课，别说话。”白石冲着他笑了笑。 “可你不是……” “听课，再说话揍你。” 小孩严肃的不得了，甚至摆出了分分钟上纲上线的架势。 谭乐点了点头，从书堆里翻找着地理课本，拽出来的时候，两张草稿纸也跟着飘到了桌子上。 纸上的字迹依旧歪歪扭扭，一个“康”字愣能写出三种不同的错字在旁边。 运笔也是随心所欲，不是捅破天际就是曲里拐弯，看着和他刚学写字的时候差不多。 “你帮我写的？” 谭乐声音很小，这句话不像是在问白石，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遇见不认识的字早点问我，隔得久了我也不认识。”某白大言不惭。 教室里，地理老师依旧是照本宣科，同学们依旧抄笔记抄的头都不抬一下。 只是谭乐的心里，莫名的就软了一下。 晚自习，逃不过的还是语文课。 林清潇把之前课上要求做的卷子又给发了下去。 谭乐几乎是刚一收到自已的卷子就拧起了眉头。 他前所未有的语文考试不及格。 这成绩甭说期末考试的时候能继续留在培优班，怕就算是去了普通班都只能是个中游的水平。 “她这卷子出的有问题。”白石撇了撇嘴，随手就指了下谭乐错的最多的一道阅读理解题。 “这些问题都是强词夺理的，你要是真做对……” “白石！”林清潇指着白石就骂了起来，“上课是听你说话还是听我说话？！这么喜欢说你滚出去说去。” “我有题不会。”白石理直气壮。 “不会举手问。” 林清潇很后悔自已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因为下一秒她就见白石举着手一蹦一蹦的，那急切模样，怕是说他是着急变身的奥特曼都没什么问题。 “说。”咬牙切齿的一句。 “他文里描述‘我’的故事中并没有套入‘父亲’的故事，这里只是做出了对比，两个人的共情点也不是文里的部分，而是……” “况且c选项说的也不对，作者引用时间概念的词语，像是文里的‘44年前的7月8日’，还有‘凌晨3点四十二分’这种，这一看就是作者为了故意水字数的，你看咱这本书的作者每次字数不够她不也是要把时间说的精准，多一个字儿是一个字儿，有时候甚至还能加上秒针呢……” “d说法也不对……” 于是，在某白对林清潇发起的一连串攻击下，原本卷子里看似无懈可击的题目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不合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只要是白石想挑毛病的，就没有他挑不出的毛病。 林清潇能不知道这熊孩子想的是什么？ 起初还和他争辩了两句，后来听他说的越来越扯淡，索性就由着他胡说八道。 “说够了么？”林清潇敲了敲卷子问他。 “差不多了，您要是想听，我下一个阅读题也有我自已的见解。” “滚出去。” 自此，整场辩论最终结束在11点14分23秒，以白石的失败而告终。 他那长篇大论的施法最终也顶不过林清潇轻飘飘的三个字。 白石抬头挺胸，彻底站到了栏杆旁，林清潇才倒过心里的那股气。 她正想着要不要继续讲下去，就见谭乐也举起了手。 这是都要起义么！！ 林清潇想也没想的指着谭乐的鼻子吼了出来。 “你……想滚你也滚出去！” 第62章 紧随其后 11点15分04秒。 某人挺胸抬头紧随其后也跟着出了教室。 他还病着，衣服穿得又薄，几乎是刚出了教室就冻得缩了脖子。 “不是……谁让你出来陪我了，你快回班里坐着去。” 白石急得语无伦次，看着倔驴一样的谭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让我出来的，不是我想出来的。”谭乐转移矛盾。 “不是，那你也不能看我找完事儿以后也跟着找事儿啊……”白石说着就想从自已身上脱外套给他披上，“你这刚退烧，等会儿再吹着了……” “没事。”谭乐压着他的手摇了摇头，“这会儿太阳正好，晒一晒也舒服。” “你看，我就说留培优班没什么好下场吧。”白石的白眼翻出天际，“要是留着儿了，高一下半年还得留她手底下半年，高二你要是学了文，还得扣她手底下……” “我听说六班的班主任不错，到时候咱们俩不如都转到六班去，压力没这么大人也能轻松点，再加上他们班平时挺团结的，说是体育课什么的从来都不耽误……” 第61章 “那我……退学了……”谭乐没头没尾的忽然咕哝了这么一句。 “什么？” “没什么。”谭乐笑容里多了些许的苦涩，“我肯定要想方设法留在培优班的，就算是……” “也得想方设法地留下来。” “你啊……就是个木头桩子。”白石气得直翻白眼，许久才又异常认真的对谭乐说，“那咱们期末考试的时候好好考，考他个年级第一，到时候她想让咱们转班都没机会。” 谭乐眨了眨眼睛，从卷子上移开视线。 他眸中闪耀的光辉宛若星河般灿烂，略显病态的脸上有了少年特有的活力。 “你也要留下么？” “我要是想留下可简单的很，主要还是得看你。”白石挑了一下自已额前的碎发，“咱俩无论谁的题不会了都得互相问，到时候你就算是跟我发脾气了也得给我解释。” 白石趁机给自已勒索到了一些“利好”。 “嗯嗯。”谭乐点着头。 ------------------------------------- 毛斯翔是在第二周复的课。 至于魏骋…… 他像是消失了一样，直到期末考试前一天才复课。 许是因为期末考试临近，毛斯翔回到学校以后倒是再也没找过两个人的麻烦。 只是汪洵象是个等待猎物的秃鹫，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他们教室外瞥上两眼。 两个人虽说每次看见汪洵多少还是有些紧张，但考试在即，有的是令他们更紧张的事情，恐惧或多或少还是被课本里的知识点、公式给掩盖下去了不少。 只是到了周五休息的日子，白石还是紧张的浑身冒汗。 许是之前与汪洵接触过的缘故，谭乐这次倒是没有之前那样的紧张，一直安慰白石说着，“别怕，要是他真来了，你就和我在一起，他不会打你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却带着点笃定。 白石虽说脸色比刚刚好了一些，却还是难掩愁色。 最后两个人都走到车站了，小家伙也还是愁眉苦脸的，谭乐搡了搡他，“快给我笑一个，要不再见就得是下周了。” 白石翻了个白眼，没憋住终于笑出了声，见他终于有了笑模样，谭乐推着他便上了车。 “早点回家，回去以后好好背一背历史课本上我给你画的重点，争取期末考试的时候咱俩都考第一。” 目送着小家伙上了车，谭乐刚转了个身就见着魏骋站在子的不远处。 他隐于黑暗，树影儿将他遮盖住了大半，只剩下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 “其实你要是不去招惹他们，他们……” “怎么可能会放得过我。”谭乐笑了笑，有些认命的捏着书包带子，“软柿子都会被捏的，只不过不起眼儿的软柿子可能被捏得晚一些。” “就不后悔么？”魏骋跟着笑了，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摸了根烟递了过去。 谭乐摆了摆手，“总得有个人保护他，总不能……就那么看着，什么也不做。” “你没想过，是他自已惹的事，应该让他自已去想办法？” 谭乐看了魏骋一眼，很深的叹了口气，“你当初挨打，也是你自已惹的事？” 魏骋说不出话来。 原本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没了神采。 远处，公交车的大灯已经照射到了车站的附近。 谭乐探头正看着车牌号，就见魏骋很快的推了他一把，“快上车，别管是什么车，快走。” 谭乐茫然，再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抽着烟正往自已这方向走来的汪洵。 他吓得根本不在乎车牌号是多少，上了车就催促着司机关门。 等再看车下，汪洵与毛斯翔已经立于魏骋的对面，三个人正交谈着什么，汪洵时不时的搡着魏骋，看的谭乐心惊肉跳。 他一路跑到了车子的后窗，见汪洵到最后也没对魏骋动手，这才算是放心下来，想起来去看一看车牌号。 嗯，二十九路…… 也算是能到家，就是要走得更远一些。 第63章 就是贱的 坐车回家的路上，白石第一次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和白思韬坦白的事情。 说起来这事情并不大。 无论是被霸凌、被同学欺负也好。 甚至说老师不喜欢他也好。 对于白石来说都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他上初中的时候，也不是没受过同学的欺负，那时候他一门心思地想要跳级读高中，白思韬就给他打过预防针。 “被人造谣了就想跳级，要是被人揍了你怎么办，继续跳级？” “反正我就是不读初中了，你想帮我办手续就帮我办手续，不想帮我在手续上签字，那我就退学回家打游戏等着初三再考试。” 事实证明，老乌鸦的嘴巴还是毒。 他这次的确是没被人造谣，的确是被人给揍了。 只不过这次他的确也是不想再跳级了。 开玩笑，高中生活里，除了林清潇，除了那三个人渣以外，哪个不是顺遂的不要不要的？ 光是这个宝库似的谭乐，就够他安安生生老老实实的在高中读他个三年。 要是到时候谭乐和自已一起考入a大的计算机专业，这加上大学又能在一起四年…… 这要是读了研，读了博，一起开了公司…… 第62章 白石越想越美，想到最后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只是这三个人渣不解决，无论是对谭乐也好对自已也好，都算不上什么好事情。 他抓了抓一脑袋乱发控制不住的想要咆哮。 早知道上高中会遇见这么三个玩意儿，当初他就应该先去少林寺练一练，或者是先去那儿学学搏击什么的再来读高中。 也不行…… 他要是去练几年，谭乐肯定不等着他了。 白石被自已的脑洞逗笑，咧着嘴傻笑看向窗外。 冬日的夜晚，不过刚到晚上八点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街道两旁只有淡淡的橙黄色路灯还亮着。 略显寂静的街头，穿着棉服的行人匆匆而过，他们口鼻里哈出的热气升腾而起，像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守护灵一般。 公交车里，车厢温度的温度不高不低，有暖风从他脸颊上滑过，带着丝丝缕缕公共场所空调特有的气味。 他闭上眼睛，顺着车窗的微小缝隙嗅着，空气冷冽……而又温暖。 就像是谭乐一样。 只是他总是有些想不明白谭乐的家庭为什么会是那样的。 明明他父母过的看起来并不错。 偏偏半个月就只给他几十块的生活费。 明明工作也算得上是出了名的体面工作。 可到最后谭乐连生病的时候都害怕让家里知道。 他想起前几天课间的时候问谭乐的话。 “你父母离婚了么？” “没有。” “那他们婚姻不幸福？” “挺幸福的。” “那你……你家里几个孩子？” “不知……两个吧。” “那你有个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小我十岁。” 问到这里的时候，白石便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他听的见谭乐越来越压抑的呼吸，仿若无论他再问什么问题，都会变成击碎他自尊的那一块巨石。 只是好奇心总归还是有的。 白石靠着自已聪明的小脑瓜子拼凑出了一个差不多的故事。 那便是谭乐曾经也幸福过，家里人只不过是因为有了更小的孩子，便偏爱起小的那个…… 可即便这样浅显的猜测，他也猜不出为什么谭乐的父母会去苛待他。 最终所有疑问化为一个简单的总结。 “他们就是贱的。” 白石站在家门口，正从口袋里往外掏着钥匙就见房门被人从里打开。 白思韬看了他一眼，很小声的和他说了一句，“你妈生气了。” 章知柔生气了？ 罕见啊。 白思韬从来不敢惹她，更甭提她公司里的那帮人。 什么事儿能值得他家章姐动气？ 白石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放在门边，拖鞋都没穿好就听坐在客厅里的章知柔对他说，“我们聊聊。” 聊什么。 该不会…… 这次不是老白惹得太过分，章姐一心只想离婚了吧…… 白石被吓得脑门子都出了汗，一心思考着千古难题。 “爸爸好还是妈妈好”或者是“等我们离了婚是跟爸爸还是妈妈”这种狗血虐恋家庭伦理剧的开场…… 他恭顺的坐到了章知柔的身旁，小声的问了一句。 “妈……你……啊您想跟我聊什么啊。” 白思韬坐在白石对面的位置，表情比平时严肃了不知道多少倍。 白石与他对视了一下，很快便又移开视线。 太吓人了！ 真的太吓人了！ “你最近缺钱了？”章知柔语气虽说是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可白石一听就炸了毛。 我靠，这也太生气了点儿…… “没……其实吧，也就稍微……稍微有点缺钱。” “因为什么缺钱？”章知柔又问。 “因为……”白石“因为”了个半天也没因为出个所以然，最终只是嘟嘟囔囔的来了句，“反正就是有点缺钱……” 油盐不进的狗模样再次闪现，章知柔拧紧眉头，冲着白思韬使了个眼色。 “你们林老师给我打电话了，我当时正忙着开会没接，电话就打到了你妈妈那里……” “我从没想过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章知柔语重心长，下意识的给自已加了些台词。 “我们从来没短过你吃喝……” 这一句话把白石气得忽地就红了眼眶，那日早自习教室里的情况几乎是瞬间就涌进了脑海。 “短过我吃喝？！”白石声音不知道拔高了多少倍，“你意思是我偷钱了？你意思是家里少了什么东西了？你意思我是天天在学校里过得很开心？” 第64章 示威游行 脑子里，林清潇那日说的一字一句与他的声音死死的盖在一起。 他能清楚的听见林清潇说的那句，“全班都给他鼓掌！” 他能听见稀稀拉拉的掌声在耳畔回荡，记得住自已当初听见掌声响起的时候，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死命掐着大腿才没有让自已哭出来。 “我我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章知柔急得从桌子上扯了两张纸就递了过去。 白思韬更是吓得差点被拖鞋绊倒整个人都脸着地…… “你你你……啊，你慢慢说啊，我不知道啊……我就随便诈一诈你啊……” 第63章 “你们从来都不管我，你们天天忙着上班、开会，忙着满世界的出差，我也从来都不想让你们操心……” 他越说哭得越凶，嘴里数落着爸妈的话却一点儿也没停下。 “你们总是忙着，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我……” “小石头，这都是你爸的主意啊……”章知柔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数落白思韬，“他说他最近吓你都不管用了，让我试一试，我也就这么随便一试……你有话慢慢说啊……” “呜啊……” 某白越哭越起劲，哭的到最后大脑都有些缺氧。 “别哭了，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啊……” “不行……我得再哭一会儿……” 终于，白小石头抽抽嗒嗒的捂着脑袋哭够了个本，一边拿卫生纸擤着鼻涕一边张嘴等着白思韬投喂水果。 “……那个……你能说说了么？”白思韬又给自家祖宗喂了口释迦果。 “嗯……”白石嚼巴了两下释迦果，郑重其事地看着老父亲老母亲，说着，“爸、妈……我有事情想跟你们说。” “这句可以跳……你继续。” 除了林清潇上课时的刻意羞辱。 白石几乎将这个学期遭受的所有委屈统统说了个遍。 章知柔起初还能保持冷静，听到最后已经完全不去控制情绪，满嘴都是英文脏话。 白思韬也没好到哪去。 一张脸黑的跟看见股票崩盘了一样，到最后反复的就问一句。 “他们打你，你跟老师说了，老师就是这么处理的？” “嗯……” 被爱的孩子，总是有着自已的靠山。 白思韬黑着脸抓了手机，转身就进了书房。 “不是，你卯起来跟他们干……” 章知柔骂够了转头想继续数落自家小子，一回头看着自家一米五刚多一点点的小豆丁，这会儿哭的梨花带雨的又没了脾气。 “……你……你说脏话了……得往罐子里放……放钱。” 章知柔噔噔几步走到了沙发边，从里面抽出了张一百的扔进脏话罐，叉着腰继续发挥！ 终于，章姐冷静了下来，转身数落起白石，“你都被欺负半年了，怎么从来没想过和我们说？” “我不想说，我觉得我自已能解决。”白石吸了吸鼻子，肿着两个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章知柔，“对吧……” “对个屁。”章知柔又想说脏话，身上的牙白色真丝睡衣跟着她的动作都被舞出了气势，“上幼儿园的时候被揍了还知道回家哭呢，你这都上高中了！怎么越活越抽抽！” 白石缩了缩脖子，扁着嘴把脸又埋进了臂弯。 眼瞅着自家蠢货又有了想哭的架势，章知柔指着白石的鼻子就吼着，“给我憋回去！” 白石使劲的吸了两下鼻子，想狡辩就见白思韬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没等两个人开口，白思韬就把手机翻转了个方向对着章知柔说着，“我给他教导主任打了电话，那边说让我等等再回话。” 白石憋得脸色通红，虽然心里还是没上没下空落落的，但却莫名觉得像是有了些许的解脱。 哭也好。 不哭也罢。 反正最后状还是告到教导主任那里去了…… 就算是那几个人还要招惹他，总归也得想想后果了。 “从小，我们就教育过你，不惹事，不闹事，出了事不要怕事。” 白石点头如捣蒜，看的白思韬脾气更大了一点。 “光点头有什么用，你倒是说说自已为什么一直没跟家里说啊。”章知柔气得只拍沙发，“我当年出国留学的时候，有同学因为我是亚裔霸凌我，我当时就……” 就…… 就反霸凌了…… 把那狗白男的照片贴下来打印了一个学校的走廊。 然后拉着全校的亚裔示威游行…… 然后还散发传单闹到了电视台去…… 后来学校因为这个事情停课一个礼拜…… 最后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表毕业演说的时候，她还不忘把这事写进了演讲稿…… 但是国情不同，白石甚至都不敢想，自已要是一开始就跟章知柔这么干，最后林清潇会不会闹到电视台接受采访说收自已的委屈去。 况且就连团结的班级与不团结的班级也都是千差万别的。 就像是他们班与全校最团结的六班就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班无论何时只要有外班的来找事，永远都是要把被欺负的给供出去。 而六班，只要遇见这种情况，就不说老师，光是班里的同学就会和那几个人干起仗来…… 三个人各怀心思，终于在白石思考着白思韬的解决方案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白思韬按下了免提，刚接通电话那边便传来了教导主任的声音。 “白哥……”教导主任说话像是没了底气，半晌才别出来这么一个称呼，他听这边白思韬“嗯”了一声，很快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着。 “高四十四班的班主任我已经帮你问过了，那三个小子的确是淘气了点儿……上周，不是，半个月前我跟着校长去网吧抓人，他们仨都违纪停课了……” “那个魏骋，复课意愿不强烈就一直在家里待着自已看书复习，汪洵和那个毛斯翔，两个人 已经回学校了……” 第64章 “我问了他们三个人的情况，毛斯翔和魏骋都是父母离异，汪洵的父母在外打工，他们三个人都算是留守……” 第65章 颠倒黑白 留守儿童这四个字被他生生给咽了回去。 要真说起留守儿童，白石绝对也算得上是个留守儿童。 好在白思韬并没在乎这些，他拧了拧眉毛问教导主任张明哲，“所以呢，你准备怎么处理？” “严肃处理，必须得是严肃处理。”张明哲说着直拍胸脯，“我都跟他们班主任说火锅了，这次一定要严肃处理，一i的那个要引起重视，不能让打架斗殴霸凌弱小的事情发生在我们重点一中，更不能放任这股子歪风邪气……” 官话小词儿一套一套的。 只是这些屁话实在是没什么作用，白思韬更是没有听他废话的心思，他拧着眉毛与张明哲说着。 “张主任，你要知道白石被霸凌的事情绝对不是小孩子打架这么简单的。” “他被三个比他大那么多的人恐吓、威胁、敲诈、勒索……更不用提之前这几个人为了能让他多拿些钱也没少与他动手……” “我希望你说的严肃处理不是简简单单的让他们写个检查，停课。我希望与他们三个的监护人见上一面，安排在周一，周一下午三点后我有时间。” 白思韬虽说是商量的语气，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一点儿也没想着与张明哲商量。 说来也是简单。 在白思韬眼里，只有平级之间才能是商量，像是他本身就握着白石被抢走网游装备的证据，现在还愿意与对方三个人的家长谈一谈，完全就是法外开恩。 哪轮得到说什么商量，哪轮得到他们几个说自已有时间没时间？ 张明哲寒暄了两句很快便挂了电话。 白石刚松了一口气想着趁机去厕所抹把脸，就听白思韬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 是林清潇。 说来，林清潇这通电话也是打了许久才打通的。 晚上下了班刚进家门，还没问完自家孩子这周的考试成绩，就听教导主任给自已数落了一顿。 一边问她白石在学校受委屈了为什么不上报，一边问她懂不懂教育的真正意义在哪儿？ 能在哪儿？ 考试考得好不就完了？ 难不成还指望着她给这帮混小子当老妈子去？ 林清潇被训了一遭多少是有些气儿不顺，满脑子怒火的就想着给白思韬打电话。 哪知道打了一个占线，打了一个又占线。 一连打了五六通过去，林清潇才算是反应过来。 兴许白思韬是在和张明哲打电话，又或者是直接跨过张明哲找了校长，有些话该说不说的忽然就变了意思。 谁不知道学校的教导主任一直以认识白思韬为荣，动不动就是“我那初中老同学现在怎么怎么样”，要不就是“你知道白思韬最近又代表国内签了个多大的合同么……” 更不用提校长…… 说是他家二儿子今年大学毕业，就等着能有机会进白思韬他们集团实习…… 这种人物，哪是她惹得起的？ 林清潇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待到这次打通电话的时候，整个人的态度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哪知白思韬刚接了电话，开口第一句便是质问。 “林老师，你作为班主任老师，请问你知道白石被人威胁的事情么？” 这话林清潇还真是有点不好回。 说知道，那肯定是知道的。 只是她不知道白石跟家里究竟说了多少，是会添油加醋还是会趁机颠倒黑白？ 她咽了下口水，想着谭乐上周拉着白石找自已的委屈样儿，莫名就觉得自已底气更加不足，“我知道的……他和我……” “知道，又是怎么处理的？”这次问话的人变成了章知柔。 “我……我跟他说学生要以学业为重……”林清潇想了这么个回答。 只是这回答听在章知柔耳朵里真的是幼稚到可笑。 驴唇不对狗嘴，看着道貌岸然罢了。 “你就这么处理的？”章知柔声音跟着拔高了些，“他跟你说他被人欺负，你说他学习不行？” “你这样的人也能当老师？什么叫做重点你都听不明白么？” 眼瞅着自家战斗机开始突突，白思韬抢先一步夺走手机，冲着林清潇说了句，“等周一去办公室谈。” 也不等林清潇再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挂什么挂，她家地址在哪，我去问问她怎么当老师的。”章知柔不依不饶，完全是要找人掐架的模样。 “别别别……您还是让我爸发挥吧。”白石说着跑去晃了晃章知柔的胳膊，“您别动气了再……” 开玩笑，等章姐解决，学校怕是得重建。 一老一少拉着自家女王大人安抚着，好半晌才算是让她消了气。 “你！滚去洗脸！” “你！滚去做饭！” “还等到周一，到时候事情不给我解决好了，你俩就等着我自已杀学校帮你们去解决。” 第66章 家门不幸 谭乐一直等到了周日的晚上，也没看到白石返校。 说起来多少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的。 好在回宿舍的时候听田昊泽说了一嘴“高四那几个被学校叫去谈话了”，他才算是勉强能定下心神。 第65章 那一夜他睡得并不踏实，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小孩被几个人推推搡搡欺负的画面，直到天蒙蒙亮了，他才勉强着眯了一小会儿。 周一一早，原定的语文早自习再次没了林清潇的身影。 反倒是张俭没等上课铃响就到了教室给他们代课。 谭乐盯着张俭，想去问问白石是不是请假，又怕问了张俭问他缘由，思来想去，话最后全都被堵在了心里。 白思韬陪着白石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 其他的几家人不知道商量了多久的对策。 白思韬几乎是一推开门就感觉自已看见了出殡现场。 毛斯翔的妈捶胸顿足哭哭啼啼的说着自已这些年独自养育孩子的不易。 汪洵的爷爷年逾古稀，每听毛斯翔他妈哭两句就跟着说一句“家门不幸”。 唯一看起来正常一点的是魏骋的父亲。 他站在脸肿的明显有些不正常的魏骋身边，咬牙切齿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分分钟都准备动刀子。 白石缩了缩脖子，逃避着毛斯翔和汪洵的视线，耷拉着脑袋不敢看他们。 要是白思韬今天能把事情解决，日后他便不用再怕他们三个。 若是白思韬今天解决不了事情…… 那日后还真是不好说。 白怂怂臊眉打眼的路过魏骋的身边，刚想站在老白的身后，就听白思韬对着他说着。 “把头给我抬起来，又没做错事塌腰驼背的像个什么样子。” 白石听罢赶忙挺直腰板，却把不远处的汪洵给逗乐了。 张明哲看了眼汪洵直叹气，连带着脑瓜子都跟着嗡嗡的响了起来。 人既然到齐，那有话便要直说。 高四十四班的班主任和林清潇两个人紧挨着坐到了一起，林清潇身边紧贴着的就是站着的白石，白思韬，在往中间儿看是教导主任，剩下的六位则是或坐或站到了正对着窗户的位置。 张明哲抬眸看了一眼汪洵，又瞅了一眼毛斯翔。 一个复读费四万五的，另一个复读费一万七的。 两个大钱罐子。 至于那个魏骋…… 说来也是苦命的，当初成绩无论怎么考都能上省重点，最后闹了那么一档子事儿…… 好在魏骋家里没要什么赔偿，只说能免了复读费用就行…… 他清了清嗓子，见几个人落了座立马又打开了自已的官腔按钮，“今天把你们叫到这里来……是想说一下白石同学在学校的事情……” 这话未等他说完，毛斯翔倒是先忍不住打断了他。 “我可不认识他，他一个小矮子和我们教学楼都不是一幢，我上哪儿认识他去……” 张明哲被呛得轻咳了一声，慢慢转头看向白思韬，见他不动如山反问毛斯翔，“都不认识，就知道他是白石，知道你们不在一个教学楼？” 张明哲把脑袋又扭了回来。 担心个屁，他老同学天天和老外打交道，分分钟百万上下的项目一天都不知道要谈多少个，跟这小毛孩子搭对手戏，那是抬举。 毛斯翔自觉自已说错了话，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白思韬。 白思韬哪肯放过他。 从刚进办公室的时候，这几个人的命运几乎就已经被他判定。 若是有心悔改的，放他们一条生路，毕竟年轻，毕竟人生路刚开始，没必要赶尽杀绝。 若是没心悔改，那就趁早想办法撵出学校，让社会想办法教育去。 就像是现在，正对着自已的两个坏胚子。 这不麻溜的让退学还等什么呢？ 他环顾四周，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最终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汪洵和毛斯翔的方向。 “我今天来，能接受的结果只有他们退学这一条路。” “至于你们怎么想，想怎么狡辩，我都不想听。” 懵逼的张明哲满脸懵逼。 来之前也没商量这个啊。 开口就是退学，他这怎么搞？ 刚刚他初中老同学来之前，他可是跟汪洵和毛斯翔的家长拍了胸脯的，只要道歉，肯定不会闹得最后没学上……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个学生。 汪洵和毛斯翔没什么反应，至于那个魏骋…… 他倒是吓白了脸色，可是这…… 至于那三个家长。 毛斯翔他妈又开始哭了。 汪洵他爷爷又开始问了。 魏骋他爸…… 好像已经准备好领孩子回家了…… 张明哲死命的揉了揉太阳穴，尽可能地想在自已的办公室给自已找回场子，“我们学校是明令禁止校园暴力的……现在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校方也有自已的态度……” “就是……孩子不能没学上，你要多少钱，我给……”毛斯翔他妈哭的破了音。 “你觉得我很缺钱么？”白思韬挑了挑眉，差点把自已笑拥过去。 “只要你说个数儿……” “别的不知道，您家的公司就算是卖了都不够赔的。” 这话倒是把白石给先惊着了。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已家境还算得上是可以，谁敢想他老豆，不是他父亲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手？ “总得有个……” “没有，退学，或者是我报警让警察解决。”白思韬冷声回他。 第66章 魏骋他爸愣住，索性用行动给出了自已的态度。 他一脚踹在了魏骋的膝弯，魏骋不防，整个人滑跪着就摔了出去…… 汪洵身形动了动，最终也只是继续站在原地，死咬着腮帮子里的一块软肉，瞪着白思韬。 “有功夫在学校里打孩子立威，倒不如平时想想该怎么管教。” 魏骋他爸听完扯着魏骋的领子就把人揪了起来，眼瞅着另一个大耳刮子就要招呼上。 “不就是退学么？”汪洵转身对准地上的魏骋就踹了一脚，“滚开，别挡着老子。” 第67章 为虎作伥 魏骋他爸听完让出了一小块距离，汪洵他爷爷下意识地就去抓他，可是手刚碰到他的衣服就被他挥了开。 “别走啊……乖孙孙。”汪洵他爷爷杵着拐杖跟着就追了出去。 毛斯翔他妈愣住，很快拉着毛斯翔要与白石道歉，只是毛斯翔哪肯，背着身梗着脖子死活都不肯往前凑。 眼瞅着扯不住自家孩子，她拉扯了几下索性把手伸到了白石的面前，白石反应过来往后躲了半步，没想手被女人扯住，眼看着她膝盖一软就要往地上跪。 “阿姨……阿姨帮他和你……” 白思韬大半个人挡在了白石的面前，被女人扯住了西装的袖子，他拧了拧眉毛，赶在毛斯翔冲过来之前把女人给拽了起来。 “不就是退学么！我成全你。”毛斯翔吼的眼睛都跟着红了起来。 说罢，他把哭嚎不止的母亲往肩上一扛，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原本闹腾的像是奔丧现场一样的办公室再度回归了宁静。 现如今就剩下两个班主任、趴在地上的魏骋和他父亲还在干笑作陪。 “你呢，你怎么想的？”白思韬躬身把魏骋从地上扯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西装重新坐回沙发。 “不念了，他不念了。天天在学校也不学好，还念什么念。”魏骋的父亲赶在他之前开了口。 魏骋嗫嚅，嘴巴蠕动了几次才勉强哼唧出了一句无声的反驳。 “我没问你。”白思韬有些不耐烦的看着魏骋的父亲，“我问的是他，他怎么想的。” “他懂个什么……”男人嘟嘟囔囔的。 “我想继续……上课。”几个字他说的异常费劲，连带着眼泪都跟着滚落了下来。 泪珠砸在米白色的瓷砖地板上，荡漾开来一朵朵的小水花儿。 “那好，你今后就好好上课吧。”轻描淡写的应允。 魏骋猛地抬头看向白思韬，肿的不能更肿的眼皮都跟着瞪开了一条缝隙。 “你……” “今后……遇到欺负自已的人了记得寻求帮助，该告老师就告老师，别跟我家的这个傻子一样想着自已能解决。” “不过，也别为虎作伥了。” 这话说的，林清潇都听晕了。 明明都是一路货色，怎么白思韬就想着放了这个魏骋？ 不过当初谭乐带着白石找自已告状的时候，似乎也是专门忽略掉了这个魏骋。 难不成也是个被欺负的？ 林清潇打量着站在自已身旁垂头丧气的少年，莫名觉得心里就堵了起来。 这家长…… 一看也是不操心孩子的。 正想着，林清潇就听张明哲喊了她一声。 她快速回神看着张明哲，见他脸上有了不耐烦，赶忙清了清嗓子问他，“您找我有事儿？” “嗯……”张明哲点着头，“接下来得说说对你们的处理……” “你回班上课去吧。”白思韬拍了拍白石的后背，“等放了学，我要是还没走带你出去吃饭。” “好。”白石乖巧如鹌鹑的从教导主任办公室里钻了出来。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对准自已班就撒丫子开跑。 爽。 爽的不得了。 他爹这个办事能力真的是爽翻了！ 他现在就想跟谭乐好好说说自家老爹的威武战绩。 跑回教室的时候，谭乐正上着生物课，抬头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白石打了个报告钻进教室，刚一坐下就见谭乐递过来了个纸条。 【你去哪了。】 【找老师去了。】 狗爬字被他写出了龙飞凤舞的架势，光是字末的那一笔就足以显示他有多开心。 【我爸找教导主任了，那三个人渣全被解决了！】 【真的？】 【absolutely！】//当然 【汪、毛退学，魏留校。】 白石小纸条写得飞快，写到最后也不管生物老师是不是还在讲课，凑着谭乐的耳朵就要跟他巴巴儿新鲜的。 “还上着课呢。”谭乐往旁边侧了一下，“你等下课了再说。” “哦。”白石嘴角扬到了耳朵后面去，美滋滋的拿着套卷子给自已扇着风。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响，谭乐还没问他，白石就绘声绘色地与他说起了办公室里的事情。 从白思韬进屋那一刻说起，说到自已离开。 那模样，不去找个说书的差事都亏了他的口才。 为了表示真切，他甚至连魏骋他爸踹魏骋的动作都给学了出来。 这让谭乐多少有些不舒服。 谭乐很小声的问了他一句，“那魏骋……现在怎么样了？” 第67章 “你怎么还关心他啊。”白石有些吃味，“他能有什么事皮糙肉厚的，当初他打我的时候可没少下黑手，你是不知道……” “他上周帮了我……”谭乐细声细气的和白石解释，“上周在车站要不是他我就……” “那也是假装好人，估计是早想着自已会有这么一出，给自已留后路呢。” 说是留后路。 可是那时这些事情并未发生，怕是即便连魏骋也不会知道自已的一个“善举”会给自已带来什么，又会让自已挨什么揍…… “白石，有人找。” 班里一个男生喊了这么一嗓子。 白石转头向外望去，见白思韬站在教室外冲他挥了挥手。 “我爸来了，走，我带着你出去吃饭吧。” “不了……” “不行，一起一起！” 第68章 见家长呗 谭乐是真不知道自已怎么就被白石扯到了校外。 更不知道自已怎么就坐在了白石和白思韬的中间儿。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包围着他，他甭说吃饭了，光是在中间这个位置喘会儿气儿，他都觉得自已噪声有点大。 “你就是他的同桌？”白思韬问他。 “啊……对，叔叔好。”谭乐拘谨的恨不得把自已的手剁了，两个脚丫子都在鞋里寻找起了新的生存空间。 “你能不能少问他两句让他先点菜。”白石说着把菜谱就递给了谭乐，“我已经选了一些了，你看看还有什么你想选的没，咱们都给他点了。” 谭乐看着他画的满当当的菜谱，真的很想吐槽。 一整本，除了香菇菜心素炒西兰花之类的素菜没点，其余他哪个没画？ 荤菜连那一模一样的，辣和不辣的版本都给点上了…… “你别担心那些，老白说了我家可有钱了。”白石冲着他挤眉弄眼，“吃穷了让他再赚钱去，他可会赚钱了。” “缺心眼儿。”白思韬被他气得低骂了一句。 “是你说的有钱。”白石冲他比着鬼脸，“再说了，你请我同桌吃顿饭怎么了，你是不知道他平时有多帮我。” “还有人愿意理你呢？”白思韬一看他那副不值钱样是真心懒得搭理他。 谭乐被他们的一问一答听的直笑，最后也顾不得自已还被夹在中间，冲着白石傻笑。 “反正就是对我特别好，他这也是不知道今天要跟着我见家长，要不然肯定能准备的再好一点。” 谭乐：？？？ 谭乐：什么玩意儿？？？ 谭乐：见……家长？ 谭乐脸腾地红了起来，再看向白思韬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眼瞅着白石把话题都叨叨去了“我们俩今后肯定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和“你们早点见见也好能早点熟悉熟悉”…… 以及“要不你把他领回咱家给我当哥吧”和“你管我我不想听他管我我就愿意听”…… 他是真的脑子都跟着疼了起来。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已在说些什么？ 再这么说下去他怀疑白思韬会当场给他一杵子，问问他是不是带坏了自家的孩子。 可白思韬还能不知道自家孩子是个什么德性？ 他白了自家小兔崽子一眼，拿着菜单子递给了服务生，开口就怼了回去，“就你这个驴脾气，你早晚得给人家气跑。” “我第一次带朋友见你你就这态度？”白石把菜单子拍的啪啪响，“我现在好的不得了，你个老乌鸦嘴少说话……”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只是白思韬越看家里蠢货越觉得烦，索性一转头和谭乐聊了起来。 “你也知道他挨揍的事儿？” 见谭乐点头，白思韬跟着又问，“你当时想着怎么解决？” 谭乐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的又低下头说了句，“告诉老师……” “然后呢？就没别的了？”白思韬听的直叹气。 卧龙凤雏啊这俩。 “那咱们假设告老师没用，你就没想过别的方法？像是告诉家长，或者……和他们卯起来干一仗？” “你怕不是脑子有毛病。”白石说着就去打白思韬，“他们仨那体型，我俩加一起都打不过一个。” 谭乐补充着白石的话，“他们其实有两个人打人很凶，魏骋其实还好。” “你不去……”白思韬说了一半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他像是忽的明白了些什么，抬眸看向他又问，“魏骋……他，你怎么看？” 谭乐看了白石一眼，白思韬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指使着小兔崽子出去买饮料，转头又问谭乐，“你和他聊过？” “他……其实帮了我们不少，只是白石不知道。”谭乐咬了下嘴唇，顿了顿又说，“我觉得他应该也是被人欺负了，听他……他明里暗里告诉我了几次……” “也是不容易。”白思韬这么说了一句，想了想又说，“你觉得我家小石头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这话白思韬问完都觉得自已幼稚。 不过是自已对他童年缺失的太多，现在上了年纪事业有成总想着弥补弥补小家伙，想着能多角度的了解了解他。 但是这问题问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朋友，能得到什么答案？ 同学夸起来肯定也是说他学习好，说他聪明，除了这以外还能听见个啥。 第68章 “他脾气特别好，问他什么问题他都愿意给我讲。” “他特别有想法，无论想做什么都能成功。” “他长的特好看，像个洋娃娃一样。” 白思韬：…… 白思韬：你说的这个人我有点不认识。 第69章 想的太多 提着四五袋打包好的剩菜，白石笑得比天降横财了还开心。 晚自习被两个人彻底甩在了脑后，他们提着东西走在夜晚的校园，互相追逐着彼此的影子。 踽踽独行的人生里多了一个人同行。 总是孤独的两个人有了多一个的陪伴…… “我记得咱们地理课有个定理。”白石说着就伸出了左手，“好像说的是掌心向上，四指指向物体运动方向，拇指……” 谭乐把提着的东西换了手，伸出右手和他说，“咱们是在北半球，得用右手。” “你看四指要伸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伸的笔直的手指被人握住，谭乐像是触了电一样“嗖”的就收回了手…… “你……” “我就是想试一下。”白石眨巴着眼睛，“你那表示北半球，我表示南半球，南北半球交叠在一起，偏移的方向正好重叠。” 谭乐的脸红了起来。 是他自已想的太多了…… 提着东西晕晕乎乎的走在路上，走了不出十几米就听白石唤他，“乐乐，你看这个石头。” “……嗯？” “白色月光石，是长石的一种。”白石从地上把石头捡起，放手心里托着给谭乐看，“挺常见的石头，但是这块形状真的好看……” 月光下，白色月光反射着柔光，谭乐从他手心把石头捏了回来，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个不停。 “的确……很好看。” “那就送你了。”白石提着东西一蹦一蹦的，“今后你要是遇见好看的石头了，也要送给我。” “嗯……好。” 幼稚的事情放在对你认真的人身上，有时并不会显得那样幼稚。 小小的石子儿被他攥在手心，即便是提着的东西再勒手，他也没想着把石头放到口袋里去。 距离放学不过还剩下十几分钟，两个人也没了回班的心思，反倒是提着东西又跑去了操场转悠。 入了冬以后，夜晚的星星并不多，那一轮月亮却亮的更加刺眼。 “木头桩子，木头桩子。”白石一屁股坐草坪上就唤着他。 “小孩，喊我干嘛。”谭乐学着他的模样盘腿坐在他身旁。 “没什么，看看你会不会答应而已。”白石笑的甜甜的。 “我喊你小孩你不也答应了么。” 两个人对视，最终都变成了傻笑。 “确定留在培优班了，对吧。”白石仰躺在草地上，见谭乐眨了眨眼睛，便又看向天空，“我先跟你说清楚啊，我这人考试，想考第一的时候很难考到第二，你别到时候吓着了。” “你多厉害啊。”谭乐躺在了他的身旁，随便拽了根草杆叼在嘴里，“我当初上初中的时候，想考第一，永远只能考得到第二。” “那我故意答错两道题，让你当第一怎么样？” “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咱俩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都不等咱班主任轰人，就只能麻利转班……” 他们聊到了寝室快要锁门才回了宿舍，白石到最后还恋恋不舍的看着谭乐，总想着这样好的日子，这样好的时光，如果能再久一点就好。 林清潇被从班主任的职务撤掉，暂且让张俭代替。 同样被撤职的倒霉蛋还有高四十四班的班主任。 一个“对校园霸凌说不”的口号再次在学校里被喊了起来，校园里的宣传栏、公告栏里贴满了对毛斯翔和汪洵的处理决定。 魏骋在公告栏前站了许久，直到有人喊他去操场训练才彻底反应了过来。 “别看了，他们两个今后再也回不到学校里了。”班里的一个男生和他说。 “就是想再看看……”魏骋说着加入了跑步的队伍，鼻子酸酸的。 考试总是如约而至。 f市这几天天气冷到了骨子里，即便只是早上从宿舍楼走到教学楼的距离就能把人冻得浑身打颤。 白石缠好围巾，勾头提着热水就往班里跑，跑到教室的时候张俭正说着考场纪律。 期末考试总归是要比月考更要正规一些，两个人被划分去了不同的考场，虽说中间只是隔了一堵墙，但是白石还是觉得这事儿根本没必要。 他还用得着作弊？ 谭乐也不像是能作弊的人。 俩人就算是一题不会，坐到一起也是唠嗑的命，这么分开完全是多此一举。 但是分班还是得分班的，他满脸不情愿的把热水放到了谭乐的桌子旁边，等张俭催他，他才提着自已的小笔袋跑去了二班。 语文考试，没什么有意思的题目。 除了谭乐硬要他背的那些什么鬼知识点以外，一点自由发挥的空间都没有。 白石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作文题目的时候脑子都是嗡嗡的。 这有什么可写的，真的是要了命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看着班里其他的同学，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又觉得自已多了些底气。 第69章 毕竟是要考第一的人，他这么想着。 于是，一张枯燥的语文卷子在他的“自我催眠”下，终于变得有意思了一些。 选择题、填空题、阅读题……直到最后的作文题，他都努力的答满了卷子。 不求高分，只要不给理科成绩拖后腿就行。 考完试铃刚敲了一声，白石就把笔一丢窜着出了教室。 谭乐正等着老师收卷子，见他站在教室外也跟着小跑了出去。 “答案，我要跟你对对答案。”白石蹦蹦跳跳的把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纸条从袖口里拽了出来，“你看看顺序对不对是不是ddbca……” “我没抄下来……”谭乐挠了挠头发，“我以为你不想对答案呢。” “不想？对答案？”白石眼睛都瞪圆了，“谁说我不想对答案，我只是过去不屑于对答案，这不是期末考试么……” “ddbca。”谭乐笑着揉了揉他的脑瓜顶，“我没记纸上，记脑子里了，咱们两个一样。” “那填空题呢？咱们再对一下填空题……” 第70章 你的生日 数学考试考到最后一题的时候，谭乐彻底蒙了。 说到底还是成绩不扎实，总是有些东西不会。 题目里需要用到的公式虽说好像是张俭上课提到过的，但当初学的时候并没有被他当做重点记忆…… “老师……最后一题是不是出错了？”班里一个女生举手提问。 “没错。”张俭连看也没看卷子，“附加题，会做就做，不会做就算。” 这话并不能安慰到谁，反倒是让班里的氛围变得更加压抑。 谭乐把卷子翻回第一页，从选择题开始做起，可心里却始终想着那道题的解法…… 未必要使用正常的套路。 他脑子里忽的闪过这么一个念想。 要是白石的话，肯定是这么说的。 他如果是讲题的话会怎么和自已讲这道题？ 会先给题目画出个区间，然后在那个区间里在寻找符合题意的答案…… 只是这么样的方式，该怎么用数学语言描述。 他不自觉的把卷子又翻到了最后一页，看着题目发起了呆…… 考试还剩下半个多小时，张俭巡考的时候，见谭乐最后还剩下三道大题没做，不免催促着他。 “大家尽可能的把会做的题目做了……不要总是死磕最后一道大题。” 谭乐抬头望了一眼挂在教室正中央的钟表，心里更加着急…… 终于，考试铃声响起，他赶在张俭收卷子前将最后一题的最后一个公式誊抄在了卷子上。 “写的挺满的。”张俭笑着在谭乐桌子上磕了磕卷子，“你和小……你和白石坐同桌这么久，进步不小。” 谭乐脸红了一瞬，转头就看见一脸怨念的白石趴在教室后窗上正盯着他。 “下午考英语，你们中午别吃的太饱回宿舍稍微休息一会儿，别耽误了考试。” “嗯……” “最后一题你做了么？”白石一进教室就叨叨。 谭乐把草稿纸递给他，没出几秒就听小孩发出了尖锐爆鸣。 “我家乐乐做了！还做对了！”小嗓门要多尖就有多尖吵的谭乐差点捂耳朵。 “我方法可能不对……” “数学归纳法啊，怎么不对！”白石边说边拿了根笔在他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你看你用的是第一数学归纳法，除了这句话描述的可能不大符合要求，别的地方都对。” “第一数学归纳法？”谭乐茫然。 白石点着头，从桌斗里掏出了那本《托马斯大学微积分》，像是早已经知道页码了一样，翻到了中间一页指着给谭乐看，“你看，是不是一样的？” 还…… 真的是一样的。 他莫名就觉得眼眶湿热，连带着鼻子都跟着酸了起来。 “不是，不就做对了一道题么，你怎么这么激动。”白石扔了笔就从口袋翻卫生纸，最后急得拉长了袖子就往谭乐眼睛前面凑。 “我没哭啊，我……”谭乐打飞了他要伸过来的爪子，“我就是觉得……觉得……要是没你……” “没我你也做得对。”白石挑了挑眉毛，“只是有了我你做的更对一些。” 考完最后一科便是放假…… 只是两个人谁也不想提即将要分别的事情。 于谭乐而言，放假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尤其……是春节放假。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都要面临着全年最忙碌的日子。 年前要准备好各种各样的年货，还要给家里做清洁、做卫生，等到过年那几天，只要家里来了亲戚，他就要被打发出去，或者是藏在自已的小阳台里躲着…… 等到了年初三，谭峰和黄丽开始下乡走亲戚的时候，那更是噩梦的开始。 不光是要帮各家亲戚做饭，有时候可能还要下地窖帮忙干些农活。 就这，时不时的还要抽出时间去完成学校里布置的寒假作业…… 他开始格外珍惜在学校里的最后时光，连寝室关灯之前两个人都凑在一起，即便什么也不聊，只要在一起就好，生怕自已少看小孩一眼。 “我快过生日了。”白石忽的就提了这么一句。 谭乐愣住，很快笑着又揉起了他的脑袋，“那你马上就要十三岁了？” 第70章 “嗯……”白石笑的傻乎乎的，“马上就要十三了，然后就是十四，再过几年就十八了。” “具体是哪天？” “阳历一月二十，阴历十二月二十四。”白石掰着手指头跟他说，“我一般阳历生日都是自已过，阴历生日要和家里人一起过。” “今年阳历生日，我想和你一起过，你到时候有时间么？” “不知道。”谭乐摇了摇头，“可能……会有时间吧。” “不能是可能，必须得有时间。”白石想也不想的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你到时候一定得给我过生日，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三岁生日。” “一个。”谭乐笑的捂住了嘴。 “你什么时候生日？到时候我也给你过生日吧。” “不记得。”谭乐并不想聊起这个话题，“等你生日了，想去哪里过？” “怎么会有人不记得自已的生日……” 白石话说了一半看出了谭乐的不自然，好奇心让他想问，却又总觉得这问题多少会有些伤谭乐的自尊。 “的确是……没记住。”谭乐说着又笑了起来，“但是我会一直记着你的生日的……” 他的生日，从来都没有人记住。 无论是生他的母亲，还是把他送人的父亲…… 没人记得住。 谭峰和黄丽把他领养回家以后，拿领养他的那一天做了他的生日，也曾经说今后每年都要好好的给他过一过…… 可最后，那组数字变成了身份证上的一串号码，变成了户口本上印的歪歪扭扭的一串数字…… 但是，他记得住白石的生日，他可以……记很久。 第71章 生日礼物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 f市终于下起了雪。 雪花飘飘落地，不过多时便将整个校园染白。 他们分别于学校门口的公交站，而后提着各自的行李各奔东西。 于白石而言，生活重新回到了以前。 每天除了打游戏看电视剧就是听歌看电影…… 于谭乐而言，生活也重新回到了以前。 每天都是做不完的家务和……做不完的作业。 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总归是会回到平静一样。 谭乐有时甚至觉得自已和白石在学校里发生的交集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不切实际。 那天，他站在阳台擦着窗户，刚踩着凳子站到了窗沿边儿上就听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响声格外有耐心，谭乐扶着窗户从窗台上又跳了下来，还没擦干净手去接电话，就听电话挂断的声音。 正想着可能错过了这通电话，就听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叔叔阿姨，我找谭乐。”电话那边略显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谭乐偷笑了一下，“我是你谭叔叔……” “去你的。”白石反应过来脸跟着就红了起来。 “明天我过生日，你可别忘了。” “我到时候在商场等你，你早点过去。” “就上次见面的商场。”白石说完还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白思韬，生怕老父亲又要笑他，“你敢迟到我就直接走，让你找不到人。” “好。” 约定简单到不能更简单。 这通电话却让谭乐终于心里有了期盼的事情。 他看着日历上一月二十日的小红圈，小跑着去阳台将那两盆被摆放回家里的多肉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果冻乙女心渡了冬状态大不如前，细细的枝干像是再也撑不起那几片肉嘟嘟的叶片，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 至于那棵冬美人，紫色的花瓣已经不像夏天那般舒展，简单的矿泉水瓶子做的花盆多少还是积攒不了太多的养分，让它看起来比街面上看到的大多都要干瘪一些。 谭乐端详着两颗多肉，最终选定了冬美人当做礼物。 他找了黄丽购物时剩下的一个纸袋，将植物放了进去，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好看，又将多肉取出，在矿泉水瓶的花盆外用废弃的丝带打了个蝴蝶结。 这一份礼物看起来总是略显寒酸的，只是…… 这是他现在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正想着，就听有人敲了门，谭乐收好礼物的纸盒，刚给门打开了一条缝就见谭天赐推着门进了屋。 “你怎么才开门啊。”谭天赐把鞋甩的满屋子飞，“我刚刚在楼下就喊你给我开门了，你没听见啊。” “正在忙，没听见。”谭乐说着就去鞋柜给他找拖鞋，在抬头看见奶奶也跟着他进了屋。 “奶奶回来了。”谭乐打着招呼，给谭天赐穿好了拖鞋就去厨房倒水。 端着热水回屋的时候，他听见奶奶对谭天赐说。 “快给糖吃了，要不然让哥哥看见了会和你抢。” 抢？ 谭乐装作没听见，在厨房弄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直到谭天赐开了电视，他才端着热水出了厨房…… ------------------------------------- 生日那天，白石早早地就等在了公交站台。 他提着一兜子的零食站在公交站前，几次都想着冲进附近的商场先给自已买点早饭吃，又怕谭乐来了找不到他在这干等。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却因为充满了期待而感到多了些许的幸福感。 直到十几分钟后，他看到一辆二十三路公交晃晃悠悠的停在了自已身前，谭乐小跑着从车上蹦下，他脸上的笑容便再也收不住。 第71章 “别着急，我来的早了，时间还没到呢。”白石说着就接过他递来的纸袋子，连看也没看就和那些零食放到了一起，“我也带了不少吃的，到时候……” “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谭乐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袋子，“我没带吃的……” “生日礼物？”白石声音拔高了n倍，把零食一股脑的全塞进了谭乐的怀里，两手一扯就扯开了袋子，完全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不回家再看。” “怎么不是好东西。”白石把花盆从袋子里整个给掏了出来，他在手里转了两圈看的仔细，“这个是多肉植物吧，我在书里见过，石莲科的……叫……” “叫冬美人。”谭乐有些害羞的将多肉又放回了袋子，“现在是在冬天，他状态不好，你回去给他换个盆子……说不定能好看一点。” “别装起来啊，我还没见过紫色的多肉呢。”白石把冬美人再次捧到了手心里，“我在书里见过这个的，我以为是灰色的，没想到这么漂亮……” “我家里能找得到的肥料不多，养的不大好，你要是喜欢……” “我亲自给他堆肥。”白石笑的露出了后槽牙，“你送我什么我都会喜欢。” 一小盆曾经在花市被老板扔到垃圾堆里的多肉，在此刻有了最为正式的交接仪式。 从一双手流转到另一双手，最终成为了白石日后精心养了十多年的“羁绊”…… 第72章 最后一排 谭乐以为白石或许想要带自已去的地方会是商场，或是带他去网吧、游戏厅一类的地方，却没想会是游乐场。 建于f市郊区的游乐场开业至今已经有十年的光景，谭乐却是第一次有机会来这儿。 “门票太贵了。”谭乐低着头扯了扯白石的袖子，“要不咱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别的地方？”白石眼睛里亮晶晶的，“你有别的好地方可以去？” 这话算是捅着了谭乐的痛处，他抿了抿嘴唇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拿的是老白他们公司今年的招待票，不花钱的。”白石说着抖了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装在口袋里的门票，“你要是有空，咱们有的是机会来这儿。” “再说了，老白就我这么一个崽，我这要是不去，这票全得过期。” 赠票这个说辞多少是让谭乐心里没那么难过，他看着白石手里的门票，莫名就觉得或许自已不该有这样的压力。 毕竟是白石的生日，毕竟自已是出来陪他过生日的，如果因为这种小事扫了他的兴致…… 可自卑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会萦绕在心里云雾。 他笑的勉强，到最后还是点着头与白石说，“那……今后等我工作赚钱了，我也请你也来这个地方玩。” “到时候我要去迪土尼。”白石挥舞着自已圆不溜秋的小拳头，“还要吃米其林三星料理！” “我请你吃五星的。”谭乐笑的露出了牙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等我有工作了，我都请你。” 两个人给对方开着空头支票，肩并着肩进了游乐场。 临近郊区的缘故，这里的游乐设施比外面看起来更多。 谭乐几乎是刚进了园区就被震撼的喘不上气来。 那些只在电视、报纸上见过的摩天轮、云霄飞车现在真真切切的展现在自已的眼前，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已该先去玩哪一个，又该先去看哪一个。 “咱们先去排哪一个。”白石指着一个小型过山车戳了戳谭乐，“那个现在不用排队，咱们去了就能坐，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再去排云霄飞车，那会儿云霄飞车人少，坐完云霄飞车再去坐疯狂大摆锤……” 一样又一样的游乐设施被安排在了游戏表单里，谭乐笑的眉眼弯弯，像是吃到了全世界最甜的糖果。 只是…… 他是真不知道白石胆小成这样。 一个简单版过山车就叫的撕心裂肺，虽然吧…… 他好像叫的更大声…… 等到排队云霄飞车的时候已经临近吃饭的时候，谭乐正计算着自已攒下来的三十几块钱够他们吃几根烤肠，白石就冲着他抖了抖手里的袋子。 “别吃那些没营养的，我给你带薯片了！” 好像…… 这个真的挺好吃的！ 鼓鼓囊囊的薯片袋子刚拆了封就冒出了香气，谭乐刚吃了一口就见白石又拆了瓶饮料递了过来。 “薯片要搭配着可乐吃，这样才香。” 垃圾食品总是能带给人最简单的快乐。 这种快乐是即便日后有机会吃遍天下所有的美食，到头来也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忽然想起的一种滋味。 “你们几个就别排云霄飞车了，个子不够一米二的，排了也不会让你们坐的。”某个一米五的小屁孩笑的张牙舞爪，生生把一群小学生给从队里给撵了出去。 “你不也没多高么？”一个小男生满脸不屑，“你都能坐我凭什么不能坐。” “哥哥我都上高中了。”某白拍着胸脯跟人家炫耀，“等你上高中了也能坐。” “上高中了才这么点儿个……” “我是神童！” 啊对对对对…… 于是，谭乐拉着某只神童白从队末几乎一口气走到了队伍中央…… 第72章 少了之前那些排队的小学生，谭乐悄声问白石，“个子矮真的不能坐么？” 白石指了指队伍最头的一个牌子，“看见那条线了没？低于线就不行，我过去可没少因为这个白排队。” 谭乐终于松了一口气。 凌霄飞车的队伍算不上短的，两个人排了快有四十多分钟才走到队前，谭乐刚抬腿想要上车，却被白石拦下了脚步。 “别急，咱们等下一趟。” 谭乐茫然。 下一趟，这还有什么讲究？ “我想坐最后一排。”白石说的神神秘秘的。 谭乐仔细看了看车子，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最后一排，离心力、风阻、加速力最大，坐的时候最刺激，对吧。” 白石翻了个天大的白眼，白眼大到恨不得能让谭乐看出他有多不屑。 “当……然……不是。”一句话里他拉了两个大长尾音，“车头和车尾拢共才差几米远，真要是坐起来能有多大区别？” 说的也对。 那是因为什么？ 谭乐还没来得及发问，白石便解开了他的疑惑。 “咱们两个上课的时候，就坐的最后一排，我今天还想要坐最后一排……” 第73章 有一个了 谭乐乐呵呵的等着，直到上一车的游客全部下来。 白石立马去最后一排抢了两个座位，然后就跟个傻狗一样拍着座位等着谭乐走过去。 谭乐坐下往前看了看，嗯，别说，还真跟在教室里的作为差不多。 往前一看，全是后脑勺。 有工作人员走来帮两个人系上了安全带，没等谭乐回过神儿来，云霄飞车便开始缓缓启动。 白石侧头盯着谭乐，脑子里猜测着这个木头桩子坐过山车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会吓哭么？ 会害怕么？ 会尖叫么？ 想归想。 过山车刚上了个坡，白·嘴硬·外强中干·石就被吓得拽住了谭乐的手腕子。 见木头桩子看向自已，白石立马与他解释，“我这是怕你害怕，还不好意思抓我……啊～！” 谭乐反手握住白石的手掌，在过山车过了最高处的时候也跟着喊了出来。 似乎所有的不愉快与烦恼在在此刻都输给了云霄飞车的速度。 嗓子里喊出的声音像是能够震破整个世界，能够震破所有的不安。 云霄飞车“咔哒咔哒”的声音越来越快，车子也越来越颠簸…… 终于车子在空中绕过了一个大弯，卷携着凌乱的冷风将白石吓得直接钻进了谭乐的怀里。 …… 直到车子彻底停稳，某人还神魂未定的缩在谭乐臂弯里嘤嘤嘤。 “好了……咱们该走了。”谭乐拍了拍白石的脑袋瓜，“别人都看着呢。” “我可不怕。”白石嘴唇都是白的却还是嘴硬，“刚刚你吓得把我手都抓疼了……” “对哦……”谭乐晃了晃两个人还紧紧握着的手，“抓的可疼了……” “等会坐海盗船的时候你可别害怕！” “好。” 于是。 谭乐明白了海盗船的可怕之处。 身边这个人分分钟都想把把手掰弯，的确是挺可怕的。 也明白了旋转飞椅的可怕之处。 他胳膊差点被白石卸掉，真的是太可怕了。 玩到最后，某人意犹未尽的还要去玩一玩跳楼机，谭乐这次是真的不愿意了。 他这会儿身上被白石捏的青一块紫一块的，真要是坐完跳楼机，他怕自已还没跳下来就被白石掐住脖子直接死于非命…… 他环顾四周，终于在一众游乐设施里找到了个看起来还算是安全的，抬手指着说着，“要不……咱们去坐坐摩天轮吧。” “我才不坐。”白石撇着嘴把脸扭到了天上去，“那种东西是小女生才坐的，我坐它干什么，我们要玩些男生玩的。” “可是我没坐过，想坐一坐。” 那还等什么呢？ 白石小跑着去摩天轮旁排了队，只是人刚凑近，就听负责排队的工作人员与他说。 “今天又来了，准备坐几圈儿？” 什么又来了。 什么坐几圈？ 和你很熟么？ 白石装作没听见的模样环顾四周，见谭乐在偷笑，抬手对着他的后背就打了几下。 “你一定是记错了，我们白石从来没坐过这个。”谭乐一本正经的说着。 白石：…… 白石：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早知道会变黑历史，他刚刚就算是坐旋转木马都不想坐摩天轮。 “蓝色的那个不错，我们坐蓝色的好不好？” 好，当然是好。 摩天轮缓缓升起，终于到了可以俯瞰整个景区的高度。 升到了最高位置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如果可以晚上坐摩天轮就好了。”白石忽的感慨了这么一句。 “嗯？” “就可以看见月亮星星了，还能看见远处的灯火，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好看。” “的确……”谭乐趴在座舱的门边上，视线顺着白石指着的方向望去，“你说……现在在那边忙忙碌碌的人，都在忙些什么？” “忙着赚钱呗。”白石想也不想的就说了这么一句。 第73章 “那什么时候才能赚到钱啊……” “谭乐。” “嗯？” “你很缺钱么？” “有点。”谭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谁也不会不喜欢钱吧……” “你家里……” “我父母的终归只是我父母的，我想要自已赚钱。”谭乐换了话题，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白石，“刚刚我都忘了让你许愿了，快，趁着摩天轮还没降下去，许个愿吧。” “许愿？” “嗯。”谭乐点了点头，“据说离天空越近愿望越容易实现。” “可我没什么愿望需要许啊。”白石笑容灿烂，“我可没什么烦恼，真要是许愿的话……” “我希望你今后能赚大钱。” “许个你自已的愿望。” “没了。”白石缩了缩脖子，“我只要想办的事情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用不着许愿。” “真没有么？” “倒是……现在倒是有一个了。” 第74章 找补习班 放假第五天。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炉。 谭乐考了年级四十四名的好成绩，位列培优班第三十九名。 这名次虽说在培优班里还是中等偏下，但是对于谭乐来说却是质的飞跃。 按照重点一中的奖学金政策，这次考试他名次上升了六名，能拿到五十块的奖学金。 至于白石…… 年级第一，上升名次0…… 奖学金…… 十块。 天生赔本大买卖。 好在加上省里竞赛的奖学金和市里的那次竞赛奖金，几样加在一起最后愣是凑够了…… 二百五。 这金额把白石气的上蹿下跳，直说自已还不如少考几分考个第二，好歹奖学金听起来不会那么让人发疯。 只是白思韬看见成绩的时候，白石并不高兴。 小家伙把游戏机手柄按的“乒乓”作响，白思韬甚至一度怀疑这人是不是觉得自已发挥失常才这么生气。 “不是，你连语文都快考满分了，生什么气呢？”白思韬拿了个手柄坐到了白石的身边问他。 “谭乐，谭乐这次考试才四十四名。”白石咬牙切齿，连带着啃牛肉干都啃出吃人的架势，“我给他补了一学期的课，他才考四十四！” “这不挺好的么。”白思韬茫然，“你们这学校考前一百都能算全市百强了，考四十四光听着就挺霸气的……” “霸气个p……”白石的脏话说了一半就自已给收了回来，他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白思韬，见他面色无异才继续说着，“我可是想和他考一所大学的，他这个成绩别到时候再让调剂到别的专业去了。” “那的确危险点……”白思韬点着头，“会不会是你教的不行？” “我？” “教的不行？” 白石气的把游戏机手柄一下子拍在了茶几上，“你在质疑我？” “那倒是没有。”白思韬笑着按了一局双人游戏，把游戏机手柄又塞回给了白石，“只是你的学习方法未必适应每个人，他按着你的方法学不会也挺正常的。” “我方法哪儿不好？” “你方法好的很。”白思韬说起话来都有些小心翼翼，“就是吧……可能不大适用于考试，你是理解式学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思维比较发散，适合学理科不适合学文科。” “谭乐那孩子我也见过，他的思维比较受传统教育影响，很多时候可能死记硬背更适合他一些……” “死记硬背能学个屁的知识。”白石这次说脏话被白思韬捉住，他拍了下嘴巴，道了个歉，想了想又说，“我都让他用我的学习方式学了，你看这次成绩不也进步了不少么……” “你那种学习方式可是我跟你妈从小培养的结果。”白思韬拧着眉毛，“他想要彻底接受你的那种学习方式，少说得三五年的功夫，等真习惯了，高考都结束了。” “你要是真想让他成绩进步的更多一些……倒不如……” 老父亲欲言又止，明知熊孩子看着自已却彻底不再说话。 直到电视机上白石的游戏人物被他打的嗝屁，白思韬才再度开了口。 “你可以找一个补习班……” “补习班哪有我厉害。” “补习班会有很多的重点知识的总结，到时候你可以根据补习班老师给的知识点去给他讲，说不定能有奇效。” 白思韬放下游戏机手柄，郑重其事的拍了拍自家熊孩子的肩膀，见他还傻呆呆的坐着，指了下自家的“脏话罐”。 白石耷拉着脸，从兜里摸了个钢镚扔进去，“当啷”的一声脆响后，白石瘫倒在沙发上捂头咆哮。 “我居然也沦落到要上补习班的地步了！” 成绩单拿到谭乐手里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他拿着单子数了又数，数到最后才确认自已真的没因为考试成绩被转到普通班去。 这对他来说，绝对算的上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奖学金…… 拿到手里还没捂热就被谭峰给收走，还说是等开学了要当做新一年的生活费。 这倒也没什么意外的，谭乐摸索着成绩单上最顶端白石的名字，莫名就红了眼眶。 小孩还真的是说到做到，真的考到了年级第一。 第74章 那些他背了一学期才勉强记得住的东西，到白石这里只是考前随便背了背就能考得到这样好的成绩。 两个人终究是存在差距的，无论是家庭也好，成绩也罢。 这种差距看起来并不大，似乎只要轻轻一跃即可跳过，只是真正身处这环境的时候，才会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他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到了成绩单的最下方。 不出意外这次班里应该是有几个人需要转班，他看了眼班里其他人的成绩，与自已差距最大的那人，总分比他不过低了十一分。 是万蕊。 是那个坐在白石位置前面，永远安安静静的小姑娘。 也是那个在他眉角受伤的时候给他递来碘酒棉签的小姑娘…… 她一个很努力、不怎么爱说话、沉默寡言的人。 只是少了十一分就要面临着转班…… 若是没了白石，这次自已的成绩只会比万蕊更差，他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已考了万蕊的成绩，过年的时候该怎么面对谭峰的刁难。 第75章 你的电话 在北方年夜饭总是以饺子作为开始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家庭，到了除夕这一天，都会包上些饺子，再炒几个菜当做年夜饭。 这会儿春晚还没开始，谭天赐正在趁机找着动画片看着。 谭峰和黄丽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面色严肃的不得了。 谭乐一个人在厨房里包着饺子，有一阵没一阵的听着谭天赐看的动画片台词，说来也算得上是惬意。 谭乐包好最后一个饺子伸了个懒腰，走到客厅里问谭峰。 “爸，煮多少个饺子？” 谈话被谭乐打断，谭峰多少有有些不耐烦，他冲着谭乐挥了挥手打发着，“先四十个，别什么事儿都来问。” 谭乐应了一声，正往厨房走着就听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黄丽如临大敌，小跑着就去接电话。 没过几秒便扯着嗓子把谭乐给喊了过来。 “你的电话，说是你同学。” 黄丽说完还不忘捂着话筒警告谭乐，“怎么把家里电话跟谁都说，真以为这儿是你当家？” 谭乐脸红了红，拿起电话和黄丽道了声歉，再接起电话的时候都有些拘谨。 “新年快乐。”白石扯着嗓子喊着，恨不得这会儿就能钻过电话见着他。 谭乐苦笑了下，很小声的回了他一句，“新年快乐。” “我送你了个礼物。”白石那边许是正在放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吵了谭乐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什么礼物？” “你家里有收音机么？” “有。” “我给你点了个歌。” 白石还是扯着嗓子，音量大的连谭天赐都快能听得见。 谭乐蹲在地上接着电话，见谭峰拧着眉毛看着自已，紧张的不知该怎么回话，“什么歌……” “你打开收音机，调频调到fm93.7，等会就要放了。” “嗯……我知道了。” “你怎么不高兴啊。” “我很高兴，谢谢。” “你电话要讲多久？还有完没完？” 谭峰说着就把桌上的一个烟盒对着谭乐就扔了过去，烟盒砸在他身上，不疼，但吓得谭乐几乎瞬间就站起了身。 “我还有事，先挂了……” “快点找收音机啊，八点左右就要放了……” “……好。” 挂了电话，谭乐刚要往阳台走，就听黄丽喊住了他。 “同学？” “嗯，同桌。” “女同学？” “男生。” “声音还挺尖的。”黄丽嗤笑，再看向谭乐尽是不屑，“我就说你这样的肯定没人喜欢，怎么可能早恋呢。” “他？早恋？”谭峰跟着笑出了声，“他这德行八十岁能找着个对象我就当做烧高香。” 难听话一句接着一句。 谭乐始终不言语，只是听着电视机上的声音，计算着还有多久会到八点，还有多久能听到白石点给自已的“礼物”。 无论是什么。 那都是他给自已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一方避难所，一方小世界。 那个世界或许荒芜，或许只是白石无意之中的一个举动。 但至少能让他有轻微的喘息。 “……真不如给你送回去，让你那能下崽儿的父母好好养养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娇生惯养。” 黄丽骂完了最后一句，见谭乐始终一动不动的索性起身打了他一巴掌，“别站着了，赶紧去做饭去，你在这儿傻站着等着几点开饭？” “嗯。”谭乐得了赦令，终于敢从客厅离开。 他先去厨房烧了锅水，做完以后才趁着几个人不注意的功夫去了阳台。 家里的收音机已经闲置的有些年头，要不是前几天放假他收拾屋子，怕是现在想找也找不到放在哪。 他从台灯的钟表里扣了节电池塞进收音机里，见能开机立马摆弄着频道。 终于，电台主播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谭乐笑的傻呵呵的，却又不敢将声音开的太大，只敢把收音机开到最小把喇叭压在耳朵上听着。 “……感谢米米为大家点播了这首《半岛铁盒》，这也是今天晚上第三次有人点播这首歌了，看样子大家对周杰伦还是非常喜爱的……” 第75章 “接下来点播的这首歌曲，是一个名叫白石的男生点给他的好朋友谭乐的，歌曲是大家并不熟悉的外国乐队组合空中铁匠aerosmith演唱的一首英语摇滚歌曲，也是灾难电影《绝世天劫》的主题曲……” 灾难电影。 绝世天劫。 还得是小孩会选歌。 大过年的选这个题材。 他捂着嘴偷偷笑了笑，趁着水开把饺子放进了锅。 “……歌曲的名字叫《l don''t want to miss a thing》我不愿错过这一切，接下来把你们的好心情、坏心情通通都交给我们的音符，我们将它散入天空，让快乐分享，悲伤消失。” 谭乐的嘴角上扬，还未听到音乐就已经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不快…… 时间与空间通通发生了变化，他仿佛感觉面前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徐徐诉说自已此生不渝的经历。 这首歌有种既安静又热情的氛围，唱到高潮部分的时候，史蒂夫泰勒声嘶力竭的嘶吼着，“and just stay here in this moment，for all the rest of time…（就让这一刻，时光不再流逝）” 痛彻心扉的深情…… 的确是首非常好听的歌…… 谭乐低着头看着锅中翻滚的饺子，不知是被蒸汽熏得，还是想到了什么，眼眶跟着湿润了起来。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停止。 那就停在此刻吧…… 第76章 有胡子了 重点高中的寒假，尤其的短。 过了正月初十便是开学的日子。 环卫工还未开始正式上班，街道两侧尽是放过鞭炮后的红色纸屑，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 有孩子在纸屑堆里面寻找着尚未燃放的鞭炮，拿着打火机点了，而后放声大笑。 只可惜这幅场景到了重点一中的门口戛然而止。 这里有的只是提着大包小包匆匆赶路的莘莘学子。 白石还没到学校，谭乐刚放下作业课本，就见田昊泽转了身。 “我有个事儿得跟你道个歉。”田昊泽嬉皮笑脸的，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愧疚。 “你之前，就是这儿受伤那次。”他指了指自已的眉骨，“是因为我喊你去了物资室……” “可我当时也是被他们逼的呀。” “咱班主任那个样，对吧。” “我一个人又没遇见过这种事情能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提前告诉我是谁喊我。” “我还是会去，但是不会没有一点准备就去。” “你的确是什么都没做，你只是躲了我一个月。” 谭乐很是平静，像在说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我……我也是没经验……” 田昊泽不以为意，心里想的却是即便我不说不道歉又能怎么样？ 当然不会怎么样，谭乐是个闷葫芦，就算是不道歉现在不也就这么着了？ “你还有别的事情么？”见田昊泽欲言又止，谭乐拧眉问他。 “你这次成绩考了第几？我记得你一直是倒数第一，不过你别担心了，咱班这学期啊，不会被转班了。” “不会转班？” “你看你就还不知道呢。”田昊泽悠然自得的翘起了二郎腿，“你没看，咱班里都在说呢么。” 谭乐环顾四周，见前排有人聊着天，只是聊的是什么，看不出。 “万蕊……”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就我同桌，她这次全班倒数，我也没看倒数第几，反正是出了成绩那天她就……” 田昊泽最后三个字没说，只是用口型比划出了一个“自杀了”。 谭乐脑子里像是被彻底清空了一般。 他印象中的万蕊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一个人的时候永远都是低着头在看书，无论老师提问什么问题，永远都能按照课本上的重点，一字不落的背出来。 她绝对算得上是老师眼里最听话的学生，也永远算得上是他眼中最为刻苦的学生。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 怎么就会选择走了这样的一条路？ 谭乐嗓子里像是被堵了东西，即便连单音都无法说出，他呆愣的看着自已课桌上码放整齐的寒假作业，甚至不敢再抬头看一眼万蕊曾经坐过的地方。 “其实她呀，平时就有点不正常。”田昊泽并没有停止说八卦，见谭乐被吓到了反而说的更加起劲。 “你知道么，她桌斗里放的有把小刀，就是美工刀，这么大的。”他比划了一个比橡皮大不了多少的尺寸，“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有次不小心摸到了，她还和我生了气。” “后来我才知道，她每次上课瞌睡了，背不进去课文了，就会拿拿把刀子自残……”田昊泽鄙夷的模样藏都藏不住，“你知道她……她那个胳膊……” 是啊。 培优班不需要上体育课。 平时除了学习哪里有时间干别的，就连磕磕碰碰这种都比别的学生要少。 正常的人谁会在自已的桌斗里放上这种东西…… 更不用说…… 更不用说，那一瓶碘酒都已经用掉了一大半，怕是万蕊…… 谭乐不敢继续想下去，只是觉得那一刀又一刀的自残仿佛是切到了自已的皮肉上。 “说什么呢，聊这么开心？”白石进了班就看见谭乐苍白这个脸，再看田昊泽口若悬河的模样更觉得刺眼，他把书包往桌子上一砸，直接凑到了两个人中间，“要不你仔细跟我说说，我好听听。” 第76章 “你还是算了吧。”田昊泽扭了脸坐回位置又和别人聊了起来。 白石一屁股坐回位置，一边掏着东西一边问谭乐，“他跟你聊什么了？” “没……没什么。”谭乐努力扯出了一抹笑容，只是这笑不怎么看都有些勉强，“就是随便说说。” “尝尝。”白石把一个保温杯塞到了谭乐手里，“我亲手给你做的，特好喝。” 谭乐“嗯”了一声，接过保温杯，却还是枯坐着不动，白石见他这副模样，又帮他拧开了盖子。 “味道可好了，你尝尝，我怕颠坏了造型一路都是捧着的。” 一杯热巧克力奶被拿到了谭乐面前，香浓的巧克力味冒着丝丝缕缕的甜香，浅棕色的泡沫飘在上面缓慢的打着旋儿，光是闻着就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泡沫不白了。”白石嘟着嘴生闷气，“我那么小心捧了一路，泡沫居然全消了。” “正常会是白色的么？” “那当然，我拿奶泡机打发的泡沫，上面软软的一层，要很小心的倒进去，上面才能是纯白的。” 谭乐抿了一口，甜丝丝的口味顺着舌头钻入喉咙，浅棕色的热可可泡沫糊在上唇，像是一圈小胡子。 “你有胡子了。”白石指着他的嘴唇，见谭乐舔不到伸手去帮他擦掉。 “我自已来。”谭乐躲了一下用手背随手擦了擦嘴。 “擦干净了。”白石笑的甜甜，“这学期准备好怎么学了吗，我可是学了一整个寒假呢。” “你……学了一整个寒假？”谭乐还在想着万蕊的事情脑子总是有些跟不上趟，“那我……这不更跟不上了。” 第77章 装订成册 白石忍不住想笑。 自已含辛茹苦在补习班里拼死拼活怼老师问重点，现如今终于开学该交代成果了。 某个人居然说会跟不上他。 真当他那课都是白补的么？ 他装作生气的模样，从包里掏出了四五本打印装订好的资料，连多一眼都没看就甩到了谭乐的桌子上。 “喏，你不是喜欢背么，这几本都给他背完了，等到时候再考试了要是还考不好小心我揍你。” 他扬了扬自已肉鼓鼓的拳头，虽说是在威胁谭乐，却看不出半点凶狠。 “我背完……这都是他们给你打印的资料么？”谭乐翻着厚厚的资料问他。 想得挺美。 那群老师一说起来就是什么“我们培训机构的资料绝对不能外传，你在这儿看看就行”，要么就是“你要真想拿走，可以自已抄下来”。 他苦哈哈的白天上课，晚上回家了还得拿电脑给自已白天写的那些鬼画符打下来，有几次字迹实在写的太乱，他还大半夜的给老师打去了电话，问问到底上课讲的是什么。 主打的就是一个“你让我抄我抄完了现在我看不懂你也得陪着的积极良好健康向上的态度”。 更甭提打印。 为了能够敦促自家熊孩子好好学习，这个，老白专门给他买了台打印机，针孔打印机“滋滋啦啦”的响了足足半个月，到后来章知柔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求白石关会儿打印机，要不听多了不光是耳鸣，连带着脑仁子都跟着嗡嗡的…… 十多天的心血化成最后三百来页打印纸，按照不同的科目装订成册。 白石甚至还拿word文档专门给文件排了版，打眼一看，这些资料比去书店买来的还要正规。 “管那么多干嘛，给你的你就看。”白石翻着白眼偷偷看着谭乐，见他看资料看的认真，这才觉得自已的辛苦没有白费。 开学的考试顺顺利利的度过了。 万蕊不在了。 这次期末考试虽说不用转班，但是班里也还是来了新的同学。 六班的余珊珊。 余珊珊的性格在这个班级里算得上是格格不入。 她来了以后整个班的氛围都跟着变了。 平日里虽说大家还都是埋头看书，可明显着是比过去团结了那么一丢丢。 偶尔学校有什么不合理的安排，余珊珊基本上都是第一个站出来跟老师杠上，很快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跟着响应的人。 余珊珊坐在白石的前座，几乎每天下了课都要和田昊泽吵一吵嘴，大多时候是因为上课时的问题争辩，偶尔也会是因为一些小事。 课堂问题的解决方案，最终都会变成，“你要不让白石评评理，看看咱俩谁做的对。” 至于那些小事更多的时候他们会找谭乐评理。 “你看他把我热水给碰洒了，是不是得出去给我接上一壶。” 日子在吵吵闹闹之中慢慢度过。 万蕊像是来过这个世界，最后又悄悄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只是偶尔下课的时候，白石还觉得万蕊坐在自已前面，会在不小心挪了桌子以后快速和人道歉，待发现是余珊珊以后，再光速收回自已的歉意。 省赛结束后就是国赛。 作为省赛的前几名，白石自然是在参赛范围内的。 余珊珊排名虽说比不上白石，但也算得上是靠前。 为了国赛，班里几个人没少凑在一起做题研究题型。 大多时候白石也会把谭乐给带上，时间久了，余珊珊总是管谭乐叫“小白家的那一个”。 第77章 国赛和月考成为了同一天的考试。 面对这种级别的考试，月考自然是要给国赛让道的。 白石笑的后槽牙比门牙还突出，一边“捶胸顿足”一边“唉声叹气”的鼓励着谭乐，“这次，考咱们年级第一的重任就落到你身上了。” “我？能考个前二十就算烧高香了。”谭乐搡了他一下，“倒是你，夺取全国奥数冠军的重任就落到你肩膀了。” “别别别，我可没那么大把握。”白石有些叹气，“我在省赛也只是个前几，去哪儿其实就是打酱油去的，你可别对我抱什么希望，我要是真考不好了，回来你可得安慰我。” “考砸了你等着连啃一个月的馒头吧。”谭乐用力的拍了几下他的肩膀，“顺便还得帮我提热水。” “都快到春天了你怎么还喝热水。”白石撇了撇嘴不以为意，“总跟个小女生似的，你该不会还得来事儿吧。” 这种欠儿不登的对话自然是会得到一顿理所应当的胖揍。 谭乐虚扬着胳膊，最终也只是拍了拍白石的肩膀，“好好考，考得好到时候保送重本，也算是帮我腾出来个录取名额。” 他帮白石提着大包小包，目送着他上了学校的大巴车。 车子开动的时候，他听见白石拉开车窗对他喊着，“你也好好考，到时候咱们一起上重本！” 他很轻的点了点头，冲着大巴车挥着手臂。 车辆缓缓驶离校园，转到街角的时候。 白石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78章 鬼话连篇 他扒着窗户向外看着。 终于赶在车子拐弯前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汪洵。 他穿着超大号一件套头卫衣，身旁似乎还挎着个人。 白石小跑到车子的最后一排继续看，哪知道车子彻底拐了弯驶入了市区，再想看就看不清什么了。 “还跟你家那一个依依不舍呢？”余珊珊瞥了一眼白石，“瞅你那不值钱的样子，你们两个今后当两口子得了。” “去你的。”白石坐回座位心脏却“砰砰”直跳。 “听说……我也是听说，你们上学期是不是闹了个挺大的事情，好像高四有人都因为你被开除了。” “嗯。”白石还是神魂未定，手心按压着心口半晌才和她聊了起来。 “我……我刚刚好像看见其中一个了。” “看见了？”余珊珊眉头皱了起来，“你刚刚看见了？” “嗯。” “他不都被开除了，怎么还想着回学校呢？” “不知道。”白石摇着脑袋看着莫名有点小可怜的意思。 这模样把余珊珊看的是真的想揍他，“你别老是自怨自艾的，不行就跟张俭说说，别到时候再……” “跟我说什么？”前座的张俭转了头，冲着余珊珊瞪了一眼，“喊张老师，天天没大没小的，你见谁管我喊名字。” “就是……”余珊珊吐了吐舌头，“刚刚白石说好像看见那高四的那个了。” “确定？”张俭紧张了起来，“你看清楚了没？” “只是觉得像，不确定。” “要不咱们报警吧。”余珊珊提议。 “报警怎么说？说是感觉他可能要对我行凶，还是感觉他可能对我不轨。”白石叹了口气，“先观察着吧，谁知道是不是呢。” “嗯。”张俭点了点头，不忘与白石交代着，“你可别影响了考试，这次还是很重要的，这要是考的好了，不光是能进国家队，等到你高考的时候还能加分，说不定还能保送呢。” “我知道。”白石耷拉着脸趴回了座位。 只是心里那股子憋闷，总归是存在的。 他离开学校了，汪洵要是翻墙回了学校该怎么办？ 要是汪洵又去找谭乐了又该怎么办？ 总归还是闹心的。 他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假寐。 车子晃晃悠悠开了三个多小时，他一分钟也没睡着，心里脑子里尽是谭乐的模样。 考试…… 他出乎意料的发挥失常了。 甚至都不需要等成绩下来，他就知道自已这次考试成绩怕是连名次都排不上。 张俭见他从考场出来，还不停的问着他情况，见他白了脸色最终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了一句，“你年纪还小，今后有的是机会。” 他观察着张俭的表情，许久才问出来一句，“学校那边没事吧。” “没事，那能有什么事。”张俭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过月考应该已经结束了，他们这会儿估计是自习时间。” 自习，就意味着没有老师守着。 意味着没有人看着。 白石咬着嘴唇，最后只是很轻的叹了口气，“张老师，你……到时候多问问学校里的情况吧。” 汪洵靠在校外的围墙抽着烟，身旁站着的是他的表弟，丁旭。 说来也巧。 丁旭和白石是初中同学。 当初白石上初中的时候，丁旭作为他的同桌没少因为白石成绩太好而被家里说教。 不是因为白石上课的时候看课外书，他也跟着看课外书就考砸了试。 就是因为白石上课听歌，他也跟着听歌被老师罚了站。 总之，同样的一件事情，白石去做就是对的，他去做就是错的。 第78章 他甚至能听到老师对于同样一件事说出口的两种不同的观点。 “你看人家白石，上课睡觉了成绩也那么好，再看看你，成绩那样了还敢上课睡觉。” 以及“你自已都不看看你自已的成绩么？人家白石是学会了才去的网吧，你呢？学不会还敢学人去网吧？” 如此事情层出不穷。 丁旭是学也学不过，考也考不过，到最后倒是学了个新的招数。 编瞎话。 他和班里的其他人说，白石不过是因为和班主任老师有了亲戚关系，于是老师才会对他青眼相加。 说白石不过是因为提前知道了答案，所以每次考试成绩才会那样好。 说白石就算是上课能够回答出老师的提问也是因为有他的帮助，要不然就凭白石上课总是在睡觉这点儿，怎么可能知道老师在讲些什么。 瞎话越编越多，编到最后甚至都有了，“白石其实是复读生，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这种传言。 照理说，这些传言本来就是假的，本来就不应该有谁会信。 可偏偏在于那种分辨不出真假的年纪，想要得到更多八卦的年纪，这些事情就变得越来越真。 白石起初并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去解释什么，去浪费自已的时间。 可到头来，不过是纵容了他们这几个人。 他们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每每看到有人与白石交好，就跑去跟人说道着白石新的八卦。 久而久之。 小孩被人孤立，到最后甚至连上课的课桌都被人划的乱七八糟。 白石受不了这种压力，与丁旭谈过几次。 可到最后丁旭不过是问他。 “我说的是假的又怎么样，你说真的有人信么？” 的确是没什么人信。 从那时候，白石便转了学。 白石本以为转了学以后事情可能会有所好转。 可偏偏丁旭的表哥是汪洵。 开学没几天，丁旭便和汪洵说起了这个事情。 从白石上学的时候是怎么混过考试，到最后自已因为白石被老师打骂过多少次。 只要想得到的，丁旭就没有不能编的。 鬼话连篇的事情，遇到了对你认真的人，总是会听得格外仔细。 汪洵几乎第一眼看见白石就对他带着天生的敌意。 第79章 过一辈子 门卫老李接过汪洵递来的烟，满意的咂吧了两下嘴巴，“黄鹤楼，学生，你抽的挺好。” “已经不是学生了。”汪洵伸手揉了揉丁旭的头发，“都退学了，哪还是什么学生？” “那你怎么想的，准备回来看看？”老李问他。 “嗯。”汪洵看着操场的方向，看向那里便觉得能看见自已心里想看见的那人。 “那我可不能放你进去。”老李虽说还抽着汪洵的烟，但是该有的原则还是有的。 “我不进去，我就站这里看看。”汪洵深深地叹了口气，背靠着栏杆继续往里看。 他喜欢魏骋。 这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他的视线总是习惯于追随魏骋的身影，又觉得自已实在是变态到令人难以言喻。 身为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 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 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或许只是会让他感到恶心。 若是发生在自已的身上，那就是可耻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魏骋，而后又被自已那些肮脏不堪的冲动恶心到。 对自已的厌恶并不能缓解这些恶心。 只有将这股矛盾彻底转嫁到别处才能将那些厌恶彻底打消。 他开始明里暗里的与魏骋作对，在魏骋出现的地方使绊子，在魏骋训练的时候找茬…… 只是，当接触变得多了，冲动并不会变少。 恶心却更深的占据了他的灵魂。 魏骋的视线开始在他身上游走，但是他明白，那些视线里有的是惧怕，有的是讨好。 更多的，是厌恶。 是的，魏骋厌恶自已。 这种厌恶其实说白了并不好受。 可是有“厌恶”，也好过“无动于衷”。 于是他迷恋着对于魏骋的改造。 或是殴打，或是辱骂。 每次动手以后，都会有新的态度转变，每次愤恨不平过后，都会有不同的情绪。 …… 总之，将这些东西转嫁出去过后，那便是不存在的。 可等到自已真正的退了学，停了课。 汪洵才发现自已的幼稚之处。 他明明可以离魏骋远远的，看着自已喜欢的人在阳光下奔跑。 明明可以独自处理好自已的感情，看着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 他偏偏选择了最蠢的一种方式。 用霸凌的手段，让自已喜欢的人莫名变成了那副怯弱讨好的模样。 用不堪设想的方式，亲手折了喜欢的人的翅膀。 总归。 都是错的。 都错了。 “哥，你说这儿难考么？”丁旭忽的发声打破了汪洵的胡思乱想。 汪洵转头看向丁旭，伸手又揉了揉他的头发，“不难考，就算是考不进，家里也能给你出赞助费的……” “只是，我觉得这个学校并不好。” 第79章 “不好么？”丁旭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这里是f市最好的学校，你怎么能说不好。” “可能是……是我不好吧。”汪洵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眼操场，带着丁旭离开。 白石回到学校的时候，寝室已经快要关门。 他一路冲刺，推开谭乐宿舍门的那一刻，心里才算是彻底落了地。 “你考得怎么样？” “你考得怎么样？”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谭乐笑了笑，先回答了他，“考的还行，就是考第一还是困难点，你呢？” “考的还行……就是，考第一还是困难点。” “那应该考得挺不错的。” “就那样吧。”白石实在是不敢回想自已考试的时候发挥有多失常，索性换了话题，“你在学校里没事吧。” “没事，都挺好的。” 谈话莫名变成家长里短。 两个人两日不见，总是想聊的更久一些，奈何学校总是有着自已规定的熄灯时间。 未等多聊两句，寝室的灯就已经熄灭。 他们并肩去了走廊。 小孩长大了，现在正在经历变声期，说起话来多少有些公鸭嗓。 个子也比过去高了不少，现在虽说还是比谭乐矮上一个拳头，可从背影看起来已经快和谭乐齐平。 “我想你了。”白石嘟嘟囔囔的说出了这句含糊不清的话。 “嗯？” “你听见了。” “嗯。” “那你还问。” “我也想你了。” “你说……我们能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怎么样？” “就是，像是好朋友一样，过一辈子？” “会吧……” 谭乐没想过，自已的那一句会吧，在说完没多久以后就成了一句空话。 更没想过那夜，两个人并肩过后，再想这样一起看着月亮发呆要等上十几年…… 更没想过，十几年后自已再遇到白石的时候，第一反应会是想要逃跑…… 时间总是这样的造化弄人。 就像是两个人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在周末放学的时候再遇见毛斯翔和汪洵一样。 那日。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放学。 两个人依旧吵吵闹闹，依旧你追我赶。 依旧…… 不知道自已未来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 第80章 你松开我 “我们白石小弟弟最近长高了诶。” 白石和谭乐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僵住了笑容。 两个人在学校里磨蹭了太久，以至于出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学校围墙外的这一小片区域现在黑的宛如浓墨泼洒过一样，即便是视力极好也看不清什么。 可两人还是通过声音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毛斯翔。 白石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扯着谭乐转身就想跑，哪知汪洵已经站在了两个人的身后…… “聊聊呗，小半年儿没见了，不想好好聊聊？”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白石下意识的就怼了回去，“你个……你个人渣。” “嘴也比过去利索了。”汪洵跟着补了这么一句。 “你往那边跑……跑快点，我帮你拦住他们。”谭乐凑近白石的耳朵，很小声的交代着。 “我不。”白石摇了摇头，死命的握紧谭乐的手，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们是……是找我的，你先走。” “我不。” “你们两个还演起来儿女情长了？”毛斯翔说着就对着白石走了两步，阴阳怪气的问他，“你们要不商量商量谁想今天死在这儿？” “我看你才是……想死在这儿。” 谭乐把白石扯到了身后，目光始终看着毛斯翔。 “还学会放狠话了。”汪洵笑着也走了过来，“你要不再多学学怎么骂人？” 路灯昏暗的光线与树荫交织，谭乐看不真切他们面上的神色，身上汩汩的出着冷汗，似乎有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攥住他的咽喉让他透不过气来，身后的白石似乎一直在发抖，连带着他也心慌气短。 “那天躲在爸爸身后，今天躲在这傻子身后。”汪洵笑容更甚，“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人让你躲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活这么大就只会躲这么？” 白石被他怼的闪身就从谭乐身后钻了出来，却被谭乐一使劲又拽了回去。 “你们两个人欺负人算什么本事。”谭乐声音也跟着有些发颤，却还是梗着脖子继续骂着，“有本事去校长办公室里耍威风去！” “关你屁事。”毛斯翔一脚就踢了过去。 谭乐本是躲得开的，可是想着身后被他死死扯着的白石，就不再躲闪，只是闭着眼睛硬生生的挨了一脚。 这一脚在他的肚子上，很疼很疼。 疼的他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踉跄着就想摔倒。 他往后退了半步，口腔里隐隐有血气翻涌。 白石一个健步从他身后钻了出来，对准毛斯翔的脖子就掐了过去。 毛斯翔见状也是一愣，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伸手去打却落了空。 只是力量还是太过悬殊，毛斯翔只是挥了下胳膊，白石便被他甩飞了出去。 “果然是长本事了。”毛斯翔整理着领子对着地面啐了一口，“还学会跟猫儿似的挠人了。” 第80章 “可不。”汪洵附和着，抬脚踢了踢白石的膝盖，“你这小体格子也学会打人？” 眼看着毛斯翔已经撸起袖子，谭乐几乎是飞扑着就扑到了白石的身上。 他的膝盖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 “死开。” 那一拳打在了谭乐的后背，力气大到白石都能感觉到谭乐身体的震颤。 他想从谭乐的身体里挣脱开来，却被谭乐抱得更紧。 “死开！” 又是一拳。 白石的眼泪瞬间脱离了眼眶的桎梏，他推着谭乐的胸口大声喊着他，“谭乐，你把我松开，松开。” “他们找的是我，你把我松开。” 没有松开。 依旧抱的是那样的紧。 依旧是…… 那样的透不过气来。 谭乐的额头死死的抵住白石的肩膀，只是很小声很小声的和白石说着，“不松。” 白石眼前一片模糊，似乎能看见有人扯着谭乐的头发想将他拉开。 可是这弱不禁风的人今天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抱着他，愣是没有丝毫的移动。 “你松开我，他们找的是我。”他哭的破了音，眼泪滑落脸颊，“真的你松开吧。” “我不松。”谭乐很坚决，他只是抱的他那样紧，紧的像是要把他彻底的融入骨血。 “我会……保护……你……别怕。” 有温热黏腻的液体顺着谭乐的脖颈滑入白石的衣襟。 白石不敢去想那些液体是从谭乐身上哪里流出来的。 更不敢去想谭乐到底有多疼。 他只能尖叫。 发自本能的尖叫。 拼尽一切，想要将自已彻底耗尽的尖叫…… 谁来救救谭乐…… 第81章 用最好的 “有人打人！” 高亢的男声响彻整片黑暗。 汪洵停下了即将挥出的拳头，站直身体看向发声的位置。 是魏骋。 真的是他。 两个人隔了十几米远，他能看得清站在路灯下魏骋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始终看着自已的方向，却没有一刻停下求助的嘶喊。 “有人打人！过来帮忙！” 魏骋不管不顾，拼尽了全身力气，即便是被毛斯翔狠狠盯着，也没有片刻的犹豫。 “我他妈的……” “走吧。”汪洵拽了下毛斯翔的袖子，自已却还站在那里看着光里的魏骋。 “我他妈打死他！” “我说，走吧。”汪洵又说了一遍，扯着毛斯翔转身就要走。 “走？凭什么？”毛斯翔对着谭乐的后背狠狠地又踹了一脚。 “我和你，因为那王八蛋退了学，现在家里天天叨叨的没完没了。” “这就走？” “马勒戈壁的，就该把那个魏骋！也带过来，一起打，打到死，打到服！看他还敢不敢叫一嗓子！” 有人已经冲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魏骋见毛斯翔脚尖移动，转了身就往校园里跑。 这动静不小，惊动了正在关校门的门卫老李。 他颤颤巍巍的从值班室岗亭里挪了出来，一边搡着魏骋一边说着，“别往学校里跑，你们自已的事情自已去解决。” “他们要打死人了！你快去报警啊！” 见老李不动如山，魏骋慌不择路，撑着大门几个大跳就跳进了学校。 再回头见毛斯翔没追过来，他钻进值班岗亭就去打电话。 毛斯翔追了几步，跑到校门外的时候魏骋已经举起了手里的电话，电话那边“110指挥中心”已经有人接警。 他看见魏骋向他晃了下电话，很快的和那边说着，“市重点一中门口有人殴打两个男生，不是打架斗殴，是殴打……” 毛斯翔飞扑着就去抓电话。 魏骋绕了一下没绕过，被他死死的扯住了头发。 “想死。”毛斯翔拉高了他的脑袋，对准地板狠狠地就往下砸。 汪洵握住了毛斯翔的手腕，见他不松手使了狠劲儿将毛斯翔的胳膊反扣住。 “你疯了！会死人的。” “打死他也不耽误事。”毛斯翔咬牙切齿，“混蛋玩意，早打死早完事了。” 他望向魏骋，少年的眼神里再也没了恐惧，有的全是鄙夷与不屑…… 他心脏抽痛，毛斯翔对着他踹了一脚又要打魏骋，汪洵想也不想的把魏骋从地上扯了起来，搡着就推出了岗亭，“快滚！滚远点！” 那是汪洵对魏骋说的最后一句话。 闹剧来的快，结束的也快。 很多事情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就匆匆结束。 红蓝闪烁的警灯在白石身边亮起。 他对于那段的记忆并不清晰。 只记得那天警察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谭乐从他身上拉开。 只记得谭乐是被人抬上担架的。 只记得谭乐进了医院就下了手术通知单。 只记得白思韬赶到医院的时候自已颤抖着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混乱的记忆并不会让那段过往变得模糊，反倒让白石第一次明白谭乐为什么那样拘谨。 他看见不慌不忙赶来医院的谭峰。 看见医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是太花钱我们就不救了。” 听见黄丽指着章知柔的鼻子骂着，“这都是你家孩子的错，该出多少医药费一分钱都别想少。” 第81章 他也第一次知道了，谭乐是被家里领养回去的。 也是第一次明白…… 为什么他的生活会过得那么苦。 他体会过太多次抛弃，终于被人捧在手心里好好养着，却因为有了亲生孩子，被刻意忽视掉的谭乐。 谭乐有着超过他想象力的悲惨。 他不敢想谭乐在听见他开玩笑时说，“要不我让我爸给你领养了，你来我家给我当哥哥”的时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更不敢想谭乐到底在那个家庭里承受了多少的压力。 他听见谭峰和医生商量，“要是止痛药太贵了，就不要给孩子用了”…… 贵？ 怎么会贵？ 止痛药不过是一剂三十五块钱，更不用说国产的更是便宜，甚至连十块钱都不到。 谭乐后背被打的成了什么样子，他们难道不知道么？ 怎么会连一剂止痛药都舍不得给他用。 “用！用最好的！”他哭着喊着，却听见谭峰又说。 “谁让用的你们找谁要钱去，我们反正是没钱。” 是啊…… 没钱。 穿着三千一身的衣服，用着六千一个的手机，骑着两万五一辆摩托的人…… 没钱。 “胸枷也得穿，肋骨骨折了好几处，要是不穿今后养不好会留病根的……” “我们不用。” “用！用最好的！” 一样的事情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 谭乐住在lcu里的那一整天，白石都不知道自已是怎么熬过去的。 他趴在lcu病房门外的玻璃上，始终看着谭乐的方向。 他看见屋里匆匆忙忙的医生护土，猜想着谭乐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疼不疼。 止痛药能让他多睡一会儿么？ 或许吧…… 那就再多睡一会吧…… 醒了以后…… 他会好好待他的。 第82章 你就是狗 养病的日子算不上什么欢快的记忆。 谭乐几乎刚醒听见的就是白石咋咋呼呼的声音。 “他醒了醒了醒了醒了。” 白石放大到有些变形的脸凑到了谭乐的眼前，他冲着谭乐挥了挥手指，而后又伸出两根问他。 “这是几？” “是十。” “医生他傻了。” 白石瞬间有了哭腔，眼瞅着连鼻涕泡都要跟着出来。 “是二……” 谭乐无声的叹了口气，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 “你个王八蛋睡了两天，吓得老子命都快没了，刚睡醒你个狗东西就给我发疯，十个狗屎的十，我看你这狗脑子怕是真的有毛病。” “小石头！”章知柔对着他脑瓜就来了一下子，“再说脏话小心我捶你。” “你别管我让我先骂他！”白石从兜里抓了把零钱就甩给了章知柔，“谁让你冲前面的，谁让你抱着我的，谁让你……” “……头疼。” “医生！医生！” 折腾了半天，白石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他扁着嘴坐在病床边儿，分分钟就能哭出来。 “不疼……”谭乐趴在病床上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有止痛泵，一点都不疼……” “你骗人。” “骗你是小狗。” “你就是狗。” “汪。” 白石笑的震出了眼泪，很快又扁起了嘴。 “别哭了，我没事的。”谭乐苍白着脸，那副病殃殃的模样真的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他们抓起来了。”白石忽的说了这么一句。 “嗯？” “打架斗殴，再加上已经成年了，你要是想，咱们就起诉他们，说不定能判上个三五年。” “这么严重啊……” “这还重？早二十年这俩货都够枪毙了，你都轻伤二级了你自已不知道么？” 见谭乐拧了下眉毛，白石又跟着心疼了起来。 “你别急啊，慢慢说，医生说了你现在连喘气儿都要慢慢的，要不然……” “那我……是不是要很久才能回学校了？” “你个木头桩子怎么现在还想着上课，你这次月考第十七，还担心什么学习。你说，说你哪门课学不会我给你补！” 谭峰推门就进了病房，见着白石了立马瞪了一眼。 白石也不爽他，见他进来连屁股都没挪一点儿，双臂环胸大有一副“要走你走，老娘天下第一”的气势。 章知柔一动不动的看着谭峰，也是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我有事要和他说。”谭峰黑着个脸，很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谭乐，“你们两个聊够了没？” “怎么？今天想起来自已是个当爹的了？”章知柔反唇相讥。 谭峰的脸红了一瞬，很快便又平静了下来。 他定定的看着谭乐，明白此刻谁才能彻底把这一大一小两座大佛给搬走。 “你先出去吧……”谭乐拍了拍白石的手背，“我……我……” “我看他走我就进来。”白石弯腰冲他眨了眨眼睛，“我就在门外等着。” 见谭乐对自已点了点头，白石小跑着就出了病房。 “敢在他面前说一句我不想听见的试试。”章知柔放了狠话，跟着就出了门。 见两人离开，谭峰一屁股坐到了白石刚刚坐着的位置。 第82章 他瞥了一眼谭乐正在输着的药水，终于恢复了他平时在家里时的模样。 或许本来也没有变多少。 “你还挺能惹事的。”谭峰用这句话做了开场。 谭乐垂着眸子看着地板上的花纹，只想等着谭峰把话题说到需要他解答的部分再开口。 “你要知道，我当初领养你是为了什么。” “不图着光耀门楣，至少得是个规规矩矩。” “别人打架斗殴，你上去冲什么大脸？” …… 数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就在谭乐以为自已快要麻木的时候，他听见谭峰说了一句。 “你家里的人找来了，你亲生父母想着让我给你送回去。” 送回去？ 亲生父母？ 谭乐的脑子甚至无法消化这两个词语真实的意思。 买回来，指着“光耀门楣”，指着“传宗接代”。 而后有了自已的孩子，就当做“给口饭就能活着”的状态先养着。 现如今…… 要送回去？ 送……回去？ 回哪里去？ 他有真正属于自已的家么？有真正属于自已的一方小天地么？ 他有真正属于自已的位置么？ 有真正属于自已的任何东西么？ 显然…… 都是没有的。 一直以来，都是没有的。 他像是摆放在家里的一件物品。 刚买回来的时候爱不释手，待日子久了不喜欢了，就随手丢到哪个角落里去。 待有人想要了，就又会被从角落里翻出，甚至来不及擦去表面的灰尘，就又送给了别人。 “你自已怎么想的？”谭峰装模作样的问着谭乐，“是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 想，或者是不想。 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甚至这句话都不该是问谭乐的。 交易已经开始，等待的是卖家与买家周旋，等待着双方不停的试探对方的心理预期，等待着是谁的筹码更多，谁先败下阵来…… 而他…… 只是个筹码。 第83章 生生世世 “你肯定也是不想，对吧。” “村里的生活那么辛苦，就你这在城市里娇生惯养的，怎么可能吃的了那苦？” “你是都不记得你老家是什么样子了吧。” “到处都是荒地，想种玉米都得比别的地方少收三成。” “更别提平时还得帮他们养鸡养鸭……” “他们怎么说的？”谭乐打断他，平静的接受好了一切。 “他们？” “对，他们，或者应该说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怎么和你说的？” “说是……”谭峰眯住了眼睛，算计起自已该怎么才能把话题说的尽可能偏向自已一些。 “说是想给你领回去，让你去那边继续读书，我看啊，他们肯定是想骗着你回去种地……” “他们为什么想给我领回去？”谭乐又问，这次问话，明显比之前更虚弱了一些。 受了伤刚刚清醒，每次都呼吸都要格外的压抑，这样才能不让背上的伤疼着，他克制住自已的一切，只想听到自已接下来的命运…… “我家里孩子那么多，为什么想给我领回去？” “他们，切，也是遭了报应了。”谭峰说起这个多少是有些得意忘形。 “他们两个一辈子不知道生了多少孩子，全是女儿，带把儿的就你和你弟弟两个。” “有了你弟弟，他们就想着给你送走，这不，报应就来了么？” “前一阵儿，你那个倒霉弟弟偷偷骑别人的摩托翻车翻到了阴沟里，等发现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 “连抢救带转院的折腾了一溜遭，最后也没留下他那条命。” “他们就想着……” “他们给了多少钱？”谭乐没有回避问题，抬眸看向谭峰。 “钱？”谭峰眼珠子转了转，却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长久的思考着。 “你想要多少钱？” “五万。”谭峰没有丝毫的犹豫，说完以后倒是又有些后悔。 “我想着养了你这么些年，五万其实都有点赔本儿，也是看你家里那老两口子可怜，想着多多少少能给点儿……” “我原来……值五万呢。”谭乐忽的笑了。 少年人再也藏不住心事，眼眶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 他再也压抑不住的呼吸与抑制不住的颤抖，让他浑身上下都跟着疼了起来。 皮肉的疼痛，并不能带走心里的难过。 他像是自虐一样，畅快的深吸了一口气，却因为胸枷固定的位置，疼的他瞬间苍白了脸。 “五万呢……我值五万呢。” 他反反复复的咕哝着这句话，即便死咬着嘴唇也无法让自已再次平静下来。 心脏监护仪嘀嘀作响，第一个冲进病房的人是白石。 谭乐抬眸望了他一眼，眼中有着抑制不住的悲伤。 “小孩。”他抿了抿嘴唇。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真的终于能把那股委屈通过眼泪发泄出来。 眼泪快速的被枕头吸干，最后只留下了一小滩水迹。 “乐乐，我的妈，乐乐，你冷静啊，我给这个傻逼轰出去，你稍等一下啊，乐乐，医生马上就过来啊……” 第83章 白石语无伦次，推着谭峰就搡出了病房。 再回头看向谭乐的时候。 他已经又疼晕了过去…… 时间像是陷入了黑洞。 昏昏沉沉，找不到原先的路。 消毒水的气味永远充斥在这一方世界。 他看不清前路，不明白自已该何去何从。 他仿若陷入黑暗，放眼能及的世界不过都是黑的，暗的，脏的…… 有音乐从黑暗之中传来。 谭乐顺着音乐的方向看去。 却觉得自已似乎与那声音永远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触及…… 【and thank god we're together】//感谢上帝让我俩在一起 【l just want to stay with you in this moment forever】//我要永远和你停留在这个时刻 【forever and ever】//生生世世 他睁开眼睛，再次看见的不是白石，是白思韬。 白思韬正低着头处理着公事，见他醒了只是很快的说了一句，“小石头出去买饭了，你等会儿就能见着他。” “嗯。”谭乐很是乖巧。 他阖上眼睛假寐，不多时就听见白思韬问他。 “你……你想起诉那几个人么？” “不知道。”谭乐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他现在连自已的事情都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有精力再去想那几个人的近况？ “不知道？”白思韬挑了挑眉毛，把手里的一摞财报放到了病床边儿上的床头柜上，“这种问题，应该算不上什么难题吧。” “那就……就起诉吧。”谭乐叹了口气，“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 “起诉很简单的，我可以帮你提供律师，只要你和你的监护人同意就可以。” “我不希望小石头在学校外有任何的隐患，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取保候审，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再在校园外看见他们吧。” “我同意……只是不知道我家里的……” 他再也说不出口半句话。 他的监护人是谁？ 是谭峰和黄丽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名字却要想将他领走的那一家人？ 他沉思却想不出正确的答案。 第84章 狗命要紧 “…we were put into a position in which。” “accept we were less important……” 谭乐念不下去，只是看了几个字就觉得视线模糊。 “我就说了不让你看不让你看，你非得现在看，还说什么回去你就跟不上了……”白石气鼓鼓的掰了瓣橘子塞进谭乐的嘴里，“你都第十七了害怕个屁啊，非得和我争个第一才行？” “嗯……” “还敢‘嗯’，你信不信我给你饭里投毒，让你这辈子都别想着当第一？” “当2也不错。” “1前面还有个0呢，我寻思你这么想超过我是想当0。” 话题越来越没溜，谭乐白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白石一边扒着橘子一边讲着学校的事情。 “咱学校这次可热闹了，都上报纸了。” “电视台的天天堵着校长和教导主任，想让他们谈一谈校园霸凌问题和学校赞助费招生问题。” “老张，就是教导主任，他这几天天天给我爸打电话，我听说他被市里叫去谈了几次话，现在啊……官位难保喽。” 谭乐嚼着嘴里的橘子，莫名就从这些酸甜的东西里尝出了苦涩。 “只是……不知道你家里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说起这个白石又叹气了气，“谭峰……算了不提他了。” 谭乐知道谭峰做了些什么。 毛斯翔汪洵打了人第二天就被家里交钱取保候审。 白思韬找媒体跟市里的施加了些压力，虽说两个人现在没在看守所关着，但家门外时时刻刻都有警察守着，防的就是两个人趁着人少跑路。 白思韬那条路走不通，两家便打起了谭乐家里的主意。 医药费、营养费全包了不说，最后甚至还愿意出几万块钱的赔偿金，说是只要能不判刑，一切都好商量。 这对于谭峰来说算得上是一笔“意外之财”，这钱一点没用到谭乐身上就算了，到现在了连医药费都是白思韬出的…… 眼瞅着律师那边准备好了一切，随时等着立案开庭又变成了“私下和解”。 白思韬别提有多着急，这几天公司律所两头跑，连带着在医院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白石像是长大了些，这几天也是忙的不可开交，一边去学校帮谭乐要笔记，一边在医院里守着谭乐，连脸看着都没过去那么圆润。 谭乐看不得他那么累，却又私心想着再多看一看他。 毕竟…… 亲生父母这两天已经找来了医院…… 说是与谭峰已经谈拢价格，等着他一出院就准备接他回家。 回家？ 多好的一个词。 他在父母有了谭天赐那年没少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家。 幻想自已或许也有着那样一对爱自已的父母。 他不在乎自已是什么样的人，就像是谭峰和黄丽不在乎谭天赐平时对待自已是什么样，只要谭天赐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他见过受宠的孩子，也见过受溺爱长大的孩子。 自已或许就只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个异类，他被排除在了所有被爱与幸福的集合之外，愿意将他收留下的集合只有“不幸”…… 第84章 他知道了自已最终的定价。 三万块钱。 算得上是亲生父母能拿得出的全部积蓄了。 这笔钱可以买五头牛，或是三十只羊，或是四百只鸡…… 和一个出生后没多久就被送人，现如今已经即将十七岁的自已。 于谭乐而言，生活里的所有期盼与快乐现在只源于白石，也只有白石…… “晚上想吃什么？”白石拿着水果刀削着苹果问他。 “粥……白粥就可以。” “你这得补钙，你肋巴扇儿都断了喝什么粥。”白石翻了个白眼，扎了个苹果喂到谭乐嘴里，“等会我给你先倒杯牛奶，你等喝完了我下楼给你打排骨粥……” “我可听人说了，吃啥补啥，你这得使劲吃吃排骨。” “排骨……也是打折了以后煮的粥……”某人作死进谏。 “果然，你昨天吃了我拿门夹过的核桃，今天脑子就是跟被门夹过了一样。”白石咂吧着嘴，“我得让厨师整个一整条排骨炖出来的粥，好好给你补补。” 谭乐彻底没了话。 只是想起白石说的这些就想偷笑。 “吃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喂完最后一口苹果，白石满意的擦了擦手问谭乐。 谭乐是真的很想说自已不想去，但看见白石手里那柄明晃晃的水果刀最后还是点了头。 狗命要紧！ 汪！ 第85章 怎么做人 朱招娣也是在那时再见着谭乐的。 他比过去高了不知道多少。 从永远跟在自已身后只会喊着“杰杰”、“杰杰”的小豆丁，长成了现在一米七五的大小伙。 他现在的名字据说是叫做谭乐。 也好。 好过当时父母甚至都没想过给他起名字。 和村子里的小猫小狗一样随口喊了个“豆豆”便是他的名字。 朱招娣藏在医院的栏杆后看着谭乐，莫名就红了眼眶。 终究，还是逃不掉这个家。 她记得谭乐不到一岁就会说一些简单的话。 只是家里当初总觉得“贵人语迟”才是王道，总是和她说着，小孩子说话早了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命不好”就是“爱生病”。 总归是什么不好的兆头。 于是她便在背着豆豆上山砍柴的时候警告豆豆，“不要说话，这个家里会说话的孩子会被卖掉。” 可她没想过豆豆竟会因为这个被卖掉。 那天算不上什么特殊的日子。 朱招娣照常放羊回家，照常将自已砍了的柴放回柴房，照常去院子里烧水做饭，照常招呼着小豆丁豆豆去给自已捡树枝生火…… 却没想豆豆没了。 父母坐在炕沿儿边上数着钱，还在交换着心得说着“男孩子比女孩子值钱多了”，“要不咱们再多生个儿子卖了？” 她只觉天旋地转。 她以为自已已经习惯于父母不做人事，习惯于这个家里畸形扭曲的三观，习惯于被村里人叫做“卖儿卖女换吃食的”…… 父母留下豆豆的时候，她以为他会不一样。 却没想过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工具，是牛羊，是骡马…… 是可以用来交换钱财的东西，清清楚楚的写着标价的东西…… 她慌乱的跑下山，也看不到豆豆的身影，父母只是说这，“他坐车走的，去了哪我也不知道，牙婆子帮着卖掉的，你要是想找自已找去”…… 她再也不拼了命的给家里牛马，跑去南方的城市里给人做骡马，生生几年不回家。 要不是豆豆下面的那个弟弟不在了，父母与她说找到了豆豆，她是真真的一点都不想回家。 她看着豆豆身旁那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他应该是豆豆的同学吧，他始终搀扶着豆豆走路。 看见那个男孩子与豆豆说着笑着又不免感到些许的欣慰。 能生长在城里，总归是好的。 至少在村子里，豆豆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接受教育，更不可能有这么个衣着打扮言谈举止样样贵气的朋友…… 就像硬币有花也有字，事情都是有他的两面性的。 朱招娣不知道豆豆从小跟着她长大到底是好是坏，更是不知道豆豆这次和自已回家又是好是坏。 她只能尽自已的努力守着自已最喜欢的弟弟。 守着自已从小养到大的小伙子，期盼他有朝一日能够过得幸福…… ------------------------------------- 白思韬心情非常不好。 谭乐的父母一心想着私了，昨天还在和他商量。 “你要是想把那两个孩子关进监狱，就出更多的钱给我们，我们收了你的钱自然不会收他们的钱。” “你家境不错，肯定也不差这十万八万的，对吧。” “要不这样，你再多出几万医药费，我给他爸在做做思想工作，等着回家了也有个商量的余地。” 他这辈子三教九流见过的不少，这么恶心的还真的是头回见。 这要不是想着家里的小兔崽子和他那同学关系还算得上是不错，白思韬是真的想找点道上混的朋友好好教育教育这夫妻俩“怎么做人”。 三观奇葩到无以言表，能讹钱的地方绝不手软。 从谭乐住院的住院费算计到谭乐旷课的补课费。 第85章 再从谭乐的吃喝拉撒算计到谭乐被抢救时候剪破的衣服。 他是真不知道这世道上能有这么奇葩的人。 以至于白思韬认真思考了一下三观正常的理由。 不是亲生的，自然三观没出问题。 好在孩子人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除了有些早熟，有点自卑，别的各方面是真的没得说。 只是…… 当他看见谭乐和白石手拉着手在医院楼下散步的时候，他心里的某个警钟还是狠狠的响了起来。 他不在乎早恋不早恋。 在他的概念里，love never early（爱从来不会太早，也就是他的观念不存在早恋）。 但是…… 他不是不开明的人。 他可以接受自家的狗崽子三岁带着幼儿园找着的女朋友回家喊着要结婚。 却独独有些难以接受自家狗崽子领着另一个毛头小子跟自已说要抵抗世俗。 世俗的压力太大，他不想让自已孩子吃这份苦。 更何况狗崽子现在才几岁？ 过了生日没几个月，满打满算刚刚十三岁，正是青春期加上叛逆的年纪。 这岁数的熊孩子，要是引导的不对，怕是自已都不知道自已喜欢什么就会误入歧途…… 至于章知柔那…… 更是难办。 他夫人算得上是思想最开放的一批人，平时对待这种事情更是接受度极高。 别说是同性恋，怕是跨了物种她都能接受良好…… 白思韬深深的叹了口气，再看楼下的时候不免觉得更加头疼。 手机铃声响起，是律师打来的电话。 白思韬黑着脸“喂”了一声，就听对面律师和他说着。 “白总……那个……谭家那俩人撤诉了……” 第86章 死在监狱 撤诉就撤诉吧。 打架斗殴才能判几年。 抢劫罪量刑标准可高多了。 还真的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帮我整理抢劫罪的证据，我大概十五分钟以后到你们律所，另外立案起诉的事情暂时先瞒着点，别让我家里的那位知道……” 说着他挂了电话，转身离开。 表面无波无澜，实际暗潮涌动。 医院里的时光算得上是谭乐最后平静的生活。 “等你出院了，我带你去网吧打游戏吧。” 谭乐有些鼻酸，他没答应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不想去就算了，那我带你去……看电影？这个总没问题了吧。” “小孩。”谭乐停下了脚步，缓慢转身问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今后不和你一个班了……” “你要去几班？我和你一起！” “不知道，只是问你，如果今后不在一个班……” “我这成绩想去几班就去几班，你能不能不做这个假设？” “也对。”谭乐笑的傻乎乎的，他缓慢的抬起胳膊，想要揉一揉白石的脑袋瓜。 却因为胳膊受了伤，抬起的格外费力。 白石半蹲下身，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已的头上，“揉吧，等你出院了就不让你揉了。” 柔软的头发，触感像是某种名贵品种的宠物一样顺滑，谭乐只是揉了几下就收回了手。 “不揉了？”某白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揉可没机会了，我今天就让揉这么一次。” 谭乐看了他一眼，伸手又揉了揉，这才满意的收回爪子。 “别想着转班了，当初给过你机会你不赚，咱就留在一班当钉子户。” “班里的可都等着你回去呢，余珊珊天天给你满班收笔记，阮欣欣把张俭期末考试的题库都给你拾掇来了……” “等你回学校了，我罩着你，谁也不敢跟你抢第一。” “你敢。” “那你当0，比1还靠前。” “臭小孩。” “臭木头桩子。” 他们相视一笑，白石满心畅想未来，谭乐满心满眼都是他…… 白石晚上回家的时候，白思韬唤住他冲他招了招手。 白石愣了一下，把手里的饭盒放进厨房，这才与白思韬一起进了书房。 见老白同志神神秘秘的，白石不免也有些紧张，直到看见老白从提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他才醒悟过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的远古传奇装备被你……” “对，我看见有人放到世界商城里卖，看了眼属性发现是你的，想你也不可能舍得卖这东西，就随手买下来了。” “我起初以为是盗号，就找公司技术部的人帮我追查了一下lp地址，见是本地的就顺手保留了对方的收款账户。” “这几个人也真的是蠢，留的收款ld都是本人的，你的装备是全套的，我只买了这一件，但是游戏系统上有记录，找着其他买家应该不难，总金额超过六千，立案起诉跟玩儿一样……” “我现在要问你的是，你的态度。” “我当然……” “一旦起诉五到十年的刑期，按照迟律师给我的建议，我可以合并起诉他们敲诈勒索与故意伤人，数罪并罚，最后少说能判十年。” “但是，我认为对于这两个人，你的接触会比较多，你认为起诉哪个罪名？判几年合适？” “凌迟。” 第86章 “认真点。” “千刀万剐。” “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白石说起这个还激动的厉害，“我从开学第一个礼拜就被他们两个打，打的学都不想上，放学都不敢回家。” “我天天在学校里战战兢兢的，不敢告诉你们也不敢告诉别人，遇见老师了，老师还说我是故意和他们接触的！” “也多亏是有谭乐发现了，陪着我走到公交站……” “你是不是觉得陪着我去做这些事情特微不足道？但真的……我那时候……那时候……没人敢帮我，没人愿意理我，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他也害怕……” 白石抑制不住的颤抖，抖到连话都说不清楚。 “我看得出他也害怕……真的，有次被打，我吓得丢下他就跑，他也没和我生气，还说我跑的对……” “我不想放过他们，我想让他们重判……我想我和谭乐这辈子都遇不上他们，我想他们死监狱里！” “他们就是单纯的坏！无缘无故的坏！谭乐为了我找过他们，后来呢？！” “他们不是第一次，不给足教训不可能长记性！” “但是你要知道，超过十年的刑期意味着什么。” “我很清楚，也很冷静。”白石抿了抿嘴唇继续说着，“十年的刑期，意味着未来十年都不会有人遭受他们的欺负，意味着他们可以在监狱里用十年时间好好想想他们犯了什么错！” “重判？” “重判！” “我去给律师回话。” 第87章 接受一切 肋骨骨折用不着住多久的院。 脑震荡也用不着住多久的院。 住院第五天谭乐的身体就已经达到了出院指标，只是软组织挫伤还是太过严重，医生建议即便出院了也得再输点消炎药，这样身体才不会出问题。 有了医生给出的出院指征，谭峰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就带着谭乐办出院手续，生怕耽搁了。 白石家的三个人今天谁也没来医院，也是趁了这个空档，谭峰有了可趁之机。 不过短短五天时间，谭峰进账二十五万多。 不光是有谭乐亲生父母给他的买孩子钱，还有汪洵、毛斯翔家里给的“营养费”，再加上从白思韬手里榨出来的“医药费”和其他费用。 谭峰赚的盆满钵满，笑的脸都是僵的。 见病房里莫名进来了一群人，谭乐先是抬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很快明白了这些人是谁，便再没了其他反应。 “豆豆……妈来了。” 洪玉笑的美滋滋的伸手就想去拉他，谭乐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下，却没躲过洪玉的触碰。 她的手应该是常做农活的，皮肤粗糙的像是砂纸，只是摸在谭乐的胳膊上就让他觉得像是被刀子扎了，他甩了下胳膊侧过头，又被朱涛按住了肩膀。 “爸妈给你取了新名字，你回家以后就改名……” “我不，我是谭乐！” 他忽的吼了这么一声，像是执拗的孩子在抓住最后一丝救命稻草…… 他不能改名字，改了名字…… 不改也留不下什么了。 名字…… 身份…… 父母…… 家庭…… 什么都不是他自已的。 “孩子在我们家没吃过苦，舍不得也是正常的。”谭峰陪着笑，把手搭在了谭乐的肩膀上。 谭乐扭了下身，甩开了身上的一切碰触，却又愣住，不知道自已该怎么办。 他甚至都不是他自已的……这么挣扎真的有用么？ 于是，在悬崖上苦苦支撑的人松开了手里的那根绳子…… 他麻木的看着病房里几个人的交谈，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彻底定好了他的归属权…… “我想……回学校一趟。”谭乐抿了抿嘴唇，“就回去一趟，拿下课本。” “要那些有什么用？去了新学校还会给你买。” “我想自已去拿。” 他的声音越来越有气无力，虽然执着最后还是湮没于其他的嘈杂之中…… 人人都在谈论他，却没人在意他的想法。 站在角落里的朱招娣见他眉头紧皱，犹豫上前欠身问他。 “豆豆……你想……” “我是谭乐！” “谭乐……谭乐你想要什么，姐姐帮你去吧。” “我不……我要自已去。” 朱招娣抚着谭乐的脸颊很轻的摇了摇头，“他们不会让你去的，他们怕你跑了……怕你报警……” “跑？” “报警？” 谭乐仿若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一个浑身上下身份证都没有连五毛钱都摸不出的人能跑去哪里？ 又有那个警察会管这些事情？ “豆……谭乐……你想要什么，我去帮你取，你……” “我都给你拿回来……别太晚了……他们定好了车，可能马上就得走……” “我要……”谭乐说不出话来，他没有自已的东西。 记得住的不过只有白石送给自已的那些小玩意。 一块路边捡来的石头，一盘磁带，两本暂且借给自已看的书…… “我宿舍床头……有颗白色的小石头，你帮我拿上……还有课本……别的就没了……” 第87章 “好……好，我去帮你取。”朱招娣点着头，“你等会儿一定要听他们的，别跟他们起冲突，犯不着，真的犯不着……” “嗯……” “还有别的么？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我去帮你拿的么？” “没有了。” “好，那你等着，我去跟咱爸咱妈说一下，到时候你们先回村子……我坐公交想办法回去。” “村子……离这里远么？”谭乐梗着嗓子，问完这句又咬着嘴里的软肉，“有多远？” “不远，但具体多远不知道，可能有几十里路吧……” 谭乐垂眸不再说话。 他望向那群忙忙碌碌的“亲人”，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的可怕。 “乐乐在我家一直都很乖的，天赐也很喜欢他，也多亏了我家的教育，他现在成绩好的很，到时候高考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考个状元呢。” “就是就是，你们摘桃子摘的真是个时候，再养不几年就该成人了，到时候你就等着他伺候你们吧。” “我们给他已经说好了一门亲事，等他高中毕业就不想让继续念了，到时候让他和那小闺女结了婚，我们也好当爷爷奶奶继续享清福……” “我们不在乎孩子能有什么学问，早早的成家了才能立业……” 没有任何人想问他的意见，没有任何人能听得见他的呐喊。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被安排…… 他只需要，默默地接受这一切…… 便足够了。 第88章 十年起步 白石和白思韬从律师事务所出来的时候，正正好是下午两点。 每天这个时间都是谭乐午休的时间，医生说午休对于现在的谭乐非常重要，尽量不要打扰他休息。 但是某个学习疯子哪肯，每每到了这个时间都会拉着白石让他帮自已读课文，而且某人还说了。 “我只要眼睛闭上了就是在休息，你要不给我读，我就自已看。” 瞅瞅，瞅瞅。 多会要挟人。 白石是真的对他没了脾气，每天到了两点准时换着花样给他读课本，这几天读的他嘴皮子都是干的。 迟律师给了他不错的起诉建议。 说是按照他的分析，汪洵和毛斯翔两个少说能判上个五年。 才五年，白石觉得还是时间太短。 但是迟律师说，对方毕竟年纪不大，且对方家长也是一直在积极处理，要是稍有差池，到最后判二缓三，判三缓四也说不准。 做什么美梦呢判三缓四，要判就得照着十年起步。 且不说他们给乐乐打成什么样子，光是这半年多来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他就觉得刑期太短。 车子临近医院，白思韬打了转向，白石下意识的就坐直了身体问他。 “爸……你是不是着急回去开会？那你给我放路口我自已走过去。” 白思韬没有停车，继续开着车往家的方向行进。 白石忽的就晃了神，伸手就去扯白思韬的方向盘。 “爸……爸，你开过了，我要去医院的。” “我没开过。” 白思韬靠边停了车，从手腕把白石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他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白石不敢呼吸，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白思韬，“是……出院了么？” “转学了，休学了或者是退学了，你怎么理解都好，他走了。”白思韬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白石只觉心脏像是被谁打了一拳，猛的一疼之后就再也没了知觉…… “我问过你，想不想重判他们几个。” 白思韬换了话题，白石却没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只是呆愣的点着头。 “谭乐的父母希望原谅他们，甚至还拿出了谭乐亲手写出的谅解函……” “按着他父母的意思，谭乐与他们之间本来就是认识的，一切都只是他们三个人的小打小闹，而你是无辜被牵扯的那一个……” “他不是。”白石咬着嘴唇，一字一句说的坚决。 “我知道他不是。”白思韬寻找着合适的词汇，“但是这件事情和他家牵扯良多，只要谭乐在，这个案子就不可能重判。” “他的父母只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他出具各种各样的谅解函，甚至会为了钱上庭为那两个人渣作证，证明他们是一伙的！” “所以，你让他走了？因为他写了谅解函？”白石还是倒不过劲儿来。 “不是我。”白思韬深吸了一口气，他舌头顶了顶上颚，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家孩子说清楚这件事情。 他知道的不多，比白石知道的多不了多少。 但他有私心，他不希望白石知道太多。 若是说清楚谭乐是被亲生父母带回去的，以白石的脾气，不翻个天翻地覆找到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若是不告诉他去了哪儿反而还能好上一些。 年轻时候的友情大多都是海市蜃楼，身处其中的时候总觉得其乐无穷，但若是经历了天长日久便是蚊子血、便是白米饭，便是每每想起就让人头疼不已的糟糠。 况且以谭乐的家庭来说，他与白石注定不会是同路人。 寒门学子，就算是通天的本事，可及的最高处也不过就是国内的顶尖学府。 第88章 而白石，从出生至今他们为他安排的道路就是出国留学，读藤校读金融，最后按照他们的设想走他们的老路…… 注定不是一路的人，分开只是早晚的事情，不过是长痛与短痛的区别罢了…… “……你让他走了？”白石又问了一遍。 “我哪有那个本事……”白思韬抿了抿嘴唇，还在犹豫着，“我只知道他父母领着他出院了……” “什么时候？” “具体时间不知道，按医院说的，应该是十一点多……” 也就是，三个小时以前。 也就是白思韬和迟暮宪约定的见面时间。 也就是他坐下与律师说着自已怎么与谭乐并肩作战的时候。 “去哪儿了？”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和谭峰还有黄丽的关系你也知道，我去问也问不出什么。” 白石眼泪划过脸颊，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他倒着呼吸，想要让自已看起来平静一些，却始终敌不过越来越酸的鼻子。 “我想去医院再看一看。”白石快速擦了一把眼泪和白思韬商量着，“没走对不对，你让我去看看好不好？” “……好。”白思韬最终还是软了情绪。 只是这对于白石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谭乐曾经住过的床位已经住上了新的病号，他给谭乐送饭的小饭盒也被护土收到了失物领取处，就连他拿来医院给谭乐念得书都被一并放在了那里。 所有东西全部归位，这半年多的经历像是做梦一样。 从来就没有那个人，一切都是因为他被人霸凌后为自已寻找到了一个幻想的避风港。 那个避风港里有温暖和关怀。 等霸凌结束，那个人就消失了。 第89章 没有意义 谭乐回到村子里的第一天就发起了高烧。 说到底还是出院太早，软组织挫伤带来的无菌炎症引发的高热不退。 朱招娣给他拿了退烧药，但是因为药不对症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到头来全换成了村里郎中给开的驱寒的苦汤水。 谭乐不喝，就被朱涛掰着嘴往下灌…… 这种坚持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烧的不省人事的时候，再苦的汤水也灌得下去。 朱招娣也只能给他找了一床厚被子盖着闷在身上，又给他拧了个凉毛巾，算是勉强能让他舒服一些。 他烧的晕晕乎乎，记得住的都是那日在校医院里的场景，白石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的给他喂粥。 他嘴里也是这么苦，身上也是这么难受…… “他烧一直不退，爸，要不你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可不能带去医院……” “就是，刚回来，少说要在家里住两个月磨磨性子，要不这出去了就别想着他还会回来。” “他不会是个病秧子吧，我看他肚子上还有个疤，别到时候……” “应该不是，我偷偷问过医生，说都是小病，这次这伤也说半个多月就能养好，咱半个月以后再让他下地……” 这种昏昏沉沉的日子持续了四天，待谭乐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有朱招娣通红着眼睛顶着黑眼圈守在他的身边。 同样遭受折磨的不只有朱招娣，还有一直就瘦弱的谭乐。 从出院到住在村里拢共不出五天的时间，他整个人就瘦的脱了相，连眼眶看起来都深邃的不止一星半点…… 他抿了抿嘴唇，将脸扭向床的另一侧，朱招娣见他这副模样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蒯了一勺白粥凑到了他的嘴边。 “醒了就吃点，别饿着自已。” 谭乐憋着股气，这下不光是不看她，连眼睛都跟着闭了上。 “别和我生闷气，人啊……总得是要认命的……”朱招娣叹着气在碗边刮了刮勺子，“你就算不吃也逃不出去，还不如养好身体……” “然后呢？”谭乐冷眼看着她反问，“结婚，生子，传宗接代？” “或者是跟你一样，三十好几了还留在家里被他们吸血？” “是啊……都不是什么好日子。”朱招娣笑的勉强，将白粥再次送到了谭乐的唇边，“但总得活着不是？我给你从学校带回来了好多书，你等病好了看看书……心情也能好一点……” 书？ 那些东西现在看着还有用么？ 现如今的情况甚至还不如半年前。 若是半年前他还算是能相信知识改变命运，总有一天自已能靠着自已的努力一步步的爬到金字塔的塔尖儿上。 可现在…… 他是真的觉得没有意义了。 朱涛不比谭峰黄丽，他从不相信读书有什么用的，对于他来说，子女费劲十多年看书学习，倒不如下厂打螺丝和工地扛砖来钱快…… 当然还有来钱更快的。 那便是一出生就直接卖掉，不仅仅见效快，甚至都不用考虑后续的问题。 谭乐陷入了绝望。 同样绝望的…… 还有白石。 他在班里一分钟也待不下去，先是找张俭办了走读，后是直接又去找教导主任办了休学手续。 章知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总想着帮他去找一找谭乐，却听白思韬对自已说。 “还是别找了，家庭关系这么复杂的人，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孩子。” 第89章 “可小石头……” “小孩子闹脾气而已，能闹多久？” 倒也跟白思韬说的没什么差池。 白石从闹脾气到最后彻底平静认清现实不过是八九天的功夫。 那天，他照常放学回家，把书包放在玄关以后就冲着章知柔和他宣布了自已的决定。 “我今年参加高考，目标学校a市医科大。” “最近不去学校上课了，你们帮我找个保姆，每天管我三餐就行。” “要是有闲钱，把上次那个培训机构的老师也给我找来几个……” “你别开玩笑行么？”白思韬打断白石“不切实际”的胡言乱语，“现在离高考就剩下两个多月，你高二高三的课……” “今年考不上就明年继续，明年考不上就后年继续，我考到十八还都考不上，就随便找个大学读计算机去。”白石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你这也……” “对，就是儿戏，好在我年纪还小，想怎么儿戏就怎么儿戏。”白石看了白思韬一眼，平静到令白思韬心脏都有些抽疼。 “那你……不是，我们不是说好了到时候读藤校……” “我从来就没答应过你。” “学校那边我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了，会帮我报名今年的高考，至于其他的怎么想是你们的事情……” “我也不需要家里给我出什么钱，大学的学费我尽可能的自已赚，所以你们也别想着在干涉我的什么决定。” “是因为他？” “算是也不算完全是。”白石停下了回房间的脚步，转头看向白思韬。 “他想读的那个大学，我从来都没什么兴趣。” “但他如果不想在高中和我当同学，我就去大学给他当学长！” 于是，命运的齿轮缓慢的旋转了起来。 有些事情慢慢的偏离了轨迹，按照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就如谭乐，他总认为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够改变命运，却在十八岁那年彻底学会了认命。 就如白石，他总认为任何困难都算不上是什么困难，只要自已想，就肯定是能够克服的，却在入学第三个月的时候彻底明白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第90章 钥匙丢了 谭乐再度建议，“要不我给你送到公交站，这会儿801路公交车应该还没下班…” “你是…是谭乐！”白石眼眶猛地就红了，“你是谭乐对不对！” 谭乐下意识地点头，在认清面前的人时猛然停下了动作，他咬着嘴唇，莫名就想反驳自已的身份。 他猛地转身再度握紧方向盘，头也不回只是结结巴巴的样子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先送你回去，然后…还得回公司加班。” 白石没再说话，伸手拉开了车门下了车，默默的走到了主驾驶的车窗外，半蹲着身体透着玻璃看着他。 谭乐穿了一件蓝灰色的格子衫，这么多年不见，看体型比高中时壮硕了不少，眼瞅着过去棱角分明恨不得能看得清血的下巴也圆润了一些，算不上胖，只是单纯的看起来健康了不少。 像高中时一样，他只要一紧张便会将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想要将自已所有的心思通通咽到肚子里去。 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依旧宛如雕塑般完美。 只是… 那双曾经时时刻刻都在自已身上的眼睛不再看向他了。 谭乐低着头假装在看导航，只是颤抖的嘴唇，滚动的喉结，甚至连明显都不平稳的呼吸都暴露着他此刻的情绪，他不停的告诉自已，不要与他对视便好，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就像上学时回避老师的提问，就像工作时回避领导的苛责… 只要回避… 一切便会无事。 “你转学以后去哪了？”白石默默开口，“你知道么，毛斯翔和汪洵一审判了十年，我那天从法院回来想告诉你的，可你不在…” “你一声不吭的就办了转学，我去找了主任，可主任说你只是转学，学籍还保留在本校，具体转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我去了你家，可邻居说，你父母因为工作调动去了新的城市，具体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我去了好多地方找你，最后我甚至还去参加了你奶奶的葬礼，你曾经告诉过我，你奶奶最疼你了，可她这么疼你，你怎么会连她葬礼都没有参加？” “你说你的人生梦想是学医，你说a市医科大是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你说你想考进这所学校，呵呵，我便在这个破学校里足足等了你十年…” “你当年还说你会保…” 谭乐降下车窗，看向白石的眼神里平静如水，“我要回去上班，没空跟你叙旧。” 白石怔愣的看着谭乐，舌尖顶了顶腮帮，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 不愿意聊是吧，今儿他怎么也得把天儿给聊起来！ 他白·神经外科大手子·精神病学满分有志青年·小患者眼中的可爱叔叔·老患者眼中的优质女婿备选·石。 什么患者没见过？ 什么话题没唠过？ 刚去妇产科实习那阵儿，他能把人产妇都给唠的提前用上硬膜外麻醉，区区叙旧有什么难的？！ 再说了，这可是谭乐欸！ 估计两三句就唠明白了。 第90章 拉开副驾的门白石一溜烟就坐了进去，也不管谭乐什么表情，他面带讨好贼兮兮的说，“我也想回家，可是现在没办法回家诶。” 眼神殷切且可怜，语气温软且绿茶，仿佛接下来就得说，哥哥，我要不今晚就去你家住吧。 谭乐叹了口气，第一次转身看向白石，他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他眉毛英挺，线条清晰而优雅，眉毛之下是一双褪去了婴儿肥的桃花眼，配着浓密的睫毛看起来很是勾人心魄，眼眸宛如星空中的两颗明亮繁星，仿佛隐藏着幽邃的宇宙，等待着有幸一窥其中奥秘的人。 一切似乎都与当年的记忆有所不同，谭乐不敢再看，只是用叹气伪装情绪，摆弄着手机导航，有些无奈地问他，“你去哪？” 内心却暗自腹诽先把这尊大佛送走，等会晚点回公司大不了挨顿训。 “我没地方去。”白石可怜巴巴的把自已的包往谭乐面前一丢，“你看，钥匙丢了，回不了家，这个点儿开锁公司都下班了，我总不能睡在大街上吧。” “那我送你回医院。”谭乐将手机锁屏，拉了手刹便给车子调头。 “我！才！不！回！医！院！”不提医院还好，一提医院白石整个人的脑壳都嗡嗡直响，“他们这帮人都没有心！他们看见我就让我加班，我都上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班，再回医院我真的会猝死的。” 白石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真诚。 “猝死？”谭乐皱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那你更得回医院了，要是猝死了，在医院他们还能抢救你。” “乐乐，你变了。”白石嘟着嘴头靠着车窗直接表演绿茶上身，“过去你担心我被人欺负，担心我吃不饱饭，担心我考试考不好，还担心我…” “滴滴”，“滴滴”。 车上的安全带警报声响起，谭乐蹙眉提醒白石，“系好安全带。” 白石瞬间乐开了花，“你果然还是担心我的！” 谭乐：…… 再在打车软件上接单一定得先屏蔽姓白的乘客！ ------------------------------------- “乐乐，你想听我这几年的经历嘛？”白石哪舍得让时间空下来，刚安静了几十米便憋不住开始叭叭。 “我发现找不到你以后就参加了高考，高一那年考的成绩不大好，只能上普通重本，第二年又考，这才考进a市医科大。” 白石头靠着车窗，车辆缓缓行驶，街上霓虹闪烁，昏黄的街灯、树影纷纷在他的脸上交织着五光十色的光影，他皮肤白的几乎能反光。 谭乐看后视镜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白石。 “口罩怎么不摘？”谭乐状似无意。 白石抬手刚想摘下口罩，却又想起自已左侧脸颊上被患者家属殴打出来的淤青，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抬起的手就那样僵在空中。 “职业病。”白石自嘲的将手放到膝盖上，“在医院院感办查得严，天天得戴着带口罩，现在不戴感觉就跟少穿一件衣服一样，不习惯。” 谭乐没再说话，白石生怕谭乐再继续安静下去，咬了咬牙，还是将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只是不肯服输似的指着自已脸颊的淤青，拿自已打趣，“你看我当初就跟你说不要学医吧，加班多、工资低、还得冒着被患者家属殴打的风险。” 谭乐喉结微滚，心底莫名就多了些痛意。 也许是因为这些年的不如意，也许是因为当初的梦想被现实腰斩。 也许只是因为当初护着的小孩莫名被人欺负了去… “一直在说我的事情，你现在做什么工作？”白石又问。 “我…” 未等谭乐回答，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音乐是aerosmithd《dream on》，白石习惯性的去摸自已的手机，未等找到，谭乐那边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在回去的路上了。”谭乐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我知道他们的需求改了…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好的好的，我这就回。” 见谭乐挂了电话，白石立马趁机开口，“你看，你们公司催的挺急的，要不你先回公司吧。” 说罢还装出了一副大度模样。 谭乐看着还有三个红绿灯就能赶到的医院，再次叹气，“对方新项目着急上，我得回去…” “对啊，你去上班，我可以在车里待着。”白石绷住脸上的笑容，楞憋出了个哈欠，“我真的好困，快五十个小时没睡觉了，早熬不住了，我看你车里就不错。” 说罢还把悦达起亚的人造革座椅拍的梆梆响，“你看，多软和。” 谭乐心里有三百多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软和？ 软和个屁！ 这是低配的悦达起亚，不是劳斯莱斯幻影ok？ 这小孩现在怎么这么粘人，当初上学的时候不这样啊。 难不成这几年一个人在a市打拼缺乏关爱了？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谭乐扫了一眼白石脸颊上的淤青。 天天都和生死打交道，时不时还得挨揍，遇见老同学了想多叙叙旧也不是不能理解。 “乐乐，我真的又回不了家，又不想去医院，你看我当医生的工资还低，我可舍不得去宾馆开房…”，见谭乐无动于衷白石继续开大招，“最近手术做得多腰也不舒服，前几天我还病了…”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公司，公司里有休息室。”谭乐打断他的诉苦，终于妥协。 第91章 只不过这话放在白石的耳朵里，约等于… 来吧，哥哥家的大床很宽敞！ 第91章 今晚睡哪儿 谭乐所在的公司位于仁心医院四公里外的一个写字楼。 写字楼的外立面老化严重，大厦里的“夏”字霓虹灯牌不亮了，离得远了，看着就剩个大厂。 大厂的外部环境看着更是糟糕透顶，绿化带里的植物死了大半，尚且苟延残喘的几棵也都透露着一股死志。几个垃圾桶也堆得满满当当的，不知道多久才会有人来清理一次。 原来，他们离得并不远。 甚至连公交车都只有一站地… 只是… 谭乐是闭着眼睛找的工作么？ 这鬼地方他是怎么愿意待下去的？ 而且这写字楼越看越眼熟，他记得两年前他曾经来过这里，当时是因为什么来着？ 白石努力用自已困得不太灵光的脑子回忆过去，猛然想起当初是因为一个程序员在写字楼里忽然昏厥，急救的同事怀疑是脑梗，他当时正好在急诊科会诊，就被拉来做抢救。 白石偷偷咽了口口水，心道这鬼地方不吉利。 “下车吧。”谭乐刚开到大厂旁边，便冲着副驾驶还在心底疯狂吐槽的白石说。 白石讷讷地说，“可是还没到地方呢。” “你再不下车，我等会儿停好车你可就下不来了。”谭乐指了指一旁的马路牙子。 白石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停车位稀缺，几乎每辆车都是单侧贴着绿化带停着的，默默的给大厂再减一分，这才不情不愿地先下了车。 “公司在11楼，休息室里有折叠床，你先歇会儿，歇够了自已想办法打车回家。”谭乐按了电梯，便不再搭理白石。 白石手里不停的转动着手机，脑子飞速旋转。 打车回家？ 开什么玩笑！ 他费了这么大劲儿是为了打车回家的？ 怎么也得跟谭乐多待一会儿才行！ 但眼下除了点头以外好像也没什么解决方案。 正想着，电梯到了，谭乐率先走出电梯，白石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他甚至还偷偷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 当初上高中的时候，谭乐一米七一，他一米六一。 现如今十四年过去了，他一米八八，谭乐似乎，嗯…刚到一米八？ 白石低头一路傻笑，不知怎得就撞上了谭乐的后脑勺。 “呦！”白石眼泪都被撞出来了，拿手背使劲揉着脑门。 谭乐倒是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他伸手揉了揉被撞疼的后脑勺低声抱怨，“还是跟过去一样冒失。” 见谭乐笑了，白石也不喊疼了，下意识地便说出刚刚脑子里想的事情似是撒娇，“乐乐，你发现没，我长高了。” 一副想要讨得表扬的小孩模样。 谭乐透着公司门口的灯仔细打量着白石，十几年不见，白石真的长高了不少，从最初见时刚刚一米五五的小矮子，到现如今硬生生比自已高出了一个脑门。 只是这张脸… 脸颊略显圆润，细致白皙的皮肤更是给他减龄不少，看起来像是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长高了也是小屁孩。” 谭乐转身刷了门禁，还未等他笑容完全收敛，公司里的二老板便跑了过来。 二老板赵远身高约么有一米七多一点，体重估计和身高相仿，跑起步来呼哧带喘。 “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谭组长你怎么才来。”赵远抱怨着，正准备推着谭乐去工位，却见谭乐身后跟着又进来了一人，马上阴阳怪气，“呦，这带的谁呀？” 白石听出这小矬子就是给谭乐打电话催加班的，对大厂的印象分再次减一。 黑着脸看了一眼小挫子，歪头再看向谭乐时瞬间换了一副谄媚表情，连带着说话的音儿都变得哀怨，“乐哥，我今晚睡哪儿。” 谭乐：…… 赵远：？？？ 公司里的其他吃瓜群众： 第92章 下饭剧 赵远愣在原地，看向谭乐又问了一遍，“这位是…你…朋友？” 平时看谭乐在公司里一声不吭，也从没对哪个女生有过好感… 原来是喜欢男的？ 嚯！ “只是认识而已。”谭乐解释完，见赵远眼神里的探究意味越来越重，“他家门钥匙丢了没地方住，我让他先在公司歇一会，天亮就走。” “哦，钥匙丢了呀。”赵远阴阳怪气的在后面学着谭乐的语气，“这年头谁家还用钥匙，指纹锁早普及了。” 白石嘴唇动了动想争论，谭乐一看他这架势立马推着白石往休息室的方向走，边走还边说，“你歇够自已走就行，估计再过俩小时换锁师傅就上班了。” “哦。”白石点点头，扫了一眼略显脏乱差的休息室，心底有些崩溃。 这环境，还不如医院护工的休息室干净，天知道这些抱枕什么的上次清洗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闻惯了再闻这股子略微有些发霉的气味，外加上这满屋子肆虐的灰尘… 白石已经开始担心自已的肺泡。 “这个柜子下面是我的折叠床，怕冷的话那个柜子里还有衣服可以盖，都是干净的…”谭乐边说边从柜子里往外翻家当。 白石的嘴角直直冲向耳根。 第92章 果然！ 死皮赖脸自是有死皮赖脸的好处！ “乐乐，我…” 没等他说完，谭乐已经把东西往他怀里一丢回去加班了。 白石抱着枕头傻乎乎的看着谭乐消失在视野里，这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接下来怎么办？ 看接下来的谭乐出什么招呗。 白石抱着颈枕蜷在折叠床上，调整着舒服的睡姿。 廉价的折叠床发出了一连串“吱嘎吱嘎”的声响，像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悲鸣。 谭乐这些年… 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白石控制不住的想要猜测。 明明在一高的时候，每次模拟考试都是接近满分的存在，明明高一最后两次模拟成绩都已经冲入全班前三十了… 要知道市重点一中从建校以来，每年年级前五十，九八五、二幺幺的大学随便挑，能考进前三十双一流大学专业随便挑。 就以当初谭乐的成绩，即便高二、高三什么也不学也不至于会沦落到高考满分七百五最后只考了不到五百分的成绩… 他有很多话想问谭乐。 诸如，你为什么会忽然转学？你为什么再也没有和我联系？你为什么连高考填报志愿那天都没有出现？你为什么没有来a市医科大找过我… 这些问题他想过很多年。 尤其是在上大学的那几年… 他进了大学以后显然比上高中时受到了更多的冷眼。 他不明白自已怎么就能靠着谭乐自已都没坚持下去的梦想，一句说不定只是随口说出“想要当医生”的豪言壮语，让他在医学院坚持了足足十年 他还记得自已第一次去上解剖课的时候，他差点把自已人给吐没了。 比游戏《生化危机》更恐怖的是什么？ 当然是现实版《生化危机》… 如果说当初上高中时逃课去网吧在电脑屏幕上看见过的满屏丧尸就已经令人震撼，那么上解剖课直面尸体绝对是要比满屏丧尸更为恐怖的存在。 一间五十来平的解剖室，正中间摆放着一具处理过的大体老师。他记得那是一具年轻的尸体，在经历了肠癌的病痛后治疗无效死亡，临死前自愿捐赠给了母校用于医学研究。 白石几乎只看一眼便控制不住吐了出来，回宿舍甚至还吓得发了高烧。 后面连着几次的解剖课他试了很多办法想要缓解自已的心理问题，可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见到尸体的时候他还是会害怕。 身为医学生，害怕尸体。 怕是普天下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无语的事情了。 白石的辅导员甚至都找他谈过话，让他考虑一下转专业的事宜。 可那时候白石是怎么说的？ “你们正常授课，至于我怕不怕那是我自已的事情。” 也不过是咬着牙坚持了半年多，他便彻底克服了自已对尸体的恐惧，年底的时候甚至可以把手术的录像当下饭剧看。 拉高了盖在身上的衣服，这是一件军绿色的棉质风衣，白石把鼻子埋入衣领，一股简单清新的木质香混着些许的花香，味道不浓郁将将好能遮住房间里的霉味，丝丝缕缕的甜香异常沁人心脾。 这股香味格外让人舒服，不消多时白石便安稳地睡着了。 第93章 吃顿好的 谭乐加班加到中午十一点多，项目文件提交的时候，整个小组的人都发出了苦逼嚎叫。 熬了三十多个小时，终于能下班了。 谭乐钻进车里熟练的打开手机发起拼车，这才忽然想起，似乎上个乘客还没有安全回家。 好像……被他锁公司里了。 翻出订单找到某位白姓顾客的手机打了过去。 嗯，很好，关机…… 叹了口气将手机上的拼单取消，谭乐再次钻进电梯回了公司。 刚一打开公司大门，就看见白石睡眼惺忪的站在门边儿，睡觉时脸上压得印子还在，倒是和上学时的模样有了重叠。 “我睡醒你们人都走了。”白石可怜兮兮的，满脸委屈的开始诉说自已的悲惨遭遇，“连电闸都拉了，公司的门我也打不开，我手机还没电了…” “哦。”谭乐半晌才憋出这么一个字，几乎怼的白石不知该如何接茬。 见谭乐无动于衷，白石立马换了策略，茶里茶气慢悠悠的再度开口，“还好乐乐你还算有心，英勇无畏的来救我了。” 什么叫做来救他了？ 这话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把他从战火纷飞、朝不保夕、风雨飘摇的什么鬼地方给解救了出来了一样。 谭乐干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掂掂手里的钥匙问白石，“要我送你回家么？” 白石瞬间来了精神，一边点头一边穿着自已的外套，嘴里不停的叨叨，“快快快，先去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谭乐的公司楼下能吃的东西并不多，两家兰州拉面、一家杭州小笼包、外加四五家常年做饭做不熟的家常菜馆。 这会临近饭点早就人满为患，想起上学时白石吃饭挑嘴的模样，这几家店自然是不能带着小孩去的，思来想去谭乐直接将车开到了距离写字楼十几公里以外的一家商场。 商场是前年新建的，商场的运营做的还是不错的，虽说地处郊区，到了中午客流量还是挺喜人的，至少不像谭乐公司楼下那几家似的半死不活。 第93章 “想吃什么？”谭乐停好车便问白石。 这问题倒是把白石给难住了，上学时谭乐平时在他面前吃的东西大多都是馒头咸菜，偶尔嘴馋了也不过是去少数民族餐厅点上一碗素拉面。 印象中，谭乐喜欢吃的东西好像除了麦当劳家的麦辣鸡腿堡便是校门口外的那家土豆泥包子。 白石思来想去，怎么也挑不出一家店来。 “乐乐，你想吃什么？”白石拿不准主意，试探着问谭乐。 “我问的是你，这里没你喜欢的么？”谭乐看向商场的鸟瞰图，这里虽说吃的东西不如市中心的商场多，但从地下一层的小吃一条街到顶楼光是餐厅就近百家，这里几乎涵盖了各个国家、各种风味的美食。即便是在刁钻的舌头，在这里多少也能选出一两个想吃的东西。 “也有。”白石顿了顿自嘲似的笑出了声，“想吃包子。” “包子？”谭乐蹙眉，“你不是不爱吃面食么？怎么？转性了？” 白石脸颊微红，小声的嗯了一声。 大学读了医学专业以后他改了好多臭毛病，有时为了能够吃饭的时候不耽误看书，他就捧着饭吃，面条米饭这类食物吃起来麻烦，自然不在他的可选范围内。 后来也不知怎得，莫名的就爱上了吃包子，荤的素的几乎没有他不喜欢的，那时他偷偷想过，是不是太过想念一个人的好，口味也会变得和那人相似。 谭乐内心os：小孩该不会以为自已对馒头类的食物有什么执念吧，逢他请客必点包子？ 思至此，谭乐垂眸浅笑，许久过后他唇瓣轻启，用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知道么，我上学时一直有一个算不上愿望的愿望，我一直想等什么时候我有钱了，我一定要请你吃顿好的。” 第94章 因为没得选 等我有钱了，一定要请你吃顿好的。 白石一直认为这只是谭乐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从未想过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会变成他曾经的一个“愿望”。 白石被这句震得哑口无言，他呆愣地看向谭乐，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似乎写着最纯粹的期望。 那时配着榨菜啃馒头一脸倔强的少年。 那时的谭乐平静看着自已时的模样。 那时的他说，“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请你吃大餐。” 白石莫名觉得鼻酸，他眨了两下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对着谭乐说，“乐乐，我刚刚没仔细看，这会儿我选好了，咱们去顶楼吃法国料理吧。” 进门喝口白开水都得花个一二百的法国料理，绝对能满足谭乐对于“大餐”的定义！ 谭乐扭脸与他对视，说出来的话让白石瞬间垮了脸。 他说，“晚了，今天咱们就吃包子，去金祥轩吃，一样点他个一斤，吃不完不许走。” 白石：…… 一样一斤？ 没记错他家至少有三十多种包子吧… 今天到底是他请客吃饭还是包子大军开年会？ 大象来了也吃不完吧… 好在最后谭乐还是理智的，没真点那么多，选了几样拢共点了三十几个，虽说还是数量惊人，但比起刚刚说的三十多个一样一斤，已经是个能接受的数字了。 谭乐啃了几个便没了胃口，剩下的时间全在看白石狼吞虎咽。 十四年的时光匆匆如水，在这漫长而短暂的岁月里，白石似乎经历了无数的变化。 这些变化与他无关，亦如他的变化与白石无关一般。 他高了、壮了、依旧像当年一般聪明，不，也许变得更加聪明了。 虽不知他现在在哪个科室任职，但能进仁心医院这种地方，最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他不敢去问白石究竟在做什么，甚至不敢去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他怕，怕得到的答案太过优秀，自已会嫉妒。 他怕，怕得到的答案并不出众，自已会难过。 眼前的白石，似乎变成了他十几年前做梦都想要成为的模样，而这梦中的理想，似乎只能存在于梦中了。 “你考虑过换工作么？”白石边问他边将一个猪肉香菇的包子大口啃完，伸手从包子山里又找了个牛肉圆葱的捧在手里。 “换工作？”谭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是自言自语也似是对自已的探问，“换什么工作？” “就是找一家待遇好一点的公司，加班更少一点的。”白石低头啃了一口包子，想了想又说，“最好工资也能更高一点。” “我换不了工作。”谭乐倾身从包子山里也拿了一个，捏在手里发着呆。 他依稀记得大学毕业那年，自已拿着末流本科的毕业证四处找工作碰壁时的模样。 毕业后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几乎没有工资，干了三个月实在撑不下去了，辞职想去找新的工作，哪知这一辞职，几乎半年多都没通过一次面试。 那半年，谭乐几乎跑遍了a市大大小小所有的计算机公司，几乎所有公司问他的问题都是那么几句，“有工作经验么？上份工作为什么只干了三个月？你已经不是应届生了却没有工作经验，抱歉我们不能要你。” 后找到的那家公司，工作环境甚至还不如前一家，谭乐这次再也没敢干出辞职换工作的事情，只是忍耐着，尽可能的加班，尽可能地多接项目，让自已的工资没有之前那样惨淡。 第94章 现在的这家公司是他工作第八年来换过的第三份工作，工资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虽然出差、加班这种事情是已是常态，但好在经济上比过去宽裕了不少，他不至于委屈自已住在逼仄的地下室，也不至于委屈自已时常的去求大学同学介绍私活… “程序员的工作还不好换？”白石又啃完一个包子，翻了翻包子山里已经没他爱吃的口味了，这才餍足的打了个饱嗝，靠着椅子继续说，“不过我还没问你呢，你当年为什么会去学计算机？” 谭乐靠着椅背，目光变得幽邃起来，许久白石才听见他缓缓开口，“因为没得选。” 第95章 我一直单身 “怎么会没……”白石正说着忽然发现谭乐脸色不好，这才惊觉自已可能说错了话。 白石坐直身体略显局促，谭乐倒是坦荡的说起了过往，“我高考成绩很差，差到只能念一个民办三本，而这个民办三本可供我选择的专业都很少，我最后能选的专业只有电子、化工与计算机。”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计算机是未来发展的大趋势，想着搏一搏便选了这个专业。” 没有抱怨，没有委屈，只有一个平静如水的成年人对生活的妥协。 白石几次想要开口问谭乐，以你的成绩，怎么可能会只上得了民办三本，可最终这话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看见了谭乐回避的眼神。 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送白石回家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沉默。 最终还是谭乐打破了沉默。 “白…嗯，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白石眼珠转了转，贱兮兮的说，“我一直单身。” 谭乐：…… 见谭乐又开始静音模式，白石这才正经了些，“其实挺无趣的，考进医科大以后就是混日子，混到实习的时候我特别迷茫，不知道该继续混下去还是该换个专业。” 他轻轻的笑出了声，想起当时教授苦口婆心劝慰他的模样，“后来实习的时候我…我遇见了一个像万蕊一样的小姑娘，反正…反正当时就脑子发热吧，研究方向选了神经外科，再后面就是读研读博上班…” 几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这十多年的艰辛似乎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 顶级学府的顶级医学专业哪是那么轻松就能读的下来的的？ 如果说不辛苦，怕是连白石自已都不答应。 “那你现在是主治医生？”谭乐算了算自已了解到的医学生职位，小心翼翼的问他。 白石撇撇嘴，不以为意，“早就是主治了，最近正在评副高。” 谭乐再次沉默。 医生的等级与普通公司大相径庭，并非工作能力强就能快速晋升。 本科毕业需实习一年，等实习完毕考了研或者是接受为期三年的住院医生规范化培训（简称规培），合格以后才能担任初级职称的住院医师。 至于主治医师已经属于中级职称，住院医师注册满四年可以才考主治，成为主治以后就可以负责具体的病房和患者，并且还要负责一定范围内的医疗、教学、科研和预防工作。 而白石随口说出来的副高，则是副主任医师，大部分学历获得主治医生后满五年才能申请，当然对于博土学历会适度放宽，即便如此也需要中级职称满三年才能评副高。 大多医院里的副主任医师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偶尔有年轻一些的，但年龄少说也得三十多快四十岁。 而白石…才二十七岁。 如果说当初在高中时两个人的差距相隔三十七个人，那么现在的差距又何止三十七个人？ 谭乐不再说话，气氛再度陷入沉默。 白石干笑了两声，倾身伸手去摆弄着谭乐车上唯一一个的摆件，没想手还没碰到摆件，谭乐便出声阻止。 “别人的，别动。” 白石的笑容僵在脸上，错愕地看向谭乐。 第96章 真诚大法 要是搁在平常，谁敢对白·小祖宗·石说一句“别人的，别动”。 他就算不把那玩意儿给拆了，至少也得多捏两下报报仇撒撒气什么的。 可谭乐说出这句“别动”时，白石心跳微微一滞，他悻悻的收回手低头摆弄着早就没了电的手机。 是…女朋友的么？ 白石心底暗暗的想。 应该是的吧。 谭乐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按照大多数父母的计划，这个年纪的适龄适婚男青年如果没有女朋友，那便奔波在相亲前线。 “车是别人抵押给我的。”谭乐下意识的给白石解释，总归是不想让小孩误会些什么。 白石看看摆件，再看看这辆看上去就有些年代的车，虽说心底舒服了些，但不免还有疑问，“谁会抵押给你一个车？” “前公司经营不下去，欠我的工资老板发不下来，索性就把车抵给我了。” 白石震惊，还有这操作？ 看样子医院的工作还是稳定得多，顶多也就偶尔会因为drg扣扣工资什么的。 绝对不会存在医院倒闭院长跑路，财务科拿医院的64排ct机器抵工资的事情发生。 就更甭提拿着私家车抵工资的可能性了。 “你们老板也太不地道了。”白石义愤填膺恨不得撸袖子找人干一架去，“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第95章 谭乐没再说，只是淡淡开口问他，“你手机没电了，等会怎么找开锁公司？” 白石差点咬掉舌头，忘了这茬了… 他家门锁用的是最新款的智能指纹锁，上哪有钥匙去，真喊了开锁公司估摸着等会还得露馅，他清了清嗓子正欲给自已找个合理的解释，却听谭乐又说了一句。 “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帮你打开锁电话？” 很好。 虽说愿意一起回家是个大进展，但是这个点儿真的不是一起回家的好机会！ 白石眼珠转了转，编了个自已听着都听不下去的理由，“我能回你家先给手机充电么？” 谭乐：…… 这小孩是真的不容易甩掉…… 怕谭乐不同意，白石又补充了一句，“我导师那儿有我家钥匙，跟他联系上了我也能回家。” 谭乐再度叹气。 今后再在拼车软件上接单他就是个der！ 亏大发了！ 满郊区跑了几十里地都没给这尊大佛送回家，油钱亏进去不说，这会儿还得带着大佛回家。 白石茶气上涌，把脸转向车窗小声嘀咕，“乐乐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把我放前面路口的便利店里也行，我一个人去问店员借个插座，等手机有电了，我再给导师打电话，等他晚上九点多下班了，自然会帮我送钥匙。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都二十七了，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跑不丢也饿不坏，肯定不会有人趁机打劫…” “行行行，我送你去便利店。” 谭乐一转方向直奔辅路，白石这辈子脑子都没转的这么快过。 卖萌装可怜，呵呵 威胁他，呵呵，不敢 趁机装晕倒怎么样？据说小说里都这么干，呵呵，还是算了，以谭乐现在这个战斗力，他怕脸上再挂点新彩 要不… 试试传说中的真诚大法？ 正想着，车辆驶过便利店，顺着岔路进入了一个小区… 第97章 还住在阳台 “下车。” 与其让白石一直猜测自已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倒不如让他一次看清楚自已的处境来的干脆。 谭乐清楚的看见白石脸上的表情由诧异转为难堪，又由难堪转为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一刻，他连自已都控制不住想要鄙视自已。 从大学开始，他来a市已经12年了，从最初脏乱差的地下室搬到现在与人合租的老破小，对谭乐来说已经是质的飞跃。 然而这种质的飞跃，与白石所拥有一的一切相比，甚至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谭乐两把转向把车移进一个逼仄的缝隙，大半个车头都塞进了小区的砖头堆里。 运气真的不错。 平时要是按照正常时间点儿下班，怕是连这种停车位也找不到，最后只能冒着被贴罚单的风险把车停在小区外的道牙子上。 “原来，我们住的也这么近。”白石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眨了眨眼睛将眼眶中的热意压下，抬头看了眼自已的小区所在的位置。 两个小区大门只有一百来米远，离得最近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他刚买下新房的时候还和白思韬抱怨过，说旁边的这个老旧小区脏乱差不说，还经常喧哗吵闹，害的他睡不好觉，也不知政府拆迁项目什么时候才能把这里彻底给拆掉。 可现如今… 原来谭乐一直就住在这里… 谭乐指了指一处看着比危房好不了多少的老破小，脸上换上了他惯于用来伪装情绪的表情，扬起嘴角骄傲的冲着白石说，“看，我在a市奋斗了八年，去年换了工作才从地下室搬到这种地方。你要进去坐坐看么？只不过我跟人合租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我嫌贵没住卧室，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住阳台。” 伤疤被一点点的解开，有种难以言说的疼痛顺着心脏向着四肢百骸蔓延，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骄傲与自尊，在一点点的被麻木所吞噬。 只是这些话落入白石耳中却格外沉重。 他知道a市消防每年都要发声明，严正打击地下室被人用于商业、居住… 他仅仅只在网页上看见过地下室的环境，知道那里环境阴暗潮湿，五平米不到的房间里除了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甚至想再多放进去一个无纺布衣柜都困难… 而这一处似是危房的老破小… 谭乐说是他八年里住过最好的地方… 而且他…还…住在阳台？ 什么又叫作，还住在阳台？ “走吧，去我家给你手机充电，等…等充完电了你就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着的地方。” 谭乐说完，径自向着单元楼走去。 白石在他身后踉跄了两步，立马也跟了上去。 这栋楼应该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产物，楼梯是当时最常见的水泥楼梯，当初盖房的时候许是就高低不齐，经过了这二三十年岁月的洗礼，现如今更是残破不堪。 楼道的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有开锁的、疏通下水道的、甚至还有几个办假证的。 直到谭乐上到了四楼，他才微微站定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将房门拧开。 白石站在低他几步的台阶上，看向谭乐的眼神晦暗不明。 “别嫌脏，我们虽然是合租，但是经常打扫卫生。”谭乐见白石呆愣在原地，也不再管他，只是自顾自的迈步进了房间。 第96章 白石赶忙快跑了两步跟上，只是进屋的那一刻，他彻底崩溃了… 第98章 阴历生日 石膏板将整套房子分割的几乎看不见一缕阳光，即便是进到了客厅里也黑到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地下停车场。 谭乐连着两个转弯进了卧室，随后又熟练地穿过卧室推开了一扇铝合金包边的玻璃门… 门后的世界看起来倒是比客厅里那个独间要好上许多，阳光充足、空气流通。 一览无余的小卧室里看起来倒有种另类的温馨，浅灰色的床单看起来异常整洁，一看就是刚刚换过没多久的，床上同色系的被子蓬松柔软、应该是刚刚晾晒过的。 床头的位置被谭乐摆放了一个木制的简易书架，书架上的书应该是主人经常翻阅的，有些里面还夹着各种颜色的便利贴，有些边角都已经翻得变了色，白石仔细看了看，大多都是计算机专业相关书籍，只不过似乎也不完全是相关书籍，至少看起来不像。 窗台外甚至还摆放着几盆开的极为旺盛的多肉植物，这些植物似乎被人照料的格外好，各个都吐露着肉嘟嘟的叶片。 几件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整齐的挂在床边不远处的简易衣架上，微风吹过，带着木质香与花香混合的气味，一股专属于谭乐的气味。 谭乐从书架上抓了根数据线丢给白石，“给手机充好电就走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去了厨房。 白石看着手里的数据线，忽地眼睛模糊了起来。 * 离开谭乐的家已经是下午两点的事情，他一直躲在厨房不愿出来，白石与他告别，也只是透过磨砂玻璃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直以来最为期盼的人忽然就出现在了自已的面前，而这个人似乎并不想要见到他。 记忆中的谭乐与现在冷漠的谭乐完全一样，却也又完全不一样。 一样的固执、一样的怯弱、一样的自卑、一样的拒人千里之外… 但是记忆中的谭乐似乎并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他固执，所以会明知林清潇不愿管霸凌的事情还是拉着他去告状 他即便怯弱，也会挡在他的身前，说出“两个人渣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他即便自卑，也会隐藏好自已一切的情绪，骄傲的冲着他笑。 即便将所有人拒之千里之外，也会在他凑过来时绽放出温暖的笑容… …… 他曾思考过，自已为何会对这样一个人念念不忘。 谭乐真的很普通，甚至比他在大学时认识的的绝大多数同学都要普通。 他只是很短暂的出现在他生命中，占据了不到半年多的光景，却让他思念了整个青春。 或许对于谭乐来说，他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普通人吧。 不，或许比普通更普通，毕竟他面对同事、面对小矮矬子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丝笑模样。 白石踢着石子儿，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对那个人就上了心。 也许是在谭乐被打的口吐鲜血还死死护着他的时候。 或许更早，或许是在那天夜晚的数学课，谭乐靠着栏杆看月亮的时候。 这种单恋像是憧憬，一种少年时期对懵懂感情的执念，既无法要求回应，也不敢奢求回报。 只是… 即便这一切只是一场卑鄙的、不可言说的单恋，他也不期望谭乐是现在这般模样。 手机忽地收到一条短信，白石翻了翻，是运营商发来的。 【您有一通遇忙未接的对话消息…】 白石轻触屏幕想着将消息删除，却在看见手机尾号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来电号码：19***891224】 891224… 他的…阴历生日… 第99章 高科技的玩意我玩不转 回家第一件事，换锁。 第二件事，想办法把谭乐的住宿环境改善一下。 第三件事，白石想要查查谭乐身上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具体该去找谁查，怎么查，一时半会还没有头绪。 开锁公司的小伙子上门速度极快，提着工具站在门前差点没气厥过去。 叫他上门的这人脑子多少得有点毛病，谁家喊开锁公司的上门，是在屋里等着的？ 本着顾客至上的理念，刘进压制住自已心底的滔天怒火，尽可能地客气的询问眼前这个高个娃娃脸的需求。 “所以，你是准备把家里的、带高清摄像头的、手机可遥控的、智能指纹门锁换成一个普通的，拿钥匙开的，200块钱一个的，家用防盗锁？”刘进再次复述了白石的需求，生怕自已哪里理解错误了。 “对。”白石大言不惭，一边低头抠手机一边指着指纹锁跟刘进抱怨，“这高科技的玩意儿我实在是玩不转。” 刘进咽了一大口口水不免腹诽，这人看着挺机灵的，谁知竟是个痴线。 熟练地从工具箱里找出电动螺丝刀，临拆锁之前刘进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的要换掉？” “换。”白石头也不抬，手指在手机上飞速的发着消息，“换好了，原先的那个指纹锁送你了。” 嚯，市价三四千一个的指纹锁，九成新，眼都不眨一下说送就送。 得，这人还是个有钱的痴线。 第97章 刘进把手里的电动螺丝刀耍的虎虎生风，不多时便将锁头换好，顺便将一大板的钥匙交到了白石的手里，还不忘交代他，“一共六把钥匙，您清点一下，不过我建议您最好把钥匙放到朋友家里留个备份…” “正有此意。”白石接过钥匙，从钱包里数了二百递给刘进，见这哥们干活利落还帮忙收拾了门厅，立马又抽了五十递了过去。 刘进看着手里的二百五… 默默的从口袋里掏了一个钢镚还给白石，谁爱当二百五谁当去，反正他不当。 白石这边已经联系好了房屋中介，现在正在四处打听谭乐的房东，估计一会儿就能联系上。 折腾好了一切，白石从冰箱里摸了瓶冰咖啡走向阳台。 他家的阳台与客厅相连，当初找设计师在这儿设计了吧台，想着平日里听听歌喝喝小酒，但是忙碌的医生生涯并没有给他这些时间，远处放的懒人沙发和一个章知柔女土从黎巴嫩买回来的设计师款书架现在都落了不少的灰。 吧台旁的花架上，十几盆蓝的发紫的冬美人静静绽放，这盆多肉他养了十四年，从当初谭乐送给他时的一小捧，到现如今占领了他大半个阳台。 冬美人的生命力极其旺盛，几乎每年春秋都会长出无数新的枝桠，白石起初还不敢修剪，只敢在爆盆的时候给他更换更大的盆子，到后来家里的最大的花盆也容纳不下，他这才去找了常年种植多肉的小贩，把多出来的花枝叶插、砍头、扦插、分株… 时间久了，冬美人的盆子越来越多，他便专门买了花架来安置他们。 喝了一大口冰咖啡，白石隔着阳台的落地窗向着小区的东北方向望了望，那里就是谭乐所在的小区，鳞次栉比的低矮房子与小区里枯黄的植被交错，看起来格外的压抑。 打开窗子，隔壁小区的噪音瞬间充斥整个房间，他侧过耳朵听了听，似乎并没记忆中的那般嘈杂。 原来…记忆是会骗人的… 白石正感慨着，忽的听见隔壁小区传来叫骂声，那女人中气十足，骂起人来铿锵有力，紧接着鸟鸣狗吠此起彼伏，连带着小区里车子的警报器都跟着响了起来。 记忆会骗人？ 他的记忆才不会骗人！ 谭乐总归是谭乐。 能把“等我有钱了，请你吃顿好的”当作个愿望的谭乐，能记住他不喜欢吃面食的谭乐，能因为他没地方住就把他带回公司里休息的谭乐，能把他生日当作手机尾号的谭乐！ 即便臭着脸、说一句顶一句、把他气到一点脾气也没有，那也是谭乐！ 第100章 亲生父母 思至此，白石抓了手机便开始翻通讯录，管他是谁，只要能有谭乐消息，谁他都能豁出脸去问。 十分钟后… 通讯录都快翻烂了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电话。 白石挠了挠头，将通讯录从下往上又翻了一遍，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最顶端的联系人身上。 迟疑了几秒，他还是按下拨号键，电话刚一接通便急促开口。 “爸，你能帮我查查谭乐么？” 白思韬怔愣片刻，在脑海里搜寻了许久的回忆才想起白石提到的这个名字，他笑着打趣他，“又想你的高中同学了？” 白石点了点头，小声回他，“我见到他了，他似乎过的…很不好…” 白思韬不意外，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令白石心头一紧，他说，“谭乐父母那德行，他能过得好就有鬼了。” 白思韬甚少会用这样的词语形容别人，这不免让白石诧异，谭乐的父母？ 他们很不好么？ 印象中这两个人除了不怎么关心谭乐，似乎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只是他不知白思韬的看法，许久，他才找回自已的声音，问道，“他父母？怎么了？” 白思韬握着手机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悠悠道来，“那年，他因为你受伤在医院时的事情你都忘了？” 忘记？怎么能忘记？ 只是关于谭乐父母的那段记忆他记得不大清楚，上大学的时心理课上老师讲过，这种情况叫做柯萨可夫综合征。 一种记忆能力障碍，时间定向力障碍，虚构症和顺行性或逆行性遗忘症。 “谭乐他爸，谭峰，他赶到医院时连看都没有看谭乐一眼，只是一再对着医生说，如果救不活就不要救了。”白思韬斟酌着词句，尽可能地将谭峰那天的话说的温和一点，“至于谭乐的母亲黄丽，直到汪洵的家人去医院赔罪那天才肯出现，而她去医院的目的，不过是希望对方能多给一些赔偿。有这样的家人，我不认为他能过得好。” 白石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往昔的记忆似滔天洪水般涌入脑海。 “内脏出血？还要开刀？手术费用太贵我家掏不起…” “和同学打架？他怎么不打死你？” “还要用止痛？不行，这个药太贵了，医生，我们不用这个可不可以？” “这个胸枷的费用一天就得三十块？你们不如去抢！” …… 当时即便白思韬承诺包了谭乐所有的医疗费，白石承诺每天到医院照顾谭乐，谭峰对他的态度也没有对他有好一丁点的好转。 他们背着谭乐签了刑事谅解书，将汪洵的刑期缩的不能再短。 白石气愤，跑去与他们争论。 第98章 可他们呢？ 不过是冷笑着问他，“受伤的人是你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替他做决定？” 白石不敢再回忆，良久才喃喃自语，“这样对谭乐，他们也配做他的父母？” “所以，他们并不是谭乐的亲生父母。”白思韬缓缓开口，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谭乐是被他们领养来的孩子，谭乐的弟弟，那个小他十岁的谭天赐，才是他们的亲生。” 白石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手指更是颤抖的握不住电话，他低声问白思韬，“你还…还知道些什么？” 白思韬捏了捏眉心，几秒后才再次开口，“白石，虽然你已经成年，但我希望你不要和谭乐走得太近，他的家庭很复杂。这些年我知道你忘不了他，我和你母亲也从没想过去干涉你的事情，只是…有些事情他自已如果不走出来，我们外人是无法…” “我问你，你还知道些什么？”白石一字一句，几乎每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转学，是因为他的亲生父母找上门了。” 第101章 患者自述发热 初秋的雨总是宁静而又清新。 雨滴像晶莹的珍珠一样从天空中飘洒而下，打在车窗上，形成了千姿百态的水滴图案，仿佛是大自然的艺术品。 雨水使道路变得湿滑，车轮在路面上溅起水花，不时地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与路面摩擦的摩擦声。洗净了尘土，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让人格外的清醒。 谭乐打开雨刮器，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 即便是在近郊，这座城市依旧拥挤不堪。行人匆匆走过人行道，打着雨伞，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汽车溅起的雨水。 车载音响忽然播放起了《my heart will go on》，谭乐手忙脚乱的关掉音乐播放器，车里再度陷入静谧，徒留席琳·迪翁悠扬婉转而又凄美动人的声音还在脑海中回荡。 赶到公司楼下的时候，附近早已没了停车位，他找了许久才在楼后面的垃圾桶附近寻了个狭小的位子将车停好，留了挪车电话，谭乐顶着细雨匆匆走出车子，有寒风吹过冻得他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刚一进公司还没打卡，组里的小姑娘立马抱着一个浅黄色的玩偶凑过来，一脸八卦的模样问他，“昨天你带来公司的人是谁？” 谭乐在打卡机上反复的按压着指纹，直到听见了“打卡成功”，才淡淡开口，“一个朋友。” “哦，朋友呀。”小姑娘狡黠一笑，打趣谭乐，“谭组长什么时候还有朋友了。” 谭乐淡然，扫了她一眼，转身从她身边经过时不咸不淡的说道，“没事干就赶紧趴桌子上睡会，别等会儿开始忙了你又犯困。” 小姑娘亦步亦趋的跟在谭乐的身后，还不忘继续八卦，“别别别，谭组长，我就是来打听打听，他有女朋友没？” 谭乐想起昨天在车上时白石贱兮兮的模样，和他像是随口一说的那句“我一直单身”。 有冷风吹过，办公室的窗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谭乐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窗外，试图分散一下的注意力，一股别扭的情绪却在心底不断弥漫开来，就像是一根扎入皮肤里微弱细小的毛刺，不疼、不痒、只是隐隐的令他难过。 组里的小姑娘还站在他身边等着回答，谭乐摆弄了两下桌子上的鼠标，幽幽回答，“他没女朋友。” 小姑娘正兴奋，谭乐又补了一句，“但有可能有男朋友。” 小姑娘眼睛里的小心心飞的恨不得砸到谭乐的脑袋上去，手里的玩偶更是被她揉的几乎要爆出棉花来。 这是？ 更兴奋了？ 与项目经理忙了一上午新项目的接洽工作，待吃完午饭已经是下午两三点的事情了。 这会儿天气更冷了，谭乐冻得直打摆子，想着回休息室想给自已找件衣服。 刚一进休息室，便看见自已的折叠床还摊放在原处，床上还放着他的军绿色风衣，谭乐将衣服提起，没想衣服里稀里哗啦的掉出了一堆东西。 嚯，爆金币了这是。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衣服里卷着白石的包，包口敞开，里面的数据线零钱哗啦啦的撒了一地。 谭乐蹲下将东西从地上一点点捡起一股脑地扔进白石的包里，再起身时心底不免多了抱怨。 这小孩怎么又多了个丢三落四的毛病。 将包里的东西又整理了一下，这才掂着东西出了休息室。 回工位上时，谭乐忍不住叹气，明明不想再有联系的，但命运似乎总是开玩笑般的把两个人拉扯在一起。 电话许久也未接通，许是在忙着患者的事情吧，谭乐正想着，没想手机再度响起，白石的电话打了回来。 谭乐按下接听键，将手机立于耳侧，电话那边安静的针落可闻，他将手机移开了耳边，看着上面缓慢计时的通话时间。 抿了抿唇，谭乐终是先开了口，“你的包落在我公司里了。” “哦。”白石有气无力的哼唧出声，嗓子里疼的他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他艰涩的咽了咽口水，嘶哑着嗓子说道，“先放那，我有空了去找你拿。” 谭乐被这声音揪得心里一阵钝痛，他攥紧手机，语气里是他自已都无法察觉的关心，他问，“你怎么了？” 白石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回他，“不知道，可能是发烧了吧。” 第99章 “什么叫做可能是发烧了？”谭乐气的直接从工位上站了起来，捏着白石的包来回踱步，“你都多大的人了是不是发烧自已还不清楚，你不是医生么，医生能不知道什么是发烧？你那十年的医学院都读哪去了？” 白石唇角微微扬起，抬起手摸了摸额头开始汇报病情，“主诉：患者自述发热，体温大约39度以上，喉咙疼痛、咳嗽咳咳…和流感…” “我现在没功夫和你逗闷子。”谭乐直接打断了白石，“吃药了没？输水了没？这会儿旁边有人照顾你么？” 白石脑子里混沌的厉害，发烧感冒带来的缺氧让他听完谭乐的夺命三连问更是懵的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捡了最后一个问题答道，“就我一个人，咳咳，没事你忙你的，我家里应该有药…” 这他哪儿还有心情继续上班？ 找同事交接了工作，谭乐抓了钥匙便开车往白石家赶… 第102章 已经傻了 车开到半路上谭乐才察觉到自已的冲动。 白石发烧，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已么？ 连他自已都说了，吃点药就没事，怎么他就疯了似的直往人家家里奔？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滴猛烈地撞击在车窗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雨刮器不断地来回摆动，拼命地试图将雨水从挡风玻璃上清除，但似乎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窗外的雨水成了一幅画，模糊了城市的轮廓，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车内弥漫着雨水和土壤的混合气味，凛冽的冷风不停的从车外灌入，窗户上也凝结出了一层薄雾，似是将整个城市缩小进了这不足一方的空间里。 而这个空间里，只有谭乐。 侧头看向摆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手包，谭乐想起白石的模样。 想起那天夜晚，窗外路灯的微光洒在他脸上时的神情。 孤独、热烈、触不可及。 谭乐盯着的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世界，眼中的情绪不停变换。 触不可及，又何必徒劳。 * 车开到白石家小区门口，雨已经快要停下了。 小区门口的车辆升降杆将他车子拦下，有小区保安从岗亭中跑了出来，许是很久没见过这样价位的车子进出小区，保安撑着伞语气格外的冰冷，说出来的话到还是算得上有礼貌，“先生，这里是私人小区，外车禁止入内的。” 谭乐脸上挂着微笑，拿出手机找出白石的电话拨了过去，白石与保安聊了几句，谭乐这才得以被放行。 小区里人车分流，地下停车场里挑高足足有四米高，轮胎开在环氧地坪的路面上发出特有的声响。 谭乐在保安的指引下将车停进白石的车位，还顺便帮他输了入户电梯的门禁。 坐着电梯直奔顶楼，白石笑吟吟的站在门边，只是难掩病色，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如今连嘴唇都苍白的厉害。 “门口有风，快进去。”谭乐几下便将白石推搡进了屋，却在门口地毯处停下了脚步。 玄关处雪白柔软的长毛地毯，显然不应该将外面的鞋子穿进来，他垂眸看向自已的鞋尖。 刚刚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跑的急，这会鞋面上还沾染了不少泥水，倘若这要是进了屋… 正在踌躇，白石压低声音的干咳让他忽地心头一颤。 白石微微躬身，谭乐立马打开他面前的柜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随手拿出了一双拖鞋换好这才进了屋。 房间里的布置简单大方，白色的大理石地板闪着淡淡的光泽，一张宽大的浅灰色沙发正处客厅的正中央，看起来柔软而又舒适。沙发下方铺着一块灰色的地毯，看尺寸可能比谭乐的床还要大一倍。 造型独特的吊灯发出柔和的光，将茶几上摆放的水果都照出了淡淡的光晕。 谭乐站在门边局促不安，他将一直捏在手里的包往玄关的鞋柜上一放，转身就想离开。 白石哪给他这机会，见他要走立马捂着心口又咳嗽了两声，这才见谭乐顿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 “没事…咳咳…你走吧…咳咳…我应该…咳咳…很快就好了。”白石硬憋出来的咳嗽，差点把眼珠子给震出来，他一手虚弱的抚着心口，另一手则死命的抓着沙发靠背，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眼瞅着这位爷像是演戏，可真要走，谭乐也是有些放心不下，他将车钥匙装进口袋，抬手摸上了白石的脑门。 冰凉的手指刚一触碰到滚烫的皮肤，白石便被冻得缩了一下脖子，见谭乐格外认真的模样，他又有些不忍心，悄悄地咽了下口水小声宽慰，“没事，应该是昨晚睡觉冻得，咳咳…等会吃了药就好了。” 谭乐叹了口气，将白石扶到沙发上坐好，这才又问他，“药箱在哪？” 白石伸手指了指电视机旁边的一处柜子，“温度计在第三层，退烧药在第二层。” 谭乐找到温度计，甩了两下递给白石，白石烧的迷迷糊糊的，见温度计递了过来了，立马蹙眉抱怨，“我不想量体温。” 谭乐哪管那么多把温度计往他腋下一塞，在手机上定了个五分钟的闹钟便不再理他。 公司的微信群这会儿正在快速地刷着屏，看聊天应该是在聊新项目的事情，谭乐快速的打着字与组内的几个人沟通着项目细节。 第100章 另一旁在沙发上装虚弱的白石这会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果然是心里有人了！ 自已都病成这样了，谭乐居然还有功夫跟别人聊天！ 他昂着头清了清嗓子，用自已能想得到最虚弱的声音哼唧了两声，见谭乐没反应，立马满腔委屈，“温度计…咳咳时间到了吧…” 谭乐头都没有抬一下，“还没。” 白石：…… 谁啊，这小妖精谁啊！ 他都要病死了喂！ 就不能给那小妖精先放一放！ 看看这儿还病着的大活人？！ 显然白·病猫·石这会儿的战斗力完全比不上谭乐手里的手机。 正当白石决定再战小妖精时，谭乐手机的计时器响了，谭乐快速的按灭计时器，冲着一脸怒火的白石抬了抬手，“拿给我。” 白石：？？？ 默默把手覆上他的掌心… 谭乐一把拍开，又冲他晃了晃手指。 白石：？？？ 默默把下巴凑了过去… “温度计！” 白·糨糊脑子·石这才反应过来谭乐要的什么，把温度计从腋下往外一抽，还没等看清上面的数字，就被谭乐给抽走了。 “39.7°c。”谭乐念完数字，微微凝眉又弯腰去摸白石的脑门，自言自语，“烧这么高应该是已经傻了。” 第103章 人设都忘干净了 白石一把拍飞谭乐再次伸过来的手，甚是不悦的质问，“说谁烧傻了！” 见白石这副模样，谭乐眼角的微笑不自觉的流露出来，冲他扬了扬下巴，“你刚刚不是还挺虚弱的么？” 啊，对。 虚弱。 真烧傻了。 人设都忘干净了。 白石一时语塞，赌气蜷回沙发，面朝着靠背不再理他。 谭乐拉开柜子，在第二层里翻找着退烧药问白石，“你吃什么药？” 白石气鼓鼓的闷着声说了句，“随便什么药都行，我都傻了，吃啥都一样。” “萘普生、巴洛沙姆、氨基水杨酸、伊布前列酮…你是搞退烧药收藏的么？”谭乐连着念了几个都没找到平日里常见的药物，“氨基水杨酸听起来挺补水保湿的，要不你吃点？” 好家伙！ 退烧药吃补水保湿的？ 这是拿他当实验室里的耗子呢！ 有人这么挑药的？！ “找对乙酰氨基酚！泰诺那个就是！”白石这会儿要不是头晕，高低得坐起来跟他吵一架。 一回头见谭乐早拿着泰诺站在他身后了，白石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抢过药盒掰了两粒丢进嘴里，然后看着谭乐发呆。 “虽呢？”白石在嘴边比划了两下喝水的动作，“我的虽呢？” 谭乐摊手，语气无辜，“我不知道水在哪。” 白石蹭的从沙发上蹦起来，对乙酰氨基酚的苦味让他舌尖发麻，不多时苦味在整个舌头上蔓延开来，他从冰箱里拧了瓶矿泉水，吨吨吨几口便闷了大半瓶。 “发烧…不要喝凉水。”谭乐话音还没落就见白石歇了口气把剩下的半瓶也给喝了个干净。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再说了，光给药不给水，你就是这么来照顾病号的？”白石说罢帅气的摆出个投篮姿势把瓶子扔进垃圾桶。 当啷… 瓶子绕着垃圾桶转了一圈又转了出去。 没进… 谭乐无奈地摇摇头，正准备弯腰去捡，白石长腿一迈抢先一步将瓶子捡起来再次丢进去，这才得意的拍了拍手。 只是这副得意连三秒都没坚持。 就听谭乐说，“我可没说我是来照顾病号的，我来是为了给你还包，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管白石什么反应，关了柜子门转身就走。 啥玩意就走了？ 他病好了？ 他哪里没事了！ 是不是着急回去见心上人？ 白石赶忙快走了两步，只是因为发烧整个人还是不大舒服，本想着去抓谭乐的手臂，没想距离没算好，一个飞扑正正好揪住了谭乐的裤腰带… 谭乐轻声哂笑，转身，递向白石的眼神耐人寻味。 白石脸红了个透彻，赶忙撒了手硬着头皮耍赖，“我饿了。” “叫外卖。” “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卖不健康。”白石撇撇嘴，摆出了平日对待患者的架势，“生病得吃点健康的东西，别老是动不动就吃外卖，喝个白粥都比吃外卖强。” 谭乐扫了一眼崭新的恨不能当样板间的开放式厨房，认真提议，“自已煮。” 白石理直气不壮，“我不会！” “那就叫外卖。”谭乐实在是不想再掰扯下去，口袋里的手机这会又响了几声，怕是公司那边有事，抬手冲着白石比了个停的动作，解锁看了看手机，见不是工作群的消息这才放下心来。 白石更急了，想也不想的俩手环住谭乐的腰，疯了似的撒起了娇，“你给我煮，煮完饭你想走就走，我不用你管。” 谭乐：！！！ 第104章 闭嘴，你个庸医 白石比谭乐高了不少，这么一环住谭乐的腰倒一点也没显出他小鸟依人的模样。 倒是… 像一只许久没见着主人的萨摩耶。 谭乐被他晃得整个人都站不稳了，要不是刚刚手快扶住了墙，这会儿怕是整个人都要被他晃飞出去。 第101章 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见白石还想扑过来，谭乐立马退后两步按住他的脑门跟他讲条件，“粥，煮完我就走。” 白石头点的飞快，几下差点把自已晃晕，见谭乐舒了口气有了留下来的意思，他立马得寸进尺，“粥熬的黏一点，太硬了我不消化。” 说罢扶着墙就回了卧室，谭乐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升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伤感。 洁白的世界，容纳不下任何的污秽。 伫立于山巅不染尘埃的高岭之花，本不该被俗世沾染。 …… 迈步进入样板间一样的厨房，纯白色的装潢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各式厨具整整齐齐收纳在橱柜之中，光是各式的料碟、盘子、碗就有足足两大抽屉。 谭乐翻了翻柜子，找到一口砂锅，又在炉架正上方的柜子里找到了各类豆子的收纳盒。 他暗自腹诽，小孩说着不会做饭，东西倒是买的挺齐的。 这里的一切东西都透着一股强迫症的严谨，连豆子都是按照颜色排列整齐，并且每个上面都贴着打印好标签，记录着被装入盒子的日期。 谭乐拿了个小碗选了几种豆子，又去贴着“糯米”标签的收纳桶挖了半杯糯米，方才开始洗米熬粥。 白石家里有两个冰箱，客厅的那台装的除了矿泉水便是咖啡，厨房里的这台双开门的显然要正常的多，里面水果蔬菜一应俱全，看标签日期都还挺新鲜的。 谭乐选了个胡萝卜，想想又怕白石挑嘴，又从冰箱里拿了两颗娃娃菜。 炒个胡萝卜，再炒个娃娃菜。 二选一，总是不会错的。 冰箱的抽屉里还有些红枣，谭乐从里面抓了几颗，找小刀将枣核去除干净，也一并丢进锅里煮着。 待水烧开，缭绕的水蒸气从砂锅中争先恐后地冒出，谭乐用手扇开白雾，看砂锅里米粒在水中翻腾的正欢，盖上砂锅的盖子将火调小。 找了电蒸锅将娃娃菜蒸上，谭乐手机再度响起，他蹙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解锁，还未说话，电话那边便传来的赵远的声音。 “谭哥！昨天的程序出bug了。”赵远慌慌张张的，话都说不明白了，“上线以后终端一直连不上数据库，不知出了什么毛病，咱公司这会儿都在…” “代码检查了么？”谭乐问道。 “正在查，不过小张说代码没问题，可能是网关的问题，你赶紧…” 赵远慌慌张张地，刚说了一半就被别人打断，听他也是焦头烂额，谭乐赶忙回他，“我会尽快回公司。” 谭乐随手撤了张纸将手擦干净，疾步走进了白石的卧室，半蹲于床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我得回公司了，粥还有十分钟就煮好了，你能自已起来关火么？” 白石缩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的，脸上的潮红看起来格外的病态，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小声嗯了一声，旋即又昏睡了过去。 “我帮你把手机上定上时间，自已关火，可以么？”见白石还迷糊着，谭乐拍了拍他又问。 白石哼唧了一声，从被窝里掏出手机递到谭乐的手里，谭乐刚接过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的手…好烫。 显然，对乙酰氨基酚并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白石还在发烧。 伸手摸了摸白石的额头，比半个小时以前似乎烧的更高了一些… “没退烧么？”谭乐伸手又探了探白石的脖颈，果然更烫了，旋即起身去客厅找温度计。 刚一进屋便见白石拉开了被子角，他快走两步帮他盖好，正准备把温度计递给他，却听白石压着嗓子说了句，“没事。” 他眼睛还闭着，嗓子比刚刚更哑了，“可能是药不对症，你去翻翻柜子，有布洛芬，帮我拿两粒。” 谭乐急了，“你就是这么当医生的？生病就这么瞎吃药！” 白石烧的没了力气，高热导致的惧寒让他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勉强睁开双眼想解释药物半衰期可以这么吃，却见谭乐已经离开了卧室… 白石在床上艰难的翻了个身，高烧使他头痛难忍，连眼眶这会都突突直跳，侧着身压压眼睛，正欲下床却见谭乐又回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湿毛巾。 原来，没走呀。 “再乱动不管你了。” 下一瞬间一个冰凉的毛巾盖在了额头上，毛巾带走了额头大半的热度，脑子慢慢不那样混沌，霎时清明了不少。 白石闭上眼睛，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出来，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听着耳边谭乐悉悉索索翻找东西的声音，他歪头看去。 只见谭乐从柜子里拽出一件抓绒的卫衣，可还是不满意又从另一个柜子里卸了件羽绒服一并放在床上。 “打劫的话去书房的保险柜，密码是我的生日。” 谭乐白了他一眼，继续在柜子里翻找裤子。 终于将衣服找齐，谭乐再次半蹲在白石的床边，“我帮你换衣服，换好了咱们去医院。” 一听去医院，白石下意识的拒绝。开玩笑只是发个烧就去医院，同事知道了不被笑死才怪，思至此连忙开口，“我没事的，吃点东西…” “闭嘴吧，你个庸医。”说罢谭乐也不管白石愿不愿意，把卫衣往他头上一套便开始给他穿衣服。 白石从医近十年，从没从别人口中听见过这两个字，头回听，倒是听出些与众不同的意味来。 第102章 白石想笑，可这会儿连眼轮匝肌都不受控制，一副表情抽搐的活像是中风后遗症。 “很难受么？”谭乐停下了给白石穿衣服的动作，紧张的看向他。 “没事。”白石配合着将左手从卫衣袖子里伸出，像在帮谭乐节省力气似的用手臂环住了谭乐的脖颈，而后连右手也环了上去。 谭乐将卫衣的衣摆往下拉了拉，白石立马涎着脸将脑袋埋进谭乐的脖颈帮他“省力气”。 简单的一个换衣服，让白石玩儿出了花来。 也就是今天身体不舒服实在是没力气。 要不高低得再多占点便宜。 第105章 窦性心律失常 谭乐开口把他拉回现实，“我去关火，回来自已换好衣服。” 白石轻声“嗯”了一声，手却不愿从谭乐的脖子上松开，谭乐又拍了拍的后背，白石这才把脸挪了挪，软软的说了句，“乐乐，毛巾不冰了。” 谭乐把白石往床头方向抱着挪了挪，接过毛巾匆匆去关火。 白石见谭乐出了卧室，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自已换裤子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待他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谭乐那边才又回了房间，白石伸着手就想要再来个抱抱，原想着谭乐会拒绝，结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谭乐… 将他抱起来了。 从未被人如此抱着的白石赶忙将双手环上了谭乐的脖颈，脸颊死死贴着他的心口，完全是一副神魂未定的模样。 “把羽绒服披好，咱们去医院。” 白石抬眸看着谭乐微微滚动的喉结，心脏跳得几乎要蹦出来，他赶忙将脸颊又蹭了蹭谭乐的心口发出一记闷哼以示同意。 临出门前谭乐手里提了一大袋东西，白石本想打趣两句，但是… 这个的怀抱实在是太舒服了，白石不想有一分一秒地浪费，他尽可能的汲取着来自于谭乐身上的暖，心下无比满足。 谭乐一路将白石抱到了车上，白石有些害羞，将大半张脸埋在羽绒服里，只留下一双眼睛和冒着红晕的耳朵还露在外面，看起来倒像是个兔子。 谭乐躬身，从袋子里拿出鞋子帮白石仔细穿好，白石整个脚踝被他握住的地方都酥酥的泛起麻意，他几乎感到课本上关于窦性心律失常的描述几乎一字不落的出现在自已身上。 两双鞋子全部穿好，白石缩进位子，静静地凝视着谭乐。 谭乐小心地回避着他炙热的眼神，帮他系好了安全带又塞了塞衣服角，这才关了车门，快走几步上了车。 白石将羽绒服再次拉高，这次，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谭乐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到最高，见白石还是缩在羽绒服里，他快速启动车子，几脚油门就漂移出了小区停车场。 路上，来自公司的电话响个不停，谭乐着急开车，看也不看便把手机扔在了中控台上。 白石拉开了羽绒服倾身拿过手机，小声对他说，“你公司打来的。” 谭乐舌头顶了顶腮帮拧眉“啧”了一声，把要回公司的事给忘了，旋即催促白石，“帮我接，开免提。” “谭哥，谭祖宗，你什么时候回公司，服务器到现在还是连不上！甲方急的都要杀人了！” 电话刚一接通赵远鬼哭狼嚎的声音便传了来，谭乐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答他，“我现在有事回不去。” “有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行，外面下刀子都不能耽误项目进度！甲方那我真的顶不住啊，他们给的deadline是五点，五点要是还连不上…”赵远眼前仿佛出现大批现金从口袋飞走的模样，“项目违约金可真的是一大笔啊！” “有违约金我也回不去。”谭乐转了方向盘将车子开进辅路找了条不怎么堵的线路，这边还不忘继续交代，“让程果接电话，我和她说。” 赵远没再啰嗦，拿着手机一路小跑便将电话塞给了程果，程果一看通话人，嗓子都破了音，结结巴巴的就跟冲着谭乐娇滴滴的哭诉，“乐哥，我把咱们的代码全都查…全都检查完了…真的真的…没有任何报错…” 白石眉毛微微蹙起，一直举着手机的手指都紧了几分。 “你别急，仔细听我说，按我说的做。”谭乐趁着红灯接过手机，找了个耳机塞进耳朵将免提关掉，劝慰程果的耐性十足，“你听我的，先去检查一下服务器登陆日志看看有没有恶意登录信息…” 白石捏着胸口前的安全带，再次将整个人埋入了羽绒服之中… 第106章 扎死得勒 这破电话直到进了医院都没讲完，白石听着谭乐孜孜不倦的跟那个丫头片子讲着如何配置服务器，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登陆服务器看几个数据有那么难么？ 上小学的时候没上过微机课么！ 上中学不混网吧？ 上大学天天在学校混日子？ 技术还差成这样子，出了事跟同事哭哭啼啼，她不会觉得自已还挺可爱的吧！ “等下我再给你打过去，这会有事要忙。”说完也不等程果那边哭哭啼啼的直接挂了电话。 车拐进仁心医院的急诊门口附近，停车位不足有保安上前阻止，谭乐将车钥匙扔给保安，丢下一句“我马上出来”便去副驾驶抱白石。 被自已暗恋多年的攻略对象再抱一次，还是未来几年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来。 第103章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 只是… 这么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谭乐根本没给他思考时间，只不过是个打喷嚏的功夫，白石便被谭乐抱进了急诊… 而后冲着白石最害怕的李护土长直奔而去… 呵呵…呵呵… 听见谭乐对着李护土长吼出“高烧不退，体温39.7”以后，白石欲哭无泪。 上次因为个发烧感冒冲着李姐鬼吼的家伙，现在看见仁心医院的招牌都得绕道。 “发个烧就跑急诊？跑医院来秀恩爱来了？你男朋友几岁？还让人抱着？自已没长腿？” 果不其然，李姐火力全开。 白石：抬不起头根本抬不起头。 白石：看我用脚趾头给你抠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 谭乐把白石又抱的紧了紧，冲着李护土长继续阐述白石的病情。 只是… “他发烧烧的脑子都有点糊涂了，吃了泰诺也不退烧，穿着羽绒服还冷得发抖”什么的，不仅听着就没什么威慑力，更是一想就深感丢人。 “就吃了一种药没退烧就往急诊跑？你就不怕他路上就痊愈了？旁边那些肠穿肚烂、上吐下泻、满头呲血的哪个不比你急？”李姐嗖嗖嗖继续扫射。 谭乐抱着白石还想再狡辩，李护土长根本不给他机会，冷冷地丢下一句“别堵着路”就想离开。 白石闭着眼睛开始祈祷：求李姐健步如飞… 没想谭乐居然再次挡在了李姐的面前。 “他是你们医院的医生。” 白石听完这话直接耳鸣。 “院长来了也不能插队！”李护土长说完嗖的停下脚步，伸手便把白石一直盖在脸上的羽绒服给掀了开… 下一秒… 白石发誓，他在仁心待了十年，这是第一次听见李护土长的笑声！ 声如洪钟、振聋发聩、震耳欲聋、穿云裂石… “咱们神经外科的白石医生生病当然要挂急诊！走着，我给你找地方化验去。” “李琳娜！快帮行动不便生活不能自理的白石医生和他那个孔武有力的宠妻狂魔男朋友找个位置抽血化验！” …李姐，话没错，形容词真不是这么用的。 而且李琳娜！ 李十针！ 这次真的要完(д) 得罪李姐有什么下场？ 显而易见。 化验抽血找的是实习护土“李十针”，挂退烧针找的是另一个实习护土“扎死得勒”。 连原本根本心思就没在他身上的谭乐看他扎针扎到最后都忍不住小声建议，“要不换个人扎？” 白石：…… 白石：你看我敢换么？ 白石昧着良心，“扎护土也是新手紧张，没事在我身上多练练手，患者能少受点罪。” 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浩然正气、大义灭亲… 趁着现在有个良好的认错态度，要不然…李姐肯定还有别的招。 水刚一输上，谭乐公司那边的电话就又接上。 从服务器问题排查到端口问题。 又从端口问题排查到防火墙问题。 …… 眼瞅着问题解决不掉，这会儿随时都要回公司待命。 白石也很想绿茶气十足的跟他说，“哥哥要不你先忙工作吧，我没事”，可又怕谭乐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思忖再三只能忍着心烦一直听着他给公司里的程果一点点的讲怎么排查问题。 就在谭乐将错误锁定在甲方公司的安全软件问题时，白石看见输液室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神经外科的同事周文用。 完了，走定了。 谭乐只是看了周文用一眼便起身离开，速度快到白石都没反应过来，那边周文用早就等不及了，抱着一沓子的病历便直接坐在了谭乐的位子上。 “13床患者，35岁无慢性病和家族史，最近头疼、头晕、失衡、视力下降，目前已经做了影像学检查和神经系统检查，包括脑核磁共振影像和脑电图…” 第107章 你男朋友 “血液检查无异常，脑核磁共振成像显示位于左侧脑室旁有肿瘤，尺寸约49mm*38mm…” “目前患者右侧肢体乏力、右上肢轻度震颤，反射检查右侧肱二头肌反射减弱，视力现在也出现了明显的下降趋势。” 周文用将各个检查的单子依次递给了白石。 白石仔细查看，许久才问，“取样本了么？” “取了，病理学检查为胶质母细胞瘤，二级。”周文用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患者才35岁，他女儿现在刚上小学五年级，如果…” “他女儿也得病了？”白石翻着资料的手一顿，眼神里的光熠熠生辉，“他家有胶质母细胞瘤遗传史？” “没有。”周文用黑了脸，差点忘记白石这个货平时什么模样了，聊患者可以，聊患者家属绝对达咩，除非患者家属出现在家族遗传史里… 周文用清了清嗓子决定还是解释清楚自已立场，“说他女儿只是为了表示一下他还很年轻，我很同情他。” “同情能给他病治好？”白石不以为意，低着头继续翻看病历，“别动不动就同情心泛滥，他这种病不是靠同情心就能治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胶质母细胞瘤复发的可能性极高，即便是做治疗，也得是放疗、化疗加手术组合才有一线生机，而且像他这个肿瘤的位置…” 第104章 白石用手点了点mrl（注1）片子上的一处，“旁边血管、脑组织这么多，即便做手术也未必能切除干净，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保证术后就不再复发。” 周文用再度叹气，“所以我才来找你。” 白石将病历还给周文用，捏着输液管满脸得意，“怎么，想让我老师出山帮忙做手术？” 周文用扫了他一眼没回答，但显然是被白石说中了想法。 白石将输液器调快了一点，贼兮兮的冲着周文用说，“找我老师出山估计是够呛，老人家年纪大了，这几年看不上这种小手术，不过你使劲求求我，说不定我能帮你做这台手术。” 周文用苦笑，“你的技术我自然是相信，但我亲戚要是知道我在神经外科混了这么多年，最后给他找了这么年轻个医生给他动手术，怕是今后我回村都别想上桌吃饭了。” 这话白石倒是听惯了，他本就长了个娃娃脸，刚来医院实习的时候婴儿肥都没退干净，常被患者和患者家属误会是哪个医生带着的孩子在旁玩闹，现在坐门诊还经常会因为看起来太年轻被患者退号。 “又是熟人局？”白石把输液的速度再度调慢，看着周文用的眼神晦暗不明，“你家亲戚生病的也忒多了些？这是今年第几个了？这次又准备让你拿工资补贴他们医药费？” 周文用一手抚着病历的边角整理着，眼神空洞盯着地板，良久才缓缓说道，“我家世不好，当初上大学的时候，村里人没少接济我，现如今乡亲邻居的生了病，我多上点心也是应该的。” 白石不知怎的便想起了谭乐，他上学时两周生活费将将七十块，后来亲生父母找上门能害得他大学都没考好，怕是亲生父母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这样的家庭… 他会不会比周文用过的更为辛苦？ “要不我去帮你找找主任？”白石提议，主任还算是好说话的，找他主刀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几年主任做的手术大多为了求稳，除了几种常见术式和介入手术，像是这种胶质母细胞瘤的手术，他不仅经验不丰富怕是连论文都没有怎么深入研究过。 “我想过去找主任。”周文用抱着简历发呆，“你也知道我今年都带着四五个熟人来咱医院看病了，中风那个，把科室经费花了那么多，主任现在…” 的确，周文用那熟人来了仁心住院，从医药费省到了住院费，又从住院费省到了伙食费，待他出院，主任发了好大的脾气。 现在科室过的还紧巴巴的他这儿又来了个亲戚，就算摊白石身上他也张不开口。 白石欲言又止，周文用几次叹气，最终讷讷开口，“你说副主任里这几个人，谁能帮我做这台手术？” 白石摇了摇头，“这我不清楚，这种手术毕竟风险大，怕是没谁愿意背这责任。” 一台手术的手术费用少说十几万，可绝大多数费用都在用药和设备上，真正能分到医生头上的怕是连一千块钱都不到。 手术成功了还好，手术但凡有一点闪失… 以周文用那帮乡亲父老的战斗能力，怕是把医院拆了也得讨个说法，四个副主任哪个不是猴精一样的人，眼瞅着就能熬出头了，谁会背这责任。 周文用再度陷入沉默，白石玩着手里的输液管脑子里还在推演着患者手术的风险，似是有了大把握，“你去找副主任们说说，要是他们愿意做主刀，我可以当一助。” 周文用感激的看了一眼白石，“到时候真没人愿意做，大不了我上主刀。” 正说着，李十针提着一大包东西进了输液室，边走边说，“白石医生，你男朋友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周文用：吃到瓜了！ 第108章 今晚的月色很美 还在追！ 还在追！ 目前还不是男朋友！ 白石眼睛都要从眼眶子里飞出去，他这当事人也太难了，人还没追到手就全院官宣可还行？ 就以这帮小护土们的嘴碎程度，怕是明天整个医院都能传开了。 袋子被交到了白石的手里，周文用还帮他拆开了，见里面放着的是三个保温盒难免揶揄，“呦，爱心晚餐，够贴心的。” 白石脸红了红还不忘嘴硬，“他也就是随手那么一做。” “真是男朋友？”周文用快速找到话里的盲点，瞬间猖狂大笑，帮白石把粥摆好，又将另外两盒炒蔬菜也端了出来，“这粥熬的，手艺不错啊。” 白石脸上更红了，小声辩解了一句，“还不是男朋友呢。” 周文用这才反应过来，“他该不会就是你的那个白月光吧。” 仁心医院谁不知道白石医生有个白月光，每当有同事、患者给白石介绍对象，白石就嘚嘚自已有喜欢的人，可满医院谁也没见过，一来二去的故事越传越邪乎。 什么“白医生心里有个白月光，可惜高中的时候跳楼了，从那以后白医生就再也没谈过对象，还发誓为了她终身不娶。” 什么“白医生其实喜欢的是他小姨生的一个妹妹，可惜了了，有血缘关系只能作罢。” 还有什么“白医生喜欢的其实是a大的一个女学霸，那女生特别优秀，白医生三角恋没竞争成功，现在那女学霸去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做科研去了，据说已经在那边定居了。” 第105章 …… 谣言越传越邪乎，白石倒是哪个都没否认过，任由他们传。 毕竟找不到谭乐，被同事传点谣言总好过三天两头被领导同事和患者家属安排相亲要强。 白石用勺子翻舀着八宝粥，心底的暖意渐渐升腾。 不是说好的，煮了粥就可以走了么。 明明只需要随便往开水里撒一把米便可以凑合的。 明明只是需要一碗很简单的白粥就可以解决的事情，那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又是煮粥又是炒菜？ 谭乐的心里，或许应该也是有他的吧… * 没等谭乐回到公司，服务器问题便得以解决。 程果千恩万谢，赵远更是咋咋呼呼的说等他回公司便请大家喝奶茶。 于他一切口头的感谢皆是廉价的，谭乐并不在乎，相较之下倒不如把这十块钱的奖励换成红包来得实际。 将车停在路边熄了火，谭乐翻了翻手机短信，最近的一条消息是三天前谭峰发来的。 “这个月的钱趁早打过来，别老等着我催你。” 再往前的一条消息是一周前合租室友发来的。 “房东说想涨租金，今后租金从一个月3300涨到3700，咱们四个人，每人正好涨100。” 再往前翻看上个月五号的消息，来自他的亲生母亲，洪玉。 “儿子，妈知道你在a市打工辛苦，但最近你姐肺炎又犯了…” …… 谭乐摩挲着手机屏幕，由左下角蔓延开来的蛛网状裂痕将屏幕上的字迹切割出不规则的断句，即便如此，字字句句中依旧都还只是钱、钱、钱… 将手机切回微信页面，谭乐将脑中的数字熟练的输入搜索框，不多时，屏幕上弹出了个人信息页面。 那人头像是轮上弦月，在夜色里安静的发着光晕，似有若无的云朵也似是在避让着这轮月亮，倒显得这景色极为寂寞孤寂。 谭乐点开他的朋友圈，能显示出来的最近十条信息大多是些医学相关的资料，发出的唯一一张照片便是头像的那张。 配的文字格外简单，“今晚的月色很美。” 第109章 断掉的肋骨 白思韬调查谭乐的事情并没有用掉多久时间。 只是当他看到全部资料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这么些年来，他和章知柔一直都知道白石心里放不下谭乐。 且不说别的，自从白石大学考入a市后，他们几乎把工作都搬去了a市，可这臭小子呢？依旧坚持逢年过节便回f市“探亲”。 探亲？ 他家在f市哪有亲戚？ 连朋友都没有一个，充其量不过是有几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可那些人自打白思韬和章知柔将工作重心转移到了a市以后慢慢也断了联系。 利益往来都没了，谁还跟你玩人情世故？ 白石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打着去见老同学的旗号回去，到后来索性连借口都懒得编，逢放假必回f市，哪儿也不去，就傻呆呆的坐着城市的公交环线到处瞎逛。 当上医生以后的这几年倒是好了些，毕竟医生一年也放不了两次假，偶尔能连休四五天还得保持24小时待命状态，哪来的火星时间往f市跑？ 白思韬以为他放下了，毕竟只是个同学而已，就算当初再形影不离，现在也过去十多年了，再见面谁知道人都变成什么样子？ 更何况当初谭乐的养父母没少拿受伤的事情从他手里敲钱，白思韬对谭乐本身就有了不少偏见。 是的，偏见。 的确拼了命保护过白石，也的确是真把白石当做了朋友。 可于白思韬来说，世间万物的一切皆是标着价签的。 就像是再恶劣的刑事案件最终都会讨论到民事赔偿上一样。 断掉的一根肋骨可以是两万块钱的医药费，被打成二级脑震荡的伤势可以是三万块的护理费，被打出血的内脏也可以是一万块钱的营养费。 更何况整件事里，白石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即便追究连带责任，他前前后后给出的十多万医药费加营养费，也该够了。 像是谭峰与黄丽这样擅于算计精于钻营的人家，远离还来不及，谁会没事干上赶着再去找？ 只是… 苦了谭乐这孩子了。 白思韬再次翻看起手里拿着的几张薄纸。 高一下学期由f市重点一中转学到洪山村第一高中高一一班，高二下半学期开始休学，休学直至高三高考之前… 高考成绩497，分数刚刚够选一个末流二本，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愣能选了一个三本大学去念。 大学时期成绩倒也优异，每年应该奖学金什么的没少拿，照说这种成绩的人大多都会考虑考研，可这谭乐… 不仅没考虑深造，还早早地就去参加工作，工作也不过干了两三个月便又辞职去打零工… 白思韬不免唏嘘。 谭乐就像是一个在迷宫中的所有岔路里精准找到死路的迷途者，你若说他努力吧，但似乎总是使错了力气，你若说他不努力，他似乎又一直没有放弃过。 白思韬又翻了翻谭乐亲生父母的资料，两个面相看起来还算得上是本份的庄稼人，只是根据调查来的资料，朱涛和洪玉这两人显然不怎么遵守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 从七几年开始洪玉的肚子就没闲下来过，就连去村里帮忙打探消息的人也不知道洪玉到底生过多少孩子，只知道在八九年前后她生过一个小男孩，男孩长到十三四岁便在村里的小水沟里意外溺亡。 第106章 也是因为这场意外，让朱涛与洪玉打起了谭乐的心思，想着将当初送养出去的男孩再度“要回”朱家。 而这“要回”的过程，显然对于谭乐来说并不是什么公平的事情。 现如今朱涛早亡，寡居的洪玉便与多病的大女儿朱招娣一起生活着。 这样的一个谭乐。 属实让白思韬不放心。 倘若他没安什么坏心思，白石也只是把他当作普通朋友看待，白思韬兴许也不会担忧什么。 可偏偏白石从没把他当做普通朋友。 现如今白石这个熊孩子一听就知道是有打算的，而这打算… 白思韬深深地吐了口气，倾身从办公桌上拿了手机，找出章知柔的电话拨了出去… 第110章 你能不能放过我 整整五天，白石都心神不宁。 医院里所有同事看见他必问他，“小白医生你男朋友今天没来呀？”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不这么问的，说的也是，“小白医生你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来让我们见见呗。” 呵呵…呵呵呵。 给你们见见… 白石自已个儿现在都不知道去哪见谭乐。 谭乐电话打不通，次次打次次无法接通，应该是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租房中介与他联系过，谭乐的房东出价3300块，最低合同签一年，价格算不上离谱，只不过白石并不想去当这冤大头。 本想着就算谭乐不接电话，他大不了去公司堵他，或是去他家里找他，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副失联状态。 可谁知这周医院里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神经外科的手术一个接一个排，排到他连喘气儿的功夫都是偷来的，更不用想着往医院外面跑一圈儿去找谭乐了。 连着三个大夜班、四台三级手术、五台四级手术和三台联合手术把白石的魂儿都快交给阎王爷了，最后要不是他拿着前一阵某医生在岗位上猝死的新闻和主任发疯，怕是连今天晚上都别想能逃出医院。 公司与暂住地二选一，白石自然是优先选择去公司，以谭乐的性格，与室友的关系肯定是比不上他与工作的关系那般亲密。 开车绕着谭乐公司楼下转了三圈白石也没找到一个像样的停车位，索性一把转向将车停在了大路上。 原想着自已累了五天没好好休息人都脱相了，这会儿着急见谭乐没打扮，进大厂的时候可能会被人当作奇怪生物，谁知大厂里所有出现的男性物种打扮的一个比一个邋遢，各个不是顶着鸡窝头黑眼圈便是一副丧尸模样，反观自已倒像是来这儿跑业务的。 谭乐平时能遇见的这帮人也忒一般了，不，不止普通，应该说是忒吓人了，光是相貌这点儿就得给他再加个30分。 哼着小曲一路奔到谭乐公司所在的楼层，白石站在门口按了按门铃，不多时里面便奔出来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梳着丸子头，黑框眼镜遮住了她圆溜溜的眼睛，脖子上挂着一个黑色的猫咪颈枕，怀里还抱着一个黄色的空调毯，看起来倒是挺可爱的不招人烦。 见来了陌生人，小姑娘无神的眼睛半晌才有了清明，冲着白石眨巴眨巴眼睛也没想起这人是来做什么的，只是讷讷的说，“你不是送外卖的！” 白石干笑了两声，将手里提着的一袋曲奇饼干往高处扬了扬，冲着小姑娘回答，“我可以是送外卖的。” 小姑娘懵逼，嘴张了半天才冲着办公室里脆生生的喊了一嗓子，“赵哥，有送外卖的。” 而后把曲奇饼干整袋抱走。 白石脸一垮，lt公司里的人都这么说话的么？ 他说他是送外卖的就真当他送外卖？ 赵远颠颠儿的跑到办公室门口，见来人是白石也懵了一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了句，“谭乐出差了。” “出差？”白石懵逼，“程序员还要出差？” 赵远不以为意的踮脚拍了拍白石的肩膀，“我们这行不是光坐在办公室里敲代码，偶尔也会出差去外地调试个网站数据库，不过没跑多远，就在临市，你找他怎么不先给他打电话？” 白石脸垮的更厉害了，打电话？ 他得打得通！ 既然来了大厂肯定不能白来，白石厚着脸皮进了赵远的办公室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冲着还站在门口发呆的赵远努了努嘴，“赵哥，帮我打个电话呗。” 赵远看着坐在自已办公椅上的白石，一时竟不知谁是主谁是客，他呆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谭乐电话直接递给白石。 热情好客！乐善好施！ 大厂印象分+1+1！ 手机里的忙音让白石近些天来的紧张烟消云散，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电话刚一接通，白石还没等谭乐说话便开始数落他，“你居然拉黑我。” 谭乐微微一滞，将手机从耳旁挪开了一点又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号码，这才开口，“跑我公司去了？” 白石得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谭乐轻轻的调整着呼吸，看向正在跑着代码的笔记本电脑，语气里满是卑微，“白石，你能不能放过我。” 第111章 守你公司门口 你能不能放过我。 这是一个令白石始料未及的回答。 白石脸上的笑容忽地消失，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第107章 他不明白谭乐为什么要这么说，更是不明白什么叫做“放过”。 喜欢他，单纯的想和他离得近一点就会给他这么大的困扰么？ 他张着嘴喉结微微滚动，几次开口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白石，高中时不告而别是我的不对，我也很珍视我们之间的朋友之情。可现在过去十四年，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我希望你能够以一个成年人的视角来审视我。”谭乐语气很是平缓，似是在机械的念着一段无关紧要的课文一般，“我平庸，我无能，我无所作为，只有小公司愿意让我上班，我只能做一个小小的程序员，我未来的人生平淡无波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到结局。” 谭乐紧紧的握着鼠标，死命地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代码继续说，“而你，你已经得到了一切我拼了命也得不到的东西，无论是事业还是成就，我即便奋力奔跑也无法与你企及，我这样的朋友，你要来还有什么用？” 朋友两个字，谭乐咬字极重。 谭乐自嘲地笑了笑，后背靠进塑料椅子上昂头缓了缓几个小时未松懈下来压力的颈椎，抬手压住眼眶，“与其继续与你做朋友让我自惭形秽，倒不如早早的不再联系，从此以后只当陌生人就好。” “去他妈的陌生人！”白石气急了，嘴里的脏话控制不住的往外冒，“我他妈的愿意跟谁当朋友是我自已的事情，你跑着撵不上，老子就停下来等你。你跟我在一起怎么就自惭形秽了，你要是觉得我哪儿好你配不上我他妈现在就改！再说了这破公司不行又不是你的错，明明是老板不努力凭什么把黑锅扣在你的头上！” 赵远正在往嘴里塞曲奇的手一顿，满脸震惊的看向白石。 什么玩意儿。 他怎么就不努力了？ 他今天可是去过健身房的！ 赵远掐了掐自已腰间近来已经明显减少的软肉，愤愤的把嘴里的曲奇咽下！ 再说了，公司那里就不行了！他们虽说办公室不大，人也不算多，可比起楼下的几个还没个厕所大的小破公司，他们已经很优秀了好嘛！ 至少，至少公司今年还是赚了不少钱的！ “这破公司你要是不愿意待我就帮你改简历换工作，依你的工作能力，我相信在a市，不，哪怕是在全国，怎么找也能找个比现在待遇好十倍的！”白石还在豪言壮语，丝毫不惧旁边快要扑上来抢电话的赵远。 嚯！现场挖人可还行？ 再说了，谭组长可是他们公司的台柱子，这家伙二话不说当着他的面儿就要把谭台柱给撬走，是不是过分了！ 更何况你也不是互联网公司的！ 跟我这儿撬人算怎么回事！ 白石把手机举高了几分，赵远挥着俩手也没够着，正准备再跳两下，白石一记眼刀瞪了过去，赵远缩了缩脖子，小声给自已解释，“你拿的是我的手机…” 白石没理他继续下着通牒，“所以，我不想啰嗦，给你打电话就两件事。一、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二、等你出差回来了咱们见面好好聊聊！要不然你就等着我天天守你们公司门口堵你吧！” 谭乐眉毛抽了抽，他刚刚是怎么跟白石说的来着？ 好像是把话说清楚了吧。 了吧。 怎么就要跑到公司门口堵人了？ 谭乐还想解释，刚一开口白石那边又跟机关枪一样开始突突，“还有你住的那个破公寓，你出差回来了就给我搬家，别等着我打电话给消防举报你们私自隔断违章租住和私拉乱接电线！” 好家伙！ 谁敢想他只是为了贪十几块钱在拼车软件上随手接了个单，这会儿连家都快被人给铲了！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区别。”谭乐苦笑，“现在的你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你想做的事情，而我…” “你也可以有选择的！”白石舌头顶了顶后槽牙，“过去你帮我，现在让我帮你，好么？” 第112章 用人标准 你见过被玻璃困住的苍蝇么？ 仿佛从走向光明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这样的循环，徒劳无功、一次又一次撞击着玻璃，追寻着虚假的自由。 它们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边界，只能不断地在纱窗与玻璃之间挣扎，试图挣脱这透明而坚不可摧的困境。 或许三天，或许四天，当它们的翅膀不再有力、身体变得虚弱，渴望食物与水的呼声变得越来越弱。 于是认命了，跌落在纱窗与玻璃之间的缝隙窗棂之间，草草结束他们令人作呕的一生。 人生的困局亦是如此，只不过有些人早早看清了真相提前放弃了挣扎。 也有人夙夜不懈，执迷不悟妄图在这虚假的自由之中寻求可笑的希望。 谭乐挂断电话，将手机扣在桌面上继续调试代码，玻璃门外甲方公司的人早已下班，唯独剩下的那人是与他交接工作的孙景泰，这会儿也是频频看表面露不耐。 谭乐盯着玻璃门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着白石说过的话。 帮他。 怎么帮？ 他的困局即便是重生一次也不会有多大的改观。 他也曾经幻想过，如果人生可以选择，他大概率会回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而后抱抱那时的自已，告诉自已不要再努力了，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得过谭天赐。 第108章 歇一歇吧，未来的人生烂透了，真的不值得你在努力了。 休息室里的钟表滴答作响，对面大楼的led屏幕闪烁，光怪陆离的城市似乎倒映在这白的刺眼的墙面上，寂静而又陌生。 甲方公司极大，甚至比他们公司要大几十倍，办公室里干净整洁，原木色的办公桌配着符合人体工学的电脑椅再加上分辨率极高的显示器，光是看起来便让人觉得舒服，更妄论那配置极好的机械键盘连敲击起来的声音都格外的动听。 而这里… 便是他现在梦寐以求的世界。 孙景泰推开玻璃门进入房间，见谭乐盯着窗户发呆不免蹙眉催促，“都一整天了，你们公司的代码怎么还在出错，现在已经严重耽误我们组进度了。” 谭乐双手握拳转了转手腕，用鼠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将笔记本显示器转给孙景泰看，“刚调好跑了一遍，应该是已经没问题了，您看一下。” 孙景泰拉了把椅子坐在谭乐旁边，手握住鼠标开始仔细查看，连着看了十几个功能都能正常运转，脸上逐渐有了笑意。 “没问题了，也是麻烦你还专门跑来一趟。”赵景泰如释重负，事情解决不耽误明早网页上线了。 谭乐低头将东西一件一件地收回背包，直到最后一个鼠标也被他放在相应的口袋里了，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赵总监，你们公司现在招人么？” 赵景泰忽然明白了谭乐的意思，他认真地打量着谭乐，“你要是想来，技术肯定是没问题的。” 谭乐咬住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问，“我毕业的院校不大好，可能不符合你们的用人标准。” 谭乐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 “能有多差，我们这前几天还招了个普通二本毕业的应届生，小伙子技术不错，hr向上打了申请，只要技术好，二本也能破格进的。”赵景泰说完，笑着问谭乐，“你今年27还是28？年纪稍微有点大，如果也是二本的话可能会稍有点棘手，不过你技术好，应该也能向上打申请的。” 谭乐摇摇头，将背包的拉链拉上，表情也是平日里最擅长的伪装，“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在a市待久了哪舍得离开，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赵景泰赶忙起身帮谭乐开了门，谭乐点了点头以示感谢，背着背包进了大厦电梯。 电梯门关上，谭乐深深的叹了口气，看向清澈无瑕的电梯镜面里的自已。 现在。 还没认清现实么？ 第113章 老婆本儿 那边谭乐已经挂了电话，赵远连着又蹦了两下，终是把手机从白石手里给抢了过来。 白石坐回椅子，嘴唇被他咬的发白，他缓单手撑着头看向地板发呆。 只是想和他做回朋友就这么大的负担，如果真要是知道自已对他心怀不轨… 怕是得吓得连夜从a市撤离。 许是白石发呆的时间太久，赵远在一旁站的腿都酸了，他清了清嗓子原想示意白石电话已经打过了，你可以离开了。 没想白石白大爷居然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翘着二郎腿问他，“谭乐平时是什么样的？” 赵远立马站了个军姿，俩手贴着裤缝回他，“挺好的一个人，和同事关系处的不错，爱岗敬业、无私奉献、关心同事、尊重领导。” 这假大空的官僚套话听到白石鸡皮疙瘩掉一地，“我问的是他平时的兴趣爱好，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喜欢看的电影、爱听的歌、爱吃的饭之类的。” “他平时喜欢什么？”赵远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喜欢加班算嘛？ 写代码的时候喜欢用for循环算嘛？ 数据库喜欢用sql-server算嘛？ 代码里喜欢加注释，注释还用纯英文写算嘛？ … 想了半天赵远幽幽的开口说了句，“谭组长心烦会听歌，没见他看过电影，偶尔代码出问题没思路了就会打打老游戏，加班以后喜欢去楼下的兰州拉面馆里点拉面吃，至于兴趣爱好…” 赵远使劲想了想，五官都快憋成包子褶了也没想起一个谭乐爱好，良久才忽然开口，“特能省钱算嘛。” “有多省？”谭乐上学的时候好像就挺节约的，两周七十的生活费，每次放假前生活费都还能剩下不少，现在都有工资了，这恶习还是没改么？ 只是谭乐爱省钱，白石真不知道怎么“投其所好”，直接把工资卡交给他？ 呵呵… 谭·抠门·乐能连夜买机票出国 “谭组长省钱那可真是一把好手，我们公司去外地出差补助是单人一天连吃带住带交通费300，谭组长每次都能省下200以上，有一次更狠，出差三天拢共花了100，都不知道他是跟哪凑合住的。”每次一说起这事赵远就控制不住想夸谭乐，“公司有要求，实报实销，超过300不报，发票贴不够不报。不过谭组长和同事关系都特好，每次他发票不够我们就给他凑，你说他省这么多钱，是不是给自已攒老婆本呢？” 白石心下满是不爽，谭乐省钱从来都是突破想象力的，怕是出差三天这家伙根本就没住宾馆，要么住网吧要么住澡堂子，只是这火气自然不能跟赵远发，索性找了个自已更好奇的问题问道，“老婆本儿？他现在有女朋友了？” 赵远懵逼，张着嘴阿巴阿巴两句才反应过来低头小声交代，“我不清楚，不过好像今年他家里也介绍了相亲对象，不出意外应该快了吧。” 第109章 相亲对象！ 不出意外…快了吧！ 不是，这谭乐怎么闷声干大事啊！ 蔫儿不出溜的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白石微微失神，从赵远办公室里出来的身形都有些不稳。 也是，他二十七，谭乐都三十了，三十岁谈婚论嫁找人相亲… 很正常的。 正难过着，一个抱着黄色玩偶的小姑娘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发出的光芒炙热到令白石不安。 “你就是谭组长上周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声音极大，旁边有几个同事都忍不住回头打量起白石。 白石脸红了红，微微点头表示确认，还未开口，小姑娘神叨叨的又问，“你有男朋友了？” 白石心底一咯噔。 雾草！！！ 医院的八卦这么快就传到大厂了？ 白石的脸一路红到脑门，到最后连头发丝儿都冒着白烟。 许久才干笑着点头，“你怎么知道男朋友这茬的。” 小姑娘不以为意，一甩头指了指一处空位子说，“当然是我们组长告诉我的。” 白石几乎要缺氧。 谭乐告诉她的！ 这是官宣！ 官宣！ “你们组长怎么跟你说的？”白石含羞带臊，认真打听起自已的八卦。 “我问他你有对象没，他说没女朋友。”小姑娘说罢，贼兮兮的碰了碰白石的肩膀，“但他说你有男朋友。” 嚯！ 这谭乐！ 长心眼子了！ “男朋友还没有追上。”白石委屈巴巴的，眼睛里尽是狡黠忽然压低了声音弯了弯腰，在小姑娘耳边说，“我一直想追你们谭组长，他不同意。” 小姑娘发出了尖叫鸡一般的吼声，用拳头死命的攮着怀里的黄色玩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都怎么追的？是不是没找对方式？” 第114章 趁早攻下谭组长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白石也撒开了，什么脸不脸的根本不重要，僚机都来了！自已还矜持个什么！ 拉着小姑娘，不，开车载着柳瑞熙颠颠儿的找了家甜品店出去聊。 “所以，当年我们谭组长为了救你，硬是被那俩人渣打的住院去了？”柳瑞熙眼睛里的粉红泡泡几乎要把提拉米苏蛋糕全部给埋了，“住院的时候还怕你担心他，还安慰你？” 白石一边疯狂点头一边还不忘补充，“你懂嘛，就是他都被人打成那样了，还一直抱着我，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太苏了，太苏了。”柳瑞熙满脸幸福的磕完cp，忽就变得忧心忡忡，“然后你们十几年以后又见面，他一见你就跑？” 可不咋地，不光跑了，还把他拉黑了，现在说不定都还在黑名单里躺着呢。 “你不会换号码？你不会借手机？”柳瑞熙恨得牙根痒痒，这家伙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实战经验这么差！ “我又没谈过恋爱，我哪儿知道有那么多套路！”白石立马反驳，“再说了，估计换了号他也不接。” “你拿了我们二老板的电话打，他不立马就接了。”柳瑞熙白了他一眼，眼里写满了‘你怎么这么蠢’。 白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撅着嘴点了点头语气哀怨，“我只能找你们了，要不然他根本就不理我。” “哎，我们谭组长哪儿都好，就是有点不喜欢与人亲近，但凡和谁关系近一点儿就会立马保持距离，你看我，跟他前后脚进的公司，都快两年了，我俩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多一句话都没说过。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个机器人，每天除了上班以外好像啥事都提不起兴趣。”柳瑞熙说完，忽地乐出了声，“他带你来公司那天我倒是看见他笑了，笑得挺开心的，和平时的笑完全不一样，没那么公式化。” 白石不免唏嘘，谭乐这几年过的都是什么生活，连笑都吝啬了么？ “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接近了。”白石垂眸拿叉子戳了戳面前的百香果慕斯，“上高中的时候，我说什么他都听我的，偶尔被我气急了，顶多也就是吼我两句，现在他连吼我都懒得吼了。” “你是真不懂啊。”柳瑞熙叹了口气，“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万事都讲究个方法，他逃，你就往死里追，他早晚有一天得被你追上，要是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发烧的时候谭组长何必颠颠儿的跑去你家，还送你去医院？反正我要是遇见我懒得搭理的，他就算病死了，我顶多也就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说个节哀顺变就完事儿了”。 白石垂眸拿叉子又戳了几下面前的慕斯蛋糕，小声呢喃，“我知道他心里有我，只是他现在躲着我，我也没辙。” 柳瑞熙幽幽开口，“我们学计算机的，系里男生想创造机会和外系女生接近，都是找个借口说最近电脑系统升级了，得打打补丁要不然就容易受到系统攻击，要么就是找个借口去修修电脑什么的。没有机会你就创造机会啊！” 打补丁？ 修电脑？ 他一个玩电脑二十年的人，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搞这些玩意儿，找这借口让谭乐上门，骗得过去就有鬼了。 见白石还在思索，柳瑞熙又下了一剂猛药，“你想啊，把人喊到自已家里修电脑，你有情他有意，小灯一关哎我去…” 第110章 白石脑子里各种黄色废料疯狂翻涌，赶忙摇了摇头否认，“不行不行，这进展太快了，谭乐肯定不会…” “进展快？”柳瑞熙嗤之以鼻，“大哥，没记错的话上个月谭组长家里可是给他安排过相亲，就是不知道结果咋样。” 相亲？ 还真有相亲？！ “相亲的女的长得怎么样？”白石想也不想的便问，问完又觉得自已蠢透了，他和谭乐现在还没什么进展呢，他就一副被小三打上门的模样，这要让别人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 “重点不在相亲对象长什么模样上。”柳瑞熙实在是服气了，白石看着挺聪明一个人，怎么一说起谭乐的事情智商就明显掉线，“你别胡思乱想了，听我的。我硬盘里存了个病毒库，等会回去了我给你拷俩木马，你回家了自已给电脑上安装一下。” 说罢也不等白石反驳什么，端起面前的提拉米苏冲着白石扬了扬，“你一定要趁早攻下我们谭组长！” 第115章 生活处处是魔法 开车在路上狂飙，白石的嘴角就没掉下来过一秒。 什么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 那必然是现在啊！ 好事儿都撞到一起了！ 乱停乱放没被贴条！ 跟谭乐还联系上了！ 柳瑞熙还上赶着给他当僚机！ 困了有枕头，冷了有被子，饿了有馒头，人生三大幸啊！ 而且谭乐现在还单身！ 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什么啊同学们！ 当然说明谭乐现在待字闺中翘首以盼就等着他追呢！ 白石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两个脚都快飞离地面了，上电梯的时候那更是把aerosmith的歌恨不得唱个遍，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现在有多开心！ 电梯快到的时候，他还给谭乐发了微信好友申请。 谭乐的微信名字就叫谭乐，没有任何昵称，头像是一个被切开的淡蓝色海螺，共同好友0，个性签名无。 看着跟个假号一样。 翻开他的朋友圈，嗯…不出意外，啥也没有。 一路低头抠手机的白石摸了摸门锁上原先的指纹识别位置，脑子里忽的一片空白… 这，谁家？ 锁变了？ 啊，对了。 上周生病出门都是让谭乐抱着的，哪记得带钥匙，现如今快一个礼拜没回家，他早把自已换过锁的事儿忘的一干二净。 愤愤的从手机里翻找着电话，终是找到了某个一看就是开锁公司的号码拨了过去。 刘进这会儿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刚接了电话听对方报出的地址便皱紧了眉头。 又是这个痴线！ 一路风驰电掣，待到了地方，痴线居然是在门外。 等一下，顾客人在门外是正常操作。 只是一边看手机一边傻笑被锁在门外的痴线却是头回见！ 管他傻笑不傻笑，刘进熟练的掏出卡片往门缝里一塞，两下子便把门给捅开了，白石傻笑着从口袋里掏了一百块钱递了出去。 这痴线… 真不觉得这锁不安全么？ “那个…我觉得你可能还是比较适合之前的那款智能锁。”刘进手里捏着红票票，还不忘好心跟白石建议，“你家原先的锁带天地钩，锁上以后不容易被撬，出门不带钥匙也不耽误回家。” “你听说过特斯拉线圈么？”白石坐在玄关的凳子上给自已换着拖鞋，不答反问。 刘进摇了摇头，满脸懵逼，特斯拉他知道，卖新能源车的。他家还卖线圈儿么？是锁么？ 白石慢悠悠的跟他解释，“指纹锁这个东西只是看起来安全，其实安全性根本就没法跟这种防盗门锁比，我只需要拿节电池，再拿铜丝绕几个圈加个三极管，就能用电磁脉冲打开指纹锁，一套小工具轻轻松松开掉95%的指纹锁不在话下。” 刘进瞠目结舌。 痴线懂得还挺多… 白石换好鞋起身拍了拍刘进的肩膀，嘴里崩出来的词儿格外欠揍，“你回去可以在网上搜搜特斯拉线圈的教程试一下，不学数理化，生活处处是魔法。” 刘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大门便被白石关上，他缩缩脖子，将红票票揣进口袋。 管他什么魔法不魔法，痴线喜欢用这种锁，今后他挣钱的地方多着呢。 第116章 花剑 天气渐冷，温度逐渐下降，从城际公交上下车的谭乐一路颠簸，从临市出差回了家。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像是一个孤独的旅者，迷失在陌生的街道和高楼大厦之间。 人们匆匆忙忙地走过，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目的地和家在等待着他们，而他却孤独地漂泊在这座陌生城市。 他进屋脱下外套，坐在床上感受着秋日最后一缕夕阳的温暖，白天的疲惫渐渐褪去，一种放松的感觉油然而生。 抬头看了看窗台外的一排多肉植物，这些小小的生命曾在夏季休眠，如今已入了秋季进入了生长期，等待着他的呵护。 子持莲华刚刚度过休眠期，如今在藤编的小花篮里盛开着，几簇小小的花朵垂坠在花篮外，看起来煞是讨人喜欢。 他抚了抚叶片，感受着柔软与滋润，而后将细小的水流滴落在花盆之中，生怕伤害到叶片。 果冻乙女心近来开了不少淡黄色的小花，花朵像是铃兰开出的一般，风一吹摇曳多姿，甚是漂亮… 第111章 只是景天科的植物一旦开花会消耗掉母株大量的养分，也会让整个植物的长势变差。 再美好的东西，出现在了不恰当的时节、不恰当的地方、遇见了不恰当的人，似乎都只有被修剪掉的命运。 只是… 这次谭乐有些舍不得将花剑修剪下来，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欣赏这从未见过的美丽。 将几盆多肉的枯叶清理干净，几片枯掉的叶子掉在了地上，谭乐弯腰去捡，不小心将落叶推的更深。 他伸手够了够，从床下摸到了一个铁盒子。 盒子里装着的东西平凡无奇，那是一小盒白色的石子，大多是这十多年来根据《宝石圣典》上捡来的小玩意。 也幸这本课外读物，让他的人生除了上班与睡觉外多了一点点的兴趣爱好——收集石头。 最初，他试图捡到这本书中所提到的所以常见石头，慢慢地积累了一大箱子。但在大学毕业后，为了方便搬家，他开始把其他颜色的石头都扔掉，只留下一些特别稀有的和这一小盒子中的纯白石子。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钟情于这些东西。明明知道它们沉重且占地方，却像个执着的赌徒，不愿放弃这些又沉又碍事的“宝物”。 将盒子里的一颗卤化物晶体拿了出来，这颗石头是他在大学人工湖旁边捡来的，石头形状算不上独特，也算不上什么罕见的玩意儿，按照地壳运动更是不可能出现在那里，可这么一颗有着玻璃光泽的普通的石头却像是扎进心底的钉子一般，让他莫名有了收藏起来的冲动。 有冷风顺着窗子灌入阳台，谭乐起身关掉窗子，隔着玻璃再度看向乙女心花盆里的那一枝花剑，真的…很美… 将手中的石头再度放回盒子，盖紧盖子一并推入床下。 有些事情就应该彻底尘封起来，阴暗的存在于心底，不见一丝一毫的阳光。 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震动了几声，谭乐伸手抓过手机看了眼来电。 电话是洪玉打来的，近年来她鲜少会和谭乐联系，每次打电话的话题，不是因为朱招娣的医药费，便是要给他介绍对象相亲，无论哪件事情谭乐现在都没心思与她细聊。 终于手机不再响了，谭乐起身将空桶放回卫生间，从书架上翻了一本《程序员数学》默默的看起来。 刚翻了几页，手机再度响起，谭乐眯着眼睛瞧了一眼手机不想再理会，转身去了厨房给自已倒了杯开水。 端着杯子再回阳台的时候，手机还在响，《dream on》的歌声在今天听来尤为刺耳，谭乐叹了口气躬身拿起手机，想看看洪玉今天到底有什么事找他，却听走廊尽头传来了敲门声。 许是哪个室友叫了外卖吧。 谭乐这么想着，手指习惯性地按下了接听键。 有室友开了门，只是交谈的内容并不同往常，许是三五秒的功夫，便听见室友尖叫了一声，“你到底找谁的。” 谭乐放下手机，正欲打开阳台的门去看看，下一瞬，黑着脸的白石站在了他的面前。 第117章 补充水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白石一进屋就开始数落谭乐，“我都给你打了好几个了，你不是说好了要接的么？” 谭乐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干巴巴的说，“补充水分。” 白石气的直喘粗气，夺了杯子还被烫到了手，他将杯子往床头的小桌子上一放，立马开始给自已鸣不平，“我难道还没喝热水重要？！” 谭乐很想点头，但是一看白石的模样又觉得小孩着实委屈了些，他拧眉问他，“有事。” 白石低头将手机上的通话挂断，又伸手抢了谭乐的手机仔细看了看，“这玩意儿你拿着也就是个装饰，天天都不接电话还不如趁早丢了算了。” 谭乐抢过手机翻了翻未接来电，好家伙，洪玉就打了一个，这小孩一口气打了快十个！ 只是，这么急冲冲的跑来他家，总不是来责怪他没接电话的吧，谭乐将杯子又拿回手里暖着，冲着白石挑了挑眉毛又问，“有事？” 白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嘟嘟囔囔的咕哝了一句，“嗯，我来帮你搬家。” 搬家？ 搬哪去？ 这小孩怎么说一出是一出，谁跟他说自已要搬家了。 “我住的好好的搬什么家。”谭乐不悦，抿了一口热水再度看向白石，“你别老管我，我在这儿住的挺自在。”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搬，不过我觉得你房东可能不答应。”白石满脸得意，说罢还将自已手机上的微信点开，找到谭乐房东发来的语音按了公放。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立马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听起来甚是急切，“小兄弟，我是真不知道他们打隔断了，你放心，我现在就跟中介联系，一定让他们三天内将房子恢复原状，至于消防和市长热线，你在容我两天，我一定改好，千万别…” 没等房东说完，白石便锁了手机骄傲的看着谭乐。 谭乐的表情从震惊到平静不过是几秒的功夫，眼中的愤怒也渐渐变成了妥协… 许久才苦笑看向白石，问他“你有没有想过，除了这里，我还能负担的起哪里的房租？” 白石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只是他不懂一个有着十年工作经验的程序员，按以往了解的情况，工资怎么说也得是两三万了。甭说整租，怕是按揭买下也是够的，怎么可能会负担不起？ 第112章 “你天生就含着金汤匙出生，自然不知道我这种社会底层人民是怎么生活的。”谭乐低头扣着杯子上已被磨的看不清楚内容的标签，“我每个月的工资除去各项费用，能留给房租的钱只有一千块，你可以可着整个a市打听打听，一千块钱除了住隔断、地下室、或者是六环外半地下的小一居，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白石张口结舌，瞬觉得自已即将说出来的话没了力量，他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自已的立场，“可你真的不能再住在这里了，马上就要入冬，a市的冬天那么冷，阳台连暖气都没有，你身体哪扛得住？” 可不，他家阳台密封性那么好，只是睡了一夜的阳台就发高烧还闹到了急诊去了。谭乐可是天天睡在阳台，这老破小的破房子四处漏风，等到了冬天完全就是拿自身免疫力抗寒流，怕是过街天桥的地下通道都比这里暖和！ 谭乐不以为然，抿了一口热水默默开口，“你知道么，我从十二岁开始就住在阳台，那时候比现在条件还艰苦得多，冬天连一床暖和褥子也没有，f市阴冷，到秋天被子根本晒不透，有时候盖在身上一夜连脚都暖不热，我不也活到现在了么？更何况我现在冷了还能给自已点个电热毯，实在不行了还能去公司凑合凑合…” “谭峰就是这么对你的？！”白石气的破了音，“他们把你当人看么？！” 谭乐自嘲，望向白石的眼神似是利剑，他没有回答只是梗着脖子继续开口，“现在我饿了可以自已买吃的，我冷了可以给自已买衣服买被子，我已经过的比过去好很多了，拜托你，不，我求求你不要再用自已的想法、自已的标准来审视我的生活，我真的过得很好。” 落日带着最后的一点余晖堕入地平线下，白石一米八八的大个杵在逼仄的阳台门口，对视上谭乐淡漠的目光，只觉浑身冷如冰霜。 他只是越过谭乐的头顶看向阳台外黢黑的树影，说出来的话却像是虚无缥缈的安慰，他说，“会好的，以后会好的。” 谭乐冷笑，黑暗遮掩住他眼中的猩红，徒留强装镇定的虚假伪装，“会好么？怎么变好？靠接受你的恩惠，接受你的施舍，拾人牙慧活着？白石，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有自尊的？” 字字振聋发聩，只是连说出这话的谭乐都不敢去看白石的反应，他低着头啜饮着保温杯里的热水，蒸汽熏得他眼前一片模糊。 许久白石才哽咽问他，“谭乐，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谭乐不愿回答，倾身将刚才只看了一个开头的《程序员数学》再度翻开，盯着书上的向量几何和计算机图形的标题，内容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白石将他的书抽走合起，蹲在谭乐的身边抬头看向他。 一如… 十几年前的那夜月圆… 第118章 白·二手房租赁中介·石 “知道么。”白石缓缓开口，似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从小我就没朋友，所有家长看见我都会一边夸我说，这小孩聪明，一看就能成大器，一边告诉自家的孩子，‘你们少跟白石学，他玩游戏照样能考高分，你们玩多了就玩废了’。” 谭乐逼着自已坐在床边，只是安静的看着白石，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他察觉到自已的脆弱。 “上小学的时候，我上课特别爱提问，问的问题大多是老师不愿意回答、超纲的问题，班里的小朋友们嫌我吵闹，全班人都排斥我，我便跳了级，想着找到智力匹配的人说不定就能有朋友了。”说罢，白石咽了咽口水，小心的调整呼吸让自已的声音不那么哽咽。 “上了初中，我同桌和我关系不错，比我大两岁，平时很照顾我，我也把他当做我的朋友。可后来因为几次考试成绩都不如我，他便和他父母、和班里的同学说，说我是班主任亲戚家的孩子，每次考试前班主任都会提前给我答案。对于这种无稽之谈我从不想去反驳什么，毕竟，全班任何人有任何题不会都会来问我，我原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信这愚蠢的谣言，可是…”白石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他们最后都不相信我，我实在受不了就跟家里闹，于是我又跳级了。” “再后来，上了大学。”白石放在膝盖上的手越握越紧，克制着自已的所有情绪，尽可能平静的继续说，“我是全班年纪最小的，比班里年纪最大的那个男生小了六岁，连辅导员都说，你们得让着点白石，他还是个小孩子。读了博土，我导师带的另一个学生足足大了我二十多岁…” “我这悲惨的前半生里，只有在高中认识你的时候，我才第一次知道有了朋友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那是一种可以全身心信任别人的感觉，你会相信我，你会坚定地站在我的身边，你会认真的听我说的每一件事，将我说过的小事统统记在心上。那是连我父母都无法给予我的信任，也是我自已曾一度放弃的信任。” “而我此生唯一的朋友现在过得并不好，我只是想在他的生活里稍稍帮他一些小忙…”他语气里尽是卑微，到最后甚至有些哽噎。 谭乐不语，只觉得心口越来越闷，闷到几乎透不过气来，许久他才有了松动，“给我几天时间，我换个地方租房子。” 白石听罢，整个人噌的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眉开眼笑的往谭乐床边一坐就开始翻手机给谭乐看。 第113章 “你瞅瞅，这个是咱们周边的所有小区的价格表。”白·二手房租赁中介·石口若悬河激情介绍，“这些全是月租1300左右的，还有两个特别不错的，月租2000多，虽然贵一点，但是绝对物超所值。只要你愿意，咱俩现在就能去看房，晚上九点之前给合同签了，明儿一早我就过来帮你搬家！” 谭乐很想啐他一口。 这熊孩子不当医生去干中介肯定是销冠！ 比中介还会玩中介套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趁你情绪松动立马给看手册，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谭乐把紧贴着自已的白石往外推了推幽幽开口，“可我房租还没到期，一时半会儿搬不了。” 白石更兴奋了，在手机上一阵狂点翻出了谭乐房东的另外几条语音，“行，只要你不举报投诉，我这边一定立刻马上给他退房租。” “大冷天儿怎么能住阳台，你放心我一准儿给那个住阳台的退押金！” 谭乐：…… 妈的，家被铲了！ 还是压路机和挖掘机一起上的！ 谭乐盯着白石好一会儿，把白石盯得都有点儿瘆得慌，白石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其实，还有个事儿。” “说！”谭乐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会儿这熊孩子蹦出什么幺蛾子他都认了。 家都没了，无所畏惧好吧！ 无所畏惧！ “还有你的那辆车。” 第119章 白·二手车贩子·石 “车又怎么惹着你了？”谭乐被气笑了，这熊孩子该不会觉得他还有闲钱换车吧。 白石：又！怎！么！惹！到！你！了？！ 白石：您天天下了班就满a市的跑拼车、跑顺风车，副驾驶都不知道坐过多少男矬子女妖精，你还敢问车又怎么惹到我了！ 白石气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倒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去心里的不爽。 眼下不是跟他辩论的时候，话自然是不能这么说，白石茶里茶气的开始帮谭乐分析局势，“乐乐你看，以你现在的经济情况实在是不太适合养车，虽说看起来好像通勤挺方便的，但是其实坐地铁、坐公交多方便啊，七、八站路就能到，尤其是我新给你挑的的几个小区，下楼就是公交站，一天通勤费用两块就搞定了。” 说罢还把手机上的计算器给打了开，“你看，每年的交强险、车船税得九百五吧，年审费用三百五，再加上…最近燃油涨价，你开车堵路上还得烧油、你那车百公里油耗少说得九点几，每天光是通勤的费用就得二十九块五毛六，偶尔不小心违章一下，扣分不说，罚金就是二百起步，再有个乱停乱放，啧啧，不也得五十一百的花，要是不小心再刮蹭了…这都不敢算一年下来就得花个一万一。虽说你下班跑拼车的确是能挣回来点儿，但是杯薪车水啊…” “是杯水车薪。”谭乐忍不住纠正。 “差不多的意思，不要在意那些细节。”白石撇撇嘴总结陈词，“跑拼车你也只是兼职去跑，跑一年也赚不出个两千块钱来，与其这么辛苦倒不如趁早把车卖掉还能捞他一笔！” “可这车…” “别老想着你那臭没溜的前老板了，就算他有钱能花十万给车赎走嘛？车子跟男人一个样，青春没几年的，今年不卖掉，明年对半折，明年不卖掉，价格似纸盒。” 白·二手车贩子·石整完单押还不忘来了个skr… 话倒是没说错，只是谭乐的小破车本就是个二手悦达起亚，就算车况良好也不过只能卖个五六万，更何况他这辆离报废都不差几年了，谁会买一堆废铁回去，难道就图过几年赚六千块的报废费用么？ 见谭乐犹豫，白石不免再接再厉，“我有一个患者家属是专门做二手车生意的 上周我跟他联系了，他说你这车其实拆开卖能卖高价，车牌数字虽然不好，但差不多能卖个三万，等车牌卖完再给车办个临时牌照开到外地，车子本身还能再卖个四五万。前几天他刚卖掉一款情况差不多的，车况比你的稍微好一点，拢共卖了九万多呢…” 谭乐听完，这次连个磕巴都没打，直接点头答应，“好，卖掉。” 这倒把白石给整不会了，他张着嘴阿巴阿巴了好几下才找回自已的声音，“啊…你这回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主要是怕你啰嗦。”谭乐偷笑出声低头看着空了的保温杯，正欲起身去倒水还没等反应过来，白石已经端着杯子去厨房了。 谭乐：是不是说话太直他生气了吧。 谭乐：要不等会儿过来了跟他道个歉？ 正想着白石又推门进了阳台，嗔怒的问谭乐，“你家怎么连点凉白开都没有，我快渴死了。” 好的，不愧是你。 “真要是渴死了你早去喝自来水管子里的了。”谭乐白了他一眼还不忘揶揄他，“大冷天的喝什么凉水，你发烧那天要是不喝那口凉水能省多少事！” “我年轻火力壮喝点凉的怎么了！”白石吼的跟个得不到糖的小孩一样，把保温杯恨不得耍出虚影，“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喝热水才不正常吧，程序员用得着这么养生嘛，你不会平时喝水还泡枸杞吧！” “不光泡枸杞，我还加俩枣儿！”谭乐从他手里夺过保温杯，晃晃悠悠的去厨房给自已又续了杯热的，见白石还扁着嘴站在身后，谭乐叹了口气老神在在的说，“走吧，一起去你说的几个小区先看看环境去。” 第114章 这会儿天都黑透了，敬业的中介们早就下了班，两个人开车在外面晃了一大圈愣是一个小区都没混进去。 白石坐在副驾驶上，全程安静如鸡抠着安全带不知在想些什么，谭乐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刚想挑个话题出来聊聊天解闷，没想白石自已先受不了了，头往汽车头枕上一撞俩眼看着车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鬼吼了一声。 “我电脑中病毒了！” 谭乐：？？？ 白石老脸一红，闭着眼梗着脖子继续瞎扯，“我电脑中病毒了，自已修不了，你反正这会儿看不了房，不如给我修电脑去！” 谭乐：…… 转了把方向将车停进辅路，谭乐语气里甚是无奈，“第一，我是程序员，不是专业修电脑的，不提供上门维修服务。第二，你是看了什么脏东西中的病毒？” 白石：脏东西！！！ 白石：把这茬忘了！！！ 这年头谁还没事儿干攻击私人电脑，来钱少见效慢，大多病毒木马都是冲着大公司、大企业、或者是zf项目去的，普通电脑能中病毒，那只有一种可能… 看脏东西了呗！ 不管哪个种类的脏东西都丢人丢透了！ 许久白·看了脏东西·石才开口解释，只是反驳的话他自已都听不下去，“你管我看什么了！反正我电脑现在坏了什么也打不开，上面都是患者资料和医学论文，这要是没了今年年底评副高一准儿要完犊子，好了你赶紧开车别啰嗦了。” “那你控制控制自已，别脸红的跟信号灯一样。”谭乐慢悠悠地说完，这才又启动车子揶揄白石，“不过我们小白石长大了现在是成年人嘛，偶尔看点脏东西也正常，实在找不到网站了也不能随便在网上乱搜…诶你别老是脸红了，杵我旁边都影响我开车了。” 白石：…… 白石欲哭无泪：我发誓我没有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第120章 贪恋 车刚一拐进了白石家小区，白石就觉得浑身舒坦。 果然！ 柳瑞熙的方法果然有效！ 你看，这不轻轻松松就把人给拐回家里来了！ 白石一边儿给柳瑞熙偷偷点赞，一边想着今天出门的时候应该是叠被子了、沙发抱枕也都放到该放的位置上了，房间里也收拾的挺干净的，谭乐肯定不会像上次那么局促。 坐着电梯刚进玄关，没等谭乐反应，白石立马开了鞋柜从里面翻出一双崭新的拖鞋递到了谭乐脚边，“今后你来我家，穿这双。” 谭乐：…… 今后？ 还有你看我像是变态嘛，粉嘟嘟的草莓熊寒碜谁呢！ 见白石脸上又要变成emo模样，谭乐赶忙两脚踹掉运动鞋换上草莓熊，推着白石就往屋里走，“赶紧的，走走走，看你电脑去。” 白石：迫不及待了！他迫不及待了！！！ 白石的书房位于整个房子的西北角，看原先的布局这里才是整个房子的主卧。 书房很大，显示器正对的整整的一面墙都放满了白石这十几年来收集到的医学资料，大部分都是英文和中文的，也有一小部分是其它语言的。 谭乐站在书架前，将一本《实用普通外科手术学》往外抽了抽，还未整本拿出便听白石在身后唤他，“乐乐，我电脑现在开不开机了。” 谭乐将书再度推回书架，转身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 屏幕上显示着dos系统的操作页面，谭乐熟练的在键盘上敲击着，快速的查看着出现异常的命令行，不出几下电脑顺利开机。 的确是中木马了。 只是… 这个木马好像前几天才见过面… 谭乐蹙眉指着显示器上弹出的对话框不解的问白石，“你是怎么中的木马？” 白石：…… 现在供出柳瑞熙也太不道德了！ “我看脏东西了！”白石义正言辞表明立场，手还指着浏览器开始埋怨，“我也是第一次去看了那种东西，谁知道微软家的security essentials这么不靠谱，早知道我就下360了，虽然360流氓了点儿老给我装乱八七糟的…” “我没问你那些。”谭乐对着白石的胳膊就拍了一巴掌，“我是问你，你电脑怎么会中木马。” 咋了，木马就不是病毒了？ 柳姐给他传病毒的时候也没跟他科普木马和病毒有什么差距啊！ 这不都是给计算机造成危害的玩意儿么！ “木马、病毒和蠕虫的区别还需要我给你科普么？”谭乐扫了白石一眼，他就不信这家伙玩电脑十几年，连这仨的区别都分不清。 白石刚点了一下头立马又摇了摇头，傻狗模样妄图坚定立场，“我不懂，我一个小医生怎么会懂这些。” “一、这个木马不传播病毒，也不会盗取数据，二、这个木马太新还没进入微软的病毒库，所以他还骗过了你的security essentials，三、这个木马…” 白石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微微叹气，“我也算得上是神经外科业内翘楚，平时做的医学研究领先全世界，偶尔写个什么柳叶刀、scl高影响力论文也都是得到过业内认可的…我一心一意为了全人类的医学发展，谁成想这先进的医学成果已经被境外不法势力盯上了。他们一心为了抢夺我的医学研究成果，不惜花重金做了木马植入我的电脑…” 第115章 谭乐左手顶着脑门，很想一脚把白石给从书房踹出去，“你刚刚还说你是看了脏东西…” “对，我没经受住组织对我的考验！”白石说到最后自已都想给自已两个大逼兜，“我意志薄弱受了敌人的奸计！” “那你收着敌人发来的要挟短信了么？”谭乐挑挑眉毛，指着对话框里写着的一大串邮箱问他，“你刚刚开不开机是因为另一个小病毒改了启动程序，现在这个木马则是把你f盘锁了，用的非对称加密，你就算现在给图灵复活了也解不开，不过人也说了给五个比特币就成，你要不为了领先全世界的医学研究交点赎金试试？” 妈欸，还是非对称加密。 柳姐要不要演的这么逼真？！ 不是说好了上门杀个病毒安个补丁就能完事的！ 整这么高科技连谭组长都束手无策的样子，你让我接下来怎么发展感情！ 白石硬着头皮正想着怎么交赎金的事儿，就听谭乐那边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敲起了命令行，怕白石不放心还不忘安抚，“我看一下你f盘里都放了些什么重要资料，真要是有用，五个比特币也不多贵，该给就给吧。” 还没等白石反应，显示器上已经蹦出了一大溜的文件名… 《辐射4》、《超级马里奥制造》、《合金装备5》、《街头霸王》… 《doctor-x外科医》、《夜班急诊室》、《豪斯医生》… 白石伸手去关显示器都来不及了，只能站在谭乐身旁干笑，“那个…我写论文的时候需要放松放松来着…” “你放松项目挺多。”谭乐想仔细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重要文件。 白石立马伸手按灭了显示器，给自已解释，“我有些文件是隐藏以后改了名字的，f盘的确是有重要文件！” “那这黑客也挺逗，卧底你电脑两天，锁了你休闲娱乐盘。”谭乐撇撇嘴，“境外反动势力都看不下去你玩物丧志，专门锁了你休闲娱乐盘鞭策你写论文。” 白石臊的没脸开口，心底开始暗骂柳瑞熙不着调。 都不知道锁他资料盘么！ 患者资料、医学论文、实验数据不都在电脑的d盘、e盘、g盘存着呢，锁哪个不好锁f盘！ 好在谭乐也没继续计较缺心眼儿黑客的事，还十分贴心的给他科普为什么黑客要用比特币交赎金。 喵的！ 脱轨了好嘛！ 交赎金根本不是重点好嘛！ 说好了你有情他有意小灯一关哎我去呢！ 哎！我去！ “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走？不能走！ 白石拉着谭乐就往沙发方向推，怕谭乐走了赶忙给他按进沙发自已颠颠儿的就往厨房跑，“来了光修电脑不喝点水能行么，我给你拿水去。” 谭乐有些不自在的挺直身体，见白石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却忽然没了想走的意思。 也许，他可以多留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浅灰色的布艺沙发很是柔软，他微微向后靠了靠，感受着腰部一点点陷入沙发的包裹，很温暖…也很舒服… 也许，偶尔贪恋一点点白石的善意，也是可以的。 第121章 心心念念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绿茶、咖啡太提神、果汁饮料又太凉、家里只有美禄了，我做了些牛奶泡沫在上面，要是觉得太甜的话我再给你换别的。”白石很快回来，将一个粉红色的马克杯递进了谭乐的手里。 谭乐看着小孩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底终是有些不忍再拒绝，他接过马克杯，白色的牛奶泡沫上撒了一层可可粉，看这精致的模样倒有些像是奶茶店里售卖的品种。 他抿了一口，味道像是小时候喝过的高乐高，不甜、不腻、热乎乎的，唇齿间尽是奶香味，见白石满脸期待的站在沙发边，谭乐立马点头肯定了他的手艺，还不忘称赞“好喝！” 白石这才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谭乐一旁的沙发上，乐滋滋的夸赞自已，“当然得好喝，我干啥都超厉害的好吧。” “对，你从来都很厉害。” 白石不忘解说自已的制作步骤，“我小时候就爱这么喝，先把美禄粉末和三分之一的牛奶冲开，然后再把剩余的牛奶用奶泡机的蒸汽加热后倒回杯里，只有这样，做出来的泡沫才能是雪白的。” “还挺麻烦的。”谭乐再度看向杯子里的雪白牛奶泡沫，忽觉得这杯子热可可喝起来好像更甜香了些。 “有想看的电影么？”白石忽然扭身问谭乐，手里的遥控器捏的咔咔作响，仿佛谭乐说不看，他立马就能扑上来咬人似的。 “额…什么电影都可以。”谭乐嘴唇翕动，把大半个身子都恨不得凑过来的白石往一旁推了推，“啥都行，别给我放脏东西就行。” 白石：…… 今天脏东西的破梗是过不去了对吧！ 对吧！ 卡巴卡巴的捏着遥控器，白石半边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咬牙切齿的快速在电视里挑选着电影，这个《星际穿越》据说看起来不错，去年上映的时候他没看，今天正好谭乐来了，可以一起看看。 点开… 您的文件丢失… 凸(艹皿艹 )，忘了这个是存在f盘的，看不成。 那看《变形金刚》！ 点开… 您的文件丢失… 第116章 他到底在f盘里存了多少电影啊！ 此等良辰美景佳人在怀的，总不能让他上猕猴桃和蓝裤衩上看《分手大师》《爸爸去哪儿》吧… 把一大溜片子从头到尾全都扫了一遍，白石掐着自已大腿默默地叹了口气，光进家修电脑了，怎么就没想着修完电脑安排个浪漫点儿的电影烛光晚餐什么的，怎么就这么没经验啊没经验。 选项略过《绝世天劫》，白石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坐直了。 这部电影拷进电视机已经有两年多了，剧情倒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只是初中暑假那阵头一次看到好莱坞商业大片，他被电影的视觉效果、特技场景、故事外加主题曲给震撼到了。正巧在网上有了4k蓝光的版本，他便下了下来想着用作收藏，谁知今日《绝世天劫》竟能救他于水火。 只是时隔十几年，白石再想起这剧情不免觉得有些幼稚。 他将遥控器的选项停在了片子上，回头再次询问谭乐，“《绝世天劫》你看么？十几年前的老片子了，里面主题曲我特别喜欢，只是片子我没下字幕，可能看着会有点费劲，不过你要…” “我没看过，英文原声也没事，我听得懂。”谭乐认真回答，他几乎没看过任何电影，上次看电影应该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的人下了枪版《木乃伊3》的电影一起看，现在上了班更是忙得抽不出时间，除了偶尔会听同事们谈起一些新上映的电影剧情，别的哪有机会了解。 “那看这个吧，你要是有听不懂的我给你翻译。”白石按下播放键，还不忘继续介绍剧情，“这说的是陨石从天而降，十八天之后就要撞上地球，太空总署居然找了群不着四六的钻井工去拯救地球。”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谭乐将手中的马克杯放到茶几上，脸上的笑容僵硬的像是刚刚从生产线上下来的机器人一样。 白石见他这般拘谨索性也不靠他太近，扯了个抱枕盘腿坐到了地毯上，后背一半靠着沙发，一半靠着谭乐的小腿，虽说姿势不大舒服，但是好歹离谭乐也是更近了一些。 电影采用的是好莱坞超级英雄片惯有的套路，男主角是个钻井工，除了钻井一事无成，带了多年的徒弟还和他女儿搞在了一起。 直到太空总署因为男主角的钻井天赋找上他，他还在和徒弟吵吵个没完… 电影将钻井大队的智商拉低，喜剧效果拉满，而且为了突出英雄主义强行煽情，还搞出了老父亲和不受宠的女婿生死二选一… 只是… 这破剧情把谭乐给看感动了。 “you go take care of my little girl now,that's your job.”白石学这剧里的布鲁斯威利斯的语气念了一遍台词，脸上尽是不屑，“都生死关头了，他居然能放心将自已的女儿交给这个小混混。”（你的责任是去照顾我的女儿） 谭乐盯着电视，aerosmith的《l don't want to miss a thing》恰到好处的响起，史蒂芬泰勒沙哑的声音彻底点爆整个片子的催泪弹，他眼眸泛着泪光良久才默默开口，“可能是因为他相信如果自已真的没机会照顾丽芙了，那个小混混也可以给他带来幸福吧。” “可他根本没有给他女儿选择的机会。”白石异常不满的嗤笑出声，“他有问过丽芙想要的是父亲还是小混混男朋友么？小混混和丽芙也不过是炮友关系，等他回到地球，丽芙又该怎么面对他？” 影片结束，片尾字幕亮起。 谭乐异常认真的问他，“如果你是丽芙，你选谁？” 白石回头看着谭乐，咋咋呼呼的挥舞着自已的拳头，“我？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至少得让我掰扯清楚了再死！反正地球炸了拉倒，他俩就算是要死也得死在我身边儿！” 第122章 床能换个大的 原想着看完电影都十二点了，谭乐怎么也得留宿一晚。 可两个小区离的这么近，白石磕磕巴巴的那句“太晚了你还是别回家了”实在是没有任何说服力。 且不说谭乐这几年看着就比过去壮实了不少，就这一里地的路程真想遇见个劫匪也是有些困难。 厚着脸皮好说歹说将谭乐送回老破小的楼下，然后又眼巴巴的瞅着谭乐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他算能体会大学时期那帮傻狗一样的缺心眼子男生们送女朋友回宿舍楼是什么心情了。 白石狠捶了一拳大腿。 明天！ 最晚后天！ 绝对不能再在楼下当傻狗了！ 和中介敲定的看房时间是早上八点，白石六点就起床开始安排整天的行程。 从看房到签约再到吃饭，只要他能想象的到的事情，今天全部都做了规划。 中介选定的房子与谭乐原先居住的小区距离并不远，最远的一个步行也不过就是两公里多。 走路自然是不想走路的，好在中介那儿有的是电动车，谭乐原想着一人一辆骑着倒也方便，可白石楞说什么自已不会骑车，说什么也要和谭乐挤在一辆上。 可是… 谁曾想谭乐会骑电动三轮啊！ 原本幻想着的泰坦尼克经典镜头浪漫场面直接变成了爷爷接孙子放学的模样。 何止浪漫？ 浪的很呢！ 白石愤愤的坐上三轮后座，中介大哥还不忘跟谭乐交代，“这三轮车速快得很，你骑慢点儿，要不然容易翻车。” 第117章 好家伙！ 真真好家伙！ 翻车可还行，白石刚想趁机靠的离谭乐近一点，没想谭乐一拧油门嗖的就开了出去… 他喵的a市怎么还不把电动三轮车给禁了！ 市zf这几年都在干些什么！ 谭乐后面调整了速度，只是三轮车实在是颠簸，白石颠得两个手几乎要把三轮的坐垫给抠穿了，刚一到地方他便一个箭步冲了下去蹲绿化带里干呕。 “你…还好吧…”见白石这副模样，谭乐也没了笑他的心思，蹲他旁边帮他轻轻拍着后背。 “没事。”白石擦了擦嘴，惨白着脸强装镇定，“走，咱们先去看房。” 中介选定的这个小区是今年新交付的，房子说是一室一厅，里面却比如家快捷的标间还小上一些。 这套房子是步梯，位于整栋楼的顶层七楼。 进了屋右手是个不足二平米的卫生间，卫生间正对面便是和走廊混为一体的厨房，厨房水槽下面还有个滚筒洗衣机。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房子里，所有的装潢都简约到了极致，地板铺了最廉价的地板革，墙面上也用的是上世纪风靡的白石灰，房间里简单的装好了水电，粗暴的叙利亚装修风格让谭乐甚是满意。 房租一个月一千三，押一付三。 中介小心观察着白石的表情，见他满脸嫌恶立马指着“卧室”里的单人床说，“房东说了，您要是不满意，床能给换个大的…” 床？ 换个大的！ 白石老脸一红热血直冲天灵盖，很想踹中介一脚，但又觉得这小子话糙理不糙… 换个大的听起来挺不错的。 呸！ 他家的床不比这儿好！ 顶多让谭乐再委屈俩月，不到过年他就给接回家去！ “这儿也太破…” “挺不错的，能再便宜点么？” 白石与谭乐几乎同时开口。 中介愣了几秒赶忙回答谭乐，“房东说要是付一年的租金可以每个月再少五十。” 付一年？ 白石赶忙拉了拉谭乐的袖子，“不行，这太差了，和图片上的完全不一样，咱们再多看两个。” 谭乐还没说话，中介那边又说，“还有一个比这个便宜一些的，那个是自建房，比这儿大一些，只是硬件条件自然是没办法和这里比。” 硬件条件还能更差？ 差成什么样？ 白石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你再找贵一点的房子吧，这个怎么住啊，南北不通透，采光也不好，上个厕所膝盖都顶门…” 见谭乐抿唇不语，白石立马改了话风，“其实我觉得这里也挺不错的，小区里环境也不错，门卫也算尽责昨天咱俩被拦这都没进来来着…” 谭乐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白石立马闭嘴，乖乖的站“厨房”水槽边假装自已是个冰箱。 中介干笑了两声，“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看另外两处，我听你男…你朋友说你挺着急换房子的。” 谭乐意味深长的瞪了中介一眼，不消片刻又点了点头再次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布局才对着“冰箱”开口，“走吧，别杵这儿影响采光了。” 影响采光的“冰箱”立马挪动脚步，狗腿子的帮忙拉开了房门，“选房子就跟选对象一个样，货比三家你才知道哪个最适合你。” “对象？”谭乐停下脚步看着白石，“你说的是可变对象、不可变对象还是面向对象？” 白石：阿巴阿巴阿巴 白石：现在学编程还来得及么？ 显然是来得及。 因为直到他们出了单元楼谭乐还在跟白石科普可变对象和不可变对象的区别… 好不容易搞懂了不可变对象是什么，白石一看见小三轮就头疼，正想着说自已不行跟在后面跑着也行，却听谭乐跟中介的那位兄弟建议，“我朋友坐不惯，要不咱们换换车。” 这个谭乐… 再次坐上迷你小电动，谭乐这次明显减了不少速度，白石虽说坐在后座没敢去搂着谭乐的腰，但是抓着衣服角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就已经让他心里不停地放起烟花。 连着跟中介跑了两个小区，跑到最后已经快到中午了，有一个离公交站近房租一千四的，厨房、卫生间比一千三的房子略大一些，布局都差不太多，谭乐虽嘴上说贵，但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想通了，爽快的和中介签了合约。 当最后一笔落下，中介郑重其事地将两把钥匙放在了桌上，未等谭乐反应，白石便抓了一把攥在手心，“你留两把也没用，给我一个，省得你钥匙丢了回不了家。” 第123章 顶缸的 《dream on》副歌忽然响起，没等谭乐摸出手机，便见白石那边已经接了电话。 谭乐：这手机铃声真得换换了。 这次来电的又是周文用，他倒没什么废话，开口便是工作上的事情，“胶质母细胞瘤的手术张主任接手了，他希望你做一助。” 原本还兴奋的白石脸色变得凝重，压低声音问周文用，“他接手你放心？” 周文用语气里满是无奈，“他毕竟是主任，技术再怎么样也比我强得多，如果你能帮忙做一助在旁边守着，应该不会出问题。” 张主任是神经外科的副主任，这几年凭着关系一路爬上来，技术不好但是胜在有个做院长的老岳父，这几年捅出不少篓子造成了不少医疗纠纷，但是也没见谁真正举报成功过，大多消息还没出外科楼就被医务处拿钱压了。 第118章 白石深知，这手术成功了，那便是张主任的技术好，如果手术不成功… 他就是那个顶缸的。 白石见谭乐的眼神扫了过来，赶忙往门口又走了两步躲了躲，“手术安排在哪天？” “明天第一台，我看了你的手术安排，你有一台球囊辅助的动脉瘤栓塞术，你看是换人还是延迟？” “不换人，找护土长把明天的手术都提前到今天下午五点，至于明天的其他手术，能提前的都提前了。”白石说完，又补了一句，“一助换成棠亦禾，许特二助。” “行，那我给你安排。”周文用没再啰嗦，匆匆挂了电话。 白石手心里还攥着谭乐家的门钥匙，原本高兴的心情这会一扫而空。 球囊辅助的动脉瘤栓塞术并不复杂，只是手术方案还没确定好，现如今仓促开台压力自是不小。 白石拧眉认真思考起患者的各项指标，按住电话便拨给了棠亦禾，“把七床患者的全部资料给我发来，手术提前了，你准备好资料先去做术前谈话，等我三四点回医院了就商量具体方案。” 也不等棠亦禾说什么，白石便挂了电话。 谭乐见白石忧心忡忡的，不敢上前打扰，只是默默低头扣着手机，直到见白石这边忙完了，他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帮我选好房子了，我请你吃饭吧。” 白石脸上再度挂上微笑，只是这微笑多少有些勉强，他喉结微滚，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这次别请我吃包子了，我想吃烤鱼。” “好。” * 谭乐的行李实在是说不上多，除却要搬走的被褥、书架算得上是大件，其他的那些玩意儿一车就能全拉完了。 白石本想帮忙，可阳台这么丁大点儿的地方哪里站的下他们两个人，他挤了几次不仅没帮到谭乐，倒是因为碍手碍脚影响了不少进度。 “你床底下好像有东西没搬。” 谭乐刚将被褥打包好，就听白石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赶忙伸脚将床底的铁盒子往里又踢了踢，“这个不重要，等会再说。” 白石狐疑的看了眼铁盒子，那是一个很普通的饼干盒，盒子估摸着只有本辞典大小，被踢了一脚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沉甸甸的。 “藏的私房钱？”白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奸笑着伸手就要去够。 这家伙果然爱攒钱！ 早知道送他个小猪存钱罐了！ 白石心想着又想去抓，谭乐赶忙把一大摞的书放进了他的怀里，语气里尽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少废话，别添乱。” 白石吐了吐舌头，一手抱着书一手提着被子便往大门方向走去。 见他走远了，谭乐这才将盒子从床底下抽了出来，他擦了擦表面的浮灰将铁盒子用衣服包好，怕被白石看见，又找了个书包塞了进去这才放下心来。 东西少自是有东西少的优点，两个人跑了两趟便将家里的那点儿家当搬了个干净。 现在所有东西堆在新家的客厅里，谭乐不让白石收拾，白石便自娱自乐的折腾起谭乐的那一堆多肉。 “你看见我家阳台了么，你送我的冬美人现在还活着呢。”白石一边摆弄着谭乐的冬美人一边炫耀，“我给它养的特别好，现在半个阳台都是他下的小崽儿，最近天冷出状态了，紫瓦瓦的一大片可漂亮了。” “还没死呢？”谭乐习惯性的插嘴，想了想又觉得这话说的听起来怪怪的，赶忙给自已找补，“我是说冬美人虽然好养活，但是市面上常见的老桩也不过就是三五年的，你拿盆都已经十几年了，再养养都能当传家宝了。” “那可真得是我家的传家宝。”白石轻笑出声，将冬美人放在阳台的角落，转身又拿了一盆乙女心继续摆弄，“你看你的就没我的养的好，你这果冻乙女心都开花了也不知道修剪花剑，过一阵花把营养全吸收了，连母株都保不住。” 说罢便想着去找剪子将花剑修剪掉。 谭乐赶忙放下手里的被子去抢乙女心，紧张的情绪溢于言表，“留着吧，反正乙女心也不是什么珍贵品种 ，就算是开花以后徒了、死了都不可惜。”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白石暗自腹诽满，心底升腾起一股酸味。 这么宝贝，怕是哪个小妖精送的吧。 谭乐尴尬的笑了笑，将开了花的乙女心郑重其事地摆在窗外阳台正中间的位置。 午后阳光正好，乙女心开出的淡黄色小花伸展着花瓣，反射出夺目的光耀。 只是一盆很普通的花而已，就让它开吧。 第124章 不能有任何失误 周一一上班，谭乐一进公司便将一个u盘扔到了柳瑞熙的桌子上。 金属u盘划过廉价的办公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柳瑞熙从鸡蛋灌饼的塑料袋里抬头看向谭乐，眼神里尽是迷茫。 “你给他装木马了。”谭乐盯着柳瑞熙，见她眼神从迷茫变得清明，继续又说，“谁让你给他装木马了，耽误他写论文。” 柳瑞熙嘴被鸡蛋灌饼塞得满满的还不忘赶忙解释，“谭组长，我没锁他重要数据，就…” “我给你病毒库是因为你说你想拿来做研究的，不是让你没事干四处给人种木马的，还学人勒索，你怎么不劫道去？”谭乐将背包扔在办公桌上，指着金属u盘恨铁不成钢，“一个做ul设计的还学会当黑客了，你ul设计课上教攻防技术了么？” 第119章 柳瑞熙自知理亏，低着头嘟嘟囔囔便想认错，脑子转了几圈也没反应过来自已怎么就暴露了！ “你连木马的收款邮箱都没改，熊孩…他要是真给人转账了，你就给他出钱去吧。”谭乐冷笑睨了柳瑞熙一眼，强忍着马上要软下来的情绪。 柳瑞熙这才拍了大腿，啊，是啊，忘了改了… 见柳瑞熙这副模样，谭乐也绷不住原先的那点儿严肃情绪，瞬间软了不少态度，“新的项目做得怎么样了，甲方那边定稿了么？” 柳瑞熙哪想聊这个，随口糊弄了一句，而后又笑嘻嘻的看向谭乐问道，“谭组长，你跟那个白医生是什么关系呀。” 谭乐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他回避着柳瑞熙的目光，小声回答，“同学关系。” “同学关系？”柳瑞熙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我说的是现在，现在是什么关系？” 谭乐顿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他再度看向柳瑞熙语气凶巴巴的，“问那么些干嘛，赶紧把密钥拷我u盘里，别逼着我黑了你电脑自已找。” 嚯！ 远程解码就能搞定的事，谭组长这是要亲自上门维修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只要一给创造机会立马生扑的大猪蹄子！ 柳瑞熙狠咬了一口鸡蛋灌饼，脸上的姨母笑却怎么也散不去，她一边在电脑上找着病毒库的密钥一边小声自言自语，“我真没锁他重要文件，就是些…” “赶紧的！” “是！”柳瑞熙回答的又响又亮。 * 13床的胶质母细胞瘤手术早上八点准时开台。 白石刷完手站在一旁等待护土帮他穿手术服戴手套，他正前方的麻醉师，这会儿已经给患者注射完麻醉，隔着面罩冲着主刀张主任点了点头。 患者的头部被固定在头架上，十六万流明的手术灯投射下来，将他的整个头部照亮，备过皮的皮肤反射白色的光晕。 护土快速的做了术前消毒工作，张医生精准的选择着切口的位置，以确保找到最佳的切除位置。 切口完毕，一旁的护土小心翼翼的帮忙吸引着血液和其他液体，以保证术野清晰。 器械护土将高速钻机拍在张主任的手心，张主任按了两下高速钻机的按钮，轻巧的持着高速钻机，开始在患者头部创造一个“头骨开窗”。 钻机的嗡嗡声不绝于耳，站在一助位置的白石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开窗。 张主任的手上下移动，头骨的轻微震动伴随着钻头的进程，伴随着每一次的进程，一小片骨屑也被清除干净。 开窗完成，白石不免舒了一口气。 靠近肿瘤，没有伤到脑组织，可以说是张主任最近做得最完美的一次开窗。 张主任似是也格外开心，再度冲着器械护土伸了伸手接过手术钳轻轻的移开脑膜，胶质母细胞瘤的全貌这才被揭示开来。 肿瘤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似乎是在脆弱的脑组织中扎下了根基。 张主任看向高倍显微镜下的术野，持刀熟练的在肿瘤组织和周围的脑组织之间穿梭。 白石稍稍移了移位置，仔细观察着张主任的每一次下刀的力道、深浅和方向。 几次下刀都离着脑组织的位置挺远，肿瘤也的确是切除了不少，只是… 大部分与血管纠缠、被脑组织包裹的位置几乎都没有动刀，显然也是有所顾虑。 “白石，暴露一下左侧的术野。”白石赶忙将拉钩又往左拉了拉。 照他这个切法，患者都不用出院就会复发。 白石死咬着嘴唇，直到嘴里有了淡淡的血腥味才松开牙齿，他平稳了几次呼吸不断地通过看着显微镜外的术野判断着张主任的决断。 又是一刀宛如刮痧的切除… 白石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现在连最外侧的肿瘤都没怎么被切除，虽说几乎没有伤到脑组织，可这么下去… 长时间的全麻不仅会增加手术费用，更会增加手术风险。 “张主任，后面的收尾工作可以交给我。”白石向前走了半步，低声在张主任的耳边说道。 许是主刀的张主任这会儿也没了继续手术的兴致，他耸了耸僵硬的肩膀将手术刀还给器械护土。 他清清嗓子眉眼里尽是欣赏，打着官腔冲着白石点了点头说道，“嗯，剩下的收尾部分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说是收尾，接下来的手术才是真正的挑战。 白石站在主刀的位置，原先的二助立马补了白石原先的空档，他在高倍显微镜前仔细观察着，分辨这肿瘤与周围正常组织之间微妙的界限。 手腕转了角度微微前伸，器械护土立马递来了手术刀，白石蹙眉看了一眼，“换大一号的。” 护土立马又将大一号的手术刀拍在了他的手心，白石接过，转了转手腕微微带动着指尖的利刃分离肿瘤。 刀刃与组织的接触时有着微妙的阻力，他能清晰感受自已每一刀下去时肿瘤的质地，判断出它的坚韧程度，从而再选择下一刀的角度、方向与深浅… 时间变得异常缓慢，每一刻都显得极为珍贵。 张主任似是觉得无聊，抬手喊了护土帮他脱手术服早早的离开手术室。 白石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显微镜下的操作区域，细心地检查每一次切割，以确保没有留下任何肿瘤细胞。 第120章 每一刀既是对技术的较量，也是对患者命运的决断… “患者才三十五岁，女儿现在刚上小学五年级…” 周文用的声音忽地在白石脑中响起…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了解患者家属还真的是对手术毫无帮助。 这台手术… 不能有任何失误。 他女儿还小… 一定！ 不能有任何失误！ 第125章 酒精肝预备役 手术持续了五个多小时。 当“正在手术”的灯灭掉，白石累的两条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周文用第一个冲进手术室，见白石冲着自已点了点头，这才安下心来。 他不是不相信白石的技术，只是胶质母细胞瘤的手术实在太过复杂，光是找到肿瘤血管并成功切除就够本科生写篇毕业论文的。 “退麻醉后你去办公室喊我。”白石拽掉手术帽放进口袋，想了想又冲着周文用说道，“算了，病理结果通知我一下就行。” 手术完成只是第一步，后面是麻醉苏醒，等到彻底康复、出院才是真正成功。 白石捏了捏眉心推开办公室的门，靠着椅子躺下，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刚刚手术时的过程。 分离的很干净，手术做得也成功，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有人轻轻的敲了敲白石的办公室门，他坐直身体道了声“请进”。 “白医生，我来汇报球囊患者术后恢复情况。”棠亦禾将门推了个小缝钻进办公室。 白石随手拽了张纸，冲着棠亦禾伸手，棠亦禾会意将笔拍在白石的手心，见他一切准备完毕，棠亦禾这才开始汇报。 * 这周公司里的事情不多，原定周五下班后的例会被取消，谭乐原想着能早点下班回家，临出公司的时候却被赵远给叫住了。 “谭哥，晚上我约了甲方一起见面，到时候你也来吧。”赵远搓着手看着谭乐，一副讨好模样。 谭乐微微蹙眉，刚想摇头却听见赵远又说，“这次的甲方如果今天能签下来，下个月给你加提成。” “多少？” “2%。”赵远没含糊，“30万的项目，吃顿饭就给你分2%，怎么样，兄弟待你不薄吧。” 谭乐没回答，眼睛盯着马上要关闭的电梯门暗暗思索，赵远见他犹豫，咬了咬牙又说，“只要今天能签约，3%！3%不能再高了！” 谭乐攥紧手心里的金属u盘，叹了口气表示同意，赵远立马眉开眼笑的接过谭乐背包，踮脚拍着他的肩膀继续说，“他们公司原先是做聊天软件，这几年不景气又改做在线小游戏的app，我昨天让程果给他们提交过几个方案，对方挺满意的，今天也就是见个面吃吃饭，别担心，挺好谈的。” 好谈？ 好谈你开价9000就让他陪着吃顿饭？ 谭乐挑眉看了赵远一眼，赵远自知理亏想给自已解释，没想谭乐幽幽开口，再次报价，“别说什么3%，直接给9000，省的到时候项目让你整个跳楼大甩卖的价，去了别老想着喝酒，app相关功能和设计别人家一说你就免费加，至于项目报价人家…” “合同没签呢，项目报价报的是30，对方没还价。” “你都跑业务多少年了，对方同意只是暂时同意，合同没签之前都不算数，如果我能让他再多出的话…”谭乐后半句没说完，看着赵远的眼神意味明显。 “只要有追加，钱咱们都好说。”赵远推着谭乐往电梯口走，还不忘伸手招呼后面的程果跟上，“追加多少我都给你再抽4%。” 谭乐这才挪动脚步，只是看向跑来的程果明显面色不悦，“带她干嘛？” “谭哥你这话就见外了。”赵远拉着程果往谭乐身边凑了凑，“果儿一直忙着和甲方对接，要不是她，咱这个项目肯定没戏。” 谭乐不语，进了电梯便缩在角落里抠着手机不说话。 白石这家伙自从加上他微信以后就没少给他发消息，今天更是恨不得把自已一天的所有行程都跟他报备了。 从早上查房到晚上值大夜，从患者病情到实习生八卦… 连科里的几个追他的小姑娘照片都发来了，完全就是一副臭显摆模样。 当医生都这么闲的么？ 谭乐默默将微信关闭切换应用，点开网抑云歌单开始听歌。 一路上赵远和程果说说笑笑，谭乐偶尔听了几句，无非就是赵远吹嘘这几年跑项目时的经验，这在公司里都算不上什么新鲜事，有几次的项目谭乐也跟着去过，场面可谓是丢人现眼。 甲方约定的地点是在a市商业区的一家会所，会所大门装潢的格外低调，以至于谭乐刚进屋的时候都怀疑自已是进了一家普通的花店。 绕过门口的影壁墙，赵远跟着一个穿着旗袍的服务员三拐五拐的才进了包间。 对方公司来了三个人，谭乐进屋就找了门边的位置坐下，抬头再看赵远和程果两个人还站着和对方寒暄。 一阵商业互吹过后，两个人终于落座，服务员也适时出场开始走菜。 谭乐刚拿筷子给自已夹了一块烧茄子，还没放盘子里就见赵远举着酒杯开始敬酒。 这家伙每次见了甲方就这个德行。 说过几次了都不改。 甲方的领导也没想着这么快就进入第二阶段，他眉毛微抬，看了眼赵远的酒杯才幽幽开口，“您这…至少得自已先喝三杯才能敬酒。” 第121章 赵远立马掏杯子给自已斟酒，程果在旁拉了拉他的袖子，赵远没有理会，连着三杯便灌进了肚子。 酒局既然开始，便没有随随便便停下的规矩。 谭乐原想着找个借口躲躲酒，谁成想甲方一个坐的离他最近的人直接端着杯子就走过来了。 得了。 谈项目的可能性归零了。 连着被灌了四圈，谭乐胃里已经开始火烧火燎了，再看那边的赵远… 已经被甲方领导灌得差不多了，眼瞅着就要往桌子底下钻。 酒量不好还出来装逼。 倒是程果还算得上清醒，这会还不死心的想从包里把计划书掏出来给对方讲解。 刚想谈谈项目的事儿，却听对方领导开口，“今天果果在，咱们不聊项目。” 那他来干嘛！ 做酒精肝预备役嘛！ 眼瞅着酒局要往谭乐最烦的方向狂奔，他赶忙起身端了分酒器走到领导身边，恭恭敬敬的喝完一大杯，这才再度掌握了话语权。 “今天我们来是想谈一谈公司的项目，等谈完了咱们再继续，我一定陪您喝个痛快。”烈酒顺着咽喉进入胃里，烧的谭乐眼睛都红了，但他依旧目光坚定地看着对方没有丝毫的退缩，“您看，成么？” 第126章 深入浅出hibernate 好在甲方也算是有合作的意图，并没有就此为难谭乐。 赵远自从喝多以后整个人都安静了不少，听谭乐与甲方交谈，时不时就剩个捧哏的作用，倒也没耽误什么事。 “果果之前给我们的方案我们非常满意。”对方领导慢悠悠地开口，见程果脸上刚挂上喜色，立马又开口补充，“但是，有很多小游戏还是难免落了俗套，像是你方案里的你画我猜、扫雷之类的小游戏，十几年前可能还流行…” 程果立马将其他方案又放在了餐桌上，谭乐按住资料，没让程果继续介绍，只是看向甲方领导补充道，“贵公司app的拳头产品是目前最流行的剧本杀和狼人杀，其余的小游戏只是辅助而已，相信来咱们app上的玩家也不会因为咱们的你画我猜玩起来很好，或是扫雷的爆炸画面不错产生粘性，更不可能会因为斗地主玩的过瘾就高兴充值。” “的确是这么说没错。”甲方领导摸了摸下巴，“可a市做的好这游戏的网络公司有的是，我凭什么就得找你们？”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程果，程果瞬间脸红了个透彻，满眼求救的看向谭乐。 “我们公司的确资质并不算是好的，项目经验也不是最丰富的。”谭乐顿了顿又说，“但是我相信能将整个产品做到你最期待的模样。” “我期待的模样？”甲方领导轻笑，“你们这些互联网公司哪个不是这么说的，等到产品上线了，又是一堆bug，服务器坏了联络不上人，有的公司甚至连按时交工都做不到。” 程果毕竟是年轻，听完这话立马着急解释，“贾总，您说的这些是小公司，我们公司实力比他们要…” “小公司？”甲方领导嗤笑，“寰宇你们听过没，我们去年合作的项目足足迟交了半个多月。林亚你们知道不？和他们合作，把我们排到了两个月后，等项目上线，市场早就被别人抢占完了，哪还有机会赚钱。” 这事情似乎是甲方公司的痛点，谭乐甩了甩有些不灵光的脑子，略显傻气。 “我们可以派驻点到你们公司，每天汇报工作进度，也能确保项目一个月之内上线。”喝的迷迷糊糊的赵远忽然开口。 只是这话，把谭乐气的直接就一脚踢了出去。 又发疯！ 这个货又开始发疯！ 驻点不要钱？ 一个月之内交工！ 赵远被踢了一脚也没醒酒，趴桌子上还在跟甲方打包票，“我们谭组长可厉害了，在前公司做过类似项目，他出手，俩礼拜项目就能出初稿。” 谭乐：…… 谭乐：现在杀了他应该还来得及！ 未等谭乐再度出脚，甲方领导直接拍板，“就按照赵总说的，咱们直接签合同。” 谭乐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伸手将准备掏合同的赵远按回椅子，转头试图做最后一波挣扎，“贾总，如果照这个进度，合同金额不是这个价格。” 程果见谭乐的模样像是有了主心骨，死按住赵远不让他再发癫。 两方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最终将合同定价三十三万，限期一个月交付。 事情既然谈妥，谭乐自是没了推酒的借口。 觥筹交错间，他听见手机在响，晕着头伸手抓了两下终是摔落在地上没了声响。 * 白石气的头发丝都冒烟。 电话关机、人还不在家！ 他已经在谭乐家待了足足两个小时。 至于两个小时之前… 他一下班就跟个傻狗一样跑谭乐的公司门口堵人。 结果呢？ 柳瑞熙说他们早就下班了。 一个程序员，不加班了还不回家，难不成还能有其他娱乐项目？ 满屋子踱步的白石几乎把谭乐屋里的地板砖都要磨薄了，却丝毫头绪都没有。 柳瑞熙说谭乐平日里没有社交、没有兴趣爱好。 显然柳瑞熙了解的信息不对啊！ 他该不会是跟人相亲去了吧。 白石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十二点半，应该不是相亲，谁家好人半夜相亲！ 第122章 等一下，万一不是好人呢！ 电话是挂断的，很有可能就是半夜三更做某些事情的时候嫌他烦专门关了机… 白石不自觉的脑补出谭乐和人开房的模样，身上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谭乐应该不会是那种人吧… 随手从书架上抓了本书想着能打发时间冷静冷静。 好嘛！ 《深入浅出hibernate》。 他冷静个屁！ 把死厚死厚的破书扔回书架，书架底发出了熟悉的声响。 似是… 谭乐的存钱罐儿！ 白石撅着屁股跪地上才将书架最下面的盒子从缝隙里扒出来。 盒子沉甸甸的，饼干盒外面的红色油漆都被磨得有些不全乎，看样子像是常年跟着主人四处漂泊。 家徒四壁的，连个地毯都没铺，白石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将盖子一把掀开。 设想中的零碎钢镚并没有出现。 盒子里有的只是一堆鹌鹑蛋大小的石头，白色的居多，偶尔也有些其他颜色的，只不过数量并不多。 这些石头大多保持着裸石原有的模样，拿在手里格外的硌人。 白石随手拿起了一块。 是菱镁矿石（也叫白松石）。 石头上有几条不规则的灰黑色花纹，蜡状光泽非常柔和，虽然石头凹凸不平，但明显被人用小刷子仔细清理过，缝隙里格外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再拿起一块，是白色月光。 这是长石的一种，因为特殊的格子状双晶结构也被称为格子双晶，价格更是所有的月光石里最便宜的… 还有路边随手可见的方解石… …… 将所有的石头统统摆在了地上。 每一颗石头都是不一样的，每一颗石头似乎又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品种、不一样的形状… 一样的廉价、一样的不起眼、一样的未经打磨… 众多石头中，有一颗黑色的石头格外的显眼。 这颗石头和乒乓球尺寸差不多，被谭乐用透明的自封袋装着，看起来像是被主人格外的珍视。 白石将袋子打开倒在掌心，这是一颗菊石，看花纹应该是泥盆纪菊石，壳盘旋紧密，一个螺旋紧密的覆盖着前面的螺旋，从侧面看，甚至有些像是个三角形。 多么符合斐波那契数的一颗菊石。 就像谭乐的微信头像的淡蓝色海螺一样。 白石被自已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逗笑，他再次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菊石，这才小心的将石头再度装回塑料袋子。 再次看向铺满了一地的白色石头，鼻子莫名就酸了起来。 谭乐。 让我放过你。 怎么放过你？ 第127章 你喜欢我么？ 凌晨2：09。 白石坐在地上还在把玩谭乐的“宝藏”，忽的听见楼下有了动静，他噌的从地上爬起来便跑到阳台的窗户向下看。 来的是一辆出租车，车子发动机动静不小，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吵闹。 坐在副驾的赵远许是喝多了，声嘶力竭的正和出租车司机吵吵着下个地址。 白石听见他的声音，赶忙趿拉着鞋子往楼下跑。 从副驾伸下一条腿儿的赵远一看面前站着白石，默默地又把腿收了回去，干笑的指了指蜷缩在后座的谭乐说，“谭哥喝多了，我正发愁呢。” 白石拉开车门，正想数落他两句，却见谭乐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女生，正伸着胳膊给谭乐拍着后背，看起来甚是亲昵。 “谭组长头好像疼的很严重欸。”程果声音软糯，只是这话在白石这儿格外的逆耳。 这是那个叫程果的吧。 啥也不会还觉得自已挺可爱的那个！ 这会儿又是在干嘛？宣示主权？ 白石仔细打量了一下程果，戴着一个黑框眼镜看起来呆呆傻傻的，眼睛不大，皮肤不白，鼻梁不高，嘴也不好看，连一米七五都没有，哪哪儿都比不上他。 不就是声音软么！ 他也会！ 白石倾身，在谭乐耳边用气泡音问他，“乐乐，我抱你回家吧。” 说完自已一阵恶寒。 谭乐眼神迷离，微微侧头看向他。 白石见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些什么，他立马附耳前去，听见了一声，“小孩。” 嗯？ 小孩？ 哪有小孩？ “走吧，咱们回家吧。”白石又压着嗓子来了个气泡音，这次连出租车司机都听清楚了，两个眼睛比车前灯还亮，死盯着他看。 白石脸色微酡，左手把程果还按在谭乐后背上的手推开，右手往谭乐膝盖弯下一勾，直接将谭乐大半个人从车里掏了出来。 “这样不舒服，你背着，背着他能舒服点。”赵远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说罢从副驾驶里又钻了出来。 白石正准备把谭乐放下改为背着，却见谭乐骨节分明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脖颈。 他把人整个往怀里又抬了抬，咧着嘴角骄傲地冲着车里看愣了的程果扬了扬下巴，又在谭乐耳边轻声低喃，“乐乐，我们回家了。” 赵远干巴巴的傻站在车边，结结巴巴地，“注…注…注意安全啊！” 司机暴躁的催促着赵远上车，白石还未走到单元门口，就听司机已经一脚油门消失在小区了。 第123章 “乐乐，搂紧了，咱们回家喽。” * 酒精中毒怎么处理，白石知道。 急性胃出血怎么处理，白石也知道。 饮酒后中风？这个白石简直专业。 但是如何照顾酒喝多的人。 这个白石是真不知道！ 急火火的拿手机百度搜索“如何照顾酒喝多的人”，搜出来一大堆的玩意儿没一个能看的。 【如何照顾酒喝多的人呢？所以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身边有人喝醉了，怎样照顾才是正确的方式。身边有人喝醉了，应该怎样照顾？那具体的解决办法呢就是少喝酒，这样就可以尽可能地照顾喝酒多的人了。】 听君一席话，如同听君一席话。 【如果坐在车上,千万不要开窗,也不要让醉酒者把头伸出窗外。醉酒者如行走不稳,应该注意不要让其跌倒…】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看情况。 再用百度他就是个der！ 嘴里骂个不停，手指还在屏幕上快速的翻看。 【侧躺防呕吐窒息，用凉毛巾擦拭，避免脱水，喝白糖水，吃生姜缓解恶心，吃碳水化合物，喝果汁，喝咖啡…】 上哪搞这么多吃的东西，大半夜找个自助餐厅么？！ 不过大差不差还算是靠谱。 白石将谭乐摆成侧躺的姿势，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见他有了几分清醒又跑去迷你厨房找白糖泡水。 “小孩。” 白石正翻找着糖罐子，就听床上的谭乐又唤了一声，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望向谭乐，眼神迷离的指了指自已的鼻子问道，“你叫我？” 小孩？ 他是小孩？ 谁家小孩一米八八大高个？ 白石撇着嘴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脸上挂着笑意微微仰头看他。 “你比高中的时候高了。”谭乐眼睛半闭，声音很是柔和，“也瘦了，现在比我都高了不少。” “我不能老一米六吧。”白石轻笑出声，“你一转学我就长个了，班…” “你27岁就快副高了，我真的特为你高兴，真的。”谭乐伸手，想要摸摸白石的头发，却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发丝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等再过几年，你结婚、生子，家庭幸…” “我不跟人结婚，更甭跟我提什么要孩子。”白石不屑的打断谭乐的话。 “小孩脾气。” “切，你呢？你也想着结婚生子的事儿么？”白石异常认真的看向谭乐，原本环抱着膝盖的双手紧握成拳，修剪得平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心脏更是跳的快的不像话。 “也许会吧。” 会么？ 会吧。 白石心脏一阵钝痛，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喉间的酸涩。 谭乐将身体侧了侧不再与白石对视，只是盯着天花板石膏线上的一处阴影似是自言自语，“只是我这样的人，不配想这些事情。” “怎么就不配了，年少有为，互联网公司里的技术扛把子，长得帅人又好，平时一点不良嗜好也没有，你这样的怎么了？”白石伸手把谭乐的头又摆弄回侧躺的角度，认真的与他对视，“你真的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 谭乐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学着白石的语气重复他的话，“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的。” “谭乐，你喜欢我么？”白石说完赶紧给自已找补，“我是说你喜欢我这样的人么，不一定得是我，就是…嗯…” “喜欢。”谭乐回答的异常干脆，他努力眨了眨已经快要困得睁不开的眼睛，“你这么优秀的人，无论是谁都会喜欢。” 喜欢？ 他说喜欢！ 白石死命的抿住嘴唇不让自已笑得太过猖狂，眼角眉梢里的兴奋却是藏都藏不住。 “可我这样的，怎么配拥有这么好的。”谭乐抬手压住眼睛，太阳穴的疼痛让他脑子愈发的不清醒，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这种喜欢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负担。” 第128章 喜欢，很喜欢。 负担？ 白石不解问他，“为什么会是负担？” “一个极为优秀的小孩，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一路顺风顺水，人生最难过的事情可能不过是喜欢的火锅店搬走了，或是新买的车子被人划伤了。”他垂眸小心避开白石的视线，声音里尽是疲惫，“这样的一个女孩子，遇见我便是人生最大的坎坷，与我在一起我也只能给她最普通的生活，不，甚至可能连最普通的也给不了…这样出色的人我怎么配得上。” 女孩子三个字他咬的极重。 他是喝多了，他是醉了，但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明白自已在说些什么，他知道有些话不该说，不能说。 他清楚地知道自已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更清楚地知道自已的人生过得有多么糟糕。 三十岁，学历低，能力一般，除了本专业里的那点东西别的几乎什么都不会，身无长物、奔忙在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已的城市。 背的一身债务更是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l 他哪有脸拉这样好的一个人下水，与他一同深陷在泥潭之中无法自拔？ 仅仅是“觊觎”，就已是非分之想。 哪敢再有一丝奢求？ 只是他… 终究是醉了，乙醇麻痹了他的神经系统，有些藏于心底的话会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有些平日里他不会做的事情也会放纵自已去做。 第124章 就像是环上白石脖颈的手臂，就像是从未唤出口却萦绕心头许久的称呼。 只是他不愿被酒精麻醉过的大脑裹挟，依旧小心谨慎的斟酌着每句话的用词。 不该有的心思，便是妄想。 “女孩子么？” 白石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喃，卧室没有开灯，整个房间只有厨房昏暗的灯光，脸上全部表情的被阴影遮掩干净，他死咬着嘴唇，抓紧裤脚的手指指节都微微发白，心脏更是疼的像是被人撕扯过一般。 许久他才找回自已的声音再次问他，“所以，你喜欢女孩？” 谭乐没回答。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 白石等了很久，终是没有再去问他些什么，抬手帮假寐的谭乐盖好被子这才转身去厨房继续找白糖罐。 5%的糖水加上55°左右的温水，混合在一个有些磕碰的不锈钢保温杯里。气温渐冷，白色的热气在空气中遇冷变成水珠，而后升腾起白雾再度慢慢消散。 白石盯着杯子里缓慢融化的白砂糖，心里难过的情绪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他不是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人到了某个阶段，或是到了某个年龄，或多或少的都会有恋爱的冲动。 只是无论是学校里年龄相仿的学弟学妹，还是医院里的同龄的医生、护土，无论男女，他似乎都没有任何兴趣。 他曾在大学时见到过阮欣欣和秦书晨，阮欣欣随口的一句话便让他瞬间明白自已想要的是什么。 她问，“你该不会是喜欢谭乐吧。” 喜欢？ 是的，喜欢，很喜欢。 只是那时的他并不确定，只是觉得这种喜欢应该不是爱情，而是单纯的友情，或者是超越友情的某些东西。 这种东西或许类似爱情吧。 读博的时候，导师也给他介绍过对象，可不知为何，他在见了那人第一面时脑子里想的便全是谭乐。 他想，如果相亲的对象是谭乐该有多好。 他想，如果可以和谭乐在一起该有多好。 这种想法让他异常害怕。 害怕到那几年他甚至连f市都不曾再踏入半步。 一个高中时半年多一点的短暂友谊。 一段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的未知关系。 他不明白这种感情到底该如何归类，或许是一种寄托，亦或许是一种幻想。 就在他妄图忘记掉所有关于谭乐的记忆时，他却偏偏出现了。 白石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糖水，温度适中，甜度与他平日里喝的差不多，比例应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股子热气熏得他眼睛又有些朦胧，他赶忙昂头看了看不大亮的厨房灯，装作冷静的模样回到卧室。 “乐乐，喝点水再睡。”白石蹲下摇了摇谭乐的肩膀。 许是太困了，谭乐这会儿是真的睡得有些迷糊，他睁开眼睛对焦许久才看清白石递来的杯子。 将谭乐扶起，白石清晰的闻着他身上的气味，让人不舒服的酒气将他身上原本干净的木质香气完全遮掩。 清晰的听着谭乐的心跳声，很平稳有力。 只是… 他好像并没有像自已这般心跳加速，也没有像自已这般连呼吸都刻意控制。 见谭乐将大半杯水全部喝下，白石这才将他再次安置好，将杯子放回床头的矮柜上，白石再度走回窗前。 乙女心在月夜里绽放着零星的几朵淡黄色小花，月光照射下竟泛着小小的光晕。 白石将窗户打开，把乙女心的花盆从外面端了回来，冰凉的小陶瓷盆瞬间带走了他手上的所有热度，白石小心地捧着，摩挲着乙女心尚且圆润的叶瓣。 叶瓣已经有些萎缩，应该是开花吸收了不少养分导致的，冒出花剑的枝桠更是被挤得都有些变形了。 明明早就应该修剪掉的花剑此刻骄傲的摇摆着，似是在炫耀自已独特的美丽。 将乙女心放在书架的顶端，白石将窗户重新关的严实，转身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地板上散落着的几块石头。 几个小时前还悸动雀跃的心脏现如今疼得无以复加，连这些石头都看得碍眼了起来。 白色的。 石头？ 为什么要像个强迫症一样只收集白色的？ 为什么又偏偏都是些没用的破石头！ 蹲下身将石头全部丢回盒子，而后将着碍眼的盒子重新踢回书架底下。 你喜欢女孩子。 可惜，偏偏我不是。 你想要结婚生子。 可惜，偏偏无论哪个我都无法做到。 你说你只能给她最普通的生活。 可是，这偏偏是我最盼望的东西。 思而不语，念而不忘，想而不见，爱而不得… 第129章 对不起，我喜欢你 深呼吸缓解情绪，将视线重新移回床上。 谭乐睡的很沉，被压在身下的手耷拉在床边看着指尖都压得有些紫。 再度帮他调整了一下睡姿，白石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爬上床躺在他的身边，见他呼吸依旧均匀绵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伸手戳了戳谭乐的脸颊，见他真的是睡熟了没反应，才放心的将手掌贴上他的脸颊。 这陌生的触感，让他心底升起偷来的喜悦。 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眼，而后在他的眼尾处停留。 第125章 他眉峰的伤口经过十几年的愈合，早已变得不那么清晰，只是一看便知曾经受过伤，连眉毛至此都悄悄改了走向。 白石用拇指轻轻揉搓着，用指腹压在伤疤之上。 当时到底伤的有多重？ 重到现在眉骨都能摸出细小的凹凸。 也一定很疼吧。 可你当时连破伤风针都没舍得打，你知道这有多危险么？ 这么疼、这么危险你都瞒了好久，还骗我说是自已磕的。 真蠢。 手掌抬起，再度向后伸去，他第一次抚摸上谭乐的头发。 他的头发很柔软，像是某种小动物的毛发一般柔软。 白石凭借着记忆里的位置，在谭乐的后脑勺附近摸到了另一处伤疤，这里的疤痕有些增生，摸起来凹凸不平的。 当初在校门口被打时留下的伤口，现如今已经被头发全部遮掩住了，就像他这十几年来的过往一般，全被他遮盖住了。 那时的谭乐流了好多的血… 以至后来白石在医院做开颅手术的时候都会想，是怎样的伤口才能流出这么多的血… 白石的手指在谭乐的发丝里轻轻游走，仿佛在探索着过去所有的记忆与伤痕。 渐渐地，他的手指停在了谭乐的耳边脖颈的位置之上，他轻轻地抚摸着那里的颈总动脉。 他感受到谭乐的心跳与呼吸，仿佛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将头埋入谭乐的胸口，白石将他整个人都环了起来，用尽全力的拥抱他，用自已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对不起乐乐，可我真的喜欢你。” * 在线等！挺急的！ 尿憋醒了可怀里有人该怎么办。 懵逼的谭乐有些懵逼。 他僵直着脖子往后挪了一点，白石毛茸茸的脑袋立马又凑着往他怀里钻了钻，而且好像抱的比刚刚还紧了些。 谭乐：…… 谭乐：别闹啊，真的挺急的。 脸颊微微发烫，他敛着呼吸看着沉睡中的白石，这家伙不知做了什么美梦，连睡觉的时候都哼哼唧唧的像是在唱着歌。 他轻轻的动了动被压麻的手臂，似无意的趁机揉了揉白石的脑袋。 毛茸茸的，和上学时候的手感一样。 许是被被子遮住了口鼻，白石微微的转了转脖子将脸整个露了出来，谭乐屏住呼吸看着他移动，生怕他醒了。 好在，没醒。 谭乐趁机将身体又往外挪了一点。 这次白石没有再凑过来，而是… 将整条腿都搭他身上了上来… 谭乐心头微微一颤，感受着腰上陌生的压力，一瞬间仿佛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脸上来了，热辣辣的。 他将呼吸放慢，希望这一刻能永远持续下去。 白石微微扬着额头，脸上还有着熟睡压红的印子，不知怎得，谭乐忽的就凑了上去。 那只是唇瓣与额头蜻蜓点水般的碰触。 甚至算不上真正的碰触。 谭乐的心脏跳的几乎要蹦出来，他甚至怀疑这声音会把白石给吵醒了。 他赶紧闭上眼睛装睡，透过睫毛的缝隙观察着白石的反应，生怕他发现自已这越界的可耻行为。 可又有个声音在他心底说，怕什么，被发现了就说自已只是不小心碰着了不就完了。 而且他睡着呢，又不可能会知道。 …… 许是三分钟，许是五分钟。 白石依旧气息平稳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 ，谭乐这才放下心来，睁开眼装作刚刚清醒的模样大剌剌的摇了摇白石，声音虽大却有掩饰不住的心虚，“欸，醒醒，你把我胳膊压麻了。” 见白石还是没动静，谭乐又用力拍了拍他跨在自已身上的大腿，比刚刚的声音又大了些，“快点儿的，我着急上厕所。” 白石这才眯着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他，极不情愿的翻了个身冲着窗户继续睡。 身上的桎梏终于消失，谭乐像逃跑似的下床钻进卫生间里。 略显仓皇的一声关门声响，许久，卫生间才响起水声。 面朝着窗户装睡的白石闭着眼睛摸了摸额头，抱紧被子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嗤笑，“谎话精。” 喜欢女孩子？ 切。 喜欢女孩子偷亲他干嘛！ 还不是嘴硬。 乐乐除了他谁也不会喜欢！ 半个多小时后，卫生间的门才再度打开。 白石盯着窗外晃动的树枝发呆，等待着谭乐的下一步动作。 气氛僵持，连空气都像是要凝固了一样。 终是白石先打破了沉默，他装作像是刚被吵醒的模样，揉着一脑袋睡得有些炸毛的头发，睡眼朦胧的看向谭乐，语气里尽是哀怨，“你害得我睡不着了。” 谭乐擦了一把脸上还在滴落的水珠，这才讪笑着给自已解释，“我昨晚水喝的有些…” “再敢喝这么多酒，我就给你拖医院里挂水去，挂两次，准保你这辈子都不敢喝多。”白石气鼓鼓的掀被子下床，光着脚刚踩在地上忽地又抬头看着谭乐，飞扬的眉梢里满是得意，“喝多也挺不错的，你昨晚还跟我表白了。” “你胡说。”谭乐赶忙反驳，可话说出口才察觉到了不对劲，紧咬着嘴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辩解。 白石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谭乐，嘴角几乎要扬到天上去，“骗你干嘛，你还说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说今后可能要…” 第126章 回应他的是一记猝不及防的摔门声响。 谭乐跑了。 白石愣了几秒趿拉着鞋子抓了手机也跟着跑了出去。 …… 麻烦今天追更的小伙伴看到这儿了给我点个催更，我想看看具体追更人数。 另，有觉得前面几章不好或者是哪里有意见请给我说一下，快书测了，我想做一下修改。谢谢米娜桑了！ 第130章 白医生人美心善 匆忙跑出家的后果是什么。 就是尴尬的要死还手机没带衣服没穿钥匙没有站在家门口等开锁师傅上门。 谭乐冻得在楼道里直跺脚，白石更是连鼻涕都快冻出来了。 刘进风驰电掣地跑来小区看见俩人在门口扮演摇摆鹅，把自已个儿大腿都快掐紫了才忍住爆笑。 痴线在哪儿都能给他来活儿！ 这样的忠实顾客哪里找？ 刘进按住把手，将塑料片顺着门缝塞了进去，一下便把门给别开。 还没等他开口交代两句，白石直接就把钱塞进他的手里，业务可以说是相当熟练。 “你们下次出门得记着带钥匙啊。”刘进假惺惺的交待了一句，内心却暗暗欢喜。 未等他再度开口，抢先一步进屋的谭乐已经黑着脸抱着手机外套又出了门。 白石见他离开也不管什么，跟着也跑着下了楼。 刘进原想说这种锁开一次五十，一看白石又觉得说了没必要。 早晚还得见，下次找给他一个样。 “乐乐！谭乐！谭乐！”白石一米二的大长腿不是开玩笑的，连蹦带跳的刚出楼道就追上了谭乐。 谭乐黑着脸还想继续往前走，却见白石穿的还是刚刚那件衬衫，立马蹙紧了眉头问他，“你不冷？” 白石缩缩脖子，紧了紧身上衬衫，低头撅嘴委屈的模样溢于言表。 谭乐虚着踢了他一脚，凶巴巴的吼他，“滚回去穿衣服去。” 白石低头踹着水泥路面小声嘟囔，“我可不敢回，怕你又跑了。” “你…！”谭乐差点气笑了，但还是软了些脾气，“我在这儿等着你，哪儿也不去。” “得嘞！”白石窜着就蹦上三楼，速度快的差点把刚收拾完工具准备离开的刘进撞得摔一跟头。 刘进紧了紧包带子把兜里的五十正准备掏给白石，却听白石指了指门锁，冲着他说，“打开。” 完全一副少爷模样。 刘进：…… 刘进：家人们谁懂啊，5分钟不到忠实顾客又回头了！ 见白石急火火的拿了东西从房子里钻出来眼瞅着又要关门往外跑，刘进推着门问他，“哥，你带钥匙了么！” 白石白了他一眼晃了晃手里的一串钥匙。 刘进这才帮忙把门给他带上，还不忘讪笑着嘱咐，“没带也没事儿，你不是有兄弟的电话么，二十四小时一通电话…” 人呢！ 人跑哪儿了！ * 深秋的早上，近郊的生活节奏显得格外宁静而温馨。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街道上，行人们悠然自得穿过落叶铺满的街道。 他们有的拎着袋子，准备将美味的早餐带回家，有的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吸溜着豆浆，在阳光的沐浴下享用着早餐。 谭乐找了一家卖馄饨包子的店铺，白石跟在他后面进了店就咋咋呼呼的喊着老板娘，“两碗馄饨，一屉牛肉包子。” 老板娘正擦着桌子，见白石来了立马笑脸相迎，“小白医生，今天这么早。” 谭乐略显诧色的看着老板娘，老板娘转身又看见谭乐，更是惊讶，“欸，你也来了，还点别的不？” 谭乐僵着表情礼貌地摇了摇头，紧接着便听白石惊呼出声，“你也经常来这儿？” “从住这附近开始，几乎天天来。”谭乐想的还是昨晚的事情，说完有些不可思议的问白石，“她都认识你了，你也常来么？” 白石头点的恨不得甩飞出去，“他家开摊早，我有时候下了大夜班会来买点儿吃的。” “白医生人美心善，去年年底我的手被切着了，白医生开车带我去医院做的缝合，没收我一分钱。”老板娘把包子放到桌子上还不忘向谭乐展示着手上的一条浅浅的疤痕，“你看伤口现在长得可好了。” 什么人美心善，那叫医者仁心！ 姐姐，我是男的！ 有说大老爷们儿人美心善的么！ 白石羞红着脸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随手的事儿。” 端庄！一定要端庄！ 举重若轻，风轻云淡，驾轻就熟，不动声色… 谭乐垂着眸子想着去年年底的事情，的确是有一阵贴了告示关门没开，告示上还说过老板娘受伤了。 “你们两个，认识？”老板娘在邻座坐下指了指谭乐又说，“我记得你每天都是两杯豆浆半屉包子打包带走，倒从没见你进过店。” 谭乐微笑点头，垂着眼眸正愁该怎么应付热情老板娘的寒暄，就听一直在后厨忙乎的老板高呼了一声，“两碗馄饨！” 老板娘风风火火的起身去端，白石也起身跑去帮忙，再坐回位子的时候白石手里还端着一大盒的辣椒，“快尝尝，他家辣椒味道特别香。” 谭乐接过碗再次沉默，只是白石不想他安静下去，一直没话找话。 第127章 一会儿说上高二的时候，他的死对头丁旭考入一中的事儿。 一会儿又说医院里的实习医生被患者骂哭了的事儿。 一顿饭吃了十多分钟也没见他消停。 “昨晚你去我家，找我有事？”谭乐忽地开口，把眉飞色舞的白石吓得筷子都掉了。 他尴尬的捡起地上的筷子，越说越小声，“我昨天下了班想着找你一起出来吃饭的，谁知道你没接电话…” “就因为没接你电话，你就去我家了？” “没没没，我先的打电话，然后去了你们公司，你们公司一个人也没有，我就给…” “拿来。”谭乐冲着白石摊开掌心，今早的事情他越想越害怕，杜绝后患的最好办法就是防患于未然。 感情这种东西，不像是代码一样好控制，这次喝多了就冲动的跟他说了那么些，下次万一再喝多了怕是… 白石“啪”的一声把自已的手拍在谭乐的掌心，还羞答答的说了句，“还在外面儿呢就急不可耐的跟我牵手等回家了咱们…” “钥匙，还我。”谭乐一把拍开白石，眉头蹙的更深了些，眼神中尽是冷漠。 “小气。”白石塞了一个包子在嘴里，伸手从口袋里翻出一串钥匙，在谭乐眼前摇了摇从上面卸了一把钥匙丢在谭乐面前，“喏，给你。” 谭乐刚想收下，一看和自家的门钥匙有些区别，他正发呆就听白石又说。 “你给我一把，我也给你一把，咱俩账平了。” 第131章 八块腹肌 崭新的钥匙反射着银色的光晕，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引着谭乐不免多看了两眼。 家门钥匙随便送人？ 小孩有没有安全意识？ 手机铃声响起，谭乐像是躲避什么快速的接听电话。 “妈，嗯…在外面呢。” 白石拿着筷子假装吃饭，竖起的耳朵都快要伸进谭乐的手机听筒。 谭乐扫了他一眼起身去了店外。 这模样… 显然是有什么秘密。 白石赶忙付钱蹑手蹑脚的也跟了出去，见谭乐已经挂了电话，这才像是不经意的问他，“家里有事儿？” 谭乐盯着路面上的落叶，幽深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望向白石淡然开口，“家里让我等会去相亲，我同意了。” “相亲？”白石一怔，自已都没察觉出自已说话的声音有多大，“你？相亲？！” 开什么玩笑？！ 昨天才表的白，今天就相亲？ 这谭乐怎么说一出是一出？！ 谭乐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许是从高考失利后，谭乐对人生便再也没了任何打算。 没有规划、没有计划。 有的只是碌碌无为与疲于奔命。 似乎结婚、爱情这些东西在那时就被他锁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黑箱子，而后不知又埋到了哪里。 就像是昨天酒醉时无意吐露出的一样，他什么都给不了对方，又哪来的资格去幻想？ 今天的相亲，他根本就没打算去，只是… 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去面对白石。 以友情？ 以…爱情？ 他哪个也给不起。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按了按自已的太阳穴，尽可能地平静说道，“我到了年纪，自然得考虑这些事情。只不过平时工作忙，哪有功夫去谈恋…” “好好…”白石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歇斯底里。 谭乐有些看不下去，攥着手机的手又紧了几分，可残忍的话终是要说出口，“你、我总有自已的工作生活，即便有一天我们都有各自的家庭，我们也会是朋友的。” 白石盯着谭乐的半侧脸颊，舌尖死死的抵住上颚，这才把那股子鼻酸给压了下去，他猩红着眼睛，将手里的钥匙往落叶堆里一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谭乐不敢转身去看白石，只是余光瞥见他彻底消失在街角，这才躬身从一堆落叶中找到了钥匙。 或许… 哪有什么或许。 * 手机上很快收到洪玉发来的相亲对象联系方式与见面地点。 谭乐犹豫再三还是给对方去了电话。 “非常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我没有任何想要相亲的想法…” 时间还早，谭乐不想回家，就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 他尽可能地将自已的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思考着昨日与甲方见面时对方提的各种诉求该如何用代码实现，又该按照什么样的逻辑划分整套app的数据结构。 可脑子却不听使唤，时不时的就会想起白石离开时的模样。 小孩…这是伤心了吧。 他暗想着，下意识掏出手机去看白石的微信。 消息还是昨天发的，有三四十条，可不知怎得，这些看似絮絮叨叨又毫无头绪的琐事现在看来却让人觉得格外的难过。 他点开头像，看着那轮被云朵围绕的圆月，月光夺目，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他不敢直视那轮明月，仿若再多看一眼就会被那月光灼伤。 只是… 看头像的时候他好像可能也许按了什么不该按的东西… 他喵的手机上忽然出现的那一行字是什么玩意儿！ 【我拍了拍“白石”的八块腹肌直流口水】 第128章 八块腹肌？ 直流口水？ 这！都！他！妈！的！什！么！鬼！ 这人能不能正经点儿！ 一天天的想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微信团队设计的破功能也有问题，居然不能撤回！ 加一行代码调用reset命令很难么！（撤回） 难么！ 难么！ 谁出的馊主意让按两下头像就会出来这么个玩意儿的！ 设计的人怕不是大脑萎缩脑干缺失小脑进水了吧！ 立马发消息告诉他是不小心按错了会不会刻意了点。 刻意，的确刻意。 就当作…无事发生好了。 拿着手机盯了屏幕许久也没见那边有什么动静。 谭乐耻笑自已的小题大做。 只是…照往常这么久小孩早该打电话过来瞎显摆了，看样子这次是真生气了。 生气…也好，省的和他这种人纠缠。 将手机程序切回记事本，他翻了翻之前记录的账目。 欠谭峰的钱还有十四万三千多没有还清，扣掉这个月换房交的押金，即便是吃饭上再节约一些，怕是也拿不出两万块钱还他。 好在公司的新项目做完会有一万多的分红，只是这分红最早也要下个月月初才能拿到手里。 抬手再度按了按太阳穴，谭乐翻看着记事本看着近期的一项项支出，越看越觉得头疼。 生活什么时候才会变好？ 他不知道。 如果生活变好了，他或许可以… 想到这些他不免嘲笑自已。 最近还真是小孩见的多了，脑子里净是些不该有的想法。 回到租的房子里，谭乐将电脑打开，新项目的文件已经发过来了，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埋头写起了代码。 将整个工作流程捋顺发到工作群里，通知小组里的几个人回公司加班。 项目上线之前怕是都别想消停了。 谭乐启动车子调整后视镜，忽的就厌恶起中控台的破摆件。 降下车窗精准的将摆件丢进垃圾桶，启动车子直奔公司。 不远处的一台摩天灰色宝马三系随之启动… 拍了他八块儿腹肌还敢去见小妖精！ 真拿他白·铁面无私·疯起来患者都害怕·实习医生闻风丧胆·石是hello kitty？ 高兴揉两把不高兴就踹飞了出去浪？ 谭乐这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第132章 来个壁咚 柳瑞熙简直要疯！ 敷着面膜吃零食追剧的悠闲时光她刚享受了半个小时就被领导喊回去加班。 加班？ 加个der啊！ 正经人谁休息日中午不想着约会看电影搞搞黄，跑出来喊员工加班？ 那个姓白的怎么回事啊！ 能不能行啊！ 一把揭下面膜砸进垃圾桶，柳瑞熙翻了手机找到白石的电话就拨了出去。 “怎么还没给他办了！你是废物么？！”白石刚一接电话，柳瑞熙的吼声就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车载音响与手机连着蓝牙，这一嗓子几乎震破车窗，连旁边停着一起等红灯的车似乎都能听见… 白石：…… 白石：你看我像是不努力的样子么？ “大周六的！你就不能约着看电影、吃饭、去他妈的开个房！”柳瑞熙怒气直冲云霄，“一天天的净巴巴儿给我打电话问，我家乐乐去哪儿你知道么，我家乐乐在忙什么，问这有个屁用！你他妈的追啊！” “他喊你回去加班了？”白石好不容易才插了句话。 “白医生，白博土，白哥！这根本不是重点啊喂。”柳瑞熙把床上的小电脑桌捶的梆梆响，“你得追啊！追你懂嘛！逮着空就培养感情啊！光一天天的当个怨妇那是追人么？” 有道理。 有个屁的道理，他是不想么！ 他电脑上次中了木马不都喊着谭乐上门了么！ 昨天他不也去他家刷存在感了么！ 更何况他还帮着找中介、租房子、搬家！ 哪个事儿他做错了？！ 见他半天没说话，柳瑞熙把自已都给气笑了，“合着你这么久光当舔狗了！你上学的时候没人追过你？你没见过别人怎么追女朋友？就算没吃过猪肉也得见过猪跑吧！” 白石很想说没有，但是又想起在大学的时候，好像同宿舍的几个人的确是没少追妹子，只是好像结果都挺悲壮的… “所以，我应该怎么追？”白石问的极其虚心，那语气，林清潇听了都能当场泪崩。 “自已个儿百度去！”柳瑞熙理直气壮，“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怎么追！” 好家伙。 听君一席话，宛如庄周开净化！ 前面的悦达起亚已经停在了大厂外的道牙子上，白石跟在后面也找了个差不多的位置将车停好。 只是… 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是跑出来搅相亲局的喂！ 小西装穿了，小领带打了，小造型做了，跑他公司里看他加班？ 他有些心虚的问柳瑞熙，“那个…我现在在你们公司楼下，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上去呗！给我们组长往墙上一按来个壁咚，小嘴儿一亲小腰一搂回家睡觉去！” 他就不该问！ 挂了柳瑞熙电话，白石坐在车里犹豫对策。 第129章 狗屁的对策，他能有什么对策？ 他也跟宿舍里那二傻子一样跑谭乐家楼底下点心形蜡烛去？ 他也跟宿舍的另一个二傻子一样抱把吉他跑谭乐楼底下唱歌去？ 或者他也跟宿舍的三傻子一样上图书馆帮谭乐占座儿去？ 一群完蛋玩意儿没有一个靠谱的。 白石愤愤的将手机从支架上拽了下来，柳瑞熙说了，不行百度去。 那就…嗯…百度查查呗。 【如何正确地向心仪的对象表白。】 【不要说“做我女朋友吧”或者“愿意做我男朋友吗？”这两种句式。】 【正确的表白方式应该是：“从这一秒开始，你是我女朋友了。”恩，就是简单的陈述句，告诉对方这个结果就好了。“女人！给我记住你这辈子都是我的！”霸气吧，颤抖了吧，如果你再有个鱼塘那就妥妥的了，成功率百分百。】 “从这一秒开始，你是我男朋友了。” 不行不行，太娇羞了，不适合他。 那这句，“谭乐！给我记住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不行不行，这个味儿太冲了！ 乐哥同意不同意他是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但凡能憋着不吐就算中枢神经系统紊乱。 换一个换一个。 【怎么委婉的向男生表白？】 【1、偷换概念式表白，巧妙的偷换会与不会，愿意与不愿意的概念，这样不会使表白显得直接生硬，即使被拒绝也不会觉得尴尬。】 你要不跟上个回答问题的兄弟打一架吧，你俩搞辩论呢？ 【2、推拉式表白，这种表白方式较为暧昧，在对方也对你有好感的前提下使用效果最佳】 好好好，这个好这个好，例子呢？！ 你举个例子啊！ 【3、理工男式表白，有时运用一些科学常识来表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利用人体内水的含量来制造一个表白套路，既能表现自已的知识底蕴，还能展现自已的风情万种。】 怎么说？ 静脉是导血回心的血管，起于毛细血管，我对你的爱一样起于细微处至于心房… 或者，你微笑的样子从视网膜光感受器开始，到大脑枕叶视中枢最后永远留在我的海马体… 他的老恩师要是知道了，甭说评副高的事儿，不把他逐出师门都算他心慈手软。 不行不行还是换一个吧。 【4、交换礼物型表白，这个套路比较有新意，将自已比喻成礼物，着实让女生猝不及防。】 白石：？？？ 白石：好了别说了你已经让我猝不及防了。 这帖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已在写些什么？ 再换个关键词吧。 【聪明人如何让自已心仪的男人对自已表白呢】 【对暗恋的男生表白的话有哪些呢？女生积极跟你聊情感话题时，表明她早已拿你当自家人了。或许那一个追求完美她的男孩儿，压根不会有。她，仅仅虚晃一枪而已，她最想见到的，就是你的心态…】 所以昨天晚上谭乐和他聊感情问题是把他当作自家人了？ 那按照这个套路下去，他应该带着科里的小姑娘去谭乐面前，然后跟他说，这小姑娘追我呢，你同意不？ 这招数他试了啊，上次发照片，谭乐根本就没搭理他！ 【我刚买的长裙，好看吗？古代人说“土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已者容”。假如一个女人，在衣着打扮上，一直征询你的建议。你需要当心了…】 白石低头看了看自已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终于找到适合的了！ 在车里找好角度找好光线自拍了几十张，最终在一堆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里选了一张笑容最自然的，又扔进美图秀秀套了个滤镜。 点击发送的时候，他看着聊天对话框里最后的一行小字，笑得嘴角直线上天。 【“谭乐”拍了拍我的八块腹肌直流口水】 第133章 日落城堡 谭乐正写着代码，见微信有消息提醒，快速的使用快捷键将弹窗打开。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张白石的照片。 蓬松的头发像是专门吹出了造型，肤色在阳光下白的都有些刺眼，双眸深邃似乎能洞察人心，眉毛修长而整齐，鼻梁提拔唇形丰满，唇角微微上翘带着一抹自然的微笑。 浑身散发着自信和温暖的气质，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挺拔。 谭乐赶忙低头去看键盘照快捷键想要关掉聊天框，却见一条新的消息出现在屏幕下方。 【我新买的西装，好看么？】 西装？ 谭乐这才又仔细瞧了瞧，白石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外面搭的是件浅灰色的西装，领带搭配的是黑白条纹的款式，衣着显然是经过精心选择的，一切都彰显出合身和优雅。 谭乐快速的在聊天框里敲了【好看】两个字发出去。 正准备切出去写代码，见聊天框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不免的多等了几秒。 “谭组长，服务器怎么…”程果端着笔记本走了过来。 谭乐手忙脚乱的关掉聊天框，这才清了清嗓子，状似淡定的转头看向程果，“服务器出什么问题了？” “这是…这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程果呆愣的站在原地，脸上也冒出了不太自然的红晕，“他…他…” 第130章 “我问你服务器出什么问题了。”谭乐声音里明显带着愠怒，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程果抿了抿嘴唇，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谭乐的桌子上，这才继续说道，“服务器那边…” 等公事聊完，白石那边也没见回话，谭乐将微信再次缩回右下角的工具栏，只是写代码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 刚刚那个缺心眼儿帖子呢！ 长裙好看以后呢！！ 【一个不喜欢你的女孩，她才懒得理你呢，假如你也喜爱她，能够送她一件衣服揭穿一下。感情，最开始时就这样蜿蜒盘旋的。】 完了？没了？ 这群人回答问题有没有考虑到底看帖子的人是第一人称还是第二人称？ 合着他还得把帖子发给谭乐，然后看看谭乐会不会给他买新衣服呗。 做什么美梦呢，乐乐自已身上穿的还是特价美特斯邦威和地铁口40一件的格子衫，给他买衣服，会不会要求过分了点？ 那么，他这会儿该干嘛？ 要不逛街给谭乐买衣服去吧？ 只是穿着这一身跟中介似的逛街会不会有些离谱？ 正犹豫着就见柳瑞熙骂骂咧咧的从公交车上蹦下来，这会儿正准备往大厂里跑。 白石赶忙开了车门出去，柳瑞熙见他也是一愣，嘴巴快过脑子的问他，“穿成这样准备给谁出殡？” 白石：…… 白石：不生气不生气，乐乐都说好看的，她只是不懂欣赏。 “电话都挂了快两个小时了你怎么还在楼下守着？”柳瑞熙满脸不屑，“你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以为跟楼下一直蹲着他就能下楼来找你吧。” “我这不正准备上去呢么。”白石咽了下口水，明显底气不足的给自已辩解。 “服了你了。”柳瑞熙冲着白石肩膀一拳一个字，“就是因为你不努力，害得我周末还得加班！”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白石还想逃跑来着，结果被柳瑞熙揪住，愣是那把几拳全给抡完了才舒坦。 白石揉着肩膀，略显谄媚的看着柳瑞熙，“这不是全得靠您当僚机嘛，我这连个理由都没有就上去，不显得有些…” “大哥，你是在追我们组长，不是在跟他谈网恋。”柳瑞熙停下脚步甚是无奈的看着白石，“现在节奏这么快，你该不会还等着我给你传纸条儿吧，你就当自已是个送外卖的！带着吃的上楼，大大咧咧的进公司里嘘寒问暖，他还能给你轰出来不成？” 白石疯狂点头，就是就是。 “你去日落城堡家买那个落日慕斯和提拉米苏，多买点儿，我们组一共六个人，他家的焦糖玛奇朵也不错，顺便再买点拿铁什么的，谭组长平时不咋爱喝苦了吧唧的东西，你给他买个柠檬茶的就行。”交代完，柳瑞熙直接进了电梯。 白石：…… 白石：明白了，把他家店买空。 买好东西刚一出电梯，就见柳瑞熙正拿着pad的站在谭乐旁边商量着公事。 白石紧了紧手里的两大袋甜品，爆红着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不是白医生嘛。”柳瑞熙正冲着白石，见他来了也不谈公事了，小碎步跑着就来接他手里的蛋糕，“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说罢还冲着白石使了使眼色。 “我从你们公司楼下路过，看灯亮着就顺路…”白石越说越小声。 白石：天哪！我都在说些什么。 “来找我们谭组长呀。”柳瑞熙接过两袋子东西，推着白石就往谭乐的工位上带，边走还不忘边说，“你对我们组长可真好，知道他不爱喝苦的还专门给买了…这么多的柠檬茶。” 有毒吧有毒吧，让你买焦糖玛奇朵拿铁咖啡，你全买成柠檬茶想酸死谁？！ 谭乐看了一眼白石有些意外，但见人就杵在自已的面前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未等他开口，柳姐再度发力。 “谭组长，你中午就喊我们来加班了，是不是还没吃饭，要不正好吃点甜品休息一会儿？”说罢也不等他批不批准，把两块蛋糕放在他电脑桌上，抱着剩下的十几块蛋糕转身就进了茶水间。 办公室里的其他四个人见状也起身往茶水间走，程果走在最后，还想再停留一下，柳瑞熙搂着她脖子就薅了进去。 气氛再度陷入沉默。 白石不知该把自已略显多余的手脚放到何处。 谭乐也甚是不自在，始终垂眸看着电脑桌上的两块蛋糕仿佛要用眼睛分析出配方来。 “你尝尝柠檬茶。” “你穿西装挺好看的。”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白石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谭乐脸上也有了松动。 “你没去相亲？” “你要去相亲？” 两个人再度同时开口。 这下连谭乐也绷不住了，脸上的严肃一扫而空。 第134章 廉价 “我怎么可能会去相亲。”白石幽幽叹气。 他有些不敢去看谭乐的反应，仰着头看向天花板轻声地将心底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说出，“我喜欢男的，你觉得我父母可能会帮我找个男的相亲么？” 男的？ 谭乐拿着蛋糕叉子的手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白石问，“你喜欢赵远那样的？” 赵远？ 谁？ 第131章 啥玩意儿？ 见白石怔愣，谭乐赶忙解释，“就我们公司二老板，你昨晚上见过的。” =( ) 小矮矬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白石急的要泪崩，“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那样的！” “可他喜欢男的。”谭乐指了指赵远的办公室门，“他现在有伴儿，估计…” “没伴儿我也不喜欢他！”白石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只是取向是男，不是说是什么男的都行。” “我也没说让你和他凑对儿，我的意思是他这方面的资源多能给你介绍…” “我又不是谁都行！”白石气鼓鼓的，“我不能因为自已喜欢男的就矮人一头随便找个人凑合。我要的是一段真正的感情，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人都行。” “没让你找人凑合，只是感情都是培养的，你找伴儿其实和相亲一样，先认识，再相处，觉得不错了就继续，觉得不合适了就分开。”谭乐垂眸戳了块蛋糕放入口中，提拉米苏里的咖啡香气浓郁，竟让他吃出了淡淡的苦涩，“反正都得找，不如找个条件好点的，今后生活也不会辛苦。” “我上哪儿找条件比我好的。”白石不以为意，“再说了我又不缺钱，何必为了什么条件不条件的找个自已不喜欢的。” 暗示的还不够明显么？ 要不再茶一点儿？ 白石叹气再度开口，“喜欢一个人比什么都重要…” “喜欢没那么重要。”谭乐忽地放下叉子，唇角勾起微笑看起来竟有些残忍，“喜欢或者爱，亲情或是爱情对于穷人来说都是不重要的东西，穷人的感情远比想象中的要廉价，廉价到可以在几百块和亲生子女之间做取舍，廉价到可以为了几千块钱就放弃梦想。” 白石有些诧异的看着谭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谭乐也觉得自已的话说得有些冲动，他从托盘上拿起叉子低头将盘中最后的一口蛋糕吃下，几番调整呼吸才再度开口，“蛋糕很好，别再买了，太贵了。” 白石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见程果已经从茶水间里出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保温杯，看款式和谭乐家里的一模一样。 她将保温杯放在谭乐的手边，看向白石的表情甚是平静，只是白石看出了她一丝丝的得意。 “服务器还有问题么？”谭乐将键盘前的柠檬茶放在了一旁，再度切回工作页面问程果。 程果点头，“已经调试好了，就等着接数据库了。” “喊柳瑞熙出来做ul，周一上午ul要出初稿给甲方。”谭乐说完回头又看了一眼还傻坐着的白石，“我忙了，你要…” “我电脑坏了。”白石回答的又快又响，“借你公司电脑写论文没问题吧！” 柳瑞熙：没问题，但是有病。 柳瑞熙：让你带他回家！你留下陪他加班是什么鬼！ * 顶头上司＆顶头上司的舔狗都是工作狂怎么破！ 柳瑞熙用lllustrator一边拉渐变一边内心咆哮。 左边的两个货已经三个小时没动了，而且那个号称上门追夫的家伙，写论文写的手都有幻影了。 瞅瞅那打字速度，就算是在网上跟人对线她都骂不了那么快！ 柳瑞熙默默地用余光瞥了一眼白石，屏幕上的确开的是word。 又偷偷看了一眼谭组长，pycharm界面，没错。 说好的追夫呢？ 你就是这么追的？ 理工男的脑回路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还是得靠她！ 【找话题创造机会啊！】 发送。 “你ul做完了？” 还没关掉微信页面，谭乐的头就已经凑到柳瑞熙的显示器前，柳瑞熙手忙脚乱缩了微信页面，咳嗽了两声给自已解释，“刚做完首页…” 救大命，谭组长到底有没有认真写代码啊！怎么她干啥都瞒不过。 回避着谭组长的x光射线一样的眼神，柳瑞熙给搜索页面的ul拉着锚点，就听那边不争气的舔狗白“啧”了一声。 大哥你这个“啧”有点刻意了。 演技不行啊。 “我医院有事得先走了。” 柳瑞熙：？？？ 柳瑞熙：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见谭乐看向自已，他一边给医院回消息一边快速解释，“患者突发癫痫，正在抢救，我是他主刀。” “用我送你么？” “…用！” 她说什么来着！ 学霸就是学霸！ 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囫囵吞枣！一通百通！ 第135章 你的梦想 医院里的医生在周末大多是不需要坐诊的，更何况这会儿天黑了，来医院看病问诊的人潮早已散尽。 白石指挥着谭乐将车一路开到了外科住院楼的坡道上。 车还未停稳，就有一个短发的女医生快步跑着迎了出来，见来人是白石，立马开始汇报。 “患者本来已经符合出院指标，周一就能给他办理出院手续，可刚刚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癫痫，周医生一直在抢救，主任那边已经通知了，现在还在赶来的路上…” “血象、生化、血药浓度都查了么？”白石开口询问。 “正在等结果，应该马上就出了。”棠亦禾快速回他，“已经向护土长申请手术室了，随时可以准备开颅探查。” 第132章 电梯发出清脆的声响，从主驾下车的谭乐将副驾的车门关闭，看着白石消失在电梯里。 他站在住院部的大厅，看着红色的数字不停上跳，直至在七楼停下。 仿佛能听到电梯到楼层时清脆的声响。 这里曾是你的梦想，现在有他替你完成了。 而且你看，在这里，他是会发光的。 正想着，有保安喊他挪车，谭乐低头道歉驱车离开医院。 * 赶到神经外科住院部的时候，患者情况已经稳定了，这会儿心脏监护仪正发出平稳的声响，仪器上的数字也趋于正常。 有护土推着急救设备从病房里出来。 白石冲着病房里正擦汗的周文用点了点头，周文用立马闪身走了出来。 “注射了两剂的苯妥英钠，具体原因还在排查。” 白石蹙眉思索，见一旁站着一个中年女人，这会儿想要进病房看情况，却又裹足不前，他不免疑惑开口询问，“患者今天的饮食情况你还记得么？” 女人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大滴大滴往下流，半晌才开口说道，“早上就是正常的白粥、馒头和一个鸡蛋，中午也是按你们的要求吃的面条，下午的时候孩子给送了中药…” “中药？”白石压抑着怒火继续询问，“从哪弄来的？” “我家那口子的三姨夫是个郎中，他来给切的脉…” “所以，你们给他喝中药了？”白石暴跳如雷，咬牙切齿的问她，“你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么你就敢给他喝中药？是着急送他走么？” “他现在身体不好，我也是着急给他补一补…”女人急于解释，说出的话都有些难以听懂，“里面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我去要点专门抓的，光里面的犀角我就拿砂锅熬了三个多小时。” 着急补一补？ 她知道现在这人刚做完开颅手术么？ 二级手术做下来花了多长时间她自已不清楚么？ 一天天查房交代n遍的不要乱吃东西这是当耳旁风给听了？ 而且谁知道这人的什么三姨夫给开的中药具体有什么成分，又是什么成分导致的癫痫？！ 白石掐着太阳穴，控制不住的想骂脏话，“他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么？大卡车撞得人都快碎了给送到医院的，光是那天开颅手术就做了六个多小时你都给忘干净了？你知道我们平时给他调整用药有多麻烦么？我们得看着单子上的各项数据，十几种药每一个是10μg还是5μg我们都要精准计算，生怕出一点差错。到您这儿了，说加就加，一加还是一砂锅，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医学院当教授？”（注1g=1000mg，1mg=1000μg） 女人脸色惨白，嘴巴张了又合许久没有说出话来，只余下扑簌簌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周文用见状赶忙拉了拉白石，骂两句得了，这家伙疯起来没边儿，别一会儿又被投诉了。 他赶忙找补，“患者现在已经情况稳定了，各项指标马上也能出来，不过周一出院时够呛了，你们还要继续住院观察几天。” 余光瞥见白石又要发癫，他赶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白医生也是一时着急你别往心里去，但是要记住千万别给他再乱用药、乱吃东西了，患者这个情况禁不住任何折腾了。” 白石跟个好斗的小公鸡似的还想再叨叨两句，被周文用薅着领子给硬拽出了病房。 “他管床医生呢？出了事儿人跑哪去了？还有，喝中药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上报？就由着他喝？”白石出了病房对着周文用就开始发火。 周文用摸了摸鼻子一指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她那会儿吓坏了，呼了我过来抢救。她一个规培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忙我就让她先回去了。咱都是那时候过来的。患者的事儿也不全怪她，她也不是时时刻刻盯着。” 规培怎么了？ 他规培第一年的时候，患者室颤不照样给人抢救回来了！ 还有那个心脏骤停的，不也是他给人抢救回来的？！ 白石从棠亦禾手里接过自已的西装披在了身上，叹了口气将心底的那股不爽尽力的压了下去，这才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梁媛低着头红着眸子，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样子，见白石进了办公室马上起身站在门边不敢说话。 白石垂眸瞥了一眼，嚯，连脚尖的方向都冲着门，完全是一副准备逃跑的模样。 他坐在不大舒服的椅子上，双腿交叠，这才缓缓开口责难，“哭什么哭，他现在死了么你就哭？” “我…”梁媛刚一开口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她转了身彻底面向办公室的门，半晌也没把鼻子里那股子酸涩给压下去。 “遇到屁大点事就就往死里哭，做医生是为了让你上医院里哭的？这么能哭你怎么不去找个火葬场上班。”白石一改被柳瑞熙狂怼时的乖巧模样，淬了毒的小嘴儿巴巴的。 说完了见梁媛还是背对着他双手疯狂的向着脸颊扇风，心底又觉得有些不忍，苦口婆心地开始劝慰，“你是做医生的，如果连最基础的情绪稳定都做不到，你说患者和患者家属还怎么放心把自已的性命交到你手里？” “他那会儿…”梁媛缓缓转身，她好不容易缓了点情绪，刚一开口便哽住了喉咙，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他那会儿数据特别不好，我以为…” 第133章 “当然不好，你术后谈话你怎么做的？”白石敲了敲桌子，“不能乱用药这事儿你没交待过么？本来好好的都该出院了你…。” “我跟他说了的…”梁媛赶忙给自已解释，“我真的该说的都说了。” “还有，他抢救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用药怎么治疗你本科课本上都没写么？你已经不是实习医生了，你是规培！！他当时刚送医院的时候情况多危险，急诊的都觉得救不回来了，好不容易等情况稳定才敢做硬脊膜外血肿清除。现在他整个人都是脆的，出院指标也是勉强符合。今天也就是赶巧了周医生值班，要是真让你上去抢救，啧啧啧…”白石顿了顿，语气里满是讥讽，“他根本就挺不到现在，我坐着火箭来也就刚刚赶得上给他宣告死亡时间。” 眼瞅着梁媛又要哭，白石有些不爽。 这情绪也太不稳定了，真的适合做医生么？ 而且他都劝过她了，怎么还在哭？ 接下来他该干嘛了？ 总不能给她递抽纸抹眼泪吧。 眼见气氛僵持，好在周文用适时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检验结果出来了，你看一下。” 第136章 海军蓝 周三，白石休息。 谭乐最近忙着新项目，几乎是住在了公司。 什么九九六，零零七，在谭乐这儿统统不存在。 他这几天只有两种状态，写代码或是睡觉。 柳瑞熙怨声载道，每次向白石汇报谭乐行踪的时候都不免抱怨。 好好的一个项目，按正常工期怎么说也得四十天以上，现在压缩成十五天交初稿，这工作量完全是不把他们当人看。 钱是赚的多了，但是命快没了！ 公司的另两个小组手上也各有项目，最快也要等到周五才能合作。 而周四之前，他们小组需要将所有的工作流程理顺，将所有的代码逻辑搞通，这样在其他同事一起协作的时候才不会出岔子。 白石原本还想着找个什么好借口去见谭乐，细一想车停在大厂的楼下，论文在谭乐的电脑里，家里的电脑上中着木马，二手车贩子联络上了买家。 他甚至都找不到一个不去见谭乐的理由。 于是，周三一大早，白石打扮的漂漂亮亮，提着甜品带着花杀去大厂。 坐着拥挤的电梯上了十一楼，刚下电梯隔着公司的玻璃门便见程果从茶水间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谭乐。 两个人明显是在交谈着些什么事情，程果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白石甚是不悦，按门铃的力度够给患者做一组心肺复苏。 “你怎么来了？”谭乐看着门外的白石略显惊讶。 小孩这次穿的是正统的三件套式西装，西装外套是深邃的海军蓝色，与他白皙的皮肤颜色相得益彰。 内里的双排扣马甲笔挺，将他窄腰包裹的恰到好处，外套的剪裁精湛，无论是袖口还是袖子长度，都完美契合他的身材，裤子延续了整套西装的风格。皮鞋则是黑色的，锃亮发光，让他的整个形象衬得像是广告立牌一般完美。 白石微微侧头，似是故意的整理一下领带，那是一条深蓝色与银白色的精致条纹款式，为整个着装增色不少。 将手里的那盆冬美人往谭乐怀里一塞，他笑的温婉可人单纯无害。 柳瑞熙默默将视线从白石的身上移开，盯着谭乐刚放在工位上的一大盆多肉，惊讶赞叹出声，“谭组长，他给你送的是什么花呀，紫色的粉嘟嘟的，好特别！” 花儿？！ 站在谭乐身后的程果也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瞥了一眼。 天蓝色的粗陶瓷盆里，七八株老桩冬美人开得正灿烂，无论是状态还是形态都很好，叶片上一点浮灰晒伤都没有，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打理过。 “不就是多肉么？”程果撇嘴轻嗤，“我家楼下的超市里也有卖的，浇水就能活，三五块就…” “当然好看，这盆花是他十四年前送的。”白石绕过程果直接回答起柳瑞熙，“我的生日礼物。” 白石恨不得把十四年前几个字拿扩音喇叭喊出来。 “十四年前？”柳瑞熙赶忙扫了一眼一语不发的谭组长仿佛在确认真实度，“就是这一盆，你养了十四年？” 说起这个白石愈发骄傲，“这个不是原先那盆，那盆在我家里，这一盆是叶插出来的小苗，我从这么小一片…” “找我有事？”谭乐有些害怕听白石说起这些事情，他将视线从冬美人上移开，压了压太阳穴略显疲惫的打断两个人的交谈。 “我想带你出去一下。”白石笑的暧昧，微微歪头在谭乐耳边轻言细语，“你的车，卖了八万七，跟我走不走？” 尾音轻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谭乐的脖颈染红了他的耳尖，谭乐不自然的转身离白石远了几分，眼神里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真的？” 谭乐不大确信，就他那辆破二手悦达起亚，甭说八万七，能卖四万七都算是高价了。 身为同事，程果从没见过谭乐露出过笑容，这不免让她觉得心慌，她向前迈了半步想要阻拦。 “我跟他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谭乐已经从椅背上拿了衣服，“工作上有问题给我发消息，至于赵远那，去帮我请个假。” 看着两人远去，柳瑞熙愉快地哼着歌拆着白石带来的两袋甜品。 第134章 程果愤愤的端着杯子正欲离开，就听柳瑞熙拿了块蛋糕给她递了递，“果果，咱们一起去茶水间吃吧。” 程果一怔，有些不解柳瑞熙的态度，眯着眼睛正在思考，就听柳瑞熙又说，“趁着组长不在，咱们去吃瓜。” * 二手车的过户远比想象中的要简单。 许是因为白石钦点的关系户，这个中介办事效率极高，不但将所有手续该填的该复印的证件全部准备好，连带着排队都排的恰到好处，他几乎没有任何等待，不出二十分钟便拿着过户完毕的单据从车管所里出来了。 想起上次来车管所办事的流程，谭乐不免感慨。 手机上很快收到银行卡到账提示，谭乐反反复复的看着卡上多出的八万七千块，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原先的老板拖欠的工资一共是十二万，虽说一来二去的还是少了三万多，但总比车子一直砸在手里要强，再加上今后不用考虑养车的费用，下个月即便依旧按照之前还钱的进度，年底之前也能过得宽裕不少。 这是谭乐有生以来银行卡里余额最多的一次，也是他第一次有了买点东西的冲动。 许是过惯了苦日子，他想得起来的东西似乎并不符合他现在想要“消费”这一事的定义。 无论是花一大笔钱去兰州拉面或是家常小炒吃一顿，或是花一大笔钱去美特斯邦威之类的买几件衣服这种事情，不管怎么听着都有些离谱。 租来的房子平日里基本不怎么住，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存放家当的地方，如果真的要在上面有所花费，还不如在公司买一个更好的折叠床有性价比，至于其它的事情，他更是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他看了眼身边还在傻笑的白石，不知怎得忽然开口问他，“你有喜欢的东西么？” 第137章 木质香气 逛街？ 谁敢想谭乐会带着他逛街？ 而且直奔商场一层的奢侈品专柜？！ lv？prada？gucci和hermès？ 这人是不消费则以，一消费就往野性消费的路子上狂奔么？ 白石从一堆九百多块钱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皮筋上移开视线，转身冲着殷勤的柜姐小声询问，“那个，就是问一下，咱家店最便宜的东西是什么来着。” 还未等柜姐回答，谭乐已经直奔成衣专区了。 好家伙，这是豁出去了。 好不容易将他从成衣专区拖走，还未与柜姐交谈，却见他又去看了配饰… 他家配饰谁买谁是冤大头！ 丑的要死还不耐磨，动辄就是大几千，谁疯了心会买这玩意儿？！ 把他家袖扣从设计到质量损了一个遍，白石说到最后都害怕柜姐会拿着拖把把他轰出去。 终于把人给拉了回来，这次他见谭乐一直跟在身后，这才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找全店最便宜的… 嗯，买最便宜的就行。 柜姐：懂了，西装男是金主。 柜姐：懂了，金主不舍得花钱。 默默将两人往香水专区引，她指着一瓶只有半个掌心大小的香水开始介绍，“这款是我们的大地男土淡香氛，前调是柑橘和胡椒、中调有木质香气和打火石香。非常适合性格沉稳的男土。” 白石眼波流转细看了一眼香水的标价，五百多在他家的确算便宜，就它了！ “乐乐，我喜欢这个，给我买这个。”白石喊出了一副没见过世面气质。 柜姐：？？？ 柜姐：他刚刚在…撒娇？？？ 柜姐：打扮得像个霸总，没想到居然是霸总的？？？等一下，小宠物这么勤俭持家他们在玩什么play？？？ “店里还有另外一款乌木香型可能更适合…”柜姐殷勤地冲着谭乐介绍起来，态度一改从前。 “不用，我就要这个！”白石将香水瓶子攥在手心，好像生怕谁给抢走了似的。 柜姐一瞬不瞬的盯着谭乐，等待他的下一个举动。 “买。”谭乐咧嘴微笑，爽快的从兜里掏银行卡，“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我喜欢，我特喜欢有柑橘气味的大地香。”白石捧着香水往自已手腕上喷了一下，伸去了谭乐鼻下，“你闻，这个味道闻起来特舒服，有种阳光的感觉，还有淡淡的甜香。” 见白石伸过来得到白皙手腕，谭乐拘谨的微微低头，有些贪恋的深呼吸这股气味，在白石手腕远离的那一时间，大脑皮层才开始分析起这股香气。 柑橘、胡椒、木质香气和打火石。 柑橘清冽，胡椒没闻出来，至于木质香气和打火石… 这不就是他双十一特价二十三块钱四斤的特价洗衣液的味道么？ “你是真的喜欢？”谭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有些不确定的问他，“不是出于什么其他什么原因？” 既是想帮他买个喜欢的东西，何必委屈自已？ 而且这香水闻起来味道这么普通，甚至有些配不上白石。 整家店琳琅满目的珠宝腕表领带西装哪个不比这个强？ 白石还在端详着手里的香水，脸上有无法克制的喜悦，他笃定回答，“我是真的很喜欢。” 真的？ 喜欢么？ 就像对他的感情一样么？ 刻意放低自已的标准，放缓了自已的脚步，只为了能够让他跟得上？ 第135章 谭乐始终没有再说些什么。 临到电梯口的时候他忽地顿住脚步，有些局促地向白石解释，“我公司那边我忽然想起个事情要打个电话，你帮我去买一份午餐打包带走…” 他擅长隐瞒，却并不擅长说谎，一句简单的谎言都让他紧张到手指出了一层薄汗。 好在白石这会儿还沉浸在收到礼物的快乐之中，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见白石走远，谭乐返回店里找到之前的柜姐，“我看中了一条皮带，今天可以结账，但是不方便带走，可以帮我送到这个地址么？” * “患者黎晖，男34岁，o型血，既往病史不详，突发严重头痛、意识丧失和右侧肢体无力。急诊检查确诊急性脑溢血。ct结果显示左脑半球有脑出血点。” 急诊的医生快速汇报，白石面色凝重的看着ct片子下判断，“手术不及时会导致永久性脑损伤甚至死亡，我这边可以先开台，你们去找家属签字。” “家属不在，送他来的是公司同事，医务处的已经在找人签字了。” 白石没有去管具体的细节，手术只要有人愿意签字就行，他在观片灯前看片子的表情格外严肃认真。 出血点的位置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悬挂在布罗卡区和运动皮质区之间。 手术室内一片肃静，只有呼吸机的低声嗡鸣，伴随着白石的专注呼吸，护土快速的帮他穿戴着手套，随时准备开始这场手术。 无影灯下，脑内的出血情况可谓可怖。 一助将大部分出血冲洗干净，白石小心翼翼地开始探查大脑组织，顺着可辨识的血管一点点的寻找出血点。 每一步都慎之又慎，以避免导致进一步的伤害。 找到了。 他使用止血钳尝试止血和修复受损的血管，手指上下翻飞，将第一个出血点修复完毕，只是情况仍是在逐渐恶化，一定还有别的、更大的出血点藏在他看不见的位置。 手术室内的气氛变得紧张，时间仿佛停滞。 白石一连修复了四个出血点，患者的情况已见平稳，他微微挺了挺身体喘了口气，有护土前来帮他擦汗。 “这好像还有个新的出血点。”一助忽地有些紧张，用吸血管指了指一处并不显眼的位置，脑组织包裹下的血管正在汩汩的向外冒着鲜血。 白石定睛看向那个位置，用止血钳小心地夹住受损的血管，一助迅速将吸血管引入，吸去喷涌而出的鲜红血液。 “血压下降，60/40，心脏…”二助盯着屏幕汇报，“是室颤。” “准备除颤仪。”白石命令道。“200焦。” 二助快速的将机器的参数设定好，随着他的一声“离手”，除颤仪发出高电压的点击声。 病人的身体猛烈颤抖，心律依旧异常。 “250焦。”白石再度命令。 “离手。” 又是“砰”的一声。 病人的身体再度巨颤，几秒后忽地恢复了正常的心律。 心电图上的图像逐渐变得规律。 白石缓缓吐出一大口气，正欲继续手术，却见之前缝合的一条主血管爆裂喷涌出一大股的鲜血…… …… “手术失败，宣告死亡，死亡时间…” “14点47分。” 第138章 这是约会 “楼下有个人加班加死了。” 柳瑞熙没由来的一句话把半个办公室的人都整的不淡定了。 “真的假的？”有人立马起身询问。 柳瑞熙将自已的显示器屏幕转了过去，“真的，刚刚咱们楼的物业群里有人发出来了，据说救护车拉走的时候眼睛都流血了，可吓人了。” 谭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用余光去看柳瑞熙的显示器。 是一个男人躺在担架上，有两个医护人员正把他往救护车上放的照片。 男人的看起来格外普通，像是照着刻板印象中的程序员的一样，格子衫，牛仔裤，啤酒肚，没头发。 见谭乐也看着她显示器，柳瑞熙赶忙将微信群里的下一个视频给打开，视频里人声嘈杂，连围观的同事也都躲到远远的地方去，根本没一个敢靠近的。 谭乐不免想起上个公司里的事情。 正在加班的同事忽然昏厥，救护车来的时候医生说同事已经瞳孔扩散了，带去医院抢救了几个小时，最终也不过就是换来了一纸死亡通知书。 公司老板因为这事赔了不少钱，最后连自家房子都抵了出去。 公司勉强地运转了几个月，谭乐怕找不到新工作不敢辞职。 只是一个发不下工资的公司注定无法坚持下去。 老板将他老婆的“爱车”抵给谭乐，只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承诺，“日后等我有钱了，我一定换回这辆车。” 这一句承诺谭乐足足守了一年半，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他看见前同事发的朋友圈才知道，前老板现如今在老家开了饭店，早已经有钱还他，不过一辆二手的破车，哪里值得花十二万去赎回？ 许是办公室里的聊天太过吵闹，赵远从自已的办公室里跑了出来。 他一脸懵逼的听着柳瑞熙讲述着楼下的事情，脸色越来越凝重。 直到最后他才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说出了一句，“今天咱们早点下班吧。” 瞅瞅。 第136章 一条鲜活的人命，换来的只是一句今天早点下班而已。 将电脑关闭，谭乐刚刚起身便见赵远又凑到了自已的旁边，“谭哥，甲方那边问进度…” “等明天再说吧。”谭乐不想理他，从柜子里翻出背包转身离开。 大厦里人潮涌动，似乎所有的公司今天都幡然醒悟，明白“加班”的坏处。 电梯里，有人叽叽喳喳的聊着死去程序员的生平。 普通男人，三十多岁，靠做程序员养家糊口，身体一直不大好，每次单位体检都能查出一大堆异常，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几乎样样占齐，年后刚返工的时候就发现有脑梗的迹象，只是一直不敢请假去医院。 似乎一切的悲剧都找到了源头。 他与他又有什么差别？ 不过一样的疲于奔命罢了。 出了电梯，谭乐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不知今天第几次的翻看微信聊天记录。 【白石：医院的工作餐好难吃。】 【白石：我想吃你做的炒胡萝卜。】 【白石：你看这帮实习生写的病历，给狗看狗都看不懂。】 【白石：病历.jpg x n】 【白石：就是这个坏人天天偷喝我的冰咖啡。】 …… 将消息翻到了一周以前，谭乐再度看着白石发来的自拍照片。 隔着手机屏幕，他与那双深邃的眸子对视。 似是被窥探到了心底最隐蔽的秘密。 这次他终是没再犹豫，拨通了白石的电话。 * 秋高气爽。 晴空万里。 宛如一幅宁静而宏大的画布。 深邃的湛蓝，仿佛是天空和大地之间的无尽深渊。在这澄澈的蓝色之下，太阳逐渐落下，洒下金色的余晖，照亮了天空的边缘，形成一道耀眼的光环。 白石躺在住院部的天台，身上的暖意已经被秋风带走了大半。 他不想回到办公室去休息，只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学医十几年，面对手术失败这种事情早已麻木。 只是，每次手术失败后的心情都很难快速调节，他总会陷入自我怀疑与自我辩证的状态。 鼻腔里还有鲜血的气味，他闭上眼，手术时的所有过程便在眼前再度重现。 每一个血管的出血点寻找、步骤… 每一次找到出血点时，持针器穿针、引线、打结的动作… 还有事情没有达到完美的状态，如果能够再快一点寻找到出血的主血管… 如果能够在血管爆裂之前提前发现异常… 如果提前几分钟将软化血管的药物加大剂量… 患者或许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他不知在脑中演练了多少次手术流程。 只是手术并不是数学题，只要选择对的方法就一定会有正确的答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白石伸手将电话摸了出来，闭着眼睛按下了接听键。 “白石，是我。” 电话那端的声音略显陌生，白石皱着眉毛睁开眼睛看了眼联络人。 谭乐啊。 等一下是谭乐？ 这个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家伙怎么会想起来给他打电话？ 他一骨碌坐起身，用略显慵懒的声音回他，“乐乐，怎么想起我了？” 只是许久未说话的嗓子声音格外沙哑，故作轻佻的尾音也遮掩不住他的疲惫。 “你是，又病了么？”谭乐心脏狠狠的疼了一下，他攥紧手机，语气里是压抑不住地关怀，“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你平时别老喝那么多冰咖啡…” 白石打了个哆嗦继续嘴硬，“我就病那一次还让你给撞见了，平时身体好着呢！” 话音没落，白石一个喷嚏打的山响，谭乐将手机从左耳边移开，换到了右耳继续接听。 “我今天下班早，想请你吃饭。”谭乐鼓了好大的勇气才将话说出口，最后的几个字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请他吃饭？ 谭乐开窍了？！ 这哪是简单的一顿饭，这是约会啊同学们！ 白石从地上一骨碌爬起，再度确定，“你要请我吃饭？” 谭乐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给自已解释，“你帮我卖掉车子我还没好好谢谢你，今天正好下班早我就想请你吃饭…” 最后的几个字，他声音小到自已都听不清楚。 第139章 我是主刀 加班一周多，谭乐终于有机会再次回家。 这次房间里显得格外凌乱。 门口整齐摆放的拖鞋被甩的东一只西一只，白糖罐子放在水槽里，烧水壶开着盖子放在案板上，喝水的杯子在冰箱顶端，被褥枕头全堆叠在一起。 他默默的将所有东西收回原位，走到窗边时看见了书架顶端的那一盆果冻乙女心。 一周多没被太阳直射的乙女心明显徒了不少，叶片高了一大截，纷纷地向着阳光的方向倾斜。 唯独那一串绽放着的花花剑没有丝毫的变化。 多肉的花朵与正常的鲜花并不相同，似乎有着更为冗长的花期，他伸手拨弄了几下花冠，黄色的小花摇曳，垂坠的几朵宛若铃兰般的花朵摇晃了起来。 原来，这种微不足道的花朵可以开的这么久。 将盆子放回窗外，谭乐看向凌乱的床铺。 这小孩的睡姿不大好，睡起觉来整个床似乎都不够他折腾，连枕头都能被他压得变了形状。 第137章 他再度想起那日清晨时的景象，不免的面色潮红，唇边似乎还有他额头上的温度与气味。 只有一点点的触碰，他便知足。 抱起枕头，谭乐将脸整个埋入，仔细地嗅了嗅。 上面似乎还带有他的温度，热烈而灼热的温度。 如果… 如果可以的话… 只是不匹配、不对等的关系终究只能是悲剧收尾。 既是注定要be的故事，又何必要经历一番挫折浪费时间？ 将心底的情绪全部压下，谭乐默默地叹了口气，从背包里将h家的礼物盒拿了出来。 礼物包装得相当精美，精致的丝带缠绕在橙色的纸盒之外，连盒子似乎都能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只有这样的东西才配得上他，而这样的东西你又能买得起多少？ 谭乐自嘲地笑出了声，将盒子再度装回袋子里，郑重其事地摆在电脑桌上… * 谭乐很准时，六点不到便守在了医院门口。 白石今天没穿西装，他穿了件简单的米色oversize的卫衣配了条深蓝色的休闲裤，这装扮将他整个人衬得极具活力，乍一看倒有些像是大学生的模样。 谭乐将手中的袋子紧了紧，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他匆忙的将黑色的塑料袋子塞进白石的手里，像是犯了错一般解释，“我本来以为你经常穿西装才买的这个，这么看来倒也有些想当然了。” 谭乐越说越小声，最后的几个字几乎要听不清楚。 白石接过袋子，略显诧异的从塑料袋子里看见了橙红色的纸袋。 h家的？ 纸袋里还放着他家的硬质纸盒，他想掏出来看看是什么，却被谭乐压住了手腕，“回去再看吧。” 嚯，这么保密？ 难不成是什么羞羞的玩意儿？ 白石一副“我了解”的模样，冲着谭乐坏笑着点了点头。 谭乐刹那看懂了他的坏笑，匆忙解释道，“就是正常的东西，你等回家了再打开看。” 了解，h家，正常的，羞羞的玩意儿。 脑子里将h家的产品目录过了一个遍，白石猜的脑子都要转不动了也没想明白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 出租车带着二人到了商场。 谭乐这次没再问白石想吃什么，进了商场直奔顶楼。 白石想要问他，可谭乐的模样实在是不像是愿意与他闲聊的模样，两个人在电梯里相对沉默。 白石手机微信收到消息提醒，柳瑞熙发来的，是大厦物业群里的视频，白石几乎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被抬上担架的男人，手指颤抖了几次都没有将视频关闭，反而一不小心开大了音量。 谭乐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微微侧脸看向白石的手机屏幕，白石将手机锁了屏幕扔进口袋，哑着嗓子的解释，“柳瑞熙发的视频没头没尾的，我都，都没看明白。” 只是他的伪装在陡然苍白的面色下显得毫无说服力，谭乐看着电梯倒影中的白石，不忍蹙眉，“你还好么？” 白石无力地摇了摇头。 像是霎那间，他骨子里的温暖与开朗尽散，余下的只有强装镇定的倔强。 谭乐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下一秒整个人都被白石拥进了怀里。 心脏剧烈跳动… 谭乐看着电梯里的倒影，自已的表情似乎并没有预想中的震惊。 那是他极为陌生的表情。 他甚至读不懂这表情里的任何东西。 “乐乐，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白石用脸颊胡乱蹭着谭乐的脖颈，毛茸茸的头发带着微弱的消毒水味，扫在他的脸颊上很痒。 谭乐双手僵在半空中，他动了动，却被白石抱得更紧，紧到几乎要让他喘不上气来，他能感觉得到温热的气息扑洒在颈间，能感觉得到白石克制的喘息，也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心跳加速… 小孩好像很难过。 是因为看到了柳瑞熙发来的视频么？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伸手，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拍了拍白石的后背，笨嘴拙舌的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安慰。 “我是主刀。”白石声音带着颤抖，“我明明可以更快发现的，我明明可以缝合的再…” 他后背紧绷的厉害，宽厚的肩膀承载不住他的内疚。 他知道白石身为医生会有压力，却从未想过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就像高中时受尽委屈的模样。 当医生真的很苦吧，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这小孩还被患者家属给揍了。 他已经从医十多年，谭乐甚至不敢去想白石到底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情绪，每次这样难过的时候又是怎样开解自已的。 “你尽力了。”谭乐在他耳旁，感觉此刻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苍白空洞，“那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是主刀。”白石仿佛只会重复着这句话，“我检查过那根血管的，我可以看的再仔细一点…”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白石恍然清醒，快速从谭乐的脖颈间抬起头来，迟疑了片刻便快步走出了电梯。 谭乐紧随其后，却见小孩一转身进了楼梯间还将门关上了。 他站在门外，不自觉地扶着门框，安慰的话似乎全部梗在了喉头。 “白石。” 第138章 “我没事。”白石的声音闷闷的，似乎在调整着呼吸，“不用管我，我马上就好了。” 正当谭乐想要再度推门的时候，白石忽地从楼梯间里走了出来，眼眸猩红，嘴角却再度挂着开朗自信的笑容，“走吧，吃饭去。” 第140章 不如你当我男朋友吧 谭乐选的餐厅是一家意式餐厅，虽说只是一家人均三百多的店铺，但白石明白，像谭乐的消费，就算公司给报销，估计也鲜少会考虑这种价位的餐厅。 未等点餐完毕，白石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德行。 谭乐想问他医院发生的事情，白石却顾左右而言他。 仿若刚刚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依旧是他，一个令人望尘莫及的天才医生。 许是为了哄他高兴，谭乐比平时话多了些，可白石并未注意，只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那份礼物上。 “想拆就拆开看看，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谭乐借着喝水掩饰紧张，却又在白石拿出礼物时不停的拿余光观察着他的表情。 白石买东西鲜少会要盒子，很多时候甚至连袋子都不要，总觉得带着包装盒与丝带的东西是资源浪费，现如今收到这样礼物，他倒是明白了礼物包装存在的意义。 这是一种简单却又郑重其事的仪式感。 手指缓缓拉开丝带的一端，他听见自已的心脏有力地跳动，一种期待由心底慢慢滋生，而后定格在唇角，在耳鬓，在眉梢眼底。 盒子里的东西散发着皮革特有的气味。 这是一条h家的皮带，黑色的小牛皮皮革质地光滑而坚韧，皮带扣是银质的，他用手指轻抚带扣上的花纹，精致而繁复。 见他一直盯着皮带不做声，谭乐赶忙解释道，“我总是觉得送你香水不大合适，你是医生平时也用不上，只是我没想到你平时也不怎么穿西装…” “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白石将皮带整个从盒子里拿出，脸上有遮掩不住的幸福感。 经典款限定欸！ 光是这个尼泊尔工匠打造的皮带扣就已经是顶配了好吗！ 少说也得一两万了。 就这！还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人是对不值钱的理解出了什么偏差吧！ 许是看见他高兴的样子，谭乐也轻舒一口气将杯子放下，“我买不起其他的，只觉得这个更合适一些。” 白石将皮带收好放回盒子，调笑着问他，“乐乐，你知道送人皮带是什么意思么？” 谭乐懵懂摇头。 只一个简简单单的皮带，能有什么意思？ 白石脸上的笑意更甚，摆出了平时给实习医生讲课的架势，“送给别人皮带，意思就是你想要缚住他的心，牢牢拴住双方的感情，是爱情的暗示。” 爱情？ 的暗示？ 说罢还压低声音挑眉问他，“你是不是想先送，再解开？” 谭乐脑子嗡的一响，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石，嘴唇翕动了几次也没找出一句合适的话解释自已的想法。 这死小孩一天天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脏东西！ 一脑子的黄色废料！ 正巧服务员端着开胃菜上桌，白石立马举着皮带一脸傻狗模样问她，“你看，好看不，我男朋友送的。” 谭乐伸手就去夺东西，“再瞎说还我。” 白石快速躲闪，还不忘继续瞎巴巴，“他还害羞了。” 服务员垂眸看皮带，还不忘给白石捧场，“h家的限量款欸，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不是男朋友。” “他超爱我。” 两个人同时出声，服务员露出一个我了然的表情，放下餐点离开。 谭乐：!!!∑(°Д°ノ)ノ 谭乐：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谭乐：这小孩就不能给他一点好脸色！ 他的脸红的和桌上的小番茄都快一个颜色了还不忘强装镇定，“不许瞎说。” 白石哪管那些美滋滋的将皮带放回盒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我家乐乐这么快就想要拴住我，先买香水又送皮带。”白石说完眨了眨眼睛，冲着谭乐开玩笑似的说，“咱们这么熟，我喜欢男的，你又单着，不如你当我男朋友吧。” 一句看似像是玩笑一般脱口而出的话，却让谭乐心脏狠狠的抽动了一下。 我喜欢男的。 你又单着。 不如… 当我男朋友吧。 他配么？ 即便是凑合，他也希望白石能找个合适的人。 再者来说，白石如此优秀，喜欢谁都不比他强，又何必去凑合着找他这样的人？ 作为伴侣，无法给对方任何有价值的承诺。 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 只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给信口开河般的海誓山盟，或是望梅止渴般的豪言壮语。 这种承诺，又有什么用？ 白石舌尖抵住牙齿，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谭乐的一举一动。 谭乐屏住了呼吸，一字一句的回他，“再开这种玩笑朋友都没得做。” 白石吐了吐舌头，只是低声咕哝了句“下不为例”。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两个人虽说一直在聊天，却三句话离不开工作。 从国际上又有什么计算机新技术引领了技术革命到最近某个系统漏洞导致了m国经济震荡。 第139章 再从脑积水的术后康复到神经外科重症患者气道管理。 两个人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只是所有话题似乎都在回避着自已身边出现的困境。 “你高中转学后去了哪？”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太久，似是午夜梦回时的刹那清醒，每每想起都觉得心口疼痛。 “回家了，亲生父母家。”谭乐垂眸，“一个距离f市五十公里外的地方。” “才五十公里？” “嗯，五十公里。”谭乐微微一笑甚是淡然，“甚至附近都有直达f市重点一中的城际公交。” 只是那辆城际公交，一次往返就要四十块钱，他无论怎么攒，这笔钱都凑不够。 “这么近，你为什么不来见我。”白石脱口而出。 “不知道，可能只是觉得来回需要跑一百公里太过奔波了吧。”谭乐将手中的餐叉放在盘边，看着闪着银色光芒的餐具默默发呆。 现在回头再看，五十几公里真的不算什么，不过就是高铁十几分钟的路程，不过就是开车一个多小时的奔波。 只是对于十八岁的谭乐来说，那是望尘莫及也到不了的远方。 “我也可以去找你的，你可以打电话，可以写信，我只要知道你在哪…” “我不想和你联系。”话说出口谭乐便觉得后悔。 言语的力量异常惊人，可以如犀利的刀子，也会像是柔软的羽毛。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们各有事情要忙，也会有自已的新圈子，总是惦念着过去干什么。” 解释无力又空洞。 他明明是想联系的，可最终也没拨出那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还是放不下那一丝脆弱的自尊吧。 他不知道该在电话里和白石聊什么，是聊悲惨的身世还是聊休学以后的惨淡人生？ 是聊种了一年的麦子到头来连五百块都赚不了，还是聊今秋玉米的收成差强人意？ 他不想将自已的任何不堪暴露在白石的面前，白石是个善良的小孩，不会嘲笑他的生活环境，更不会取笑他家里那些混乱的人际关系。 可是他不想。 不想在自已心心念念的人眼中看到一丝的怜悯。 他用自已最可笑的自尊，裹挟着自已最滑稽的骄傲。 第141章 voglio vederti 服务员适时端上了甜品，一同带来的还有账单。 谭乐舒了一口气，掏出皮夹将银行卡放在上面。 服务员拿着账单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先生，我们店正在做圣诞节的预热活动，只要您发一条朋友圈，配上文案并附上定位，可以赠送二百元的餐券。” “不用了。”谭乐拒绝，这地方于他还是太贵，即便送餐券也不会再来了。 一旁的白石黑着脸，勾着头玩手机一点要配合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都发的话，可以赠送三百元的餐券，三百元下次就可以用，能抵一个主菜和一份甜品了，真的不考虑一下么？”服务员楚楚可怜，见两人依旧不为所动，她赶忙压低声音又说，“拜托拜托，我每天都有任务的，完不成任务店长会扣工资的。” 终是谭乐率先松动了情绪。 勤工俭学时他也干过差不多的事情，一天工资八十，少拉一个人扣十块，不是没辙，谁愿意四处求人。 服务员忙将活动的宣传单从账单下拿出来，还恭维着白石，“你男朋友人真好。” 谭乐：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不是男朋友。”这次出声澄清的是白石，他面若冰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也是有脾气的好嘛，都被撅成什么样了，连回村养鸡鸭鹅都快排他前面了，这谭乐明显没把他放眼里。 服务员干笑两声，指着宣传单开始介绍，“两个人只用在指定区域拍亲密合照，并配文‘在等雪花、圣诞树、新年烟火和更好的你’，再加上定位就可以了。” 白石：亲密合照？！ 白石：多亲密？！ 白石：咋也得是写出来不能过审的那种！ “亲密合照？”谭乐蹙眉，这店家搞活动这么玩，难怪没人参加活动。 “只要是合照就行，不管那么严的，主要是要发朋友圈，你们拍完后我只要给你们朋友圈拍照留个底就行，发完就删都可以。”见谭乐还在犹豫，服务员匆忙补充。 白石：发完就删？ 白石：你看我像是那么不诚信的人么？！ 谭乐将手机调到照相模式递给服务员，还不忘催促白石，“走吧，给人凑个业绩去。” 白石：() 白石：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白石：你不得哄哄我？ 见白石还绷着脸坐在原地不动，谭乐拉了一下白石的手腕，还未等在开口说话，就见白石嗖的从座位站起，绷着脸踢踢踏踏的就往指定区域走。 所谓指定区域，是店里专门辟开的一块不足四平米的台子，落地窗外是a市最为繁华的夜景，店主还摆了棵圣诞树和金灿灿的礼物盒子，房顶吊着闪烁的网红款星星灯和一条槲寄生。 谭乐找了处位置站定，距离白石一臂之遥，服务员手里拿着手机，指挥着两个人的动作，“你们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行。” 白石：听见没，是她让靠近点的！ 谭乐与他对视，脚下刚移动了十公分，白石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又往自已怀里带了带，位置一靠近，立马双手插兜看着别处。 第140章 两个人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站在圣诞树前，看着甚是拧巴。 白石还不忘问服务员的意见，“这样够不够。” 白石：快说不够！(╯‵□′)╯︵┻┻ 服务员疯狂点头，“够够够。” 白石：这工作态度迟早得扣光工资ヽ(‘⌒′メ)ノ “三、二、一…” 临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白石把手伸向谭乐的后腰，指尖微微按压他的腰方肌。谭乐躲避着他的手指碰触，身体却往他怀里更加靠近。 中枢神经传来轻微的刺激令他不自觉地微笑，白石微微侧头看向他，虽还绷着脸，眼中的笑意却难以掩饰。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你手怎么这么欠。”谭乐拍飞白石伸来的爪子，“多大人了还玩挠人痒痒肉的招数。” “你怎么不反省自已，多大人了还有痒痒肉。”白石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咔嚓”一声，照片再度定格。 未等两个人晃神，“咔嚓”、“咔嚓”又是几声。 白石：给她涨工资！ 白石抢走手机翻看相册，两个人的表情又开始的别扭到吵嘴，尴尬再到最后都放下了芥蒂的相视一笑，十多张照片竟像是篇故事般连贯。 白石将所有照片从微信传到自已手机上，不多时便将文案编好发了出去。 见谭乐一直删删减减，白石冲着服务员使了个眼色，小姑娘赶忙催促。 【在等雪花、圣诞树、新年烟火和更好的你】 【合照.jpg】 定位：a市.voglio vederti。 * 未下楼，谭乐将那条朋友圈的可见范围改为仅自已，白石倒无所谓，边翻看着手机微信留言还边跟谭乐分享。 “你看，我师兄说我，‘单身狗也有春天’，他个狗东西快四十了才结婚也不知道哪来的脸敢说我。” “还有我导师，‘小白这么多年终于开窍了’，你看连我导师都知道我平时多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还有扎护土也留言了，‘白医生的老公好帅！’等一下，这个我得跟她好好掰扯掰扯，是老婆，不是老公。” “你就不能给朋友圈设置一下权限？”谭乐崩溃，这家伙是真不按套路出牌，明明拍照之前还一副不情不愿，怎么一发完朋友圈就舍不得删了。 “老板花了三百块钱买我朋友圈的推广，你说我出门就删对得起老板对我的信任么？”白石说完，翻了翻新的消息惊呼出声，“连院长都给我点赞了！” 第142章 负责人 【uncaught syntaxerror: lnvalid shorthand property initializer】 编译器上持续显示着代码报错，谭乐盯着显示器已经看了快有十分钟，却丝毫没有头绪。 最后连过来问他怎么修改代码的程果都忍不住小声提醒，“组长，你说会不会是对象中属性与其对应的值之间使用的符号用错了？” 谭乐忽地回过神，手下快速的敲击着代码，不出一分钟便将整个程序运行通过。 “你先回去，等会我全部处理了给你发过去。”谭乐扭了扭脖子，尽量让自已的思绪回笼。 程果抱着电脑刚回到位子，就见柳瑞熙又钻了过来。 谭乐蹙眉，怕她又是找借口聊白石的赶忙整个人都往左转了转，却听她小声说了句，“赵总喊你。” 赵远？他又来添什么乱？不会是甲方又疯了吧。 带着疑惑进了赵远的办公室，正在看番露出一脸标准死宅痴汉相的赵远赶忙关了播放器，略带严肃的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让谭乐落座。 “咱们又有新项目了。” 果然，这货又发疯。 谭乐起身就走，开什么玩笑，现在的活儿还没干完，他就惦记新的？ 赵远赶忙又补了一句，“这次工期长，钱还多。” 那可以好好聊聊。 谭乐再度坐回沙发，只是面色依旧不悦，“有话快说，别耽误我赶工。” 赵远咽了咽口水，低头瞥了一眼显示器上的项目需求，“对方是个金融公司，想做一个理财类app，我看了一下需求，比较简单，工期给了八十天。” 八十天？ 那的确是工期够长，只不过金融类的app对于程序的安全性要求很高，八十天看似挺长，但写代码的时候要考虑的逻辑更为复杂，比起游戏或者是交友app要求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正经的大公司根本不会考虑找他们这种小公司，对方又是个搞金融的，怕不会是搞什么诈骗的吧… 见谭乐狐疑，赵远赶忙解释，“对方是正经公司，我刚查了，网上百科、新闻一搜一大堆，我也好奇他们为什么会选上咱们…” “钱呢？准备给多少？”谭乐又问。 “对方很有合作的诚意，报价一百万。” “哦，那挺划算的，接吧。” 谭乐说完就要离开，却听赵远又补了一句，“对方想和负责人当面聊一下项目的具体要求。” 当面？ “今天下午，城南的一个茶室，对方特有诚意，您要不…去看看？”未等谭乐拒绝的话说出，赵远再次开口，“你手头的可以转给二组先做着，这次项目提成照旧。” * 茶室以日式装修为主，茶室的墙壁和地板采用了深色的天然木材，充分展现了日本传统的木工艺术。房间内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些简洁的榻榻米坐垫。 第141章 茶室的以一扇屏风将房间隔为两个区域，屏风上画着一幅传统的水墨画，蔓延开来雾气、烟云以及烟雨相交，不觉得好看，让人心生压抑。 落地的窗户透进了温暖的阳光，白色的沙质窗帘轻轻拂动，桌子上放着陶瓷的细颈瓶，里面插着一两枝不知名的花枝，茶台上还摆放了一盏檀香，整个空间充满了清新的气息。 轻柔的音乐在背景中低声播放，每一处都凸显着茶室的宁静与雅致。 谭乐跪坐在藤编的榻榻米蒲团坐垫上浑身不自在。 公司小，每次谈项目甲方约的地方不是会议室就是饭店，像在茶室谈事的情况少之又少。 尤其是…这次只有他一个人进来谈。 连赵远都被请了出去拦在门外。 他实在想不通甲方的意图，如果项目真的想要与他们合作，带着赵远进来岂不是谈着更方便？ 那傻子谈事情能力差的在业内都出名，每次聊不了几句就挥泪大甩卖，估计没谈完就能给甲方赠送一大堆附加项目，自贬身价的事情干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要不是大老板这几年是在无心管公司，不然就以赵远的工作能力早就被开除不知道多少回了。 不过赵远也有赵远的优点，至少大事上没犯过错，对员工来说算得上是好说话，办事效率也挺高。 只是这… 实在没人陪着一起谈公事真的让他有些心慌。 在榻榻米的蒲团上跪坐了有二十几分钟，那人才姗姗来迟，谭乐揉了揉跪的有些麻木的膝盖起身，却在看清来人时惊的险些摔倒在地。 章知柔？！ 白石的母亲？ 章知柔虚虚的扶了他一把，见他站稳，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浅笑，这才移动脚步去了谭乐对面的位置。 谭乐嘴唇动了动，许久才吐出一句几乎听不清楚的，“章阿姨，好久不见。” 章知柔今天穿了一身浅驼色的修身羊绒连衣裙，将整个人的气质都衬得格外温婉，头发用了一根簪子松散的盘于脑后，露出她精致的脖颈。 她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岁月待她好似用尽了全部的温柔。 她指了指谭乐脚边的位子，谭乐立马重新跪坐回蒲团之上，姿势比之前更为恭顺。 “既是谈公事，就别用这个称呼了，我今天来是代表诺华公司的，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章知柔，或是md章。” 语罢，章知柔将面前的杯子斟满茶水推到了谭乐的面前。 谭乐垂着头接过杯盏，却听章知柔叹了口气又说，“日本茶道，宾客需要双手接茶。” 谭乐看向即将满溢的杯盏，眉头锁的更紧。 第143章 转三圈 他举起杯子，热水顺着手指流向手肘，在他深灰色的衬衫袖子上留下了两块深色的痕迹。 水已经不烫了，只是茶水黏着皮肤的感觉着实令人不大舒服，谭乐微微动了动袖子，调整了一下姿势，正欲将杯子放于桌面，却听章知柔再度开口。 “而后你要致谢。”章知柔虽然面带笑意，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情绪。 谭乐抿紧嘴唇，脑中反应了过了半天才明白什么是致谢，他磕磕巴巴的说了句“谢谢”，双手依旧僵在空中举着杯子不敢放下。 “托着杯子在手中旋转三圈。”章知柔抬起左手撑着头，语气里显然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谭乐迟钝的按照她的要求，将杯子在手中顺时针平着旋转了三圈。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木讷。”章知柔撇了撇嘴给自已也斟了一杯，单手将杯子捏在手里，细细的品了一口这才皱眉又说，“只可惜这么好的项目要交给你，真是浪费了。” “浪费？”谭乐将茶杯放在桌上，拘谨的收紧手臂缓缓抬头与章知柔对视，不卑不亢的问她，“md章的意思是，您没看上我们公司的业务能力？” “不然呢？一个二三十人的小作坊，平时接过最大的项目不过是三流网站的相亲交友软件，或是少儿益智游戏的小程序…”她微微摇头，看向谭乐的眼神里甚是不屑，“我不觉得你们公司的业务能力有什么可值得我看的上的。” “您口中说的少儿益智游戏，在今年在安卓市场下载量进入了年度榜单排名前三十，而您说的三流网站的相亲交友软件更是创下了从上线至今无一次服务器崩溃、无一次客户信息丢失的记录。这份成绩，即便放在比我们体量大的多的互联网公司里，怕是都很难做得到。”谭乐说完，连呼吸都有些不平稳，他抬手将茶盏放在唇边将茶汤一口喝下，放回桌子上，等待着章知柔的下一轮刁难。 “那又怎样。”章知柔抬手给他又续了一杯茶，这次倒是没有倒的像上次的那样满，她放慢了语速，缓缓开口，“如果我们公司走正常的招投标流程，你们那间小作坊甚至连入围的门槛都够不上。” 谭乐双手接过杯子，有些迟钝的道了句谢，正欲将杯子放下，却听章知柔提醒他，“你忘了杯子要在手中旋转三圈。” 谭乐乖乖照做，转完三圈蠢杯子他抿了一小口继续反驳，“正常的招投标流程少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一两个月。而且贵公司的标的金额只是区区的一百万。大的公司看不上这么小的项目，小的公司又够不上你们的入围门槛。即便是真的有大公司愿意去花时间写标书折腾这么一遭，最终也是接了项目找我们这样的小公司去承接项目。” 第142章 “区区一百万。”章知柔轻嗤一声，“你知道其他公司对于一个app应用的报价是多少么？” 谭乐调整了呼吸，将语速放慢，“dd打车的最初版本，整个app项目从代码到ul拢共花了不到一万块钱；另一个背英语单词的学习类app项目，开发的时候找了三个放暑假的大学生做，拢共花了六千多一点。如果您想知道更多的低价项目，我还能再举不少例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我不认为你们公司的应用和这些有什么可比性，贵公司主营的是金融产品，是真真切切与顾客的存款、利益挂钩的，这类应用对于安全性、隐私性要求是一个打车软件、或是一个背单词的app无法企及的。” “这么说来，你们公司倒是我们的不二之选了。”章知柔提起茶壶给自已斟上茶水，捏起杯子细细地品着，眼神飘向屏风上的日式水墨画幽幽叹气，“可根据我了解的情况，你们公司似乎没有任何做相关产品的项目经验。” “项目经验都是累积的。”谭乐快速反驳，“我们去年年中做过ths公司pc版股票交易板块的小程序，今年年初的时候做过ws银行的人脸面部识别系统，更不用提公司的网络安全部门之前还承接过zf的全国金融风险管理师网上报名的安全维护。说起来，金融风险管理师也是你们行业相关的考试，您应该也很熟悉吧。” 章·金融风险管理师·知·董事总经理·柔很想否认有这么个考试。 但这个臭小子说的几个项目她也的确有所耳闻。 她将手里把玩了半天的杯盏放下，正欲反驳，却见谭乐接过她手中的杯盏，伸手提起了一直放在桌子正中的茶壶，悠悠的给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他喵的。 这臭小子学会了！ 她双手接过杯盏，还未放在桌上，却听对面的谭乐继续高谈阔论。 “您所担心的项目经验在我们这里并不成什么问题，至于我们公司的业务能力…”他拉长了尾音，似是卖关子一般，“虽说不是业内翘楚，但也算得上是远超平均线。” “那你对我们公司的业务有什么了解么？”章知柔笑着问他。 谭乐将手提包里的一大叠资料放在了桌子的正中间位置，这是出发前赵远专门整理出来的，来的时候，他大概翻看了几眼，虽说大多都是百度上搜的出来的一些新闻报道之类，但是没想这会居然能派上用场。 “贵公司前几年一直在做公募基金、资管公司、保险和商业银行的项目，走的高端路线，针对的顾客也是大企业和大银行，一直以来对于这类顾客你们都有自已的pc服务端，至于这次我们要合作的金融投资类的app，我根据贵公司给的项目需求来看，现在是把发展方向定在了个人投资理财者身上，针对这类顾客，想要定制一款专属的app应用。” “这类顾客大多不懂投资理财，存在的问题也是一些业内人土普遍会忽略掉的问题，像是不会买基金、不懂配置，不会调仓之类的。” “而我们公司，可以针对这类顾客开发相应的程序，用简单的代码算法将他们难以言表的需求变成一个具象的问题，从而找到具体的解决办法，对此制作个性化定制服务，产生一定的顾客粘性。” 章知柔举起杯子放在唇边思考着谭乐刚刚的话，还未饮下却听谭乐忽地开口。 “md章，您的茶盏没有转三圈。” 第144章 小石头 谭乐说完也觉得自已唐突了，他脸上霎时挂上了红晕，又变成了原先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挺好的，既然说完了你们公司的优势，不如再讲讲你们的劣势。”章知柔将杯子在手里转了三圈，仰头分三次将茶水饮下，动作完全按照标准的日式品茶的规矩，让谭乐看的汗毛倒竖。 这可是白石的亲妈，你刚刚发什么疯。 谭乐掐了一把大腿，差点把自已眼泪都给攥出来了。 “我们公司小，体量小，做事不如大公司那么流程化，但是我们处理事情及时，应变能力强…” “按你这么说，你们公司是一点缺点都没有。”章知柔敲了敲杯子，谭乐赶忙双手提着茶壶又给她续了一杯。 见她双手接过明显又要旋转杯子，谭乐想阻止又不知说些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格外无助。 “也有缺点，我们人少，平时做起事情全是在自已内耗，客户的需求我们都是拼了命的去解决，宁可卷死自已也不能耽误客户的事情…”谭乐垂着头像是个犯了错，一米八几的人看着竟像是小孩子一般无助。 “工作上的事情就先告一段落吧，咱们该聊的全都聊完了，估计这会，你们公司的赵总把合同都签完了。” 签完了？ 谭乐盯着章知柔发呆。 合着赵远这货在外面合同都签完了，还不跑过来救他？ 章知柔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由跪坐改为盘腿坐在蒲团，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拨弄了两下额前的碎发与谭乐对视，“接下来聊聊你的事情。” 他的事情？ 他的什么事情？ 谭乐不解地看向章知柔，唇瓣微启轻声发问，“md章想聊我的什么事情？” “现在叫章阿姨吧，又不聊公事喊什么md章，或者可以喊我evelyn。” 不聊公事？ 又要做称呼选择？ 第143章 白石的妈妈到底有多少称呼？ 该不会等会儿还会有其他的身份吧… 谭乐嘴唇颤了颤唤了句“章阿姨”，未等再度说话，就听章知柔甜笑着回了句“乖”。 乖？！ 他八百年没被人这么喊过了。 现在要演哪一出戏？ 难不成知道他最近和白石走得近，专门来教育他的？ 脑中快速闪过柳瑞熙前一阵看过的婆媳虐恋第三者都市类情感大戏的桥段，谭乐浑身冷汗直冒，只觉得连衬衫上的领标都有些扎人，他不自觉地动了动脖子小心调整了一下姿势。 “我知道你高二休学了，后来到高考前才又复学，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谭乐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不停的组织着语言，较量着利害关系。他紧张到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许久他才有勇气将十几年未曾解开的伤疤宣之于口，“我亲生父亲病故了。” “朱涛么？”章知柔手肘撑着茶桌单手托腮，刚刚的凌人气势全无，连眼神都没了刚刚的锋芒，“他死了，关你休学什么事？你就算休学也帮不了什么忙吧。” 一个能把亲生儿子卖了的父亲，哪值得他放弃大好前程专门休学回家？ 更何况是休学两年？ 真要说是为了什么迂腐的孝道或是不足挂齿的父子亲情，怕是连谭乐自已听了都会笑出声。 “我妈…亲生母亲还有我姐，待我都很好。”谭乐咽了咽口水，寻找着合适的用词，平静的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我刚回家那阵天天闹脾气，也亏得有我姐在，才没让我走极端…” 想起朱招娣，谭乐脸上不免挂了微笑，他那姐姐脾气火爆，当初规劝他的方法更是简单粗暴。 绝食抗议那就直接灌糖水，躲屋里不见人那就把门窗都拆了，见他连书都看不进去，朱招娣就用近乎文盲的文化水平读他的课本，生生把他读的没了脾气。 “高二刚开学的时候，我父亲查出了胃癌四期，他是家里唯一的壮劳力，他病了，家里的田地空着就没收入，租出去，钱又少不够一家人的花销。” “没多久我就申请了休学。”谭乐不知不觉的换了坐姿，低头揉搓着跪的已经有些麻木的膝盖，自嘲的说，“总不能我一个人安心念书，全家都饿死吧。” “你的养父母呢？”章知柔叹了口气遮掩心底的悲悯，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却觉得嗓子里干涩，像是堵了什么东西。 “他们…”谭乐眼神放空，看向白纱遮挡住的落地窗缓缓开口，“他们也是帮了忙的，我亲生父亲病故前，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我母亲看不下去求我和姐姐带他去医院，只是住院费加治疗费要好多钱，我们在村里挨家挨户的借了好久也没凑够。” “后来我给谭峰打了电话，念着近十年的父子情份，他借了我一些，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找谭峰借钱的过往历历在目，他记得自已跪在客厅沙发前磕的每一个头，也记得黄丽从钱包里甩出的那一大把零钱砸在脸上时的感觉，更记得那天谭天赐在旁不停的喊着让他滚。 【这么多年都养不熟的白眼狼，都送回去了还要让老子花钱帮你那个短命鬼亲爸看病。】 【钱钱钱，张口就是要钱，养你这么多年你哪次找老子不是要钱？】 【反正都是治不好的病，还去医院干什么？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病那么严重多少钱才够花？还不如早点咽气，也算是行善积德。】 …… 难听的话不胜枚举，他盯着养父母两年未见略显陌生的脸，霎时明白了人情冷暖。 眼泪无用、磕头亦无用、真真切切有用的东西只有真金白银与切实的利益。 他那天最终以一张一百二十万的欠条，换回了十万的现金。 那一百二十万里，包含着谭峰与他十年多的养育费、学费、以及他们付出的所有辛劳与关怀。 那十万的现金里，则是原生家庭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只是这钱终归是晚了些，胃癌四期不是简单的吃药打针做手术就能解决的病患。 朱涛住进医院的时候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医生能用的解决手段也不过就是给他一些镇定止疼的药物让他在病床上等死罢了。 许是一生中卖掉太多孩子的报应，朱涛在人生的最后时光里尽是忏悔。 他拉着洪玉与朱招娣的手反反复复的说着这些年对她们的亏欠，时不时也会回忆起自已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那时的谭乐总是缩在病房的角落里，抱着不知哪科的课本默默背诵，有时他也会去听朱涛说了些什么，只是他终究像是一个外人，无论如何，也融入不了这个家庭的外人… 茶台上的香薰也已燃烧得只剩下最后的一段，香气已经不如当初那般清甜。 章知柔泼了几滴茶水将香薰浇灭，竟不知该如何再问下去。 良久她才再次开口问道，“选择留在a市，是因为小石头么？” 第145章 他喜欢能保护他的 是因为白石么？ 谭乐顿觉得语塞。 他垂眸盯着茶桌上的一处木节，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 也不是… 最初不过是因为听闻白石考入了a市医科大，心底便种下了执念的种子。 第144章 而真正让他定下决心的，是因为高考后他迟迟不肯填报志愿，最终不知怎的被一所三本学校录取了。 学校提了他的档案，断了他复读的念想… 后来也是姐姐开导他，说a市发展好，工资高，就算是勤工俭学打工赚钱也比别的地方多几十块。 学校提供的有宿舍，不用考虑住宿的问题，更不用提私立学校的奖学金也比普通学校要高上一些… 似乎每当他想要远离这座城市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知道么，如果去a市，你想要的，都能得到… 见他许久不肯回答，章知柔对答案已有了自已的判断。 她放下已经空了的茶壶，似是自言自语，“小公司常常会为了能与大公司比肩，常常会花大量的时间去搞一些毫无意义的内耗，而这些精神内耗不会让一个公司变得更好，或是更具有竞争力。” 见谭乐还在发呆，她坐直身体理了理耳鬓的碎发继续说道，“小公司自有小公司的优势，你们的服务比大公司更加细节化，做起事来也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如果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和我们合作，光是前期准备工作就会大把的时间。” 谭乐重重的点头保证，“md章，我们近期一定会出一个合适的方案与相对应的策划案提交…” 章知柔打断谭乐，叹气继续说道，“找个知根知底的小公司合作，好过找个眼高于顶办事拖拖拉拉一切照章办事的大公司。况且你也说了，经验都是积累的，你不做，怎么能积累经验呢？” 章知柔：听懂了没有啊！ 章知柔：我暗示得够明显了吧！ 见谭乐终于有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章知柔赶忙敲了敲桌子面，郑重其事的解释，“我说的是公司的事情。” 谭乐耿直点头，“您可以派助理去我们公司摸摸底，如果还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按照业内的标准流程每日上报工作进度。” 章知柔：合着我刚刚那番话全白说了呗。 “乐乐，你好不好奇这些年白石的事情？”章知柔忽地发问，让谭乐有些猝不及防。 无法掩饰的关心定格在他的脸上，他木讷的点了点头，“其实是想知道的。” “你刚转学那一阵，小石头跟丢了魂儿一样，甚至幼稚的跟我和你叔叔说再也不想上学了。后来也不知道哪天就想通了，跟我们说想要考a市的医科大。” 章知柔轻笑，“那个怂家伙，平时在家看他爸剁个肉杀个鱼都生理不适，还想着学医，真是不知死活。” “我们原想着他就是说说而已，谁成想他真的就玩了命的开始学，复习了两个多月就去参加了高考。” “他第一年的成绩很不错，进a大的金融系没问题，我和他爸爸都是搞金融的，他也算是从小受到这方面的熏陶，我们想让他走这条路，甚至还能帮他申请藤校，可他就是不愿意。” “这家伙第一次上解剖课就被吓疯了，学校给我们打电话，商量着不行给孩子转个专业，可小石头还是不愿意，我问他原因，他说你做梦都想考医科大，他要给你当学长。” 谭乐低着头默默地听着章知柔叙述往事。 听着这些他不曾参与的，不曾有过交集的往事。 “小石头实习那年，有个学妹给他表白，跟他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你知道他那天怎么跟人家说的么？”章知柔停住，脸上的微笑又重了几分，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着桌面，“他说，他喜欢能保护他的、让他有安全感的人。” “后来我和他爸没少因为这事儿笑他，明明都已经是个一米八八大高个的成年人了，明明也是个能救人于水火的医生了，怎么会还那么幼稚，还会想着找人保护他。” “他意识太过强烈，其实真的不适合当医生。”章知柔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谭乐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对自已有严格且自觉的约束，对于其他医生来说很成功的手术，在他眼里可能就只是勉强达标而已。包括他的教授都认同这个观点，经常会告诫他手术不是数学题，永远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就找到最优解。疾病也不是出题人，你无法判断出疾病的设计意图，只能在最大范围内规避风险，而不可能完全规避。” 谭乐不免想到那日在电梯里的那个拥抱。 那日的白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与他相拥，或许只是想要寻找到一些徒劳的慰藉… 他无法体会背负着他人生死的白石会有多大的压力，只是简单的想想便心口发闷。 “今天来见你我原本就不是来谈工作的，以我的级别，这种小项目也根本不需要我来谈。我只是想看看十几年前那个拿命护着我家小石头的小男孩儿现在是什么样了。会不会还是像过去一样能一心保护着我家小石头，给他带来安全感。”章知柔轻轻的笑了，起身拍了拍谭乐的肩膀。 “章阿姨。”谭乐几乎把嘴唇咬破，抬眸讷讷的与她对视，“您放心，无论我现在什么样，我都会尽自已最大的努力保护他，以…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第146章 洛伦兹力 谭乐一回公司就看见白石和柳瑞熙守着一台电脑边吃零食边看综艺。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桥段，白石笑得呲牙咧嘴，还不忘口若悬河的和柳瑞熙解说着。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竖条纹单排扣西装，厚重的羊毛面料衬得他更加挺拔，内里搭配的是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带是一条带着花纹的暗红色款式。 第145章 这一身衣着打扮很是得体，连赵远看了都忍不住吹个了口哨。 听见声响，柳瑞熙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的，她快速敬了个少先队队礼便开始汇报，“报告谭组长，我今天要做的ul已经做完了，刚刚都发给甲方爸爸了，他们看完觉得效果不错，更喜欢第一版了。” 白石见了也有样学样，只是这一身打扮配上这动作看着有些滑稽，“报告谭组长，我来这儿是因为我家门钥匙丢了回不了家，论文在你这，家里电脑还坏着，现在实在没地方去只能坐这儿等您来救我出水火。” “哈啾。”赵远摸着鼻子从白石身后飘过，只是这喷嚏声听起来更像是“开锁公司”。 白石冲着赵远挥了挥拳头，见赵远憋笑钻回办公室，这才转身对着谭乐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职业微笑。 许是因为今天刚刚见过章知柔，谭乐有些不大敢看白石，垂着眸子避开他的视线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整个丢给了白石，“钥匙拿走，赶紧回家去。” 未等谭乐品出哪里不对味，白石已经羞答答的捂住双颊偷笑。 连一旁疯狂旋薯片的柳瑞熙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副傻掉了的仓鼠模样。 白石：(o╰╯o) 白石：老夫老妻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想去捂嘴已经来不及，白石抖了抖钥匙串忽的凑近他他耳畔，娇羞着用几乎半个办公室都听得见声音说，“那我先回家等你哦。” 谭乐：∑(Д) 谭乐：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谭乐：这小孩疯起来能不能看看场合！ 许是怕被白石给抢了全部戏份，赵远适时从办公室飘出，斜靠着玻璃隔断墙宣布，“时间也不早了，今天的做好收尾就都下班吧。” 下班？ 他们公司创建至今几时这个点儿下过班？ 这家伙不会也疯了吧！ 谭乐想来个冒死进谏，白石一把挽了他的胳膊笑容更甚，“咱们一起回家，我买了好多东西，等回去我们一做饭吃。” 谭乐：() 谭乐：我可真谢谢你们了。 * 白石的车子停在公司楼下，摩天灰色的宝马三系进口车，看尾标不是华晨款。 谭乐知道这款车子，前一阵合作的某个甲方开的就是这辆，落地价四十来万，号称是家用车的天花板。 没上车，他只是盯着白石的车牌号发起了呆。 a55l89。 与他曾经的车牌号a21s34有着某种奇妙联系的数字。 …13、21、34、55、89、144… 斐波那契数列。 一个随时间的流逝线性递增，永无休止的数列… 曾经绵延不绝却又平静如水的妄想像是忽的被人丢入了一颗石子慢慢的泛起了涟漪… 他像是被人偷窥到了心事的小丑，不自然的将视线从车牌号上移开，心底的暖意抑制不住的蔓延。 而后又被某种叫做现实的东西淡淡抚平… 别忘了，你是他的朋友，一个负责保护他、给他安全感的人。 “滴滴”两声车辆解锁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谭乐看向一脸痞笑的白石不免揶揄，“都记得带车钥匙，记不住门钥匙？” 白石撇撇嘴不以为意，“车钥匙我也没带，不过这台车是指纹解锁，等会把你的指纹也录进来，今后用车能方便些。” “不用了。”谭乐坐进了副驾的位子，系好安全带调了下座椅淡淡的接了一句，“有那闲工夫录指纹，你倒不如把家里的门锁先换了，省得你天天忘带钥匙回不了家。” “乐乐，你的初中物理都学到哪里去了。”白石娇嗔的要命，连动作都扭捏了起来，“你难道忘了特斯拉线圈了？” “你指的是用高频电磁对电子设备造成干扰，以导致其信号接收出现异常么？”谭乐几乎瞬间想起这段知识，脑中快速的盘算了几秒不免腹诽，“电磁防护不足的小问题而已，再加一个法拉第笼就能解决问题，你买锁的时候可以好好挑挑，大厂的产品应该能规避掉这个问题。” “乐乐，你这个记忆力厉害了。”白石眼珠转了转又问，“那你还记得高中时学的‘洛伦兹力’么？” “‘洛伦兹力’？是‘运动电荷在磁场中所受到的力，磁场对运动电荷的作用力’那个么？”谭乐边想边按照课本上的方式将自已的左手摊平，拇指向左伸出，其余四指并拢，“手掌摊平，掌心面正对n极，四指并拢，并与拇指成90°角，四指表示正电荷运动方向，则拇指的指向即为洛伦兹力的方向…” 正解说着，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从何处伸了过来，干燥而温热的手掌与他的手掌交叠，而后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似真的有电流顺着手心流入，而后顺着并拢的四根手指缓缓流出。 谭乐脑袋晕晕乎乎的，心脏跳的像是要挣脱肋骨的束缚，他看着白石竟有些不知所措。 时间仿佛在此刻被定格，连车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一切都变得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得清两个人的心跳声。 “松开。”谭乐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全部冲上了脑袋，他的心脏跳的很快，连眼前的景物都像是被湍流冲刷过变得有些扭曲。 “不松。”白石撒着娇埋怨的说道，“反正你又不喜欢我，拉拉手怎么了。” 第146章 “松开。”谭乐再次威胁，语气比上次急切了不少，见白石还是不依不饶，索性用右手一根一根地掰着白石的手指，似乎想要将脑中一切不该有的想法统统抹掉。 “不松。”白石手上的力气又紧了紧，耍着无赖道，“掰吧掰吧，使点劲掰，你这会儿掰的手指头，是我们医院、不对估计是全国神经外科都排得上号的手指头，一天天的不知道多少患者排着队等着我给做手术，你掰断了我正好歇一歇…” “白石。”谭乐终是软了脾气，苦笑着与他对视，“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没办法…” 他的话断断续续，许久也没说出松手的理由，只是渐渐低下了头，微微耷拉着肩膀似乎有难以承受的压力。 白石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像是要透过他最为熟悉结构的颅骨，穿越过大脑皮层，看清楚谭乐脑子里最为真实的、确切的想法。 真的… 这么抗拒他的牵手么？ 只是最普通的牵手而已… 或许，他的喜欢只是处于对于朋友的喜欢，不可能逾越友情，更不可能会是爱情。 他有自已想要做的事情，有自已的人生规划，即便是有感情，亦或是喜欢，最终也不会为了你跳出世俗的牢笼… 白石缓缓地松开了手，僵硬的将手搭在了方向盘上。 谭乐手上没了桎梏，伸手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只是白石的动作更快，他按下了中控锁将副驾的车门锁死。 他舌尖抵住腮帮平稳了呼吸，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你等事都办完了，我就送你回去。” 第147章 自以为是 一路无言。 谭乐始终正襟危坐，连身体都侧的远远的，一副随时都准备跳车逃跑的模样。 直到车开进了白石家的小区，谭乐这才换了姿势。 他揉着已经有些僵硬的脖颈，拉开车门径自下车。 白石从后备箱里拿了东西，见谭乐已经按好电梯，赶忙快步追上跟了进去。 电梯门光净的不锈钢材质清晰的反射着两个人的模样，谭乐抱双臂盯着电梯墙面上悬挂着的广告，似乎忽然对某个品牌的感冒药产生了兴趣。 白石则是盯着电梯上不停上跳的红色数字，像是比他更着急从这里离开。 他记得大学时，同寝室里的贺晓生说起过一句酸话。 暗恋是一场成功的哑剧，如果说出来，就会变成悲剧。 他曾对这说法嗤之以鼻。 喜欢就是要光明正大的承认，即便是做个扑火的飞蛾，即便明知没有结果没有答案，他也要死个明明白白。 只是没人告诉他，如果一开始就动错了心、会错了意，一直自以为是的两厢情愿，变成了到头一个人的空欢喜时… 会这样的难过。 电梯门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移动视线盯着白石家的玄关。 转动钥匙打开公寓的大门，谭乐进屋低着头直奔书房，白石跟在他的身后，将袋子放在厨房的岛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默默叹气。 两个人像是陌生人一般，相距咫尺却互不干扰。 谭乐刚将u盘插入usb接口，密钥从显示器右下角弹出安装信息，便见白石进了书房。 他转头看着显示器装作忙碌的模样，避开一切可能交汇的视线。 余光瞥见白石的身影绕过他去书架拿了一个手提箱，脚下没有任何停留又回了客厅。 调整好配置文件，破解木马的代码快速运行，dos页面显示着被黑客入侵锁了的文件正在被一项项的解密。 很快，所有木马全被破解并清除干净，f盘里所有的文件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将白石写了一半的论文拷进电脑。 似乎再没了留下的理由… 关闭电脑，将鼠标键盘摆放回原位，谭乐再度看了一眼整齐开阔的书房，压低脚步关门离开。 “吃水果么？”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就见一个苹果划破空气冲着自已飞了过来，他惊慌失措的接过，小声道了句谢。 白石与他对视，清澈的眸中再也没了之前的那股热烈，徒留的平静让他忍不住的心痛。 脑中混乱不堪，他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无法平静思考的人… * 躲回出租屋，谭乐一遍又一遍的翻看着手机记事本上的账目。 一笔笔的银行转账截图，从十几年前一个月几百块、几千块的转账，到现如今每个月最少二、三万的还款… 这笔压得他透不过气的巨额欠款，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还的就剩下八万多。 手指抚摸过屏幕上的数字，谭乐依旧觉得压力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欠款快要没了，可未来的人生又要怎么负担？ 三十岁存款积蓄全无，只能靠着每个月加班加点赚的工资活着，这样的他怎么负担的起未来的生活？ 况且现在是他身为程序员工资最高的时候，真要是再过两年身体扛不住了，无法再靠着拼命加班赚钱，他还能拿到现在的工资待遇么？ 难道也像是大厦楼下的那个程序员一样，像一个停不下的陀螺，旋转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直至无法承受而轰然倒下么？ 大概，世间万物在创造之初便都标好了价格。 第147章 适合他的那些永远都摆放在商场的特价区，或是超市里的临期柜台。 他早已习惯接受命运的安排，买自已用得起的东西，凑凑合合的苟活于世。 可他不想连自已喜欢的人也因为此而委屈自已。 就像在高中时，委屈自已吃下的那半颗土豆泥包子。 就像是他难得阔绰想要买礼物时，那人却只敢在店里挑选价格最便宜的东西，还生怕伤到他自尊，拼命的说自已喜欢着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东西… 左手还有被那人紧握过的疼痛，他那么用力气的握紧他的手，玩笑似的说过的那句话涌入心口。 【反正你又不喜欢我，拉拉手怎么了。】 不喜欢么？ 是的，不喜欢。 从来都不是喜欢。 是想独自占有的爱。 是自私的、想要不计后果的、自以为是的爱。 亦是他负担不起、给不了任何幸福结局… 的爱。 可他终是只能站在朋友的身份上凝视着这一份感情，用一切理智告诉自已，你配不上他，你给不了他任何想要的东西，你的存在只会让他的人生变得艰难坎坷… 苹果从风衣的口袋滚落在地，谭乐躬身捡起，手指却摸到了一处与众不同的触感。 蹙眉仔细端详着苹果，像被白石切割后又重合拼在了一起，转了转终是在一处不起眼的位置看见了手术缝合线的痕迹。 一条黑色的、小小的线头藏于花托之中，不仔细看甚至都会将他彻底忽略。 顺着缝合线掰了掰，被手术刀切割整齐的苹果霎时四分五裂。 苹果中间的果核被挖去，卡着一张淡黄色的便签纸。 谭乐将纸条展开。 熟悉狗爬字写着略显难以辨认的英文。 【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每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第148章 教堂走廊 赵远意出望外。 一向以抠门著称的谭乐居然会约他出去谈事情。 重音绝对要放在“出去”两个字上。 哪怕出去喝杯蜜雪冰城的柠檬水儿都算是史无前例了吧！ 赵远一路忐忑的和谭乐到了星巴克，直到手里握着抹茶星冰乐的时候还觉得自已是在做梦。 赵远：要来了要来了要来了。 赵远：他要问我圈子里的相处之道了！ 赵远：他肯定是要问点儿番茄上写了不能过审的东西了！ 赵远：老娘这事儿门儿清！ 往杯里戳了吸管，赵远一坐下就老神在在的模样开始说教，“谭乐啊，跟人搞基这事儿你问我就对…” “能帮我接点私活么？”谭乐与他几乎同时开口，只不过声音比他大上了几分，两人声音交织在一起，赵远‘嗖’的闭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谭乐。 “你还有时间接私活？”赵远差点咬了舌头，两个略显耷拉的眼睛这会儿瞪得比dell的logo还要圆上几分。 谭乐点了点头又蹙眉问赵远，“你刚刚是不是说什么搞基啥的了？” 赵远好不容易喘气均匀，赶忙摇头否认，“没没没，我是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搞计算机…嗯…计算机的事情不明白，怎么了？最近缺钱了？” “不是最近，是一直挺缺的。”谭乐苦笑着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热水，面色甚是平静，“平时如果有什么咱公司看不上眼的小活，或者是什么搭建个服务器、防火墙之类的工作，能接的我都想接。” “你这是要钱不要命了。”赵远气的闷了一大口星冰乐，冻得脑仁子都有些疼，“咱公司平时的工作量九九六对咱来说都算是客气的，老姜舍不得招人，拿着员工恨不得当畜生使唤，你要是再接点私活哪还有时间休息？” “休息对于穷人来说是奢侈品。我只是想趁着年轻多赚点，省的过几年年纪大了，这行容不下我了，到时候…”谭乐说完顿了顿，笑容略显苦涩的继续说道，“到时候怕是连现在一半的工作量都顶不住，想赚钱更是没门路。” “可你也不能给自已压迫成这样啊。”赵远痛心疾首的直捶桌子，“你自已看看你最近的状态，黑眼圈重的跟加勒比海盗似的，最近是不是颈椎病也严重了？” “这些都是小事。”谭乐语气格外平静，“能不能给介绍私活，你一句话的事儿。” “嗯？” “我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相关的，小到网页的静态页面，大到linux系统的内核开发，只要能赚钱，干什么都行。”说到最后他甚至有些急切，生怕赵远会拒绝他。 赵远晃了晃手里的星冰乐，垂着眼眸又抿了一口，这玩意儿好喝归好喝，就是热量太高了，“你到底因为什么原因缺钱？之前只是觉得你抠门抠的有些过分，该不会是小白医生嫌弃你抠门了吧，我看他也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再说了你谈恋爱也别太抠，该花钱就花点儿…” “跟他没关系。”谭乐急于否认，声音大的连邻桌都忍不住扭头看了过来，“是我自已的事情，我在a市打拼也有十年了，如今觉得累了想要回去了，不赚够钱怎么能行？” “你准备回老家了？”赵远一惊，“小白医生知道么？” 又是白石… 今天这个赵远算是不能聊正事儿了，三句话离不开白石。 谭乐呼吸一滞，面带愠色继续解释，“我说了我只是觉得累了想要回，也没做决定一定要回，而且我还说了这事和他无关。” 第148章 说罢拿起自已的电脑包便起身要走，赵远倾身拽了把他背包的背带，生把谭乐拽的一趔趄。 “给你介绍几个私活到也不是不可以，我的人脉广着呢，你只要有闲工夫，有的是私活我就怕你忙不过来。”赵远悠闲地抿了一口星冰乐，调笑的看着谭乐，“不过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之前一直以为你对人小白医生有意思我不好意思问，既然你对他没意思，那我觉得问问你也无妨。” 谭乐心底涌起寒意，却还是硬着头皮冲着赵远嘟囔了个，“说。” “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个gay，今年刚跟家里坦白出柜，没有情史，长得特帅，海归，家里是做实业的还是个富二代，身高估摸和小白医生差不多，各方面都特优秀，他特喜欢小白医生这种类型，你既然是小白医生的朋友，给他介绍个对象不过分吧。” 谭乐定定地看着赵远，不知该如何拒绝。 这个人… 就像是白石一样优秀。 优秀到连谭乐听了都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白石。 心口的钝痛袭来，他张了几次口都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似乎生怕拆不透谭乐的伪装，赵远唇角勾出了弧度缓缓开口，“怎么样，要帮忙传个话么？小白医生这款在我们圈子里吃香着呢。” “你自已和他去说。” 赵远幽幽叹气，“你呀，有些事儿得想清楚了。” “咱公司大老板，老姜，我过去多喜欢他啊，为了他连年薪两百万的工作都不要，巴巴儿跑来跟他创业，就为了能跟他多待一会儿，天天熬灯废蜡的跟公司加班。” “我就是想得太多没表白，见天儿觉得只要暗恋也就够了，毕竟咱是gay，老姜一个纯纯大直男，就算表白了也不会接受我。” “结果呢？”赵远一口闷完抹茶星冰乐，舒服的打了个饱嗝，“人老姜两年前遇见个小浪蹄子，人一见面就跟他玩酒后乱性的烂套路，直接滚到床上去了，等睡醒了一表白，俩人坐火箭似的就领证结婚了。” “我哭的跟个大傻逼一样，又随份子又喊嫂子的，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给人当伴郎，还安慰自已跟人家一起走过教堂走廊。” 赵远边说便把手里的一次性塑料杯子捏的咔咔直响。 谭乐懵逼的问他，“你说这个故事，是想给我什么启示？” “好像有点跑题。”赵远抓了抓头发，左手撑着他肉嘟嘟的大脸，“你看我当时暗恋他多玩命，年薪三百万的工作都不要了也得跟他耗。结果呢，结果现在我喜欢上我家老彭，老姜成了我的蚊子血，喜欢我也得不到我，而我注定是他的白月光。” “这会好像跑题更严重了。”谭乐偷偷吐槽，“而且你刚刚还说得是两百万…” 第149章 正在输入… 站在咖啡店的门外，谭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从昨晚到现在，白石一条微信也没发来，他心底的无措感将整个人都死死的笼罩了起来。 或许应该先道歉吧。 毕竟只是一个牵手而已，他的反应的确是太过激了。 与好朋友在一起，一起看电影、吃饭、拥抱、拉手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终究是心里有鬼 ，面对着白石玩闹一般的举动，他很难说服自已这一切都只是玩玩闹闹。 更无法像个机器人一样把感情做出明确的分类，放进准确的类库，只在需要的时候调出合适的感情予以反馈。 逃避明显是他最惯用的伎俩。 只是这次，显然逃避并不好用。 打开微信翻着白石与他的聊天记录，几日前两个人在意式餐厅的合照映入眼帘。 第一张便是两个人看似亲密的相携而笑。 而后是吵嘴。 再而后是尴尬。 最后是释然的相视一笑。 他能看见白石脸上洋溢着的喜悦，以及他看向白石时眼中溢出的幸福… 他有些惧怕自已这样的幸福，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曾经得到过的一切幸福似乎都不长久。 就像是他刚出生时，朱涛对他也是格外的优待，直到四岁时他还没有学会说话，这种优待便成了冷嘲热讽… 就像小时候他习惯了谭峰一家的偏爱，习惯了无论做出什么事情，谭峰和黄丽都会夸他厉害。直到某天，他发现自已拼了命得来的全班第一的成绩也没有谭天赐的一个喷嚏来得重要… 他清晰的记得住每一次失落时心脏剧痛的感觉。 只是人总是善忘的。 总是会在酷暑时忘记寒冷的滋味。 又会在严寒之中期盼着盛夏的到来。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只是感情哪是那么容易割舍的，就算是退回到最初朋友的位置，他也不想要再做那个先离开的人。 翻开微信的聊天界面，谭乐编辑了许久的道歉，写了删，删了又写，却终是无法将心底的话全盘托出… 正踌躇，对话框里忽地弹出一条新消息。 【白石：今天吃苹果了么？】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瞬间，白石忽的轻笑出声。 盘旋在心底许久的忐忑不安，在聊天框上出现那一行小字的时转瞬即逝。 【对方正在输入…】 他的眼睛几乎都要从眼眶里瞪出去，慌忙百度搜起来，【微信怎样才会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第149章 三秒后，手机浏览器中显示出了搜索结果。 【微信消息发送出去，好友收到后，在十秒钟内从消息界面打开了对话框，并且把文字输入到了聊天框，即使是只输入了一个字，你都能看到“对方正在输入...”】 也就是说… 在他犹豫不决要不要发消息的时候，谭乐也在想着他？ 将手机再度切回微信，一行小字已经彻底消失，谭乐的消息也没发过来。 就在他等了十多分钟的时候，手机再度震动。 只有一句略显欲盖弥彰的话。 【谭乐：我u盘不小心忘你那了。】 谭乐发完微信不敢呼吸，生怕这样说收不到回复，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是金属的那个，里面有公司的文件。】 u盘？ 乐乐也学会忘带钥匙的套路了？ 白石摸了下鼻子，正准备打字回话，却见有人猛地推开诊室的门。 “白医生、大厅、患者眼底出血、需要抢救。” 梁媛语速很快，因为跑得太过着急连说话都含糊不清的。 白石丢下手机飞也似地从位子上起身，几个疾走便冲到了医院大厅。 一连串的抢救让白石忙的措手不及。 患者血压高到离谱，整台手术更是做的如履薄冰。 好在手术过程还算得上是顺利，虽说中间有一次因为血管破裂喷了他一脸一身的血，但人终归是抢救下来了，倒也不枉费整个医护团队的一番辛劳。 洗了澡换好衣服，和交班的同事交代了几句，这才想起和谭乐还在聊着微信，他不免的有些惆怅。 乐乐好不容易才给他发次消息。 该不会以为他故意拿乔小心眼儿不理人了吧。 忐忑的回办公室找到手机，屏幕上一大长串未读消息把他乐的差点合不拢嘴。 打开微信，最后一条消息是五分钟前发的，谭乐的头像后面第一次缀上了一个红色的圆圈，里面还写着一个数字11。 【14：56 u盘里有我的一个正在做的项目的文件。】 【15：33 文件挺重要的。】 【15：37 我这两天就得用。】 …… 【16：01 我去你家楼下你扔给我就行。 】 【16：11 如果实在不方便，你上班顺路带到医院也行。】 …… 【17：55 我下班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一个u盘能有这么重要？ 以他家乐乐的技术实力，怕是直接黑他电脑盗里面东西都没问题吧。 白石嘴巴咧到与耳垂都要齐平，心底不停地告诫自已，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冷静。 更要矜持。 再也不能干出什么强拉小手的事儿。 想着想着，微信上又弹了新的消息，【谭乐：要不我去医院找你吧。】 第150章 作为朋友，我能追你么？ 11月25日，周三。 a市的初雪纷至沓来，天气仍带着些微的温暖，雪花未及触地面就在空中融化成雨珠，沿着道路如同潮湿的吻涂抹在地面上。 道路上的雨水，甚是粘腻。车辆轮胎在粘稠的雨水中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仿佛是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沉重。 行人在雨水中穿行，脚步留下的印痕宛如时光的刻痕。 车子里白石的脸颊有些火热，他将车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寒风涌入，脸上的热意终于散出去了些。 车子刚从停车场出来，便见谭乐守在外科住院楼的门廊下，整个人都冻得哆哆嗦嗦的。 白石赶忙下车帮他拉开车门，在触碰到谭乐手指的那一霎那，冻得他一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手也太凉了。 都不知道找个暖和点的地方避避风么？ 非得给自已冻出什么毛病才好么？ 心里嘀咕着，一上车便将空调开到最大，吹得他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u盘…”谭乐刚一见他便着急解释。 “我正准备给你回消息的时候忽然有个患者要抢救，进手术室的时候忘记带手机了，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白石生怕他多想，还不忘指了指放在后座上的一个塑料袋，“我的衣服都被他的血给淋透了。下次如果你再找不到我，可以直接打电话，手术室里的护土有时候会帮忙转接的。” “我也没什么急事。”谭乐手指还是冻得没什么知觉，连蜷缩起来都有些困难，“就是…” “乐乐，你还把我当朋友么？”白石试探地问他，僵直着身体开着车。 谭乐眨了眨眼睛，僵硬地点了点头。 “是朋友呀…”白石幽幽叹气，双手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像是陷入了沉思。 前方的信号灯转红，白石将车子停稳，忽地转头认真的看向谭乐问他，“那作为朋友，我能追你么？” 谭乐：啥玩意儿？ 谭乐：那个啥信号灯红了我脑子也停机了，你刚刚说啥玩意儿了？！ 谭乐：他是不是喝多了？ 谭乐：酒驾判几年来这儿？！ 见他不回答，白石再次发问：“我说，作为你的朋友…” “不能。”谭乐火速开口，生怕他说出最后的几个字。 “为什么不能？”白石反问，英挺的眉毛蹙成一团。 “你说了，‘作为朋友，能不能追。’大前提是我们是朋友。”谭乐故作镇定，却将心里一直执着的话说出了口，“我的回答也简单，我只想和你‘作为朋友’。” 第150章 街上人流穿行，奔波在雪雨之中的人追赶着信号灯最后的几秒倒计时。 信号灯即将变绿，白石微微地叹了口气发动起车子。 只是回家的路，他开的格外心不在焉。 一进屋谭乐便直奔书房，白石跟在身后，欲言又止。 “晚上想吃些什么？”谭乐拔下u盘装进口袋，笑容柔和微微挑起嘴角，似乎只是无意的挑起了一个话题。 “我…”白石被他一问有些发懵，但很快便想起来昨天买的那堆囤货，“我不想出去吃，我冰箱里有食材，要不在家做饭吧。” 说罢也不问谭乐的意思，白石梗着脖子带着他新安装好的四肢就往冰箱的方向走，谭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一开冰箱门，白石瞬间感觉脑血管都要爆炸了。 昨晚他发疯，大半夜的把冰箱里所有的食材能玩儿的全给玩儿了。 冰箱门上三十几个鸡蛋全做了开颅手术… 大卸八块的三黄鸡被他用分层缝合重新缝在了一起，当时恶趣味十足还缝成了霸王龙的模样… 排骨用垂直褥式缝合缝成了响尾蛇… 牛腩可塑性最强，用皮下间断缝合缝了个星之卡比… 刚整完那会儿感觉自已特厉害，还在冰箱里给他们摆了个造型来着… 白石：没眼看真的是没眼看。 “咣”的一声关闭冰箱，白石脸热的几乎能把开颅成功的鸡蛋烫熟，脑子里过了一圈儿菜谱，决定把肠胃交给奇迹，“咱们自由发挥吧！” 自由发挥？ 能有多自由发挥？ 谭乐一开冰箱门也愣了… 这一冰箱神奇动物吃谁不得判三年？ 黄焖霸王龙，糖醋响尾蛇，红烧星之卡比… 更甭提那一堆转基因都转不出来的神奇蔬菜水果和冰箱门上几十颗做过开颅手术的鸡蛋… 自由发挥？！ 您把做得出仰望星空的英国厨子喊来都得发疯。 把霸王龙大兄弟整盘从冰箱请出来，谭乐还在感慨白石的手艺。 试问，谁不想在冰箱里养个霸王龙？！ 又有谁不想在有生之年尝尝黄焖霸王龙的滋味儿？！ 绝了！ 这他喵的是艺术啊！ “我帮你把线拆了就能做。”白·霸王龙之父·石热心提议。 “不用。”谭乐眼睛瞪得溜圆将霸王龙摆在岛台上掏手机，“别拆，让我先拍下来发个朋友圈。” 朋友圈？ 您还会发朋友圈儿？ 我跟你的合照你都不发朋友圈儿，难道我不比这霸王龙养眼？ 白石火冒三丈的刚一端起盘子，就听谭乐说。 “你托着盘子我给你也拍一张。” 嗯… 成交！ 第151章 西装领带 被肢解的霸王龙下锅焯水。 响尾蛇随之一起洗了热水澡。 四分五裂的星之卡比煎到两面金黄。 厨房里的两个瓦斯炉各司其职，锅子里的食物在美拉德反应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白石吸了吸鼻子，拿着谭乐的手机一边念菜谱，一边时不时偷偷刷几下他的朋友圈。 齐刷刷的四十多个点赞，唯二的评论一个是柳瑞熙发的。 【小白医生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儿。】 另一条是赵远。 【西装领带，教堂走廊。】 白石看了几遍也没闹明白赵远唱的是哪一出，直接问又显得目标有些明显。 抓心挠肝的看了半天，白石后悔之前去大厂几次都没想着加赵远的微信。 “星之卡比煎到金黄以后就放番茄么？” 谭乐将锅铲放在案板上，侧头看着白石问他。 “啊…我看看。”白石切回菜谱app念着，“另起锅烧油放入胡萝卜土豆和洋葱…番茄炒至起沙。” “我去切胡萝卜。”谭乐将牛肉盛了出来，正准备开切胡萝卜就被白石抢了刀。 “我来切吧，我是玩刀的，切东西特专业。”白石积极发言。 “切菜又不是做手术，你那双全国数一数二的爪子还是保护好点儿别受伤了，省得到时候耽误做手术了。”谭乐从刀架上又选了一把刀，冲着白石虚扬了两下，“切胡萝卜应该用菜刀，你拿的是剔骨刀。” 白石悻悻的哦了一声，将剔骨刀放进自动洗碗机里，嘟着嘴看着锅里咕嘟着的排骨发呆。 “白石。”谭乐犹豫许久还是开口。 “嗯？” “我不排斥同性恋。”他切着东西，说话的速度很慢，只是脸红的和案板上的胡萝卜几乎同一个颜色，“我觉得同性恋或者是异性恋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不排斥同性恋？ 这是？ 在回答车上的问话么？ 所以这是跟他说，他可以撒开了追？ 白石眉眼中有抑制不住的喜色，两只爪子从身后环上了谭乐的腰，脸蹭着他的后背开始撒娇，“那你喜不喜欢我？” 谭乐被他晃得刀子险些切到手指，背后专属于白石的温度隔着衣服传来，让他不免的心驰神往。 死咬着嘴唇，谭乐抖了抖肩膀小声的说了句，“别闹，我切菜呢。” 这话听着格外的暧昧。 白石将他的腰身环的更紧，毛茸茸的脑袋在他后背又使劲蹭了几下，继续撒着娇，“你上哪儿能找到比我更可爱的，你又不排斥同性恋，你喜欢喜欢我呗。” 第151章 谭乐将菜刀放下，转身看着白石。 见他满脸严肃，白石赶忙松开了环着他腰身的手，临离开的刹那还在谭乐的腰间掐了一把，“你也太瘦了，感觉比高中的时候都瘦。” “小孩。”谭乐偷偷的咬了下舌尖，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笨嘴拙舌的给自已解释，“我说我不排斥，可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配得上你… 我无法接受自已的平庸，亦不想伤害你的感受。 “你只是暂时接受不了。”白石接过话头，“等你跟我这禁欲系高冷医生谈一段儿恋爱，你就离不开了。” 这臭小孩到底能不能正经一点！ 还有。 禁欲系高冷医生？ 他？ 高冷？ 高冷个屁！ 除了最后两个字，其他的人设跟他根本就不沾边好嘛！ “别闹，我可开不起玩笑。”谭乐转回身将切好的胡萝卜丢进盆子，找了个白石做过‘器官移植’的番茄继续切了起来。 “我没跟你开玩笑。”白石厚着脸皮又凑了凑，“你考虑考虑呗。” “我希望你想明白了再问。”谭乐打断他，“我们是朋友，我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 “这种感情一旦变了质，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就不可能回到最初。” “我们最后会连朋友都没得做，只有变成陌生人甚至是仇人这一条路可走。”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么？” 真的… 想好了么？ 白石愣住，反反复复的咂磨着谭乐的话。 真的想好了么？ 他好像从来就没想过。 “你还小，有的是时间可以去想，有些事等你想明白了也来得及。” 谭乐干活很利索，麻利的胡萝卜和土豆丢进锅子炒了起来，只不过厨房的雾气熏的他眼前有些朦胧。 白石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再说什么，拿了手机回客厅咖啡机边做饮料。 微信上有几条未读消息。 【柳瑞熙：你俩到底在一起了没有！】 【柳瑞熙：我等不及了！】 【梁媛：白石学长，实习报告这么写可以么？】 【徐世俊：my best man，别忘了我周六结婚。】（我的首席伴郎） 【徐世俊：周五晚上有个小型私人聚会。】 【徐世俊：周六晚上六点二十的婚礼，开元盛世蓬莱阁，你应该还是不携伴吧。】 白石光速的回他。 【携！】 徐世俊：！！！ 第152章 白月光 “运动障碍。” “动作缓慢。” “肌肉僵硬。” “间歇性。” 白石将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扣，略一思索说了句，“易怒。” “有点难选啊。”第一个描述的徐世俊又看了一眼自已的牌面，伸手指向第二个描述的邱博，“我觉得是你，前期不会动作缓慢。” 邱博赶忙撇清关系，“我还觉得是你呢，每次描述都模棱两可的要死，咱们神外哪个疾病不是有运动障碍的征兆，你个老登狗的很，我选你。” 见两个人咬的起劲，第三个描述的孔明旭也指向了徐世俊，“太笼统了，跟没描述一样。” 白石抢先一步指着邱博，而后冲着还未来得及选择的牛玥琳挑了挑眉毛，“关键的一票看你了。” 牛玥琳把牌往桌上一撂，指着徐世俊一阵狂笑，“你安心的走吧，谁让你次次都打安全牌。等下局我们把邱博也送了，反正你们俩见天掐，肯定能出个‘卧底’。” 当主持人的贺晓生冲着他们比了个错误的手势，示意游戏继续。 徐世俊骂了句脏话，将面前的饮料一口闷完，这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继续看他们玩。 “吞咽困难。” “表情正常。” “决策能力降低。” “不规律的动作。” 这一轮描述完，所有人指向了邱博，邱博破罐子破摔的指向白石，留下了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这货能活两轮肯定不是好人。” 三比一，邱博出局，贺晓生再度冲着他们比了个错误的手势，还不忘提醒三人，“再找不出‘卧底’，‘卧底’可就赢了。” “这个病的首字母是h，最明显的特征是不自主运动。”孔明旭率先表明立场，怕两个人不相信自已还不忘又加了些描述，“基因突变导致的。” 白石挑眉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气，“病名是以人名命名的，突变基因htt，目前没有彻底治愈方法，父母遗传给子女的概率为50%。” 牛玥琳听完两人描述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许久才做了补充，“纹状体和其他脑区神经元受损引起，慢性、阶段性的疾病，初期症状不明显。” “你回答得太慢了，玥琳学妹。”白石将学妹两个字咬的极重，脸上得意的神色丝毫不加以遮掩，“要不你承认自已是业务不熟，我就放过你选明旭。” 牛玥琳年纪比他大五岁，博土却比他晚上一届入学，每每同学聚会白石都会拿这事儿出来显摆，这下又让他逮到机会，嘴上定是不会吃亏。 “我？业务不熟？你牛姐我只是在想前几轮你们都怎么描述的。”牛玥琳嗔怒道，“我只是在回忆前面几局，连续三局这个货都是上来就找到‘卧底’，这局都这么久了他还在这儿瞎叨叨，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152章 “我这不也是在积极找卧底呢么，你想想我第一轮的描述，我都用不着跟你表水。玥琳学妹为了诬赖我，这算盘珠子打的都快崩我脸上了。”白石将牌放在手心里转着，悠然自得的说，“抓‘卧底’的游戏又不是让你抓学长，老盯着我干什么。” “我也觉得你有问题。”孔明旭看着牛玥琳附和道，“我和白石都说完好久了你才说，以你平时的业务水平根本用不着想那么久。” 牛玥琳：他好像是在捧杀我。 牛玥琳两票出局。 贺晓生宣布游戏结果，“白石是‘卧底’，‘卧底’词汇：帕金森。” 几个人把手里的牌面纷纷摊开，平民词：手舞足蹈综合征（也叫亨廷顿综合征）。 “等一下！”徐世俊忽的想起了什么，“你的词是帕金森，帕金森哪来的易怒？” 白石不屑，从果盘里拿了片西瓜咬了一口，“第一轮就猜出来了，后面就没按着帕金森描述。” “我就说这家伙不能留，下局开局就给他搞出去！”牛玥琳愤愤的挥了挥拳头，抬起杯子和邱博碰了个。 “小白，你和你白月光怎么样了？”邱博放下杯子随口的一句发问，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咳咳…白月光？”白石被吃了一半的西瓜呛到，鼻腔嗓子里尽是西瓜的味道。 “他朋友圈发合照的那个吧。上学的时候老听他说什么乐哥乐哥的，长的还算是不错，难怪给我们小白迷得神魂颠倒，情难自控。”牛玥琳说完掏出手机翻着白石的朋友圈，生怕在一线漏了什么八卦。 “那是还算是不错么？我乐哥长的不比你老公帅多了？”白石脸红着还不忘辩驳。 他抓起面前的饮料一口闷完，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里，却不曾想这次连一向老实的孔明旭都附和了起来，跟着这帮人一起叨叨在要听故事。 哪有什么故事。 前天吃完饭的举动根本就不算是故事，那是事故。 “小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徐世俊伸手揽过白石的肩膀，又在他恶狠狠的眼神下把手缩了回去，“你看，我当年追你嫂子，那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那经验就别介绍了。”邱博不免揭他老底，“人家感冒发烧，你愣是给人治成了急性肠炎。人家肠胃炎肚子疼，你非说是急性阑尾炎要带着去医院做b超。嫂子能活到现在，都得多亏你当年的不杀之恩…” “我说的不是这事儿！”徐世俊一脚踹了出去，“能不能别老提了，我说的是后来的事儿。” “你说的是哪件？喝吐了死乞白赖跟人表白，人不同意你就满地打滚儿的事儿？”贺晓生也来凑热闹。 “还是人家不小心烫伤手腕，你乱给用药把人搞出静脉炎那事儿？”牛玥琳也加入战斗。 徐世俊差点没气的撅过去，“我那都是不小心！不小心懂吗！还有，咱们得给小白出招，能不能搞清楚重点！” 白石嘴角噙笑，笑的极为猖狂，“就是，我得好好听听你是怎么把人下巴接歪大半夜去骨科门诊挂号，最后还能把人追到手的。” 徐世俊：你们都不是人！ 徐世俊：今后再也不跟狗玩儿了！ 第153章 温暖的涌抱 “小白，你确定你喜欢他么？”贺晓生打断了几个人的话头，将话题又拉回白石这儿。 白石微微一怔，嘟囔了一句，“确定啊，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就是，小白都暗恋人家多少年了，这有什么可不确定的？”牛玥琳瞥了一眼贺晓生，“你怎么还没给人追到手？” 白石眼神迷离，就是，他怎么还没给人追到手？ 问他喜欢不喜欢，喜欢，然后拒绝了。 问他要不要当他男朋友，嗯…当他在开玩笑，又拒绝了。 问能不能追他，不能，然后又给拒绝了。 … 白石自认自已挺努力的，可这都快俩月了还没给人追到手，不管怎么想也觉得自已蠢得可以。 感情要是跟脑瘤一样简单，只用做个活检拍个ct就知道具体的发展步骤就好了。 邱博见他这副死出急的不行，“你说说都怎么追的，我们几个帮你分析分析是不是方法出了问题。” 白石扫了一眼面前的几块料，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叹了口气放下饮料，将前一阵的事情娓娓道来。 …… 牛玥琳：“你这也叫表白？” 白石：？？？ 邱博：“你乐哥还知道送条皮带呢，你呢？送了个啥？送了几个温暖的涌抱？！” 白石：=( ) 孔明旭：“我觉得追人应该端正态度，你这明显就是态度有问题！” 白石：Σ(っ °Д °;)っ 徐世俊：“你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追人就去看看《喜羊羊》什么的，你看看人家沸羊羊是怎么当舔狗的。” 白石：“分析就分析，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当舔狗了？” 几个人眼神齐刷刷的看向白石，白石悻悻闭嘴。 贺晓生拧眉看着白石语带嗔怪，“你都这么主动了，他还不同意？” “小白这还主动？他这明显是放不下脸面，天天想着开个玩笑什么的试探试探，人乐哥要是同意了他，他就算抄着了，人乐哥要是不同意，他就当自已还有退路。”邱博欠欠的怼了一句。 第153章 “你这个傻孩子。”牛玥琳拿出了平时跟患者说话的姿态，“现在不努力今后有的是你后悔的地方。这就跟给伤口清创一样，不清行不行，行，天天疼着还继续溃烂发炎；清了疼不疼，疼，或许还可能会导致损失部分的皮肤、或者是部分的神经，但今后长好了身体就不会再出问题顶多也就是触感异常留个疤。” “对，就像取栓子一样，要么冒着风险一劳永逸，要么半身不遂。”徐世俊举完例子觉得自已说的可能不大恰当，蹙眉又想着新的例子，“应该像是做球囊手术一样…” “行了我求你别举例了。”邱博瞥了他一眼，“就你那技术也好意思在我们面前显摆。” “我倒觉得如果真的是很好的朋友，还是不要破坏彼此之间的平衡。”贺晓生语速很慢，似乎一直在思考什么，“爱情原本不过是靠着内啡肽、去甲肾上腺素和苯基乙胺的分泌才会产生，这种东西最多也不过能维持几个月，等过了短暂的愉悦期你确定你还喜欢他么？” 还喜欢他么？ 那不是废话么？ 年少无知时期懵懂，对恋爱或是对爱情的憧憬全部是他… 甭说几个月，真要是较起真儿来，少说也有十年光景了，这根本就跟那什么激素分泌没关系… “人小白本来一直就是个嘴嗨加暗恋，谁知道现在眼瞅着机会在眼前了，人反而又怂了。”徐世俊翘着二郎腿拿鞋尖踢了踢茶几，给自已又倒了杯饮料，“照你这个进度就甭追了，等过几年你乐哥孩子都上小学了你就等着抱大侄子吧。” 白石脑子一热从口袋摸出手机就想着给谭乐打电话，贺晓生起身忙按住了他的手。 却听邱博那边不大不小的“啧”了一声。 白石顿住，抬头看向‘老奸巨猾’的邱博。 邱博勾唇露出一个自认为邪魅狂狷的微笑，“夫欲善其事，必先知其当然，至不惧，而徐徐图之。” 徐世俊一脚就踹了过去，“说人话！” “做一件事儿之前你不得先规划规划？坚定决心，戒骄戒躁，然后按计划一步步进行。”邱博揉了揉被踢疼的小腿，冲着徐世俊呲牙咧嘴，“嫂子在家是不是经常得受你家暴？踢得这么准，平时没少跟他开练吧。” 徐世俊眼瞅着又要踢腿，白石清了清嗓子，对着邱博低眉顺眼‘不耻下问’，“您看我这怎么规划合适…” “就你这个狗德行，你乐哥怕是瞎了眼…” 白石：() 白石：老徐打死他个狗东西，就现在！ 孔明旭没理会这几个人的胡闹，认真给出建议，“追男人我不知道，追女孩子的话，你要先给他送花、写情书、约会、看电影、买礼物…” “我给他送花了！”白石立马解释，“冬美人，好大一盆。” 邱博：“你可要点儿脸吧，谁不知道你的冬美人是你乐哥送的，拿人乐哥送你的花送他，你可比我们科的护土长抠门多了。” 白石：“我还跟他一起看电影了！” 邱博：“在你家客厅看的，《绝世天劫》，你选片是不是也有问题？” 白石：“我俩还约会了！” 邱博：“你乐哥掏的钱。” 白石：…… 白石：老徐，你怎么还没打死他个狗东西！ “小白，真不是我说你。”牛玥琳摆了摆手，“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追你的男的女的也不少了，你是一点儿有用的经验都不学啊！” 见他一脸懵逼，牛玥琳立马用切身经验积极讲解，“你姐夫当初跟我表白的时候，先给我买了礼物，后带着我去学校的实验楼…” “你的经验就别提了好吗。”邱博打断她，“谁也没你家那口子的表白炸裂，送的礼物是解剖刀，表白场所是学校的停尸间，大半夜的借口要做病理切片，带着你去解剖大体老师，这鬼主意也就你家那口子想得出来。” “你这人能不能把重点放明白！”牛玥琳义愤填膺，“重点是环境、氛围、外加投其所好！” “阴间氛围。”邱博还不忘插刀。 牛玥琳一手刀劈在他的斜方肌上，邱博吃了痛这才乖乖闭嘴。 “或者你也可以试试我的方法。”徐世俊再度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悠然自得的伸开双臂，“喝多了诉衷肠，一定要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真心实意，他就算是明确拒绝了，你也不尴尬。” 第154章 明天我结婚 喝多了趁机表白？ 喝多少是多？ “你一定要控制好量，既要有醉态，又不能醉的啥都不记得。”徐世俊摸着下巴交换着经验，“就差不多是比微醺再多一点儿…” “对，千万不能喝吐了还满地打滚撒泼耍浑。”邱博绝不放过一个能寒碜徐世俊的机会，“老徐最有经验。” 见这两个人又打闹起来，贺晓生蹙眉对白石说，“小白，我觉得你不要太冲动，你和你乐哥十几年没见了，这才又见了几回？他当年的确是对你不错，那现在呢？你能保证他十几年不变？” “而且他一消失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你过得怎么样他问过么？他十几年都没想着联系你，偏偏今年你要评副高了他出现了，跟你见着了。” “还有，同性恋这种事情，他只说自已不排斥，可不排斥与能接受、能相处还有一大截的距离。” 第154章 “如果他的态度只是不排斥，那你考虑过他的家里人能不能接受么？” “或者等他面临着在你和他家里人之间做选择，他会选谁？” 许是太过激动，这些话说完他呼吸都有些不稳，贺晓生眼神迫切定定地看着白石。 白石垂着眸子旋转着手里的手机，面露不悦，“别的我不知道也不确定，但我要是和他亲爸一起掉水里，他一准儿先救我。” 见两人剑拔弩张，邱博赶忙出来打圆场，“小白这不也是着急脱单嘛，二十七八的大小伙儿到现在还没谈过一次恋爱，说出去都丢人。” 白石：“我那是洁身自好，宁缺毋滥，自重自爱，守身如玉！” 贺晓生嘴唇动了动，白石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见坐他身边的邱博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膝盖，示意他不要再争辩。 牛玥琳：“不如这样，咱们帮小白给他乐哥先约出来，随便找个什么闲差，你们到时候再助攻助攻…” 徐世俊打断她：“牛姐，那个…容许小的跟您小声提醒一下，那个，明天好像是我结婚…” 牛玥琳：“你个老帮菜都尘埃落定土埋脖子的人了，人小白还单着呢，又不是让你把婚礼给献出来，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徐世俊：(.) 徐世俊：担心个什么劲儿？ 徐世俊：您认真的？ 徐世俊：他俩穿着西装往那一杵，还有人在乎我结不结婚？！ * 谭乐接到白石电话的时候正在赶工。 赵远帮他找了个小网站的项目，工期四天，预算一万五。 下了班他就窝在家里疯狂敲代码，这会儿网站的雏形已经搭建完毕，具体的功能还在调优。 “谭乐。”见谭乐接了电话，白石格外紧张，开口就是许久未喊过的全名。 “嗯？”谭乐把视线从显示器上移开，攥紧手机忽地就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么？” 白石：“没…没有…” 邱博用口语冲着白石喊，“问他啊！问啊！” “没事的话我先…” 白石紧张的差点咬断舌头，“明天我结婚！” 说完才发现自已说错了话，赶忙解释，“不是我结婚，是我同学明天结婚，他…他…他还缺个伴郎，十万火急！” 贺晓生摇着头抿了口饮料，徐世俊更是无奈扶额。 这家伙平时莽得很，怎么一遇见他乐哥这么完蛋！ 谭乐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再度敲起了代码淡漠回他，“我明天有事情。” “乐哥！真的！十万火急！”白石声音机械，照着手机上邱博给他的提示词一字一句地念着，“我同学土埋半截儿了才找到老婆，这好不容易结婚了总不能缺个伴郎吧，而且你也知道我们这行，平时根本请不来假，这不也是实在没辙了才…” “可我这边…” “乐哥，帮帮忙。”白石拿手捂住听筒软了声音开始撒娇，脸颊呼呼的往外冒着热气，“好不好嘛。” “…好。”谭乐叹气，恼怒自已没原则，他昂头抬手压了压眼眶，“我没合适的衣服，这会儿去买也来不及…” 白石喜形于色，“没事，我明儿早九点去你家楼下等你，衣服造型什么的全都不用你担心，到时候你只要人到了就行。” 第155章 三件套 未到九点，白石便已经守在了谭乐的家门口。 手里拿着钥匙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敲门。 谭乐明显睡眠不足，白石一见他便忍不住“啧”了一声。 白石盯着他两个有些乌青的黑眼圈心下满是不忍，“你几天没睡觉了，要实在不行今天别去了，在家休息休息。” 谭乐在卫生间边刷牙边回他，“昨晚忙完睡得晚了些，你帮我冲两包速溶咖啡，应该没事的。” 白石放下手里的东西，拧着眉去帮谭乐烧水，还不忘絮叨，“少熬夜，虽说我们西医不讲究中医排毒养肝那套，但是经常睡眠不足对身体也不好，你老是这样熬早晚身体会扛不住的。” 谭乐笑得格外灿烂，“我没事。” 白石本想说他两句，见谭乐昂着头揉着脖子，他暗暗的将那些唠叨咽了回去，换了别的话题。 “你颈椎不舒服么？” 谭乐闭着眼睛伸手使劲捏了两把脖子后面的风池穴，听到两声骨骼之间的轻响这才睁开眼睛摇了摇头，“程序员的职业病，等会不行就贴个膏药什么的。” 白石又“啧”了一声，未等谭乐反应过来，手已经按上了他的脖颈。 白石的手掌干燥、温热，刚一碰触到谭乐的脖颈，谭乐便不自在的缩了下脖子，见小孩满脸认真，谭乐笑着抿了抿嘴唇，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白石帮他揉了两下感觉实在是不好用力，索性推着谭乐坐到椅子上，便帮他按着还边跟他解释，“你揉的方法不对，颈椎病不能掐着颈韧带，你要对斜方肌进行放松。” “要顺着肩胛提肌一路向下，再顺着斜角肌间隙这个位置向上，肌肉放松以后是颈椎的几个关节，寰椎、枢椎、c3、c4、c5、c6、隆椎…” 白石边按边解说着，按到隆椎位置以后，两个拇指顺势的往前推了一下，在听到谭乐的骨头“咔吧”一声轻响，这才又改了手势的方向，再次按压起斜方肌。 白石又揉了一圈，见他舒服的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不放心的又学着谭乐刚刚的姿势按了按他的颈后，“怎么样，还疼么？” 第155章 谭乐微微浅笑，“不疼了，你比什么布洛芬、膏药的可管用多了。” 白石甚是自豪，“那是，我们大学的时候可是学过医学与康复的，甭说颈椎病了，就算是胳膊脱臼了我也一把能给你接回去。” “我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医生，小白医生。”谭乐锤了一拳白石的肩膀，力气不大，看起来动作甚至有些娇嗔。 白石笑着趁机挠了一把谭乐的腰窝，语气略带暧昧，“今后我只给你揉。” * 徐世俊定的礼服店位于开元盛世酒店旁边的商业街，店铺装修得富丽堂皇，光看装修就是谭乐平时自动pass掉的那一类。 刚站在店门口，两位穿着浅灰色西式套装裙的迎宾便帮忙上前开门，谭乐有些局促的往白石身后躲了躲，尽量将自已身上那件有些跑绒的羽绒服logo遮住。 “我们是徐世俊的亲友，衣服选好了么？”白石一进店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矜贵了不少，一点也没了平日在谭乐面前的猴模样。 白石的话语和举止仿佛霎那之间发生了蜕变，从往日的随性不羁变成了一位自信且高贵的绅土。 谭乐看的有些呆了，直到迎宾走到他面前给他递了杯热水才缓过劲来。 “您好，徐世俊先生仅要求伴郎服的颜色是黑色，口袋巾和领带的颜色是浅蓝，具体的款式您可以在我们店的b区和c区选择。”迎宾说完，便领着白石往b区走。 谭乐起身想要跟上，另一个迎宾已经走上前来，恭敬地对他说，“您可以先随我去做造型，等做完了再挑衣服，这样时间上会比较充裕。” 谭乐放下杯子，跟着迎宾进了化妆间。 第156章 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 白石选定的西装是两件黑色的三件套，配着徐世俊选的浅蓝色口袋巾和领结，看起来倒有些突兀。 他换好衣服站在等候区，没想谭乐居然还没出来，白石索性站在更衣室的门口。 谭乐一推开门就看见白石放大的脸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他咕哝着，“闪开点儿，你挡我光了。” 白石眼神有光，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他倾身凑在谭乐的耳边，还未开口，便被红着脸的谭乐推了一把，“正经点儿。” “我哪儿不正经了。”白石挺直腰板抬手整了整领带，脸上的笑意收敛，轻挑眉毛，压着嗓子用气泡音说了句，“谭乐！给我记住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谭乐：？？？ 谭乐：这小孩又从哪看了什么鬼东西。 “别闹。”谭乐嗔怪的推了一把白石，他脸红的有些缺氧，从他身侧的挤了出去，迎宾恭敬的给他递上了领带和口袋巾。 谭乐刚拿在手里，白石已经手快的夺了去，“我帮你，咱们俩的要打成一样的才好看。” “唔，嗯…好吧…” 谭乐扫了一眼他胸口的口袋巾，浅蓝色的丝巾被他叠出了几个尖角，一个尖角紧密覆盖住前一个尖角，看起来竟有些像个海螺。 淡蓝色的海螺… “我刚刚琢磨出来的，像不像你微信的头像？”白石边叠边指了指自已胸口的那块。 “其实海螺的壳，一如人生的护甲，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增厚。或许是为了抵御风雨，又或者是为了隐藏内心深处的脆弱，不断生长，不断坚硬。可也正是这坚硬的外壳，使得它们不能轻松地触摸到外面的世界。” 他像是说故事一般平静，声音里有淡淡的哀伤。 谭乐低头看着他折丝巾的动作，嘴硬着回他，“我没想过那么多，只是觉得图片好看而已。” “那你知道我微信的头像为什么会是月亮么？”白石两个手指捏住折好的口袋巾折好，在谭乐眼前晃了晃，“你猜猜，猜不对了我就告诉你。” 谭乐：猜不对了我就告诉你？？？ 谭乐：那还猜他干嘛？ 谭乐沉吟片刻，脑中快速闪过夏目漱石对于月色的解读，要说出口时却多了几分不确定，他试探地问，“你配的文字是‘今晚月色很美’，是和这个有关么？” “对…” 白石将口袋巾放进谭乐的胸口口袋里，有些魂不守舍的将领带套在了自已的脖子上，低头红着脸用熟练的手势系着领带说，“夏目漱石的学生在翻译‘l love you’这句话时，不知该译成什么，有的学生翻译成直白的‘我喜欢你’和‘我爱你’。夏目漱石却摇头，‘暗恋的人是不会这么表白的。’” “暗恋的人？”谭乐蹙眉，有些不解地看着白石。 白石与他对视，将已经系好的领带从自已脖子上取下，套在谭乐的衬衫外，装作认真帮他整理的模样，小声叙述，“暗恋的人看见喜欢的人时，只会对他说‘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今晚，月色真美） “…先生，时间差不多嘎…” 迎宾在门外发出一记被锁喉的惨叫。 白石的话语被打断，谭乐故作镇定拍了拍的肩膀似是劝慰，“所谓暗恋就是自已一个人的喜欢，不一定非得要说出口，更不需要让别人知道。” 门外的迎宾摸了摸自已刚刚被人锁了的脖子，眼泪都快从眼眶子崩出来了，刚咳嗽了一声，就见两人僵着脊梁从更衣间里出了来。 “我…”她眼珠转了转火速给自已的鲁莽做解释，“徐先生的妆造已经好了，催了好几遍…” 第156章 白石：就急这两分钟？！ 白石：就不能晚半个小时的？ ().:* 接亲的队伍直到进了“新娘”家里，谭乐才品出了些许的不对劲儿。 谁家新娘屋里能站一屋子穿着白丝袜兔女郎打扮的肌肉男？ 这新娘能招来这么一帮弟兄未免也彪悍了点儿！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用手肘顶了顶白石，“你同学的婚…” “没事儿，等会我罩你。”白石咧嘴勾出一抹极为自信的微笑，顿了顿又说，“他们都是同事，过来热热场子，不会为难咱们的。” 说是不为难。 谁家婚礼能不能为难伴郎团。 进了门就是负重深蹲，邱博在众多肌肉男中选了个相对看起来没有那么重的，还没完全抱起就已经呲牙咧嘴。 孔明旭更崩溃，最瘦的那位已经被邱博挑了去，他还没来得及“挑肥拣瘦”，一个手臂肌肉跟他脑袋差不多大的兄弟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白石一把就把谭乐拉进来怀里，还不忘跟几个“兔女郎”说，“我自带了，就不麻烦哥几个了。” 半分钟后… 怀里抱着两个30磅哑铃的谭乐被白石公主抱着开始深蹲… 谭乐：_？ 谭乐：( д )!!! 谭乐：救大命，医生结婚也玩这些？ “伴郎团要累计做九十九个深蹲才有资格进闺房接人哦。”一个司仪模样的兔男郎拿着话筒喊话。 “我不行了。”邱博把怀里的兄弟“吧唧”一撂，喘着粗气满脸抱歉的跟徐世俊说，“兄弟这胳膊明天还得做手术，再搞俩明天连拉勾都拉不住，主任会杀人…” “你可要点脸吧，总共才做了十五个。”徐世俊要不是心疼捧花，高低得拿花砸他脸上，“几个月前就让你多锻炼，你个渣。” 正骂着，一旁的孔明旭怀里的兔男郎也轻盈落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电视墙，脑袋上的汗几乎要把衬衫领子浸湿，“老徐，我是神经外科的主治医生，我不想一会儿脑血管爆了躺手术台上…” 徐世俊欲哭无泪，“孔哥，您这也才十八个，要不再坚持几个？” 邱博冲着徐世俊使了个眼色，“你还不如求求小白，我觉得他轻松的很…” 白石：的确很轻松。 白石：不过是不是得讨点福利什么的？ 想着想着，他低头对着怀里脸红如大闸蟹的谭乐轻声低喃，“乐乐，你抱紧我脖子，我也快坚持不住了。” 第157章 塑料扑克牌 一口气将剩余的几十个深蹲做完，白石累的眼前都在飞黄色小鸟，但还咬紧牙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边气还没喘匀，就听兔男郎又来了新招数。 谭乐拿了杯水递给他，白石没接，趁机将大半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一副“你看我还有力气自已喝水的”娇羞样。 谭乐无奈拿着杯子准备喂他，杯子刚伸到白石唇边，就听邱博吹了极为响亮地一声口哨。 徐世俊抱臂看着热闹：“小谭别搭理他，继续继续，这傻子有二十一位三体综合征。” 邱博得瑟的晃悠了两下胳膊，学着谭乐的模样无实物表演的给孔明旭也喂了一下空气，还没得瑟够就听兔男郎拿着话筒宣布起了新的游戏项目。 “接下来的游戏是口口相传，需要新郎及伴郎团一字站好，从右至左用嘴传递扑克牌，期间不得用手碰触卡片，只有传递成功才算是通关哦。” 刚一说完规则，邱博就发出了一声哀嚎。 邱博率先表明立场：“我不站老徐旁边，我看见他丑脸就想笑！” 徐世俊愠怒：“老子再丑也比你好看，你以为我看见你不想笑？你挨着明旭去。” 邱博：“更好笑了。” 孔明旭：“那你想挨着谁，小谭还是小白，还是想站他俩中间？” 白石：ヽ(‘⌒′メ)ノ别来沾边！ 邱博：“其实话又说回来…” “咱能换个游戏么？”孔明旭小声反驳，在接收到白石眼神信号后的一秒也收了声，默默的站在了徐世俊和邱博的中间，“其实这游戏特好，学贯古今，增添乐趣，还强身健体。” 徐世俊：“你嫂子安排的游戏，必须得好。” 谭乐：…… 谭乐：这嫂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 白石笑靥如花站在了第四棒，心底暗暗的给嫂子点了八千多个赞。 谭乐压低声音问白石，“你们平时也这么玩儿么？” 白石赶忙否认，“我也是第一次当伴郎不知道他们会这么玩儿，平时婚礼什么的我都坐小孩和狗那桌。” 此刻旁边的三条狗默默回头(((*)。 白石：(¤w¤) 白石：是真的！ 白石：你一定要相信我！ 游戏很快开始，道具是一个双面印着红心的塑料扑克牌。 邱博拿着牌甩了两下，嘴一叼就往孔明旭嘴边凑。 孔明旭正准备接，就见几个兔男郎已经围了上来，“不能这样，得贴着！” 邱博几近崩溃，费了老大劲才吸好在自已嘴上。 第二棒的孔明旭刚一碰到牌就差点飞了出去，调了好几下角度才勉强没让扑克牌从自已的嘴上掉下去。 很快就到了徐世俊嘴里，他拿嘴唇叼着扑克牌的一角，刚把扑克牌交到白石嘴里，就听一旁的兔男郎主持人立马补充，“除了新郎，别人都不可以咬牌哦，再咬牌角就当失败，重新再来。” 第157章 白石：谢谢这位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白石接过牌抬头调整了半天的角度，终于将嘴唇停在了牌的正中央，他微微下蹲了些，将角度调整的正好可以让谭乐够得到的位置。 谭乐看着半蹲在自已面前的白石，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邱博在一旁催促，“快快快，我们都成功了，就剩你了。” “别耽误吉时哦，我们这会儿可还连闺房都没进呢。”旁边的一个兔男郎也及时提醒。 谭乐脑门子都是滚烫的，他双手抓住白石的肩膀，将脸凑了过去… 白石的脸被放大到了极致。 谭乐有些不敢看他太过清澈的眼睛，生怕看见他眼中那个有些胆怯的自已。 你们是朋友… 他的朋友都可以的… 你也可以。 心底反复地告诫着自已，可在距离还差最后几毫米时，他还是闭上了双眼，懦弱的将所有情绪全部遮掩起来。 隔着薄薄的塑料扑克牌，他可以感受到白石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脸颊之上。 温热、均匀。 心脏蓬勃有力地跳动着。 一切像是大梦一场。 他能感觉得到白石抓紧他的双臂，慢慢的调整着姿势。 “小谭，你得睁开眼睛看着牌才不容易掉…”孔明旭提醒的声音戛然而止。 如果… 如果现在牌掉了会怎样？ 如果不隔着这一层自欺欺人的塑料卡片又会怎样？ 不可以… 这不是合适的时机… 你更不应该这么想… 他不断告诫自已，这只是个婚礼上常见的小游戏，不要当真，不要刻意，更要克制自已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 可心脏还是控制不住的越跳越快，快的连心脏周边的血管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可以感觉白石再次调了姿势，扣住他的后脑勺… 那姿势… 像极了一个真正的亲吻… 终于，白石放开了他的手臂，扑克牌停在了他的嘴上。 谭乐伸手将牌抓进手里，喘着不大平稳地呼吸将牌递给了兔男郎主持人。 “恭喜新郎和伴郎团成功赢得挑战。”主持人看着比徐世俊还要兴奋几分，话筒都恨不得捏碎了，“接下来是猜唇印游戏，新郎要辨认新娘的唇印，猜中算游戏过关，猜错的话，就要按错误的数量发红包！” 谭乐：终于有个正常游戏了。 半分钟后… 徐世俊指着一个明显带着胡茬的唇印成功通关。 谭乐：？？？ 闺房大门终于成功打开。 一个穿着纯白色改良西装宽肩窄腰的短发男人站在卧室的正中央。 西装的款式看起来像是晚礼服和晚礼服裙的结合体，从正面看西装有着正常的燕尾服经典的收腰，而后半截有着长长的拖尾，拖尾上点缀着些许的水晶和白色的蕾丝花边，平铺在浅灰色的大理石之上，竟显得如此圣洁… 裙摆没有这么大，没有黑色束腰，差不多这样吧，我家al没大听懂我的意思 谭乐：！！！ 白石拿肘关节顶了顶谭乐的侧腰，压低声音对他说，“我大嫂今天是不是超帅！” 谭乐：你等一等，我捋一捋！ 谭乐：你大嫂是男的！！？！ 第158章 祖宗算嘛 主持人随后拿着话筒钻进房间，开始宣布新的接亲游戏。 主持人：“请说出对新郎的十个爱称。” 谢百辞红着脸刚喊出了声“小徐哥”，就被主持人打断，“让徐世俊说，你说个什么劲儿。” 谢百辞瞪了他一眼，主持人赶忙缩缩脖子，晃着小兔子尾巴将话筒递进了徐世俊的手里，学着谢百辞的语气，“小徐哥，你快说。” 徐世俊接过话筒，眼睛里有藏也藏不住的爱意，看向谢百辞薄唇轻启。 “首领。” “寨主。” “大佬。” “大哥。” 主持人：“stop！让你说的爱称，不是让你拜码头，什么首领寨主大佬的，你们就没什么亲昵一点儿的称呼？” 徐世俊：“祖宗算嘛？” 主持人：“你开心就好！” “辛辛。” “心肝儿。” “小怪兽。” “乖乖。” “以及…老婆。” 说到最后一个时，徐世俊声音里多了些哽咽，他眸中闪着些水光，无比坚定的对着谢百辞说，“老婆，我来娶你了。” 邱博头一次这么安静。 孔明旭也极其克制的按住了鼻子。 白石碰了碰谭乐的肩膀，侧身压低声音在他耳旁说，“我觉得他说的这些，都没有你叫我小孩听着顺耳。” 谭乐僵着脖子不敢看白石，眼眸中亦有水光闪烁，他克制着呼吸侧过身子与白石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只在徐世俊将捧花递给谢百辞的时候抬起手跟着鼓了鼓掌。 “谢哥这么快就接捧花了？咱后面其实还有不少流程…” “咳咳。”谢百辞手握了空拳轻轻咳嗽了两声。 主持人将手卡往兜里一揣，笑着猛捶了一把身边的兔男郎的胸口，“万一路上堵车呢，咱们赶紧去宾馆吧！” 下午五点三十分。 婚礼正式开始。 酒店的宴会厅足足有一千多平米，场地里布置满了香槟色的花朵。 第158章 谭乐着看着这里的一切，心底莫名生了几分感慨。 宾客满座，司仪煽情的诉说着两个人的感情史。 认识十年，相恋七年，如今终于修成正果… 这段漫长的感情与现在的生活节奏极不相符，时间的洗礼也不过是将两人拉得更近… 谭乐自始至终的没和白石说一句话，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彻底回归到朋友。 站在舞台的角落，谭乐麻木的算计着各件物什的花销，越算计越觉得心慌。 你凭什么去奢望一个家庭？ 与你在一起就够苦了。 连一场像样的婚礼的钱你都凑不齐，你还敢奢望与他在一起？ 一起吃苦受累么？ 光凭着一时冲动的感情，过着苦日子，这份感情又能撑多久？ 只是… 穿着同款的衣服，肆无忌惮的站在喜欢的人身边，听着司仪诉说着爱情的誓言… 这种感觉真的很美… 是他连幻想都不敢幻想的幸福。 司仪宣布起下一步的流程，白石拉着谭乐便走到了宾客席。 “结束了么？”谭乐缓过神蹙眉问他。 白石眉欢眼笑，指着谢百辞手里的香槟色玫瑰花小声说道，“要抛捧花了，我想要捧花。” 他眼中似乎有繁星闪耀，谭乐点头，与他并肩而立。 邱博和孔明旭也跟着跑了过来，四个人占据有利地形的最前端，硬生生地挡住了大半的宾客席。 临抛捧花之前，徐世俊在谢百辞耳边细语了几句。 司仪一声令下，一束香槟色的玫瑰花便冲着几人的方向飞了过来。 邱博眼疾手快的率先起跳将捧花冲着白石的方向又推了一下加了段助力，孔明旭生怕花落了地，在下至位用打排球的动作垫了一把。 捧花在空中拐了两次弯，白石正懊恼两个完蛋玩意儿添乱，就见谭乐一个飞扑在空中牢牢地抓住了捧花，还没拿稳便将花塞进了白石的手里。 “你要的，给你。”谭乐茫然开口，表情逐渐僵硬，“祝你…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邱博：…… 邱博：早日找到幸福？这小谭看着挺温和一人的，怎么对小白这么狠心。 邱博：相比之下，徐狗被谢百辞加练五十组俄罗斯转体外加十分钟平板支撑绝对算的上是打情骂俏！ 邱博往前走了一步，搂住谭乐的肩膀一副老大哥的做派，“小谭，送人捧花可是有寓意的。你送给他，那就是在当众表白。” 白石：＞＜ 白石：谢谢邱哥！ 孔明旭跟着邱博的话头补充道，“对对对，徐世俊就是在我们师兄的婚礼上抢了捧花求的婚。” 白石：ヾ()~ 白石：孔哥您可以再仔细说说！ 谭乐嘴唇都要咬出血，拿着捧花格外为难。 司仪：“请拿到捧花的这位伴郎上台来为二位新人送上新婚祝福。” 白石见谭乐脸色由红转白，到最后连手指都有些微微的发抖。 从他手里接过捧花，白石大步一迈重新站回了舞台正中。 “很幸运地见证了徐世俊和谢百辞的幸福时刻，感受一个新的美好姻缘。我也很很荣幸得到这束承载着祝福、美满和幸福的手捧花，我会带着这份幸运，把幸福传递下去…”他顿了顿，看着宾客席中站着的谭乐。 谭乐脸红得几乎要烧着，却依旧强迫自已不要移开视线。 “谭乐，这世界总是充满了无尽的孤独和不安，但每当我看到你我都觉得，或许，在这混乱的世界里我们可以找到一份宁静。” “我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你。” “世上有许多人，他们走进我们的生活，然后又匆匆而去。但你不同，即便是十几年不见，你也一直在我心里，从未有一天从这里离开过。我从未勇敢表达过，只敢开玩笑去试探你的心意。” 白石脑里很乱，原本打的腹稿现如今也都忘记了大半，他拿着话筒有些局促的向谢百辞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谢百辞遮挡住口型，冲着白石提示，“问他答应不答应。” “你刚刚把捧花交给了我，说祝我早日找到幸福…”白石顿了顿，声音里有了些许的哽咽，“我想我很早以前就找到我的幸福了，那份幸福，就是你…” “所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白石说完又立马补充，“你不用现在立马回应我，我可以耐心的等你的回答。” 第159章 霸道总裁 趁机答应他吧，反正他喜欢你。 不行，你哪里配得上他。 两种不同的声音与脑中的声音重合，时间变得缓慢，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变成了慢动作。 宾客里已有人开始鼓着掌起哄喊着“答应他”。 谭乐耳中嘶鸣，已有些区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之间的差距。 “我…”谭乐嗓子如同哽了东西，只是徒劳的看着全场唯一熟识的白石。 “别起哄。”白石抬手对着台下的人做了个制止的动作，“让他慢慢考虑，我可以等。” 司仪见状，从白石手里接过话筒，适度的将话题换到了新郎相处时的趣事之上。 孔明旭拍了拍谭乐的肩膀，“只是谈谈恋爱不用顾虑那么多，你其实可以试一试，如果你也喜欢他的话。” 第159章 谭乐微微调整了几下呼吸，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还是算了吧，他配得上更好的。” 邱博闻言，半侧着身似是在和孔明旭说悄悄话，声音却没有刻意压低，“你记得小白当住院总那年遇见的患者家属不？” 孔明旭硬着头皮附和他，“你说的是为了能跟小白多见两面，挂小白一百多个号儿害他天天写检查的那个？” 邱博快速点头，“对对对，就是他，年纪轻轻的就有两家上市公司，长得跟金城武似的，放哪儿都是标准的青年才俊霸道总裁，结果呢，小白最后给他怎么着了？” 孔明旭：“我记得是小白把他两条胳膊都卸了。” “还有下巴。”邱博搓了搓自已的下巴，拧着眉毛似是感同身受了可怜霸总的疼痛，“把人一个霸道总裁拆的跟个阿拉伯狒狒似的，你看，条件好的他没看上啊。” 白石：说得好！ 白石：再讲讲你们医院那个心脏外科的主治的事儿！！ 孔明旭：“那人不敢在仁心住院，后来转到咱们医院，小白还专门跑去探病。” 邱博：“可不，巧赶了他的管床医生还是个追过小白的学妹，霸总当场就给写保证书了。” 孔明旭：“我记得还有一个离异的眼科副主任也特喜欢小白。” 白石：(°ー°〃) 白石：这段儿可以跳过。 他碰了一下谭乐的肩膀，语气温柔，昧着良心劝慰道，“别听他们瞎说，你慢慢考虑，我不着急。” 谭乐低头闻了闻捧花，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鲜花。香槟色的玫瑰花气味与想象中的并不相同，与平日里闻到的玫瑰味香氛更是淡了许多，但这一切并不妨碍他拿到花的喜悦。 谭乐：“我一点都没听。” 白石：你可以听前半段儿！ “…很荣幸为一对相爱的年轻人主持这场人生大典，也希望现场所有来宾朋友能够用你们一次次、温馨的祝福化成热烈的掌声，祝愿新人、新婚快乐、永结同心。婚宴正式开始。” 结婚典礼在徐世俊和谢百辞拥吻中结束。 谢百辞搀着徐世俊的手臂，见白石和谭乐中间还隔着半人多的距离不免“啧”了一声。 徐世俊见状冲邱博勾了勾手指，邱博唉声叹气，“小白家这个太难追了，比嫂子还难追。” 谢百辞：？？？ 谢百辞：老徐啥时候追过我？ 谢百辞：怎么追的谁给我仔细讲讲！ 徐世俊目光灼灼神采奕奕：“要不试一下plan c？” * 两个小时后婚宴结束… 某个因为老同学结婚太过高兴“一不小心”喝多了一直傻笑的家伙被硬塞给了谭乐。 眼瞅着其他几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谭乐不免腹诽。 套路！ 都是套路！ 还他喵的是又老又烂的套路！ 直到到了家，白·小傻瓜·石都没停下傻笑。 “甭笑了，你笑的我瘆得慌。”谭乐将他搀扶到沙发上满是埋怨。 “哦。”白石在嘴边比划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刚表演完就又开始傻笑。 “你要是不会喝酒下次就别喝了。”谭乐将他放平，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抱枕，见他躺舒服了才继续抱怨，“哪有人喝酒是自已灌自已的，就算是八二年的拉菲都不能这么喝。” 白石晃了晃脑袋瓜傻呆呆的说，“这个…红酒…甜。” “别看红酒度数不高，真喝多了比喝白酒可难受的多，胃里舒服么？想不想吃些东西？你先想着，我去给你榨杯果汁，喝了能解解酒。”谭乐絮絮叨叨的说完，不放心又给他后背垫了两个抱枕，这才起身去了厨房。 白石把脸埋进沙发，认真的数着谭乐的脚步。 出客厅了… 开厨房门了… 接下来… 他打开冰箱门了… 隔着几米的距离，白石清晰听见谭乐的抽气声，不自觉的又开始紧张。 冰箱里放满了的蓝紫色飞燕草，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或许应该在冰箱里放满热烈的向日葵或者是更符合爱情意义的玫瑰花…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像设想中那般惊喜。 想着想着，白石连滚带爬的从沙发上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门口。 冰箱里白色的灯光将谭乐的脸庞照的格外清晰，白石却有些读不懂他的表情。 似乎是有惊喜的。 但更多的似乎是…l 愧疚？ 为什么会愧疚？ 白石抓了抓晕乎乎的脑袋，单手撑着厨房的推拉门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沉默。 “乐乐，你喜欢么？”白石傻笑着，声音里满是自豪，“这是飞燕草，象征自由…” “苹果…你把苹果放到哪了。”谭乐的声音有气无力，眼睛虽还看着冰箱，却明显失了焦距。 “苹果？”白石脑子里的水晃啷晃啷的，“冰箱里现在只有飞燕草。” “那我去买。” 谭乐轻咬舌尖不让心脏跳的如此疼痛，关上冰箱门转身就往外走。 白石快步向前将人抱入怀中，心底升腾起不安，下巴顶住他的脖颈，嘴唇贴近他的耳垂小声呓语，“你别走，好么？” 谭乐浑身僵硬，双眼始终盯着地砖上，似是要将整块大理石的花纹走向刻在脑子里。 第160章 谭乐僵着手腕轻轻拍了拍的后背当做安抚，声音平静的像是在哄孩子，“我去买个水果，马上回来好不好。” “不要。”白石撒娇的蹭着他的脖子，箍着他的腰身，生怕自已放走了他。 耳畔里有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鼻腔里是他特有的气味，一切都是幻想中最美好的样子，他实在不忍放手。 “除非你答应我，要不今天就别想我松手。” 第160章 你是我的月亮 “小孩。”谭乐轻轻的将自已的下巴停靠在白石的肩头，闭上眼睛将所有的酸涩与不安通通压抑在心底，一时放弃了所有徒劳的抵抗，呓语道，“我配不上你，我真的配不上你。” “怎么会…”白石糊糊涂涂的回他，“我哪儿好，你觉得我哪儿好了，我改。” 他用脸蹭着谭乐的衣领，“你不喜欢我的我也改，只要你愿意喜欢我，我哪儿都能改。” “小孩，你说的喜欢和谈恋爱的喜欢是不一样的。”谭乐拍着他的后背不自觉的收紧了怀抱。 他清醒地感受着心底升腾起的悲伤，汩汩外溢的疼痛感顺着心脏的血管逐渐遍走四肢百骸，将白石抱得更紧，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难过，“你不用改，是你太好，我配不上你。你是一个很温暖的人，你是第一个真心实意不在乎别人说法与我做朋友的人，你也是第一个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对我伸出援手的人，只不过每个人表达喜爱的方式不一样，或许…或许是我让你误会了什么。” “什么配不配得上的，说的跟我不是碳基生物似的。”白石憋着嘴反驳他。 “你喝多了。”谭乐笑着揉了揉他的后脑勺，“醉话醒了会后悔的。” “你看我像是喝多了的样子么。”白石眨巴着自已的大眼睛，只保持了片刻的清醒又变得迷糊了起来。 “不像喝多。”谭乐安抚着他的情绪，“你只是像是明天能断片儿的样子。” “我都跟你说了我没喝多”白石嘟着嘴跺了跺脚，忽地松开怀抱。 谭乐有些惊慌，双手手指无力的蜷缩，他手足无措的想要抓住白石的衣角，却在即将碰触的时候僵在了空中。 白石抬起手，醉醺醺的环着谭乐的脖颈强迫他与自已对视，与他抱怨，“我都和你表白好几次了，你每次都想方设法地拒绝，是不是连你也不喜欢我？” 谭乐与他对视，看着白石猩红的双眸中自已的倒影。 疲惫、倦怠… 对未来人生无可奈何的自已… 他想将自已的所有感情统统封锁，却依旧无法遮掩自已下意识对白石的追随。 白石就像是会发光一样，他只需站在那里，自已便会无法控制的凝视着他… “我当然喜欢你呀。”谭乐幽幽叹气，抚上白石的脸颊，帮他整理着耳鬓的碎发似是安抚小孩子一般，“可是喜欢你的人很多，你未必要选择一个我这样的。他们可以给你更为无忧的生活，也可以给你平常人根本无以企及的物质，而我…除了这一点喜欢，什么也给不了你。” “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表白？”白石歪头看他，“你要不试试，反正我喝多了。” “我…” “等一下。” 白石推着谭乐去了阳台。 将窗户推开，冬日的冷风瞬间涌入房间，谭乐冻得一身鸡皮疙瘩瞬间起立。 “我先表白，等我说完了，你再跟我表白。”白石晃晃悠悠的一手拍了拍谭乐的肩膀，一手叉腰，“等你表白完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答应。” 月色正浓，少了玻璃与云朵的遮挡，那月亮看起来竟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只是终究不是月圆之夜，缺少了一小块的月亮看起来并不那样完美。 见他想要退缩，白石从后面搂住谭乐的腰身，下巴再度放在了他的肩头与他共同看着窗外的月亮。 “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月圆，我的同桌偷偷跑出教室去看月亮。” “我没有…” “别打断我，我刚酝酿好情绪。”白石的语调里夹杂了笑意，谭乐有些不适的扭了扭身体，却被他环绕的更紧。“他说，月球绕转地球旋转，便构成一个天体系统，也就是地月系。在地月系中，地球是中心天体，因此一般把地月系的运动描述为月球对于地球的绕转运动。” 谭乐下意识地纠正他，“地月系的实际运动，是地球与月球对于它们的公共质心的绕转运动。” 白石轻笑出声，“当时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他们有共同的质心，只不过因为地球更大所以才会被误认为中心天体。我还告诉他，没有月球，地球不会再出现生命。 它导致了太阴潮、稳定了地球自转轴的倾斜程度、还减缓了地球的自转速率。” “所以呢？”谭乐双目失神地看着月亮，却不记得那日的月亮与今日的有何不同。 “乐乐，你就是我的月亮。” 白石继续解释，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其他人也许能给我更多，但他们永远不会成为我的月亮，因为他们不是你。” 谭乐闭上眼睛，视觉暂留让他眼前出现了那轮有些缺陷的月亮。 他配不上白石。 更配不上白石眼中的那轮月亮。 只是… “今晚，月色真美。”谭乐叹息般的呓语。 未等他反应，一吻便落在了他的唇上。 第161章 很轻，像是羽毛拂过。 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压迫，只有唇瓣间轻微的碰触。 “我就知道你喜欢我。”白石的鼻尖与谭乐的鼻尖相抵，他近乎哀求的问他，“所以你表白了，我同意了，可以么？” “我…”谭乐避开他的眼睛，双手无力的抵住白石的胸口，脑子里有千万个拒绝的理由，却在脱口而出的时候纷纷落败。 他想任性一次。 “要不咱先谈一礼拜试试，你要是不喜欢我随时退回朋友的位置，好不好？”白石又亲了亲他的唇，“就一礼拜，我这个人…” “好。” “等一下，我刚刚其实说的是三个月。”白石瞬间反悔。 “可以。” “不如半年吧，你经常加班我也老是工作忙…”白石积极寻找借口。 “听你的。” “其实我觉得要不三年起步吧…” “得寸进尺。”谭乐将他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后背，“半年，如果不喜欢了，我们就退回朋友的位置，如果你觉得腻了，觉得我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你找到更喜欢的人…也要告诉我。” 第161章 我男朋友 “你也一样。”白石用力的啄了一下谭乐的脸颊，像个小河豚一样气鼓鼓的，“一定要一直喜欢我，如果觉得我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一定要忍着，如果你找到更喜欢的人，我就…我就…” “不会的。”谭乐拍着他的后背，缓缓向他保证，“我不会有更喜欢的人了。” 白石在他耳边吹着气，“好了，现在闭上眼睛，我要亲你了。” 谭乐笑着点头，闭目与他唇瓣相抵。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颊，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尽数交汇… 他们的呼吸急促而不规律，一股无法言喻的情感在两人之间流淌着。 白石的唇温柔地覆盖在谭乐的嘴唇上，两人的吻开始渐渐加深。 他们轻轻相触，仿佛是在彼此的口腔中探索着对方。 情感在他们之间升腾，犹如一团烈火，烧尽了所有的理智。 许久… 他们的双唇轻轻分离，脸颊仍然紧贴在一起。 谭乐感到自已的心跳急剧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 “从这一秒开始，你是我男朋友了。”白石咧嘴喘着粗气，终于将一个月前在百度上搜到的傻缺话说了出来。 这次没有觉得头皮发麻，说出口时心底有一种稳稳地幸福感。 “好的，男朋友。” “等一下，让我再盖个戳。” ( 3)啾 终于，某个早就被酒精折腾到大脑发麻的小家伙靠着a市医科大撒泼打滚的传统艺能，“帮着”谭乐发了朋友圈官宣。 确认了几次朋友圈是全员可见，白石这才愿意坠入梦乡。 【2016年11月30日 凌晨00:45分】 【谭乐：大家好，这是我表白了好久才追到手的男朋友。】 五分钟后… 【柳瑞熙：妈妈呀我看到什么了！】 【大学同学·周健：这谁呀，你是不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赵远：我这就给你批个明天的假条！】 【赵远：谭组长务必要注意身体！！！转告小白第一次一定要温柔一点！！！ 】 【宇创·赵景泰：恭喜恭喜。】 【凌志·前同事：活久见！铁树开花儿了！！】 【大学同学·杨帆：估计是闹着玩呢吧。】 朋友圈里评论点赞的消息提醒不出二十分钟就变成了40+，谭乐第一次感慨这帮子程序员全是加班不要命的。 挑着几个客户的消息回了回，剩下几个关系比较近的就直接在私聊里慢慢回复。 【周建：雾草！】 【周建：你一直是同性恋？藏得够深的！】 【谭乐：嗯？】 【周建：我就说你不对劲儿，上大学的时候一天天独来独往的，敢情是喜欢男的？】 【谭乐：我不喜欢男的。】 【周建：嗯？】 【谭乐：只喜欢他。】 【周建：你演个没完了？跟男的能长久么？俩男的能生孩子么？你家里能同意么？玩玩儿得了，还发朋友圈？】 【周建：兄弟劝你一句，赶紧删了。】 【你已不是对方好友】 艹！ 周建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砸了几下鼠标，还觉得气不过又打开了杨帆的聊天界面。 【周建：谭总是不是有大病！】 【杨帆：我觉得你更像是有大病。】 【杨帆：还记得“白石”不？】 【杨帆：还记得我怎么给“白石”加的注释不？】 周建如鲠在喉。 大学同学四年，宿舍里的五个人谁提起谭乐都不得不服，他的学习态度，就像绝不该出现在那个破三本学校的人一样。 从大一开始，他时间表安排的比那帮大四着急考研考证的都满，专业课几乎次次都是全专业第一，该考的证，无论多难考他一个都没落下。 更遑论平日里这人还能挤出时间打工赚钱，打工的种类更是五花八门，从学校食堂窗口打杂到穿着玩偶服到处给人散传单，再到给高中生补课、写程序接私活。 如果说一个普通人的大学四年的人生能写下一本小说，那谭乐的大学四年书写的绝对是十多本账本再加上不知道有多厚的专业书籍。 第162章 除了睡觉的时间，他基本就没有在宿舍待过。 除了他大四的那次生病。 那次全校几乎一半的人都得了流感，许是谭乐平日里身体状况就不怎么好，宿舍里的其他人只是小感冒打打喷嚏，只有他一人高烧烧到了四十度。 那天全宿舍的人都听见他躲在被子里小声喊着一个叫做“白石”的名字。 时而道歉，时而啜泣，没人知道一个跟机器人一样不苟言笑、不需要休息的人，只是病了一场就会变得那样脆弱。 后来杨帆私底下问过谭乐，他也不过笑笑说，白石是他的一个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 谁上了大学放假回家的时候不和高中同学聚聚会什么的，能至于发烧的时候还念叨着名字偷偷哭？ 宿舍里谁不猜“白石”是谭乐的暗恋对象，至少得是个爱而不得的人。 杨帆爱八卦，为了查到这个“白石”是何许人也，愣把谭乐的入学资料给翻了个遍儿，最后顺着f市重点一中的优秀校友找到了尚在a市医科大读研的白石全部资料。 刚十八就读了研一，大四写的论文拿过柳叶刀的二作，念的还是世界上排名前五十的医科大学，的确优秀。 这成绩，放到他们那所破三本大学里简直是秒杀校长的存在。 为此宿舍里没少开小会议论这个“白石”，最后得出了个一致的结论，“一个因为太过优秀让谭总感到自卑的高中同学。” 只是这么个结论也难以解释谭乐那夜的崩溃，杨帆为此还加了一条注释，“‘白石’是谭总爱而不得的人。” 第162章 蛇果 一觉睡醒发现男朋友跑丢了肿么办。 懵逼的白石满脸懵逼。 床上没有另一个人睡过的痕迹，其他房间里也是空荡荡的。 掏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刚早上八点多，就算是上班也不至于这么早就不在家了吧。 再者说了，花前月下美人在怀的谁去上什么班啊！ 连着拨了两通电话那边也没人接听。 懵逼的白石更加懵逼。 难不成真上班去了？他不比班好玩多了？？！ 微信里一堆消息全是昨天那几个家伙发来的，无一例外全是问他得手了没。 得手？！ 他也很想知道他到底得手了没！ 随便抓了件外套换上，白石急匆匆的便想着出门。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声，白石抢先拉开门把手，就见谭乐站在门外。 白石头发乱的像是鸡窝，不知是因为宿醉还是急的两个眼睛更是红彤彤的像兔子一样，一开门看见谭乐就冲着他吼，“你去哪儿了。” “去买菜了。”谭乐回避着他灼热的视线，悻悻的将几袋东西放在门边，只留下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还掂在手里，只不过连那条鲈鱼都似乎感受到了低气压，在塑料袋里发出哗哗的声响。 “我一睡醒你就不在。”白石扁扁嘴向前环上了谭乐的腰，声音闷到不像话，“你昨晚跟我表了白说你爱我，结果呢，把我睡完你就跑了。” 什么玩意儿！ 什么叫睡完就跑了？！ 谭乐哭笑不得，他几乎一夜未睡，天快亮了才在阳台的小沙发上眯了一会。 “我想着给你做点早饭…”谭乐双手张开僵在身侧，体会着白石的体温穿过薄薄的衣料与他身上的纯棉的衬衫慢慢浸染在自已的身上。 “我才不管。”白石微微弓着身子，抱着谭乐的双手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像是还不知足，对着谭乐脖颈又盖了个戳。 白石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与柑橘混合的香气，气味并不清冽，闻起来有种阳光的温暖，令人格外的心安。 气味顺着他的动作缓慢钻入鼻腔，一丝丝的侵蚀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与情感。 “你昨晚喝多了，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还是清醒了再多想一想…”谭乐声音有些哽咽，眼睛直直的看着客厅里的地毯，生怕用词遣句会太过唐突。 “我是喝多了点儿。”白石哼哼唧唧的，手指头一下一下的戳着谭乐的腰眼。 谭乐心下一紧，喉结微微滚动。 “但我说喜欢你，一直都是清醒的时候说的。”白石歪头与他对视，手指无意识的揪着谭乐的衬衫扣子，脸红到了耳根，心脏跳的让他怀疑自已是不是室上性心脏过速。 谭乐屏住呼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消化这句话。 我说喜欢你。 一直都是清醒的时候说的。 袋里鲈鱼不合时宜的垂死挣扎，这次的动静极大，把俩人都吓得一激灵。 白石蹙眉睨了一眼塑料袋里的鲈鱼，伸手从鞋柜的抽屉里拿了拆快递用的钢针，隔着袋子与鲈鱼四目相对。 修长的手指张开固定住鱼身，右手拿着钢针顺着鱼背上的脊椎刺入。 一秒后… 鱼鱼我呀，这一跳就是一辈子… 谭乐局促的站在鞋柜旁，仿佛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把头低的可怜，悔恨自已今天为什么会心血来潮买条活鱼回家。 他原本… 原本可以多抱一下白石的。 叹气平复心情，从白石手里接过那条已经完全死透透的鱼，谭乐一时间不知道自已该继续刚刚的话题还是先去蒸鱼。 白石站直身体，淡漠的从鞋柜上拿了酒精湿巾将钢针擦了擦收回抽屉。 第163章 连他自已都知道这会儿自已脸红成什么模样，这会儿也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我去洗鱼。” 谭乐嗯了一声便提着两个袋子往厨房走去，白石紧随其后，手里掂着谭乐留在门边的零食和水果。 “把水果放下，我给你洗。”谭乐背着白石，打开自来水管掩饰自已慌乱地呼吸。 白石笑了笑没接茬，把水果放下便去卫生间洗手。 见白石离开，谭乐松了口气，他心脏跳的极快，快到几乎无法思考。 所以，他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抬手摸了摸白石刚刚亲过的脸颊，手指上的水珠在脸颊上留下一小串水珠，湿漉漉的，如同昨晚白石的那个吻一般。 干净而纯粹。 “想什么呢？”白石洗完手就见谭乐傻站在水槽前，盆里的水已经接满了，一盆子漂亮到无可挑剔的水果欢快的在盆子里上下浮动。 听见声音，谭乐手忙脚乱的关掉水龙头，还未说话，便感觉白石从背后抱住了他。 “没想什么。”谭乐随手抓了颗红到发紫的苹果，努力让自已显得不那么慌乱，“这个苹果，嗯，这个苹果，你尝尝，要是喜欢我下次多买点儿。” 白石松开他的腰身，笑着接过苹果止不住的调侃他，“你买的是加利福尼亚原产的，下血本儿了吧。” “一颗二十八块五，称完吓我一跳。”谭乐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摆弄着盆子里的车厘子，声音囔囔的。 “你买的是蛇果，当然贵。”白石取了水果刀，将蛇果一切两半，递给了谭乐一半，见他没接，伸手便往他唇边递。 “看完价格差点没放回去。”谭乐尴尬一笑，见蛇果递到了嘴边赶忙摆手，“太贵了太贵了，你吃吧。” 他眼神里亮晶晶的，像是一只虔诚期盼得到夸赞的小土狗，摇着尾巴献上自已于万千石子之中挑选许久最完美的宝石，等待着主人摸摸头不经意的夸奖，似是这微不足道的夸奖就比全世界的宝贝都要来的珍贵。 出乎意料的白石这次没在推脱，他咬了一口蛇果，果子清脆，带有独特的香气，汁水充沛果香浓郁，的确是特级果的标准。 谭乐正欲开口问他好不好吃，却见白石微微低头抬起了他的下颌，而后清凉的唇瓣便包覆上他的嘴唇。 清甜的香气充斥着口腔，这一吻带着试探的意味，谭乐却似喝醉了一般，任由白石轻柔的探索。 他时而轻吮，时而吸咬，似乎想要将唇齿之间蛇果的清香全与谭乐分享出来。 谭乐不知如何回应，唯有献上一切任由他索取，终于他伸开双臂，将白石整个人锁入怀中。 这拥抱将白石箍的极紧，紧的他腰两侧的皮肉都有些疼痛，他皱了皱眉，再次加深这个吻，由最初的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到攻城掠地掠夺一切。 他心跳如鼓，只觉得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世间仿若失去了万物，没有了声音，没有了时间与空间，甚至不再需要光。 唯独只有白石，怀里那真真切切存在的白石。 他开始慢慢回应白石，动作笨拙而僵硬，他学着像白石那般描摹他的唇齿，吸吮着他口中清甜的苹果香气。 不知过去多久，一吻终了，两人面上皆是通红，白石将脸颊深深的压在他的脖颈，闷声闷气，“你顶着我了。” 第163章 介意 谭乐猛然转身双手撑着水槽的两侧。 白石在他身后坏笑时不时的还拿手指戳他的腰，“啊呀，正常反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别闹。”谭乐半弓着腰将水盆里已经洗了不知多久的水果又冲了一遍，一股脑地全装在陶瓷碗里，背着身往白石手里一塞，“到一边吃水果去。” “得令。”白石坏笑着接过碗，拉了把椅子往岛台一坐，摇头晃脑的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谭乐背着身半躲着他洗蔬菜。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谭乐湿着手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 【来电人：洪玉】 这电话比预想中来得更早了一些，谭乐转身看了一眼白石，深呼吸了几次才蹙眉按下了接听键，见小孩冲着自已的方向竖起了耳朵，他的眉毛拧得更紧。 “你朋友圈发的什么意思？”谭乐刚一接电话，洪玉的吼声便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 谭乐捂住听筒快步进了书房去接，白石跟在后面走了两步，见他面色严肃的关上了门，这才悻悻的坐回岛台。 昨晚一时兴奋大脑宕机让乐乐发了朋友圈搞官宣，他根本没想过他家里人或是朋友看见这消息会是什么态度，白石撑头划拉着自已的手机，瞬觉得昨晚谭乐发的那条圈子看着有些刺眼。 洪玉：“我让你相亲，你跟人说你有喜欢的人不去了。好，我不逼你。你说你这几年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情。好，我也不逼你。到头来这才几天你就在朋友圈里发消息说你找了个男朋友，你是为了气死我么？” “我没有想气你。”谭乐揉了揉太阳穴，压低声音与她解释，“我只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喜欢？喜欢顶个什么？”洪玉捶胸顿足，“赶紧把你的朋友圈消息删了，我可以当做没看见，别到时候让村里的乡亲们知道了，你让我今后在村儿里还怎么抬的起头？” “我只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而已。”谭乐声音里满是疲惫，反复解释着人生这三十年来唯一的一次任性，看着白石书架上满登登的医学书，手指不自觉的从资料书上一本本划过。 第164章 听他这不温不火的态度，洪玉更加生气，“你该不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吧？他是男的！” “我知道。”谭乐顿了顿，“他是一很好很优秀的人，比我小三岁就已经是仁心医院的主治医生，他大学念的是全球排名前五十的a市医科大学，本硕博连读，现在是神经外科的医生，写过好几篇scl的论文还发过柳叶刀…” “那又怎么样？他是男的，他能给你一个正常的家庭么？他能给你生孩子么？你是不是糊涂了？！” “为什么要生孩子？我这种人要孩子做什么？卖掉么？”谭乐下意识怼了回去，说完却又觉得话重了。 自从谭乐被送回朱家，洪玉便一直对他格外愧疚，每每谭乐在家她都会对着谭乐唉声叹气，悔恨自已当初的所作所为。 只是时间久了，谭乐也不知她是真的愧疚，还是单纯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已时的保护色。 洪玉气的整个人发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愤愤的挂掉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忙音，谭乐一直逼着自已挺直的身体忽地失了力气。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已是不在意的。 原来在潜意识之中，他还是介意的。 解锁手机，他找到洪玉的微信，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发了条道歉的消息回去。 叩叩叩。 白石踮着脚敲了敲书房的门，听见谭乐的脚步声离近这才将门拉开。 “那条鱼已经被我清理好了，我还给你做了杯热可可牛奶，接下来干什么？”白石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谭乐，看不出什么情绪，应该是应付过去了吧… “肚子里塞上姜片、葱丝给他缝成海鳗龙。” 白石：() 白石：黄焖霸王龙的破梗也过不去了是吧。 “我还买了些整块的牛肉和排骨，你等会练练缝合让我看看好不好。” “好嘞~” 不多时，清蒸海鳗龙下锅，红烧小心心也在锅里欢快的冒着泡泡。 谭乐摆弄着岛台上的香槟色玫瑰和满桌子的飞燕草，时不时的看看捣鼓着自已的朋友圈白石。 “你说我朋友圈文案怎么写？”白石在手机上删删改改，十几分钟过去了，除了一句“这是我男朋友”外啥也写不出来。 “还是别发了。”谭乐放下杯子，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他刚答应了章知柔要以朋友的身份待在白石身边，这才过去几天… 光想想洪玉那边的态度，他就很难说服自已白石家人听见这消息会心平气和。 更何况… 更何况本就计划只相处半年的，如果真的不长久，倒也不会耽误他… “怎么能不发。”白石在网上又搜了一段儿官宣文案碰了碰谭乐的肩膀，“你说这个怎么样，‘不知道怎么介绍他，简单说，他很帅气、很可爱、很气人、很温柔、很值得、是我的男朋友’。” 谭乐轻轻将杯子放在台面上，盯着杯子里的牛奶泡沫发呆，“你微信里加的大多是患者家属，这种不大合适…你还是发点医学相关的东西比较好。” “他们？他们平时只要不惹我生气就行。”白石鼓着嘴，“别老是已发现我是主刀就找主任投诉我技术不行就算是行善积德了。” “对了，咱俩上次在意式餐厅的合照，还有好几个患者家属点赞评论了，都在下面说小白医生好帅，小白医生的男朋友也好帅。” 谭乐：？？？ 谭乐：什么时候？ 谭乐：现在患者家属接受能力都这么强了？ “我决定了。”白石把手机往桌上一撂，声音震得谭乐不免侧目，“就这个，‘别误会，普通情侣，不是朋友’，这个符合我人设。” “我觉得…” “发送成功。”白石美滋滋的将手机放在谭乐面前，转头就拉过谭乐的脸颊印了个戳，“hello，我的普通情侣。” 时光在这一刻变得如同慢慢流淌的溪水，轻松而惬意。 第164章 救死扶伤 下午公司还有不少项目的事情要回去处理，白石也安排得有手术。 白石一回医院就被几个小护土团团围住讲他这两天的“丰功伟绩”。 几个小护土让他有空一定要把谭乐带来医院，连平时最不苟言笑的护土长都翻着他朋友圈夸赞谭乐的面相和善。 周文用路过护土站，见白石正在四处散糖，随手抓了一块丢进嘴里，又瞅了眼糖纸上印的大红“囍”字的糖果不免蹙眉，“你这都准备结婚了？” “还没。”白石咧着嘴自已也剥了一块丢进嘴里，“刚刚拿下。” 刚刚拿下？ 不是俩月前就抱着来医院了？ 前不久不是还求婚了么？ 现在连老院区的那帮人现在都知道白石有个孔武有力的宠妻狂魔男朋友。 医院里这帮小护土传的八卦果然不能信。 周文用皱眉不可思议的看着白石，“刚拿下？刚拿下你就把喜糖订好了？你这也太恋爱脑了点儿。” 白石冲着他翻了个大白眼，“我同学结婚的糖，大差不差的就当我喜糖用呗，反正都一样。” 这能一样么？ 周文用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你还是把心多放在你事业上一点儿吧，咱科副高的名额四五年才有这么一个，十几个符合条件的主治都盯着呢，我听说老王老郭今年都憋着劲儿攒论文呢，他俩年长你十多岁，光是手术经验这块儿…” 第165章 “光说经验干什么，无用的经验积攒一辈子也只是无用，咱们神经外科又不是搞挖掘机电气焊的光有经验就够了。”白石轻嗤出声，“我今年光二级手术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台，北山医院的神经外科一直都号称全国第一吧，今年不也巴巴儿的把患者都往我这儿转了。我自已琢磨出来的颅脑外伤钻孔探查术的术式，咱科里谁不说比原先的术式要顺手…” “行行行，说你两句还自夸个没完了。” “我这不叫自夸，这是陈述事实，不能一说专业就拿我年纪小攻击我。”白石剥了块奶糖丢进嘴里，“而且不是我说你，您都老大不小的了，别没事干老把精力放工作上，有空也该考虑考虑自已的终身大事了。男人的青春没几年，等你奔四奔五了上哪儿找对象去。” 周文用：…… 周文用：家人们谁懂啊，被个比自已小快十岁的熊孩子催婚了。 * 今天要做的手术是脑挫伤液化组织清除术，患者是个年轻女性，看模样不过三十来岁。 一助的棠亦禾念着患者的详细资料，在听到“家暴导致的头部受伤”时，手术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昏迷分级gcs 4分，有肢体抽搐和脑干反射阳性。头颅ct扫描和mrl显示头部挫伤和明显脑内出血。” 白石闭目深呼吸，尽可能地将无用的信息从脑中驱赶出去，待一切准备完毕这才从器械护土的手中接过手术刀。 他轻扬嘴角，微微笑着说出了行医十年最中二病的开场。 “今天2016年11月30日，天气晴，适合…表白、恋爱和救死扶伤。” 器械护土：…… 助手医生：…… 众人：好了好了知道你有男朋友了。 他低头，小心翼翼地切开皮肤，手术室里一片宁静，只有监护仪的嘟嘟声和医护人员的呼吸声。 白石的手势娴熟，深知在这一刻的每一个举动都至关重要。 棠亦禾手持血液抽取器，紧盯着生命体征监护仪，不时汇报患者的状态。 刚做好颅骨开窗就听护土隔着手术台喊他，“白医生，白思韬给您打电话，接还是不接？” 白思韬？ 他家老父亲都快一个月没联系了，估摸也是看了朋友圈来问话的。 白石将高速钻机关闭递给了器械护土，将显微镜调节到合适的位置进行脑内探测，头也没抬的问她，“帮我接，问问找我什么事。” 不多时，就听护土又跑了回来，“他说没什么事情，让您闲了回家吃饭。” “哦。”白石接过器械护土递来的显微手术钳，小心得清除患者脑内的液化组织血肿，“血肿不大，只要清理好就没什么问题了。” 棠亦禾盯着无影灯照射下的皮肤“嗯”了一声。 “给男生送什么礼物能讨他高兴？” 见手术难度不高，白石随便开了个话题，这也算得上是手术室的习惯了，只要后续没什么风险，大家都会找个话题聊聊天以保持专注度。 “白医生这就想着给男朋友送礼物了。”二助打趣他。 “是啊。”白石口罩后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将一小块血肿清理出来丢进不锈钢托盘，“我还没给我家乐乐送过什么礼物呢。” “投其所好呗，喜欢什么就送他什么。”一旁的护土回他。 “他什么也不喜欢就喜欢我。”白石扭了扭脖子一副得瑟模样，“总不能送他几张我的照片吧。” 态度诚恳且欠揍。 嗯，格外欠揍。 众人：…… 众人：难为你了，为了喂我们一口狗粮绕这么大圈子。 “其实用不着送什么特别的东西，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如果喜欢一个男生就会送打火机、钱夹或是剃须刀之类的小东西，平日里也用得上，每次用到的时候也会想起你来。”棠亦禾闷声给出自已的建议，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患者的血肿，“就像是签字笔、袖扣之类的。” “他用得上的东西…”白石思索着，冲着二助指了指一处出血，二助赶忙用生理盐水冲洗，“耳机、鼠标、键盘、电脑包？” “我觉得送礼物倒不如多见见面约约会，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器械护土将止血钳递了出去，“听说你男朋友是个程序员，估计平时也是个经常加班的。你平时多去找找他，多给自已创造点见面机会，这比送礼物什么的强多了，别到时候跟我似的，一天天忙的就剩加班了，一个月也见不了三次面。” “对，礼物再多也不如一个陪伴。”另一个小护土也急忙插嘴，“我上个男朋友就是因为我工作太忙没空陪他才分的手，天天光靠着电话微信什么的联络、感情再好时间长了不见面也得完蛋。” 白石蹙眉将最后一血肿清理干净，“懂了，我这就把同居提上日程。” 第165章 没你这个儿子 周三。 白石刚一下班就被白思韬的司机给截了胡。 司机老黄一脸诚恳，生怕白石不愿配合，絮絮叨叨的讲起为人父母的不容易。 白石拉拉儿着脸坐着白思韬的专车，一路穿过大半个a市，直到进了自家的车库这口怨气儿也没顺过来。 车子刚开进院子，老黄一脚油门就溜，只恨自已不能把油门戳进发动机里去。 白石一人站在门廊，踌躇不前。 第166章 回家该怎么说？ 爸、妈，您儿子现在不是单身狗了！ 不行太不严肃。 还是爸、妈，您儿子有男朋友了！ 会不会显得有些轻浮。 白石对着大门挤眉弄眼，正想着对策就听见左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在门外演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家。” 震耳欲聋电子对讲吓得白石一激灵，他伸手按了指纹解锁，耷拉着肩膀进了家门。 “爸…” “别叫我爸。” 熟悉的台词。 要是再配上，“我没你这个儿子”，这台词就更熟悉了。 “我没你这个儿子。”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熟悉的配方他又来了。 先控场，再随便说点提示词，接下来就等着他上钩，十几年前的老套路，到现在都没想着换点新的。 “说说你跟那个姓谭的臭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白石嬉皮笑脸的在沙发上寻了个座位，还未坐下就见白思韬一个抱枕已经丢了过来，“站着说，我让你坐下了么。” 白石冲着餐厅看了一眼，见章知柔女土坐在不远处，这才两手一背挺胸抬头开始汇报。 “报告白局长，我跟谭乐同志谈恋爱了，我追的他，他抵死不从，最后我趁徐世俊结婚那天专门把自已灌醉…” “灌醉？你还学会酒后乱性了？！”白思韬目眦欲裂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没，还在学。”白石声如洪钟，生怕那个字说的不清楚，老白同志听不清。 “你！”白思韬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情绪，“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已性取向与众不同的？” “我性取向挺正常的。”白石揉了揉下巴把问题又抛了回去，“您身为国家干部，一位一直走在时代前沿的高级知识分子，该不会反对同性恋吧。” 白思韬狠狠地睨了他一眼，冲着远处一直欣赏自已美甲的章知柔发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然而…求救信号接收失败。 脑子转了几圈才又找到新的话题继续开怼，“你知道他家庭情况有多复杂么你就跟他谈？” “再复杂他也是谭乐。”白石说完见白思韬脸色越来越难看，赶忙冲着白思韬的位置挪了挪，拉着他的胳膊语气缓和了不少，“爸，您看我这都单身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喜欢个人，您还在这儿反对来反对去的，难不成您还想让我单身一辈子不成。” “你都二十七八的人了，做事一点都不考虑后果。”白思韬语重心长。 “后果？”白石拉了个抱枕在怀里揪着，“我就谈个恋爱考虑什么后果。” “你一天天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我只么一大把年纪了，知道家里兔崽子谈恋爱还得听别人告诉我。”白思韬甩开白石的手，起身直奔厨房而去。 “妈，我爸他…”白石指了指白思韬离开的方向。 章知柔笑着从餐桌上拿了两沓红票票在手里掂着，“他没事儿，就是自已给自已气的不轻。前天你发朋友圈说谈恋爱了，他那会儿正赶着开会，身边人全知道了都不敢跟他说，后来要不是他助理旁敲侧击，怕是现在都能蒙在鼓里。” “哦。”白石点了点头，“那是挺值得生气的。” “还不止呢，”章知柔将手里的两沓红票票也一并扔进白石的怀里，“他打赌还输了。” “嗯？”白石挑眉，盯着手里的两万块钱直发呆。 “我前几年跟你爸打过赌，赌你早晚得跟那小子搞到一起去。” 搞到一起去？ 这比喻… 未免凶悍了点儿… 白石看着章知柔持续发懵，“前几年？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赌的？” “就是你实习那年拒绝你学妹没多久的事情，后来你导师给你找相亲对象以后，我还又加注了。” 加注？ 他们俩人是把他当成什么娱乐项目了？ “等一下，你们八年前就下注了？”白石瞠目结舌。 “对啊。”章知柔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在手里抛着，“谁家一米八八好大儿跟你似的那么丢人，找对象要找个能保护自已的。” “妈！” 章知柔剥了两瓣橘子笑嘻嘻的塞进嘴里，“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追的那小子的，我前几天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副木头桩子模样，这才几天就答应你了。” “你见他了？”白石拧眉，心底有隐隐的不安，“哪天？” “13号那天，公事。”章知柔随手拨弄了几下头发，“他工作能力真算得上是不错的，留那公司也算是委屈了。就是情商低了点，我一直跟他说你们两个挺配的，他好像没听懂，临走了还一直跟我保证要跟你一直当朋友。” 白石算算日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已的大半重量都压进了沙发里，手背压在眼眶上叹气道，“您见他见的可真是时候。” “对吧，我就说不让她去，她非说要去会会那小子。”白思韬将饭菜端在餐桌上，转身又回了客厅，脸上丝毫没了刚刚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慈爱了不少。 “还不都怪你自已好奇心重在家琢磨了几个礼拜，我看你茶不思饭不想的在那瞎琢磨觉得倒不如直接去见见他。”章知柔嗔怪，“见了面问清楚了你不也少操点心。” “你都问他什么了？”白石忽的抓住了重点。 第167章 “就问了问他转学以后的事情。”章知柔幽幽叹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熬？”白石猛地从沙发上坐起，“什么熬？” “你不知道么？”白思韬蹙眉，“他回去以后的事情你都没问过？” 章知柔：“咱儿子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心大如海，估摸着一天天净琢磨怎么追人了一点儿也没想过要了解了解乐乐的事情。” 白思韬忽地语重心长，“你找我问谭乐这几年的情况，我能查得到的并不全，有些事情我觉得还得你自已去问他…” 第166章 也行 没顾着在家吃饭，与白思韬一聊完，白石就玩了命的往大厂赶。 谭乐还没下班，白石忐忑不安的进了大厂，直到看见谭乐了才安下心来。 谭乐几乎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秒就红透了脸，原本严肃的模样一扫而空，连手上敲打键盘的速度都明显能看出慌乱来。 “你怎么来了。”谭乐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的起身迎接。 白石带着他新安好的四肢，羞臊的不知该往哪儿看，“我钥匙不知道丢哪儿了，过来找你拿钥匙。” “都在一起了怎么说起话来还是这么磨叽。”柳瑞熙在电脑上抠着lllustrator的锚点，头都没抬一下，“谭组长我帮你翻译，小白医生说，他想找你早点下班，早点带着你出去约会，他不是真的来问你要钥匙的。” 白石：…… 白石：感谢柳姐帮我翻译，我已经开始脚抠芭比梦幻城堡了。 “那你稍等我几分钟，我给这段工作收尾了就下班。”谭乐一改往常没再对他冷言冷语，还专门去茶水间帮他拿了罐冰橙汁。 柳瑞熙将新做好的一个图形加了高斯模糊，叹了口气道，“我再给小白医生翻译一下，橙汁是谭组长昨天中午出去专门买的，买回来就放到冰箱里了，盯得可紧了谁都不让碰。” 白石：感谢柳姐的翻译，橙汁喝起来更甜了！ 赵远神神秘秘的把白石喊到了办公室里，未等他坐下，赵远便按捺不住开始发问，“你们俩谁攻谁受。” 话题一开就这么劲爆么？ 白石霎时脸红如虾，盯着橙汁上的配料表开始仔细回想苯甲酸钠的化学结构式。 化学式为c7h5nao2… “啊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成年人嘛，这些话题都是早晚的。”赵远悠然自得地窝在办公椅上，“难不成…” “嗯？” “难不成你们两个现在还没上床？” “…嗯。”白石臊的脸上颜色比对面楼的霓虹灯好不到哪去，嗓子都有些发紧，“我们进度比较慢…” “你周日两天都干什么去了？”赵远眉头都要锁在一起，满脸诧色的端详着白石的表情变化，“你不是挺莽的么，都能冲我办公室骂我们公司老板不努力的人、撺掇我们谭台柱跳槽的人，怎么到这事儿了这么耐得住性子。” “要是没别的事儿…” “要不我给你找几个片子给你助助兴？” “不用！” 越说越离谱，这个赵远脑子里是不是全是黄色废料？！ 上次修电脑的时候谭乐就一直说他乱看脏东西才把电脑搞得中了木马。 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了，真要被他发现电脑里有那些玩意儿，不得被他活活笑话死？！ “这么纯情？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赵远吧唧着嘴，打量着恨不得和大红色沙发化为一体的白石，“你要是第一次那更得好好学学经验了，要不到时我们小谭受伤，可就更耽误工作了。你等一下我给你发两个网站…” “哥哥哥哥哥，赵哥。”白石脑仁子里嗡嗡的，疯狂摆手，“真不用，真不用！” “别这么害羞嘛，这玩意儿也是与时俱进的，你不能光会那么一两个，时间长小谭会腻的。” 白石：…… 白石：救大命，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白石：用不着跟我分享这么多私生活喂！ 赵远：“要不给你两个关键词？” 赵远：“或者是给你几个番号？” “…也行。” * 不像上次在家里看电影时的局促，白石这次选了最近新上映的《火星救援》，许是电影刚刚上映的缘故，电影院里的人格外多。 白石选的位子还是lmax的巨幕大厅的正中央位子，前后左右几乎全部都坐满了人。 他悔恨自已选片子的时候没听周文用的建议，国产恐怖片、小众爱情电影，一听就知道那种片子肯定没人看，黑灯瞎火的更适合谈恋爱。 “我一直想看这部电影，原著小说作者aw是个专业码农，他写小说的时候专门写了代码精确模拟地球到火星的航行时间。”谭乐拿着被工作人员检过的半张电影票异常高兴，“而且据说这部电影是硬科幻，我还没在电影院里看过硬科幻的电影呢。” “你喜欢就好。”白石顺势亲了亲谭乐的脸颊，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电影刚一开始，左边的一个男生就忍不住开始给自已的女朋友做“科普”。 “导演这里也太不严谨了，火星上一天是24个小时零40分钟，他居然按照24个小时计时。” “种土豆这点儿也太扯了，土豆是需要大量浇灌的种植物，太空里的水多金贵啊。” …… 第168章 “乐乐，你看懂马呆是怎么生产水的了么。”白石被那对情侣吵得快没了看电影的心思，什么观影素质统统丢到一边。 “是用联氨在铱催化下分解成氮气和氢气，然后燃烧氢气获得水吧。”谭乐有些不确定，高中的化学知识他已经忘了大半，更何况他高中毕业都有十年了，也不知火箭燃料现在还是不是联氨了。 刚安静了一会儿，旁边坐的男生又开始“科普”，这次明显比上次专业了不少，“那个黑人小哥说的是引力弹弓效应，利用月球的引力对航天器进行提速，这想法绝了！” 小女生咯咯咯的一阵轻笑，男生似是得了便宜，眼瞅着又要侃侃而谈。 白石茶里茶气的压着嗓子问，“乐乐，什么是引力弹弓效应呀。” 谭乐有些懵逼的看着白石，“航天器进行星际飞行的最常用办法之一，算得上是nasa最常用的的老手段了。最成功最出名的一次是在1970年阿波罗13号宇宙飞船即将爆炸，三个航天员用月球的引力弹弓效应把自已弹回地球。” “哦。”白石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难怪我不知道，这事儿一准儿没上过微博热搜。” 谭乐：？？？ 谭乐：这小孩发什么疯了？ 第167章 要亲亲 【他家的重担几乎全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很多事情没那么容易放得下。】 【我没你妈妈那么乐观，他和你在一起压力太大了，我怕他最终还是会顶不过压力…】 白思韬的话不停的在他耳边回响，白石心烦意乱，身旁那个絮絮叨叨一直科普的“大聪明”越听越让他火大。 每次只要“大聪明”一开口科普，白石马上也会撒着娇软着音儿问谭乐相同的问题. … “乐乐，你说马呆和地球通讯为什么用数字啊，用26个字母不是更方便。” “是因为两位16进制数字就可以表示0到255的组合，转换成ascll码就可以轻松表示所有字母。同种情况使用26位字母，每个字母分到的角度太小，不利于探索号的相机取景拍照。” “哦，我还以为导演是为了炫耀小说作者aw是个程序员会用十六进制呢。” … “乐乐，马呆最后从火星起飞的时候为什么要扔掉那么多的东西？” “是为了节省飞行器的重量，他主要抛弃掉的是返回舱的设备，窗户和整流罩，这些东西会消耗太多的燃料，导致他最后无法达到预定高度与飞船对接。” “哦，我以为是编剧为了显摆飞行困难度让他这么飞呢。” … “乐乐…” “小孩。”谭乐打断白石的话头。 白石嘴里塞着薯片，看向谭乐满脸茫然，“怎么了？” 谭乐伸手帮白石擦了擦脸上的薯片碎屑，压低声音安抚着他的情绪，“别在意无关紧要的人，他不值得的。” “好。”白石把脑袋歪在谭乐的肩膀上蹭了蹭，咕哝了一句，“我不搭理他。” 直到电影散场，白石都乖乖的把头靠在谭乐的肩膀上没再多说一句话，只在影厅灯亮起时微微抬头在谭乐的脸颊上快速的啄了一下。 谭乐顺势揉了揉他的头发，似是安抚小动物一般的说了句“乖”。 白石：乖？ 白石：这个叫法好宠~() 提着吃剩的零食刚准备起身，旁边座位的男生经过白石身边时声音不大不小的骂了句，“两条单身狗”。 白石：说我是狗可以！ 白石：说我单身就太过分了！ 他伸腿挡住了男生的去路，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对着面露愠色的谭乐指了指自已的脸颊撒娇道，“老公，我要亲亲。” 谭乐：他刚刚喊我什么了？！ 谭乐：( w ) 他的嘴唇快速扫过白石的脸颊，留下了小小的一声“啵”。 谭乐：( w ) 白石冲着男生扬了扬下巴，收回挡路的大长腿，转头环着谭乐的脖子在他怀里拱了拱又说，“乐乐，我还要亲嘴嘴。” 谭乐：=( ) 谭乐：又发疯又发疯又发疯。 男生愤愤的从两人身旁经过骂了一句“恶心”，倒是小女生冲着两个人弯腰说了句抱歉。 谭乐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那小女生才迈着小碎步跑了几步出了影厅。 白石等了几秒也没见谭乐有动静，嘟着嘴脸上尽是委屈，“你迟疑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别开这种玩笑。”谭乐红着脸揉了揉白石的脑袋瓜，与白石十指紧扣小声咕哝，“散场了，咱们也走吧。” 白石盯着两人交扣在一起的手，大鸟依人的往谭乐肩膀上一靠，“好，咱们这就回家亲亲~” 谭乐：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喂！ * 初冬的夜晚，城市蓬勃着光与色彩，尽管寒风轻拂，但大街小巷洋溢着温情的生活节奏。 星空虽不够明亮，却犹如夜空的一抹梦幻，照亮了这个城市的夜晚。 人们或仰望苍穹，或深陷于都市的灯光之中，感受初冬夜晚的宁谧与美好。 车子停在谭乐家楼下，白石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满是天真的表情，“初次约会结束，你是不是该送我礼物了？” 礼物？ 谭乐霎时局促了起来，他不是没准备礼物，只是一时半会儿东西还没收到… 第169章 “我给你买了一套d国产的摇臂显微镜，你可以在家做练习用。”谭乐越说声音越小，“国外发货，现在快递还…” 白石幽幽叹气语气里明显带着埋怨，他指了指车子后备箱的方向，“我早早的就给你准备好了礼物，却没想到你这么不用心，都没想着提前给我准备…” “我…” “行了，先去拆你的礼物吧。” 谭乐忐忑不安的下车，紧张的在白石的注视下打开后备箱。 没有星星灯。 没有凌空而起的气球。 更没有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和庆祝蛋糕。 有的只是一个朴素牛皮纸包裹的礼物孤零零的躺在后备箱垫子上。 看着甚是随意。 礼物看起来比十六开的课本大不了多少，重量倒是比课本要重了不少，白石冲着谭乐挑了挑眉毛，“快拆开看看。” 随着最后一层硫酸纸被揭开，一个空荡荡的玻璃展示框出现在眼前。 展示框里均匀的分了几十个小格子，每个大约一元硬币大小，中间的位置略大，也不过比乒乓球大上一些。 “这是？”谭乐捧着展示框有些不解地抬头。 白石淡淡开口，“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谭乐：=( ) 谭乐：怎么背上诗经了？ 谭乐：他不是中病毒了吧！！ 见他满脸懵，白石叹了口气开始解释，“你不会是忘了吧，林清潇上语文课时讲过的，我记得她给的标准答案是‘彤管比荑草贵重，但是在某人的心里，爱人赠送的荑草更为贵重，于是某人对荑草大加赞叹，称其‘洵美且异’。’” 谭乐更加迷惑，“请问你背的诗经跟这玻璃框子有一毛钱关系么？” “怎么没关系。”白石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书架底下红色饼干盒子里的石头全给我装进来，我看上好长时间了。” 第168章 洵美且异 白石看着谭乐将红色饼干盒里的小石头们一个一个的搬进了“新家”。 连那颗丑丑的泥盆纪菊石都有了单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攒的？”白石咧嘴戳着电脑桌上的白松石，手指描摹过石头上的细小纹路。 “高一寒假。”谭乐苦笑将双晶长石在玻璃盒子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摆了进去，“刚开始收集的什么颜色都有，时间长越捡越多，我就选了白色留着…” “这个是我捡的第一颗石头，白色月光。”谭乐指了指玻璃盒中的一块正方形半透明的小方块，“是高一那年寒假在奶奶家院子里捡到的，那年寒假也亏是有了你的那本书才没有那么难熬。” 谭乐双眼失神的盯着那颗白色月光，思绪也飘回了高一的寒假。 那时的奶奶身体已经完全不行了，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的交代着后事。 他原以为与她十几年的祖孙之情会是他与谭家为数不多的牵绊，却不曾想连唯一待他还算不错的奶奶都能说出那样的话… “乐乐是个懂事的孩子，待入了秋，他上完高一，就别让他继续念了，我听说南方工厂里在招打工仔，一个月能赚一千多块…” “你们好好劝劝他，总归是要赚钱的，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区别…” 谭乐脸上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只是一直在摆弄着泥盆纪菊石的白石并未看见。 “这颗是我回了老家以后…就是我亲生父母家…种地的时候发现的，没有磕碰没有瑕疵，只看一眼就觉得很漂亮。”谭乐摩挲着一颗似是花朵形状的方解石，浅白色的雾状晶簇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只是终究是太普通的玩意儿，送人…总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方解石 “你在…”白石想问他在亲生父母家过得怎样，可临开口的时候却像是被卡住了喉咙，他硬生生的转了话题。 “你送我什么，我都很喜欢。”白石将白松石小心的放进玻璃盒子里固定好，刮了一下谭乐的鼻子，“洵美且异。” 谭乐的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格外勉强，“和我在一起，真的挺委屈你的，连那天给你买礼物你都专挑便宜的…” “其实我不想要那些东西，我有我自已想要的礼物。”白石说完，心底满是不安。 或许，或许只需肉体占有就可以多一点在一起的理由。 他一直都是责任心很重的人。 如果…如果多了这层牵挂，他一定会有更多的停留… 从后面搂住谭乐的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耳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他的衣角，心底尽是忐忑不安，“就看你想不想送我了。” 谭乐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玻璃框里的几十块石头，鼻子有些透不过气来。 想…还是不想？ 他不知道。 事情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做准备便已经被一件件地提上了日程，他满是仓促、不安… “小孩。”谭乐喉结微微滚动，闭目深呼吸平复心情，许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 “没关系的，你没准备好没关系的。”白石赶忙松开手臂，状似无意的摆了摆手在他一臂之隔的位子站起身，在惊觉某处可能有些不太适合起立后，又默默拉了枕头盖着坐了下来。 “不是。”谭乐笑容很是温柔，他拉过白石，轻轻的吻了吻白石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今晚，月色真美。” 第170章 ——我是他家窗帘我刚刚捂住眼睛了什么也没看见—— 总结一下内容。 就是大晚上一些（在床上）简单的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事。 小白狗的很，软磨硬泡让乐乐为爱做受。 对于这种行为，我只能表示。 太狗了，真的太狗了！ ——我是他家的抱枕我证明窗帘的证词是真的—— 凌晨三点。 谭乐从睡梦中惊醒，室内透过微弱的灯光，映出一片宁静的氛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暧昧气息。 不大的床被白石压下了一个深坑，床上放的两个枕头也被这家伙尽数抢了去，整个房间只留下一个平时用作靠腰的抱枕在电脑椅上。 谭乐单手捏了捏脖颈，颈椎的疼痛让他有些睡不着觉，身上更是酸痛难耐。 随手抓了件衣服套在身上，还未下床就被白石抓住了手腕。 “你还有力气呐。”白石睡眼惺忪的搂着谭乐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满布红痕的侧腰上连着蹭了好几下，“要不咱们继续吧。” “别闹。”谭乐嗓子哑的都有些说不清楚话，强装严肃道，“我起床喝点水，再胡闹就滚回自已家去。” “乐乐，你裤子还没完全提起来呢，就开始说这种无情的话。”白石从床上一骨碌爬起，一边去烧热水一边还不忘揶揄他，“再说了，我走了万一你又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这来回跑着多耽误事儿。” 白石下床得瑟了一圈，再回床上时见谭乐整个人躺得直挺挺的，脖子更是仰成了一条直线。 “你不会颈椎病又犯了吧。”白石眉头紧锁，托着谭乐的颈椎放在自已的小腿上，双手的手指直接扣上了他的斜方肌，“你一天天的净趴电脑桌玩命了，你不能光想着上班，也得注意着点儿身体。” 提起这个，白石不免有些啰嗦，“等周五上班了我带你去医院查个片子，我不是骨科的都摸得出来你颈椎有问题，你这要是再不注意，早晚佝偻成个小老头。” 谭乐半眯着眼睛看了白石一眼，“我周五要去甲方公司，新上线的app那天交工走不开。我脖子没事儿，哪个程序员没点颈椎病的，我应该是刚刚睡觉没枕枕头闹的，你等会去我电脑包里帮我拿粒布洛芬就行。” 白石正想着教育谭乐布洛芬也不是万能的，就听烧水壶的水已经开了，他哒哒下床给谭乐兑了杯温水，帮他把药服下。等了约莫半个小时也未见他眉头舒展，白石更是紧张的不行。 “要不去医院吧，你头这么疼下去不是个办法的。”白石蹙眉，紧张的两个手都要拧在一起。 “头早就不疼了。”谭乐抬手随便摆了摆，继续死闭着眼睛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但我现在身上疼！” 第169章 缺心眼儿 周五下午，谭乐约了甲方的人谈工作，线上狼人杀的项目已经进入尾声，只需项目组去甲方公司现场交接无误，便算是彻底完工。 甲方的公司位于一栋不起眼的写字楼内，楼层不高，也没有豪华的装潢，和大厂比起来都要差上一些。 公司的墙上，贴了各种各样的员工准则和安全标语，为数不多的空地还挂了几幅激励人心的励志海报。 公司员工约莫有二十几人，工位不大，可谓算得上是比肩接踵。 谭乐也是第一次到甲方公司里交接，好在一直来这边当驻点汇报进度的小陈算得上是轻车熟路，引着几人七转八拐的去了会议室等着。 谭乐刚把电脑包放到座位上，就听手机震动的欢快。 掏出一看，是白石发来的十几条微信，小孩这会儿刚刚下了手术，发起消息来格外的卖力，恨不得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 谭乐拿起手机冲着小陈交待了两句，急匆匆的便去了楼梯间。 白石刚一接电话，谭乐便问他，“手术顺利么？” “我的技术那还用说。”白石慵懒的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右手随意的摆弄了几下被手术帽压得软塌塌的头发，“从早上八点开台，连着做了两台手术，两台都堪称完美，录下来能给本科那帮家伙当教学视频。” 谭乐拧眉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不免关心，“你还没吃饭吧？” “嗯。”白石乖巧点头，“我等会儿随便应付点就行，等你下班了给我做清蒸海鳗龙和黄焖霸王龙好不好。” 谭乐：…… 谭乐：我替海鳗龙和霸王龙谢谢你。 “今晚可能不大行。”谭乐叹了口气，“项目交接完赵远约了甲方一起吃饭，最早也得到十点才能下班。” “我不管，你不给我做好吃的我就饿死我自已。”白石气鼓鼓的跟个小河豚一样。 “小孩脾气。”谭乐轻笑着哄他，“先好好吃饭，等我忙完了再给你做好吃的。” 白石刚想撒娇，却听谭乐电话这边有人软着声喊了句，“谭组长。” 谭乐转身看着程果，就听她细声细气的继续说道，“甲方那边人齐了一直在等你。” 谭乐快速的和白石道了别，抬腿便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刚迈了几步就听身后的程果又唤了他一声。 “有事？”谭乐放慢脚步问她。 “你和…你和小白医生…真的…”程果咽了一口口水让嗓子不那样干涩，“你们两个真在一起了？” 第171章 “嗯。” “是…是谈恋爱…的那种在一起么？”程果还不死心，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应该…应该还…还没…同居吧…” “程果。”谭乐顿住脚步，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许的生气，“第一、我怎样生活，是否同居与工作无关；第二、不管我和白石的关系如何，都不应成为工作场合的谈资。” 程果脸上泛起尴尬，轻咳一声，不情不愿的小声道了句歉。 谭乐叹了口气，继续冲着会议室的方向走，程果小跑了两步赶忙跟上。 工作交接很快完毕。 赵远安排的饭店明显比上次要差了不少，选了一家商场里的融合菜馆。 这次的菜比上回的那家私人会所价格亲民了许多，赵远为了展示出自已的阔绰，光是虾爬子就点了两个口味的。 菜还没上桌，谭乐就跑出去接起了电话。 程果看见谭乐手机上白石的自拍照，瞬间皱起了眉头。 又是白石。 那个医生有什么好的？ 她看着谭乐抓起手机起身，还未出包间便接电话唤了一声，“小孩。” 声音温柔语气暧昧，与平日里和同事说话的状态完全不同。 他居然管白石叫小孩。 程果盯着谭乐消失的方向发着呆，直到转台上的盘子碰上了她的玻璃高脚杯，红酒险些被撞倒，她这才忽地醒过神来。 “果果。”甲方的老板唤她，“有心事？今天一整天看你心不在焉的。” 程果挂上职业的微笑，随意的摆了摆手，“没，就是最近上班上的有些累了。” “远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甲方老板拍了拍赵远的肩膀，“天天光想着赚钱，都不舍得让她好好休息，你看最近给果果累的下巴都尖了。” 赵远手里拨弄着桌子上的打火机，随口解释了一句，“我们也是为了项目能够尽早上线。” “我们这次项目能够合作多亏了果果。”贾总举起酒杯冲着赵远，脸却始终看着程果，“要不是果果一直在争取这个项目，我们公司也不可能遇到你们这么好的合作对象。” 赵远起身与贾总碰了个杯，还未饮下就见谭乐推了包间门从外面回来。 贾总立马用分酒器给谭乐倒了一大杯白酒递了过来，“谭组长也是辛苦了，这个项目没你肯定做不到这么快上线。” 谭乐眯着眸子看了眼递来的一大杯白酒，根本就没想伸手接。 谈项目的时候往死里喝也就算了。 项目都做完了，还往死里喝，这不是缺心眼儿么？ 再说了，小孩刚刚威胁他不许喝酒，这电话才挂了几秒钟，他就把自已灌醉了，也忒说不过去了。 赵远见贾总一直拿着杯子僵在空中，赶忙接过往谭乐的方向递了递，“谭…” “他不想喝我帮他喝。”程果从赵远手里接过杯子，谭乐伸了下手想要阻拦，却听她压着嗓子，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冷笑着说了句，“少多管闲事。” 说罢仰头把酒一口气全喝下。 谭乐拧眉看着程果的动作，一时竟不知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发了疯。 高度酒精灼烧过他的食道，刺激的感觉让程果霎时双眼通红，眼泪鼻涕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果果，白酒不能喝这么猛的。”贾总赶忙从桌上抽了两张纸，绕了大半张桌子专程给她递了过来，亲昵的帮她擦了擦眼泪，还不忘一边帮她拍着后背，一边招呼着自已公司里的男生，“小王，帮她倒杯橙汁，vc能解酒，喝了会好一些。” 谭乐冲赵远使了个眼色，赵远见状微微摇头，端着酒杯走到程果与贾总中间，将两个人隔开。 谭乐趁机上前给程果递了杯白水，程果缓缓的侧头，视线模糊地看着谭乐。 眼神顺着他的眉眼游走到他的脸颊，最终停留在他衬衫领口不小心露出的一小节锁骨之上。 那里… 清晰的印着一小块红殷殷的吻痕。 第170章 拼车软件 “我不用你管。”程果一把推开谭乐递来的白水，飞溅而出的水滴将谭乐的衬衫袖口洇湿了一大片。 不过是片刻的怔愣，程果便端起自已面前的红酒仰头又准备喝。 谭乐伸手抓住高脚杯的杯托冲着她说，“想喝你回家喝，没必要当着甲方的面撒酒疯。” “撒酒疯又怎样？你又凭什么管我？”程果笑得媚眼如丝，酒精麻木着大脑的理智，说出的话完全不似往常那般谨小慎微，“你要是真想管可以去管你家小白医生，哦，对，你叫他小孩。” 最后两个字，程果生生说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耳畔还听得见赵远与贾总两个人称兄道弟的寒暄，谭乐侧头看见赵远为了能将贾总的视线转移，杯里原先的半杯白酒喝的已经见了底，这会儿甲方公司的小王正帮他续着新的一杯。 谭乐抓住高脚杯的杯底，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你现在不理智，说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 “他有什么好的？”程果单手撑着脸，眼神迷离的看着谭乐锁骨上的红痕发呆，“就因为他喝多了和你表白么？” 谭乐试图最后一遍跟这个喝多了的人讲道理，“无论我与他的关系是什么，都与你无关。” “我喜欢你，从刚来公司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程果根本不听谭乐说些什么，自顾自的诉说着心底的感觉，“我刚来那一阵，代码总是出问题，三组组长几乎天天骂我，我都做好准备被他开除走人了。” 第172章 “那天晚上我留公司加班，你给我讲了代码逻辑，最后还帮我调了程序…再后来，我加班加的晚了，你还专门开车送我回家。” 谭乐太阳穴突突的跳。 专门开车送她回家？ 那是拼车软件接的单好嘛！ 程果那一阵还不是他们一组的组员，却几乎天天加班加的跟他们一组差不多时间下班，临回家了就说自已打车不方便，专门卡着点抢谭乐拼车跟他一起回家。 谭·抠门·乐那阵还巴巴儿的美呢，程果每次打专车，都会将终点定位在谭乐家楼下，路程虽然长了几公里，但算上平台补助的满减，比直接送程果回家还能多赚十几块。 也就因为有这么一茬关系，后来他们组负责服务器的员工离职，程果便自已打了申请从三组转入一组。 “我一直很喜欢你。”程果叹气，将手里的红酒杯慢慢松开，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谭乐，“你能考虑考虑我么？” 喜欢？ 她的喜欢又是什么样的？ 每次和甲方谈项目，无论谈的是什么，最终总是要靠着点儿撒娇和打情骂俏才能将事情给谈明白。 私底下更是没少去参加什么联谊会，连着这次的项目都是在联谊会里拉来的。 至于技术实力那更是惨不忍睹，明明已经工作了两年多，却每次遇到相同的问题还照样都会犯错。 谭乐实在不明白，她喜欢的是什么。 喜欢他的工作态度？ 还是只想喜欢个老实的，好拿捏的，今后也不耽误她继续留恋花花世界？ “我喜欢的是白石。”谭乐冷冷的说道，刚说完便见程果伸手拽住了他的衬衫领子，对着他的脸颊就准备亲。 谭乐吓得不轻，快速起身避开程果的动作，椅子划过瓷砖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贾总和赵远纷纷回头，见他尴尬的模样，赵远立马又拉着贾总碰了一个，“咱们继续聊您公司租场地的事情…” 谭乐随手拉了一把一直站在旁边吃瓜看热闹的小陈，“你来看住她。” 小陈：() 小陈：谭哥我错了。 小陈：我下次再也不凑这么近吃瓜了。 “谭乐。”程果伸手推开小陈，隔着一人的位子与谭乐对视，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她压着嗓子骂道，“你喜欢男的，真的很变态。” 谭乐整理着衬衫衣领，瞥了一眼程果，终是忍住没和一个酒鬼再讲什么道理。 赵远见两人像是要鸣金收兵的样子，端着酒杯将贾总半搀着回了座位。 谁知刚一坐下，程果便端着红酒酒杯坐到了贾总的身边的空位。 贾总见状更是果果长果果短个没完没了，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给果果当下酒菜。 赵远叹气，趁着甲方几个人聊天的空档抠了粒解酒药塞进嘴里吞下，压着嗓子对谭乐说，“我无能为力。” 谭乐皱眉看着程果，除了无奈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饭局进行到九点就没了什么新的话题可聊，赵远便撺掇着准备散场。 程果喝的整个人都是懵的，一直趴在桌子上说着胡话。 “果儿，饭局结束了，我打车送你回家吧。”赵远和小陈一人一边的搀着程果胳膊，“你远哥我正好顺路。” 程果抬手理了一把头发，趁机一把挥开了赵远的胳膊，将大半的体重压在小陈的身上，软软糯糯的冲着一步之遥的贾总撒着娇，“贾哥，我要跟你走。” “程果。”谭乐出声想要阻止。 “你，既然喜欢你家小白医生，就离我远点。”说罢，她咯咯咯的轻笑着，还装作神秘的捂了下嘴巴，“他和赵远都是同性恋。” 坐在大厅里的几桌食客听见这话也纷纷回头，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似的。 谭乐咬着后槽牙，太阳穴一鼓一鼓的。 要不是想着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喝多，跟一个明显心图不轨的男人回去不安全，他这会儿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果儿，你喝多了。”赵远叹气，也不想与她再讲什么道理，“我喊了柳瑞熙，她马上过来接你…” “你们这些变态。”程果忽的揪住小陈，冲着谭乐和赵远的方向恶狠狠的说，“最好都离我远点。” * 白石生无可恋。 棠亦禾新找的男朋友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居然送了一大筐芒果到医院。 有了这筐“忙”果的加成，神经外科今天简直忙出了花儿。 棠亦禾一收着东西芒果就跟捧着炸弹一样飞奔送去了休息室，可最终也没逃过玄学的威力。 住院部的呼叫铃今天就没断过。 刚抢救完十五床，十八床又休克了… 刚搞定十一床，四床又得上除颤仪… 一整个下午白石忙的脚不沾地，下班俩小时都没敢跟护土长提一句回家的事儿。 七点多，副主任还给他临时加了一台手术，等下了手术一看表，早都已经十点多了。 乐乐那边应酬应该结束了吧，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在家做好饭等着他了。 “小白医生。”小护土颠颠的跑来，“周医生那边也开了一台手术，想让你帮着盯着点。” 小白：ヽ(‘⌒′メ)ノ 小白：送“忙”果的那个是叫霍承恩吧，我们全科都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第173章 第171章 又不是谁都行 临近十一点，谭乐提着从超市买来的食材去了白石家。 玄关的鞋柜里，一双粉嘟嘟的草莓熊拖鞋摆放在最中间的位置。 旁边是一双款式差不多的，白色底色的草莓熊。 谭乐笑了笑，趿拉着拖鞋进了屋。 小孩这会儿还在手术，具体下班时间不确定，按他发来的信息，最早也要等到一两点才能下班。 将食材分门别类的收进冰箱，至于买来让某人练手的鸡鸭鱼鹅猪牛羊肉… 他实在是没有小孩的手艺能把它们改头换面缝成霸王龙海鳗龙再下锅。 简单地将鸡肉用调料腌好，鲈鱼也收拾利索放进冰箱，就等着接到白石下班的电话就能开火做饭。 只是等着一个人回家的心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 总是会带着些期盼。 更多的则是些许的担心。 处理完食材，谭乐不止一次的翻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看他是否已经结束手术，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忐忑的等下去总归是不行，太过安静的环境也会让他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从包里翻出笔记本电脑放在了茶几上，谭乐处理起了这几天新接的项目。 和对方接洽过需要的功能和设计，网站的雏形也已经搭建的差不多，就等着将对方需要单独开发的功能做好加进去。 工作的确能分散部分注意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直到半夜一点多，谭乐将新加功能的最后一行代码敲入编译器，白石还是没有消息。 看着代码在编译器里快速运行，谭乐抬手捏了捏已经有些僵硬的颈椎，正强迫自已不要总是把精力放在无用的等待上，就见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打来电话。 狐疑的接起电话，那端很快传来一个小女生怯生生的声音。 “请问您是小白医生的男朋友吗？” 谭乐被这称呼喊得一愣，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逐渐升起，他有些紧张地反问，“我是，有什么事吗？” 小护土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尖叫，细听还有原地跺脚的声音。她清了清嗓子，异常亢奋的说道，“小白医生说这台手术比较麻烦，一时半会儿忙不完，他让你早点睡觉别等他了。” “哦。”谭乐咬了下舌尖，让自已的呼吸尽量不要暴露太多情绪，心脏却突突的跳个不停，片刻后便又问她，“那边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说手术还要多久才能忙完？吃过饭了没有？” 话刚一问完，小护土便扯着嗓子冲着手术台的方向开始喊，“小白医生，你男朋友问你手术还要多久才能忙完？” 声音大到震耳欲聋。 谭乐苦笑着将手机从耳边稍稍移开，却又怕听不见那边的声音，他快速的换了个手，紧张地等着那边的回话。 “小白医生说他还不确定，不过少说也要到凌晨五六点了。”未等谭乐开口，小护土自言自语的又说，“我忘了问吃饭的问题了，你等一下我再问问。” 说罢扯着嗓子又开始喊，“小白医生，你男朋友还问你吃过饭了没有？” 谭乐：…… 谭乐：早知道你们这么喊还不如不问… 几秒过后，小护土一字不落地将白石的骚话转达了过来。 “小白医生的男朋友，小白医生说他吃过了，他让你早点睡觉觉，不要熬夜，明天一早他就回家了，你乖乖等着他就行。” 谭乐：！！！ 谭乐：救大命，什么就睡觉觉，乖乖等他。 谭乐：这小孩是生怕别人不误会点儿什么嘛！ 谭乐脸颊越发发烫，他抬手压住眼眶淡定回她，“你跟他说，嗯，说我知道了。” 未等那边再喊叫式传递消息，谭乐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临挂断前，他还能听见小护土的尖叫声。 * 白石在显微镜下看着颞叶上的一小块病变的细胞，叹气问一旁负责接打电话的护土，“主任说他还要多久能到？” 护土敛去脸上刚刚的兴奋模样，严肃回他，“快了，刚刚他说已经在医院附近了，估摸这会儿…” 正说着， 一个中年男人踢了手术室的气密门迈步进来。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棉质睡衣，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手术服还未完全穿戴整齐，巡回护土在他身后帮他系着腰带。 白石调整着显微镜的视角，冲着一直站在一助位置的周文用使了个眼色。 周文用见状，立马上前汇报，“方主任，我们在取栓子的时候发现颞叶附近有细胞病变，高度怀疑是癌症，刚刚和他的家属已经沟通过一遍了，他们希望保守治疗，不清理癌细胞，但我和小白都认为这种情况如果做手术取出来会好一些。” “做活检了么？”方尚志皱着眉头走到了显微镜前查看了一下患者的情况，的确是很像癌细胞扩散的情况。 白石小心的拨弄着手术钳，将自已刚刚发现的一处病灶展示给他看，“我们也是手术途中发现的，患者家属不同意手术我们哪敢活检，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不才叫您来做决定嘛。” 方尚志从显微镜前移开视线，认真的看了一眼白石，满脸写着“你认真的？”。 这家伙之前遇见这情况可不这么说。 白石将显微镜移了移视角，将另一处病灶也指给了主任看，嘴欠的给自已解释，“吃一堑总是要长一智的，我现在有对象了得攒钱给他花，可禁不住医院罚我。” 第174章 “切”方尚志嗤笑出声，“早知道你谈了恋爱是这副德行，刚进仁心的时候我就该轰你找对象去。” 白石撇撇嘴傲娇的说，“我又不是谁都行。” 方尚志将几处病灶全看了个清楚，这才冲着白石说道，“我知道情况了。你们等着我去和患者家属沟通。” 说罢他又冲着周文用说，“我没回来之前，别让这家伙碰手术刀。" 白石把手术刀和手术钳一并放进了不锈钢托盘里，几声刺耳的声响过后，手术室里只余下心脏监护仪和呼吸机还发着均匀的提示音。 第172章 睡觉觉 尽管方主任与患者家属积极沟通，患者家属最后也没同意将病灶切除。 白石将身上的手术服脱了丢进桶里，躺在更衣室的长条凳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周文用情绪也不高，垂头丧气的看着更衣室的柜门，时不时的叹口气。 明明是运气最好的情况，脑部静脉瘤，开颅探查切除时发现了类似癌症的病灶。 且是早期症状还未开始，明明只需要和家属沟通一下，就能切除的事情。 现如今可好，做了开颅发现了新的定时炸弹，没切，原封不动的又给缝上装回去了。 这都叫什么事。 一想前几天微博热搜上刚爆出来的话题，周文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出生仅6天的婴儿无法正常排便，医院开出十万医疗费，最后被八毛的石蜡油治好。】 先天性巨结肠的诊断书这帮媒体是一字不提，反而大力宣传医患矛盾，恨不得把每个医生脑门上都敲上“赚黑钱”的字。 再加上白石前两年也有过差不多的经历，做手术时顺手帮患者切掉了一个可疑痣，未等活检出结果，某“白姓乳臭未干的男护土”就直接被患者家属告到了医务处。 连处分带检查，最后还扣了几万块钱工资给患者家属做“精神损失费”。 从那以后，整个仁心谁也没胆再“违规操作”，遇见同类情况宁可无功但求无过。 “咱们尽力了。”周文用再度叹气，“该走的程序全走完了，患者家属不同意，咱们也无能为力。” “我实在想不通。”白石盯着更衣室天花板上的缝隙双眼放空，“他们送患者来医院不就是为了能看好病么，如果不信任医生，为什么要把人送来医院？” “手术过程中发现有新的病变，他们不优先相信医生，不考虑患者的健康问题，或者是生命安全问题。居然会第一时间认为这是用来要挟他们的手段，难不成医生在他们眼里跟绑匪一个样么？”白石叹了口气，眼神顺着天花板的花纹看向了白炽灯。 光线刺眼，可他却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依旧倔强的看着白炽灯的光，似乎要和它争个高下。 “这两年网上的说法来说，咱们这个行业的确跟绑匪没什么差距。”周文用甚是无奈，“网上胡说八道的报道还少么，前一阵不还有人拿着杯绿茶当尿拿到医院里到处化验，说是查出炎症了。” “医院出声明都没人信，最后联合着92家三甲医院的医务人员一起实验，证明了茶水当尿验，九成化验单都呈阳性，可后续报道又有几个人看的？吃够流量红利了，媒体就不吱声了。” “那么小。”白石拇指掐着无名指的指尖比划了个花生米大小的尺寸，“明明只是这么大点儿的一块病灶，按尺寸和发展情况看，说不定也就是这两个月才长出来的毛病。真要给做，绝对算得上咱科这几年来做过的最小的脑癌手术了，可他怎么就…” 周文用轻笑出声，“人患者家属不都说了么，‘你们就是想要多给他做手术，你们医生拿着我们患者创收，你们这就是再把他当人质，你们把人拖进去剌一刀，随便给他编个病就想多收钱，你们丧尽天良，我们不信，除非让我们进去看看’。” 周文用叉腰翘着二郎腿把患者家属的模样学了个八成，白石看了他一眼，情绪没见有任何好转，倒把周文用盯得瘆得慌。 周文用打了个寒颤，正准备硬着头皮再劝他两句，就听更衣室的门被人敲响。 “白医生，有人找你。”小护土说完，立马笑着又补了句，“看起来像是你男朋友。” 白石脸上的抑郁一扫而空，一骨碌从长条凳子上坐起，冲着周文用的后背连着拍了好几掌。 “想开点儿，别因为那劳什子患者家属费神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周文用：？？？ 周文用：你小子的抑郁症是不是好的忒快了点儿？ “这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周文用哭笑不得忍不住纠正他。 白石伸手揉了几下被手术帽压塌的头发，套好了白大褂随口应付了句，“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未等周文用再说什么，白石已经从更衣室跑的没影了。 周文用：我仿佛闻见了恋爱的酸臭味。 谭乐今天穿了一件纯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脖子上还系着一条黑灰色的格子围巾，手里抱着一个蓝绿色的不织布超市购物袋。许是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隔着老远白石都觉得他身上呼呼的往外冒着寒气。 他快跑了两步，左手一把搂住谭乐的脖子，下一秒就和谭乐抱了个满怀。 “你收敛着点，还有人看着呢。”嘴上这么说着，谭乐伸出尚且空闲的左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给他顺着，“刚下手术么？怎么拖了这么久？” 第175章 白石不愿回答，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清晰的发出一声响亮的“啵”。 谭乐臊的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说出的话听起来却是冷冷的，“不要闹。” “不是让你乖乖在家睡觉觉嘛，你怎么来了？”白石把脑袋埋进谭乐的围巾里使劲蹭了蹭，满是嗔怪。 不提“睡觉觉”还好，一提这个谭乐太阳穴都突突直跳，刚刚他一出电梯，还没来得及问护土“白石在哪”，护土就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问他，“你不是小白医生的男朋友嘛？你怎么没在家睡觉觉？” 睡个der的觉觉啊睡觉觉。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正欲开口怼他两句，就听白石又说，“你是不是想我想的睡不着？” 谭乐眉毛不受控制的挑了一下。 咳咳… 算是吧。 说好的一点就能结束的手术，小孩忙到三点半还没下班，甭说睡觉，他这会连安安静静在家等电话都困难。 白石余光瞥见周文用和几个小护土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索性大大方方的在谭乐脸上又盖了个戳，拉着他的手腕子，“咱们回家一起睡觉觉去吧。” 第173章 解题思路 周日下午，徐世俊攒局，白石做东。 为庆祝二十七岁单身狗白石小朋友顺利脱单，邱博还专门去文印店定做了横幅和锦旗。 【恭喜白石先生结束二十七年母胎solo顺利脱单】 【恭喜谭乐先生喜提“白家小祖宗”一枚】 谭乐和白石被几个人拉着站在横幅前，两人手里还被塞了块锦旗。 【佳偶天成，良缘地设】 沙雕照片拍了一组又一组，谭乐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玩到后面笑的脸都有些僵。 照片最后以两个人当众接吻收尾。 几个人每次攒聚，固定游戏项目都是【谁是卧底】和【逛三园】。 今天难得人凑得这么齐，连谢百辞都专程请了假跟着一起，这两个游戏项目的词库自然是换的简单了些。 开局第一把，谢百辞抽中了【主持人】的身份，他轻舒了口气，选了谁是卧底，又在一堆题卡里选了半天，最终找了【骨软化病】和【骨质疏松】两个词。 谭乐从谢百辞手里接过卡片，上面写着【骨软化病】。 他刚扫了一眼卡片内容，白石便凑了过来小声跟他说，“要是不知道就偷偷百度查一下。” 谢百辞一个眼刀就砍了过来，“不许作弊，输了罚真心话大冒险。” 邱博立马举着牌表明立场，“嫂子威武。” 谢百辞：“你输了罚二十个波比跳。” 邱博：“嫂子！！！我也有很多真心话想说！！！” 徐世俊率先描述，“骨折。” 邱博：“维生素d缺乏。” 牛玥琳：“钙代谢异常。” 贺晓生：“畸形。” 白石扫了一眼贺晓生，立马紧张的看向谭乐。 谭乐歪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无症状。” 白石舒了口气，跟在他后面说道，“外力造成。” 孔明旭：“多诱因。” 刚一结束，几个人立马指着贺晓生，贺晓生茫然地指着白石，见几人的反应瞬间了然。 “游戏继续。”谢百辞满面春风，“这局是双卧底。” “嫂子，哪有玩完一局才说是双卧底的。”邱博冲着贺晓生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一局人这么多，越描述越不容易找。” “废话真多。”徐世俊搡了他一把，“我老婆说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邱博：…… “那要不咱们每轮都双淘汰，这轮把邱博也搞出去。”白石认真建议，五秒后全票通过。 邱博：…… 第二轮很快开始，谢百辞指了指谭乐，“从你开始描述。” 谭乐手心微潮，垂眸想了几秒才不大自信的的说，“常见于老年人。” 白石拉了拉他的手跟着说了句，“可预防。”而后又在谭乐耳畔小声劝慰，“你随便说，我们从来玩的都是清醒局，输了顶多就是罚着请请客什么的。” 徐世俊：“你要这么说今后咱们就玩生死局，腿上锁u型锁踩箱喝，谁先撤谁孙子！” 邱博：“喝完你回家满地打滚到处撒泼。” 徐世俊：“小白不也用的这个招儿？” 白石：…… 白石：服了你们这群老6了，能不能给我留点脸。 谭乐想起表白的那天晚上喝醉的小孩，抬手揉了揉白石的脑瓜笑着说，“是我看他喝多了，趁机跟他表白的。” 白石骄傲的冲着徐世俊扬了扬下巴，“只有你一个人是喝多了满地打滚到处撒泼。” 徐世俊：老婆救我。 谢百辞：谢邀，没空。 游戏再次继续，谭乐身边的孔明旭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回想了半天前几个人的描述，这才找到一个之前没人说过的，“体型改变。” 徐世俊：“脊椎骨折。” 牛玥琳：“骨密度检测。” 这一轮刚说完，除了谭乐的几个人全都齐刷刷的指向白石。 牛玥琳冲着谭乐挑眉解释，“小谭别怕，我们平时玩这个游戏的规矩就是这样，这家伙两轮出不去肯定不是好人，这局反正人多，我们投他抗推一下。” 第176章 “抗推我没关系。”白石毅然决然，坚定的指着徐世俊，“只是你们都没听么，他两轮说的都是骨折，明显有问题好吧。” 徐世俊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的问，“我有吗？” 谢百辞认真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描述的有什么区别，但你的确说了两次骨折。” 徐世俊：“老婆说得对！” 第二轮描述以白石、徐世俊淘汰告终。 场上就剩下牛玥琳、孔明旭和谭乐。 未等开始描述，牛玥琳便和孔明旭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几乎同时齐齐地指向了谭乐。 白石看两人的举动，捏了捏谭乐有些潮湿的手小声问他，“乐乐，该不会真是你吧。” 谭乐点了下头，坐在对面的邱博瞪大了眼睛鬼吼，“你这藏的比小白还深！” 徐世俊摸着下巴上隐隐崛起的胡茬不可置信的问他：“不是，你给我们仔细说说你的解题思路，你从第一轮的描述就没问题。” 谭乐有些不好意思，“第一轮贺医生说完畸形，我看白…我看你们的表情猜出来可能有些不对劲。…我拿到的词是骨软化病，我记得高中课本上说它的重要特征是畸形，我就又想了下，骨折、维生素d缺乏和钙代谢异常，且与骨软化病有相似的常见病…就推出来你们的词可能是骨质疏松。” “我就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邱博大呼小叫，“你家小白平时也这么玩儿我们。” 白石恨不得把骄傲写在脑门子上，“那当然，他解题思路可是我当年一手教出来的！” 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贺晓生，忽的将手里的饮料往桌子上一放，跑到空地上两手撑地就开始波比跳。 他这动静把身旁的牛玥琳都给看愣了，“你这是直接开始大冒险了？” 未等谭乐发问，徐世俊便开始解释，“我们的规矩，只要选大冒险就是三十个波比跳。” 牛玥琳：“带着自已老伴儿来聚会的，第一次输了不能选大冒险！” 第174章 超级玛丽 真心话大冒险不能选大冒险。 那游戏不如直接叫真心话。 邱博默默的给地上已经做了快二十个波比跳的贺晓生点了个蜡，转头就开始和徐世俊、谢百辞商量该怎么出题。 白石把脑袋靠在谭乐的肩头，时不时跟着包间外的音乐哼两声。 几人商量出了问题，徐世俊神情严肃的看着谭乐。 谭乐有些紧张，拉了拉白石问他，“徐哥的问题会不会特别刁钻？” 白石拉了拉谭乐的手，小声劝慰，“没事，他们应该有分寸。” 徐世俊清了清嗓子问，“小谭这是第几次谈恋爱？” 谭乐：...... 谭乐：就这？ 谭乐：五分钟的施法前摇，就这？ 白石翻白眼，心里把徐世俊鄙视了三百遍，“他就我这一个。” 邱博：“你一边儿玩去，实在无聊点歌唱去，我们问的是小谭又不是你。” 白石不满，“你们问这还不如问昨晚我俩在哪儿约的会。” 牛玥琳扶额叹气，“你还是一边儿玩去吧，我们单独和小谭聊聊。” “你们有什么聊的。”白石咕哝。 谭乐拍了拍白石的后背，压低声音对他说，“小孩，你去唱会儿歌，我和你朋友聊一会儿。” 白石被孔明旭拉走，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谭乐。 谢百辞躬身与白石说，“这才哪儿跟哪儿，你徐哥跟我谈恋爱的时候，我那一群兄弟哪个没审过他。” 想想徐世俊那小身板儿在一众肌肉男之中可怜巴巴的模样，白石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见白石已经在点歌台坐稳，徐世俊和邱博立马一左一右的坐到了谭乐的身边。 谭乐咬了下嘴唇，决定还是自已先招，“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上了大学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已对他的感情与同学或是朋友不大一样。” 邱博：“上大学就已经感觉不大一样了，我记得小白说你大学也是在a市念的，你就没想着来我们学校找找他见一面？” 徐世俊意味深长地看了邱博一眼，谭乐盯着自已略带薄茧的手指叹气，“我...我找过...零八年，他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找过他。” 找过？ 邱博想着小白的供词，这明显对不上账啊。 徐世俊：“我记得他十八岁生日好像是跟我们一起过的。” 邱博一拍大腿，连忙附和，“就是，他好不容易满十八能喝酒了，我们几个拉着他去酒吧过的。” “你们去的a大南门的酒吧，royce club。”谭乐缓缓舒了一口气，“你们可能不记得我了，我那天穿了一件超级玛丽的玩偶服，在学校门口拉着你们做游戏。” “原来那是你…”徐世俊忽地没了继续审他的心思，拿了杯饮料默默啜饮。 白石十八岁生日那天，不知道闹了什么脾气一直缩在宿舍里打游戏不愿下楼，他们几个生拉硬拽找了好些借口才把人从被窝里揪了出去。 刚下宿舍楼没走多远，白石就被一个游戏机店发传单的小姑娘缠上，说是店里做活动，游戏的大奖是索尼的playstation 3。 那可是索尼的playstation 3！ 而且还是60gb的高配版本！ 徐世俊和邱博两人嗖的就把摊子围住，生怕发传单的小姑娘反悔跑路。 第177章 开玩笑，m国那边的发售价就599刀，再加上代购的汇率差、国际运费和海关补税的费用，到手少说也得6000多。 白石说自已已经买了一台，说什么也不愿意凑过去。 邱博和徐世俊根本不管那么些，摩拳擦掌连蹦带跳的喊着要参与。 原以为这么大的彩头，参与的游戏少说也得是雪地裸奔、钻火圈、走钢丝之类的难度。 谁知真到了摊位，居然会是打俄罗斯方块的掌机。 这玩意儿谁上学的时候没玩过？ 邱博第一个开打，刚摞了十几层就开始骂，徐世俊立马接过，也不过是比邱博多活了几层。 几个人一通折腾也没谁过得了第二关。 最后白石实在看不下去，接过游戏机帮他们打。 “这个游戏机特别贼。”徐世俊凑头看着白石的游戏界面，“每隔一段时间最下面的方块就会移动一次，每次移动的位置还没有规律。” “就是，我本来攒了好高，好不容易等来竖棍儿，结果下面一移动，我就被竖棍子卡死了。”邱博也不忘一起吐槽。 白石六分多钟便通了第一关，“下落规律是每3的0、1、2、3次方会双下落一次，至于最下一排的移动规律，通项公式应该是an=(1/√5)*{[(1+√5)/2]^n - [(1-√5)/2]^n}。” “你刚刚算出来的？”邱博眼睛瞪得比一旁超级玛丽玩偶的眼珠子还要大。 “没算。”白石转了转手腕子继续第二关，“你怕不是个混子吧，斐波那契数列都听不出来。” 邱博：…… 邱博：这鬼东西平时又用不上他的通项公式，谁没事干记他啊！ “第二关和第一关的设计没什么区别，一点新意都没有。”白石将小t倒着塞进一个缝隙，很快又旋转着一个即将下落的l型方块。 “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了。”徐世俊将身上的羽绒服裹得又紧了些，“年底导师想找几个人一起搞科研，选上你了没？” “他没选我。”白石将第二关过了，双手放在嘴下哈了两下取暖，一脸臭屁，“我是内定名单第一个，这科研项目就是为我开的。” 邱博搡了徐世俊一把，“让你嘴贱问他。” 徐世俊狂翻白眼，却见“超级玛丽”默默的站在了小白的身边，将风口堵了个严实。 许是有人靠得太近，说起话来多少有些不自在，白石转身往“超级玛丽”的反方向挪了两步，还没等站稳就见“超级玛丽”又跑了过来，继续站在他身边帮他挡着风。 白石连着躲了两次，见“超级玛丽”对自已始终穷追不舍，索性就不再躲他，把手捂热了就开打第三局。 “这科研项目一开，今后可就彻底没时间回f市了。”邱博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你的白月光可怎么办呦。” 第175章 移情别恋 “别提他。”白石手下一抖把一个小t放错了位子，他深吸了口气稳稳心神，翻腾着l型的方块等待着下面的那一排停止移动。 “别害羞啊，谁不知道你一放假就跑去找你白月光，这都有五、六年了，逢年过节跑得比狗都勤，光车票就攒了一沓子。难不成...”徐世俊用胳膊肘顶了顶邱博的肋骨，“难不成小白现在移情别恋了？” 白石没理会他，快速的给一个小t寻找下落地点，待放好后又开始应对连续掉落的三块方块。 “光有个见不着的白月光哪儿行啊，我们小白现在长大了，也想着尝尝爱情的酸臭味儿了。”邱博随手撩了撩自已碍事的碎发，“最近不是有个学妹一直在追咱们小白嘛。要放过去，小白一准儿得给人撅的回家哭去。谁知道这学妹有什么魔力，小白前几天居然收拾的人模狗样跟人见面去了。” 徐世俊拧眉问他，“是咱导师给介绍的那个么？” 邱博摇头，“不是，是另一个，汉语言文学专业的。” “那个啊…”徐世俊抬头看天，一副青春疼痛的忧伤模样，“那个学妹长得不错，但家庭条件跟导师介绍的小学妹可比不了。咱们小白的条件这么好，配她这样的太亏了。”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白石打着游戏听他们两个在后面嘀嘀咕咕甚是不耐烦，“要是不想要游戏机就趁早走，别在这儿杵着跟俩碎嘴子似的唧唧歪歪。” “小白害羞了。”邱博捂嘴惊讶，在作大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白石懒得搭理他，黑着脸又是噼里啪啦的一顿操作。 终于第三关通关，他有些不耐烦的问“超级玛丽”，“这游戏一共几关？” “超级玛丽”不知在想些什么，听他忽地对自已说话怔愣了几秒，很快伸手比了个四。 白石活动了几下手腕子叹口气按下了开始键，画面里的方块刚刚开始下落，便瞥见贺晓生从宿舍楼里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还没去royce？”贺晓生皱眉看着几个人，“这么冷的天，都不怕冻感冒了。” 白石低着头视线始终停在游戏机上，却不忘回他，“都怪这俩废物非得要贪便宜赢个游戏机回去。” 他耷拉着脸手上快速转着屏幕上的一个z型方块，继续抱怨，“我本来在宿舍打游戏打的好好的，他们俩非得拉我出来给我过生日。等给我骗出来了，俩货就让我蹲露天地里打游戏，这会儿我手都冻麻了。” “你也不戴个手套。”贺晓生抱怨完立马把自已手上的手套摘下递了出去。 第178章 白石打着游戏自是没接，“先不了，这局马上就打完了。” 贺晓生瞪了徐世俊和邱博一眼，脱了自已的羽绒服就往白石的身上披。 白石别扭的晃了晃肩膀，将羽绒服从自已身上抖落下去。贺晓生见状，赶忙将衣服又披给了他，怕他再将衣服抖下去，直接伸手帮他压住了肩膀的位置。 “我不冷。”白石吸了吸冻得发红的鼻子，“你衣服自已穿吧，省的你感冒了还得我们照顾你。” “我没事。”贺晓生说话声音都打颤，却还是固执的将衣服披在白石的肩膀，“你别冻着就行。” 邱博正想打趣两句，就见徐世俊冲他摇了摇头，他立马收回话头，扭头吹着口哨看着“超级玛丽”。 “超级玛丽”歪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是在看他打游戏还是在偷偷看着打游戏人的模样。 厚厚的玩偶头套将他的所有表情遮掩看不出情绪，只看背影觉得这人倒不像是游戏机店打工的，好像除了看白石这家伙打游戏以外，便没了其他的事情做。 徐世俊手欠的摸了摸“超级玛丽”的头套，正准备问他戴着沉不沉，就见“超级玛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死命的压住了自已的头套。 “我不偷你皮套。”徐世俊尴尬的给自已解释，“我就是想知道你能不能看见外面。” “超级玛丽”冲他点了点头，双手死死的压着头套的边缘。 徐世俊干笑着还想说些什么，却听邱博在一旁惊呼出声，“小白！你通关了！” 俄罗斯方块掌机的屏幕上弹出“success”，提示游戏通关，白石双手僵在按键上，怔愣的看着游戏机屏幕。 邱博从白石手里抢过游戏机往“超级玛丽”手里一塞，“我家小白通关了，兑奖！” 徐世俊更是高兴的像是个两百六十斤的孩子，抱起邱博直转圈圈。 没人注意，游戏机画面上的“success”缓缓消失，“happy 18th birthday”的字样慢慢浮现。 邱博好不容易才从徐世俊的熊抱中逃出生天，转身拍着“超级玛丽”的肩膀笑得后槽牙都恨不得蹦出来，“兄弟，你们摊子摆我们宿舍楼下真的是运气不好，我们小白游戏打了十八年还没遇见过对手呢。” 白石将披着的羽绒服从身上脱下递给了贺晓生，转身耷拉着脸问邱博，“咱们现在能去royce了么？” “领完奖品就去。”邱博一蹦一跳的推着发传单的小姑娘就往摊子前走。 小姑娘冲着“超级玛丽”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超级玛丽”快步向前，从摊子下取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白色礼盒。 礼盒刚被拿出来就险些被邱博抢了去，“超级玛丽”将整个礼盒包进怀里，直到走到白石面前才递了出去。 “小白，快拆开看看。”邱博撺掇着，“看看是不是原装60gb的，别拿回去出了什么问题玩不成。” “我已经有一个了。”白石接过礼盒拆着蝴蝶结，语气里尽是不情不愿，“再说了这上面的游戏我都玩得差不多了，真要说可玩度，这还没刚刚那个俄罗斯方块好玩。” 第176章 邮筒 “这位同学，你等一下。” 听见小姑娘唤他，白石停下了拆丝带的动作与她对视，“还有事么？” 小姑娘被他一看面上忽的红了，她害羞的解释道，“你赢了大奖，得配合我们拍张照。” “拍照？”白石拧眉，“拍什么照？” “我们需要拍张照回去给老板交差，证明礼物已经被人领走了就好。”小姑娘被冷风冻的脸上的红晕很快消失不见，见白石没什么反应不免紧张，“你的照片我们不会用在任何的店内宣传上，只需要拍下我们工作人员把东西递给你的照片就可以领走这份价值六千五百块钱的ps3礼盒。” “是跟你拍，还是跟那边儿那个‘超级玛丽’拍？”邱博拿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始终捂着头套的“超级玛丽”。 小姑娘看了眼“超级玛丽”微微叹气，“和他，老板要求很简单，只用和他拍一张合照就可以。” 白石将礼盒上的丝带一股脑地卷起扔盒子，捧着纸盒走到了摊位前，他低头看着盒子里的东西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点也看不出高兴的样子。 徐世俊：“小白，你高兴一点，过生日还中大奖，要是我，睡觉都得笑醒了。” 邱博：“就是，从元旦回来到现在天天都绷着个脸，我现在一看小白就背后发麻。” 白石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已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丧，眉眼间却依旧笼着愁云。 贺晓生靠近白石帮他理了理羽绒服的领子，趁机对他说，“不高兴就别硬撑了，要是心里不舒服咱们今天就不去过生日，你回宿舍休息休息。” “我没事。”白石深呼吸了一下，转头冲着“超级玛丽”露出了一个略显勉强的微笑，“我不是冲你发脾气，只是这几天…” “超级玛丽”动作僵硬的拍了拍白石的后背，一手压着头套与他又靠近了些，直到两个人肩膀几乎碰在一起他才堪堪停下了脚步。 “同学，你能笑一下么？”小姑娘看了看相机上的取景框有些不满。 白石将礼盒塞进“超级玛丽”的怀里，用力的揉了揉脸，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有了略显傻气的笑意。 第179章 “超级玛丽”始终透过玩偶眼睛的黑色网布看着他，生怕漏看了一眼。 “mario，你也看镜头。”小姑娘唤了他一声，见“超级玛丽”始终没有回头的意思，这才按下快门。 照片定格在相机上。 穿着纯白色短款羽绒服的大男孩，站在一个“超级玛丽”的玩偶身边温和的微笑，捧着礼盒的“超级玛丽”视线始终停在大男孩的身上… 乍然响起歌声将徐世俊的思绪拉了回来，一旁的贺晓生做完最后一个波比跳，这会儿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的正在给自已嗓子眼里灌饮料。 徐世俊眯了眯眼睛问谭乐，“那个ps3是你专门买给小白的生日礼物？” 谭乐垂眸微微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他喜欢打游戏，这种东西肯定一上市就会买，哪轮得到我送。” 邱博皱眉：“这么贵的礼物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你绕那么大个圈子就为了送个生日礼物，到最后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你送的，难道不觉得可惜么？” 牛玥琳按住邱博的手腕，“小谭可能也是太紧张了吧，又喜欢小白，又不知道小白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态度，瞻前顾后想得太多难免会有些患得患失。” 谭乐托腮看向拿着麦克风唱歌的白石。 当时他哪里敢见面。 那几年算是他人生中最困难的时光了，拼了命打工赚钱也不过还了三万的债。 每天睡醒第一件事便是计算自已到底还欠了多少钱，再算计一遍他一整天去打工又能赚到多少。 那时与白石见上一面便是无法想象的奢侈品… “我记得你是不是还和我们一起打雪仗了。”邱博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确定。 “嗯。”谭乐点头苦笑，“就是打雪仗打得有些惨烈。” 他们几个人刚进了酒吧，天上就开始下起了暴雪。 谭乐帮着同事把摊位收好便守在酒吧门口。 他知道白石在里面一定会有人将他照顾的很好，可不知道是不放心他还是想再多看他两眼。 他便守在了酒吧的门口。 雪从晚上六点开始下，到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厚到可以埋住脚腕。 谭乐不知自已能在冷风里坚持多久，只是固执的想要多待一会，再多待一小会儿。 左侧肋骨传来隐隐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个温度已经让他身体不适，再待下去肋骨处曾经受伤的位置就会酸胀，今年一整个冬天都别想舒服。 可他就是舍不得离开。 将玩偶的头套取下放在身侧，谭乐看着天空扑簌簌的雪花落在身上，不多时便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他有些沉醉的看着身上的雪花，已经记不起上次这么认真的看雪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那时他好像很幸福。 “你是不是傻。” 正想着，酒吧门口忽的传来声音，谭乐僵直着脊背将头套盖在头上，头顶的雪花顺着衣领滑入脖颈，冻的他浑身一颤。 “他第一次喝酒本来就没个约莫，你还给他喝鸡尾酒！”贺晓生气的不打一处来，逮着邱博就是一阵数落。 “哪儿是我给的。”邱博给自已辩解，“我刚点了自由古巴，他就给夺了，我又点了长岛冰茶，他又给抢了。我一晚上就喝了个血腥玛丽，这会儿嘴里一股子烂柿子味儿，我还委屈呢。” 贺晓生和徐世俊一左一右的搀着白石，刚走了两步，就听某个喝多了的小家伙兴趣盎然的对着街对面挥手喊道，“mario！” 几个人同时回头看向街对面正在拍着身上雪花的“超级玛丽”，愣了几秒便一起发出了爆笑。 他身旁恰好立着一个深绿色的邮筒，不仔细看竟有些像是游戏里的绿色管道，这种奇妙的组合不知怎的就戳中了白石的笑点。 他晃晃悠悠的跑到马路对面，硬拉着“超级玛丽”非让他表演个顶金币。 超级玛丽笨拙的抖了抖被冻透的身体，竟异常配合的举拳原地跳了几下。 “你这跳的不对。”白石立马指出他的错误，“你跳的时候，腿得分开点儿…” 白石演示了一下动作，忽的脚下一滑身子一歪。 超级玛丽下意识的去拉他，怕他撞上邮筒，一时着急便将双手都垫在他的脑后。 第177章 白·雪·公主·石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白石看着将自已环起的超级玛丽痴痴的傻笑。 “小白，小白。”贺晓生喊着就跑了过来，见超级玛丽还环着白石，一把便将人从他怀里给捞了出来。 “你没事吧。”邱博紧随其后搀了一把超级玛丽，手刚碰到玩偶身上的毛绒就冻的直接缩了回去，“你这是在外面晃悠了多长时间啊，这衣服都结冰了。” 超级玛丽冲他微微鞠躬道了个谢，再看白石的时候见他已经被贺晓生拉了起来，这会儿扶着邮箱还在傻笑。 转了转刚刚被撞痛的手腕，冻麻的手指无力蜷缩，他死命的攥了攥拳头，这才把那股痛意给强压了下去。 “小白，咱们回宿舍吧。”贺晓生拉着白石的胳膊想将他和邮筒分开，“喝多了不能吹冷风，要不然会头疼的。” “好。”白石点头答应完，转身便将邮筒抱入了怀里，空下来的手还不忘去够超级玛丽，笑得更傻了，“mario，luigi，咱们一起去城堡救公主！”（luigi：mario的弟弟，绿帽那个） 第180章 徐世俊：…… 徐世俊：偷邮筒是违法的！！！ 徐世俊：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秘密窃取公私财物一年起步三年以下！ 贺晓生想要拉他，却见白石把邮筒抱得更紧了，好像生怕谁跟他抢走了luigi似的。 “库巴抓走了碧姬公主！我们要一起去救公主！” 好家伙？！ 救公主？ 什么公主？！ 您现在就是白·雪·公主·石！！ 邱博也赶着上去帮忙，三个人连掰带扯也没把他拉走，几人正准备合计一下怎么把人和邮筒一起搬回宿舍，却见超级玛丽向前一步，和他一起抱住了邮筒… 完了，这下得带着邮筒把白·雪·公主·石和超级玛丽一块儿搬回宿舍去了。 邱博脸皱成了苦瓜样，看着面前的两人加一个邮筒欲哭无泪。 谭乐抱着邮筒侧脸看着白石，两个人离得很近，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隔着布网他能比白天更加清晰地看见白石的脸庞。 几年未见，他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身量更是比自已都要魁梧了些。 白石的五官比小时候看着更俊朗了，眉毛英挺，鼻梁挺翘，虽是喝多了酒眼神有些迷离，在路灯的反射下却像是映着漫天的星河一般… 他哈出的雾气一股股的喷洒在超级玛丽的面具上，凝结出一个个晶莹的水珠，再与飘落的雪花再一起凝结成霜。 他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仿佛只要… 只要在靠近一点就可以像从前一般，拍一拍他的脑袋，然后在和他笑作一团。 白石笑的很开心，像是高中时两人第一次去游乐场时，坐过山车时的那般开心。 不知为何，时隔五年再次看见他的笑容，谭乐心底竟丝毫没有开心，密密麻麻的满是难过。 白石忽然松开抱着邮筒的手又摆了个顶金币的动作，嘴里还发出了一声mario三段跳时才会发出的声音，“wa-hoho-yifiiii”。 谭乐也学着他的模样跳了一下，也不忘喊了一声“wa-hoho-yifiiii”。 “我们一起去跳到旗杆最高处，一起许愿好不好？” 白石说罢拍了拍超级玛丽的红色大帽子，头套有片刻的松动，谭乐立马伸手按住。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昏黄的路灯将两个人笼罩。 路灯投下的光斑在他的面庞上闪烁，谭乐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终是开口，“祝你生日快乐。” “嗯？哦，对，我今天十八岁生日。”白石一蹦一跳的，头顶的雪花也随之掉落。 “无论如何都要开开心心的。”谭乐趁机摸了摸他的头顶。 “好。”白石大力点头。 “祝你能找到很喜欢你的人。” “找不到。”白石憋着嘴皱眉，“到现在也没人很喜欢我。” 怎么会没有。 “小白走吧，别闹了，咱们早点回宿舍，再晚赶不上明天早八了。”贺晓生催促着，伸手就又要来拉他。 “我不。”白石摇了摇脑袋，被鸡尾酒毒害的大脑格外不好使，刚摇了一下就迎来了一波眩晕，他踉跄的将重量移在了超级玛丽的身上，扯着嗓子喊道，“我要打雪仗！” 徐世俊揶揄他，“就你这会儿的蠢样，打雪仗你瞄的准么。” 刚说完，白石便从邮筒上抓了一大把雪，对着徐世俊就丢了过去。 刚刚下落的雪花蓬松的很，大半的雪花都落在了地上，余下的一小撮正中徐世俊的脖子。 徐世俊：…… 徐世俊：熊孩子这是要上房揭瓦。 徐世俊：“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计较，赶紧的…” 这次的雪球抓的比上次还大了些，洒的他满头满脸都是雪花。 邱博：“大哥，小白他针对你！” 说罢，他也团了个雪球对着徐世俊扔了过去… 徐世俊：…… 徐世俊：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哼哧带喘的将雪球团好，还没扔出去，贺晓生的雪球也飞了过来… 四个人瞬间开启混战模式，也看不出谁和谁一组，只看雪球像沙子一样四处飞扬。 谭乐穿着巨大的玩偶服动作不大灵便，头套罩在脑袋上更是视线受阻，索性往白石身前一站充当起堡垒的角色。 纷至沓来的雪团将世界变得模糊，谭乐被人砸的头套一歪。 他紧张的按住头套边缘，没想身后的白石猛地将他头套彻底摘下。 “别带着了，影响发挥。”白石的声音嗖的变大，大的几乎有些不真切。 寒冷的空气灌入脖颈，谭乐手忙脚乱的捂住脸，瞪大眼睛僵在原地。 一个雪球直着冲他飞了过来，白石将他往自已身后拉了拉，正准备团一个反击回去，却在看见他的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178章 我不需要你 “是你？”白石感觉自已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酒精麻醉着脑子，他晕眩了片刻，再清醒时看见超级玛丽正扶着他，霎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来了！”白石的吼声把正准备冲他扔雪球的邱博吓得一激灵，手里抓着两个雪球一时不知该扔出去还是该拿着。 谭乐呆呆的看着他，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原以为... 原以为他看见自已至少会高兴的... “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他吼的撕心裂肺，把超级玛丽的两只手从自已的胳膊上硬扯了下来。 第181章 谭乐不明白自已做错了什么，只是觉得连呼吸都变得疼痛起来。 “你不是爱玩失踪么？你继续玩啊！” 白石推搡着他，力气大到谭乐都有些站不稳。 他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庞，那刻在脑中最深处的一颦一笑此刻都变得陌生。 心口的疼痛蔓延，他默默承受着白石的怒气，死咬着嘴唇定定的看着日思夜想的人。 邱博见状赶忙扔了雪球跑来拉住白石，满是愧疚的冲谭乐道了句歉，转身就质问起他，“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我不想见他！”白石昏着头发着疯，连邱博都被他推了几下。 徐世俊快跑了两步抱住了白石的腰，转身冲着谭乐道歉，“对不起啊同学，小白他今天喝多了，他平时不这个样的。” 谭乐看着白石，鼻子酸的连话都说不出，他咬着舌头想要将那股酸意压下，可最终还是红了眼眶。 白石使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挣脱徐世俊的桎梏，他喊的连酒吧保安都从门廊探头看了过来，他不管不顾，依旧拼了命的挣扎，“你现在出现干什么！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贺晓生也拦着白石，生怕他伤到自已。 “你要不先走吧…”邱博脸上有着醉酒后的红晕，他拍了拍谭乐的肩膀，“他可能是认错人了，对不起了。” 谭乐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腿上像是灌了铅，想说的话全部卡在嗓子里，甚至连为自已辩解都做不到。 白石猛的甩开两人，几步就走到了谭乐的面前，死命的搡着他，“你不是喜欢玩失踪么！你怎么还不走？！” “对…对不起。”谭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地上捡起了超级玛丽的头套，在眼泪从眼眶中滚落前的那一刻，仓皇逃走。 * “你也是运气不好。”徐世俊从桌上拿了个橘子慢慢剥着，“小白那一阵正好是迷茫期，谁知道偏偏就让你给赶上了。” 邱博：“可不，你跑了以后这家伙又追出去老远，最后要不是摔了一跤趴地上爬不起来让我们仨给扛回去了，那天晚上他跑个半马也得给你找着。” “迷茫期？”谭乐咀嚼着这三个字，“什么迷茫期？” “差点忘了，小白说过你是个木头桩子脑子。”徐世俊轻笑，“那年元旦放假，小白又跑回f市碰运气。小家伙去了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回来的时候一直是一副蔫蔫儿的样子。” “游乐场关门了。”贺晓生提醒他。 徐世俊：“啊，对，游乐场因为年代久远没什么客流量关门大吉了，小家伙去的时候卡车正拉着往外卖废铁呢，他看完回来就蔫儿了。” 牛玥琳：“就因为游乐场没了他就迷茫了？” 邱博：“可不，研一本来学业就忙，小白原想着最后一次去f市找他乐哥，谁知道去了连唯一一次约会的场所都没了，回来以后人就颓了，躲宿舍里打了一个礼拜的游戏也没缓过来。而且元旦那几天还赶上导师安排我们几个去医院上班，小白跑去f市也没跟系里打招呼，回来又是批评又是检查的，要你你不迷茫？你不蔫儿？” 孔明旭：“我也记得，小白那段时间连在医院值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徐世俊：“我记得也就是元旦回来以后，小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还专门去见了一直追他的两个学妹。” 邱博：“他在宿舍里也说过，他要放弃他乐哥了，今后也不找他了。还说了个什么，‘一个人要是刻意想躲你，你找破天了也找不到’。” 贺晓生看着谭乐，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从没见他放弃过什么，也没见他认输过，唯独对你，他真的是一让再让。” 邱博：“一让再让？你可别给咱小白脸上贴金了，他那明显是不自信。” 徐世俊：“不过那天晚上小白还真以为自已是看错了人，后来还专门找去游戏机店，想找着人道歉来着。” 邱博：“你当时也挺会藏得，连游戏机店的老板都帮你瞒，非说打工的学生姓朱，是朋友家的弟弟，临时来帮忙的。” 谭乐从桌上拿起饮料抿了一口，眼睛盯着玻璃杯子被射灯反射出的光耀，感慨起当初的阴差阳错，“这其实…倒也不算瞒他。”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牛玥琳惋惜的开口，“你们两个也挺有意思的，一个喜欢不敢说，一个天天把喜欢挂在嘴边…” 邱博：“真有见面机会了，喜欢人家不敢说的那个刚一出现，就被天天把喜欢挂嘴边的那个给骂跑了。” 徐世俊抬手与邱博在空中击了个掌，孔明旭微微皱了皱眉头面带疑惑。 孔明旭：“可是我还没闹明白，你为什么当时不跟小白坦白。” 这话算是戳到了谭乐的软肋，他尴尬的将饮料放下又拿起，感觉得到身边几个人的视线都在他的身上，后背隐隐的出了一层薄汗。 【l could spend my life in this sweet surrender】我愿用一辈子的甜蜜臣服于你。 【l could stay lost in this moment forever】永远迷失在这片刻间。 见谭乐为难，不远处抱着麦克风唱歌的白石将音量调到最大，扯着嗓子吼《l don't want to miss a thing》，眼睛死死的盯着几个人，一副分分钟就要跑来吃人的模样。 邱博：“小白怕我们欺负他老公了。” 第182章 徐世俊：“这才腻歪几天就这么知道心疼人了。” 牛玥琳：“孩子长大了，咱们机智聪慧眼高于顶的小白现在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恋爱脑罢了。” 第179章 传文件 “他们今天都问你什么了？”白石刚一回家就把谭乐压在了玄关的墙上。 他的手撑在谭乐的脸边，轻微的身高差竟让谭乐感受到了压迫感。 他细细的嗅着他脖子附近的由衣服散发出的单薄香气，毛茸茸碎发扫着谭乐的脸颊，痒痒的，让他忍不住想要瑟缩。 谭乐想要将他推开，手掌刚刚抬起便被他拉到了头顶。 “坦白…一次。”白石对着他顶了顶，红着脸一字一句的要挟，温热的鼻息在他耳畔轻扫，“不坦白…那就做到你坦白为止。” 谭乐被他逗弄的呼吸都有些不稳，面红耳赤的与他对视，许久他才微微一笑唇瓣微启，“听你这意思，今天可以只做一次。” 白石：！！！ 白石：我听到了什么！！！ 白石：我是这个意思么？！！！ 见他满面通红，谭乐也来了逗弄他的心思，他凑近了白石的脸颊小声说，“他们问我有没有…唔…” 白石以吻封缄，右手托着谭乐的后颈，左手就去拽他衬衫的衣摆。 谭乐想要压住他作乱的手，却不想小家伙趁机挠了下他腰间的软肉，没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摆。 气氛变得炙热，白石越吻越深，深到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嵌进自已的身体… 许久，白石终于放开了他，轻喘着粗气眼波流转，“我给你机会了，你没说。” 他吮了一下他的唇珠，见他又想开口解释，立马又封住了他的唇瓣。 ·——·再写就不能过审警告·——· 子夜。 某人嗓子喊到嘶哑求饶，某个小家伙才有了结束的心思。 吸咬着谭乐的喉结，白石将自已的几个t的项目终于成功传给了谭乐。 白石趴在他身上，脸埋入他的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唤他。 “嗯？” “他们问你的，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白石轻轻啃咬着他的肩头，“我其实没那么好奇。” 抬手摸着白石的头发，柔软的像是某种宠物的软毛，谭乐哑着嗓子笑他，“本来想说的，既然你不好奇，那就不说了。” 白石噌的从床上爬起，双手支在谭乐的头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其实我觉得我还有点儿文件没传完…” 谭乐：…… 谭乐：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谭乐：三回了！！！三回了！！！ 谭乐：泰迪都得歇歇了！！！ 眼看着某个人的固态硬盘又有蓄势待发的气势，谭乐胳膊一别在床上转了半圈，还没成功逃跑又被压了回去。 白石嘻笑着问他，“乐乐，要不咱们边传文件边说？” 谭乐：( д )!!! 谭乐：传个鬼的文件！！！ “再提传文件的事儿我今晚回去住。”谭乐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见小孩立马皱紧了眉头又忍不住伸手抚平他的眉心。 他深吸了几口气，转身枕着白石的肩膀低声问他，“还记得你十八岁生日那天么…” * 周一。 谭乐到公司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些，刚踏进公司大门柳瑞熙便拿着一个小铁盒跑了过来。 “谭组长，程果给你的。”她郑重其事的将盒子塞进谭乐手里，还不忘指了指在茶水间里与同事嬉笑交谈的程果。 谭乐将电脑包放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盒子发懵。 hk的珍妮曲奇，他虽说没吃过，但前一阵在朋友圈里见有客户晒过图片，说是每次去hk必买的零食之一，光是排队就要等两个多小时。 小孩平时好像是挺喜欢吃甜食的，等下了班给他带去医院，顺便也能见见他。 正想着，就听柳瑞熙又说，“她和狼人杀那个公司的贾景博谈恋爱了。” “嗯？”谭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谈恋爱了？ 然后呢？ 柳瑞熙说完冲着茶水间里的程果招了招手，深深叹气，“周五我把她接回她住的地方，还劝了她好久，没想转头她就给人家打了电话见面。” “所以呢？”谭乐皱眉，实在不太明白这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个姓贾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柳瑞熙愤愤不平，“之前小陈去他们公司交接的时候还跟我说过，他和他们公司的几个女同事天天打情骂俏，一点儿也不像是善茬，也不知道程果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她二十好几的人了，做什么决定自已应该有分寸。”谭乐将曲奇盒子放在桌上，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源，抬头问她，“工作做得怎么样了？金融公司那边的主界面ul定稿了没？” “你和小白怎么样了？”柳瑞熙根本不接他的茬，冲着赵远的办公室方向指了一下，“赵总有事没来，今天早上的例会都给取消了。” “好得很。”谭乐说完面上红了红，很快便又切回工作模式，“主界面做好了发我看一下，如果没什么事做的话你可以去把后台ul也给做了。” 正说着，程果从茶水间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谭乐惯用的保温杯，笑吟吟的递了过来。 第183章 程果：“谭组长，贾景博让我给你带了些红茶，我泡好了你尝尝，茶叶是从英国那边买回来的，口感特…” 谭乐接过保温杯道了句谢，张口又问她，“金融公司项目的服务器和域名都申请好了没？” 程果的笑容僵在脸上，干巴巴的说了句，“还没。” 谭乐想了想开始交代工作内容，“加快进度吧，按照赵远的尿性，这个项目中间难免会给咱们再加新项目，两点之前把数据逻辑理顺，咱们到时候开个小会就可以开始写代码了。” 程果讷讷开口，“我和贾总的事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希望工作的时候不要谈论私事，狼人杀的项目已经交工了，后续就算是代码出了问题、服务器出了问题，我们也会积极配合他解决问题，至于你的感情问题…”谭乐终于从电脑显示器上移开视线，转了身与她对视，“这个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如果真的想要找人聊天，你可以去找找其他人去聊。” 程果手指微微蜷缩成拳，见谭乐转回身在电脑上输着开机密码，她跺了一脚地板，转身回到了自已的工位。 第180章 双倍意式浓缩 赵远抱着银行对账单坐在姜炳志家楼下的咖啡厅里，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 眼瞅着服务员小妹拿着抹布第三遍擦着旁边那张苍蝇站上去都能劈叉的桌子，赵远就恨不得带把榔头冲上去把姜炳志家大门给砸了。 公司的账目出了问题，财务张姐昨天吓得一夜没睡，大半夜十二点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开始搞账目清查。 没查还好，越查赵远越气。 姜炳志这个狗东西自从两年前结婚以后那是一点儿事业心也没了，每天除了抱着他老婆宝宝长宝宝短的满世界购物旅游秀恩爱，工作上的事情那是真真儿一点心都不想操。 今年上半年他还能隔三岔五的往公司里拉几个不挣钱的小单子。 现在呢？ 不光没单子，连公司账上的备用金都给转空了！ 眼瞅着到了发工资的日子，现在公司里对公账户上连一万块钱都凑不齐。 甭说发工资，公司这个月想合法纳税都困难。 张姐愁的团团转，早上去银行打账单的时候恨不得把人柜台玻璃砸了钻进去。 可这姜炳志！ 明明昨天半夜就给他打电话说了是公司账目上的问题，这都快中午了，人还没冒泡。 气愤的将咖啡杯里的双倍意式浓缩一口闷下，赵远苦的五官都要变形。 喝完一摔杯子，他冲着旁边擦桌子的服务员大吼一声，“再给我来一杯双倍的意式浓缩！” 服务员吓的一激灵，把抹布往围裙口袋里一装就来端杯子。 见她端着杯子就要走，赵远扯着嗓子又是一吼，“再给我带五包糖和三份奶！” 服务员轻着音儿弱弱开口，“先生…怕苦的话您可以点拿铁咖…” “照我说的做！” 把银行对账单和公司流水翻得猎猎作响，赵远正准备再给姜炳志再打一遍电话催催他，却见他推开了咖啡店的大门。 一见到姜炳志，赵远心底的火气瞬间下去了大半，起身正准备心平气和的问他公司的事情，话未出口，便瞥见了他身后怀了孕的娇妻。 “呦，带着嫂子来的。”赵远一屁股坐回沙发，扯了几下脖子上已经被他揪的有些变形的领带，“姜总结了婚以后真是顾家的紧，不管去哪儿都带着嫂子。” 姜炳志揽着老婆坐在了赵远的对面，腼腆的对着他笑了笑，“她现在怀孕二十七周，医生说不能让她老在家里待着，要多出来走走。” 赵远捏了捏眉心，将碍事的领带整个从脖子上扯了下来随手扔在了咖啡桌上，低着头看了一眼银行对账单上的数字，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质问。 见到对账单，姜炳志心下也是了然，他从赵远手里将账单抽了过去，皱着眉低头看起了账目。 “老姜。”赵远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也没想着撕破脸，“公司的账…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姜炳志向他伸出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低着头继续查看着账目。 “远哥。”姜太太抚着肚子柔声唤他。 “你说。”赵远眉心紧蹙，转头看向姜太太，他不喜欢这个女人，更不喜欢这个女人这么称呼他。 “今年您一直自已打理公司辛苦了。”她慢声细气的，连说起话来的语调都听起来格外妩媚，只是这话在赵远听来并不是什么好的开头。 “公司今年业绩…”她顿了顿，抚摸着肚子的手停了下来，“都是您的功劳。” “所以呢？”赵远实在受不了她说话的腔调，“有话直说，弯儿绕的太多的话我这种俗人听不懂。” “去年咱们公司的业绩做到了一千七百多万，今年这都十二月份了…”她看着赵远眨了眨眼睛，想说的话不言自明。 “咱们公司？”赵远轻笑出声，“老姜开股权变更会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喊我了？我倒不知道林小姐是什么时候入的股份。” 姜炳志的视线从对账单上移开，有些不满的看着赵远，“说话就说话，别老阴阳怪气的。” 赵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深深的看了姜炳志一眼，忽地卸下了身上的戾气。 “对账单不用看了，一共也没几笔。”赵远瘫坐在沙发上，从西装口袋里翻出烟盒拿在手里敲着，“公司从今年的十一月二十九日开始，到十二月二日每天转款十九万六千块到你私人账户上，转款备注都是日常经营费用。” 第184章 “十二月五日再次转款，转款金额四万九千七百块，十二月六日转款金额四万九千五百块，这两笔备注都是代发工资。”赵远闭着眼睛将头靠在沙发背上，语气里尽是疲惫。 “每笔交易都卡在二十万以内，既不会被稽查，又不会被监控…”他抬手捏住眉心深深叹气，“每一笔都算计的刚刚好，不会因为总金额超过一百万去找银行申报头寸，也避开了银行对公转账的时间限制…” 赵远说完，坐直身体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捏在手里，“姜炳志，你把这些钱全都转走了，到底想干嘛？” 姜炳志微微皱了皱眉头，用下巴指了指赵远手里的烟面露不悦，“我老婆怀孕了，你要抽烟出去抽。” 赵远气笑了，把掏出来的烟捏在手里揉成一团，烟丝洒落在原木色的咖啡桌上，留下了小小的一滩碎屑。 转眼再看姜太太也提前捂好了鼻子，赵远更是觉得自已可笑的像个小丑。 许久他才平复下情绪，服软似的轻声喊了一句，“老姜。” 姜炳志将对账单推了回来，双手交叠摆出了谈判的姿势看着赵远。 “我就问你一件事。”赵远转头看向咖啡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精疲力竭的问他，“公司，你还想不想做了？” “今年业绩…”姜炳志寻找着借口。 赵远第一次感觉冬日的阳光那么刺目，他不服输的继续问他，“我就问你，咱们的公司，你还做不做了。” “互联网都发展这么多年了，该有的客户咱们也都拓展过了，前几年lt行业风头正盛的时候咱们也没少赚钱，现在…也该歇歇了…” 第181章 隔夜饭 从咖啡厅里出来，赵远头晕的几乎走不了路。 一夜没睡喝了四杯意式浓缩，心脏跳得快的几乎能从嗓子眼里蹦出去。 仿佛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滋味。 曾经奉若神祇的男人现如今有了自已的生活，他甚至都有些想不起自已当初为什么会迷恋他。 手机不停的震动，赵远靠着咖啡店的落地玻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意的扫了一眼，公司里的电话。 暗灭接听，正准备放回口袋，却见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老彭】 手指在手机听筒上敲敲点点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在接听键上驻留。 “老婆，你去哪儿了？” 只消一句，赵远的鼻子忽的就酸了，他吧唧了几下嘴，抬头看着被大厦切割成不规则图形的天空，心里憋闷的厉害。 “别哭，遇见什么事了跟我说。”满是关切的声音从电话听筒传来，赵远眼眶里的水气几乎将他灼伤。 舌尖顶了顶腮帮，赵远声音闷闷的，“我哪儿哭了。我赵硬汉的名号在外可是响当当的，又不是什么哭包娘炮。在外面逛街呢，你要没事就先挂了。” “告诉我地方，我陪你。”彭毅顿了顿，生怕他拒绝自已，“我今天一天都没事干，冬天的衣服该买了，上次我自已买的羽绒服你说丑的眼睛疼，身上的这件羊毛大衣是去年买的，现在袖子都起球了，前几天见委托人都让人笑话了，正好你逛街帮我参谋参谋呗。” “羊毛大衣起个鬼的球。”赵远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你要是闲的话可以在家整理整理你的破书，那么大一堆把我柜子都快压弯了，我告诉你我的柜子可是意大利设计师亲自上门…” 声音戛然而止，赵远看着忽的出现在自已面前的彭毅，正说的话全噎在了嗓子里，他举着手机呆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甚至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我想你就是来这儿了。”彭毅将电话挂断，见赵远还举着手机发呆。 “我来…我来这…”赵远明显底气不足，“我找他是来谈公司的事情的。” “嗯，我知道。”彭毅牵着赵远的手，拉着他从咖啡店门口离开，“想去逛街么？听说现在prada家已经上春季新款了，你说这些店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忙，现在冬天还没过去呢，春天的新款就都上了。” “上款慢，输一半。”赵远说完又给他解释，“我找他是公事。” 彭毅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扬，“按你这意思，以前找他不是公事？” “…是公事。”赵远心虚的回他。 姜炳志刚结婚那阵，赵远没少借着公事来这家咖啡店里找他。 可时间久了，赵远也不知道自已什么时候就厌了。 许是因为姜炳志没了前几年的那股子拼劲，无论何事只图一个安稳。 许是因为姜炳志被爱情的猪饲料喂养的腰围渐渐增宽，再也没了年轻时的风采。 也许，只是因为彭毅不知何时填补上了他感情的空缺。 他现在自已都不知道到底对姜炳志的感情是什么？ 白月光？ 那他肯定算不上。 如果硬要给他划分一个组别，大概率也会是隔夜饭之类的东西。 赵远被自已的这个想法逗笑，彭毅顿下脚步侧头不解的看着赵远问他，“我说去给你买个包这么好笑么？” 赵远刚想说自已刚刚跑了神，见手还被他牵着，再抬头看向远处，已经有人冲着他们指指点点，他终究是不习惯别人探究的视线，挣了两下，没想彭毅握着他的手塞进了自已的口袋里。 “装我口袋里就是我的了。”彭毅异常认真的看着赵远，“你说过的。” 第185章 “你现在已经涉嫌侵占罪。”赵远也学着彭毅平时的模样，“拒不退还要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你说的是刑法第二百七十条的侵占罪，将他人财物非法占为已有，数额较大拒不退还，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罚金。”彭毅眨了眨眼睛，“我情节严重，但认错态度诚恳，可以恳请青天大老爷罚我陪原告逛街赔罪么？” 赵远“噗”的笑出了声，很快又严肃了起来，“可以。” 见他脸上终于挂了点笑意，彭毅轻轻的舒了口气， “老姜…姜炳志现在把公司的钱全转走了，未来还想着要注销公司，你能帮我出出主意么…” * 深夜。 谭乐的电脑上弹出了一大行的代码报错。 【fatal error c1083: cannot open include file: 'mainwriter': no such file or directory】 检查了一遍文件名的大小写，他将调试好的内容再次输了进去，再次按下了enter键。 笔记本电脑的风扇呼呼响着，编译器不停的闪烁着运作的代码。 靠在椅子上，谭乐习惯性的揉了两把已经僵硬的脖子。 最近的私活接的有些多，他的颈椎有些适应不了这种工作强度，时不时的就会向他抗议。 起身给自已接了杯水，窗外现在月色正浓。 许是天冷的缘故，今日的天空晴的不像话，他甚至能看见月亮旁边的几颗星星。 抿着喝了大半杯的热水，电脑上的代码提示运行完毕，他回头看了一眼屏幕，这次没有报错。 这会已经过了夜里的十二点，甲方大概率已经休息，就算是交稿也得等到明天早上了。 垂眸看着几盆被他放进了窗台上渡冬的多肉，现如今虽说没有秋日里那副蓬勃的姿态，但也都算得上是亭亭玉立，郁郁葱葱。 想起小孩家里的那一大片紫莹莹的冬美人，谭乐顿觉得自已的养功和他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伸手摸了摸果冻乙女心的花剑，冰凉的花茎微微摇晃，几朵黄色的小花随之晃动。 乙女心已经没了一点多肉的样子，叶片干巴巴的，连叶茎都高的不像话。 他微微的笑了笑，从电脑桌上拿了手机，对着月亮拍下乙女心花剑的照片发给白石。 【今晚的月色也很美。】 第182章 最优选择 “你的目标月薪是多少？” 谭乐刚一踏进赵远的办公室，未等关上办公室的玻璃门，就听见赵远这么问了他一句。 “三百万。”谭乐想也没想就回答他。 “正经点。”赵远把茶台上的一个紫砂茶杯往谭乐的方向推了推，“说个我能接受的价格。” “你能接受的价格？”谭乐不解的看着他，“怎么忽然和我谈这个了？你良心发现了？想着给我主动涨工资了？” “我准备离职了。”赵远没接他的话茬，从茶台上随手拿了个茶杯，杯里茶汤的热气袅袅升起，看起来倒是有些雅致，他抿了一口轻叹说道，“最近正在交接，估计下周一就会有正式通知。” “离职？”谭乐听完不免蹙眉反问，“你不是一直都干得好好的么？” “是啊。”赵远幽幽叹气，手里捏着紫砂杯子把玩着，“树欲静而风不止，亲欲养而子不待。我本来一直想好好的，在这儿一气儿干到养老的…可没想老姜那个老狗登现在容不下我了。” 谭乐看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即便是安慰也显得有些多余。 虽说是个三十多人的中小型公司，租的办公室更是一眼就能望到头，可公司股东内部的事情哪是他一个小项目组长能置喙的。 他刚来公司那阵，正赶上老姜即将结婚，赵远天天忙的累死拼活，白天帮他打理公司，晚上帮他设计婚礼。 公司里谁不知道赵远对老姜心存幻想，那场婚礼就是在完成他自已的心愿？ 好不容易把婚礼办完，紧接着又是一个多月的蜜月期。 赵远那阵忙的连饭都没时间吃，生生把自已饿出了低血糖在办公室里昏了一次。 等事情全忙完，姜柄志不知是被甜蜜的爱情冲昏头脑，还是家庭太过幸福让他有了躺平的心思，他再也没了事业心。 曾经挥斥方遒的lt工作狂，结婚不出半年便再也没回公司上过班，只留着赵远一个人忙里忙外。 公司里几个有资历的老员工趁机离职，随之连合作了几年的客户都有了动摇的念头。 赵远这家伙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成全能远哥，公司大小的事情全部一手包办，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便从一个阳光帅气小伙子变成了颓废发面小胖墩。 从茶台上将紫砂杯子拿了起来抿了一口茶水，浓的有些发苦的绿茶在味蕾上蔓延，只消一小点便苦的他舌尖发麻。 “你呢？跟我走么？”赵远看着谭乐忽地问他。 谭乐盯着杯子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将自已的顾虑说出口，“已经年底…年终奖就快发了，按着今年的业绩，少说也能分个四万多…” “如果给你八万呢？”赵远靠着沙发老神在在的模样问他，“给你八万，跟我一起走，你同意么？” 谭乐：那不废话么。 谭乐：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见谭乐面上有松动，赵远笑吟吟的拾柴点火，“我家老彭帮我想的招，拉几个看得顺眼的员工走裁员补偿，以你的工资算下来赔偿应该是七万八，剩下的两千我自掏腰包给你补了。” 第186章 “裁员？”谭乐有些懵，“你不会是想裁了我专门设的局吧。” 赵远差点被自已的口水给呛着，这家伙平时挺正常的，一提到丢工作相关的事情脑子就抛锚。 “没有局。”赵远拍了拍自已的小心肝，认真给他解释，“我就是想拉你一起出去开新公司，在这儿我每个月拼死拼活的跑项目，赚了的钱都让老姜拿去养家糊口了，我连买个华伦天奴的小皮鞋都得抠抠搜搜的等季度折扣。你说我凭什么赚了钱给他养小娇妻，我又不是他爹。” 说起这些，赵远的话就收不住，“那老狗登明面上跟我说着想解散公司，背地里已经找好新的合作对象。这两年公司他管都不想管，我把自已喝吐多少回才把业绩做到现在这个数，他个老狗登不上心就算了，现在还想卸磨杀驴。” “可我…”谭乐犹豫。 跟着赵远离职的确是个选择，可新公司开着哪儿不需要钱？ 光是组建一个能跟现在一样正常运转的团队就得七八个人，这些人的工资都从哪里来？ 机器设备又从哪里来？ 总不能一个公司的人每天都去网吧上班吧。 “我这些年也攒了些钱，虽说立马做到现在这个体量有些困难，但是重新开个小一点的不成问题。”赵远观察他脸上的表情，慢慢打消谭乐的疑虑，“这些天我也随随便便的找了几个原先的合作对象，目前已经有几个客户有意向了…” “公司里的人还以为你攒着准备年底放大招。”谭乐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连我都做好了新一轮加班的准备了。” “跟我走，我给你股份，项目分红也比这边要高得多，未来的各项待遇肯定是比在这边要好。”赵远开启画饼模式，只是他始终不愿意将底牌亮出，“如果你继续留在这儿，老姜早晚要给公司开成夫妻老婆店，未来的收入…谁也保证不了你的…” “而且…”他顿了顿，深深的看了谭乐一眼，“马上三十了，你大可以算算自已还能干几年，之前进不去大厂，今后也没希望…更何况你还没混上管理层…”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也不言自明。 程序员过了三十五岁简直就是人生悲剧的开始。 降薪找工作那是常态。 有时即便是找到工作，去了新公司，往往干的得比年轻人更多才不能被人嫌弃。 遇到事情了永远处在第一线上，但凡遇见点故障排查不出，立马就能感受到什么叫做失业危机。 这些事情根本不用赵远提醒，谭乐自已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 “具体怎么考虑是你的决定。”赵远托着下巴，手指轮流的敲着黑色的茶台，语气里虽有讨好却依旧严肃更多一些，“你，是我的最优选择，但不是唯一选择。” 第183章 豆豆 收到了别人送了礼物应该是个什么反应？ 谭乐不知道。 收到了喜欢的人送的礼物又该是个什么反应？ 谭乐拿脑子想碎了都不知道。 本以为只是小孩借着电脑出故障找他回家过夜，谁知道一推开书房门，屋里的所有布局都变了模样。 白石正对着落地窗的电脑桌被挪到了靠墙的位置，旁边还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新桌子，上面摆着一台看着就有些大的惊人的显示器。 “专门给你配的，gtx950的显卡，i7处理器，本来还想换个好用点的主板，老板说要多等半个多月。”白石伸手按开了主机电源，还不忘继续显摆着右下角的某个软件的开机提醒，“开机时间七点三秒，打败了全国99.8%的用户。” 谭乐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看着曲面屏的显示器上被小孩提前换过的电脑桌面，一时竟不知到是先问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好，还是应该先问为什么会忽然送他电脑。 “把你租的房子退了吧。”白石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小声抱怨，“一个月一千多块钱呢，多贵啊。” “我…”谭乐喉咙干涩，用力的咽了口口水，“我…” 这是…同居邀请么？ 从两人在一起那天开始算起，到现在也有三个礼拜，两个人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过。 对于同居这件事，他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的思想准备。 从在一起那天开始，谭乐似乎就将自已的感情放入了一个铁盒罐头里。 盒子上清楚的印刷着保质期，2016年11月30日-2017年5月30日。 限定赏味期182天。 这182天里被他清楚的标记着大大小小不同的节日。 圣诞节、元旦、情人节、春节、白石阳历、阴历的生日… 以及恋爱一个月纪念日，恋爱一百天纪念日… 甚至还有倒数纪念日… 这些日子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小计划，将感情划分成一段又一段的不同计划。 可这些日子里，似乎从来都没有一个叫做同居的计划。 当时花钱租的那间小房间，变成了某种“避难所”一样的存在。 每当他开始畅想未来十几年后的人生，想要和他共度余生时，都会让他冷静下来的所在。 小孩很好。 只是这样好的一个人，现如今他什么也给不了。 这个月的私活收入加起来一共有六万多，加上工资刚好能够还了谭峰的债务。 而公司… 又有着公司的麻烦。 第187章 赵远的办公室已经被清理干净，半年多没在公司里现身的姜炳志当天就找了新的项目经理搬了进去。 整个公司人心惶惶，连财务张姐都说公司未来的情况不容乐观。 年底找工作本就困难，现如今赵远离职，他连私活都接不到像样的。 这几天已经开始帮人写爬虫抓网页数据了，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怕是连送给白石的圣诞节礼物都要负担不起。 “不要有压力，你要是不想搬过来住，我搬去你…”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谭乐快速的将手机拿在手里，看着手机屏幕上写着的名字，竟不知自已是该继续和白石讨论搬来的事情更困难一些，还是接洪玉的电话更令人头疼一些。 看清来电人的姓名，白石松开环着他的手臂，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善解人意的说道，“你先接电话。” 显然，洪玉的电话也逃不掉了。 按下接听键，预想之中的声音并没有传来，还好，是朱招娣。 “小豆豆。”朱招娣喊起了他的乳名，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只不过比前几次明显有所好转，她坐在藤椅上晃悠着，尾音拉得长长的。 “姐。”谭乐哭笑不得喊了她一句，再看一旁的白石，两个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恨不得这会儿就开口喊他乳名。 攥着手机从书房出来，谭乐上了阳台确定白石没有偷听这才又接起电话。 “最近怎么样了？工作忙不忙？”朱招娣关切地问他。 “还好。”谭乐说完就觉得有些愧疚，已经一个多月没给家里打钱了，朱招娣身体不好，工作不能做太累的，也不知道她现在身体好些了没有。 像是知道他的顾虑，朱招娣立马说起自已的近况，“我前一阵去镇上找了个超市的工作，一个月能赚三千多，家里不用你操心。人啊，不能老闲着，你看我最近一忙起来身体也利索了。” 谭乐缩进沙发里，有些羞愧，“姐，咱…嗯，咱妈那边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不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一套，平时她在外人面前不敢闹这一套，也就我回家这几天跟我闹了闹。”朱招娣笑得咯咯的，“咱妈就是想不明白，我家小豆豆都单了三十年了，谈个恋爱多正常的事情，哪还用得着想不开。” 正常么？ 或许…是正常的吧。 谭乐眼眶有些发紧，一直以来强装的不在意，在姐姐轻描淡写地几句话被轻松击破，他眨了几下眼睛，将眼眶中的水气憋了回去，随意的给自已解释着，“他和我其实…其实…也就是先试试。” “他就是姓白的那个臭小子吧。”朱招娣换了个手拿着手机，“我看过你之前存的他的照片，毛头小子这几年长变样了，不过眉眼还是那副老样子，你看我一早就说你俩不清白早晚得在一起，你还说我瞎说。” “姐！” “好了好了，不说不说。”朱招娣嘴上说着不说，可又补了一句，“你跟这臭小子在一起，都怎么睡觉啊？” 第184章 穿裙子 谭乐：…… 谭乐：我的姐姐诶！ 谭乐：你关注点能稍微正常一点么！ 他爆红着脸清了清嗓子想将话题拉回来，却见不远处某个小家伙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马克杯又凑了过来。 他侧着身压低声音，“我今年年底有些忙，过年可能就不回去…” “你们俩在一起到时候怎么结婚呀？是你穿裙子还是那个毛头臭小子穿裙子？我是喊他妹夫还是喊他弟妹？到时候你们是夫妻还是夫夫？他妈妈是你婆婆还是丈母娘？”朱招娣好奇心爆棚，嘴皮子飞快根本停不下来，“到时候咱们是不是也得准备彩礼钱或者是嫁妆钱？我是不是还得给他准备改口费？婚车是不是也得头车尾车也都用白色？”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弟妹还是妹夫？ 就算是找了个男朋友，他不至于在姐姐眼里连性别也变了吧。 听着姐姐没完没了的奇怪提问，谭乐恨不得把手机捏碎了从窗户扔出去。 从小孩手里接过马克杯，白色牛奶泡沫下的热可可香气扑鼻，接过杯子见小孩还竖着耳朵站他旁边装作整理冬美人的花瓣偷听他打电话，谭乐抬手对着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示意他别偷听。 力气不大，动静也很小，甚至连衣服都没怎么碰到。 只是没想到… “啊呀，疼。”白石娇滴滴的冲着手机听筒喊了一嗓子。 谭乐： 谭乐：让你手贱！！！ “他是不是在旁边呐，我刚刚好像听见他声音了！”朱招娣的嗓音大的和开了扩音差不多，咋咋呼呼的就开始催促谭乐，“你不跟我说，就把电话递给他，我问他！” 问个der！ 这些鬼东西有什么好问的？！ 抓着手机又回了书房，这次索性把门锁死，省得小孩再跑来捣乱。 “你结婚的话我用不用上去说两句，要不你最近上网上帮我搜一搜…” “姐。”谭乐打断朱招娣天马行空的胡说八道，“我们现在还没到那步。” “也是，国内现在同性恋还是不能结婚，不过我听镇上的人说过好像在国外哪个国家可以申请结婚，回国以后zf也认…” “谭峰那边的债务今年年底就能还清了。”谭乐有些疲惫的将话题找了回来，“年底这阵我稍微有点忙，过年的时候可能回不了家，家里的事情…” 第188章 “家里的事情不用你管。”朱招娣从口袋里随手丢了些玉米撒了出去，看着院子里卖力奔来的几只鸡，声音温和，“家里才有多少事情，今年年初我给地盘出去了，现在就留着门口的一小片种种菜，养养鸡，日子过的不知道比过去清闲了多少。” “你现在也老大不小得为自已考虑考虑了，前几年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也该放慢节奏清闲清闲了，这些话我说着可能有些不合适。但是你工作真的别太累了，有空多找点时间好好和毛头小子过小日子才是重要的。”朱招娣一口气交代完连喘气都有些费劲，她索性站起身来，寻了个暖和点的地方继续聊着。 “等债务全还完了，我想换一份工作，工资可能会没有之前那么高，收入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稳定。”谭乐和姐姐解释着，“目前的工作已经没有什么上升空间，如果再赶上公司变更像我这个年纪可能未来工作…” “他对你好么？” “很好。”谭乐看着书房里多出的电脑桌椅，小孩明显是用了心的，连椅子都买了业内最出名的品牌家的高端款式，光是座椅的材料看起来就柔软的不得了。 更何况那一堆听着就令人咋舌的顶级电脑配置，也不知道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他要是对你不好，小心到时候我冲去a市揍他。”朱招娣笑得前仰后合，“别想着你姐姐我身体不行，真打起人来，他未必是个个儿。” 可不... 小时候能把邻居家大黄狗追的躲山里不敢出来的主儿，可这整个洪家村去问也找不到第二个。 “他真的对我很好。”谭乐面上红了红，实在难以想象自已会有一天和姐姐说这些事情。 “我不知道男人之间怎么谈恋爱，只不过感情这玩意不管是男女之间也好，男人之间也罢，只要是和人谈恋爱，都是一样的。对你好，就在一起，对你不好，那就趁早分开。别跟咱妈似的，一天天挨打受累当牛做马还咔咔生孩子高兴得跟吃了屁一样。”朱招娣看着屋里正在织毛线的洪玉微微叹气，“你喜欢他我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咱家这个情况...多少还是有些委屈了那毛头小子。” “我知道。”谭乐跟着也叹了口气，“我心里都有分寸。” “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懂，如果真的想要换工作的话，这属于未来的人生规划，你既然现在和他在一起，倒可以多问问毛头小子的建议。我是觉得人过了三十岁最好能安逸一点，别跟我似的…”朱招娣声音越说越小，“我希望你别太累了，别的...既然债已经能还完了，钱不钱的…真的都无所谓。” 又聊了一会母亲的事情，电话才被谭乐挂断。 按灭了手机，谭乐的情绪还无法恢复平静。 不远处的实木书架上被腾出了一片不小的位置，原本的那些医学书不知道被小孩收到了哪里去。 房间里似乎每一处都为他留好了位置。 “小豆豆。”某人在门外叩了几下门，“你的热可可凉透了，我又给你做了一杯，快开门呀小豆豆。” 提起这个名字... 谭乐头又开始疼了。 谭乐拽开门佯装生气吼他，“不许再喊这个名字，要不然我现在就…” “就怎么？就回去住？一天天的就知道威胁我。”白石笑吟吟的将热可可又递了过去，“趁热赶紧喝，多喝牛奶能长个。” 长个？ 他笑着接过热可可，喝了一大口，见白石眼神里尽是期待，索性一口将整杯都给喝了个干净。 白色的牛奶泡沫在嘴唇上留下了一圈“奶胡子”，白石伸手想帮他擦掉，见他躲闪索性环着他的腰将他唇边的牛奶尽数亲入口中。 “现在你是巧克力豆了。”白石喘着粗气，与他额头相抵，“比苹果味的乐乐还好吃。” “一边去。” “不去。”白石抱着他亲了亲他的耳朵尖，“除非你答应我搬来住，不然我哪儿也不去。” 第185章 提前退休 周六一大早，赵远便约了谭乐见面。 地点约在了上次和贾总约着吃饭的那家融合菜餐厅。 最近医院里实在是太忙，白石早上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直到谭乐出了门，还赖在被窝里睡懒觉。 几乎是刚到了店门口，谭乐就见赵远站在门外等着他。 和之前在公司里面见他时不大一样，赵远今天穿的格外休闲，一件深驼色的大衣将他整个人的气质都衬得柔和了不少。 许是这几天一直忙着新公司的缘故，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明显要瘦了些。 见谭乐走近，赵远将提前准备好的一袋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 像是怕他拒绝，赵远还不忘多交代了一句，“别客气，给孩子的。” 给孩子的？ 谁家孩子？ 见赵远挤眉弄眼的模样，谭乐这才了然，将袋子收了起来。 “公司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刚刚落座，赵远便问他。 谭乐看了他一眼，有些自嘲的说道，“姜总那边现在把公司现有的所有项目都停了，原本在做的几个项目现在也开始做交接。现在的已经有几个小项目已经转到他老婆名下的一家科技公司里。” “我们组一直在做的华诺金融公司的app一时半会还不可能交接完毕，毕竟里面涉及一些网络安全方面的东西，这方面的技术人员，一时半会不大好招聘。” 第189章 赵远脸上挂着笑，随手摆弄起面前的一个小酒盅，“他对我从来都有所防备，只要是我在公司里经手过的项目，现在都会被他重新洗牌。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公司最近还会有一波裁员。” “原本的几个工资超过两万的到时候都会被裁掉，至于你们组…”赵远眼睛转了转似是在思考着裁员的具体名单，“除了柳瑞熙和去年招进来的一个实习生和另一个大专生，其他人也是岌岌可危。” “他这人，阴的很，当初和他一起跑业务的时候，没少见他干那些拔网线关电闸的损事儿，只不过那时候我年少无知，竟觉得这损事儿还挺不走寻常路的。” 谭乐笑了笑。 互联网公司搞商战，有几个走正经路子的？ 当初刚学网络安全的时候，还听过一个挺出名的真实案例。 说如何快速的黑掉一家公司的服务器。 一群黑客各抒已见，最终一个打扮成清洁工的家伙剪了对家的网线，成功造成了网络瘫痪。 只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商战的手段也不像前几年那样朴素。 但是按照姜柄志最近的操作，怕是给他们这帮人逼的最后自已递辞职信，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倒是更有可能。 谭乐抬眸看着赵远有些无奈，“就像你说的一样，你是最优选择，但不是唯一选择。” 赵远轻笑的敲了敲桌面，“这么说是没错，但你的境遇我也清楚，我的情况你也明白。咱们两个现在谁也别说谁，都是苦逼。” 谭乐抬手给自已倒了一杯茶水，见赵远面前的杯子还空着，索性起身也给同为“苦逼”的赵远续了一杯。 “新公司这边我该做的也做的差不多了，场地、设备哪个也不缺，组个团队那是分分钟的事情。”赵远抿了一口热水，水温烫的他直咧嘴，他挤眉弄眼的好不容易把那口水给咽下，开始习惯性地给谭乐画大饼，“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和我做说不定能赶在40岁提前退休？” 提前退休？ 开什么国际玩笑？ 前几年互联网生态好，随随便便一个小破静态页面的订单就能要十万的价钱。 那时候姜柄志就拉着赵远辞职出来做公司。 两个人吃糠咽菜一路奋斗高歌，从五张桌子的小公司一路做到了现在。 这都做了多少年了，赵远还没凑够提前退休的资本。 现在。 整个互联网行业从蓝海市场变成红海市场了，他居然敢想着十年后提前退休的事情了。 怕不是大清早就喝大了撒酒疯吧… 见谭乐质疑，赵远立马拍着胸脯子跟他说，“你远哥手里也是有底牌的，别以为姜柄志那个老狗登把我从公司轰出来我就两眼一黑只能在家混吃等死了，我现在手里可还握着不少项目呢。” 谭乐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在a市混了快有十年光景，公司倒闭见过几次了…” “呸呸呸。”赵远呸完还不忘敲了三下木头桌面，“我这公司还没开起来呢你就说倒闭。” “员工猝死、老板跑路、公司解散…”谭乐幽幽叹气根本不理会赵远，“好像无论我怎么拼，到最后都是这条路子。” “赶紧给我呸呸呸，别触我霉头。”赵远隔着桌子警告他，见谭乐不为所动，直接伸手拉着他的手腕子在桌上也敲了三下。 “你别净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只要愿意，跟着我出来干，我能给你承诺的最低待遇就是在老姜公司里的待遇。”赵远满是自信，“我告诉你可是有底牌的！” “待遇这么好，你的但是呢？”谭乐挑眉看着赵远。 “…但是平时得陪我跑跑客户…”赵远嗫嚅。 “还有呢？”谭乐又问。 “可能…还得先把运维的活儿给干了…”赵远说完也觉得心虚，“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等咱们情况好点儿了，我立马给你招人做这些。而且到时候我听你的，你说招几个我就招几个，别的公司招一个人搞自动化运维，咱公司招他一百个搞人肉运维，干一个歇两个，三班倒，谁来了都得夸咱会花钱。” 这… 纯纯有病！ 谭乐哭笑不得，抬手又给自已倒了一杯水，见赵远面前的杯子里空了又给他加了点。 倒完水，谭乐将茶壶放在了自已的面前，轻笑，“其实…” 他尾音拉的极长，满意的看着赵远脸上急切的表情。 “其实什么？其实你是姜柄志那个老狗登派来的卧底？”赵远嘲讽，只是脸上急切的表情丝毫遮掩不住。 “其实…你找我之前我就想过自已单干的事情。” “只不过一直没人出钱出场地出设备，这想法也就一直耽搁了。” 第186章 哥夫？ 狗！ 太狗了！ 谭乐这货太狗了！ 赵远嗖的一下将杯子端起，气鼓鼓的一口闷下水想顺顺气，没想这次被烫的更厉害了，他连舌头都被烫的发麻。 赵远低着头跺了半天脚才把那股子疼劲儿给压下去，在抬头看谭乐已经悠然自得的端着杯子吹着气正抿着嘴偷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早有心思还吊着我这么些天！”赵远把木头餐桌拍的梆梆响，连远处刚刚落座的一对小情侣都不忍侧目看了过来。 他抬手冲着两人敬了个礼表示道歉，转头再看对面老神在在一副悠闲模样喝水的谭乐，更是气的牙根子都痒痒。 第190章 谭乐见他宛如川剧变脸一般的精彩表演，索性也不喝水了。 将杯子放下，从随身背的电脑包里将笔记本电脑取了出来，开了机将屏幕冲着赵远说道，“这是我原先做过的项目的一些架构，这几年在公司里做的各种项目文件也在，你接活的时候如果接到这些种类的，我可以快速帮你给出解决方案。” “很多数据只需要改一改就能快速复制，有些甚至只需要找柳瑞熙做个ul就可以当做新产品发布。” “程序员和后期差不多，都是修修改改过日子，柳瑞熙那边我让她也没少积攒类似的项目经验，她那也有不少的资源包和文件，像是…这几个，就是我们私下合作做过的。” “部分产品可能稍微麻烦点儿，但是代码毕竟是我自已整理的，多改个几天也能完事。” 谭乐轻描淡写的滑动着鼠标向赵远展示着自已的“军火库”。 显示器上林林总总的工程文件不知有多少，赵远光是看缩略图就觉得眼花缭乱，他接过鼠标，右键选了一下… 457个项目文件夹… 这狗… 不是，这谭乐… 大宝库啊！ 随便瞥了几眼就看见不少常见的项目品种，甚至连时下正火的游戏app都有好几个种类… “这些项目文件你要了也没用，具体的目录单子我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你回去打印一下，平时出去谈项目的时候用得上。”谭乐将笔记本电脑合了起来，鼠标也装回了包里。 “路上的时候？”赵远还没缓过神，“你个老登…” 这比当年姜柄志靠谱三千倍好么！ 姜柄志有好几次都是接了项目现做，临交工前几天天天熬大夜，恨不得一晚上就睡一小时的疯狂赶工。 谭乐清了清嗓子，语带威胁，“说话客气点。” “谭总！”赵远兴奋的拉住谭乐的手，握手力气大到恨不得把谭乐的胳膊给甩飞，“我就说我没看走眼！” 谭乐把手从赵远的爪子里抽了回来，冲他淡淡的说，“别瞎喊，接下来该说说你的底牌了。” 底牌？ 什么底牌？ 赵远脸上的笑容僵住，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哦，诺华的项目，我给撬过来了。”赵远骄傲的冲着谭乐说道，“周四的时候诺华的md章和我联系了。” md章？ 章知柔？ 白石他亲妈？！ “怎么联系的？”谭乐眉毛不受控制的挑了挑，顿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她说看咱们…呸…老姜的公司新找了一个人和他们对接项目，新对接的人去了一问三不知，大有一副要把项目从新开始的气势。” “她打电话给我也是希望我能给一个说法，问能不能按照原定工期交工，能不能按照原设定执行。”赵远随手拨弄了记下自已额前的碎发，甚是臭屁，“老姜给废物，还想着拿六年前的那套以次充好，殊不知市场已经变了，客户不吃那一套了。” “md章问了别的什么没有？”谭乐拧着眉毛问赵远。 “没有。”赵远摆摆手，“诺华他们公司也是运气不好，这合同才签了多久，就赶上这么档子事…” 谭乐眉毛几乎打成了死结。 和白石在一起以来，他似乎从没想过白石家里的事情。 就像是他刻意回避自已家里的事情一样… 明明才答应章知柔要和白石做朋友的，这才二十几天过去… 他与白石的关系便已经彻底的变了质… 洪玉尚且会因为他发朋友圈高调示爱气的大发雷霆，至今都不愿意理他… 那白石呢？ 他父母又是什么态度？ 会不会… 或许只会比他的压力更大吧… 毕竟… 毕竟他这么优秀… 或许他父母比别人更在意这些… 心脏疼痛的抽搐了一下，谭乐眼神迷离，盯着桌子角发呆，赵远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企图给他的神儿召唤回来。 “谭总，谭总。”赵远打了两个响指，“wakeup，wakeup。” 谭乐拍开在他眼前不停晃动的胖手，有些心烦。 “谭总，我刚刚说到哪儿了。”赵远抓了抓头发，“啊，对，除了诺华金融和澜渟实业的项目，目前我手上还有几个小网站的项目。” “诺华那边…”谭乐嘴唇动了动，“诺华的项目毕竟是大项目，即便你撬过来了，就凭着我一个人也吞不下这么大的单子。” “对啊。”赵远茫然，“所以我把你们组用得上的几个人都喊来一起做了，当私活，刚刚跟你说的时候你还真是跑神了。” “最近休息的不大好。”谭乐指尖敲了敲桌面，“你之前说的裁员补偿的事情怎么样了？” “差点忘了。”赵远把一个牛皮纸袋递了过来，脸上满是骄傲，“我家老彭专门为了你草拟的，平时他的咨询费一小时四五千呢。” “帮我谢谢你家老彭。”谭乐将东西从袋子里取出来快速的看了一遍，文件写的很细，从流程到相关的法律条款全部罗列清楚，部分地方还加了备注，一看就像是专门为他写的。 “客气。”赵远摆了摆手，“你既然同意和我一起做公司，那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哥夫帮你个小忙也是应该的。” 第191章 哥夫？ 还有这么些奇怪的称呼？ 谭乐眉毛一挑开始问他，“我姐好奇几个事情你给我解释解释…” 第187章 鬼东西 谭乐和赵远聊完事情从餐厅离开的时候，白石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昨晚在他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之下，谭乐决定同居。 只是房子需要提前一个月和房东、中介报备才能退租，暂且只能先留着。 餐桌上有谭乐早上出门前给他做的三明治和菠菜鸡蛋卷，白石随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三明治吃着，揉着眼睛就往衣帽间里走。 打开衣帽间的所有衣柜柜门，琳琅满目的衣服、裤子、鞋、包甚至比得上一家小的服装店。 衣帽间里的位置空余并不多，光是前几年去参加学术研讨会的正装就占了快两个柜子。 更不用提他年少无知的时候买的那些潮牌和鞋子，零零散散的更是把剩下的几个柜子全塞得满登登的。 他找了几个医院用来装医疗废物的黄色巨型袋子，将自已这几年不怎么穿的衣服从衣架上扒下来一股脑的全塞了进去。 待收拾完毕又颠颠儿跑到卧室寻了个抽屉，也想着给谭乐腾出来。 只是连着翻了两个抽屉，他也没腾出一个完整的出来。 收拾得久了，白石也有些累。 最后索性把一个看着稍微空一些的抽屉里的东西，全抱着丢到其余的两个抽屉里。 将爆满的抽屉用力合上，白石满意地将新收拾出来的抽屉里外都擦得干干净净的，连带着抽屉的把手都用了干毛巾擦得闪闪发亮。 待他全部收拾完已经是中午一点多。 谭乐背着电脑包站在门口翻找着钥匙，白石听见响动就跑去了玄关帮他开门。 他停下正在掏钥匙的手，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微笑在他眉眼间瞬间绽放，他晃了几下手里的赵远送的袋子便递给了白石。 “赵远送你的。” 白石狐疑的接过袋子，防水提袋的袋口牢牢地贴着封口贴，一点也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些什么。 谭乐将电脑包放在地上，刚一进屋就察觉到了房间里的异样。 白石家里，原本看着干净到甚至有些强迫症的客厅，现如今堆满了大大小小不同形状的黄色医疗废物垃圾袋。 虽说这种黄色看起来挺活力四射的，但配上袋子上用黑体加粗写着的【警告！感染性废物】的标语，不免让人心惊肉跳。 “趁我出门你在家里碎尸了？”谭乐随手的打开其中最奇形怪状的一袋，皱着眉头就往里瞅。 “碎尸？”白石停下了手里拆袋子的动作，茫然回他，“那帮学法医的才研究碎尸，我们专业课不学的。不过理论大差不差，物理、化学的理论我都通，解剖的实操我比他们经验更丰富一些，估计和他们的技术不相上下。” 谭乐：…… 谭乐：谢谢你的认真分析。 谭乐：今天晚上我一定会睁着眼睛睡觉的。 “这些东西看着都挺好看的，怎么都给装袋子里了？”谭乐换了个话题，从袋子里翻出了一条丝绸的蓝黑条纹领带，正提着在半空中看着，忽地就说不出话来。 白石右手的两个手指从袋子里夹出来一套带着一圈蕾丝花边黑白配色小裙子，这玩意光看配色都知道是女仆装。 另一手正从袋子往外拿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同种类的破烂玩意儿！！ 他喵的赵远这货能做个人么！ 这给送了个什么鬼东西！ 前脚跟他签了合作意向书，后脚就给他家小孩送这玩意？！！ 就这破烂玩意儿还说是送给孩子的？！ 谁家孩子没事干用得着这玩意儿！！ “乐乐！”白石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唤他，红扑扑的脸上两颗圆滚滚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喜欢这些东西不用托远哥告诉我。” 谭乐：托远哥告诉他？！ 谭乐：告诉他？！！！！ 两步冲到沙发，从白石手里夺过袋子，谭乐脑袋嗡嗡直响，脸红的连眼睛都有些不聚焦。 白石也不跟他抢，坏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一解锁就开始找某个橙色购物软件，还不忘笑着抱怨，“这么着急就跟我抢？哎，我还觉得远哥的眼光有点过时，都什么年代了还买女仆装，看我现在上网给你挑点儿新的。” 谭乐：喂！ 谭乐：你给我正常一点啊！喂！ 将袋子甩在客厅茶几上，谭乐弯腰就想从白石手里抢手机。 白石哪肯，连躲带逃的从谭乐的怀里钻了出去，未等谭乐反应过来，便又一个飞扑摔回了沙发。 浅灰色的布艺沙发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谭乐被白石压得死死的，两只手也被他禁锢到了头顶上。 抬腿还没来得及用膝盖将人顶的远一些，就又被白石的两条长腿给死死夹住了双脚。 白石嘴唇贴着他的脑门，“啵”的亲了一口，坏笑着对他说，“乐乐，无论你喜欢什么，我都能配合你的。” 谭乐太阳穴突突狂跳，整个人都染上了淡粉色的红晕，还不忘佯装镇定的要挟他，“快给我起开。” “还不老实。”白石换了手将他两个手都给按住，空出来的手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红着脸憋着笑，语气却是奶凶奶凶的，“到现在了，你还不知道自已的处境？你得跟你老公说点好听的。” 第192章 “给我一边儿去！”谭乐侧着头不看他，眼睛盯着沙发靠背缝隙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去。 白石伸手掰过他的下巴，冲着他的嘴巴“啵”的又是一口，“我说了，你得叫老公！” “美得你，边儿玩去。” “啪！” “快点叫老公！” ·——·审核警告开始·——· 这段大概就是说，一个吃饱睡好的小家伙，成功的发泄了多余的精力。 将最近体内多余的细胞和非细胞成功的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得到某人dna遗传序列的那位一边用牙咬着手腕子上的领带，一边骂街。 顺便问一下，要不要补这部分内容。 ·——·审核警告完毕·——· 第188章 倒腾柜子 谭乐的行李并不多，全装进白石的小宝马车里，也不过就是跑个两次的事情。 距离上次搬家至今刚刚两个月，角落里堆着的几袋东西甚至没来得及拆开，这次又原封不动的放在了门口等待搬走。 只是他的东西，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搬去白石家里的。 无论是卧室里那有些变形的简易布艺衣柜… 还是单人床边滑了丝有些发霉的廉价木质书柜… 或是厨房里有点粘底的锅子和已经不知道随着主人在a市漂泊了多少年的暖水壶… 好像除了他那一柜子的计算机工具书，十几盆在淘宝上恨不得九块九包邮三十颗的多肉还算上值得带走，其余的东西光是想想就觉得与白石的家里格调不搭。 无论打包哪件，似乎最后的归宿都是放在收纳柜子里、或是缩进储藏室，从此再也不见天日。 谭乐坐在地上，安静的将木制书架擦拭干净，将上面的螺丝一颗一颗的拧开，而后又找到对应的螺母旋在一起，放进塑料袋里。 白石除了坐在一旁，将他的书本的放进搬家箱，或是帮他将柜子里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十多件的衣服叠的像是要去参加军训一样整齐，他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能去做些什么。 谭乐这边书柜拆完装好，那边的白石也把衣服、书本也通通收纳完毕。 将两人收拾好的东西搬到楼下，白石快跑了几步，抱着布艺衣柜的袋子就要往宝马车的后备箱里放。 谭乐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从后备箱里拿过布艺衣柜，转身走了几步便将它放到了绿化带附近的垃圾桶外。 袋子外面还贴着他写的纸条。 工整有力的字迹，写着【厨房用品】、【日用品】、【简易衣柜】、【书架】… “这是…不要了？”白石蹙着眉问他。 谭乐点了点头附和他，“不需要的东西，搬去了也没什么用。” “只是…我看那个暖水壶好像还能再用一段时间，倒不如搬到家里平时用来…”白石皱着眉头用力的想。 许久，也想不出一个连一整晚保温都做不到的暖水壶能有什么新的用处。 “你家里的那个速热饮水机用着不错，今后就不需要他了。”谭乐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笑他，“平时看你大大咧咧的，怎么这会儿倒像个守财奴似的，要不捡回来留给你放到医院里摆着去？” “倒也不错…”白石从袋子里把暖水壶翻出来抱在怀里，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想想又在另一个袋子里翻了两个塑料的密封罐子一并抱在了怀里，“这个也有用，到时候可以在家里放点零食什么的。” 眼瞅着小孩这会扒东西扒上了瘾，谭乐从身后抱着他的腰，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给他拉到了车边，“行了，再翻会儿你家就堆不下了。” “哪会。”白石悻悻的将最后翻出来的几个塑料衣撑拿在手里，见谭乐没再说他，这才将“失而复得”的几样宝贝一股脑地全放进了后排的座位上。 将垃圾桶旁的几袋东西再次封好口袋，两人开车驶离小区。 稀疏的行人披着厚厚的冬衣，快步地走在街道两侧。 谭乐的目光透过车窗，望着快速逝去的街景。 窗外的树木在冬季的风中摇曳，落叶随风飘舞。 安静而孤寂。 他看的累了，索性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白石有意的将车速放慢，明明不远的距离却让他开了许久。 “到了？”谭乐感到车子开进地库才睁开眼睛，见白石还是抓着方向盘一言不发，他笑着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问他，“怎么不说话，不是你想着让我搬来的么？不高兴了？” “你的东西根本就不用丢。”白石耷拉着脸，将车子彻底停进车位才再度开口说话，“我家里明明放得下你所有的东西。即便用不上，你也可以放进储藏室里，又何必把那么多东西都丢掉…” “那又怎样。”谭乐解开了自已身上的安全带，笑着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把他们放进柜子，或是收进储藏室，从此以后这辈子都不见天日，一直放坏，倒不如趁早丢了来的好。” 白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见谭乐已经打开了车门，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后一起也下了车。 后备箱里的东西很少，两个人只运了一次，便将所有东西统统搬回了家里。 看着一客厅的黄色塑料袋，和自已刚刚搬来的的几盒“家当”，谭乐不免笑起了白石，“你好不容易放两天假，今天一天净倒腾柜子了。” 第193章 白石脸朝下四仰八叉的趴在沙发上，完全不想跟他去说这些事情。 谭乐见他不动，笑着拍了他一把，抱着计算机的工具书就进了书房。 将东西放在地上，谭乐闭着眼睛靠着书架安静的调整着呼吸。 许是今天太过忙碌，颈椎病导致的头疼再次严重，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疼的甚至连看车外的风景都没了心思。 伸手正揉着脖子，就听门外有脚步声，谭乐弯腰从地上拿了一本书，刚直起身子，就觉得眼前一花。 白石见状赶忙快跑了两步将他扶稳，谭乐闭着眼睛拧着眉毛，许久才把那股疼痛缓了过去。 “你怎么了？”白石把他手里死死抓着的《程序员数学》夺了过来随手放进书柜，见谭乐脸色苍白，他心里难受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颈椎病而已，没事的。”谭乐咧嘴冲着他微笑了一下，也不过就是一下而已，那股子痛意便再次袭来。 “走，去医院。” 白石不由分说地便拉着他往客厅走，见谭乐挣扎了两下，他立马回头吼他，“头疼的脸都白了还在这儿忍着，你是太看得起自已还是看不起医生？” 谭乐冲他摆了摆手，一手拉着门框小声回他，“慢一点…疼的有点晕…” 白石又气又恨，想抱着他往外走又怕他被自已颠得更晕，急得在原地直踱步。 许是三分钟，许是五分钟。 谭乐终于缓了过来，惨白着脸拉了拉白石的袖子，语气里带着讨好地意味冲他说，“走吧，我们去医院。” 第189章 考个医学院 白石一路忐忑不安。 脑子里过了几千遍地可能会导致头疼的疾病。 从颅内外动脉的扩张到颅内外感觉敏感组织发生炎症。 再从静脉窦、颅外动脉，以颞浅动脉、枕动脉和耳后动脉收缩引发的疼痛。 白石几乎把学医十多年的知识全部给背了个遍。 他开始后悔自已学的是医。 或许知道的没有那么多，心下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乱。 眼瞅着坐在副驾驶的谭乐这会儿疼的连呼吸都是绷着的，白石连油门都不敢多踩，生怕给他颠着了。 谭乐几次开口安慰他，这应该只是颈椎病导致的，今天忙了一天没休息好才会这么疼，不打紧。 只是每次话刚出口，就听白石吼着问他。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我难道还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么！” “这么会看病你自已怎么不去考个医学院？！” 那… 那不是想考没考上么… 谭乐笑的无奈，索性闭了嘴，安安静静的靠着车窗户和头疼继续缠斗。 车子一路开进医院急诊楼外的平台上，刚一停稳。白石便冲进护土站，对着值班护土就开始指挥。 “轮椅…不，换成平车，对，人就在门诊外面…” “安排ct、mrl、eegs，嗯，血检能加的都加上…” “神外现在谁值班，找过来，会诊…” 白石边跑边说，回到车边时见谭乐正扶着平车往上爬，皱着眉便将人抱了上去。 谭乐只在电视剧或是电影里见过人躺在平车上被推着跑，而且一般电视剧里演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十有八九人都是要个屁。 他有些害怕，这下连带着头疼都显得不那么剧烈。 躺在平车上，他讷讷地对着白石小声说，“这会儿已经没刚刚那么疼了…” “乐哥，你会没事的…你相信我…你肯定会没事的。” 小孩握着他的手跟着平车一路往放射科跑，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谭乐被他这话说的哭笑不得，侧眼看向身边一直跟着跑的急诊护土也是一脸严肃，不禁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盯着白石的下巴，头虽然还钝钝的疼着，心里却莫名生出了些陌生的感觉。 像是幸福。 或许这种感觉也是种幸福吧。 就像小时候因为阑尾炎住院时的那种幸福。 知道自已不需要去拼了命忍受疼痛，也有人因为与他的感情，而为了他付出的那种幸福。 伸手拉了一下白石的手腕，白石拧着眉毛低头与他对视，眼底的恐慌没有任何遮拦。 “没事的。”谭乐脸上漾起笑意。 “对，没事的。”白石附和着他，将平车推着拐了进了ct室。 放射科的医生已经就位。 谭乐从平车上还未坐起，白石便揽着他的后腰将他抱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轻到谭乐都能感到他身上微微的颤抖。 白石呼吸不稳，手指颤抖，甚至连拉链都拉不开，几次都卡住了羽绒服的布料。 谭乐抬手用力的握住他的手腕，再次宽慰他，“没事。” “对，没事。”白石下意识地回他。 将外衣脱掉，谭乐平静的躺在ct的台子上。 白石嘴唇动了几次想要交代注意事项，最终只是勉强的说出了一句，“别害怕。” 谭乐微笑的眨了眨眼睛，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白石拉了拉他的手，推门便进了ct机房。 放射科医生如临大敌，从按下按钮开始便不敢多喘一口气。 白石更是慌的连眼神都有些无法对焦。 x射线一寸一寸的打在谭乐的身上，机器的轰鸣声让他紧张的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第194章 终于… 电脑显示器上出现了影像画面，白石凑近看着屏幕，却觉得自已学过的那些医学知识像是一瞬间从脑海里通通蒸发了个干净。 他甚至认不出哪一条是中央沟… 颞叶与额叶附近的那些阴影又是什么… 正常的血管又该是什么样的… … 周文用接到会诊电话就往放射科跑，这会上气不接下气，推门进入ct机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放射科医生死盯着显示器里的影像画面，而一旁天天在科里怼天怼地的白石这会儿眼睛都快红的滴出血来，正指着显示器吵吵。 “这儿！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这儿！！” “这儿什么也没有啊，边缘清晰未见异常…”放射科医生的声音越说越小，见周文用进屋了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周医生也快来帮我们看看。” 周文用寻了个位置站定，弯腰顺着白石的指头尖看着显示器。 “这好像看起来没事啊。”周文用从放射科医生手里接过鼠标，皱着眉，边滚动着鼠标滚轮边小声嘀咕。 “你懂个什么，咱科里今天值班的就没个主任么？方主任这会儿下班了？”白石说完就觉得自已蠢爆了，谁家主任这个点儿值过班，他捏了捏眉心深吸了两口气，“我得给我老师打个电话…” “你这会儿就是把你祖师爷喊来这也没问题。”周文用狂翻白眼，“沟回清晰，血管分明，骨窗、软组织窗哪个也没看出一点问题来。你要是实在不信，就再补做一个mrl，我就不信你能找到问题来。” “对，应该是颈椎的问题。”放射科医生把ct片子缩小，指着颈椎的位置弱弱的提出自已的意见，“c1、c2、c3都有些膨出，可能是正好压到这根血管了…” 白石嘴唇动了几下，推开ct机房的大门，抱着一脸懵逼的谭乐就往隔壁的核磁共振屋里钻。 周文用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被抱着的那人，心下豁然开朗。 患者脑子没毛病。 小白医生才有大病。 第190章 馄饨 直到mrl的检查结果出来，白石才算是稍微冷静了一点。 片子里显示的各项情况简直好的不能更好，就连血管的情况都比预想中要好得多。 周文用站在一旁拨弄着手机，见白石还是忧心忡忡地不免揶揄，“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你是做医生的，如果连最基础的情绪稳定都做不到，你说患者和患者家属还怎么放心把自已的性命交到你手里？’而且说好了医生要比患者冷静呢，瞅你刚刚急得那样。” 白石瞪了他一眼，冲着放射科的医生晃了晃手机，示意已经收到了mrl的文件，推开门冲着谭乐的方向走去。 护土虚扶着穿着单衣的谭乐，见白石脸上表情有所缓和，不免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白医生。”一直站在门外等着的“李八针”观察着白石的脸色问，“他的血检还做么？” “做，你等会儿扎准点儿，别跟扎我似的十针还找不着血管，实在不行给你们护土长喊来扎。”白石帮谭乐穿着身上的羽绒服，头也不抬地便回她。 “李八针”抱着一大托盘的试管，冲着周文用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周文用耸了耸肩，俩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转身就要回值班室。 却听身后的白石忽地唤住了他，“脑电图也要做。” 周文用：…… 周文用：没完了是吧。 周文用：做做做！全都做！你就等着这个月的drg超支扣工资吧！ * 全部检查结果出来已经是夜里的两点半。 检查结果：颈型颈椎病，别名局部型颈椎病。 一种具有头、肩、颈、臂的疼痛及相应的压痛点，x线片上没有椎间隙狭窄等明显的退行性改变，但可以有颈椎生理曲线的改变，椎体间不稳定及轻度骨质增生等变化的颈椎病。 更通俗的说法就是… 颈椎病的最初阶段。 吃了两粒布洛芬，白石硬拉着他又坐在急诊室里观察了半个小时。 护土站里笑声震天，两个人不用听也知道她们在笑些什么。 像是怕白石不够丢人，连心外科和耳鼻喉的几个值班医生都排着队过来寒碜他。 “小白医生，要不要再给他查个心电图看看，有时候心脏不舒服会有放射性疼痛导致头疼。” “小白医生，要不查一下耳鼻喉吧，中耳炎有时候也会有头疼症状。” “白医生，其实感冒导致的头疼就是这个样的，要不来我们呼吸科给他仔细查查？” …… 白石臊得脚趾抠地，不用想也猜得到周一上班的时候医院里这帮人得有多热闹。 即便如此，白石还是拉着谭乐又去了骨科做了一会儿理疗。 只是让谭乐脱衣服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肯。 开什么玩笑，前胸后背一身的草莓，这要是脱了今后还见不见人了。 白石笑骂了一句“老封建”，忽地瞥见谭乐左侧脖子上的一处红痕也红透了脸。 好好的一个周六，从早到晚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白石开着车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再看谭乐也是眼巴巴地一路找着能吃饭的地方。 天冷了，大多饭店早早地就关了门，余下的几家还开着门的，不是在收摊就是在正在打扫卫生。 第195章 正当两个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白石忽地看见卖馄饨包子的店正在门口的蒸锅上摆着笼屉。 老板踩在凳子上，把已经醒好的包子往蒸锅的高处码着。 站在他身旁的老板娘见他放好，紧张兮兮的将新的一屉递到他的手里。 在这冬日的寒风里，这画面简单而温馨。 白石在店门口刚停好车子，老板娘便亲切的上来打招呼。 “小白医生，今天医院又加班了？” 白石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伸手拉起谭乐的手冲着她挥了挥，“没加班，今天周六我休息。” 老板娘的眼神有片刻的怔愣，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便笑得更加开心，“挺好的，挺好的，你早该找对象了。” 老板将刚刚踩过的凳子用抹布擦干净，一抬眼看见两人牵着手进了店，也是露出了憨厚的微笑，“馄饨还没包，你俩稍等一下，我去给你们包馄饨去。” 馄饨店里食物的香气四溢，后厨雾气缭绕，老板熟练的在后厨穿梭，时不时的发出不锈钢厨具碰撞的清响。 老板娘在围裙上擦着手，见两人亲密的模样，搬了个凳子坐在他们对面，笑容更甚了些，“你们两个上次来的时候看着还别别扭扭的，现在这是在一起了？” 白石疯狂点头，“可不，在一起快一个月了，昨天我们同居了。” 谭乐：…… 谭乐：突然就不饿了。 谭乐：这家店今后没脸来了。 老板娘的嘴张成了o型，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两人，有些不确定的指了指，“同居…是那种…同居么？” 白石头靠在谭乐的肩膀上，对着他的侧脸亲了一下，“对，就是那种同居。” 老板娘惊得说不出话来，后厨正在包馄饨的老板倒是扯着嗓子说，“同居好，两个人感情只要到位了，一起搭伙过日子也有个照应，总比一直单着强。” 谭乐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老板娘不再言语，低头抠着手指，许久才问了一句，“那你们父母知道么？” “知道呀。”白石脆生生的回她，“我爸妈都知道，还说最近要是有空想见见他呢。” 谭乐忽的停住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不可置信的看着白石。 白石还在和老板娘说着他爸妈刚刚得知他恋爱时的情形，连着白思韬和章知柔的语气神态都学的惟妙惟肖。 谭乐不知怎的鼻子忽的就酸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流转。 “…我妈说，‘打你上学的时候我就感觉你看人家的眼神不清白，你看，让我说中了吧’。”白石学着章知柔的语气，“她还说我，‘怎么这么长时间才追到手，你们老白家的男人是不是都不知道怎么追人啊’。” “小孩。” 谭乐从身后忽的环住了他的腰身，脸埋在他的后背声音闷的不像话。 “嗯？”白石紧张的想要回头看他，可谭乐实在搂的太紧，他拍了两下谭乐的手腕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头又开始疼了？要不咱们先回家休息…” “我爱你。” 第191章 此刻，一切。 我爱你。 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一句话。 包含着语法里最简单的主语、谓语和宾语。 一句无论是翻译成哪国的语言，都不会产生任何歧义的句子。 曾有人说过，谈恋爱时，先说出口我爱你的那个人，注定是站在下置位的。 身处下置位，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会失去了立场与态度，最终只会被后说“爱”的那人掌握一切主导权，从此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如果… 如果从一开始时，那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单纯的爱，单纯的贪恋触手可及的幸福呢？ 如果如此，又何必去在意是谁更早一点说出这句话。 谭乐眼中的水气积聚，隔着冬日里厚厚的衣服听着白石的心跳声，环着他腰的双手被他抓住，似乎浑身上下都被一种温暖包围。 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暖。 白石又拍了拍的手腕，脸色微酡垂眸浅笑，“怎么…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了。” 老板娘见状也微微起身关切地询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啊。” 谭乐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牙齿轻轻咬了下舌尖将鼻腔里的酸意压下，笑着回他们，“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白石脸上的红晕慢慢扩散至整张脸，最后连耳朵尖尖上也都红透了。 “我也爱你。”他回头避开老板娘，声音又小又快的说了一句。 见老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从后厨里走了出来，白石耸了耸肩膀冲着谭乐耳语，“馄饨来了，赶紧吃吧。” 谭乐松开环着他腰的手，低着头接过老板娘递来的汤匙。 额前的碎发遮住他微微发红的双眼，只是被这热气一熏，眼睛便又觉得湿热了起来。 “年轻真好。”老板坐在老板娘的身后，看着店门外蒸锅上正冒着的白烟，忽地感慨起来。 “可不。”老板娘把两只手伸直，看着无名指上被日月磨损了光泽的金戒指轻叹了一口气，“有激情，有魄力，还能感受到生活的甜味儿。” 白石吞下一颗馄饨，笑着打趣她，“你现在生活不也挺幸福的么。” 老板娘瞥了老板一眼，虽是抱怨的语气却无半分嗔怪，“他呀，什么都不懂，就知道一天天的包包子包馄饨，前几天我问他，我们结婚多少年了，你猜他怎么说。” 第196章 “怎么说。”白石捧着碗抿了一口馄饨汤，眨巴着眼睛问她。 “他说蒸笼已经换了第七批了，算起来应该是有个二、三十年了吧。”老板娘说完，咯咯的笑出了声。 坐在她身后的老板一边挽着袖子一边羞愤叹气，“这蒸笼的质量没有过去好了，你看这一批，去年三月十一号刚换的，现在又成这样了，啊呀你快别笑了。” 两个人正拌着嘴，就听店里的计时器发出了蜂鸣声，老板快步走到店门外去关蒸笼的火。 老板娘冲着他的后背扬了扬拳头，娇嗔着说了一句，“等没人了我再收拾你。” 谭乐低着头偷偷笑了一声，白石忍了几秒也噗嗤的笑出了声。 吃完饭身上暖和了不少，连带着困意也袭了上来。 见谭乐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白石赶忙招呼老板结了账匆匆的从馄饨店离开。 * 周日。 白石的手机从昨晚就没闲下来过。 微信里，光是各个科室趁着热闹跑来“询问”谭乐身体状况的微信就有一百来条。 更不用说连研究生的几个同学昨晚也在群里看见了白石发的ct和mrl片子，这帮人刚一闲下来，就纷纷发来“慰问”消息。 【徐世俊：小白，你们医院的检查设备不如我们北山医院的，要不然你给你乐哥带来我们医院看看？】 【邱博：恕我直言，你比人家老徐可丢人多了。】 【孔明旭：小白你这个片子拍的不够全面啊，要不再全麻做个肠镜胃镜，你乐哥就算是有个胃溃疡我都能给你看出来。】 连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方主任，都不忘给他发了消息。 【方尚志：开这么多项目给医院创收，我看你这个月工资又是花不完了。】 白石拧着眉毛挨个给各位“吃瓜群众”回着消息，还不忘跟谭乐解释，“我们医生的圈子小，一天天闲着没事儿净喜欢吃点瓜，没事儿，没两天这帮人就全忘了。” 谭乐始终抿着嘴唇，许久才有点无奈的说道，“咱们这也算是演了一次狼来了的故事。” “怕什么。”白石快速的在屏幕上敲击着，“我们医生，最不怕的就是狼来的故事，只要患者愿意来医院，愿意相信我们，哪怕是折腾个几遍没查出毛病我们也是高兴的。” 谭乐正想为某人的“思想觉悟”鼓掌，就听白石又补了一句，“反正检查费用都是他们自已付，我怕什么。” 谭乐：…… 谭乐：臭小孩根本正经不了三分钟。 客厅里的杂物自是需要收拾的，只不过白石哪里舍得让谭乐动手。 自已一个人就提了几袋子东西往衣帽间跑。 谭乐无所事事，索性抱着个马克杯跟在他身后满屋子溜达。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个房子。 与第一次来白石家里的心态截然不同，似是因为自已的东西也在这里有了一方天地，谭乐莫名的就有了些归属感。 被白石捡回来的暖水壶放在他客厅茶几的正中间位置，紧靠着他原本的果盘，虽不搭配，却显得有种另类的和谐。 样板间一样的厨房岛台上摆着他家里的几个塑料收纳罐，里面已经被白石放进了不少咖啡伴侣和袋装白砂糖。 连那几个廉价的衣服撑子，现如今也被他收进了柜子，用来挂他的围巾和领带。 面前的白石开心的布置着自已小家，谭乐端着杯子看着他，有些曾经在脑中妄想过的画面，莫名的就有了重合。 曾几何时，他的梦想便是能有这样的一个家，家里有愿意与自已相伴一生的爱人… 只不过似乎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谭乐歪头想了想，或许是少了每次幻想这画面时的音乐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网抑云音乐，在歌单里找到aerosmith的《l don't want to miss a thing》，轻轻地按下了播放键。 他手机的音质并不好，初听起来甚至有些杂音。 音乐的开头刚一响起，白石便回头看向了他。 l could stay awake just to hear you breathing. 为了听见你的呼吸，我可以彻夜不眠。 watch you smile while you are sleeping. 在你坠入梦乡时，注视着你的笑容 …… 此刻，一切。 如梦似幻。 第192章 法人身份证 开一个新公司的手续，办理起来比预想之中要简单得多。 只需要提供身份证件，再填填表格一家公司就可以轻松申请出来。 公司最终名字定为a市远毅网络科学技术发展有限公司。 名字又长又拉胯。 倒也不怪赵远，光一个远毅就有四十几个重名，要不是加上了那么老长的魔法前摇，估摸今天证都办不下来。 只不过，发展有限。 真真儿听着有点影响业绩。 从工商局拿着营业执照出来，赵远的嘴角一刻也没落下来过。 他不停的拍着谭乐的后背，疯了似地跟他说，“混了十几年终于从股东变法人了，老娘今后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谭乐睨了他一眼，嘴角虽也擎着浅笑，只不过说出来的话特别欠揍，“法人有什么好的，公司出事先抓你，税务上门先找你，出了事身为股东的我到时候一准儿第一个卷钱跑路。” 第197章 赵远今天高兴不想与他计较，美滋滋的捧着营业执照上了车。 见谭乐又想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他立马出声阻止，“下去，那是我法人身份证的位子。” 谭乐笑着骂了他一句关了副驾的门，将后座的车门拉开，倾身钻进车里。 赵远一路得瑟，恨不得画一筐大饼把谭乐现在就给活活撑死。 大厂还有事情没收尾，谭乐提着包从赵远车上下来的时候，没想正好遇见从大厂出来的姜炳志。 他撑着伞，护着身边怀了孕的姜太太，见赵远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眼神也是变了几变。 赵远站直身体，任由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他浅驼色的羊绒大衣上，他看向姜炳志的眼神平淡无波，似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上周不已经和你交接完了么，钱的事情等财务通知，你又来公司干什么？”姜炳志皱眉看着他问道。 赵远嘴唇动了动，脸上强装镇定地伪装瞬间变得落寞，“我…我家门钥匙丢了一把，今天过来找找。” 姜太太脸上挂着客气的浅笑，不过笑意不达眼底，看的谭乐头皮发麻。 “那你上去找吧。”姜炳志说罢，没有任何停留护着娇妻便往自已的车里走。 从赵远身边路过的时候，谭乐清晰的听见姜太太说着，“咱们儿子今后可不能是个同性恋，真的好恶心。” 赵远攥紧了拳头，连腮帮子都咬的鼓鼓的。 谭乐绕过车子，撞了一下赵远的肩膀。赵远这才回过神来冲着谭乐扯出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没事儿，你远哥早晚踩死他们这对狗男女。” 只不过一上午的光景，再回公司已经整个都变了样。 原本坐的挤洽的工位现如今已经有一大半都空了下来，除了几个工作年限超过五年的老员工和两个月工资不足六千的实习生，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 赵远刚一进办公室，便被这些人围了起来。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诉说着今天一早姜炳志的恶行恶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赵远听的头大。 “姜炳志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员工a愤愤不平，“他给我安排了新的工作量，我就算是从这会儿开始加班，不眠不休加班加到月底这活儿我也干不完。” 员工b：“你那算什么，元智的代码都已经交工四个月了，他现在让我重新梳理一遍，把整个代码的文件名重新整理一遍，还让我把里面所有的变量给罗列出来，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儿么？” 员工c：“他那个死老婆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我说滕飞的数据出了问题，让我把数据备份手写出来递交做备份，老子从盘古开天地那天开始写，写到地球毁灭也写不完！” 连柳瑞熙都死掐着小鸡玩偶的脖子，恨不得把他当作姜炳志生吞活剥，“他居然让我把出过的所有ul，括号，包括被甲方毙了的，全都给他写设计思路！还得写清楚甲方毙稿和过稿原因！做成ppt带文字动画的交给他！” 谭乐哭笑不得，姜炳志夫妻俩为了能省点裁员费，灵感堪比诺贝尔，光是一个手写数据备份就能把人给笑吐了。 只是这些事赵远也爱莫能助，他一个被人使绊子轰走的前股东，连自已的账都没算明白呢。 不过姜柄志这人办事着实太过恶心了点。 承诺帮几个老员工尽可能的争取到遣散费，又承诺帮几个实习生尽快找到下家，待一切事情忙活完，赵远有点后悔跟着谭乐回公司这么一趟。 原本的顾客资料都已经被姜柄志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他自已的柜子都被清理过了，只用一个黑色垃圾袋装着堆在休息室里。 谭乐将公司电脑上的个人文件全部删除，又将公司配的电脑交给了人事，便算是彻底交接完毕。 站在公司的茶水间里，谭乐将最后一点私人物品装进包里，再回头看见站在门边的赵远眼泛泪光。 “走吧，去看看咱们的新公司。” * 赵远租赁的新公司地处某新开发的小区的住宅楼盘，距离白石家小区直线距离七公里。 住宅用地毕竟是比商业用地便宜了不少，公司整个占地面积一百多平，现在零零碎碎的摆了几套办公桌椅，看起来显得格外空旷。 赵远还给自已和谭乐各准备了一间办公室，只不过谭乐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公司目前一共就俩人，一人一间办公室，他倒不如回家去办公，毕竟白石给配的那套电脑桌椅比这儿舒服不止一星半点。 招人还需要一个过程，况且已经是年底，大多员工都会考虑拿完年终奖再辞职，现在即便招的来人大多也不会太满意。 两个人在新公司里开完第一次股东大会便没了别的事情可做，一致决定各回各家各找各攻。 第193章 小天才 白石已经开始认真考虑换工作的事情了。 从周一上班开始，这帮人只要能看见他，那必然得跟他身后嘀嘀咕咕。 而这嘀嘀咕咕的小型吃瓜会，现如今已经有了蔓延开来的架势。 连几个患者家属见了他都会笑着问他两句。 “您男朋友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您要不帮我也查查，我最近也经常头疼。” 如此反复，连几个跟着他的实习生都开始有了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趋势。 第198章 好在基本的技术实力在那摆着，躲进手术室里做手术的时候基本没有什么人敢置喙，也算是给他留了一片安宁。 临近年底，医院的事情更是多的不像话。 各科室除了要加班加点忙着接收新的患者，还要清点一整年的各种单据。 护土长的脾气这两天都愈发暴躁起来，方主任那就更不用说，日常的手术排的他连下班的时间都没有，每次走到手术排班表的旁边都幽幽叹气，而后伸个懒腰刷刷手继续上台子。 工作多，工资未必见长。 白石上个月做的两台手术，术后用药为了保稳都有些超支，光是周文用的亲戚那台，为了防止出现术后的不良反应，白石给开的几支进口药，一支就超了快一千的预算。 更不用说零零散散的其他药物。 眼瞅着到了发工资的日子，白石扒拉着自已的工资单，心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原想着自已的积蓄再加上这月的工资，能给谭乐按揭订一台特斯拉的model 3当作新年礼物。 这下，就按照他现在稳定的“不稳定”收入，甭说特斯拉。 按揭台比亚迪都快费劲了。 不过之前也有人说过，恋爱的时候不能只想着送礼物什么的，更多时候应该主打一个陪伴。 but，陪伴现在他也做不到啊！ 本想着谭乐最近工作不多，他们两个可以在家卿卿我我的。 哪敢想从22号开始，他连原本的周末都被剥夺，一天半的调休现如今都被压缩成了一天，甚至连元旦的三天都要来医院值一天班。 没谈恋爱的时候还好，加加班权当个人奉献了。 现在谈了恋爱才发现，这狗屁医院加起班来是真不把医生当人看。 就这工作强度，甭说卿卿我我，他连想着喘气利索点都费劲。 手底下的几个规培医生也让他不省心。 水平在平均线上的棠亦禾前几天宣布要辞职出国。 至于其余的三块料… 一个都规培两年了，现在给患者开个消炎药还得给他打八百次电话问。 另一个今天早上跟着做手术的时候还问他哪根血管是脑下静脉。 那个梁媛虽说比他们两个还算的上是好一些，但前几天患者家属问她个介入手术的手术流程，她居然还巴巴儿的百度搜索。 白石再度叹气，为什么靠谱的规培生都是别人的。 他从器械护土手里接过止血钳，将刚刚分离的肿瘤血管钳好，这才停下手晃了晃已经酸疼的手腕。 “心率52，血压80/60，血氧饱和度96%。”身边的二助梁媛快速报完数据有些不解的看着白石，“白医生停手是发现什么异常了么。” 白石丧着脸看了一眼身边的这块料，开始感慨自已老恩师当年运气得有多好能碰上自已这个小天才。 他指着血管，刚想给这块料开口解释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听她又说了一句，“你是不是累了想你男朋友了？” 诶，猜对了。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白石半眯着眼睛想冲着二助继续发飙，没想二助又补了一句，“我要是白医生，有乐哥这么好的男朋友，他病了，我指不定得慌成什么样。” 小姑娘很有前途！ 白石嘴角上扬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手上摆弄着止血钳声音略带清冷，“小梁我跟你说，这根血管是给肿瘤供血…” * 2016年12月24日，星期六。 平安夜悄然而至。 谭乐从确定关系那天就开始筹划怎么过两个人第一个圣诞节。 只是对于他一个根本没过过一次圣诞节的人来说，这和逼着他现在开始学钢琴的难度不相上下。 在网上查了不少关于怎么过圣诞节的帖子，虽说众说纷纭，但归根结底第一件事就是买棵圣诞树，越大越有节日气氛。 于是当一个两米多的圣诞树材料包被运到家里的时候，谭乐还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劲，甚至觉得这事儿应该挺简单的。 直到箱子拆开，他看见零零散散几百个零件，这才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没有预想中那么简单。 除却圣诞树本体的四十多个零件，店家还给配套了快一百米的灯串、几十个的挂牌、再加上一堆色彩各异的毛线球，这些七零八碎的小装饰品直接震碎了他的三观。 他是想和白石一起过个圣诞节没错。 可他并不想趁机把义乌小商品市场挂家里。 看着说明书组装好圣诞树，直到整棵树彻底亮起，他才觉得自已几个小时的辛苦没有白费。 掏出手机想对着圣诞树拍张照片，却见白石十几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白石：乐乐，我等会还有一台手术。】 【白石：今晚估计得通宵()】 【白石：早点休息，别熬夜。】 【白石：圣诞节快乐。】 【白石：不多说了，他们喊我做手术了。】 结尾还配了个苦瓜脸自拍。 谭乐笑了笑，给他回了句“注意休息”，又将手机调回相机模式，对着圣诞树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又将白石的自拍照保存到手机里，打开了朋友圈。 【在等雪花、圣诞树、新年烟火和更好的你】 【某人苦瓜脸自拍.jpg】 第194章 打劫 第199章 白石下了手术已经凌晨四点多。 开车从医院回到家，屋里黑漆漆的，只留着走廊的一盏小夜灯还亮着。 他没开灯，摸着黑一路进到了卧室，床上空空的，连一点睡过的痕迹也没有。 从口袋摸出手机，正想着打电话盘问盘问大半夜的人跑到哪去了，就感觉自已身后被个盒子抵着。 “不许动，打劫。” 声音闷声闷气的，一听就是在憋着笑。 白石把手机放回口袋，双手举在半空中，十分配合的颤着声问他，“请问…你是来劫色的么？” 谭乐：劫个屁的色，满脑子黄色废料。 把手里的礼物盒子对着白石的脑瓜一拍，谭乐笑着骂他，“一天天净想点没用的。” 白石得了便宜，抬起右手接过他递来的礼物盒子，左手揽过他的窄腰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见谭乐还想闪躲，索性把人桎梏，低头来了个深吻。 谭乐眼瞅着某人又往不能过审的路子上疯狂试探，想着这会儿还有主线剧情没有发展，赶忙将他推的远了一些，佯装生气的模样训他，“赶紧拆，拆完睡觉。” 见臭小孩脸上又挂了坏笑，谭乐索性彻底收起了笑意，白石这才有了些正经的模样。 正准备拆开盒子又听谭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声“等等”，说罢便跑到了阳台。 白石随他远去的背影望去，阳台与客厅之间的一小片空地上，立着一棵比人还高些的圣诞树。 月光下，圣诞树竟显得格外真实，连树上用于装饰的雪花看起来都像是真的一样。 玛丽亚·凯莉的养老保险神曲《all l want for christmas ls you（圣诞节我想要的只有你）》缓缓响起，随着音乐声，圣诞树的彩灯一圈一圈的亮起，树上装饰的物品被照亮，闪着各色夺目的辉光，最终连树顶的那颗巨型的星星也被点亮。 而他，站在光里。 谭乐盘腿坐在了树下的绒毛地毯上，拍了拍身边的一处位置冲着白石勾了勾手指。 白石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靠着他的肩膀坐下。 两人肩膀相抵，四目相对。 谭乐的眼睛被圣诞树的灯光照亮，眼眸中光彩灿若星河。 “最近我穷了，礼物只能以量取胜。”谭乐垂眸把手边的一件礼物扔进了白石的怀里，面露窘色，“等有钱了，再送好点的。” 白石没有说话，只觉得自已送给谭乐的手机此刻忽的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礼物很多。 有上次谭乐提到的摇臂显微镜、听诊器、手术帽、巧克力礼盒… 最贵的那盒礼物是卡地亚家的蓝气球袖扣，怕他不喜欢谭乐还赶忙解释，“我知道你不喜欢袖扣，但是你去参加学术研讨会的时候应该用的上，我选的这个是经典款，和h家的款式不大一样…” “我很喜欢。”白石眨了眨眼睛，修长的手指抚摸过袖扣上的蓝宝石，“我只是觉得挺对不起你的…明年我一定陪你好好过一个圣诞节。” “没什么可遗憾的。”谭乐使劲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咧着大大的微笑，“只要你在，什么时候过节都是一样的。” * 柳瑞熙搬来新公司的时候，正好是2016年的最后一天。 她从进了办公室就开始夸奖赵远装修的眼光。 顺带手还给自已定了个美工组组长的头衔，组内成员：柳瑞熙和她的一群玩偶娃娃。 原公司里的几个一时半会找不到新工作的员工也一并被赵远喊了来。 一个原本草台班子似的公司没几天就有了正规军的模样，连白石见了都佩服起赵远的办事效率。 诺华金融的项目工期已经过半，代码上的问题大多已经解决，最近要开始与那边交接程序设计的细节问题。 澜渟实业的单子原本是三组负责的，现如今整个新公司的加上流动人口也不过十二三人，勉强只能凑够一个组而已。 谭乐忙的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使，要不是白石时不时的还会监督他的休息情况，怕是连喝水吃饭的时间都能让他一并给节约了去。 这次公司重组，姜柄志又想着跟过去的某些公司一样玩拖欠赔偿金、以资抵债的老套路，谁想彭毅根本不是个吃素的。 他带着公司十几个人去劳动仲裁委员会申诉工资和待遇问题，不过是吃个午饭的功夫，那边便将这些人的工资和裁员补偿纷纷打到了对应的银行卡上。 最后甚至连他们上班几年都没见过的加班费都给要到了手。 几番折腾下来，姜柄志从原公司账面上转走的一百多万不仅一分钱没落袋，反倒是因为各种违约金又从他口袋里多掏出了十几万。 赵远乐的合不拢嘴，逢人便夸还是姜柄志老奸巨猾会做生意。 姜柄志也给赵远打过几次电话，从开始的细数流年情真意切，到后面两次说的话越来越疯，索性被赵远拉进了黑名单。 赵远能忍，彭毅根本不给他忍的机会。 他把姜柄志的来电转接在自已手机上，以委托代理律师的身份对其正式提起了诉讼。 2016年，以谭乐惯常见过的平淡与悲惨为开头。 却以他从未敢幻想的精彩与圆满为结尾。 2017年1月2日。 白石调休一天，白思韬和章知柔约了他俩回家吃饭。 第200章 谭乐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发愁自已该穿成什么样子去见他们。 赵远给他参谋了几件，不是打扮的像是要去音乐节唱摇滚，就像是要去白石家搞商业会谈。 谭乐被他折腾的烦了，索性拿出了程序员的看家本领出来——上网查。 跟着网上看了几百个解决对策后，谭乐更懵了。 不光不知道去了要穿什么，甚至连要拿什么东西过去见家长都没了主意。 倒是白石这次给了不少建议，帮他选了一身日常的帽衫配了件新款的运动羽绒服便带着他出了门。 在路上谭乐紧张到连呼吸都是数着数的，嘴里还时不时的咕哝着第一次见面的开场词。 白石笑话他的紧张，“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俩，有什么可怕的。” 见是见过。 只是这次身份转变，总归是与之前的见面不大一样。 他记得白石的父亲，一个看起来就有些不大好相处的人。 许是一直在混仕途，身上总带着些疏离感，这次他又是以白石男朋友的身份回家… 万一… 思至此谭乐紧张到手心的汗水止都止不住，连眼神都有些失了焦距。 “你就放心吧。”白石说完一阵大笑，“我爸真的不咬人。” 第195章 转杯子 车子越靠近目的地，谭乐越是紧张。 白石一路都在嘟囔，“没事，他俩其实真的很喜欢你，你不用担心的。” 说是不用担心。 可真等进了小区，看见了白石家的院子，谭乐才彻底感受到了两人家境的差异。 他的眉毛拧成了一大团，只觉得自已带的几袋水果和保健品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如果说白石家的房子已经是颇有格调的小资之家，那么他父母的房子可以说是突破了谭乐的想象力。 那是一幢三层的带花园的别墅。 别墅占地面积估摸有五百多个平方，一旁还有配套的车库，光是那间车库的面积就已经比他租的那间房子要大了快一倍。 更何况这里的位置地处市中心，地价更是不用说。 现在天气已经入冬，a市的气温更是低到了零下十几度，正常的花朵早已枯萎，可在这个小花园里竟还有点点的小花绽放着。 见谭乐侧头看了一眼，白石立即跟他解释，“粉的是四季海棠，那边的一片是三色堇，这一片应该是蝴蝶兰。都是前几年老白闲着的时候自已种的，我本来还想把我的冬美人也放进院子种点，他怕多肉生长力太过旺盛占了这些破花的养分，说什么也不同意。” 正说着家门被人从里打开，章知柔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迎接着两人。 她的头发简单盘着，身上穿了一件米色的毛衣裙，袖子随意的挽起，一看便是在家里正忙着匆匆出来开的门。 “乐乐来啦。”章知柔温声唤他。 谭乐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有了想要逃跑的念头，白石似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使劲的攥着他的手。 “m…章…章阿姨…阿姨好。”谭乐舌头像是打了结，平日里工作上的那些的稳重利索的劲儿一点不剩，半晌才从嘴里又憋出了一句，“见到我你很高兴。” 章知柔愣住，不过也就是一秒钟的功夫便回了他，“见到我你也很高兴。” 白石“噗嗤”的笑出了声，拉着谭乐就往客厅的沙发走，谭乐左脚绊右脚，浑身关节都硬的不会打弯。 “别紧张，你都见过的。”白石把谭乐按进沙发，转身就跑去倒水。 章知柔坐在了谭乐对面的位置，伸手推了推面前的一盘水果问他，“吃苹果么？” 谭乐艰难地摇了摇头，连喘气都绷得死死的，见白石端着茶盘从厨房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们上次见的时候，你还没这么紧张。” 章知柔说罢倾身给谭乐倒了一杯茶，琥珀色的茶汤从壶口缓缓流出，声音悦耳动人。 谭乐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个“嗯”字，见水流停下，立马抬手将杯子拿起小声道了句谢，接下来便开始转杯子。 章知柔：⊙▽⊙ 白石： _？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个水还整上日式茶道的规矩了？”白石疑惑的问他。 章知柔清了下嗓子，有些无奈的跟白石解释，“那个…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正好是在…日式的茶室见的面…可能他…” 谭乐茫然地拿着杯盏，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惊慌失措。 柔软的真皮沙发在此刻一点也没了舒服的感觉，像是个能吞噬掉他的巨兽一般。 他有些眩晕，连耳朵里能听见的声音都变了，只觉得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变得难受了起来。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此刻也变得嘈杂，脑海里似有声音在吵架，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下意识的开始自我怀疑。 章知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忽地冲着白石笑着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爸第一次去见你姥姥姥爷时候的事情么？” 白石茫然的看着章知柔，刚想摇头就听她继续说，“你爸一进屋就把我家保姆当成了你姥姥，还跟你姥爷称赞保姆，说她长的天姿国色和他颇有夫妻相…” 白思韬在厨房忽的听见章知柔说起往事，也不管灶火上正收汁的红烧肉，掂着锅铲就从厨房冲了出来，挥着手就冲着章知柔嚷嚷，“咱们说好了不提这个的！” 第201章 章知柔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的冲着白思韬说，“咱们约定的是不说你喝多了和我爸称兄道弟，见着我小舅非要拉他和你一起倒腾大彩电赚钱的事吧。” “我外舅公不是特别有钱么？”白石小声嘀咕。 章知柔眉毛一挑，“可不，人家八几年就靠着做生意满世界旅游住上小洋楼开上小宝马了，也不知道你爸哪来的自信。” 白思韬梗着脖子就想回嘴，一回头看见沙发上坐着的谭乐，话题一转，“别老说我的事，咱们不如聊聊小石头小学二年级跟人比赛翻墙裤子裂开的事…” “爸！” “或者聊聊他幼儿园小班发现自已有喉结给自已确诊喉癌写遗书的事儿。”章知柔不甘示弱。 “妈！” 白石太阳穴突突直跳，还未阻止母亲大人施法，就听父亲大人又放招。 “遗书我前一阵还见了，你等会我上楼…”白思韬正说着忽的听见厨房的计时器响了，他转了身就往厨房跑，边跑还边喊着“我的鱼”。 许是气氛实在温馨，谭乐紧绷的后背也松懈了下来，他双手放在膝盖上，虽然还显得局促不安，但明显没有了之前的紧张。 章知柔也是怕他继续紧张下去，索性把话题引到了工作上，不出几句，谭乐便没了之前的局促不安，开始讲起了工作上的一些趣事。 第196章 眼不见心不烦 白思韬这顿饭做的特别丰盛。 除了白石每次回家必点的话梅红烧肉和油焖大虾，他还专门按照白石描述的菜谱，做了谭乐做过的黄焖鸡和糖醋排骨。 餐桌上满满当当摆了十道菜，临上桌的时候白思韬还嘟囔着，“我要不再去煨个酸辣汤吧，能爽爽口。” 谭乐跟着起身想去厨房帮忙，白石把他按回座位上，自已跟着进了厨房。 谭乐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的两个人，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章知柔，心底莫名就被一种温暖包裹了起来。 “你家里…你亲生母亲那边现在知道了么？”章知柔终是问出了口，许是怕谭乐再次变得紧张，她看着厨房没去看谭乐面上的表情。 “知道了。”谭乐轻声回答，“我母亲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不过我不大在乎她的看法，我姐姐倒是挺支持的，一直在帮我做我母亲的工作。” “这也…也挺好的。”章知柔微微笑了笑，“感情的事情终究得是自已做主，有家人的支持固然是好的，路也会顺遂许多。但如果他们不支持，你如果能一直坚守自已的立场也不错。” 谭乐点了点头赶忙向她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因为我家里的事情为难，他在我这里永远都是第一位。” 谭乐说罢，低着头看着自已膝盖上的手背，声音小的近似耳语，“和我在一起，也是太委屈他了，我不知道我能给的了他什么，我甚至都没有底气说出一句‘请您放心’…” “他个熊小子也用不着你跟我这么保证。”章知柔随意的摆了摆手甚是不以为意，“他又不是未成年的小朋友，哪需要你给他什么。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想要什么得自已给自已挣。而且我还能不了解他，月光族一个，赚一分钱恨不得花三块的主，你跟他在一起才是要跟着吃苦受累。” “跟我在一起吃什么苦受什么累？”白石端着两碗米饭从厨房出来，将一碗放在谭乐面前，扭头就问章知柔，“我怎么了？” “他对我很好的，真的很好。”谭乐急忙说着。 章知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抬手对着自家蠢货的狗头拍了拍，随口敷衍，“我刚刚夸你呢。” 白石疑惑的看着章知柔，想从她敷衍的表情下看出点异常，然而章姐叱咤职场几十年哪是那么轻易被他看透的，他转头又问谭乐，“我妈是不是吓唬你了？” 谭乐急忙摇头，震得桌子上的水杯都泛起了点点波纹。 “她要是吓唬你你就跟我说，咱们出去吃去，我正好知道商业街新开了一家d国馆子…” 这话刚一说完，白思韬也捧着两碗米饭从厨房出来，他耷拉着脸对着白石就是一句，“你尽管走你的，别拉着谭乐，我早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想着你能带他回来，我连门都不想让你进。” 白石脸上的笑容僵住，他一屁股坐在谭乐和章知柔的中间，冲着白思韬吐了吐舌头。 谭乐眨了几下眼睛将眼中的热意压下，甚至有些不确定自已听到的话。 他拘谨的起身冲着两人鞠了个躬，姿势一板一眼的白石都惊的不免提醒他，“今天只是见面，不是订婚。” 章知柔一个眼刀对着白石就杀了过去。 白石笑的肆意，在桌子下拉了拉谭乐的手，与他耳语，“你看我就说了，我爸真的不咬人。” 整顿饭吃的欢乐祥和，甚至央视春晚的氛围也不遑多让。 饭罢，章知柔拿了一个红包塞给谭乐，神秘兮兮的和他说，“见面礼。” 谭乐想推拒，白石根本不给他机会，一把就将红包拽了回去还不忘嘲笑章知柔，“怎么这么薄，是咱家现在经济情况出问题了么？” 章知柔根本不搭理他，把红包抢了过来又塞进谭乐的手里，还不忘对他说，“别嫌少，我家熊孩子就托你多费心了。” 几乎是一从父母家里出来白石就把红包给抢了回去，还不忘跟谭乐叨叨，“我爸妈抠门给的少，没事儿，等回去了老公给你补上。” 第202章 红包里，是一张手写的支票。 金额：十万零一。 支票结尾是白思韬一丝不苟的签名。 白石小声嘀咕，“果然抠门。” 谭乐盯着支票连连摆手，恨不得现在就回他家把钱给退回去。 白石哪肯，“又不是聘礼钱，不过就是个见面礼，谁家对象上门家长也得给的。给你你就拿着，我还嫌给的少了呢。你要是嫌弃咱们今天就给钱花完，眼不见心不烦。” 这臭小孩。 钱自然是没有花，回了家就被谭乐锁进了家里的保险柜。 为了防止某人的废话，谭乐还专门在红包的袋子上写了自已的名字，标明了这笔钱的归属权。 * 新的一年总有着无可预料的惊喜。 连带着远毅公司的业务也顺遂了起来，赵远竟然在业务贫瘠的年底又接了一个新的项目。 仁心医院的线上医院的分包业务。 所谓分包，便是一些大的互联网公司，通过招投标等手段竞标成功后，将自已利润率偏低或是偏具象化的业务进行划分。 划分出的新业务虽说对于大公司大多是鸡肋业务，但对于小公司来说，利润也是相当可观。 且这些小业务多多少少可以当成一个具体的项目来做，项目难度也不会太大。待各个拿到分包业务的小公司根据具体的需求、详尽的格式做完以后，再由大公司整合到主业务上。 这样一方面可以填充大公司部分业务的空缺，又可以让大公司无需再招人去做小项目，可谓是一举多得。 赵远接到的这个分包就是仁心医院的线上服务医患对接项目，简单来讲，就是个线上聊天室的功能。 患者通过提供自已的几张片子或是检查单来找到合适科室的医生进行一对一问诊，待医生分析完病情以后，再考虑要怎么做判断，或是做进一步的治疗。 白石自是喜不自胜，还给主任专门申请了要做项目对接，恨不得把“公费谈恋爱”几个字贴在脑门上。 主任倒是无所谓，只交代他不要耽误了平时工作，其他的随便。 反正这人一遇见男朋友，状态比平时不知道能收敛多少，即便是发疯都比平时的疯劲小一些。 谁知谭乐这个工作狂在医院不出三天就搭出了雏形，剩下时间全用来回公司补细节去了，白石的“公费谈恋爱”设想宣布破产，接着几天在门诊坐诊的心情都低落了不少。 正愁着该怎么继续在医院见面，谁想谭乐又巴巴儿的来医院了，手里还提着他在家里炖好的话梅红烧肉，隔着门诊的木门冲着白石偷笑。 “这下咱们可以好好谈恋爱，不用老想着忙工作了。” 第197章 一米二 2017年1月20日，大寒，星期五。 白石连着忙了一周多，在猝死的边缘疯狂试探，终于给自已攒出来了两天假期。 所谓生日。 就是这一天可以找个借口给自已的情绪放个小假。 也是某种意义上，给自已的一个喘息的日子，制定出的一个只属于自已的节日。 睡眼惺忪的翻了个身，白石还没彻底清醒，就见谭乐小心翼翼地捧了一个比掌心略大一点的蛋糕进了卧室。 那是一个普通的，没什么裱花的奶油蛋糕，周边简单的装饰着几个切开的草莓，正中间插着一根银色的蜡烛，火光在卧室微弱的气流中摇曳闪烁，照亮了谭乐的脸庞。 他眼神亮晶晶的，捧着蛋糕蹲在床边，还哼唱着生日快乐歌。 白石身上还搭着被子，坐起身闭眼睛许了愿，侧脸对着谭乐的脸颊亲了一下，小声在他耳边细语，“我有个愿望实现了。” 什么愿望？ 该不会又是希望世界和平吧。 见他茫然，白石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十三岁的愿望，当时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 嚯… 十三岁。 谭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不免揶揄，“你那么屁大点儿就开始觊觎我了？” 难得见到谭乐会和自已开玩笑，白石脸上红扑扑的，撅着嘴嘟囔，“什么就觊觎你了，我当年单纯着呢，只是想永远的和你在一起当朋友…哪知道被你骗上了床…” “净胡说八道。”谭乐伸手往他嘴唇上抹了一块奶油，又轻轻的吻了上去，“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 窗外，大雪如花般飘洒而下，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城市。 漫天的雪花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仿佛是星星坠落尘世。 这片银白的寂静成为一曲无言的交响… 窗外的大树被雪的温柔笼罩，枝叶间挂满了晶莹的冰挂，如同一串串精致的琼珠。 在这个被雪覆盖的世界里，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宁静，仿佛是一幅宁静的散文画卷，让人心驰、神往。 a市的游乐场比当初f市的那家不知大了多少倍。 只是毕竟到了小学生、初中生都放寒假的日子，两个半大不小看起来几乎能给这群孩子当爹的人一起进了游乐场，总是显得有些另类。 谭乐欢快的在一群“小屁孩”的拥挤下买票，白石则始终搂着他的胳膊，脑袋瓜靠在他的肩膀上，享受着难得的假期。 “叔叔，你们的小孩呢？”一个刚买完票的“小屁孩”忽然开口问谭乐。 第203章 谭乐左手捏着票据，右手揉了揉肩膀上某人的脑袋，笑着回他，“这就是我家小孩。” 白石：…… 白石：我把…有种感觉…不一定对，但我感觉他好像在占我便宜… 正准备撒个小脾气，就被谭乐牵起手进了检票处。 十三岁时的某种记忆与之重叠。 白石一进游乐场就如同撒缰的疯狗一般，积极的寻找着有兴趣的游乐项目。 过山车自然是要玩的，海盗船自然也不能落下，旋转木马正对面的那个跳楼机更是一定要试一试… 白石快速的口算着每一个项目需要的时间，在脑子里疯狂的安排着计划。 “不用着急，游乐园晚上八点才下班，这次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谭乐手里不知何时买了一个大号的粉红色心形气球，这会儿正在往白石的卫衣帽带上绑。 白石眯着眼睛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见他绑完也没想明白这又是什么新的设计，哪成想谭乐开口解释，“绑了以后，你跑多远离我都能看的见，别到时候小孩丢了我找不着还得喇叭寻人。” 白石甚是嫌弃。 狗丢了都没这么找的。 而且眼瞅着身旁的两个嘴里叼着棒棒糖还冒着鼻涕泡的熊孩子也是同款的造型，白石更加来气。 伸手就要解开气球，却在看见气球上写的字时停下了手。 【my honey】 好像…也还不错… 粉红色的心形气球随着他的脚步跟着两个人，白石环顾四周直奔过山车就去排队。 眼见前面还排着十几个一看就是小学一二年级的小家伙，某一米八八傻小伙儿挺着胸脯就开始嚷嚷，“身高不足一米二不让坐过山车，都别耽误事儿在这儿排队了，趁早去玩儿摩天轮去…” 队伍瞬间少了二十几个人，小傻子得逞的笑着，拉着谭乐又往前走了几米。 a市的过山车比当初两个人坐过的还要刺激不少，光是钢铁丛林的高度就已经让人望尘莫及。 谭乐从排队的时候就开始有些腿软，直到马上排到的时候手心还止不住的出汗。 “你害怕了就牵我的手。”白石说出的话与十几年前再次重叠，他笑着举起两个人紧牵在一起的手扬了扬，“我肯定不笑话你胆小。” 谭乐想了想也用着当时的话再次回他，“我才不会怕，你到时候别把我耳膜喊破就行。” 两人相视一笑，紧张感随之而去。 队伍很快便排到两人附近，这次最后一排的位置没人选，白石拉着谭乐的手慢慢悠悠的直奔最后的位置。 工作人员见他帽子上的气球“啧”了一声，刚准备让他解下来，白石便跟护着宝贝似的将气球抱进了怀里。 “不能解，解了我怕我跑丢了我家大人找不找我。”某人大言不惭。 工作人员哭笑不得，帮他系好安全带便转身离开。 过山车缓缓启动，前排的一堆后脑勺晃来晃去。 许是有过一次坐过山车的经验，谭乐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紧张，他刚想松开被白石攥疼的手，就感觉白石又使劲将他的手死死握住。 “第一次我们就是握着手坐的，今天也要一直握着。” “嗯，好。” 过山车的链条与传送带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很快便行进到了最高处。 最后一排的位子前没了视线遮挡，仿佛连云层都变得触手可及… 眼前的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连纷纷扬扬下落的雪花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下一秒过山车猛地一降，两个人像是在比赛一样，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尖叫声… 第198章 plan b 一圈结束，某人根本不尽兴，拉着谭乐就喊着要坐第二圈。 一连三圈下来，白石玩到最后被冷风吹的脸都有些僵，谭乐也直呼这项目有点太冷了，两个人才堪堪作罢。 接下来就是海盗船、大摆锤和跳楼机… 白石像是要把这些年在f市游乐场不能尽兴的遗憾今天通通找补回来，每个项目都一定要排队。 连过去他根本看不上的疯狂小飞机都想要尝试尝试。 谭乐依着他，跟着他满园子的排队玩项目。 一整天过的惬意又忙碌。 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弥补过去十几年的遗憾，也似乎都在填补尚未书写上甜蜜时光的空白。 最终时间到了晚上五点，太阳落下，整个游乐场的灯光亮起，白石才放缓了如同急行军作战的脚步，拉着谭乐在游乐场闲逛了起来。 人群渐少，放寒假的小朋友们大多也开始准备回家。 谭乐指着远处伫立的摩天轮，扯了扯白石的手小声建议，“要不陪我去坐坐摩天轮吧。” 他眼中尽是期待，冻的发红的鼻尖像是迷途的小鹿一般。 白石瞧着他心里莫名一软，把两条胳膊都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使劲晃悠，“允了。” 摩天轮的灯光已经亮起来了，在雪夜里美的像是海市蜃楼般的存在。 白石牵着谭乐的手插在口袋里，忽然觉得这条路就算是一辈子这样走下去也很好。 有零星的雪花越过树梢挂落在两个人的身上，而后又被身上的热气融化成水珠，渗入发丝或是皮肤消失不见。 “欸，你头发白了。”白石笑着帮谭乐掸了掸头上的积雪，还不忘挺着背踮着脚，生怕自已身高优势谭乐看不见，“现在没我高是不是都看不见我头顶了。” 第204章 谭乐也想帮他拍掉雪花，却见白石又垫高了一些，把头顶冲着一个谭乐摸不到的位置随手拨了几下头发便将雪花给甩了个干净。 谭乐伸高的手在空中僵着，白石把头顶冲着谭乐角度伸了伸，脸上表情严肃，语气也凶巴巴的，“这下没雪了，想揉就揉吧。” 完全是一副乖顺的小狗模样。 谭乐伸手使劲揉了两下，这才餍足的再次拉着白石继续往前走。 坐摩天轮的人已经没了之前那么多，两个人没排多久就轮到了，他们选了一台蓝色的座舱进入。 刚一启动白石便拉着谭乐的手开始许愿，“我希望下个生日还能和你一起过。” 谭乐挑高眉毛，嘴角微勾，“这连一天都没过完，你就不想着永远跟我在一起了？” “永远”两个字，他咬的死死的，脸上戏谑的笑容看起来倒是有些好欺负。 白石瞪了他一眼，半闭着眼睛再次许愿，“我希望这辈子生日都跟你一起过。” 他脑门上挨了一下，就听谭乐幽幽的说，“不行，还没到最高点，这会儿的愿望不灵。” 这都什么跟什么。 白石哭笑不得，今天这点话算是说不明白了。 座舱缓缓升高，直到停在了最高处，整个乐园的景象尽收眼底。 远处的灯火辉煌，各式各样的游乐项目灿若星河。 “我希望…”白石闭上眼睛，郑重其事地开始许愿。 “这辈子都可以和你在一起，一天都不分开。” * 那么过了生日的第二天应该做些什么？ 答：继续过生日。 阳历的生日刚一结束，第二天就是白石阴历的生日。 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当谭乐在被窝里掐着点给他唱“生日快乐”的时候，白石脑子都是懵的。 直到谭乐从手机上翻出日历，白石才反应过来今年的两个生日的日子居然是挨着的。 不过和以往不同。 章知柔和白思韬今年压根没想着给家里熊小子过生日。 开玩笑，二十七岁的好大儿好不容易脱单找到对象了，老父亲老母亲怎么想也觉得自已不需要再接手自家的“烂摊子”。 于是，当白石一大早信誓旦旦的带着谭乐回家，看到的就是大门紧锁，父母俩人不知道跑哪玩儿去了的景象… 白石牙齿咬得嘎嘎直响，愤愤的给章知柔打电话想要个“说法”。 没想他最最亲爱的母亲大人… 连他电话都懒得接，还把手机甩给了白思韬，帮忙传达了一句会议精神，“你都多大人了还找父母给你过生日。” 一句话把白石寒碜的头都抬不起来，扬言就要把家里的小花园给平了。 谭乐倒是笑得开心，一个劲的问白石今天有没有“plan b”。 plan b？ 白石脑子火速转着，cpu烧的呜呜直响，除了些不能过审的黄色废料，一点新计划都没有。 正想着，牛玥琳的电话打了过来，白石兴冲冲地指着自已手机屏幕，“plan b来了。” 像是提前约好的一样，这群人今天居然舍得找了家四星级的中餐厅聚餐。 几块料早早的守在饭店的门口，一见着白石又拉起了条幅。 一看就是刚刚印刷好的【祝谭总的小男朋友生日快乐】和忘了是谁过生日的时候定的那条传统横幅【改革春风吹满地，新的一岁要争气】。 架势大的，连服务员都出来喊着要帮他们拍合照。 白石看着一群疯子甚是无奈，转身一看谭乐笑吟吟地正低声和牛玥琳计划着什么，便没了吐槽的心思。 好像…一切都是谭乐帮他计划的。 与朋友之间的生日比和父母在一起还是要轻松一些，只不过一群医生凑在一起的局又是清醒局。 几个人开始还想着把谭乐灌醉，让小白找找机会下手，没想白石仰着脖子一副骄傲的模样，“我们两个早就住一起了。” 一句话把谭乐臊的面红耳赤，低着头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去。 服务员推门进屋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给白石唱生日歌的景象。 她安静的站在门边，见一群人闹腾够了，才上前推荐着店里的特色菜品。 刚点完单就听自已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大堂经理的惊呼。 “牡丹阁的顾客心脏不舒服，快来几个人帮忙…” 第199章 气切 几个人一秒之内便切换好了情绪，直奔牡丹阁。 情况实在是太过突然，大堂经理虽说参与过公司组织的急救培训，可真等遇到这种情况，脑子里那点培训时学过的知识全给忘了个干净。 她和几个服务员哆哆嗦嗦的把人搀扶到走廊的地上，正想着将一群从其他包间出来看热闹的的顾客轰走，就见白石和几个医生正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找东西垫高他的头部。” 白石刚一跑近就冲着大堂经理说道，徐世俊紧随其后直接跪坐在了白石的正对面。 白石摸着患者的颈动脉，摸了一下他的脉搏，确定心脏已经出现骤停，冲着徐世俊使了个眼神，徐世俊立马会意，开始扒着患者的衬衫扣子。 “你们…你们两个在干嘛。”芙蓉阁的顾客从包间里钻出来，见徐世俊已经将人的衬衫扣子全部扯开，正想着伸手拉开他就听站在不远处的邱博开口阻止。 第205章 “我们是医院神经外科的医生，如果不想耽误事就赶紧打120，别叨叨些没用的。” “aed（除颤仪）有没有？赶紧拿过来。”牛玥琳拉着一个傻掉了的服务员问着。 服务员懵圈的点了点头，左脚绊右脚一路小跑消失在走廊。 白石和徐世俊观察着患者的情况，目前已无自主意识，眼看着已经是心脏骤停的指征… 白石左手按压住患者胸骨三分之一交界处，右手平叠压在左手手背上便开始了心外按压。 三十次按压后是开通气道，徐世俊立马补上去做人工呼吸，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停顿。 一切都在紧张且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没有自主呼吸。” 白石紧接着开始第二组的心外按压… aed很快被取了来，邱博接过aed快速的将电极片贴好，静待着下一步的指征… “还是没有自主呼吸。”白石蹙眉冲着徐世俊说，“不行就得考虑插管了…” 插管儿？ 那得有工具才能插。 眼下人在饭店总不能去后厨拿个吸管就插进气管子里吧。 再者说来，现如今的情况患者整个气管封闭，就算是在医院想插管估计也插不进去。 正一筹莫展，不远处有人递来了一个医药箱。 箱子里配着一整套金光闪闪的手术工具。 白石抬眸看着递来工具的那人点了点头算是道谢。 邱博拉住芙蓉阁里的几个顾客就开始问，“谁是他的家属？现在情况特别危急需要做气管切开术，我们需要征得家属的同意…” 白石哪管那么多，做了个手消就开始挑选合适的工具，徐世俊眉毛拧成一团，伸手压住白石的手腕冲着他摇了摇头。 医院外的急救与医院里的急救不大一样，这几年院外非法行医被吊销行医资格证的例子还少么？ 做做抢救也就算了，气管切开术已经是手术的范畴。 要是患者家属能理解还好，但凡遇见不讲理的… 怕是这十几年的医学生涯就得考虑画句号了。 而且即便是在医院，未征得患者家属同意就做气切，也得先和医务处打声招呼，谁都不背锅的时候，就算是救命也得想想自已有没有退路。 白石甩落他的桎梏，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个五号手术刀在手里看了一眼，刀尖刚刚碰触到患者的颈段气管，就听邱博冲着白石嚷嚷，“家属同意了，切吧。” 徐世俊闻言放开了白石的手腕，白石深吸了一口气，刀刃缓缓落下… 气道很快被切开，徐世俊正准备将吸管递给他，就见远处又递来了一个硅胶套管。 套管塞入气道，不出几秒便听见患者猛地吸了一口气… 胸部缓慢的起伏着，原本发绀的唇色也渐渐有了正常的模样。 120急救人员抬着担架跑上楼的时候，患者神智已经清醒，虽说说不出来话，却已经能用手势做一些简单的交流。 经过这么一遭，生日会自然的没办法继续。 见白石好不容易忙完，谭乐垫了两步正准备上前，就见他跟着急救人员一起上了车。 “我跟着去一趟。”白石冲着他挥了挥手，话还没说完就见两个工作人员已经关上了车门。 车子很快从餐厅里开，孔明旭拍了拍谭乐的肩膀，“习惯就好，不过估计少说得半个小时以后才能回来了。” 邱博和徐世俊也跟着一起去了医院，原本热热闹闹的几个人，现在就只剩下孔明旭和牛玥琳陪他坐在包间，看着餐桌上的一个蛋糕发呆。 气氛太过冷淡，牛玥琳干笑着找了个话题聊着，只是谭乐终究是有些放不下心，时不时的还会想着白石的情况。 “刚刚也亏是邱博提前取得了家属的同意。”牛玥琳拢了拢齐耳短发，深深的叹了口气，“今年我们医院的一个附属医院的规培医生，下夜班的时候，在路边遇见了一个醉汉呼吸困难，需要做气切。” “他那会儿就一个人，打了急救电话感觉对方的情况等不到急救车，就给人做了气切。” “可谁知道那人酒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律师起诉他，说他非法行医…” 孔明旭跟着叹气，“都混到规培了，少说也是学医十年了。” 牛玥琳附和，“后来赔偿了那个酒鬼八万多，小医生对这一行彻底失望了，现在好像是在哪个医药公司里当医药代表了。” “我们这一行，赚得少，风险还大，责任重，还没保障…” 两个人再度安静下来。 谭乐的视线从桌子上的餐具上移开，没头没尾的问牛玥琳，“今天白石用的那一箱手术刀怎么样？我想买来送他。” 第200章 手术刀 牛玥琳：刚刚我都说了些啥来着。 孔明旭：他怎么和小白一样关注点容易跑偏。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孔明旭决定还是顺着谭乐的话题继续下去。 孔明旭，“霍尼韦尔的，看刀柄应该是定制的，我们正常不会带着这么一套东西出门，因为手术刀和普通刀子不一样，手术刀是消耗品。” 牛玥琳也跟着点头，“是的，正常医生谁也不会没事干提着那么一箱子东西出来。这东西性价比不高，也就我们老师年轻的时候做飞刀那阵买过一箱。” 信息到了谭乐耳朵里… 第206章 霍尼韦尔，定制，老师也买过… 白石他们几个人再回餐厅的时候，可谓是锣鼓喧天夹道欢迎，连餐厅老板都跑到餐厅门口专程出来接人。 一顿普普通通的二十七岁生日宴愣是折腾出了六十大寿的气势。 几个人原本计划着还要闹一闹白石和谭乐，没想医生ld被爆，所在医院名字也岌岌可危，现在甭说发疯…一个个的恨不得当场拿出平时面对主任时的正经架势。 白石倒是满不在乎，一进包间猴模样就出来了，他把谭乐拉进怀里使劲的抱了一下，还拍了拍他的后背问他，“做气切没吓到你吧。” “怎么可能。”谭乐用力抱着他，声音里尽是喜不自禁的自豪，“我家小孩刚刚救了一条人命，我怎么会害怕。” 徐世俊拧着眉毛“啧”了一声，身后的邱博也颇为嫌弃的摇了摇头。 两个人在空中击了个掌，正欲吐槽就见餐厅老板率领着一众服务员又站在了包间门口。 “刚刚非常感谢各位的救命之恩，我们餐厅想要聊表谢意…” 老板说着还不忘让开了一点位置方便身后的服务员走菜，“今天这顿生日宴由我们餐厅买单，另外芙蓉阁的顾客还专门为各位点了一瓶酒，望笑纳。” 说罢便喊着服务员，将一瓶茅台拿到了餐桌上。 白石皱着眉头看着餐厅老板，面露不悦。 谭乐起身按住白石的肩膀，拉着餐厅老板便出了包间，徐世俊冲着坐在门边的邱博使了个眼色，邱博立马跑着去关了包间的门。 “我今天本来就只是想给我男朋友过个生日的。”谭乐说完抿着嘴唇，心脏怦怦直跳，一句男朋友把他的注意力都快彻底带跑，他稳住了呼吸继续说道，“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意外，如果可以的话，希望…” 餐厅老板打断谭乐的话，心有余悸的说着，“今天那个顾客如果不是你男…男朋友果断出手，肯定是要出事的，也多亏了他们，今天才让我们餐厅逃过一劫。” “所以，如果是你们餐厅真的想要感谢，我希望今天能给他过个正常的、不被打扰的生日就行，不需要额外的关注，如果你们这边不方便我们随时可以走。”谭乐将“正常的”几个字的重音说的格外清晰，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餐厅老板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见谭乐态度坚决也只能作罢。 想了想，他又觉得有必要推门进屋再去给白石专门道谢，却见谭乐按住门把手冲他摆了摆手，“他不图这个。” * 和徐世俊几个人吃完饭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 谭乐本还想着带他再出去看看电影逛逛街，只是白石一直喊累，最后只能作罢。 累？ 谁喊累喊的那么逼真，一进屋还能跟个小泰迪一样蹦着要“生日福利”。 而且说起这个生日福利… 谭乐眉毛不受控制的挑了一下。 要不是为了逃这个什么鬼福利他至于这两天都不愿意在家待着么？ 这小家伙从周四晚上休息开始到现在，光是“生日福利”就已经要了五次。 这还不包括中间有次他实在是体力不支，借口中场休息逃掉的… 再这么下去，怕是都等不到小家伙今天过完生日，他自已得先考虑考虑自已的老命还够不够折腾了。 好说歹说在家挑了部电影看，哪想片头还没播完这家伙又开始动手动脚。 谭乐拿他实在没了办法，软硬兼施，能上的招数全上了也抵不过一个疯了的泰迪。 白石见状更是得寸进尺，几下便把人嵌进了沙发，抬着谭乐的下颌便吻了过去。 唇齿相依，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电影播放着感人肺腑的爱情誓言。 “l love you once， l love you twice， l love you more than beans and rice.（我对你，一见倾心，再见倾情，爱你，此生不渝）” 一吻终了，谭乐脸红心跳，他按着沙发靠背就想起身，白石把人又抓回了自已的怀里。 “谁准你跑了。”他亲着谭乐的耳廓坏笑问他，“说好的我过生日可以许愿的。” “我给你拿生日礼物。”谭乐伸手挠了他的痒痒肉一把，趁着白石没防备一溜烟的跑进了衣帽间。 白石跟在他身后，跟个门神似的将衣帽间大门堵的死死的。 谭乐在柜子里翻了几下，从柜子的角落里拿出了一个墨绿色的盒子递给了白石。 那是一块劳力土的手表。 基础款，表盘镶钻，表身点缀着玫瑰金，手感沉甸甸的，在灯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你这都哪儿来的钱啊。”白石拿着礼物完全笑不出来，“有钱了先给自已买点东西不好么？” “这个是基础款…不太贵…”谭乐盯着白石的一举一动，怯生生的解释，“我买不了太贵的…上次你们聚会我看徐哥戴了一块…” “他有没有关我什么事。”白石气鼓鼓的把表塞回盒子，“今后不许再送我这么贵的东西了，又是爱马仕又是劳力土，你们程序员工资这么高的么？你天天对自已抠成什么样了，有钱了能不能先紧着自已花？” 谭乐不敢说话，低着头听他训话。 见他这副模样，白石也舍不得继续说他，索性把表扣在了手腕上，像是安慰谭乐似的问他，“好不好看。” 第207章 “好…看…”谭乐艰涩的回答，嗓子里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客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谭乐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红着眼睛就往客厅走。 白石跟在他的后面想要道歉，却一时没了开口解释的机会。 姐姐打来的。 谭乐接起，却听电话那边朱招娣的声音里尽是恐惧。 “豆豆，咱妈喝农药了。” 第201章 送子观音 谭乐平静的近乎冷血。 他面无表情地听朱招娣说完，低声反问，“喝的什么农药，主治医生是谁，方便接电话么？” 朱招娣吸了下鼻子，用她有些缺氧的脑子仔细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和我吵架，我不知道怎么了就说…说…你天天在家闹，也没见你什么时候闹一次真的…” “然后她就…就把墙边准备用来喷的农药给喝了…是杀虫的…” 朱招娣说的断断续续的，谭乐听见杀虫药的时候快速的和身旁一直在听的白石说道，“应该是氯氟氰菊酯，家里一直用的都是这个。” 好在不是百草枯。 也幸亏不是百草枯。 “稀释过么？”白石蹙眉问他。 谭乐又问，朱招娣用力地点了点头，想起手机那边的谭乐看不见，立马回他，“我加…加过水的，照着你过去说的比例。” “20ml的2.5%乳油兑水50kg稀释。”谭乐几乎是在刚听见的第一秒就和白石说，见白石松了口气，谭乐这才将自已一直挺着的肩膀松懈了下来。 “我这就买票回家，会没事的。”谭乐安慰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临近年关，现下想要买车票那是那么简单的，甭说高铁，连机票都早已售罄。 眼看只有几辆绿皮火车还有站票可以回，谭乐想也没想准备直接买票，白石蹲在他的身前从他手里抽出手机，“别买票了，咱们开车一起回吧。” 开车？ 一起回？ 谭乐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白石。 洪玉的态度在那里摆着，如果他再带着小孩一起回家，不用想也知道洪玉得发多大的火，小孩到时候得受多少的委屈。 更何况… 更何况现在临近年底，白石工作上的事情多到根本忙不完，平日里连休息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现在要是真跟着他一起回家，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这时间他从哪才能挤得出来？ 下意识地摇头想要拒绝，却听白石又说，“我在胃肠外科实习过，规培的时候也遇见过几个喝农药的，怎么治疗、怎么护理这些事情我都比你们要清楚得多，如果真去了能帮上不少忙。” 谭乐犹豫，垂眸看着双手微微发抖的指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选择。 “就这么定了。”白石起身快步走进衣帽间，回身见谭乐坐在沙发上死死地抱着头，索性也不催促，直接将两个人的行李统统收拾了起来。 直到白石在车里和主任打电话请假，谭乐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个什么事情。 方主任颇有微词，患者情况听着一点也不严重，哪里用得着一个神经外科的主治医生专门去探视？ 更何况现在医院正是用人的时候，甭说请长假，最近连几个副主任谁不是天天在医院值班？ 可终是看在白石平日里鞠躬尽瘁的份上，方主任生生在年前给他批了两周的年假。 冬日里，连天黑得都比平时早了不少。 白石开着车离开a市最后一个服务区的时候，谭乐又接了一通朱招娣的电话。 经过洗胃和催吐，洪玉的情况已经稳定，只是情绪依旧激动，这会儿医生给用了镇定剂已经睡下了。 谭乐不敢看白石，始终低着头强迫症似的抠着手机壳子上的一处凸起，车内安静的只能听见发动机的声音。 前路一片黑暗，只余下车灯照亮的一小片地方能看得清楚。 高速路上的白色虚线像是永无止尽，只偶尔在路过村庄的时候会出现一长串的实线，很快又会被行进的车子甩下消失不见。 越靠近家的方向，他便越觉得不安。 他不知别人会不会和他一样惧怕着过节，惧怕着回家。 更惧怕小孩会因此与他有了芥蒂。 他真实的家，是在那样的一个地方… 贫瘠、落后、愚昧… 连一个褒义一点的形容词都很难以寻找到。 这样的地方连他都觉得窒息，早早的便逃了出来。 亲生母亲还能因为他谈了恋爱，做出以死相逼的事情… 更不敢想其他人会怎么看待他们。 如果不是他… 小孩根本不需要到这样的地方，接受这样一群人的评头论足… 调整着呼吸，谭乐转头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山野，幻想着这里白天时的模样。 “聊聊天吧。”白石盯着前路忽的开口，“老开着定速巡航，我开车开的都有点困了。” 谭乐从窗外收回了视线，木讷地点头，却不知该从何谈起。 “我读博的第一年，被一群耗子折磨的差点自闭。”白石笑着说起往事，“别人读博天天都是写论文做实验，就我天天拜送子观音。” “那时候我的论文是遗传脑病实验，可谁知道实验室买回来的那群耗子各个都不下崽儿，整的我跟个恶婆婆一样天天对着那群母耗子吵吵。” 第208章 “你看看人家孔明旭家的儿媳妇，还没你们几个胖呢，都生了四窝了，你的肚子怎么还不见动静？” “你再看看师兄家的老三，结婚还没到半年呢，都给他添了多少大胖丫头了，你呢？！” 白石絮絮叨叨的说着，“我每天睡醒了就去实验室给那群耗子测hcg，测得后来都魔怔了，天天盯着试纸上的检测线的灰道子发疯，非说他们怀了孕…你敢信，我差点因为一群耗子搞得博土延毕…” 谭乐轻笑出声。 白石略显无奈的继续说着，“后来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出的主意，让我给那帮耗子打催排针…我也是一时糊涂…” “前脚打完催排，后脚那帮耗子就全怀了，各个都是一胎六宝，一胎七宝，一群耗子一个月生了十多窝，零零散散八十多只，害得我觉都没得睡，天天在实验室里给他们接生。” “那后来呢？”谭乐终于舍得开口，歪着头问他，“后来你实验成功了么？” “我做实验怎么可能失败。”白石甚是得意，“不光试验成功了，还顺手写了一篇繁育小鼠的科普文，现在估计你去我们学校的网站上还查得到呢。” 第202章 不值得 车子停在了f市一家县级医院的停车场。 这里看起来本身不像是一家医院，倒有些像是一家学校改成的。 朱招娣早早的等在了住院楼的门外，她身上穿了一套带着碎花的红色睡衣，头发乱蓬蓬的，本就消瘦的身体，此刻更显得单薄。 “豆豆。”谭乐几乎刚一下车，朱招娣的眼泪便断了线，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埋怨着自已。 曾经脾气火爆说一不二的姐姐，在此刻也显得脆弱了起来。 谭乐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嘴唇动了几次终是没叫出一声“妈”来，他压低了声音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朱招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只是刚从急诊出来那会儿吐的都有血丝…我真怕…真怕…” “催吐和洗胃对胃的伤害比较大，呕吐物里有血丝也是正常情况。”谭乐身后的白石认真解释，“血象查了么，她的主治医生怎么说？” 朱招娣肿着眼睛看着白石，有些不确定的又看了看谭乐，见他冲着自已点头，这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朱招娣吸了吸鼻子，双手胡乱的抹着眼泪解释道，“小白，姐今天忙的啥也没准备，你别生气，等这阵忙完…” “先忙正事要紧。”白石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我去找主管医生谈一下问问情况，要是阿姨没事，乐哥也好放心一点。” 谭乐听完也跟着附和，“先看看情况，要是指标不行就赶紧去大医院看，别再给耽搁了。” 朱招娣点头，迈着步子便往洪玉的病房走。 直到走到了病房门口，朱招娣才停下脚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白石。 “我就不进去了。”白石停在病房门口，一向高挑的个子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有些憋屈，“姐姐你帮我拿出来就好。” 谭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底的自责几乎将他淹没。 “你也别在这站着了，先进去看看。”白石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刻意疏远着彼此的距离。 “我…我先去看看。”谭乐嗫嚅，不敢再去看他，离开时的脚步明显带着犹豫。 洪玉的眼皮微微颤动着，看样子快要清醒，朱招娣推了个凳子过来，谭乐还未坐下就见她嘴唇动了动，说出了个“滚”。 谭乐麻木的看着她，此刻他不知自已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洪玉，他甚至有些想不通自已是因为什么奔波了二百多公里的路程来到这的。 为了亲情？ 亦或者只是血脉里的某些羁绊？ 这些本就淡如温吞白水的东西在小孩热烈的感情前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前，或许他会更愧疚一些… 他平静地看着洪玉，因为奔波导致的头疼丝丝缕缕的，不会疼到他难以忍受，却是像附骨之疽慢慢侵蚀着他的神智。 他能听见病房外白石和医生的细语，余光里能看得见朱招娣在拧着毛巾，帮洪玉擦着手脸。 他像是一个局外人，冷静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面前似乎被隔上了一块密不透风的玻璃，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真的这么无法接受么？”谭乐不知道这句话是他如何说出的，他目光呆滞的看着洪玉，眼底的情绪平淡无波。 洪玉瞪着他，双眼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你做得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真的一定要这样做么？”谭乐打断她的话语，睫毛盖住了他的双眼，病房里灯光昏暗，将他整个人衬得都有些阴郁。 “你爸当初愿意把你接回朱家就是想要传宗接代的！”洪玉被胃液腐蚀的声带，嗓音嘶哑到破了音，最后的几个字却像是她拼了命挤出来的一般，连隔壁床的两个人听完都转头看了过来。 洪玉说出了她奉行一生的真理，这真理早已无法去追究对错，甚至连她自已都没有质疑过。 “要不是你弟弟死了…”洪玉死死的瞪着他，愤恨地说着她的毕生之痛。 是的，他从来都不是第一选择。 他只是替补、预备。 从未感受过被人真正需要的感觉，只除了在白石那里… 第209章 谭乐感觉身后似乎有针扎着，他不想去在乎别人的目光，只是平静的再度开口，“你们有一次考虑过我的想法么？” “你就没为这个家考虑过！我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想法？！”洪玉吼完，咳嗽的几乎要止不住。 朱招娣帮她拍着后背，在她耳边低声劝着，“别说了，咱们回去再说。” “没考虑过？”谭乐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直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的波动，“我还要怎么考虑？” “我那么努力只想要让你过得好一点…” 谭乐舌尖顶了顶腮帮，压下心口的酸涩，“我不敢休息，不敢生病，甚至连生病的时候都坚持上班…生怕耽误工期会被辞退…” “那是我逼你的么？”洪玉扯着嗓子问他，胸口起伏的像是要把肺吐出来，“我逼着你去大城市上班打工了？我逼着你赚钱养家了？我要的只是你像个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难道还是我的过错了？！” 朱招娣还想劝她，却听洪玉冲着她开始发难，“你也没用，快四十的人还没结婚，邻村的小凤跟你同岁儿子都找到儿媳妇了，你倒好，知道乡里乡亲都是怎么说你的么？” 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流言蜚语又何止有这么些？ 村子本就不大，哪里瞒得住一点龃龉？ 朱招娣睁大眼睛看着洪玉，满头凌乱的头发此刻定格在空气中，以一种异常滑稽的姿态昭示着她的羞愧。 隔壁床的两个人细细簌簌的交谈着刚刚听来的八卦，谭乐眼前积聚起水雾，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 “我去问问医生。”谭乐咕哝着说了一句就要离开，朱招娣跟在他身后跑了两步，终是放心不下洪玉留在了病房。 白石见他出来伸手就想抱着他安慰，却在看见远处投来的目光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我问过医生了，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暂时不需要转院，她最近身体会比较虚弱，要多注意保暖，不要感冒发烧了。”白石快速地说着刚刚了解来的情况，“因为送来的及时，农药暂时还没有对身体产生什么不良影响，不过还需要观察几天…” “小孩。”谭乐打断他的话，语气里尽是疲惫，“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第203章 不喜欢，就离开 洪玉的声音不停的从病房里传来。 不听也知道骂了些什么。 谭乐昂头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冰凉的瓷砖渗透过羽绒服，让他异常冷静。 白石学着他的模样靠着医院墙壁，盯着天花板上时明时暗的灯泡，“你和我在一起有考虑过值不值得的事情么？” “嗯？” “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会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会一辈子都没有自已的孩子？会遭受别人的冷眼，会一直被人议论？”白石声音很轻，“因为我，你要失去这些其他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平白遭受更多的议论，对你来说值不值得？” “不是这样算的。”谭乐脸上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我问你，值不值得。”白石站在了谭乐的对面，认真的与他对视。 见谭乐点了点头，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值得。” * 谭乐的老家距离医院并不远，开车不过是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只是白石的小宝马根本就不适合走山路，进了山怕是连底盘都得磨没了。 更何况他家里的居住情况… 指挥着白石在县里七拐八绕，终于是在医院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家看起来条件不错的连锁快捷酒店。 可即便是全国统一标准的快捷酒店，到了这座小县城里也变了样。 空调无法制热，淋浴更是连一点热水都放不出来，电视没有信号，连电热水壶都罢了工。 谭乐不依不饶的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要求调换，可即便是调换了的房间，这些问题也依旧没有一点改善。 “别忙了。”白石拉着他的腰把他压倒在床上，将酒店的被子一股脑的全盖在了他的身上，“都进屋多长时间了，你两个爪子还是冰的。” 说罢白石也钻进了被窝，想想又把一条腿压在谭乐的腰上，枕着他的肩膀咕哝着，“不过是些小问题而已，等忙完了咱们回家就好了。” 谭乐压着声音“嗯”了一声，僵着脖子死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角落里的蜘蛛网发呆。 “等天亮了我去市里找找人民医院的副主任，他和我学长是大学校友。”白石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谭乐的喉结，“不行就顺便给阿姨带去人民医院住院，那边环境好一些，检查手段也要多一些。” “好。”谭乐噎呜着答应。 手机轻微的响了一声，谭乐撑着身快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起身去翻羽绒服口袋，白石跟着起身把床头柜抽屉里正在充电手机递了过去。 谭乐如惊弓之鸟，接过手机便慌慌张张的往卫生间走，见只是姐姐发来的微信，这才站在原地。 【姐姐：我在酒店楼下。】 【姐姐：给你拿了点东西。】 揪起羽绒服就往门外走，白石跑了两步想要跟上，见他脸色不大好，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早点睡。”临出门前谭乐亲了亲他的脸颊，努力冲他扯出了一抹微笑。 白石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第210章 酒店没有大堂，只在角落里摆了一张沙发，谭乐刚一下楼就见朱招娣手里提着一大袋的零食饮料，一看就是刚刚在医院旁边买来的。 “你们来得匆忙，估计连饭都没有吃，这会儿饭店都关门了，我就想着随便给他买点东西垫一垫…”朱招娣把袋子放在了小茶几上，“咱们这儿的好多吃的都是三无，我挑了几个大牌买的，别嫌弃。” 谭乐盯着袋子里一堆花花绿绿的饼干饮料，眼神直勾勾地，“…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朱招娣轻轻笑着，“老样子呗，你一走她就开始躲在被窝里哭，一边抱怨自已年轻的时候没能把你养在身边，让你走了歪路，一边说你现在工作太辛苦了，看你眼睛都是红着的。” “她呀，就是傻的不透气。” 朱招娣愤愤不平，“自已的人生过的一团糟，还总想着插手别人的生活。” “活了五十几年，人生一半的时间都用来生孩子，剩下一大半的时间又用来伺候着咱爸，‘传宗接代’四个字她都刻进骨头缝里了。” “也怪我，一看她喝药了就吓得不轻，一晃神净给你喊回来了。” 朱招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谭乐始终一言不发，盯着塑料袋上的黄色笑脸陷入沉思。 “…小白一来了就和主治聊了不少，我那会儿就在那看着，总觉得他在就特别安稳。” “也难怪你会喜欢他，被人照顾的感觉也很不错吧…” “…检查单子他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等明天再观察一天，要是没事，你们就先回吧。” 谭乐木讷的点着头，甚至都不知道是在迎合姐姐的哪句话。 “豆豆，别认命。”朱招娣忽地说了这么一句。 谭乐终于从黄色笑脸上移开了视线，有些不解地看着朱招娣。 “这个家是不正常的，如果不喜欢，就离开。别为了咱妈说的几句话，又委屈了小白，也委屈了自已。” 第204章 别再逼我 早上六点多，白石便被电话吵醒。 外面的天还黑着，这里虽说比a市要偏南一些，可许是空气更加湿润，没有暖气的缘故，竟感觉比a市还要冷上不少。 谭乐似乎一夜没睡，见他醒了立马也跟着起了身。 “你再躺一会。”白石把自已的被子一并盖到了谭乐的身上，“医院里有事，我去接个电话。”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周文用】的来电。 见谭乐还是不放心，白石索性坐回床边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周文用客套了两句便开始切入正题，“你收的两个患者我需要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另外你之前排的两台手术，你看是转给哪个主任做？” 白石沉吟片刻便开始安排起来，周文用快速的在本子上记录着，时不时的问着一些专业问题。 许是说话的声音平稳，谭乐竟在这声音里终于合上了眼睛，安静的睡了去。 待白石半个多小时后挂了电话，谭乐还安静的睡着。 屋里冷的要命，空调虽一夜都没关掉，一直嗡嗡作响的努力工作着，温度却始终保持在十一二度。 披了件羽绒服坐在床边，看着谭乐的睡颜，白石心里百感交集。 白思韬曾说过，谭乐家里的重担几乎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很多事情没那么容易放得下… 他的压力很大… 这些压力可能是来自于家庭的… 社会的… 亲戚朋友的… 他们看似一样，一样的相爱，一样的珍惜这段感情… 可他们承受的压力却完全不同。 也有人说过。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可这些山海，真的那么容易平的掉么？ 难道也学那愚公移山？ 夸下海口说着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等着时间磨平所有的压力么？ 或是恶毒一些，教唆着他与家里闹决裂么？ 显然这些事情他做不到。 光是想想谭乐那离奇的身世，这些话他就无从谈起。 洪玉或是已经死去多年的朱涛。 那都是他得来不易的亲人。 现如今虽说姐姐支持他，可姐姐的这份支持，对于他来说或许只是少许的慰藉。 至少对于他自已来说，父母的祝福、朋友的支持，抵得过一切流言。 谭乐亦是如此吧。 他睡的很轻，不过是空调机的噪音稍微大了些便从梦中醒来。 “几点了？”谭乐抬手捏着眉心问他。 “刚刚七点多一点。”白石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回他。 “我得去医院换我姐，她昨晚一直在医院守着，这会肯定困了…”谭乐撑着身体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颈椎带来的放射性疼痛让他晃了一下神，他闭着眼睛等待与疼痛的和平共处的时候。 “头又疼了？”白石蹙眉走到了他身旁，见他实在是疼的厉害也不敢上手搀扶，满屋子团团转的找着热毛巾，想要帮他敷一敷。 “还好。”谭乐扭了扭脖子睁开眼睛冲着他笑了笑，“没之前那么严重，就是刚刚起的有些快了而已。” 只是说是这么说的，白石还是不放心，一直叨叨着说让他在酒店休息。 可谭乐哪肯，总说着姐姐平日里照顾洪玉太辛苦，想要帮姐姐分担一些。 第211章 要不是洪玉实在看自已不顺眼，白石都想让他在酒店待着，自已去医院照料。 找了家小诊所买了点止痛药，谭乐把药干吞着吃下连饭都没吃就往医院赶。 经过昨晚的治疗，洪玉明显比昨天精神了不少，虽说明显比平日里多了些病态，可面色比起昨晚已是好了不少。 谭乐提着从医院食堂里买来的粥和馒头，刚一进病房就差点被洪玉给骂了出来。 他僵直着身体将食物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刚打开保温盒的盖子，就被洪玉伸手将粥全部泼翻倒在了谭乐的身上… 滚烫的白粥冒着白烟，隔着衣服都觉得烫的皮疼。 朱招娣赶忙抽了两张纸帮他将身上的擦干净，裤子上的这会已经渗透进去，烫的他背后都冒出了冷汗。 “无论我做什么，身体总归是你自已的。”谭乐抽了张纸将手背上的粥擦干净，见姐姐又递来了湿巾，他接过随意的压在被烫红的地方，“拿你自已的身体来惩罚我们，受罪的还是你自已。” 只可惜苦口婆心地劝说到了洪玉的耳朵里便变了味，车轱辘的话再度被她一遍遍的说了出来。 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到逼死亲妈天理难容… 后来说的累了，便是你父亲走得早，朱招娣更是个靠不住的，留下我一个孤寡老人在村里，还被流言蜚语说的抬不起头… 一切全是你的错。 只是简简单单的想要喜欢一个人就是错误了么？ 谭乐茫然… 止痛药似乎也压不住头痛的感觉，谭乐刚伸手捏了捏太阳穴，便听见她又开始叨叨。 “既然不耐烦在医院里照顾我，你不如趁早的滚回a市，反正你也都两三年不回家过年了，有你没你都是一个样！” * 中午的时候，洪玉办理了出院手续。 医院同病房的两个人，这两天听了不少的热闹，甚至在谭乐在的时候都时不时的会拿他说嘴。 这让洪玉难以忍受，所以身体刚一符合出院指标，边喊着要回家修养。 谭乐原想找车送她回家，可洪玉肯，扬言自已哪怕是爬着回去，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对于一直守在一旁帮忙的白石，她的话更是难听的不堪入耳，她站在医院的门诊门口，几乎把毕生所记得住的脏话全给甩了出来。 白石低着头看着鞋尖，平日里的猖狂模样一点也不见，时不时的还会想着帮谭乐解释两句。 朱招娣也是无奈，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但凡敢靠近拉她一下立马就会被搡出去。 那力气大的，甚至连她都怀疑昨天还病怏怏的母亲是不是刚刚才出了院。 谭乐忍了又忍，终是支开了姐姐和白石，拉着洪玉去到医院的楼梯间里谈话。 他的比洪玉高了不止二十公分，可在洪玉面前却依旧看起来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洪玉双手环胸，背过身死盯着医院楼梯间里张贴的宣传海报，像是一个长胜的将军。 谭乐便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的诉说着自已的想法。 “一直以来，我都在拼尽全力希望达到所有人的预期。” “无论是您还是父亲，或是谭峰与黄丽的。” “希望领导看重我、老师夸奖我、同学喜欢我、父母爱护我…” “可无论怎样努力，我都无法做到…” “小的时候想不明白，总觉得是因为自已不够努力，无法让你们喜欢我，是我的问题。” “现在我明白了，真正喜欢或是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在乎他有没有达到你的预期，有没有按照你设想的人生走下去…”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忘记那些条条框框，只要他开心、快乐，就够了。” 谭乐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你们从没教会我什么是喜欢，或者什么是感情，我于你们的存在或许本身就只是用于‘传宗接代’或是‘还上辈子欠的债’的工具而已…” “可他不一样，我想好好的喜欢他，和他一直在一起…” “所以，无论您今后怎么想，我都不会再放在心上，您说我不孝子也罢，白眼狼也罢…” “总之，请别再逼我…” 第205章 多嘴 谭乐的这一番话把洪玉说的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张了几次嘴，脑子里能反驳的不过是一些“我是对你好”，或是“你现在太年轻了还不懂”。 只是这些话在谭乐面前，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了些。 她看着谭乐，竟觉得他的模样比十二年前再见面时更加陌生。 “你们两个违反人伦！”洪玉咬牙切齿的，原本就比同龄人衰老的面容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谭乐淡漠的看着她，眼神冷漠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今后每个月会按时给家里打生活费，如果您需要人照顾，我也可以给您安排保姆，如果您觉得实在是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您也可以选择搬到镇上住。”谭乐顿了顿，“我现在的钱买房子付首付不大够，不过给您租一个像样的三居应该不成问题。” “你就是在大城市里待得久了学了坏毛病，现在翅膀硬了也学会跟我叫板了。”洪玉奋力寻找着新的词汇，可无论哪句到了谭乐的耳朵里，都像是落在地上的棉花一般轻飘飘的。 “我不会再因为您的任何举动做出改变，因为我无论如何都达不到您的要求。”谭乐站得笔直，丝毫不在乎楼梯间里时不时看向自已的目光。 第212章 “你连最基本的孝顺都做不到，你难道是想活活气死我么？”洪玉扯着他的衣服，用头死命的撞着谭乐的胸口，光是听声音就知道用了十足的力气。 谭乐用力攥住她的双手，目光灼灼，说出的话却尽是恳求，“我真的只想和他在一起， 拜托了…” * 白石始终盯着谭乐消失的方向。 他站在风口，冷风吹得他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朱招娣几次拉着他想找个地方避避风，都被白石拒绝。 “我妈虽说平时看起来脾气挺硬，可真和豆豆比起来，她不是个个儿。”朱招娣冻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哆嗦。 她顺着白石的视线看着医院楼梯间的方向，只是隔着一层脏的有些发白的玻璃看不真切。 “他可倔了。”朱招娣跺着脚，随便找了一个话题，“他刚被我爸妈接回村子那阵儿，天天闹着要回去，为了这个闹了好久的绝食。” “我爸怕他跑回谭家，就把他锁在柴房里关着，我妈倒是心疼，动不动就求着我爸给他放出来。” “后来…额后来都关了快有一个月了吧，有天我妈趁我爸不在家，想着给他放出来晒晒太阳，谁知道这小家伙闷声就往市里跑。” “山路那么陡，他还不认识路，连鞋都没穿到处瞎跑。” 白石心里难受看着楼梯间的方向，哽咽着问着，“后来呢？” “后来找到了呗。”朱招娣想了想又笑着说，“我们后来找到他的时候，他跑的连腿都抬不起来，就一直坐在路边傻笑。” “那个月他饭都没咋吃，天天靠我给他冲糖水喝着才没饿死。他那么瞎跑，哪儿跑得动。只不过找到以后让我爸给他好一顿揍，要不是我妈拼死护着，说不定我家豆豆那次直接就被揍嗝屁了。” “再后来他又跑了两次，知道太远了，也就不跑了。” “天天坐在村口草垛子上守着，车来了就看一眼，车走了就躺着晒太阳。” 朱招娣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只是那时候我也没什么钱，二十块钱的车钱顶我好几天的工钱，豆豆舍不得。” “他…”白石脑子里乱糟糟的，曾经他问过谭乐的话在此刻显得无比幼稚。 【才五十公里？】 【嗯，五十公里，甚至附近都有直达f市重点一种的城际公交。】 【这么近，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不知道，可能只是觉得来回需要跑一百公里太过奔波了吧…】 近么？ 不过才五十公里而已。 坐车也不过就是一个多小时的事情… 可如果坐不起车呢？ 他不敢去想谭乐当时等车时的心情。 明明近在眼前，却只能看着它一次次开来，一次次的开走。 “再后来我爸下地的时候吐了血，送到医院的时候才查出已经是胃癌晚期，医生都说没希望了，就算是花钱治也顶多就是拖延个一两个月的寿命。” “他疼的天天在地上打滚，我妈求我和豆豆想想办法，后来不知怎么想的，豆豆回了一趟谭家去找他养父借了钱。直到我爸死了，钱花的差不多了，他才跟我说他找谭峰签了欠条。” “十万的债，一百二十万的欠条。”朱招娣眼眶红红的，“他那时候才十八岁…” 十八岁… 十万的债。 一百二十万的欠条？ 白石有一瞬间忘记了该怎么去呼吸。 这该是多么大的压力？ 他终于能明白一个在a市打拼十多年的人，明明工资不算低，却会为了省一点点房租住在阳台，会上班那么累还半夜守着手机靠着拼车接单赚钱，会出差三天只花了一百块钱… “那些钱…”白石嗓子干涩的厉害，“这种欠条，这种欠条怎么能签？” “不签又能怎么办？”朱招娣笑着，眼含热泪，“我们把村里能借的都借了，又贷不了款，即便是知道谭峰不安好心也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再说了…现在都十几年过去了，钱也还完了，我们又拿不出什么证据，只能这样了…” 话说完，朱招娣见白石脸色难看，不停的问，“豆豆是不是没跟你说过这些…我是不是多嘴了？” 第206章 留院观察 “他…他和我提过。”白石终是说了谎，冲着朱招娣笑着，“只是他一直没说自已欠了多少，今天我也算是知道真相了。” 朱招娣舒了一口气，面色终于有了缓和，“他自尊心强，好多事情不愿意和我们说也是正常的，我也是他开始工作的时候才知道他签了这么一张欠条…” 那边谭乐与洪玉也从楼梯间里出了来，两个人虽说还看起来别别扭扭的，可洪玉这次终是没再大吵大闹。 只是走到白石身边的时候狠狠的啐了一口。 谭乐脸色难看的厉害，甚至比洪玉都好不到哪里。 目送着洪玉和朱招娣坐上回村的小巴。 白石开车跟在后面一路上一言不发，直至车子驶入山里，他的小宝马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往前开，他这才踩下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他拉开车门下了车。 眼前的这座山并不巍峨高耸，甚至比不上白石上大学跟宿舍同学春游时爬的那些。 谭乐解下安全带跟了上去，有些不解地问他，“怎么在这儿停了，山里的风硬，你站在这儿会冻感冒的。” 第213章 “你家是在那么？”白石抬手指着一处村落。 谭乐抬着他的胳膊肘，将他指尖对准了另一座山的位置说道，“是在那边，从这个位置绕过这个山头，过了这座桥就到了。” 顺着指尖的方向，白石甚至不确定自已看得见的几个小黑点，是不是和谭乐所说的家是同一个位置。 “从那里到这儿要走多远？” “直线距离大约是七公里。”谭乐想了想又说，“前几年村里修路了，走着应该也就是个十一二公里的样子。不过路修的不好，你的小宝马开进去底盘儿，估计都用不着进村就得磨的剩个车架子。” “这么远啊。”白石小声呓语。 “哪儿远了。”谭乐轻声笑着，“我看新闻报道上说的有些山沟沟里的孩子，早上光是上学就要走个十几公里，跟他们比我这简直就是市中心好嘛。” 他笑着打趣，只是白石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 白石目不转睛地看着飘渺的远山，鼻腔里尽是冷空气的味道。 “真的好远。”冷风吹着眼眸，白石轻轻的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谭乐光着脚跑的腿都抬不起来的模样。 明明上学的时候，他只是小跑一两公里就会累的喘不上气的人… 十公里的山路… 他真的不知道谭乐是怎么跑下来的… “真的不远。”谭乐拉着他的手腕晃着他的胳膊，“咱们赶紧开车回吧，到时候去服务区再找个地方吃饭，我都饿了。” 白石茫然地回头，看着谭乐脸上温暖的笑容，他嘴角微扬扯出了一个弧度，说出了一个无声的“好。” * 从f市回来，谭乐头疼了足足两天。 可能是因为连日来的旅途奔波，没休息好又吹过冷风的缘故，这次头疼来势汹汹，连平日里两粒就能彻底缓解症状的布洛芬都没了什么效果。 白石把按摩、熏艾、再加上之前在骨科医生那学的一套放松颈椎的手法全给用了上，恨不得把家里都变成中医推拿馆。 房子里原先总是飘着的淡淡的消毒水气味现如今也被艾草的药气占据，连沙发的布料里面都浸润了不少。 原本想着一回来就要去医院销假，这下因为谭乐的头疼又拖延了两天。 医院里时不时的会给他打电话催他回去上班，可谭乐现在的情况，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好在第三天谭乐的情况终于有了缓解，白石见他好转，这才犹犹豫豫的回医院上了班。 只不过…这次上班变成了带家属上班。 加班加的黑眼圈耷拉到法令纹附近的周文用，在看到白石的那一瞬间差点哭出声来。 连一向以严厉闻名的张副主任，见到两个人的时候都笑开了花儿。 从进医院的那一刻起，白石便被排了一上午的门诊。 怕谭乐跟着白石坐在办公室里无聊，护土长还专门给他找一堆二次纸让他拿着叠纸玩。 只不过这种伤颈椎的游戏自然是被白石明令禁止，谭乐悻悻的将一个折好的纸飞机飞进垃圾桶，便不敢再折第二个。 书，不能看。 手机，不能玩。 折纸，也不能折。 跟着白石坐门诊里接诊，更是违反医院相关规定。 谭乐在门诊走廊里急得瞎窜，最后连门诊大厅里的地板砖都快要被他数清楚。 整个医院，除了他，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 分诊台、取药口、自助挂号机、诊室门口…无论哪里都排着长队… 连医院的广播喇叭都没有闲下来过，时不时的就会播报着xx医生请到急诊科会诊… 医院像是一个最能体现生命重要性的地方。 当谭乐第二十五次“无意”的晃悠到白石的诊室门口偷看他的时候，白石终于接诊完最后一个患者，冲着门外的谭乐勾了勾手指头。 谭乐像是得了赦令，蹦跶着就进了诊室。 他一屁股坐在了白石身旁的小凳子上，冲着白石就问，“小白医生，我觉得我病好了，可以出院了么？” “出院得看指征的。”白石装模做样的从抽屉里拿了把听诊器出来，他对着谭乐挑了挑眉毛，“衣服脱了让我听听心率。” 谭乐：(╯＞д＜)╯˙3˙ 谭乐：能不能正经一点！ 见谭乐无动于衷，某臭小孩决定自已动手。 只是听诊器还没塞进领子，谭乐便一巴掌打飞了他的爪子。 “年轻人，不能有讳疾忌医的思想。”白石继续装模作样，“我这可是正常的听诊，你能不能别老往歪处想？” 谭乐：() 谭乐：你先把你奸笑收一收吧。 眼瞅着白石又要往自已领子里塞听诊器，谭乐嗖地起身就往诊室门外跑。 白石哪肯，抢先一步将诊室的门给关上，未等谭乐反应，便将人死死的抱进了怀里。 “救…” 谭乐的呼救声刚开了个头，白石便以吻封住了他的唇，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脸颊，谭乐惊得连眼睛都没闭上，便被白石轻咬了一下嘴唇。 “闭眼，专心点。”白石换了口气，轻轻的托着他的脖颈再度吻了上去。 谭乐听话的闭上眼睛，门外走廊里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说话声让他胆颤心惊，连心脏都跳的砰砰作响。 白石的手在他的后背游走，顺着衣摆便伸了进去… 第214章 谭乐心下一紧，使了劲儿想要将他推开。 白石将他桎梏，手在他腰腹处转了方向，顺着胸廓下口一路向上停在他的软肋骨交界处… 谭乐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甚至连某个写了不能过审的地方都有了蓄势待发的气势… “心率153，不符合出院体征。”白石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着，热气喷洒在他的耳廓，透彻心扉，“小白医生建议，继续留院观察。” 第207章 春联 谭乐太阳穴突突直跳。 红着一张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推开了面前的臭小孩。 白石用指尖轻轻的帮他擦了擦嘴唇上的晶莹，咧着嘴拍了下谭乐的屁股，“我家乐乐这也太不禁逗了。” 谭乐白了他一眼，只是这表情怎么看怎么都娇嗔的要命。 门外传来了两声叩门的声音，谭乐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见白石冲着他指了指诊室里的一个小隔间，他立马飞奔进了休息室。 白石捂着白大褂坐回了自已的位置，轻咳了两声说了句请进，门外的那人才推门进了诊室。 “白医生，19床患者的病史有点问题…”梁媛便将一沓资料放在了白石的桌子上，“他自述高血压患病五余年，一直靠着降压药控制着，他的家属也一口咬定是这几年得的高血压。” “但我查了之前陈副主任给他的开药记录，从2005年开始，他就申报了高血压的慢性病，几乎每个月也都会在咱们医院开苯磺酸氨氯地平片和阿托伐他汀钙…” “the eyes can mislead，a smile can lie，but shoes always tell the truth。（眼见为虚，事实才是真理）”白石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当医生的有自已的判断就行。” “可他…”梁媛皱紧了眉头，疑惑的继续说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写这段病史了…” “病史采集只是用来对病情做判断，并不能用作这次治疗的事实依据。” “疾病总是千变万化的，如果你只依赖于患者或者是患者家属提供的资料去做诊断，那还要那些高科技的检查仪器干什么。” 白石有些不耐烦，“再者说了，人总是下意识的想要隐瞒一些事情，像是高血压、糖尿病这种影响手术风险的慢性病，患者总觉得说的少一点，症状轻一点，他们就可以将手术失败的责任全部能推给医生，大多不会愿意去说实话。” 梁媛茫然地点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病史上用墨蓝色中性笔画出的几个问号。 白石叹气，安慰着自已的规培医生，“习惯就好。” 可不是习惯就好。 这位只不过瞒报了八年高血压病史而已。 他刚做实习医生那阵，还遇见一个糖尿病足都要截肢的患者，一边打着胰岛素，一边拍着胸脯说自已从未得过糖尿病呢。 好不容易把自已的规培医生忽悠走，白石松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见休息室的门还死死的关着。 山不就我我就山。 白石拧开了休息室的门把手，再次把谭乐按在了墙上… * 大年三十的中午。 谭乐在厨房的岛台上铺着红纸准备写春联。 磨好了墨，填饱了笔，谭乐正欲写下第一个字，就听见白石敲门的声音。 小孩每次敲门的节奏都与众不同，听声音，这回回家前估计是刚听完《we will rock you》。 趿拉着拖鞋给他开了门，白石一进屋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东西还没放下就直奔岛台。 “你要自已写春联么？”白石兴冲冲的问他，原本的疲惫一扫而空，连眼神都有了光彩。 “嗯。”谭乐将毛笔放在了笔山上，用装满豆子的保鲜盒将纸又压得平了些，“好些年没写过了，想写写试试。” “春联还能自已写呢？”白石忽然来了兴趣，手指摩挲着红色的春联纸，“我还没写过呢。” “那你来写写试试。”谭乐将毛笔重新又沾了些墨水，在一旁的废纸上试了下，确定笔锋湿度正好，这才将笔递给了白石。 白石接过笔，忽然变得局促了起来。 他不停的在半空中划拉着，紧张地问着谭乐，“我写什么？” “随便写什么都好。”谭乐将手旁的一张纸递了过去，“我原本准备写这句的。” 【合家欢乐迎新春；内外平安好运来；四季平安】 白石拿着笔在空中比划了半天，总觉得自已的爪子变得不怎么灵光。 谭乐索性握住他的手，念着毛笔握笔的姿势口诀，“拇指压，食指夹，中指勾过来，四指顶住他，小指来帮忙。” 白石感觉自已的笨爪子像是不会分路了一样，几次才将笔握好，脑子却又不好使了起来。 “合家的‘合’，是先写撇还是先写捺？” 好家伙！ 真真好家伙！ 谭乐再次握住他的手，在红纸上缓慢的写好了一个“合”字，刚写完边听白石又说，“家字怎么写？是不是写繁体会好看一些？” 谭乐：…… 谭乐：就您这个水平就别琢磨高难度的事情了。 见谭乐有了嘲笑自已的意思，白石大笔一挥，便将剩下的几个字一股脑的全写了上去，写完还不忘称赞自已，有“大家之风”。 谭乐看着洒金的红纸上，一溜狗爬字写过的春联，不禁扶额叹气。 第215章 谁知有“大家之风”的白石竟开始叨叨起自已的不满，“写这种春联有什么意思。” 这是？ 想要搞创新？ 白石抽了张红纸，伸手又在砚台里沾了些墨水，大笔一挥开始写着。 【python java c++ line line no bug】（python java c++行行不报错） 【dos ed lcu day day no patient 】（外科、急诊、重症加强护理病房天天没病号） 横批【happy new year】（新年快乐） “怎么样？”白石两条眉毛恨不得飞到天上去，手里的毛笔更是舞的虎虎生风，“是不是比你那个合家好运来厉害多了！” 谭乐下巴不受控制的想要离家出走，差点被小孩的脑回路笑得撅过去。 这春联绝了！ 唐伯虎来了高低都得给点个赞再走的程度！ 这还贴什么合家欢，合家欢哪比得过line line no bug！ 喜气洋洋的将对联贴在了门口。 新的一年正式开始。 第208章 军火贩子 大年初一。 谭乐一大早便去了白石家过年。 手里提着的礼物是来自于现代书法大家——白石先生的书法大作。 【合家欢乐迎新春；内外平安好运来；四季平安】 白石一进屋就张罗着要把门口的春联撕了重贴。 白思韬哪肯，就这狗爬字挂门口，白石不嫌寒碜，他还嫌丢人呢。 两方对峙，最终以白石战败为结局。 他将大作贴在了自已卧室的大门上，为了防止白思韬偷偷揭掉，还专门抹了三层的糨糊。 章知柔被他的丑字辣的眼睛疼，一直后悔年轻的时候没有督促自家臭小子练字，恨不得现在就出门给他报个书法班让他好好回炉重造一遍。 在北方，新的一年，总是以饺子作为开头的。 只不过以白·书法大师·石的技术，能担任整个饺子工作的内容，只有最后一项——吃。 开玩笑，连煮个速冻饺子都能煮成片儿汤的人，谁敢让他轻易动手？ 只是连谭乐今天都没了下手帮忙的机会。 从和面开始，白思韬便和他抢着，直到最后包饺子了，谭乐才终于抢到了一个小勺子加入了包饺子大军。 一个又一个元宝似的饺子在他们的手中被捏了出来，白石负责将饺子摆放整齐，待到凑够一整个拍子了，再运送到厨房里。 电视里放着昨天晚上春晚的重播，房间里满是欢声笑语。 话题从章知柔工作上的趣事，到白思韬开会时的见闻，最后终是落在了自家臭小子小时候的糗事上。 “你知道么，我家小石头小时候和狗抢过吃的。”章知柔开口就是放大招，一点脸面都不想给白石留。 “他姥爷家里养过一只小京巴，白色的，还扎着一个小啾啾。” “有天家里煮排骨，小石头连着吃了五块，我们怕他积食了不敢让他再吃，谁知道他居然会和妞妞抢吃的。” 章知柔刚一说完，白思韬便补充着，“可不，他那时候才两岁，追着妞妞满屋子跑，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妞妞吓得看见他就打哆嗦。” 白石满脑袋黑线，白眼更是翻得恨不得上天。 “我那天明明就是跟她商量让她帮我要吃得而已。”白石面红耳赤的争辩，“哪知道那个蠢狗听不懂人话，以为我要跟她抢！” “他四岁的时候在家看电视剧还吓哭过。”章知柔将一个饺子包成了麦穗的形状，“有天我下班回家就见他眼泪汪汪的坐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两个大抱枕。” “一见我回家就拉着我非要开电视，说他看了一个电视剧，里面的皇后被人剜了眼，炮烙了手，他吓得不敢看，想留着我下班回来再看。” “他说的是《封神演义》。”白思韬给谭乐补充，“当时那个电视剧好像因为血腥暴力还给禁播掉了。” “我哪有！”白石扁着嘴，“我说的是，等你回来一起看。” “你当年一年到头也在家不了两天，我天天跟家看电视，我还能不知道电视留不住？” 章知柔和白思韬爆发出大笑，只有谭乐侧头看着白石，眼神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怀。 饺子很快包完，直到剩下最后的一个饺子皮，白思韬才喊了停。 “要包一个硬币，吃到硬币的人寓意着新的一年财运亨通，招财进宝，财源滚滚。” 白思韬拿出一枚一直泡在小碗里的钢镚，白石嫌弃的“啧”了一声，捏着钢镚又拿酒精棉片仔细擦了擦，这才递给了白思韬。 白思韬睨了他一眼，郑重其事的将它包进了饺子里。 开水下锅。 饺子欢快地在锅子里翻腾着，不多时便上了桌。 临开饭前，章知柔给两个臭小子发着红包，嘴里还不忘念叨着，“压住邪祟，平平安安度过一年。” 精致的白瓷盘里，元宝形状的饺子堆叠成几座小山。 白石不停的给谭乐夹着饺子，还不忘嘱咐他“慢点吃”。 白思韬和章知柔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感慨起“儿大不中留”。 终于。 谭乐吃到了那枚硬币，他高兴的将硬币吐在手心，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儿时所盼望的所有美好，此刻全部实现。 离开白石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 第216章 a市的春节并不如国内其他城市那般热闹，大多数打工人都趁着春节回了老家，连带着街上的人都少了不少。 有零星的小贩还坚守着自已的摊位，想要趁着过年再赚上一笔。 白石开着车在街边转了几圈，终于在一个小摊上看到了自已想买的东西。 那是一堆花里胡哨，稀奇古怪的炮仗。 比谭乐小时候见过的种类不知道多了多少。 从古早的窜天猴大鱼雷，到这几年刚刚兴起的礼花筒一应俱全。 白石充分发挥了霸道总裁才有的其实，拿着压岁钱像是要把摊位整个包下来。 待他买完，小贩差点直接收摊。 变身军火贩子的白石呲牙咧嘴的将一堆炮仗扔进了后备箱，谭乐生怕不小心起火，死命的攥着手里的打火机，一脸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车子开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广场，两个人跟要摆摊似的把炮仗烟花通通从车上全部搬了下来。 待布置完毕，两人皆是热的满头大汗。 终于，属于两个人的烟火晚会，在白石用打火机点燃了一个窜天猴的嘶鸣声中开启。 一个又一个的烟花升空，火树银花般的烟火如绚烂的星河，将整个夜空点亮。 谭乐手里被塞了两根仙女棒，白石还不忘笑话他，“你没放过炮，要从入门的开始来。” 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可男孩子玩炮仗这事儿那还用学，白石笑了还没一分钟，谭乐便开始两个指头捏着大鱼雷乱扔。 白石吓得呲哇乱叫，最后要不是仗着自已腿长的微弱优势躲在雕塑后面，今天高低得被谭·武器之王·乐给崩哭了。 第209章 团宠 烟火总是灿烂辉煌又转瞬即逝的。 如果想要将美好留的更久。 那就多买点。 把窜天猴大鱼雷和仙女棒这类小烟花全部放完，紧接着便是大号的烟花。 一箱箱装满火药的大纸箱子被摆在了广场的空地上，白石点燃引线，又快速的跑到了谭乐的身边。 “砰”的一声巨响，一个红色的光划破黑暗直直的升上天空。 烟雾被着红光染成了淡粉色，不过是一两秒钟的停顿便在空中炸裂开来。 一个橙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烟花升天。 不同颜色的烟火将两个人的脸庞照亮。 他们并肩坐在花坛边上，十指紧扣，连心脏的跳动都变成了同一节拍… * 大年初五。 谭乐终于接到了赵远打来的工作电话。 今年的工作比往年开始的都晚了一些。 新的项目是一家物流公司的后台操作系统，对方公司地处a市周边的一个小县城，距离a市约莫有一百三十多公里。 项目金额二十多万，工期十天，好在制作难度并不高，只需要根据谭乐曾经做过的一个项目简单修改修改便能上线。 每个物流公司的后台流程虽然大差不差，细节上却存在细微的差异，需要工程师去当地实地考察。 许是因为这点的缘故，对方给出的条件极为优厚，只要能够按时保质保量交工，后续的网站前端项目也一并会交由他们开发设计。 白石自然是不愿意。 过年这几天好不容易把谭乐养的胖了一些，这几天抱起来手感都好了不少，这要是把人给放出去了，怕是都用不了两天，谭乐就能把自己瘦回解放前。 可一想着一共才三天的出差加七天的工期就能赚回二十万，谭乐的劲头简直非平日可比。 再三和白石保证这次出差绝不会住澡堂子、住网吧、一日三餐定时定量，绝对不和甲方爸爸们喝酒攒局，白石这才同意放了人。 跟着赵远一路直奔小县城，一路上的话题简直离了大谱。 从能过审的到勉强能过审的，再从过审困难点儿的到做梦也别想过审的。 赵远聊起天来简直荤素不忌，几次都把谭乐聊的哑口无言，恨不得拉开车门跳车跑路。 开车在山路上穿行，开到县城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 谭乐给白石报了平安，怕他叨叨，还让赵远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当做佐证。 刚一进物流园，谭乐便看见了一个熟人。 是周建。 大学时一直住在他下铺的同班同学。 赵远殷切的给谭乐介绍着，“这是物流园负责项目开发的周建周总，这次项目就是他和咱们对接，这是我们公司的谭总，负责这次项目的设计与开发。” 在听见“谭总”两个字时，周建微微的挑了挑眉毛，却依旧装作不认识的模样，面无表情的伸过手来，谭乐虚着和他握了一下，“首次”商务会晤便草草结束。 简单的在物流园区吃了顿午餐，不到两点，周建便带着手底下的一个助理来找谭乐和赵远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毕竟曾经在三本大学里多少浸染了四个年头，周建虽说编程水平几乎为零，但说起项目的需求来可以说是头头是道。 从整个项目的规划到具体项目的实施，甚至连某个页面需要几个接口、需要几个按钮、文本框的需求都能说的明明白白。 与同行聊起业务，沟通总是事半功倍的。 连赵远都觉得轻松了不少，一直感慨着没想到这小县城还有这么个高手。 第217章 连两个小时都没有，整个项目便彻底捋顺。 谭乐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的将整个代码逻辑捋顺，写了个简易的word文档用做项目确认。 周建看着打印出来的文档资料，神情终于有了些缓和。 赵远正欲与他客套两句聊表忠心，就听周建小声的喊了句，“谭总，还绷着呢？” 这话说的… 难不成两个人之前就认识？ 赵远疑惑的眼神从周建脸上扫过，再看向谭乐的时候，见他居然平静的回了一句，“周总不也绷得挺瓷实的么？” “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小心眼儿。”周建说着，脸上有了些局促的模样。 他扫了一眼助理，助理赶忙收起文件就往外走，赵远茫然的看着周建，等待着他跟自己发令的眼神。 赵远：我虽是个乙方。 赵远：但是随便听点八卦应该也不至于被上纲上线吧… 谭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了锁，从大学同学群里找着周建的头像，不出几秒便给他发去了好友申请。 嘴上却还说着，“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的，‘兄弟劝你一句赶紧删了’，如你所愿的删完了，你又让给加回去。” 语气欠揍的不得了。 周建嘴唇动了动，牙齿嘎吱嘎吱磨的直响，“我说的是那意思么。” “大差不差，反正得删，删你和删朋友圈都一个效果。”谭乐说完冲着周建晃了晃手机屏幕，“加上了。” 见懵逼的赵远依旧满脸懵逼，周建开口解释，“他是我们宿舍的大祖宗。” “团宠，上学的时候我们宿舍所有人一到考试都得靠他，平日里谁都供着。那家伙脾气大的，谁都不能惹，惹了就得想方设法的哄着，要不然那小脾气…翻起脸，啧啧啧…” 第210章 维持 赵远起身就和周建握手，说出来的话却是一样的不中听。 “在前公司他也是大团宠，技术好工资低，就是脾气特大，天天把我治的死死的。” 难兄难弟相见恨晚，谭乐看着对面唱双簧的两个人甚是无奈。 周建这几年的经历也算的上是坎坷。 在a市从事了几年互联网公司的销售工作后，积蓄距离买房依旧是遥遥无期。 与其在大城市里租着房子继续九九六，倒不如回自家物流公司继承祖业。 从a市离职以后的这两年，周家老爷子根本没给他当物流园小少爷的机会，从公司报到的第一天开始，就给安排了装卸工的工作。 装卸工干完没几天又安排去跟车，几番风雨，现在终于舍得给他了点小权利，负责管理这个县里的十几个物流点。 这家伙上任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想着要把公司后台系统给做起来，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曾经技术最好的老同学。 话题聊着聊着就从工作上到了个人问题上，周建踌躇了几次还是问出了两个月来最好奇的问题。 “你那个男朋友…”他嘴唇抿的几乎要看不见，“他和你是认真的么？” 赵远翻了个大白眼，给周建续了一杯茶，“你是没见过他家小白医生，那一天天的恨不得把谭总栓裤腰带上，连这次出来出差都是我先跟小白医生打的申请。” 谭乐三个指头捏着杯盏，抿了口茶白了赵远一眼，警告意味不言自明。 “对他好又未必有多认真。”周建悻悻的把杯盏端在手里，“现在同性恋不少，真正能谈婚论嫁的又有几个？” “还不都是趁着年轻，还玩的动尝尝新鲜，等到年纪到了，就找个合适的相亲对象结婚生孩子去？” 这一番话说罢，赵远扫了一眼谭乐，见他蹙着眉不说话，索性停下了手里斟茶的动作。 不过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赵远便挂着笑说着，“谭总现在刚尝了两个月恋爱的酸臭味，哪儿有功夫聊那么远的事儿？再者说了，恋爱谈个十几年才考虑结婚的人也有的是。” “那个艾伦·里克曼，人家一辈子也没结婚，不照样跟初恋白头偕老过了四十多年？” “话这么说没错。”周建指头轻轻的敲着桌面，看向谭乐的眼神里尽是探究，“可异性恋就算是过不下去了，还有个孩子能做桥梁、做支撑，你们…到时候真要是不谈了，那可是一点牵绊都没了。” 谭乐垂着眸子看着茶杯里上下起伏的茶叶，笑着问他，“你跟你老婆现在就剩下孩子维持了？” 这话没把周建噎死，这谭乐分明就是故意的，明知道他先上车后补票年底刚添了个千金，现在还算的上新婚就说这些话来膈应他。 周建瞪了谭乐一眼，见他笑着摇了摇头又说。 “不过是谈恋爱，谈多久就算多久，现在生活节奏快，连结婚都没人能保证一辈子不离婚。”谭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而且我还没考虑过结婚的事情，说起来，可能我也是你嘴里的那种走一步算一步，趁着年轻玩的动尝尝新鲜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建没了辙，他冲着赵远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哪知赵远这会儿也没看他，低着头若有所思。 从第二天开始就是正式的工期，谭乐跟着周建满县城的跑，从货车的定位器接口数据，到物流单据的详细信息。 零零散散的数据少说有几百条，所需要的数据库网络更是复杂。 待彻底闲下来给白石发消息都已经是半夜的事情。 第218章 白石这会正在医院值着夜班，见手机响了，立马把手里的签字笔往桌上一丢，挠着头就拨回了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谭乐接了起来，白石刚“喂”了一声，就听见谭乐略显慵懒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了来。 “我今天早上吃的豆浆和两个牛肉包子，中午吃的腊味煲仔饭，晚上和赵远一起出去吃的，点了好多菜。” 白石有些不悦，“吃完晚饭你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今天没想我？” 谭乐摸了摸鼻子，没敢应声，心里却暗暗的想着，的确是给忙忘了。 白石从呼吸就判断出了谭乐的想法，扁着嘴正准备发飙，就见手机里又有新的电话打入。 抬起手腕瞅了眼屏幕，是方主任打来的电话，不好与谭乐再腻歪什么，匆匆道了个别，就接了主任的电话。 年还没过完，医院里的病人便再次多了起来。 大部分医生虽说还坚守岗位，可毕竟没到正式上班的日子，这几天人手不足到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三瓣用。 主任十点多的时候临时加了一台手术，这会儿还没下手术就又听科里护土长说，有一台联合手术被提前了。 骨外科与神经外科的联合手术，虽说这会儿张主任也在医院，但不用想也知道他技术什么样。 三台手术能失败两台的主儿，真喊来怕是到最后还得他亲自上阵擦屁股。 白石快跑到手术室待命，刚刷完手还没来得及换上手术服就听主任跟他快速交代起病情。 “夭状窦旁脑膜瘤切除术，目前这几条血管我已经切除了，其他的这几根。”方主任快速的在片子上给白石指了几处，“这些需要你去做，另外就是他的夭状窦肿瘤被颅神经包绕且可能侵犯静脉窦，切除时定要当心，你切除的时候如果实在没把握，就让人去第三手术室找我。” 主任说完，找了块无菌布将手包好就匆匆赶去了第三手术室。 白石站在观片灯前仔细地研究了几分钟，这才开始继续做起了手术。 他专注地操作着手术器械，心中却时刻保持警惕。 手术室内一片安静，只有呼吸机的微弱声音和手术器械碰撞的轻响。 他沉浸在手术的紧张氛围中，每一步都谨慎而有序。 随着手术的进行，白石逐渐感受到了主任所说的那些血管和瘤体的复杂性。手术进行到一半，他开始面临更为困难的部分。 夭状窦的位置相当特殊，且与神经和静脉窦交织在一起。 白石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能够准确而迅速地完成手术。 突然间，手术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了一名护土，她焦急地说：“白医生，主任手术出了状况，需要你过去。” 第211章 磕到了 主任那边的联合手术，患者出现脑部大面积出血。 白石被紧急call上了第二台。 好在联合手术的患者抢救及时，十几分钟以后便脱离了危险。 白石帮忙做完止血，气都没多喘一口就回了二号手术室继续做起脑膜瘤切除术。 肿瘤复杂，脑膜脆弱，手术难度虽说是三级，可每次下刀都比拆炸弹还要复杂，这台手术简直是在考验主刀的体力上限。 五个多小时以后，手术结束。 白石将缝合工作交给了助理医生，整个人累的都要虚脱过去。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 他饿得头晕眼花，背后的汗几乎要把衣服整个浸湿，换完手术服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他连走路都打着飘儿。 患者家属焦急的等待在手术室外，见他出来一股脑的全围了过来。 白石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他艰难的吸了一口气，开始汇报着手术情况。 “15窗患者的手术很成功，脑膜瘤已经…已经切除，现在患者…应该是刚…已经进了lcu病房，等情况稳定了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白石说罢抬手解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气，只是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几滴做联合手术时喷溅上的鲜血，几个家属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开始吵吵。 “你脸上怎么还有血啊，是不是手术失误了？” “方主任呢，他手术明明安排的就是方主任做！” “他是不是被你给做坏了才进的lcu？！” “明明我们找的主任做的手术，怎么就换了你这么个实习的！他的命在你们眼里是儿戏么？！” 吵闹声一波接一波的，白石被吵得头晕，却连开口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他喘不过气来，伸手想要将患者家属推的远一些，哪知手还没碰到那人，便听见对方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你害得我儿子住进了lcu还敢动手！” 一个男人重重的推他了一把，白石脚下虚浮，在地上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脾气上来了，体力却透支着。 他心脏跳得快的不正常，连指尖都开始发起抖来。 吵闹声愈演愈烈，护土站的几个小护土都跑了过来。 她们拦住患者家属，正和他们讲着道理，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钝响。 * 谭乐早上一睡醒，就照例给白石发了微信。 本以为小孩昨晚值大夜，这会儿肯定是补觉，哪知道消息刚发过去没几秒那边便回了话。 【白石：记得吃早饭。】 第219章 谭乐看着微信上的消息，心里不免地有些不安。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总是知道他平时的习惯。 每次发过去的微信，要么是忙起来了半天不回，要么是收到了立马来电，几时也没有过秒回消息的习惯。 按下了微信的视频通话，只刚响了一声那边便挂了。 【白石：在忙，不方便接。】 依旧是秒回。 谭乐眉毛拧成了一大团，噼里啪啦的在手机上敲着回话。 【谭乐：忙什么？】 白石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发呆，竟有些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说在查房？ 不行，查房的时候根本没工夫看手机。 说在开会？ 更不行，这个点儿开不了大会，小会是他用来布置任务的，他哪有功夫玩手机。 说在坐诊就更不可能了，他的排班表谭乐背的比他都熟，更何况这个点儿还没到坐诊的时间… 见那边半天不回话，谭乐猜也猜得到小孩肯定是在想借口，索性发了最后通牒。 【谭乐：要么接视频，要么我现在回去见你。】 两个选择，哪个他都不想选。 他盯着屏幕上的字发呆，不过几秒的功夫，一通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微信视频里他能看得见自已慌张的模样，视频下方的红色、绿色按钮这会儿跟定时炸弹上的引线都变成了一个模样。 算了，破罐破摔吧。 白石调整着自已在视频里的角度，刚想按下接听键，微信视频便因为超时而挂断。 他舒了一口气，刚想着解释自已太忙没听见，就见视频通话又打了过来。 终于，他按下了接听，谭乐的面容瞬间出现在了手机屏幕里。 同时出现的还有他自已那张挂了彩的脸。 做手术体力不支昏倒在医院不算什么新鲜事，他只是好巧不巧的昏在了破等候椅的边上。 摔倒的时候正中鼻梁，鼻血喷的堪比凶杀现场。 好在没伤到骨头，也没破皮，除了鼻梁上的一大片淤青和两个肿眼泡看起来比较吓人，倒也算不上是受伤。 因为鼻子肿着的，他说话声音变了味儿，连护土长都说他声音听着像米老鼠。 “怎么搞的。”谭乐眉头皱的能夹人，看表情严肃的让白石都有点害怕。 “就…不小心磕到了…不是别人揍得，我做完手术低血糖了，自已走路没看清。”白石怕他担心，还在继续解释着，“没骨折，主要怪我鼻梁太高，要是周文用一准儿磕不到…” “一点事儿也没有，就是丢死人了，我都没脸坐门诊了…” 他说着都觉得自已声音滑稽，怕谭乐不信还忍着痛压了压最青的那一块，以示自已“毫发无损”。 “别乱动。”谭乐恨不得把手伸进手机屏幕里去。 白石吐了吐舌头，笑着回他，“主要是做手术的时候，我老能闻见高频电刀的那个味儿，你也知道的，美拉德反应闻着有多香。” “你回来咱们一起去吃烤肉吧，我就是馋虫犯了，真没事…” “我现在就回，等我。”谭乐说完，没等白石反应过来就挂了电话。 他盯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想想又怕他真回来了，立马把电话又打了回去。 很好，这次轮到谭乐不接电话了… 第212章 家规 原计划的第二、三天的行程通通取消。 周建一听说他着急回去，一直跟在他身后叨叨个没完。 什么机器人长了个恋爱脑，什么早晚要因为谈恋爱耽误事。 最后连误工损失费都给叨叨出来了，谭乐哪管那么多，把自已的分成降了三万给他用作补偿，还承诺了线上联系、工期照旧、后续如果出现任何问题都会专门找驻点过来给他调优。 赵远站在一边连吐槽都懒得吐槽，要是他敢给甲方爸爸开这么些保票，谭乐一准儿能撅死他。 现如今就因为小白医生磕了一下，这人连钱都不要了，什么东西都敢往外许。 开车自然是也不能劳烦谭总亲自动手，就他这个急样，赵远怕他把脚戳进发动机里给车子加速。 一路踩着油门压着高速的最高限速直奔仁心，俩人的微信一分钟都没断过。 发到最后赵远都忍不住吐槽，“可以了，可以了，他一大男人皮糙肉厚的磕一下没事，说不定没等咱回去他就痊愈了。” 说是这么说的。 这伤要在谭乐自已身上，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伤在小孩身上，情况总归是不一样的。更何况现在没见到人，谭乐心里总是不安。 脑子里蹦出的各种各样关于医院的社会新闻更是没有一个好的。 因为医生午休的时候吃饭，被拍视频质疑不认真工作的。 因为牙齿手术没做好，守主刀医生楼下把人砍四十几刀… 因为手术效果不好，能生生捅死一个五十几岁的三甲医院的副高医生… 若是这些新闻全是严惩倒也罢了，偏偏这些凶手大多连死刑都不会被判，最严重也不过是按照故意伤害罪判了个十几年。 连报道出来的新闻下面都还常能看见各种各样叫好的评论。 说什么医生这个行业这两年越来越黑了，手术费治疗费那么高，打他们都是活该的。 第220章 或是说他们不能和患者感同身受，冷血、残忍，就算是无辜的也是资本的帮凶。 可偏偏这个职业就是那样，同情心太甚帮不了什么，冷静分析才是该有的职业素养。 何况小孩几个月前还因为手术失败被患者家属给揍过，万一这次又是被患者家属给伤了，不敢跟他说该怎么办？ 脑子里乱哄哄的，连带着看微信上白石发来的消息都变得没了什么耐性。 车子停在仁心医院门口，赵远打着方向盘还在找着车位，谭乐连等车停稳的心都没有，拉了车门就朝着住院部奔去。 几个护土一边整理着患者的配药，一边叽叽喳喳的聊着这几天电视剧的剧情。 见谭乐来了，纷纷和他打起了招呼。 谭乐直奔休息室的脚步忽的停下，冲着一个眼熟的护土就问，“患者家属现在怎么样了？” 护土脸上的笑容忽地僵住，她求助的看向了身旁一个略显年长的护土，不大自然的回他，“医务处插手了，我也不知道。” 所以，的确是有患者家属闹事。 谭乐想了想又问，“警方没介入么？” “警方？”护土茫然的看着他，“他们只是吵了几句，应该轮不到警方介入吧。” 所以，对方没动手，只是吵架。 谭乐松了一口气，身上一直绷着的情绪瞬间松懈了下来，他冲着护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轻声道谢。 只是见到白石的时候，谭乐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伤势明显比视频里看着要严重不少，鼻梁的位置的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连眼球看起来都红的有些吓人。 白石见他进屋，一个飞扑就和他抱了个满怀，还不忘用他米老鼠般的声线撒着娇。 “才一天多一点你就回来了，早就知道你离不开我。” 谭乐将他从怀里拉了出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训着他，“多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已累的晕倒，手术做累了不会先休息一会儿？” “哪敢休息。”白石咕哝着，见谭乐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赶忙又说，“我是说下次我饿了、累了，就在手术室里叫个外卖先吃着，等缓过来了再继续。” “贫嘴。”谭乐心里难受却无可奈何，只是闷着声说着略显单薄的安慰，“你别太拼了，该休息就休息休息，如果实在不行就少排点手术…我大不了多接点案子，也能赚些钱…你伤着了…我心疼。” “嗯。” * 年十一。 某个因为患者家属闹事被医院强行放假的医生终于在家憋疯了。 脸上的淤青现在褪去了不少，余下的黄色印子看起来虽是吓人，但戴上一个墨镜便能遮个七七八八。 谭乐工作上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第一版雏形已经发给了老同学，暂时还没有收到修改建议。 对于两个平日里的工作狂来说，难得的休息竟让两个人不知该做些什么。 盘腿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许久，白石转身对准谭乐就扑了过去，压着他说，“快想，想不好今天咱们就在床上过。” 谭乐：解决不了问题，就把问题丢给别人解决。 谭乐：不愧是你。 “看电影。”谭乐认真给出了答案。 “新上的片子没意思，电影院里人还多，没意思，下一个。”白石压着他对准脑门亲了一口。 “逛街。”谭乐再次给出建议。 “人多，没意思，不如逛网店。”右边脸颊上也被印了个戳。 “聚会。”谭乐实在没招了。 “徐世俊这几天回丈母娘家了，邱博、孔明旭在加班，牛玥琳回老家了，贺晓生嘛…谁管他死活。”左侧脸颊被亲的发麻。 “要不咱们去电玩城吧。”谭乐抬了下头对着白石的嘴亲了回去，“好不好？” 好，当然好。 好也得交利息。 抱着人在沙发上又黏糊了一会，白石这才同意放人。 过完初八，大部分的打工人已经从老家回来上班，商场里虽不如过年时那般冷清，但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客流量并不大。 许是人少的缘故，谭乐走了一会就伸手拉住了白石的手。 他的手心汗津津的，指尖却有些冰凉。 白石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谭乐便紧张的想要将手收回去。 “不许收，伸过来就是我的了。”白石凶巴巴的把他的左手拉着揣进了自已的口袋，“你敢伸走咱们就回家好好聊聊家规。” 家规？ 屁的家规。 谭乐趁他不备就把手抽了出来，对准白石的狗头玩命的揉了几下，凶巴巴的怼他，“最近是不是长本事了，都敢要挟我了。” 白石表情从错愕到傻笑，最后被揉的久了不免垮起狗脸，见谭乐揉够了才可怜巴巴的把自已爪子又递了过去，语带恳求，“乐哥，拉拉我呗。” “这还差不多。”谭乐抓过他的爪子就塞进了自已的口袋，“一天天净没大没小的。” 第213章 棒棒糖 白石拉着他满电玩城的寻找着自已上高中时经常玩的几个游戏机。 还不忘给谭乐介绍。 “拳皇2000，这个我当时玩的特别好，好多人喜欢用八神庵，我觉得草薙京玩起来更有意思，我还记得他的大招是什么样的。” 第221章 “还有这个，三国战纪，我用里面的赵云可以打出3 hlt。” “这个光头肌肉男是桑吉尔夫，大绝招是用腿夹爆别人的脑袋，我那时候可喜欢用隆打他了，经常把他打的跟个陀螺一样脚不沾地。” … 屏幕上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虽隔着墨镜看不清他的眉眼，谭乐却觉得白石像是回到了高中时的模样。 “我那时候还玩过好多网游，《暗黑二》、《传奇》、《大话西游》还有【生化危机】的全系列，我打游戏一直都特厉害，每次玩的时候都好多人围观。” “现在好久没见你打游戏了。”谭乐揉了揉他的头，“当年总想融入你的世界，却连怎么玩我都不会。” “现在我们可以一起玩啊。”白石说着在机器上买了两百块钱的游戏币，拉着谭乐随便找了台游戏机就开始投币。 这是这两年新出的一款打机器飞蛾的游戏，游戏机配了两把激光枪。 游戏规则简单粗暴，只需要射杀掉屏幕上出现的机器飞蛾，打到最后就可以得到电玩城的兑换票奖励。 投好币，屏幕上弹出了“ready”的字样，谭乐手里端着塑料的激光枪，心里莫名就紧张了起来。 “快！打你左边的！”白石连着打了两只对准自已飞来的机器飞蛾，见谭乐还呆呆的便开口催他。 谭乐“咻”的一枪，击中了机器飞蛾的翅膀，飞蛾挣扎着有扑闪了几下翅膀，对着白石游戏人物的方向就扑了过去。 几秒后… 谭乐的游戏人物阵亡。 半个屏幕变成了血红色，白石愣了一秒，紧接着也被巨型蛾子张口吞掉… 游戏机像是嘲笑他似的，嗡嗡的从出票口吐出了一张兑换票。 很好… 六个币换了一张票。 前所未有的耻辱！ “我不会玩…要不还是你自已玩吧。”谭乐放下手里的激光枪，用手柄在机器上选着【单人模式】。 “玩游戏有什么难的。”白石不以为意，“这玩意儿就是得练，玩的多了就会了。” 很快，新的一局游戏开始，金色的“ready”字样伴随着倒计时快速闪烁。 白石把激光枪塞进谭乐的手里，从身后揽着他的双手便开始瞄准射击。 无数的飞蛾从屏幕的各个方向飞来，谭乐看的头昏眼花。 “这个游戏，就像是数学归纳法一样。”白石小声说着，“你要先射杀掉第一个飞来的机器飞蛾，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总结规律…最后按照这个规律，将它们统统消灭。”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软绵绵的云朵一般。 谭乐咽了口口水，尽量让自已集中注意力看清楚下一个飞来的机器飞蛾。 “第一个…” “然后是第二个…” “第三个…” 白石慢慢的松开手，双手自然而然的环到了谭乐的腰上，下巴抵住他的肩膀小声说着，“你看，是不是很简单。” 真的变得简单了许多。 谭乐连着杀了十几只飞蛾，竟一路打进了第二关。 游戏人物在废弃的宇宙飞船中，无数待孵化的飞蛾幼虫在地面上散落，他听见游戏里的npc介绍着规则。 “请注意脚下，地面上的虫卵随时都会孵化，祝你好运，土兵。” “只是稍微加了点难度而已。”白石趁机亲了亲谭乐的脸颊，“别紧张，还是像刚刚一样，总结规律就好。” 谭乐双手出了不少汗，激光枪都有些握不住。 一群飞蛾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他快速的射击着离他最近的几只。 “脚下！”白石小声提醒着。 谭乐愣了半秒，还没杀掉脚边的那只，便被左边的一只飞来的蛾子咬死。 屏幕再度变成血红色，一个黑色的【game over】从屏幕正中出现，一个破碎动画过后，机器嗡嗡的从出票口吐出了三十张兑换票。 三个币三十张，比起上局来，收益相当可观！ 谭乐兴冲冲地拿着一小沓兑换票问白石，“咱们是不是能换玩具了？” 白石眉毛抽了抽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 哪知谭乐兴冲冲的跑到了兑换处看起了奖品，半晌才悻悻的抱着票回来小声嘟囔着，“换个棒棒糖都得一百五十张…” 白石被他的模样逗的差点笑出声来，问他，“最贵的得多少票？” 谭乐勾着头小声嘟囔，“一个泰坦尼克号的乐高积木，简直抢钱，得十五万张票。” 白石从枪托里将激光枪拿了起来，一边投币一边说，“不多，看老公给你赢一个回来。” 谭乐斜了他一眼，见白石认真的模样便也跟着认真了起来。 新的游戏开启，很快一群机器飞蛾便将他们围了起来。 谭乐按照上局积攒的经验，一枪一枪的打死面前的飞蛾，好不容易才打完第一局，刚喘了口气，便进入了第二关。 他两只手汗津津的，连按住扳机的手指都觉得麻木了起来，他晃了晃手指的功夫，差点被一只机器飞蛾给吞了下去。 白石将那只蛾子爆头，快速的扫着地上剩下的一群飞蛾幼虫。 谭乐敛了呼吸，快速瞄准、射击。 好在白石射击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将近处的飞蛾全部清扫干净，远处的那些蛾子，谭乐甚至可以瞄准半秒钟再打。 第222章 第二关很快通关，接下来便是第三关，第四关…最后一关。 谭乐在第四关阵亡，白石只不过是片刻的停留便继续射击，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甚至有些机械飞蛾还刚刚出现就被他清扫干净。 直到屏幕上礼花绽放，大大的【you wln】弹出，谭乐才彻底反应过来。 机器嗡嗡的吐着兑换券，谭乐蹲在地上，揪着券乐的合不拢嘴。 第214章 【7 7 7】 足足5000张游戏兑换券！！！ 谭乐像个守财奴一样一张张地从机器里拽着兑换券，还不忘给他们都整理整齐，嘴巴咧的几乎要到天上去。 “足足五千张欸！都可以去换个hello kitty的抱枕了！” “要那玩意儿干嘛。”白石不屑的扬起嘴角，“咱要换就得把那个泰坦尼克号的乐高积木给换喽，换不回来不回家！” “那…咱们再玩三十九局？”谭乐不确定的指了指机器，“一局得玩二十多分钟，三十九局也就是七百八十分钟，少说也得十三、四个小时。” “不用那么久。”白石随手指了一下一个踢足球的机器，“那台一次两个币，通关十分钟左右，能吐三千券。” 然后又指了指另一台打恐龙的机器，“那台我好久没玩了，我记得比较怨种一点，有些恐龙杀不死，三个币，大概十八分钟通关，两千券。” “还有跳舞机，两个币，一局四分钟，玩的好了五百券。” 谭乐光是想想自已新装上的四肢摆弄跳舞机的画面，就觉得美的睁不开眼。 这种玩意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长手长腿的白石身上。 显然这小孩也是相当不屑，虎狼之词不绝于耳，“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回家脱衣服跳给你看。” 听听。 这说的是人话么！ 正说着，一个推币机里的币塔忽然坍塌，机器上的彩色跑马灯闪烁着，不多时便开始嗡嗡的吐着兑换券。 谭乐眼瞅玩推币机的大哥像是缠毛线一样缠着兑换券，眼睛都看直了。 白石半眯着眼看着机器上显示的数字，“才打到【jp 2】就出了一万多的券，还是这个快。” 说着他便找着旁边的几个推币机，选了个游戏币堆叠的比较靠前的坐了下来。 谭乐跟着他，在旁边也拖了个凳子。 白石有节奏的往机器里塞着游戏币。 游戏币顺着出币口的一个可移动的导板掉落入高尔顿钉板，再一个个的掉落在推币池的不同位置，大多因为白石投币的节奏掉入了两旁的分隔里。 推币机的设计完全遵从了数学的正态分布模型。 一个无论下落多少次，都会呈现出一个中间高，两头低，呈左右对称的古钟型的图形。 当游戏币掉落在中心位置的时候，游戏积分会相对比较少，当掉落在两侧的位置时，便会出现【combox10】、【combox30】的奖励。 当奖励积分达到50的时候可以开启一次老虎机抽奖，抽奖一旦能达成【7 7 7】的时候，便会得到更大的系统奖励，从【jp 1】奖励300游戏币，到最后的【jp 3】奖励1200游戏币。 只是… 妥妥的大怨种游戏机。 眼瞅着小孩已经往里面塞了三十多个游戏币，屏幕上的老虎机还没有一次能达成【7 7 7】。 谭乐不用看也知道这玩意用的是编程里的“伪随机”写的。 一个看似随机，其实是由算法生成的随机数的假概率事件。 就像是娃娃机里的强力抓一样，看似每次都有机会抓到娃娃，其实店老板早已调好了掉率。 这玩意儿拿着换兑换券妥妥冤大头，但凡能在二百游戏币内玩到【jp 3】的奖励，爱因斯坦听了都得说上帝出老千！ 正当谭乐想说说白石，别跟个赌徒一样跟数学作对的时候，就见屏幕上闪烁着【7 7 7】的三个数字。 整台游戏机跑马灯亮起，机械的和炫铃配合着花里胡哨的屏幕动画，显示着325个游戏币的奖励达成。 稀里哗啦的游戏币顺着高尔顿钉板掉落进下面的推币池里，眼看着几百个游戏币就从出币口掉了出来。 机器欢快的吐着兑换券，不多时便出了三、四千张白色的小票票。 谭乐弯着腰在地上收拾着兑换券，白石从小筐子里抓了一大把游戏币继续往机器里塞。 完全是一副符合刻板印象里的赌徒模样。 依旧是他自已的节奏，依旧是违反正态分布的掉落规律。 这家伙跟开了外挂的似的，每隔两、三个币就能玩出一次老虎机抽奖。 机器里时不时的会零星出几张兑换券，谭乐索性也不去捡了，擎等着白石玩的没币了一起收拾。 一个一千二百个游戏币的币塔一点点的向前移动着。 机器里很快又摞起了一座新的币塔，比前面的这个矮了不少，约莫有三、四百个币的样子。 只是毕竟币塔比较矮，推币机刚推了一下便变了形。 白石这次花了五十多个币才打出【7 7 7】，屏幕上很快弹出【jp 2】的奖励数额，八百游戏币。 眼前的币塔这次被往前推了不止两三厘米。 机器里的兑换券很快被吐完，白石喊了工作人员过来续纸，待人家忙完，白石推着谭乐的凳子就把他移到了推币机的前面。 “乐乐，剩下的你来吧。”白石将筐子也放进了他的怀里，软着声撒娇，“我手酸了。” 第223章 这话说的。 刚刚玩射击游戏的时候他举着枪能打二十几分钟都不喊累，这会儿才塞了点硬币就喊手酸？！ 谭乐坐定，学着他的节奏往机器里塞游戏币，冷静的像是一个无情的豌豆射手。 白石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抱着他的胳膊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时不时还应付事儿似的喊个“加油”。 这有什么可加油的。 谭乐尬笑着狂塞游戏币，筐子里的钢镚们眼瞅着就见了底，他不免觉得有些愧疚。 正准备跟白石商量让他继续玩，哪知白石的两个臭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环到了他的腰上，这会儿正准备往他衣摆里伸。 得寸进尺！ 谭乐两下揪出他的臭手，一个爪子上拍了一巴掌，正想着训他两句，就见白石一个伸手就托起了他的下巴。 一个又准又快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白石从筐里拿出了一枚游戏币递给了谭乐，嬉皮笑脸地跟他说，“再投一个，要是还不中奖就换我。” 谭乐白了他一眼。 屏幕上距离下次抽奖还剩下三个combo，用不着蹲守节奏，谭乐随手把游戏币戳进机器。 动画结束。 【7 7 7】！！！ 第215章 拍立得 2300个游戏币奖励。 机器被硬币的掉落声敲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数不清的游戏币顺着出币口疯狂下落。 五十多厘米的币塔终于被推倒。 硬币多到甚至卡住了出币口。 兑换票更是多到摞成了一座小山。 机器吐纸吐到崩溃，谭乐最后也不整理了，从地上把票子一搂全抱在了怀里，高兴的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白石嘴角上扬，骄傲的捧着另一大堆兑换票，还不停的撞着谭乐的肩问他，“怎么样，你老公厉害吧。” 谭乐疯狂点头，眼睛盯着数票机上疯狂跳动的数字，瞅着现在已经数到了两万多张票，地上还有一大半没有数进去，更是高兴的直拍白石后背。 力气大的，四舍五入约等于从后背来了个心肺复苏。 白石咽下差点从喉管里飙出的一口老血，“轻点儿，别给我拍死了。” “这么多都够换一个乐高的魔法城堡了。”谭乐指着礼品柜第二排的一个礼物，“这个看起来也挺不错的。” “要换就换最好的。”白石扫了一眼数票机上的数字，机器上已经数到四万了，距离数完也不剩多少了，估摸着总共应该是有四万五左右。 “那…咱们继续推币塔么？”谭乐抖了抖小筐子里的游戏币，“这么多应该也不够推了，而且我看两个机器的币塔位置也不大好…” “不玩那个了。”白石指着电玩城里的其他机器，“不如试试其他的，反正今天肯定能让你换到最好的那个。” 话说的笃定，只是随便看看也知道其他的游戏肯定吐不了这么多兑换票，打机器飞蛾的那台机的出票已经算是效率最高的了，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下去。 怕是今天商场打烊了也凑不够十五万票。 “不要老想着结果，享受过程。”白石推着家里的财迷就往投篮机走，“反正我今天肯定能让你换上最好的。” 在电玩城里把所有游戏机几乎玩了个遍，玩到最后谭乐连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也不过是多了两万多票，距离目标的十五万票还差四万多。 谭乐不死心的想着再去充点钱玩玩推币机，怎么着也得把小孩的豪言壮语给实现了，换他个泰坦尼克号回家，哪知臭小孩居然找到了自已的储票卡… 一个有七十三万兑换票储值的vlp会员卡… 臭小孩要早把小金库亮出来，他刚刚玩跳舞机的时候就不那么卖力了！ 扭得跟要犯病了一样才得到了一个【b】的评分不说，最后也不过是二百币，白石还在一边喊着加油，说什么“跳的分数高了才能凑齐十五万”。 最终，两个人把展示柜里的玩具换了个遍，最后柜子都快换空了，某个人的小金库还剩下五万多。 白石戴着墨镜叼着一根苹果味的棒棒糖，手里提留着几大箱礼品，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街溜子。 谭乐抱着两个比自已小不了多少的玩偶跟在他右后方，笑得嘴角都要到耳根后面去。 把东西放回车里，两个人又去了第一次约会去过的意大利餐厅。 白石随便的点了几道菜，见谭乐还摆弄着新换来的拍立得，不免笑他，“有了新欢就不管我喽。” 谭乐按照说明书将拍立得组装好，连对焦都没对明白便对着白石拍了张照片。 刺眼的闪光灯过后，谭乐兴冲冲地等待着机器吐出照片，刚拿到照片就开始一阵狂甩。 几秒后，一张纯黑的照片出现在餐桌上… 谭乐陷入了沉思。 “你没拆镜头盖。”白石接过相机，把镜头盖拆开，调了两下又递了回去，“这个不是撕拉片，也用不着甩了，只需要慢慢等一会儿，自然就会显影。” 谭乐接过相机，却明显没了刚刚的那股兴奋劲儿，他从盒子里把说明书拿出来仔细的看了又看，这才对着白石开始拍照。 对焦，定格。 新的一张照片很快出炉。 正等着照片里的画面显影，就听身后有人唤道，“是白医生么？” 第224章 谭乐随着声音回头，看向说话的男人。 “我是。”白石盯着那人，一时竟想不起这人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身上穿着合体的西装，西服外套的扣子敞开，搭配的那个领带夹都镶嵌着钻石，一身行头无一例外的透露着一股矜贵的气质。 “我是齐思贤，仁心医院心脏外科的医生。”男人说着便冲着白石伸手，握手的意图明显。 白石蹙眉，“心外科？” “我过几天才会办理入职手续，现在还没有正式报到。”齐思贤收回了手，随意的插在西装口袋里。 “你…”白石寻找着恰当的话语，“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我们见过面的。”齐思贤手上比划着，“半个月前，你在餐厅抢救了一个cardiac failure的患者，你用的是我的手术刀。”（心脏麻痹） 白石眉毛挑起，脑海里浮现出那天的画面。 他那天跑去抢救的时候，齐思贤从头到尾一直都在患者的身边，可却一点想要帮忙抢救的意思也没有。 心脏外科的医生，对于心脏麻痹患者的抢救手法更加熟悉，却在第一时间选择了袖手旁观。 不仅不上前帮忙，甚至连帮着服务员疏散一下围观群众的举动都没有。 工具还带的那么全，连气切的硅胶软管都有… “我行医资格证还在办理着，想着就算是去了帮不上忙。”齐思贤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更何况你和你的朋友去的非常及时，也用不到我去帮忙。” “是嘛。”白石嘴角噙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本来以为你和其他几个医生一样都是北山医院的，没想你竟在仁心。我查了你的资料，科研能力不弱，最近是不是也要评副高了，是因为在仁心副高更容易…” 齐思贤还在说着，白石脸上的不悦越来越甚，“现在是私人时间，工作上的事情我想先放一放，另外…” “我们也不是一个科的，相信今后工作上的交集不会太多，没必要这么客套。” 第216章 孤儿病 谭乐从没玩过乐高积木。 从电玩城搬回家的这一堆，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世界真正触碰这种积木玩具。 光是一个小小的拆件器就让他研究了半天，时不时的就跟白石感慨设计巧妙。 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拼装了个小卡车，拼到转速器和液压杆的时候谭乐兴奋的眼睛都瞪圆了。 最后要不是白石怕他颈椎病复发，规定了他每天游戏的时间，谭乐能把平时在公司里加班的劲头全给用上。 春节过完没多久，公司里的业务就陆续开始恢复。 谭乐趁着业务还不多的时候又回了一趟县城，把周建的案子给做了收尾。 白石也在年十八那天正式复工。 原本计划要大操大办的第一个情人节就在两个加班狗的忙碌下彻底告吹。 节可以不过礼物倒是照旧送了。 白石送给谭乐的礼物是一辆沃尔沃的xc60，首付十七万多，尾款的二十三万谭乐无论如何都要自已付。 送给白石的礼物是白石硬要来的，一个价值五千的超市购物卡。 礼物要完就被白石又塞回了谭乐的口袋，还美其名曰，“拿去买零食把自已喂的胖一点就算是礼物了。” 生活变得平淡了起来。 公司新招了几个员工，技术上有谭乐把着关，实力都还不错。 不再需要像之前一样拼死写代码，只需要对整个项目的全局进行把控，谭乐的工作变得清闲了不少。 不过平时为了多接项目，难免要和赵远一起出去应酬，公司开业的第五十三天，赵远当时投资的房租和设备钱通通回本。 “你看，我就说跟我干你能提前退休。”赵远把签好的合同推到谭乐的面前让他过目，“怎么样，是不是一年赚个一、二百万不成问题？” 的确不成什么问题。 但离月薪三百万还是有些距离。 姐姐最近在镇上过的也不错，前一阵子在工作的超市附近找了个间独家小院，院子比不上村里的那间房子那么大，可也能有地方种种菜，养养鸡，算得上是惬意。 洪玉也离开了村子，跟着姐姐一起住在镇上，少了村里的流言蜚语，最近忙着给院子里的小菜地翻地播种，忙的根本没时间想自家孩子的烂摊子。 一切都在向好。 白石评副高的申请也已经提交了，现在就等着评审结果出来。 今天刚一到医院上班，周文用就满面愁容的来敲了他的办公室门。 “我家亲戚…就是之前你主刀做胶质母细胞瘤的那个…”周文用叹了口气，把手机上的几张mrl 片子调出来，放到了白石的桌子递给他上，“他的胶质母细胞瘤复发了。” 胶质母细胞瘤复发不是什么稀罕事，这种瘤子一直以高复发、低治愈率而著称。 药物很难控制其发展，手术也只是在药物实在没了作用时的一个无奈选择。 无法被全部切除，也无法被彻底治愈。 治疗也不过是延缓死亡罢了。 所以大多数患胶质母细胞瘤的患者会在几次手术之后选择放弃治疗，一方面是因为无论手术还是药物，治疗时的花费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虽说部分花费可以用医保报销。 但效果好的进口药、手术前的检查费用，这些都是需要自费的项目。 第225章 随随便便一次住院，即便各种项目一省再省，自费项目少说就得一、两万，一般家庭根本承受不起。 一个无法彻底治愈的疾病，只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复发后变得愈加严重。 为了防止复发，神经外科医生的操作也是难上加难，切的太多可能会损伤脑组织，可能会导致患者出院后出现各种各样的症状，像是普通的失明、失语到全身瘫痪大小便失禁… 切的太少，复发几率大，对于患者也是苦难。 白石就见过一个患者，从最早发作时的右侧视力减弱到最后的瘫痪在床只靠着仪器维持，中间也不过就是两三年的光景。 许多患者选择放弃治疗，也只是为了能在死亡之前给自已留下“最后的体面”。 mrl 片子里，曾经被切除掉的肿瘤卷土重来，这次发病的位置比上次更加凶险，整个海马区几乎都被薄薄的一层胶质瘤覆盖，看情况患者应该已经出现了外在症状。 “他一直都在市里做复查，半个月一次，一直以来也没见有新的瘤子出现。过年的那几天说是去市里不方便就耽误了一个月没去复查，前几天突然开始情绪失控还给自已断了药…” “也亏是他老婆发现及时，强拉着去医院做了检查。我看目前病情虽然有发展，但暂时还达不到手术指标。” 白石查看着片子，不停的把一些细节的位置放大仔细端详，终于给了自已的判断，“按这个发展的速度，不出一个月可能就需要安排手术了。” “你老师那边有没有…”周文用硬着头皮问他，“能帮我联系联系么？” “联系不是什么问题。”白石把片子转发到自已的电脑里，“如果是做手术，他也不可能有更好的方案，他年纪大了，真做这种精准的显微手术技术说不定还比不上咱们主任。” “如果考虑药物治疗，这种孤儿病的药物研发费用你也是知道的，没个千八百万根本下不来。” 的确，对于罕见病的治疗药物需要单人单药，而一个药物的研发，按最少的来说也需要上千万的科研经费，以及顶尖的科研团队。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堆叠出来的东西。 更不用说研发周期这些东西。 大的医药公司对于特殊疾病药物的研发看不上，因为费用高昂、患者稀少。 所以大多这类疾病会被称之为孤儿病。 周文用唉声叹气，“我当然知道，只是人总归是有侥幸心理，万一呢…” 白石跟着他叹了口气，在电脑上继续看着片子。 “我去老师那里问问…看回话，如果可以，尽快安排住院观察吧。” 第217章 如火如荼 白石的老师岳嵩林已经快八十岁了。 老爷子从医五、六十年，收过的学生却并不多，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十几个人。 十年前退休后，又被北山医院返聘回去干了几年，最后实在不堪医院里的派系斗争，以身体不适为由辞职出国养老。 自从放下手术刀不再熬夜加班做手术，每天除了陪着老伴儿喝喝下午茶侍弄侍弄院子里的白菜苋菜茼蒿菜，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所以在接到白石电话的时候，老爷子想也没想就给他撅回去了。 胶质母细胞瘤的手术，他带的那堆学生哪个不能做，用得着他大老远的专门回国给做一台二级手术？ 光听听就觉得离大谱。 随手给白石推荐了几个有相关研究的研究所，老爷子回到自家的小花园里继续给小白菜浇水施肥。 对于这个结果白石倒是不意外，至于老师推荐的几个研究所… 他上网查了几个研究所最新的论文期刊，相关研究几乎还都停滞在几年前，可见近期的药物研究并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跟研究所电话联系了一下，不多时便出了结果。 指望着药物治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唯一能上的手段还是手术切除… 这对于患者家属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白石看着电脑显示器上的mrl片子，再度陷入沉思。 如果… 如果使用病毒的手段对胶质母细胞瘤进行清除效果会怎么样？ 或是像是某些侵占类的疾病，使用艾滋病的脱帽疗法会不会好一些？ 再或是用去了细胞核的癌症细胞呢？ … 奇怪的想法层出不穷，白石将粗略看过的论文又重捋了一遍，这才惊觉，刚刚的不少想法其实已经有不少研究所已经做过相关实验，只是目前效果都不达预期。 所有想法又重新陷入了死胡同，白石颓废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显示器渐渐黑掉，只在屏幕上留下他的倒影… * 谭乐最近的应酬变得多了起来。 按赵远的说法，这一切还都要归功于姜炳志。 在他的和他老婆的奋力作死下，原先公司里的所有老客户跑掉了70%不止，剩余的那30%则是彻底没了合作意图早早的换了新的合作对象。 从这个周的周一到周五，谭乐的应酬就没有停下来过。 整个a市大大小小的酒楼茶楼餐厅咖啡店，几乎都变成了赵远的谈判备选地。 两个人配合默契，经常是唱着双簧就能把单给签下来。 就拿今天的这个项目来说，一个网红美妆博主投资的测评app，原本对于整个应用的报价只是十万多一点。 第226章 在谭乐不遗余力的推荐了更加符合他们需求的功能设计、后台服务后，对方生生追加了二十多个功能，最后整个项目报价升级为二十五万，连工期都延长了两周多。 事情谈的顺利，事后总是免不了要喝酒应酬。 赵远偷偷的从兜里抠了两粒“解酒药”塞进谭乐的手里，还不忘嘱咐他，“喝酒前就吃，这样胃里能好受一些。” 想起小孩对他的“约法三章”，谭乐连一秒都不敢耽搁，干吞着便将解酒药给咽了下去，临下车的时候又喝了不少红茶，生怕回家的时候醉醺醺的小孩会生气。 美妆博主选的应酬地点也是谭乐始料未及的。 一间a市出了名的gay吧。 gay吧里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他们穿过人群，好不容易才挤进vlp包间，刚一坐下就听博主冲着服务员喊着，“去我的存酒里开一瓶苏格兰威土忌、一瓶野格、再来两打黑啤。” 洋酒啤酒混着喝… 今天怕是别想着能正常从酒吧里走出去。 赵远看了谭乐一眼，又从口袋里抠了一粒解酒药递了过去。 酒水很快被送了过来，连带着还有三个身上穿着不知是几条黑绷带还是件儿衣服的肌肉男模… 谭乐眉毛不受控制的挑了一下，刚想拒绝就听美妆博主已经开始安排上了。 “allen去负责赵哥，ryan去负责谭哥。”说着自已随手拉了一把离自已最近的一个男模抱进了怀里，“我当然还是喜欢我家wesley。” 谭乐僵直着脊背看着一个带着点异域风情的男模冲着自已的方向走了过来，身上呼呼的往外冒冷汗，脑子里全是唐僧面对女儿国国王时的模样… 再看赵远也是差不多的反应，满脸写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看”外加上“非礼”… “别那么拘束，都是自已人。” 博主指挥着怀里的wesley开了威土忌给他们面前的杯子里倒酒，还没等谭乐反应过来，他身边的ryan便举起了杯子递了过来… 谭乐想接。 哪知道ryan手里的杯子转了个方向，竟自已喝了一口，撅着嘴就往自已的嘴边儿靠… 谭乐脑子里的脏话奔涌，这鬼地方到底是gay吧还是盘丝洞！ 出来应酬现在还得出卖色相？！ 要早知道应酬还得应付这个，当初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找个地方上班去。 拧着眉毛看了眼博主，那边两个人已经亲的如火如荼的… ryan眨巴着眼睛，深邃的眸子里尽是迷茫，嘴里含着的威土忌也不知是该咽下还是该继续走流程，他呆楞的看着谭乐，双手始终的冲着谭乐的方向伸着。 “我有男朋友，我很爱他。”谭乐解释着，感觉面前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谢谢你帮我喝酒。” ryan咽下口中的威土忌，伸手拿过酒瓶又给谭乐倒了一杯，冲着他的方向递了递小声说了句“抱歉”。 “没什么需要抱歉的。”谭乐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都是为了工作而已。” 第218章 男妖精 赵远毕竟是在商场上打拼了十多年的老狐狸，不知他用了什么招数，不多时竟把allen给灌醉了。 陪酒的男公关被灌醉不代表自已就能逃酒成功。 赵远连着被甲方灌了三瓶啤酒两杯野格后，已经开始和人称兄道弟，表演他的传统艺能——项目大减价。 也多亏了来之前就已经和对方签了合同，这会儿赵远减价喊的再凶也只是拿未来的项目喊一喊而已。 两个人聊的火热的，大有今天能再谈成下一单的架势。 大脑被酒精麻痹，谭乐这会儿明显脑子有些跟不上，可能是因为空腹喝酒，又是连着吃了三粒解酒药的缘故，这会儿胃里也难受得厉害，后背的冷汗一刻也没停过。 寻了个借口从包间里出来，谭乐跌跌撞撞的想找个洗手间去催吐，哪知刚出了包间便迷了路。 酒吧的光线时而朦胧晦暗，时而光怪陆离。 他站在包间门口茫然无措地看着这个色彩斑斓形态奇特的世界，仿佛连脚下的路面都变得像是棉花般松软了起来。 ryan小跑着跟了出来，半搀着他七拐八绕走了半天才算是到了盥洗室。 谭乐一进盥洗室便将胃里的那些酒给吐了个干净，他随意的拽了拽衬衫的领口，将领带又扯的松懈了一些，无力瘫坐在瓷砖地上喘着粗气。 从口袋里翻出一直震动着的手机，谭乐用力的清了几下嗓子，终于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哑这才接了电话。 “你在哪？” 白石的声音平静的听不出情绪，谭乐莫名的心慌，想要开口却连一个字也挤不出来，能说出口的只有“…在外面。” “外面哪里。” 谭乐认真的回他，“酒吧。” “酒吧么？”白石的话里明显有了怒意，“都有谁？” “赵远，和甲方。” “还有呢？” “三个公关。” “你跟那三个男妖精都干什么了？”白石说起话来酸里酸气的，握住手机的手却紧张的满是汗水，“该不会是搂搂抱抱亲亲呢吧。” “没有。”谭乐解释完又看了一眼身旁的ryan，有些不自在地说着，“我一直是一个人坐着的。” “是么？”白石拉着长长的尾音，明显不相信。 第227章 手机里还有着刚刚齐思贤那个混蛋发来的照片，虽说他心里明白一准是拍摄角度问题，但... 无论怎么看，似乎谭乐离那个穿着一身丝带的男妖精有点太近了。 谭乐认真解释，“我真的只是谈公事，我也不知道甲方为什么会选这么个地方谈...你放心...我一定尽早回家...” “你给我发位置，我现在就去接你。”白石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紧张的等待着谭乐发位置信息。 一分多钟后，定位终于发了过来，白石松了口气，抓了玄关的风衣便出了门。 回了包间，谭乐跟甲方认真解释了半天，最终以“明早我们项目就开始正式启动了，回去太晚会影响项目进程”的理由才算是成功脱身。 一直嚷嚷着和甲方好弟弟不醉不归的赵远死命的拉着他的衣角，一副谭总救救我，哥们儿也怕折这儿的贪生怕死模样。 两个人一番推诿，最终赵远以“虽然我不是个程序员，不会写代码一点技术也不懂，但这个破公司没了我就没人能主持大局”为借口脱了身。 刚一从包间里出来，谭乐就听见赵远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模样别提有多怂。 “快帮我闻闻身上有没有沾上他们的香水味儿，你彭哥最烦我来这种地方应酬...” 赵远一边说一边点了根烟在身上熏着，一点也没了刚刚在包间里的淡定自若。 两个醉鬼搀扶着走到了门口，刚站定就见白石开着他的那辆摩天灰色的小宝马已经等在了正门口。 见赵远一直跟着，白石耷拉了一路的脸终于有了笑模样，笑意不达眼底，看的谭乐后脊梁一阵阵的冒着冷汗... 赵远干笑着打开车子的后座门，刚想给自已狡辩两句，就看见后座靠窗位置坐着的彭毅。 那还真是... 什么狡辩都说不出来。 两个酒鬼安静的坐在车里抠手指头，另外两个明显愠怒的一言不发。 车里的氛围诡异到了极点。 赵远壮着胆子刚想解释，嗓子里刚冒了个音就听彭毅问他，“gay吧好玩么？” 这话问的。 且不说他是去正经谈生意的，就算真是去玩儿，好玩他也不敢承认啊！ 赵远疯狂摇头，顺势把头扎进彭毅的怀里，控诉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塌糊涂、乌烟瘴气。” “看样子玩的挺高兴的。” 赵远：=( ) 赵远：我是不是抨击的力度不够？ 以中控台为中轴线，车辆左边压迫感十足，右边两个人勾着头恨不得随时都能去车底透透气。 直到车子开到了赵远家的楼下，彭毅和赵远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谭乐身上的冷汗都没散掉。 “gay吧好玩么？”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 谭乐如芒刺背，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大脑里快速弹过几千条弹幕... “一点意思都没有。” 真诚！真诚总是对的！ “哦，是嘛。”白石打着方向把车开进辅路，继续一言不发。 脑子转了半天才忽的反应过来。 他接电话那会儿明明没说公关的性别！ 小孩却第一时间就说是男妖精。 不会是... 早就知道了些什么了吧。 脑门上的汗顺着脸颊滑落，“我也是到了地方才知道是gay吧的。” 谭乐解释着。 “开始我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应酬。” 谭乐舌头打结。 “这甲方在gay吧里有股份，平时商务招待都是在这。” 谭乐结结巴巴的。 “他点的男公关我连看都没敢多看一眼，真的！” 谭乐义正言辞。 “哦。”白石终于舍得理他，将车子转进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不着急，马上就到家了，今天晚上，你可以好好的，跟我解释个清楚。” 一堆莫名其妙的重音把谭乐听的清醒的不行。 车一停好，谭乐根本不敢有一秒钟的犹豫，颠颠儿就从车上下来，梗着脖子就去按电梯按钮。 死就死吧... 眼一闭，一晚上很快就会熬过去的！ 第219章 失眠 一进家门，谭乐连头都不敢回。 白石跟在后面将钥匙丢进鞋柜的小瓷碗里，叮当的脆响吓得谭乐浑身都跟着颤了一下。 一切都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模样… 白石拍了拍身侧的沙发，示意一直在不远处罚站的谭乐坐下。 见他只坐了整张沙发1/4的位置，白石皱了皱眉毛幽幽开口，语气里满是哀怨，“为了工作，你出去应酬什么的总是难免。” 谭乐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轻轻点了点。 “你也是为了公司好能多赚点钱，才会去那种地方。”白石一副识得大体善解人意的模样继续说着，“你不是自已想去的，对吧。” 谭乐点头，只觉得白石这会连轻微的喘息都让他毛骨悚然。 “只是…”白石叹气拨弄着手机，把一张照片展示给谭乐看，“你也知道的，我就算是再大度，看见这些也是会生气的…” 照片里，男公关正倾身给谭乐倒酒，虽说因为灯光昏暗再加上是手机拍摄的缘故看不大清楚脸上的表情，但这么看来总归是有些暧昧… 更何况男公关身上那几条丝带一样欲盖弥彰令人脸红心跳的衣服… 第228章 谭乐两个手摆的都能看见虚影，他慌忙解释，“我真的一点儿都没乱来，你不信去问赵远。” “赵远可是和你一起去的gay吧，我就算是问他…”白石把手机锁屏扣到茶几上，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也会帮你打掩护。毕竟这种事情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打掩护也是常态。” “更何况回来的时候你也看见了，彭哥也生着气呢…” “我要是现在打电话去问，你觉得他说出来的话又有多少是真话？” 谭乐哑口无言，眼睛通红的盯着手机上的照片… 白石不再说什么，拿了手机靠回沙发拨弄着手机上的照片，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的叹气。 谭乐脑子里乱哄哄的，鼻间酸意上涌… 许久，他噌的从沙发上站起身伸出手指就开始发誓，“如果骗你，就让我不得好死。” “呸呸呸。”白石起身对着他后脑勺拍了一掌，皱着眉拉他的手就开始敲桌子，“谁让你发这种重誓了，给我呸出去。” 谭乐木讷的跟着呸了一声，搂住了白石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颤抖，“…我真的很注意分寸，我真的…真的…没有。” “我就是逗逗你，你跟我解释清楚就行。”白石咬着嘴唇心里尽是酸涩，“你别发这种誓，我一直都信你的。” 谭乐低声的“嗯”了一声，脑袋埋在白石的怀里拱着。 他不知道的是，扣在茶几上的手机里还留着另外几张照片。 男公关喂酒时的照片… 谭乐和甲方敬酒时男公关轻拍着他后背的照片… 男公关搀扶着他去卫生间时的照片… … 照片张张暧昧，每一张背后似乎都有着说不完的故事。 所以，当齐思贤给白石发了这组照片的时候，白石是真的怕了。 齐思贤卖着关子不肯说照片具体拍摄的地点，再加上谭乐和赵远那会儿都不接电话… 他急了…怕了… 愣是找人要了彭毅律所的电话，想着无论联系上谁，能找到人也是好的… 哪知连彭毅也是一筹莫展，直到最终谭乐打来了电话，他才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只是人毕竟是在gay吧，还明显是有男公关做陪，即便是接了电话又能怎样？ 连一向淡定稳重的彭毅都提前结束了和委托人的会议，说要一起去接人。 他明白谭乐对他的感情，也知道他的为人… 在那种环境，无论发生点什么事情都会让人心里不舒服。 自已心尖尖儿上一直喜欢的人，总归希望他是一直属于自已的，哪怕在感情上有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的迟疑，都会是日后无法抹灭的瑕玷。 在感情里他也会畏首畏尾、患得患失、瞻前顾后… 他不想活的憋屈，只想问个明白，哪知竟会逼的谭乐发了毒誓… * 谭乐在厕所里磨叽了快一个小时，最后在白石的不断催促下，才从浴室里出来。 他身上的皮肤被热水冲刷得滚烫，却依旧觉得能闻见从毛孔里渗出烟酒的味道。 忐忑不安的坐在沙发上，白石拿着吹风筒帮他吹着头发，谭乐始终不大敢抬头去看白石的眼睛，总觉得是自已做错了事情。 或许是因为在医院里一直加班，已经五十多个小时高度戒备的缘故，白石并没折腾他。 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道了句晚安，把脸埋进他的肩窝便沉沉睡了去。 谭乐却失眠了。 他盯着卧室天花板上皎洁的光影，一时竟失了神。 他数着自已心跳的节奏，清醒到甚至可以在脑子里计划着项目的具体实施方案。 身旁是白石沉睡的侧颜，呼吸绵长，温热的气息时不时喷洒在他的耳畔，带着丝丝缕缕的痒意。 像是在做梦一样，他感觉自已的浑身轻飘飘的，整个灵魂都飘到了半空中。 他闭上眼睛，却能感觉到自已可以看见客厅里地毯的花纹…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沙发上时的影子… 甚至还能看得清楚笼罩在月光里的那些多肉植物的模样… 谭乐眨了几次眼睛，才把脑子里混乱的思绪驱赶了出去，他低头闻着白石身上与自已一样的花草清香，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了困意… 第220章 教你几句 床畔空荡荡的，属于白石的温度早已消失，谭乐一秒便彻底清醒过来。 他跑进客厅，直到听见厨房里的微弱的响声才站定放松下来。 “你怎么醒了？”白石一手拿着资料，一手端着一杯冰美式从厨房出来，见谭乐站在客厅里满是疑惑，“是被我手机的声音吵醒了么？” 谭乐哂笑，“没有…就是醒了看你没在…” “我还能跑哪去？”白石歪着头冲他眨了眨眼笑着反问。 “我以为你…” 谭乐冲着他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便听白石“啧”了一声，“怎么没穿鞋？” “着急忘记了…”谭乐低头看了一眼，蹦蹦哒哒的跑回卧室蹬上鞋子，又噌蹭蹭的跑回了客厅。 “你要是酒还没醒就再睡一会儿，我还没做早餐呢。”白石扬了扬手里的一沓资料，“等我给这些东西看完也得补个回笼觉去。” 谭乐走到岛台旁边，凑着看了一眼资料，嘟囔着问他，“glioblastoma是什么意思？” 第229章 “胶质母细胞瘤。”白石抿了一口冰咖啡，手指随意的敲了敲论文里的一行字，“有个患者确诊了这个病，已经接受过一次手术了，术后不到半年又复发了…” “很棘手么？”谭乐拧紧眉毛，在众多专业词汇里寻找着看得懂的句子问他。 “手术来说算不上棘手。”白石苦笑，“不过就是手术、药物治疗、再手术、再药物治疗的循环罢了。” “治不好么？”谭乐反问。 “嗯。”白石点了点头，“这种病中位生存期能达到37.2个月，超过10年的存活几率只有1%，有些运气不好的，从发现患病到最后离世甚至都不超过半个月。”（中位生存期：患病后平均生存时长） 谭乐眉毛拧成了一大团，歪头看着论文摘要里的内容。 “我周二要去s市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关于胶质母细胞瘤的，这几天突击看了好多论文眼睛疼。” “要不你给我念，省得我看了。”白石推着他坐到了椅子上，把论文一股脑地全塞进了谭乐的手里。 谭乐拿着论文清了清嗓子，异常认真的念了起来。 他的发音很标准。 不是昂扬顿挫的英音、更不是放松柔顺的美音。 更像是根据音标纠正过每一个读音得出的结果。 如果说十几年前谭乐的英文发音像是鬼子、毛子和棒子联手教出来的结果，现如今的发音即便是专业的口语老师来了，也顶多能说他一句“太过精准不够松弛”。 谭乐刚念完摘要，白石便忍不住打断他，“你是报口语班了么？” 谭乐看了看论文里的内容问他，“是不是哪个词我读的不准你没听懂？里面好多专业词汇我不知道意思，只能大概发个音…要不…要不还是你自已看吧…” “挺标准的。”白石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平时看剧看电影不觉得，没想我家乐乐现在这么厉害，小英语溜的都能去做口译了。” 谭乐扣着论文的边角，害羞的说，“我要是有你一半厉害就好了。” “什么时候偷偷练的？大学？还是上班的时候？”白石趁机啄了他的脸颊一下。 谭乐盯着他没有说话。 有时候想念一个人，需要用很多方法去排解那种孤单。 于他来说，大抵就是做两个人曾经做过的事，听过的歌。 跟着磁带一遍又一遍的练着发音，只为了能离他更近一点。 即便只是臆想中的靠近，也好过漫漫无尽的思念。 见他神情严肃，白石温声低喃，“你总是这样，一问起你过去的事情就不说话，难不成是你大学的时候喜欢上哪个漂亮外教小姐姐…” “没有。”谭乐结结巴巴的，“我每次想你的时候…就会练练…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可能就好了吧…” “我还自学了点别的语言…不过都只会一点皮毛…” 白石眉毛挑的几乎要起飞，两个眼睛圆溜溜的，“tы mehr лю6nшь？”（俄语，你爱不爱我） 谭乐看了他一眼，吸了口气郑重回他，“rte6rлю6лю。”（我爱你） “本当に？”（日语：真的么） "共通する意味！"（非常确定。） “combien tu m'aimes”（法语：爱我有多深？） “知识盲区了。”谭乐尴尬的挠了挠头，“法语我只会问好和再见，都说了我没你厉害的。” “快快快，回床上我教你几句。” * 终于在白石软磨硬泡谆谆教导谭乐学会了法语的“我爱你”、“慢一点”、“太快了”、“我错了”、“继续”以及… “救大命”。 后面某人还本着认真负责的教学原则，还做了“加深记忆”和“考核教学质量”。 谭乐被他折腾到最后，甭说小舌音了，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白石的嘴角比ak的枪头都难压，说起话来依旧振振有词，一切都是为了能够促进睡眠质量和保持身心健康。 贤者模式开启的那叫一个利索，仿佛白日宣淫的小家伙另有其人似的。 待谭乐想着还有未竟的工作，去办公的时候才叫真真做了难。 坐什么坐？ 根本不敢坐。 某人见他实在下不了床，体贴的帮他搞了个床上电脑桌。 摆好小桌板了还不忘问他，“我是不是比那个穿丝带儿的男模靠谱多了？” 那酸味大的。 谭乐闻着都想吃顿饺子。 生怕谭乐记不住他的身材，白石还大大方方的掀开自已的衣摆显摆着腹肌，“看，肌肉紧实，皮肤光滑，白皙细腻，手感…快仔细摸摸，手感好不好？” 谭乐把脑袋埋进被窝里，根本不想理他个疯子… 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响起，谭乐闭着眼睛在枕头底下摸出电话，见来电人的名字嗖的皱紧了眉毛。 【来电人：程果】 第221章 叙叙旧 谭乐扫了一眼来电，按下挂断键。 很快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程果：公事。】 谭乐拨了回去，刚一接通就听程果冷嘲热讽。 “你之前帮我家老贾做的程序报了错，现在程序无法运行。严重耽误了我们工程进度，我已经把错误代码发到你的邮箱了。” 官话说的那叫一个冠冕堂皇。 第230章 可谭乐一点也听不出她这话里话外说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初狼人杀游戏的代码是他负责的不错，但现在他都从前公司出来三个多月了，就算是真的需要售后，也得去找姜柄志的公司售后。 哪轮得到他一个被赶出来的人。 就算是热心过度想要帮忙，他现在也没有后台权限，只能等姜柄志或是贾景博那边跟他分配了权限才能做修改。 鼠标点击着网页，谭乐很快看见邮箱里的错误代码截图。 谭乐认真的看了截图，几乎全是小错。 最严重的是数据冗余，最简单的是文件名大小写问题。 谭乐很确定这些问题在交付的时候并不存在。 况且就这类的小错误，甭说程果，即便是找学过几天编程的柳瑞熙来都算不上什么技术难题。 谭乐拧着眉毛看完，沉声道，“没有事情我先挂了。” “帮我们处理完报错可以谈新合作。”程果快速说着，见手机屏幕还亮着，这才放缓了语气。 “我家老贾说了，狼人杀项目运营的不错，最近手头有些闲钱，他有个新项目想要上线…” “具体合作的情况你和赵远说。”谭乐冷冰冰的回她，“项目上的事情都是赵远在管，我只负责技术上的事情。” “至于这个小报错…” 他顿了顿，“建议你直接去找姜柄志，据说他这个月一个案子也没接到，应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帮你处理好代码问题。” 程果那边有片刻的沉默，谭乐等了几秒，很快听见电话挂断的声音。 几秒以后，电话又打了过来。 谭乐捏了捏眉心按下挂断，没几秒又看见一条短信。 【程果：我怀孕了。】 谭乐：∑(Д) 谭乐：关我屁事！！ 谭乐：这要让小孩看见今天怕是得死床上了！！！ 火速删了短信回了个问号过去，刚把手机扣上，就见白石端着个木质小托盘进了卧室。 一个普通的三明治，一杯白石特制的巧克力牛奶。 手机短信又响了一声，谭乐心虚的扫了一眼手机，见白石没什么反应，这才悻悻的拿起手机翻看着短信。 【程果：我有事要见面说。】 这条消息左右看不出什么岔子，谭乐舒了口气，两个肩膀明显的缓了下来。 他回道，【我认为没有见面的必要。】 手机没了响动，白石漫不经心的问他，“公事？” 谭乐嗯了一声，低头捧着巧克力牛奶小口喝着。 脑子里怎么也想不明白程果说这些话的意思。 * 周二一大早谭乐开车送白石去了机场。 周一上班的时候，赵远忙着出去跑业务没在，今天他一见谭乐进了公司，立马揪着往办公室里走。 谭乐想要问他什么事，哪知赵远根本不回答，神神秘秘的推着他直到进屋才小声问他，“周五你回家怎么说的？” 谭乐耷拉着脸白了他一眼。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简直要命。 “如实交代。”谭乐叹了口气，“难不成你跟彭哥那儿添油加醋了？” “我有病啊。”赵远也耷拉着脸，“要不是我跟那拦着，老彭能把那小酒吧给举报喽。” “举报了也挺好的。”谭乐暗戳戳的吐了个槽。 “别瞎说，甲方还没给尾款呢，等他们钱到账了再说…”赵远低声嘀咕，“周末的时候程果跟你联系了没？” 谭乐看着赵远从嗓子眼里挤了个“嗯”，犹豫着问他，“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贾景博他们公司最近想新上个项目，做匿名聊天室，小花词儿一套一套的，说要促进陌生男女交友机会，让人在不看对方外在的情况下，仅凭灵魂达到人格上的共鸣。” “小屁放的螺旋带拐弯儿，我一听就知道这混蛋玩意儿是想做约炮软件。” 谭乐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的看了赵远一眼。 赵远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况且这活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知道程果是怎么想的，一直跟我说她和贾景博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随时可能就会跟咱们来谈项目。” “不过据说姜炳志这老登最近一直在针对咱们，人姜总处处往外放话，说无论咱们给多少的报价，都比咱们低一万块钱。” “玩价格战？”谭乐不甚在意。 这几年互联网公司多了去了，真要是各个都打价格战，就以现在的内卷程度，有不少公司都打着不要钱就能做项目的旗号，动不动就是权当交个朋友，大不了今后有机会再合作的也大有人在。 “他要是光玩玩价格战就好了。”赵远叹气，“我还不了解他，真是想搞起针对来，怕是专门高价请几个人黑咱们服务器他都干得出。” “这次只是试探着放了放话，要是他们那边再接不到像样的项目，怕是…” “怕什么怕，前怕狼后怕虎的，什么时候能成事？”谭乐随手给自已倒了杯茶抿着，语气淡定的把话题拉了回来，“程果都跟你说什么了？” 赵远瞥了他一眼，“能说什么？不就这些？不过她跟我还说了一嘴，说是等你闲了她想跟你见面叙叙旧。” 第222章 筹码 谭乐不记得自已为什么会跑来大厂。 第231章 把车子停在大厂楼下时，要不是恰好赵远打来了电话，他估计已经进了大厂的电梯。 “程果来公司说想见你。”赵远说的简单扼要，谭乐听的心惊肉跳。 那天没头没尾的短讯，谭乐实在不知程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坐在车里愣了一会，他开了导航驶离大厂去了新公司。 刚一进公司，就见柳瑞熙指了指会客室的位置，谭乐扫了一眼，见程果早就等在了里面。 与过去做同事时干练的打扮截然不同，她的头发烫成了精致的波浪卷，穿了修身的橙色长裙，外搭一件短款的黑色工装外套，看起来倒一点也不像是原先的【程果】，更像是出来街拍的女网红。 她低头扣着手机，见谭乐进了会客室也不过是抬手用桌面上的mlumlu包指了对面的一个位子示意他坐下。 谭乐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她的肚子，程果倒也没遮掩，见门关上了便开口说着，“月份小，现在还看不出来。” 谭乐随口问她，“找我有事？” “嗯。”程果点了点头，敛着眉眼小声说了句，“有点事情想让你帮忙。” 谭乐看了她一眼，起身推开了会客室的玻璃门。 程果哪料到他会有这么个举动，霎时变得慌乱了起来，她理了理一丝不苟的头发，伸手便把包从桌上拿了起来护在肚子前压低声音问他，“你开门干嘛？” “有些事情还是开着门说比较好。”谭乐看着一直在门口忙碌的赵远，问他，“要不你也进来聊聊？” 赵远连连摆手，转身就往自已办公室的方向走。 程果攥紧怀里的包，眼神变的锐利了起来，她深吸了几口气问他，“你想干嘛？” 谭乐坐回位子声音淡漠，“我希望，你不会是因为我想的那种原因来找我。” “不是。”程果快速否认，脸色变得惨白。 “既然不是…”谭乐拉长尾音，“那是贾景博公司里的事情么？” 程果装作整理头发的模样，不自然的点了点头，“…算…算是吧…” 她伸手将门关上了大半，只留下了一乍宽的缝隙，见谭乐没有反对，这才将玻璃门虚掩上继续说着，“他想做个线上聊天软件，匿名的那种。” “赵远说了。” “他把项目交给我负责了，也就是说…我能左右整个项目的所有需求…包括项目的金额，他也给了我成交价。”程果率先亮出了底牌，表达了合作的诚意。 哪知谭乐并不领情，始终思考着项目的可行性。 “我知道你过去接过差不多类型的私活，这个项目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程果顿了顿，“项目那边贾景博给了三十五万的预算，如果可以，我希望有…” “回扣？”谭乐问她。 程果抿了抿嘴唇，低声嗯了一声。 “多少个点？” “税前50%。”程果敛着呼吸，“正常一个这样的项目报价也不过就是个十万左右，我要求的不过分。” 谭乐笑了。 当年上大学的时候辅导员接项目分包给他的时候也没这么黑。 更何况开公司和当时上大学的时候又不一样。 公司考虑的问题可比一个苦逼大学生要考虑得多得多。 但凡比例少点，还能申报个公司营销支出，这一开口就是税前50%，四舍五入约等于项目白干。 “要不你去考虑一下姜炳志？”谭乐认真的给出建议。 程果干笑着没说话，手指轻轻摩挲着平坦的肚子，“他倒是想，但他给出的条件我不满意。” 话题僵持，程果一瞬不瞬的盯着会客室桌子上的一处脏污，嘴唇都咬的发白。 谭乐叹了口气，将玻璃门彻底关上。 “是贾景博的么？”谭乐扫了一眼程果的肚子，压低声音问着。 程果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他知道么？” “还不…但他一直说他想要…” 谭乐皱紧了眉头，舌头顶了顶牙齿，深吸了口气说着，“如果你和贾景博真的是互相喜欢，在一起了也无可厚非，毕竟都已经是这个岁数了，谈谈恋爱什么的都也正常…” 谭乐斟酌着词句，“可…据我所知，贾景博能把公司做到现在这个规模，大多是靠着他女朋友家里的帮扶…” 她的头发遮住了脸颊，看不清表情，“我都清楚。” “我对于很多事情，道德感可能并没有那么高。”谭乐缓缓说着，“未婚先孕、亦或者第三者插足，于我来说可能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对你有其他的看法。” “只是…” “真的有必要拿一个生命来做筹码么？” 第223章 酱在外 学术交流会上的热闹程度比白石想象的要精彩一些。 主办方花了大价钱请了国内外的所有相关专家，可以说是国内外近几年来最阔绰的手笔了。 交流会上主要以药物研究的手段为主，外科手术的治疗手段虽也有所提及，不过大多都还是传统手段，并没有太多的惊喜。 仁心医院也并非以神经外科著名，因此白石虽说对神经外科的疑难杂症相对上手，但受限于能接到的患者的缘故，很多相关疾病其实涉猎并不如业内的几个专科医院的医生。 虽说有收获，但对于他正接手的患者来说并无进展。 第232章 只是白石没想到在这次学术交流会的时候会遇见前同事——棠亦禾。 而她居然是以主办方的身份出席的。 离开医院以后，棠亦禾受限于家庭因素放弃了医生这个行业，却并没有放弃医学相关的工作。 这次交流会，她也是想找一个心仪的研究所进行深度合作。 对于这种资本力量直接干预医疗行业的行为。 白石深表敬仰。 这疾病虽不是罕见病，但就算是全世界的所有胶质瘤患者加一起也未必会比r国肺癌患者人数多。 全世界零零散散的对于此疾病有相关研究的研究所，总共有四十多家。 但这么多家研究所能在一起交流的机会又有多少？ 愿意组织这种交流会的机会又有多少？ 不过是靠着专业期刊上的论文进行沟通，偶尔业内即便是有个颁奖表彰，也不过是匆匆会面随意聊上一些，总归是没有面对面交流来的便利。 再者说来，很多数据虽在论文里会有一定的披露，但具体实践时的详细操作步骤，一些未被当作重点写入论文里的细微差距，没有资本力量介入学术交流会作为前提，谁会那么重视？ 有主办方的人作为后盾，某白姓医生可谓是大杀四方。 原本两天的交流会，在主办方的支持下一下变成了五天。 白石累并快乐着，毕竟连着和十几个研究所的业内大神见面一对一交流。 这待遇。 啧啧啧。 跟做梦一样。 他甚至觉得当初送芒果害得他一晚上连着做了n次抢救n台手术的霍总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一周收获颇丰，周六晚上再见到谭乐的时候，白石那张小嘴儿更是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 “你知道么？d国那边研究所居然已经用了我设想的艾滋病脱帽疗法作试验了，只不过现在刚刚投入实验，药物靶点引起生物的反应并不理想，具体还得等进一步的实验效果。” “m国那边也有一些新的研究成果，可以把实验鼠复发的时间拉长一些，如果按照正常的基于片段的先导化合物生成情况来说，患者的寿命最高可以延长4个多月。” “还有还有，r国有一个政客，患病后靠着他们的2期临床已经存活了13年，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谭乐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会趁着车少的时候侧头看一眼白石。 “那你的患者能用上这些治疗手段么？”谭乐忽地发问。 白石怔愣，抿着嘴唇摇了摇头，“这些治疗手段还都在试验阶段，真等到新药上市审批流程少说得七八年…” 眼看着小孩被自已一句话整的情绪低落，谭乐愧疚的不得了，笨嘴拙舌的想着安慰两句。 白石却比他预想中更快的缓了过来，“神经外科是医学中最年轻、最复杂而又发展最快的一门学科。” “从1879年，mac ewen在英国格拉斯哥第一次正式成功切除了左前颅凹扁平状脑膜瘤的手术，至今也不过就是一百余年的光景。” “在这个手术之后的第三十九年后，才发明出了造影术，四十八年后，才有了脑血管造影。” “科技总归是在进步的，虽说现在这病还是无药可救只能短期延缓，但今后总是用得上的。” 这话像是在回答谭乐，可更多的却是在安慰着白石自已。 周文用亲戚已经经历了放疗和化疗，胶质瘤的发展远比预想中快了很多。 最近连进口药都用上了，大多还都是医保报销外的项目，以现在的情况，他的家庭情况根本撑不了多久。 这次学术交流会并没有改变他的治疗方案，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一切不过是最后的维持… 至于后续的治疗是否要继续，白石甚至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患者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车里的气氛变得沉默，谭乐绞尽脑汁，“我前几天去吃麦当劳了。” 白石歪头看着谭乐，“嗯？” “我只点了一个汉堡，没想服务员还给我拿了一杯可乐。”谭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蜷缩又松开，额头都有些冒汗，“我就问服务员‘这是附的么’？。” 白石表情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谭乐，“你…这是在说笑话？” “嗯。”谭乐认真的点了点头继续说着，“服务员说，‘这是drink’。” 白石嘴角扯出一个很勉强的弧度干笑了一声。 谭乐扫了一眼左边后视镜，局促地说，“我前几天看到的，是不是不好笑…” 白石点了下头，旋即快速摇头鼓励着他，“你要不再讲一个试试。” “雪碧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忽然就死了，你猜猜是因为什么？”谭乐盯着前路，认真的又说了一个。 白石思索了几秒回他，“是不是没气儿了？” 谭乐艰难的点了下头，“对。算了我还是不讲了吧，真的没什么意思。” “不行。”白石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我好久没听冷笑话了，你再多讲几个，说不定哪个特别好笑呢。” 谭乐抿了抿嘴唇，把几年前的一个破笑话说了出来，“香菇走在路上，被橙子撞了一下。香菇说：你去死吧！然后橙子就死了。为什么？” “因为菌要橙死，橙不得不死。”白石慢悠悠地说着，“其实还有破解橙死方法呢。” 第233章 “嗯？” “橙子可以涂酱，因为酱在外，菌命有所不从。” 第224章 计划内 胶质母细胞瘤患者办理出院了。 白石和他说着各种各样的注意事项，从日常饮食、药物控制到生活里可能出现的情况。 他很平静，像是已经接受好了所有宿命带给他的不公。 他的女儿靠着墙壁站在角落里，像是漠不关心的模样，始终看着窗外的天空，似是云朵亦或者偶尔飞过窗外的喜鹊、鸽子都更具吸引力。 “你…你现在的情况，坐车回去会不大舒服，车上备氧气了么？”白石无力的问着。 患者的老婆愣了愣，旋即苦笑着应付着，“备了，备了。” “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家里也备上氧气瓶，虽说…总是能缓解一些。”白石说罢，快速的扫了他女儿一眼。 小女孩还看着窗外，清澈的眸子像是将整片蔚蓝的天空统统装了进去一般。 “谢谢白医生，我们都知道了。”患者老婆说着，闷头将床头柜上的几个橘子收进塑料袋，始终不敢去看患者面上的表情。 白石抿了抿嘴唇，起身离开病房，交代护土过来帮忙办理出院手续。 刚回到办公室坐下，就听有人敲了门。 来人是患者的女儿。 白石嗓子梗住了一般，他僵着脖子强迫自已看着电脑显示器，故作镇定地问她，“有事？” “嗯。”小女孩点了点头，勾了凳子就坐在了白石的对面，双手插进卫衣的口袋，声音很轻的问他，“我爸爸…还有多长时间？” 语气冷漠，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不好说。”白石看着电脑上其他床患者的检查单，不知道自已是该说个谎言去骗她，还是如实告知。 他记得周文用说过，小女孩才上小学五年级，这个年纪的孩子… 心理上已经知道了死亡的意义，可真正的接触死亡… 他并不觉得她能做好心理准备。 “一个星期？或者是一个月？”小女孩眨着眼睛看着白石，宝石般的眸子亮晶晶的，“你不用瞒我，我都在网上查过的。我知道他这次回家是因为什么，不过是准备一下。” “最好的情况，应该…应该能有两个多月。”白石终是说出了心里推算的数字，“不过也总有例外…像是…像是有些患者可能会…” 他实在说不出口。 患者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两个月的生存可能性只建立在一直在医院治疗的情况下，如果不是这样… 两周都很困难。 小女孩垂眸，两只手在卫衣口袋里抠的不像样子，她嗫嚅道，“白医生，我能求你件事么？” “你说。”白石略显哽咽的回她。 “我…我妈妈找的车…车上没有备氧气…”她咕哝着，脸上的红晕几乎染到了脖子上，“你…我能…” “我给你找。”白石从椅子上快速起身，冲着小女孩说交代着，“你稍等我几分钟，别急着走。” 小女孩点头正欲道谢，就见白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不多时，白石抱着两个鼓鼓囊囊的氧气袋和几个一次性的吸氧管跑回了办公室。 “科里气袋有数，我只能申请两个。这应该能撑三个小时，你看他路上不舒服的时候就给他用，至于这个管子我等会教你怎么用。”白石把东西一股脑的塞进小女孩的手里，从桌上又找了张名片一并递了过去，“回家以后如果他不舒服，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不管多晚我都会接。” “谢谢…”小女孩抱着袋子，怯生生的，“我给你钱。” “不用。”白石继续交代，“气袋用到后面压力会不大够，你到时候可以稍微压一压，他吸上氧能舒服一些。” “嗯。”小女孩眼睛红红的。 “别哭。”白石手忙脚乱的从桌子上抽了两张卫生纸递了过去，“别哭。” “没事。” * 赵远不可置信的看着zf网站的招标公示。 中标了？ 仔细核对了一下公司的名称，a市远毅网络科学技术发展有限公司。 确定了每一个字都准确无误，赵远飙出了一连串喜悦的脏话。 柳瑞熙从显示器上移开视线，隔着半个办公室白了他一眼，哪知赵远乐的理智全无，窜着就到了公共办公区域，扯着嗓子喊，“海底捞随便点！我请客！” 谭乐晚他两步从办公室里出来，赵远一见他便抓紧谭乐的肩膀开始摇，“中标了！咱中标了！” 谭乐眉头皱了皱，“说疯就疯，要不给你挂个号去…” “我半个月前投了个标！中了！门户网站！”赵远叽里咕噜的，“昧着良心报价报了个高价想着反正是陪跑，哪想居然能中！” “多钱？” 赵远凑在谭乐耳边说着，“八十。” 谭乐挑起眉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远，“看错了吧。” “怎么会。”赵远拉着谭乐的袖子就往办公室里跑。 招标公示页面上赫然显示着公司名称，网页下的pdf文件里则是工程内容和中标金额。 谭乐数了几遍中标金额后面的零，数到最后赵远都忍不住笑他，“有大写，你看大写不就完了。” “不一样。”谭乐又数了一遍，“大写的没有小写的看着震撼。” 第234章 “看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赵远嘴角上扬，“原先在老姜的公司，百万级的项目一年少说也有三五个，那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兴奋？” “你那时候多抠门，百万项目做完了顶多也就是多给个几千块的提成。”谭乐站直身体，心脏控制不住的狂跳。 这次的项目做完，赚的钱比他原先一年的工资还要多。 按照这个进度下去，某些事情似是可以放入计划内了。 第225章 兽医 谭乐去了过去从未敢踏足的超市，买了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 泰国猫山王榴莲、意大利的开心果冰激凌、a6的雪花牛肉片、西班牙的火腿片、加利福尼亚的蛇果… 所有白石曾经提过的，奢侈到谭乐不敢想的东西，今天统统被他放进了购物车。 待到结账的时候，总金额超过了七千。 谭乐将自已的银行卡递了出去，一点也没过去因为花钱而心慌的感觉。 提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回家，直到要开门的时候，谭乐才忽地发现钥匙没在身上。 给白石打了电话，那边是手术室护土接的，说正在手术，一时半会儿估计忙不完。 将东西放回了后备箱里，他默默祈祷车里的温度不要太高，不要将第一次这么奢侈买来的食物放坏。 好在手术进行的顺利，谭乐刚走到手术室门口便见白石一蹦一跳的跑了出来。 “知道么，患者送来的时候已经大脑肿胀了，阎王爷托黑白无常过来带话，说这个肯定不放人。”白石笑得几乎能看见扁桃体。 “可我谁啊，神经外科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我当场就跟阎王爷直接抢人，你看，这不抢下来了。” 白石说话声音很大，大的连不少患者家属都侧目看了过来。 谭乐帮他摘掉了手术帽，帮他理着头发问他，“那你还要多久下班？” “马上。”白石歪头想了想，“等我去跟患者家属谈一下就可以下班了，对了，你怎么舍得来医院找我了？” 谭乐正想回他，就见从手术室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摘下口罩擦着额头的薄汗，顺手就搭上了白石的后腰，“cheerful to cooperate。”（合作愉快） 白石低骂了一句，那人这才把手插回口袋，笑着跑开一臂之遥。 是齐思贤。 他今天穿着草绿色刷手服，一丝不苟的头发被手术帽压的不像样子，脸上也被口罩压出了痕迹。 白石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胳膊一伸便搂住了谭乐的脖子，亲昵的说着，“你去办公室里乖乖等我，我二十分钟就好。” 说是二十分钟。 白石这一走就快四十分钟，谭乐时不时的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算计着后备箱里食材的融化程度。 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超市附送的那一丢丢冰块上。 好不容易白石回了办公室，还未坐下喝口水就见梁媛又跑来敲门。 “白医生，患者家属说还有些事情想要在问一问…” 白石丧着脸喝了一大口凉白开，面无表情地问梁媛，“他们问什么？你不知道么？你给他们解释啊。” “他们…” “你去忙吧。”谭乐催着他，扬了扬手里的只剩下20%电量的手机，“我再等一会儿没事的。” “不去。”白石甩着脸子，“他们连手术以后多少天能喝可乐这种破事都问，问的我要烦死了。” “而且要不是心外的那个蠢货，我早就完事了。” “齐思贤么？”谭乐问他。 “嗯，可不，我说不能吃凉的，他就说国外有研究表明可以吃凉的。” “我说不能吃油腻的，他就说油脂可以增强体力，适当吃点没事。” “患者家属也der的很，一听说能吃油的吵吵着就要给患者炖芸豆猪蹄汤送来。” “那个姓齐的听完还反问我，‘猪蹄的油脂含量是百分之多少？’” “我哪知道多少，我又不是个兽医！” 谭乐扑哧的笑出声，推着白石就往外走，“赶紧的，我等你。” 梁媛也甚是无奈，好好的一个术后谈话，搞的像是两个医生打辩论，甭说是患者家属，连她都听的云里雾里。 白石骂骂咧咧的又灌了一肚子凉水，哀怨的瞥了梁媛一眼跟她谈条件，“我去了你就把那个姓齐的给轰走，别让他在哪儿叨叨了，要不然今天晚上咱俩谁都别下班。” 梁媛木讷的点了点头，赶忙帮白石拉开了办公室门。 白石撅着嘴就往外走，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冲着谭乐又补了句，“等着我。” “嗯。” 这次并没有让谭乐一个人等太久。 白石刚离开不出五分钟，办公室便被齐思贤推开。 见谭乐一个人，他大剌剌的拖了把椅子坐在了谭乐的对面。 谭乐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齐思贤抬了抬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问他，“你对小白是认真的么？” 谭乐眯起了眼睛，对于这没头没尾的问话甚是不解。 “我不知道小白为什么会原谅你。”他叹了口气，眼神里尽是不屑，“去gay吧，找mb，你根本就不尊重他对你的感情。” 谭乐愣愣的看着齐思贤，脑子里的思绪百转千回。 “你如果不想忠于这段感情，就该早点退出这段关系。” 第235章 “我是公事去的。”谭乐抿了抿嘴唇艰难开口，“我那天…” “你们都会找这种借口。”齐思贤还在愤愤不平，“谈公事的地方有很多，你已经有stable relationship，就不应该再去那种地方。”（稳定关系） 他还想发难，哪知白石正好推开了办公室门，一看见他就黑了脸，“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谁让你进来的。” 齐思贤起身冲着白石笑了笑，没在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谭乐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问他，“可以回家了么？” 白石一秒变脸，整个人都贴了过来，“走，回家。” 第226章 氧气袋 a市的天气总是这样，只要度过了最冷的那几天，后面便暖和得不像话。 花架上的多肉经过一整个冬天的休眠，终于到了换盆的日子。 白石早早的在网上定了十几斤多肉专用土，见谭乐养花的盆子也该换了，还不忘顺手又定了几十个花盆回来。 两个人从早上睡醒便忙碌着换盆大业。 连着把几盆巨型冬美人从土里挖出来，白石刨根刨的几乎狂躁。 “每年都是这盆最难修。”白石把最大的一盆往两个人中间一放抱怨着，“你看他根密实的都从下面的漏水孔里长出来了，我都快两个月没给他浇水都挖不动。” “那你去换其他几盆，这盆交给我。”谭乐拿了把小铲子，小心地将冬美人的花盆斜着立了起来，一点点的铲着上面的碎土。 “不行就给花盆敲了，这么铲得铲到什么时候。”白石咕哝着，不依不饶的抠着冬美人盆地的几个须根。 “拉倒吧。”谭乐抢了他手里的铲子，“为了少刨点须根碎个盆子也亏你想的出。” “谁让他那么能长…”白石蔫儿坏的戳了戳谭乐，“跟你似的，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净往我心里扎根了。” 谭乐拿手背推了他一把，“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写论文去，前几天你不说你有个患者特值得写论文么，这都几天了，也没见你动过一下电脑。” “上班的时候再写一样的，反正我值夜班的时候也没什么事做。”白石几下就把谭乐的多肉从盆子里倒了出来，用剪刀仔细的修剪掉多余的根系，又在一众花盆里找到了适合的盆子放了进去。 “乙女心的花都快开败了，还要么？”白石戳了几下花剑，“还是你准备给他种子留下，到时候试试种播？” “都没做授粉，怎么可能种播。”谭乐笑着接过乙女心，他端详着花剑，像铃兰一般的花朵并没有枯萎，只是花瓣略显得有些干枯。 开花之后，乙女心果冻般的叶子现在全皱巴在一起，连桩子都变细了不少，眼看着就像是生命已经要走到了尽头的模样。 “那你还留着它。”白石说着还不忘将鹿角海棠从盆子里倒了出来，利索的修剪了须根。 “养了这么多年，总是想看看开花是什么样的，反正也不值钱。”谭乐将乙女心放在了一边，继续抠着冬美人的碎土。 有不合时宜的电话打了进来，白石在一旁的抹布上使劲擦了擦手，这才起身接了电话。 陌生来电，看号码归属地也不是a市本地的。 “你是白医生么？”电话那端的声音是个小女孩。 白石嗯了一声，便听那边哽咽着又说了话，“我爸爸…今早上走了。” 白石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滞，他脑中忽地一片空白，嗓子里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出院至今不过四天而已。 胶质瘤的进展比预想中更早了。 他屏住呼吸，舌尖抵住牙齿才勉强稳定了自已的情绪。 小女孩顿了顿继续说着，“谢谢你的氧气袋，…我等…去a市了还给你…” 白石咬住嘴唇，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不用。” “一定要还的。”小女孩坚强的说着。“等我去a市了…我还给你。” 电话挂断。 白石盯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枯坐在沙发上。 谭乐听他半天没动静，从阳台跑过来问他，“怎么了？” “没事。”白石低头看着自已的手指，花土覆盖着的皮肤脏兮兮的，他起身冲谭乐露出了一个勉强地微笑，“你…你先换着…我去洗个手。” 卫生间门被关闭，紧跟着水流声响起。 谭乐站在门口听着，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时间过了快有七、八分钟，卫生间的水流声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谭乐敲了敲门问着，“还好么？” 白石嗯了一声，回他，“没事，只是洗个手。” 手上的皮肤已经红的泛出了血丝，他却像是完全没了知觉一般，依旧按着医院手术室的刷手流程，一遍又一遍的洗着。 谭乐又敲了敲门问着，“我能进来么？” “不用，我马上就好。”白石回着他，却忍不住将刷手的刷子上又打上了肥皂。 门被推开。 谭乐站在门口都能看见白石的那一双手红成什么模样，他抢过刷子将白石的手在水管下随便冲了两下，再次问着，“你怎么了？” “没事。” “手爪子都刷成什么样了，你是疯了么？” “没事。”白石像是赌气一样，勾着头始终不肯多说一句话。 谭乐把他按在卫生间的墙上继续问他，“到底怎么了？” 第236章 “患者死了。”白石瞥着卫生间天花板上的排气扇，声音闷得不像话。 “患者？哪个？”谭乐舒了一口气，将他抱进了怀里问着。 “胶质瘤。”白石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我以为他能久一点，至少…至少能再多活半个月…” “你尽力了么？”谭乐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小朋友。 “尽力了。”白石低头将脸埋进他的肩膀，“可他还是走了。” “你尽力了，这个病治不好的，你已经尽力了。”谭乐轻轻的叹气，“总有些事情是我们努力也做不到的，眼下，你只要尽力了就好。” “可我…” “疾病总有被治愈的那天。”谭乐轻轻的拍着他，“只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 第227章 不结婚 “…门户网站一定要考虑好防火墙的问题，这几年网络安全问题已经被提到了国家安全层面，zf门户网站的安全更是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 “…整个网站的配色要做的统一，扁平化风格，你们到时候出几组方案备选。” “…后台发布的信息要有三个审核步骤，加上密钥，发布的东西一定要有严格的审核流程。” 接洽的工作人员不停的找着ppt上的演示说明说着需求，赵远在本子上疯狂地记录着各种细节。 “我们还考虑在这个位置做一个市长信箱，可以做成匿名，但对方的lp地址需要进行记录…” “数据分析问题你们考虑了么？”谭乐问道。 “嗯？” “他刚刚说过数据问题。”赵远小声提醒。 “嗯…”谭乐看了一眼赵远本子上的记录，在脑子里搜索着刚刚到一切对话，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抱歉，我可能是跑神了。” “没关系。”接洽的工作人员吸了口气继续念着ppt，“这地方我们的设想是…” 直到从zf招标办公室里出来谭乐也没缓过劲来。 脑子里满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用于网站设定的代码逻辑竟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眉头紧锁，坐在车上不停的深呼吸调整思绪，到最后甚至连项目代码最简单的逻辑也理不出… “谭乐…谭乐…”赵远唤着他，见他没什么反应还伸手推了推他肩膀。 “嗯？”他猛的清醒过来，眼中尽是疲惫。 “上车前你说要讨论一下项目分组的。”赵远打了把转向，将车在路边停下，“今天见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是和小白医生吵架了？” “没有。”谭乐揉了揉眼睛，“可能是因为最近睡眠不大好吧。” “你们在一起得注意节制，别动不动的就透支身体，现在年轻还好，你等再过个几年…” “不是那些原因，只是最近总失眠。”谭乐脸红打断他，靠着汽车头枕压了压眼眶，“先不做分组，等会去我开电脑写一下流程在做。” “你现在都堕落到流程还得用文档梳理的程度了？”赵远皱了皱眉头，“要不你今天把工作安排完就回家休息去吧，就你现在这情况，去公司也干不了什么。” “没事，你开你的车。”谭乐撑着头从赵远包里掏出记事本，在手机上噼里啪啦的打着字，“我很快就能调整好，不会耽误进度。” 赵远叹了口气将车子发动，还不忘继续交代着，“项目时间给了一个月本就绰绰有余，而且据我以往经验，他们一般还会往后再拖拉半月，没必要这么赶。” “早点做完还能多接点活，多赚点钱。” “没必要那么拼，就咱们公司现在的这赚钱速度，到年底少说能分个百万。”赵远挑了挑眉，“到时候给你家小白换个保时捷的帕拉梅拉都不成问题。” 谭乐抿唇眨了眨眼睛问赵远，“我记得你说过在国外注册的事。” “嗯？”赵远眼睛一亮，“你想结婚了？” “没有。”谭乐快速否认，低头在手机上做着思维导图不敢与他对视，“就随便问问而已。” “你既然只是随便问问，那我就随便回答回答。”赵远慢条斯理的说着，“我当时说的是在m国和d国注册，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最近大家都开始去s.巴斯岛注册了。” “免签，机票便宜，流程简单。” “提前准备资料，给他们发邮件申请。” “申请以后确认注册的日期，缴费、再说明自已注册的仪式，一般都是海滩、教堂或者是草坪婚礼。” “我个人比较推荐海滩的，毕竟s.巴斯岛的海滩世界闻名，虽然价位高点，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花点钱也是应该的。” “拿到结婚证书以后要去法院缴费存档，存档后流程就结束了。” “对了，还需要两个证婚人，你可以选择自已的亲朋好友，或者是要求市长办公室帮你安排。如果…” 赵远侧方停着车，顿了许久没再说话，他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谭乐的表情，见他想问又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模样登时乐不可支。 “如果赶上市长休息，你们就需要多等两天，不过正常预约过都不会碰上这种情况。” “顺利的话整个流程加上机票住宿也就花个四万多，大概四五天就能办完。” 谭乐追问，“是不是还有在渡轮上的…” “谭哥！谭哥！你知道渡轮租一下多钱么？渡轮都有了总不能就你俩吧，宾客的机票钱、住宿钱、神父的出场费和场地布置费，没个五六十万根本包不住。”赵远说着就掏手机的计算器出来给他算。 第237章 谭乐看了眼计算器上的六位数字，嘴硬说着，“我现在就只是问问。” “就说你这抠门怎么可能改邪归正。”赵远吧嗒吧嗒嘴巴，“去那儿领证，回国再办酒席，这样划算。我几个朋友都是这么办的，到时候你们在国外待他半个月，还能顺道度个蜜月。” “再说了，连求婚都没准备你现在就开始问登记的事儿了？你就不担心你家小白根本没那意思？” “不是我泼你冷水，同性恋有几个闪婚的？国内不认可，就算是结婚也都只是个仪式，你去圈里打听打听，谈恋爱谈个一两年分手的有多少？谈个五六七八年不结婚的又有多少？更何况你们这在一起才几个月？” 谭乐将梳理好的思维导图发进工作群，冷着脸，“所以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第228章 牙崩碎 “我做了三套方案，发你邮箱了，看一下。”柳瑞熙顶着两个黑眼圈进了谭乐的办公室，一边抱怨一边打着哈欠，“zf项目比私企项目麻烦多了，连出三套方案让他们挨个挑毛病，简直要命。” “哪有那么麻烦。”谭乐笑着打开邮箱反看起来，“zf网站是最好做的，他们要的是数量多、可选择，而不像是咱们平时接的活一样，需要你反反复复的因为一两个button的圆角直角去返工。” “你只要提供足够的数量，他们就会在众多方案里选择一套最优的出来。” “真的？”柳瑞熙不可置信。 “还能骗你不成。”谭乐指着其中的一套方案说着，“像这个方案，你把颜色改一下，banner的圆角换一换，就又是个新方案。” 嚯，谭总摸得一手好鱼！ 柳瑞熙正高兴着，哪知谭乐又说，“六个方案是必需的，等全出完了发我看一眼就行。” 柳瑞熙仰天长啸，心底那点赞美荡然无存。 “行了行了，关了吧。”柳瑞熙抢过鼠标，刚点掉邮箱网页上的x，就看见谭乐刚刚正看的页面。 dr家官网！ 他在看戒指！ “不是你想的那样。”谭乐慌忙解释，“我就随便看看。” “他家的款式哪有卡地亚家的好看。”柳瑞熙快速的在网页上敲了卡地亚家的网址，还不忘跟谭乐推荐，“三圈儿的这个，特适合你家小白，平时戴的不方便的时候还能当个项链坠子，多好。” 听着是挺好的。 “还有周大生他家有一款，也特别好。”柳瑞熙快速的又打开了一个页面，“男款的戒指带钻石了看着丑，不带钻石又觉得缺点什么，他家的钻石镶嵌在指圈儿里面，起名叫‘钻在手心’。” 好像听着也不错。 “你到时候准备怎么求婚？我警告你可千万别把戒指放到什么蛋糕、冰激凌里面。” “奶油整的戒指上得吸溜半天。” 柳瑞熙叨叨个没完没了，一个连恋爱经验都没有的小姑娘，谈起求婚的事来倒是稳如老狗的模样。 “放饭里就更不行，万一没咬好牙都得崩碎了。而且到时候吃到肚子里、吸到气管里…” “那你觉得那种求婚比较好？”谭乐问道。 “就正常的求婚啊，准备好鲜花、戒指。” “找个浪漫点的法式餐厅，最好旁边还有两个拉二胡…呸、拉小提琴的，到时候你一求婚，旁边的几桌一鼓掌，喊上两句‘在一起’、‘嫁给他’，你说你家小白…” “我想顺其自然一点。”谭乐皱眉沉吟，“我不想他是因为别人看着下不来台才跟我在一起的。” “你担心这个？”柳瑞熙嗤之以鼻，“那你可以试试日常求婚的套路！” “日常求婚？” “是呀，你看过《阿甘正传》没？” “《阿甘正传》？‘生命就像一盒巧克力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是什么’那个？”谭乐越听越迷茫。 “对啊。”柳瑞熙附和，“你给他一盒巧克力，最后的一颗下面放着求婚戒指，他吃呀吃的，忽然看见戒指，你跟他求婚，多浪漫。” “你刚刚不说不能放食物里么？” “巧克力又不是奶油做的。”柳瑞熙翻了个大白眼，“到时候你电视里放着阿甘正传，趁机给他递一盒巧克力，等他吃的时候…” “我再想想吧。”谭乐缩小了网页，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柳瑞熙悻悻的抖了抖肩膀，“我觉得你家小白不管在哪儿都会同意的。” 谭乐眉头微皱，“这事情我还没想好，你能帮我保密么？” 柳瑞熙在脸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谭乐重新打开了缩小的网页，手指握住鼠标在一众戒指上缓缓移动。 他们感情稳定，求婚像是一个可以被提出的事情。 但是真的可以求婚么？ 小孩一点想要结婚的意思都没有。 就像赵远说的，感情好的人恋爱可以谈一辈子。 他们本就不像寻常的情侣，可以有一个被人认可的婚姻，更不可能会像是异性恋一样，有孩子可以做牵挂。 可没了那层关系，他始终觉得心里没有安全感。 离5月30日还有五十八天。 他像是一个保质期还剩余五十八天，孤零零的躺在厨房的角落里的调味料，等待自已的命运。 过期被丢掉。 第238章 亦或者是在赏味期限内，被人发现其他的用途，用另一种身份继续留在这里。 他想要为自已争取一次，哪怕结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 第229章 结束的日子 day·50，蓝牙耳机。 day·49，巴掌大小的天气瓶。 day·48，一根派克的钢笔。 …… 礼物放满了四十九个格子，唯有day·1的位置放了一张单薄的卡片。 卡片上写着一句简单的话。 【有荣幸与你进入人生的下一阶段么？】 他小心翼翼的折好卡片，放进了盒子，这才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又核对了几遍每样礼物都精准的放在了该放的位置，这才将倒数日盒子的盒口封上。 卡地亚家买来的戒指藏在衣柜最深处，谭乐不放心的从衣柜翻了出来，捧着盒子满屋子找着隐蔽的地方，生怕被白石提前发现。 在书房找了个位置刚把戒指藏好，就听门锁转动的声音。 谭乐小跑了两步到了门边，见白石正在往玄关放着袋子赶忙帮他接了过去。 “在家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白石打量着谭乐，把钥匙当啷的一声丢进门口的瓷碗里，声音震得谭乐整个人都缩了下脖子。 “没干嘛。”谭乐心虚的就往厨房走，“话梅红烧肉马上就好，我去看看火。” “我回家的路上就想着吃这个呢。”白石颠颠的跟他进了厨房，“是不是我肚子里的馋虫给你打电话说的？” 谭乐笑着关闭了燃气，将砂锅小心翼翼的从灶台上端了下来，色泽诱人的红烧肉在光线下闪着红亮亮的光泽，他小心地在表面上撒了些白芝麻，垫了块布便将红烧肉端到了岛台上。 白石饿了一晚上，这会儿视线根本没法从红烧肉上移开。 他吞咽着口水坐在了谭乐的身边，拿脑袋蹭着他的肩膀夸着，“谁能这么好运气把你给娶回家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写得了代码查得出异常。” 谭乐接过筷子，像是埋怨似的，“吃饭，红烧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脸上却热了起来。 白石坐直身体亲了他一口，夹起一块便放进谭乐的碗里，“多吃点，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抱着都没过去舒服。” “闭嘴吃饭。” “好哒。” 一顿饭吃的谭乐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就会望向书房的方向。 白石跟着他的视线也看了几眼，终于在电脑桌上发现了异常。 “给我准备礼物了？”白石一蹦一跳的跑到书房，抱着巨型礼物盒子晃了几下。 盒子沉甸甸的，一听就是有不少东西。 谭乐跟在他后面解释，“今天距离5月30号还剩下50天。” “5月30？什么日子？你的生日么？”白石放下盒子异常严肃，“我还没问过你生日是哪天，只记得你身份证上的日子，还想着给你好好庆祝庆祝呢…” “是结束的日子。”谭乐小声提醒着，“咱们说好的，先在一起半年试一试。” “不是，我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还有零有整的。”白石粗声粗气的，“难不成你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到日子就和我分手么？” “不是。”谭乐慌忙否认。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分手纪念礼物？或者是用来让我记住和你在一起已经没几天了？给我的补偿？” “真的不是。”谭乐舌头几乎要打结，却不想早早的说这份礼物的真正意图，他只是徒劳的解释，“真的只是礼物而已，你别多想。” “怎么可能会不多想？”白石越说越来气，“你都跟我算计起还剩下多少天了，我要这个礼物干什么？每天数着日子等着和你结束么？” “我要是做的哪里不好你直接说，别藏着掖着，从跟你在一起开始我就没想过要结束，你现在送我这么个玩意儿，是已经准备好要分手了么？” 瓦楞纸的礼物箱被他敲得“咚咚”直响，谭乐将箱子移的远了一些，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他不停的解释，“我只想送你一份礼物，真的只是一份礼物而已。” “我不要这破礼物，我也跟你明说了，从在一起那天我就没想过跟你分开！”白石的声音比他还大，太阳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我是说过试个半年，那是怕你不适应，是为了让你能接受我！” “可我们现在明明就好好的，你干嘛又提那半年的事情？！” “是我错了。”谭乐终是败下阵来，垂着头抠着箱子的边角低喃道，“不喜欢…就扔掉吧。” “所以…不是分手礼物么？”白石慌了神，半蹲在谭乐的面前问他。 “不是。”谭乐心慌的厉害，低声下气的解释着，“真的只是一份礼物。” “我没有想分手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觉得那天很特殊，我想有些仪式感。” “你相信我好不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白石愧疚的厉害，他站起身将人抱住，谭乐的脸颊压在他的腰腹，他明显能感到谭乐的颤抖。 “今天的礼物在哪里？我想看看礼物。” “别看了。” 能谈恋爱谈一辈子也好。 好过这样无端的争吵… “怎么能不看，我家乐乐给我精心准备的礼物，五十个呢。” 第239章 白石在盒子上找到了day·50的数字，沿着上面的虚线将蓝牙耳机从里面抠出来，仔细地拆着耳机外的塑封包装。 “前几天我还说要再买一个蓝牙耳机呢，你看这不正好合适了。” “别苦着脸了，送我礼物这么舍不得么？” “怎么会…” “那就给我笑一个。”白石痞里痞气的勾着他的下巴，“要不我给你笑一个？” 第230章 t患者 网络攻击比预想中来的早了一些。 与网红合作的项目刚交出第一版，还未进行远程项目调试，负责网络的小刘就喊着说公网络出了严重问题，始终无法连接对方公司网络。 连带着公司一直用的服务器都被攻击了，原先做的项目也开始陆续有甲方打电话来询问情况。 上线的日子出这种问题，连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有对手公司在作梗。 谭乐盯着电脑上跳动的代码，一个又一个的外地lp地址出现在报错栏中，不足十分钟，便有上千个攻击。 眼下那边等着项目上线已经等着交接，而公司里的网络被攻击，连最基本的网络通讯都无法做到。 谭乐手指停留在电脑键盘上，仔细思考着对策。 “和网络公司联系了么？”谭乐转头问赵远。 赵远指了指手机听筒，“已经联系了，但是那边说启动备用网络至少要等十个小时。” “那哪来得及。”柳瑞熙手里掐着一只玩偶，在谭乐身后不停的踱步，“要不行就先用手机网络顶着？” “顶不住。”谭乐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始敲击键盘，他调用了几个命令行，不多时便开始对一个攻击的最为频繁的lp地址进行了封锁。 而后便是第二个… 只是攻击来势汹汹，即便是连着封了十几个地址，公司的网络也依旧是瘫痪状态。 “小刘，去申请新的服务器，赵远，带着小陈去甲方公司用他们的网络上线。”谭乐回身快速的交代了几句，撑着太阳穴再度敲击着键盘，“我先解决着网络攻击，等你们那边解决完了跟我联络。” “是姜柄志干的么？”赵远抓着车钥匙，忐忑不安的问他。 “谁干的不重要，先解决眼下的问题。”谭乐又干掉两个lp地址，“柳瑞熙，去重启一下网络。” “好。”柳瑞熙答应着。 “不用跟姜柄志联络。”谭乐出言打断身后正准备给姜柄志打电话的赵远，“打电话也解决不了问题。” 赵远愤恨的牙痒痒，招呼了小陈便出了公司。 网络已经重启，服务器刚运行了没几分钟又陷入故障，柳瑞熙看着机器上亮起的一堆红灯也是急的不行，时不时的就会发出几声叹气。 “你们几个去找一下这几个lp地址下的肉鸡。”谭乐指挥着公司里其他的员工说。（肉鸡也称傀儡机，是指可以被黑客远程控制的机器。） “嗯。好的。” “柳瑞熙把病毒库带过来。” …… “小白，t患者来了。”周文用指了指自已大脑颞叶的位置。 白石刚下了门诊，一进办公室就见周文用大剌剌的坐在自已的椅子上。 他楞了几秒，想起之前那个发现了大脑颞叶疑似一期癌细胞的患者，患者家属坚决不同意手术，为此手术拖了三四个小时不说，还把方主任给叫到医院里帮忙谈话。 “取栓子的那个？”白石见周文用点头，下意识的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出症状了。上个月开始头疼，他一直没当回事，总以为是手术后遗症，前几天走路不稳摔倒了，家里人想着要复查，这才来的医院。” 周文用叹了口气继续说着，“癌症范围已经扩大了，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做手术。” “放疗？化疗？” “哪个疗家属也不同意，现在正在医务处闹着呢。” “闹什么？有什么好闹的？”白石懵逼。 “他们说，之前没有发现过癌细胞，但是开颅手术以后就有了，肯定是咱们做手术的时候趁机放进去的。”周文用被这缺心眼言论气得不轻。 “挺敢想的。”白石笑着从衣架上拿了自已的衣服下来，见周文用手里拿着谭乐送他的派克钢笔，甚是不悦。 “你这种丢三落四的人，买这么贵的笔干嘛。”周文用在手里转着钢笔，还没转出一个完整的圈儿，就被白石给夺了去。 “我家乐乐送的！” 白石把钢笔放进抽屉，周文用扫了一眼，抽屉里放满了七零八碎的小东西，甚至还有个看起来就像是小女生才用的钥匙挂坠。 “你家小谭还真把你当小女生哄着了。” “那又怎样，难道跟你一样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耍光棍？”白石把抽屉里的一个红色小盒子也一并装进了包里。 “白医生…”梁媛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扫了一眼坐在白石位置的周文用，脸上猛地就红了起来，“周医生。” “医务处的人喊你过去一下，说想一下情况手术的情况。” 白石和周文用对视了一眼，摇头叹气。 “我跟你一起去吧？”周文用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手术是咱们一起做的。” 白石拿着包思付片刻便拒绝了他，“不用，那天手术单子上写的我是主刀，你去了也没什么用。” 第240章 “你副主任的事儿不还没敲定么，现在去别再有什么闪失…”周文用嘟囔着。 白石瞥了他一眼，低骂了一句“乌鸦嘴”。 说着给梁媛递了个眼神，“你可以好好跟咱们周医生聊聊，你不是最近想写个论文么，他正好也写论文呢？你俩一起写个scl。” 去你的scl，那玩意儿是想写就能写的么！ 周文用笑容僵在脸上，半天也没倒过那口气。 第231章 也该歇歇了 春日的天气忽然转凉，可公司里的这群人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寒意似的，一个个全撸着袖子忙碌在电脑前面。 服务器的主机嗡嗡响着，谭乐看了一眼服务器上的指令，又看向自已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谭总又头疼了么？”柳瑞熙捧着两杯咖啡走到了他的身边，将加了四块方糖的那杯递给他，“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现在网络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没事，等忙完了再休息。”谭乐喝了口咖啡，苦味激的他整个人的五官都皱了起来。 咖啡并没有带来多少的清明，他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的，再看向电脑上的数据时更是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许是因为休息不够，从昨天晚上他开始耳鸣，无论是休息还是工作，扰人的声音总是不断，他今天甚至连思考的速度都变慢了。 “去拿点马克笔和便利贴到会议室。”谭乐扭了扭脖子，冲着柳瑞熙说道。 柳瑞熙小跑着去拿谭乐要的东西，连带笔都带过了一大把，还不停的问他，“够用么？要不我再去买点去？” “够用了。”谭乐捏了捏太阳穴，端着咖啡进了会议室。 公司的员工都已经在会议室集齐，谭乐一边在白板上画着思维导图一边快速的说着，“对方的肉鸡已经被我们找出来了大半，进攻我们防火墙和服务器的木马用的是咱们操作系统里的漏洞，目前也已经堵上了大半。” “但病毒始终找不到源文件是哪一个，如果一直用原先的数据去杀病毒，可能最终杀不了服务器上的病毒，反而会让我们原先做的几个项目的系统都瘫痪掉…” 小陈思考了片刻回他，“如果我们关闭服务器，先杀掉病毒…” “那所有项目一并下线，所有客户全部开始投诉，你能承担后果么？”谭乐问他。 小陈讷讷地闭嘴，盯着已经快要被画满的白板继续发呆。 “那现在硬顶着也不是办法啊…”小刘困得直打哈欠，“都连着熬了两个大夜了，生产队的驴也该歇歇了…” “那你先去休息，歇够了回来上班，看看公司还在不在。”谭乐头疼的连指尖都开始发麻，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威慑力十足。 “我只是个打工人而已…”小刘从椅子上起身，椅子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挑着眉毛与谭乐对视，“等我睡醒了看看楼会不会塌。” “好。” 会议室的玻璃门关闭，谭乐紧握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陷入掌心才能让他保持着清醒。 调整了两次呼吸，谭乐在白板上书写下了目前被进攻最严重的几个项目的名字，在攻击的最严重的项目名字上画了两个圈。 “如果我们先关闭这两个项目…”柳瑞熙小声建议，“就是把这两个的项目暂时关闭，目前没有受影响的项目转移到第二个备用的服务器上…” “那咱们现在就四个服务器了，小公司四台服务器会不会太夸张。”a组的一个人提出质疑。 “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谭乐头疼的连呼吸都是屏着气的，他合了两次，才将马克笔的盖子彻底盖紧，“散会吧，觉得累的可以去休息一会儿，数据我先去传着…” * 医务处。 患者家属和患者坐在一侧。 方主任和白石坐在另一侧。 方主任的手掌始终压在白石的手臂上，生怕他哪句话说的不对把患者家属再给惹毛了。 只是患者家属说出来的话实在是让白石压不住火气。 什么叫做“来医院的时候只是取个栓子，你们瞪着眼睛就能诊断出癌症，谁会信你们”。 什么又叫做“他明明之前一点事情都没有，做了手术以后才出现这些症状一定是你们这帮医生不安好心”。 再加上一句“我们都是无辜的平头老百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为了多赚钱才故意把病情说的那么严重”。 以及“我们已经咨询了律师，他们说这官司包赢”。 这么厉害倒是让律师来帮你们做手术啊。 白石恶毒地想着。 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谭乐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白石更是急得跟被猫挠了屁股一样，一分钟也坐不住。 眼瞅着从精神攻击快要上升到人身攻击，医务处的人还在不慌不忙的打着圆场。 白石叹了口气，第八次抬头看着天花板吊顶上的裂痕神游外太空。 在脑子里的《dream on》播放到“maybe tomorrow the good lord will take you away.”（也许明天上帝就把你带走）时。 患者家属终于说出了自已的诉求。 免费医疗，再加上三万的精神损失费补偿。 有了诉求就算是有了进展，只不过这进展按照白石以往的经验来说，四舍五入约等于——陪他们再干耗三个小时。 第241章 不耐烦的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白石被那“咔哒”、“咔哒”的声响吵得更是心神不宁。 方主任瞅准了个空档向医务处的两个负责人建议，“我们科等会还安排的有手术，不如先让白医生先回去吧。” 患者家属哪肯，刚想继续责难白石就被医务处挡了回去。 白石感激的看了一眼方主任，耷拉着脸从医务处成功脱身。 第232章 诺曼底登陆 互联网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出三天，远毅网络服务器被人攻击到瘫痪的事情就被圈子里的人传的沸沸扬扬。 原本赵远在谈的几个案子，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全变成了观望状态，连带着zf项目的接洽人都打来了电话，询问公司情况。 谭乐被高强度工作折腾的力气全无，偶尔公司有人过来汇报进程，他都是呆坐在电脑前，只在汇报完毕的时候，会将现今的内容全部誊抄下来，而后贴在自已的电脑显示器上，成为一个新的待解决问题。 也是在这时候，谭乐接到了杨帆的电话。 “谭总，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杨帆的声音一如往常，尾音挑着带着些戏谑。 谭乐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增加的通话时间，不确定大学好友打来这通电话，是来吃瓜的，还是来帮忙的。 “毫无进展。”谭乐捏着眉心连喘气都变得克制，“我们已经在找专业的网络安全公司进来接洽了，只是费用…” 费用是个大问题。 专业的网络安全公司，一个普通的案子做下来少说都得六位数起步。 更何况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复杂，从公司开业至今的十几个案子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诺华金融更是因此损失惨重，大量散户在手机app上无法进行实时操作，昨天还上了网络热搜。 实施网络攻击的源头lp地址还没查到，虽说明确知道姜柄志脱不了干系，可没证据佐证，空有臆断怎么报警？ “要不我去你们公司看看？”杨帆没啰嗦，“我虽然技术没你好吧，但好歹也算是你带出来的，多少还是懂点。” 这句多少还是懂点，还是太过谦虚了。 杨帆的技术比起公司里的那帮小年轻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前几年他家里人托关系安排进了国家电网上班，虽说学历不行，几次升迁都被排除在外，但在部门内，谁遇到事情了不是先想着求他解决？ 谭乐脑子完全转不动，嘴巴倒是快过脑子的回了句“好”。 没等一个小时，杨帆便提着笔记本电脑来了公司开始帮忙。 有了同窗好友的加持，谭乐总算是有了帮手。 杨帆时不时会帮他梳理思路，两个人研究着一起去挖攻击者的lp，不足两个小时便找到了攻击者的一个真实lp地址。 a市另一家小的互联网公司，公司注册资金十万，社保缴纳人数0人。 一个标准的皮包公司。 查了对方的公司资料，赵远几乎是第一眼就在对方公司的股东里看见了老熟人。 乔卉，姜柄志的丈母娘。 这层身份被查出绝对是最好的消息。 彭毅拨了网警的报警电话，没几分钟就成功立案。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谭乐甚至都没有好好跟杨帆出去吃个饭道谢，就投入了新一轮的zf项目的工作之中。 赵远在公共办公区里夸夸其谈，大有要把此番服务器崩塌事故称之为远毅网络科学技术发展有限公司的“诺曼底登陆”。 谭乐却没有任何的情绪，始终盯着屏幕发呆。 “你回去休息休息吧。”柳瑞熙劝着谭乐，“这都三天了也没见你睡几分钟觉，别熬了…” “没事。”谭乐从显示器上揭下几张便利贴贴在一起，“项目还有几天就要交工了，趁早做完一起休息吧。” “你要再不休息我就给小白医生打电话。”柳瑞熙气鼓鼓的就从口袋里翻出手机要拨电话。 谭乐终是舍得将视线从显示器上移开，与她对视了几秒终于败下阵来。 “我回去休息一天…你跟组里的几个人说一下，也都休息休息，只是这周末还是得加班…” 开车回去的路上，谭乐根本不敢开车内的空调。 车里只要温度稍微高一点，他就困得只打哈欠，也幸得车子有紧急制动，才没有让他撞上前车… 心有余悸的将车子停在了辅路，谭乐缓了几次情绪才能让自已不那么心慌，他再度启动车子，左手始终死命的掐着大腿才能保持着清醒。 只是到家的时候，他才发现钥匙不知忘在了哪里，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到白石下班的时候，谭乐抱着背包坐在门口的换鞋柜子上，昏昏沉沉的靠在墙壁。 脑子里乱哄哄的，时不时的就会想起杨帆今天在公司帮他解决问题时的问话。 “你排查lp地址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优先排查本地的lp？” 是啊，怎么会忘记排查本地lp呢… 众多的lp地址不过就是为了能让进攻方的lp能够伪装，而本地lp明显是嫌疑最大的… 可他居然在排查时第一时间想着去清查的是那些攻击最为频繁的lp。 即便后面网络恢复了些的时候，他竟会开始排查起已封锁掉的lp地址的问题，这简直是低级错误… 顾此失彼，左支右绌。 第242章 等于白白地做了两天的无用功。 也白白的让甲方公司蒙受了两天的无妄之灾。 他最近实在是蠢的无药可救，连门钥匙都已经第二次忘记了… 电梯门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谭乐僵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 不是小孩，应该只是楼下哪个邻居用了电梯而已… 心底升起的喜悦变成了麻木，他用脑袋轻轻敲着瓷砖的墙面，这种频率终于激发起了他的困意… 他的动作渐缓。 陷入几日来第一次的昏睡。 第233章 是你的 白石回家时，看见的便是谭乐坐在换鞋凳上睡的昏天黑地，连电梯开门的叮咚声响都没听见。 “你怎么睡这儿了？”白石拍了拍谭乐有些酡红的脸颊，见他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不忘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还好…没发烧。 “忘带钥匙了。”谭乐干笑着起身，伸手就想去开鞋柜帮他拿拖鞋。 白石利索的从鞋柜里翻出两个人的拖鞋，还不忘把谭乐的那双摆在了他的脚边继续嘀咕，“忘了带钥匙就去医院找我，或者去找开锁公司，怎么也不至于睡门口，吹发烧了怎么办？” “忘记了。”谭乐揉了揉眼睛，提着包等着白石开门。 “真有你的，你怎么不把你自已忘了。” 谭乐一进房间便直奔厨房，白石跟在后面将他的包放进书房，转身出来的时候，谭乐已经把米饭放进了电饭锅，这会儿正在冰箱里翻找着能用的食材。 “别做饭了，点外卖吧。”白石轻轻的合上了冰箱门，“要不然我做饭，你休息一会儿吧。” “你说了吃外卖不健康的…”谭乐出声阻止，虽说是想关心他，语气却有着不容置喙的生硬，“今天吃的简单一点，番茄炒蛋配个素烧萝卜可以么？” 话语中情绪的变化让白石惊诧，他看着从冰箱里拿出蔬菜的谭乐微微发怔，许久才说，“我帮你。” 番茄在锅中翻滚着，沿着十字花刀的位置破开了口子。 白石拿着漏勺守着锅，随时等着将番茄从开水里捞出来。 一旁的谭乐机械的削着萝卜皮。 整个厨房除了削皮刀和炉子烧水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声响外，再无任何交谈。 终于，番茄熬好，白石刚从锅里把番茄捞出放进凉水里，就听谭乐冷冰冰的又是一句，“放那，我来。” “不用，这种我可以的。”白石拨弄着番茄的外皮，刚撕完了一个就被谭乐夺了去。 连他的头都差点被谭乐怼的磕了顶柜。 可谭乐不过是瞥了他一眼，“你出去吧，做好了会喊你的。” 他是… 做错了什么么？ 白石踱到谭乐的身后，静静的看他在厨房忙碌。 “出去吧。”谭乐又说，“我自已更快一些。” 锅子里的热油烧出了水波纹，被打散的鸡蛋滑进锅里，发出“嘶啦”的声响。 房间被饭菜的香气的充斥着，不多时两道菜便被摆上了岛台。 谭乐喊着一直在书房里鬼鬼祟祟的白石吃饭，白石身体猛地一僵，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便从书房里出来。 手机上还有着他刚看到的那几条微信。 【柳瑞熙：他这几天加班一直没怎么睡，我见他头疼了好几次呢。】 【柳瑞熙：公司的事情没忙完，可能是心里有事吧。】 白石一顿饭吃的狼吞虎咽，谭乐倒是慢条斯理地，只是光看动作就知道他这会儿头还疼着。 白石满屋子翻找着之前帮他做按摩时的东西。 从艾灸的条子到活络油，只要是稍微有点用的，全都给一股脑地翻了出来。 谭乐坐在位子上小口小口的吃着饭，偶尔还会伸手按压着眼眶缓解着头疼。 “别找了，我等会吃点药就好。” “那也只是暂时的缓解。”白石点燃艾灸条，熟练的帮他熏着脖子，“你本来就因为颈椎病压着血管脖子才会疼，所以要多熏一熏加快血液流动，这样才能舒服一点。” “不过熏艾也好，吃药也好，都只是缓解。” “赵远都没想着多招两个人来公司帮忙么？怎么就逮着我家乐乐一个人使唤。” “等会我就打电话给彭毅…” “不用了。”谭乐拍了拍白石的膝盖，对他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已经没那么疼了，我等会洗个澡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的。 可白石心里总归不是个滋味。 公司里出了事情谭乐一点都没跟他说，回家了钥匙找不到也不知道跟他打电话。 更何况现在谭乐明显看着还是不舒服，可他就是嘴硬着说自已已经好了。 这让他哪放得下心？ 该不会是心里有别的事情？ 燃烧的艾条还在冒着青紫的烟雾，隔着这一层薄烟，他只觉谭乐变得异常陌生。 “乐乐，我评副主任的事情好像没戏了。”白石找了个话题。 “嗯？”谭乐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皱着眉头看着白石，“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他家乐乐要是过去会这么问他么？ 好像不会。 他会第一时间抱抱他，揉揉他的头发安慰他。 “有个患者几个月前在我们医院做取栓子手术，当时开颅以后发现有疑似癌症的病灶。” 第243章 “然后呢？” 这么没耐性？ “然后患者家属不同意切除，我们就只做了取栓子…”白石撇撇嘴，“结果他现在非说是我们在做手术的时候给他移植了癌细胞。” “所以这个事情影响你评职称了是么？”谭乐简明扼要的问他。 白石木讷的点着头，还想着再说两句，却见谭乐又拿起了筷子，“你这么年轻，副主任是早晚的事情…” 他拇指压着太阳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你的，总归都是你的，不论早晚。” 第234章 年假 止痛药足足一个多小时才见了效。 谭乐原想着还要再补两片撑过去，白石那肯让他把药当糖豆吃？ 好在布洛芬终于在最后30分钟见了效 神经松弛，浑身都有着麻麻的困意。 精神始终无法松懈下来，脑子里想得到的尽是工作上的事情。 白石帮他盖好被子，整条腿都压在他的身上。 “乐乐，其实你现在不需要赚那么多钱的。”他说着，手指摸索着谭乐的下颌。 “咱们有车有房，你也不需要还债。不用给自已逼的这么紧。” “少接点案子，多请几个人，钱虽然赚的会少些，但你也能有空多陪陪我…” “可我…”谭乐开了个头就被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哽住。 可他马上就要三十岁，未来可以在这个行业里赚钱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这两年形势急转，就业明显走了下坡路，已经有不少大厂开始裁员。 前一阵听同行说，有个四十多岁清北毕业的程序员都做到了高管层也没逃掉被裁的命运… 那可是年薪能拿到四百万级的高级程序员。 可以说是业内顶尖的高手了。 他甚至在业内的网站专访上都看见过好几次那人的名字。 可裁员后呢？ 连着去了十几家公司求职都被拒绝，高不成，低…也不成。 最后堂堂一个行业大神，只能落得一个在家写代码接私活的下场。 而这个大神，只是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那些顶着生活压力被裁掉的业内翘楚，最终最好的归宿不过是与他现在一样，开设自已的小公司，寻找着大公司厌弃的业务。 行业内的工作环境不容乐观。 现在不趁着有活儿的时候拼拼命，难道等到没了客户的时候再着急么？ 他不想。 他只想趁着现在，还有最后赚钱机会的时候，多赚一些，给小孩更好的生活而已。 “我这人好养活的很，只要有口饭吃，有地儿住，有你在就够了。”白石顺势用额头蹭了蹭谭乐的颈窝。 他们身上有着相同的香气，交织在一起闻起来暖暖的。 谭乐盯着天花板默默地发呆，半晌才问他，“房贷还完了么？” 额…还没… “但我的工资够还。”白石嘟嘟囔囔的，“我平时花钱的地方又不多…” “车贷呢？”谭乐又问。 “我的已经还完了。”白石骄傲的说着，还不忘拍拍谭乐的胸口安抚。 “那我的那台呢？”谭乐声音轻的像是呓语，“总是不够的…” “多写两个论文就够了，只是最近没有好的课题而已。”白石咕哝着，手下却一直拍着他，像是在安抚小孩子。 “你都这么拼，我哪能落后…” “我和你不一样。”白石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了似的偷笑着说，“我是你老公嘛，多做点也是应该的。” “我想让你不那么累。”谭乐将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摸着白石的发顶，又说了一遍，“我不想让你那么累的。” “哪有什么累不累的，自已选的工作。再说了生活总是向好的，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什么都不怕的。” * 只是生活并未像白石说的那般向好。 白石刚一回医院就被周文用拉去了办公室，絮絮叨叨的讲着前天他下班以后发生的破事。 患者家属明明已经谈到了赔偿金，可临到签字的时候却又开始反悔，第二天把律师都请到了医院，无论如何也要让医院赔更高的金额出来。 可周文用说来说去，一点也没提到患者本身的状况，白石听着不免打断他。 “患者？估计是在门诊那边输水呢吧，我也没注意过，不过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周文用想了想说。 “输水有什么用？他电解质紊乱了？”白石眉毛皱成了一大团，从抽屉里翻出医院的电话簿就开始查找门诊的电话。 “这我也不清楚，从住院开始那帮人就没想着给他治病，始终都在和医院谈条件…”周文用嗤之以鼻，“到时候大概率就是给他往医院一扔，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拉回家等死。” “如果当时就同意手术的话…”白石叹了口气，闷声说着，“那么小的病灶…” “他大字都不识一个，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周文用无奈的耸了耸肩，“他要是知道他含辛茹苦省吃俭用养大的四个孩子是这么一群白眼狼…” “唉…”两个人同时叹气，也同时没了交谈下去的欲望。 他不找事情，不代表事情不会找他。 医务处第二轮的审查开始，白石正做着手术就被巡回护土通知要去见患者家属。 第244章 这行为简直就是在白石的雷区上横跳。 他捏着手术刀头也没抬一下，认真的区分着患者颈椎中的病变。 巡回护土喊了两次，见他岿然不动也没了办法，不得不把主任喊出来当救兵。 “你先去医务处，这里我顶着。”方主任占据了一助的位置，轻声说着。 “他那边不是一句两句解决得了的，而眼下我只想做好这台手术。”白石不急不徐。 “不要任性。”方主任语重心长的劝着。 “我没有任性。”白石将手术钳里切除出的东西在不锈钢托盘里磕了两下，金属碰撞的声音敲得方主任心底一震，“我很冷静。” “这种事情闹大了对你没有好处的。” “那又怎么样？”白石挑了挑眉毛，头顶上手术帽一点也没显出俏皮，看着竟让他和那草莓熊一样都有点混不吝，“大不了你给我放年假。” “你呀你。”方主任束手无策，要不是在手术台上高低得敲他两拳。 “主任…医务处那边怎么说？”巡回护土问道。 “让他们等着呗…就说白医生正忙着手术走不开。” 第235章 催泪小作文 律师是上午来的，白石下午就拿到了休假通知单。 患者家属为了能榨干患者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还找来了媒体在医院里堵着人。 整个神经外科人人自危，连平时吵吵闹闹的护土站都没人讨论八卦，只余下陈主任还侃侃而谈，时不时的数落白石两句“年轻气盛”。 方主任也知道他们心里不服，可遇见这样能胡搅蛮缠的患者家属，休假回家反省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凡白石肯低头认个错，肯定是什么事都没有。 可他也知道，白石这家伙的脾气跟他老师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初能因为不想参与医院里的派系斗争，从全国神经外科最好的医院里辞职的人。 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仁心医院里患者家属闹闹事就低头？ 不过下课归下课，方主任还是给他留了任务。 神经外科的线上医院正巧缺个在线医生。 24小时在线，有诊就接，没诊就闲着，真要是做的好了，不仅不影响他这个月的绩效考核，甚至还有可能拿到一笔专项奖金。 可奖金再高也高不过在医院上班的手术分成，白石盘算着这个月的工资除却房贷还能余下多少，刚算了没一会儿，便感叹起赚钱养家的不易。 工作狂哪有闲下来的时候，白石不过在家里待了半天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急得在家团团转。 把屋里能浇水的植物全部浇透了水，又将衣帽间里的衣服按照季节重新收纳了一遍，白石实在是闲的不知该干些什么，颓废的坐在书房里发呆。 他们两个人的书还可以整理整理。 美滋滋的将自已的医学书一本一本的从架子上拿下来，擦干净架子，再按照杜威十进制法则将书本排好序放回架子。 手指移动到了《实用普通外科手术学》上，他将书从架子里抽出，书里夹着一张纸条。 纸条的边缘已经泛黄，纸也因为年久变的有些脆了，拿在手里都生怕会碎了边角。 那是上高中时谭乐曾誊抄给他的句子。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他还记得当时诓着谭乐写下这句时的模样。 一边解释着诗句的意思，一边一笔一划地写着“隰”字，生怕他不认识了一样。 将纸条夹回书里，白石刚抬了下头，就看见谭乐书柜里的异样。 几本编程语言的书籍后面，被顶出了乒乓球大小的一块空隙。 他放下手里的书，从架子上抽出了那几本书，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映入眼帘。 是他的戒指？ 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白石打开盒子，一个三色戒指在盒子中闪着光泽，戒指内圈被刻了字，他对着光看了看。 【for my earth.tl】 嗯？ 不是他的？ 小跑着去了厨房，他从江米罐子里翻出自已的求婚戒指。 一模一样的款式。 一模一样的戒圈。 只是内圈刻的字不同。 【for my moon.bs】 喵的。 被人抄作业了！ 抄得彻彻底底的，他都不知道该跟谁说理去！ 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到谭乐求婚那天，他掏出个一模一样的戒指出来谭乐得有多震惊。 找柳瑞熙或者是赵远探口风肯定无望，他家乐乐他还不了解，总喜欢闷声办大事。 鬼才知道他准备哪天求婚。 要是提前破了他的惊喜，肯定会失望。 现在可好，复习了半年多，临到考试的日子了，教育局临时通知考试日期不确定。 宝藏找到了，藏宝图还不知道在哪儿。 抓耳挠腮的满屋瞎窜，他恨不得穿越回一个多小时以前，还没发现戒指的时间点儿，然后狠狠给自已一大耳刮子，让他出去溜达溜达，别跟家里发疯。 光是想想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掏戒指，再一起下跪，对着对方哐哐磕头… 这画面，啧啧啧，光是一想白石就觉得美不胜收。 戴着戒指看了又看，白石忍不住拍张照片先跟朋友得瑟得瑟。 【白石：戴戒指的照片.jpg】 第245章 【白石：好看不？】 【徐世俊：戒指到货了？】 【徐世俊：臭显摆。】 【白石：乐哥送的。】 两个人最后一句话几乎同时发送。 徐世俊愣了几秒快速问他，“他跟你求婚了？！” 白石嘴角咧得几乎要到耳后去，在手机里噼里啪啦的敲了一堆字想解释一下尚未求婚，只是被他翻到了惊喜，可临发送的时又觉得一长串话着实碍眼，他歪着头想了想。 【白石：还没，快了。】 【徐世俊：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恭喜恭喜恭喜。】 【徐世俊：再见。】 【白石：别介，问个问题。】 【白石：你当时什么时候求的婚？】 【白石：你选日子的心路历程跟我盘盘。】 【徐世俊：谈第七年的时候，我俩天天吵架，你们都说七年之痒该换个身份继续相处，我就寻思要求婚。】 【徐世俊：我准备好了啤酒饮料矿泉水，鲜花香槟西餐厅，还和你们一起撺掇了一篇八百字的催泪小作文。】 【徐世俊：结果临到日子还有一礼拜，我被艾滋针扎了。】 【徐世俊：他跟我求的婚。】 徐世俊嘴角微微勾起，抬手摸了摸耳垂上的一颗钻石的耳钉，继续回他。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第236章 逼宫 姜柄志被拘留带走。 没想第一个跑公司为他鸣不平的竟会是程果。 赵远给她倒了杯普洱，见她愁容满面不免打趣，“不就是点回扣，至于这么沉不住气？” “以你跟贾总现在的关系，赚钱的机会还多着呢，何必急于一时。” 赵远尾音轻佻，程果一听就知道他是拿自已逗闷子。 “说得轻巧。”程果咬牙切齿的，“你个老狐狸还能不知道贾景博是什么人？” “那还真不知道。”赵远用中指摸了摸自已的眉毛，“当初我们合作也是你引荐的，跟他…我还真不熟。” “他你不熟，姜炳志你总是熟的吧。”程果拿手里的手机梆梆砸着桌子，“我找你们合作项目，你们说工期排得太满给我推掉，让我去找姜炳志。” “好，我去找了姜炳志。” “项目也谈好了，也开始做了，工期一共十一天，你们能在第九天报警给他抓了！” “赵远，你是跟谭乐下了套吧！” “那你的活儿应该干的差不多了啊。”赵远讪讪的陪着笑，“把项目要回来，自已收个尾，趁着这波再起诉他，钱还能全要回来，左右你都不亏。” “你们是故意的。”程果一字一句。 “怎么可能是故意的。”赵远笑的无奈，捏起杯子抿了口普洱，“你是没看前几天我们都成什么样了，谭乐加班加的人都快没了，a组的几个人连着…” “跟我有关系么？”程果讥笑反驳。 赵远端着杯子，眼中的笑容逐渐消失，他定定的看着程果沉吟道，“你拿不到钱，跟我有关系么？嗯？” 程果自觉说错了话，赶忙道歉，“远哥，我是急的，你别跟我计较…” “怎么会。”赵远脸上再度挂起笑容，将程果面前的普洱倒掉给她换了杯白水，“你激素紊乱，情急说错了话而已，我不怪你。” 程果敛住呼吸，双手按上肚子不可思议的看着赵远，“谭乐跟你说了？” “不用他说。”赵远将白水又往程果的方向推了推，“你最近这状态一看就是…” “怎么着？想逼宫了？” 想逼宫？ 说没想过那是假的。 贾景博有车有房有存款，公司虽说规模不大但也有不错的发展前景。 她看过财报，去年最后一个月份贾景博就赚了近百万。 可贾景博的女朋友能是吃素的？ 光是当初贾景博创办公司的时候，他女朋友就给了几十万的添头，再加上公司早期的人脉资源，哪哪儿没有女朋友的影子。 可这么一个有财有貌的女朋友都没让他收心想着结婚。 她？ 她自已都知道自已是痴心妄想。 不过是趁着现在两个人还有那么点关系趁机可以多捞捞好处罢了。 她摇了摇头，拈着茶盏抿了一口，叹气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对于我这种没学历没背景的人。想在a市好好活下去真的…” “你看人谭乐不也活的挺好的么？”赵远打断她。 “我和他又不一样。”程果压了压眼眶，“他是男的，” “果儿。”赵远顿了顿，斟酌着词句。 “你技术不差…要真想回来，谭乐和我都能给你留个位置。” “可如果你老想着走捷径，那…” “谁也帮不了你。” 玻璃门外。 小陈在电脑上看着dos里的命令行埋头苦干，柳瑞熙肩上搭着浅粉色的空调毯拿着鼠标拉线。 一切似乎与当时在原公司里一模一样。 除了她变了模样。 程果低头看着自已手腕上的玫瑰金手链。 更不用提她身上的白色香奈儿套装裙，攥着手里的米色戴妃包。 她舍不得现在的生活。 可这种生活终究是不确定的。 良久她才说，“让我，再想想吧。” 第246章 隔墙的办公室内。 谭乐的记忆力又变差了。 明明刚刚已经安排好了项目的进度计划，可临到分配的时候又想不起当初是怎么设计的。 梳理了整个的代码逻辑，又从头到尾分配了一遍，刚在便签纸上将已经分配好的誊抄下来，就见赵远正准备抬手敲他办公室的门。 两个人视线相对，赵远先没了底气。 “你还记得你那个同学么，物流公司的，过年那阵咱俩一起去他们公司谈过项目的。”赵远干笑着坐在谭乐对面的位置上，语气里尽是讨好。 “周建？”谭乐将便签贴在显示器上，趁机摇了摇脖子休息。 “对。你记得他之前咱们说过，他们还想做个网站的前端项目…”赵远压着脸上的表情，尽量不让自已笑得太丢人，“那可是个大项目，全国物流系统的前端再加上后台的数据联网。” “所以？” “所以我来问问你有空没空，想着最近忙成这样，你肯定想着给自已放放假休息休息什么的…”赵远缩了缩脖子，“另外项目需要出差，他让我问问你档期够不够。” “他预计工期多久？”谭乐打开电脑的日历看着时间，“这个月月底有两个项目要交工，要排到下个月。” “那就是…你不休息？可以继续连轴转？”赵远绕着桌子走到了谭乐的身旁，看着显示器上的日历拧眉问他。 “嗯。”谭乐点了点头。 这几天他查过出国办婚礼的价格。 多接点案子，预算就能多一点。 “他预计工期三、四个月，好多地方都要跑。”赵远指了指日历，“要不我帮你安排劳动节假以后去，等第一站跑完了，剩下的分给公司里的其他人跑。” 谭乐看了看赵远指着的“5月5日”的日历，“6号吧，我5号有事情。” 第237章 停职 百度百科上说，求婚，是指双方中的一方请求对方与自已结婚。 那双方都想求婚应该怎么办？ 白石看着并排放着的两个戒指盒发呆。 徐世俊说了。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那要不今天？ 倒也不是不行，可总觉得这不年不节的，在家里随随便便的就求婚实在是太过仓促。 眼瞅着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他到现在连个花都没定，就这么求婚会不会显得不够正式？ 按压下心底蠢蠢欲动的心思，白石将谭乐的戒指收回原处，又跑回自已的那半边书架将散落在地的书收回了架子。 照着网上的菜谱做了两道家常菜，等米饭做熟的时间，白石又去看了看自已的线上问诊订单。 只有一条注册成功的系统提示消息。 照这个速度下去，这个月绩效考核怕是也要完蛋。 患者家属找来的媒体已经发挥起了作用。 这会儿时不时会有医院的同僚将网上的帖子或者是群里的截图转给他看。 白石连着翻了几条，见都是标题惊悚的震惊体，浏览量低的离谱，评论最多的一个全是一边倒骂患者家属的，不免嗤笑。 还当现在是几年前呢。 癌细胞要是那么简单想移植就移植，他今年高低能写出个柳叶刀来。 给其中两个连点赞都没有的帖子下面点了个赞，白石可怜巴巴的将帖子转发给了谭乐。 【白石：乐哥，我被停职了。】 等了几分钟谭乐也没回消息，白石正准备把手机丢回沙发继续躺平，就听门锁转动的声音。 小跑着去开了门，谭乐站在门外正一边开门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见他也是一愣。 “停职？”谭乐呆呆的问他。 “嗯。”白石扁着嘴开始添油加醋，“上午一去医院就被医务处叫去谈话了，中午饭都没吃就让我停职了…” “你们医院怎么这样啊！这不是颠倒黑白么？上班一点不给保障今后谁还敢当医生？”谭乐把包往地上一扔就开始仔细看白石给他发的帖子，“我看帖子浏览量还不高，现在趁着没什么人看去找人删帖应该还来得及…” “不用。”白石亲了下他的耳垂，“我又不在乎这些，就当是放假了。” “那怎么行。”谭乐说着就在联系人里翻找着几个运营传媒公司的，“我问问，他们也算得上是同行，应该是能帮忙删掉。” “真不用。”白石将他手机锁了屏幕，长手一揽继续抱着他晃悠，“医院会处理的。” “你们医院要处理早就处理了，这摆明…” “嘘——”白石以吻封缄住他的嘴唇，“闹不大的，之前又不是没遇见过。” “之前也遇见过？怎么没听你说…”谭乐茫然无措，仿佛是自已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刚上班就遇见过，那时候网络还没现在发达，他们当时找的记者还扛着大摄像机呢，一进医院就把话筒杵人嘴里，生怕我说不出来脏话一样…” “可后来不也是不了了之，我老师都说了，一辈子不遇见百八十个奇葩患者，那不能说你医术高超，只能说你行医资历浅。” 他说的轻松，可话到了谭乐耳朵里却是不一样的。 躬身提起电脑包，在抬头时，见白石表情都变了，谭乐没多想提着包便去了书房，给网红公司的老板打去了电话。 第247章 几番寒暄，谭乐终于透过人脉联络到了帮患者家属发帖的公司。 对方删帖的开价高到离谱，甚至连那家公司都暗示的很明白，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冲着医生去的，患者家属讹的就是医院，就只希望和医院谈判。 而医院只想冷处理，给了停职处分，过几天再随便赔点钱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谁想要为个脾气不好的小医生出头，一切不过是权力的斗争罢了。 挂了电话，谭乐感觉无比压抑。 他什么忙也帮不了，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我做了清炒虾仁和烧茄子。”白石敲了敲门轻声说着。 谭乐嗯了一声，却依旧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的发着呆。 “别想了，咱们先吃饭。”白石晃了晃他的肩膀，将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你看我还没怎么样呢，倒是你…” 他笑容和煦，似乎真的没有被这件事情影响心情。 谭乐手里始终捏着手机的边角，眉头紧锁还在思考着对策。 “快点的，一会儿饭凉了…” “你先去吃，我等一会儿就好。” 谭乐从包里将电脑拿了出来，根本不理会他。 待电脑都开了机，见小孩还站在身边等着，索性起身将人推出了书房。 “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忙，你先去吃饭不用等我。”谭乐又说了一遍。 见白石还守在书桌旁，他不自然的笑了笑，伸手揉了几下白石的后脑勺，像是哄孩子一样的哄着他，“乖，先去吃饭。” 白石还要争辩哪知刚发出一个单声，谭乐便关上了书房的门，像是怕他偷看什么似的，还将书房的门上了锁。 他悻悻的敲了两下门说着，“我等你出来再吃饭。” 第238章 我也怂了 小公司的防火墙大多只是摆设。 谭乐不多时便找到了发布新闻的公司用的dns records。 切换了电脑的操作系统，从前两天姜炳志攻击公司时的lp地址里找了个肉鸡，很快便找到了他们公司的数据库漏洞… 只是在选择是否将新闻撤下的时候。 谭乐还是犹豫了。 使用黑客技术进攻别人公司的防火墙属于违法行为。 更何况这两年网络安全问题已经被提到了国家安全的层面。 稍有不慎，被拘留、被判刑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可… 可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已袖手旁观。 小孩工作上的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平时在医院里被患者家属欺负，他也只能说上一点安慰的话。 可安慰的话哪有什么实际意义，不过是隔靴搔痒、扬汤止沸。 工作了这么多年，他明白实际的处理一件事情比嘴上说一百件事情更有用。 他不忍心小孩平白无故的被人在网上那样写，更不愿意看见小孩因为网上的一些流言蜚语被逼的停职。 他希望小孩能顺遂，能像所有电影里神采飞扬的少年一样无忧无虑，在他所擅长的领域里发光发热。 他想扫清所有的障碍… 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谭乐看着网站上新增添的几条评论束手无策。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白石到书房门口第三次敲门，终于书房里没有谭乐的那句“马上”，而是看见他打开了门锁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白石舒了口气，跑去厨房将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着，谭乐跟在他的身后熟练的拿了碗筷放在岛台上。 “你工作现在这么…” “你停职是因为…” 两人同时开了口，谭乐拿着筷子放在白石的位置上，继续问他，“你停职是因为什么？可以仔细说说么？” 微波炉发出滋滋的响动，白石一动不动地看着微波炉中旋转的盘子，一直也没有说话。 这事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就是患者家属无理取闹罢了，真要是想要分享什么故事，倒不如聊聊他今天上午做的那台手术。 “我看网上的帖子说的大多都是你在手术的时候违规…” “我没有违规操作。”白石忽地开口，争辩的声音与微波炉的提示音混在了一起，他转身看着谭乐又说了一遍。 “我就是因为没有违规操作，才会发现了癌症病灶第一时间选择了和患者家属沟通，我也是因为没有违规操作，所以才会在明知患者罹患脑癌的情况下，听从了患者家属的诉求，只做了自已‘份内’的事情，给他做了缝合，而不是‘为病家谋幸福’。” “我没有遵从我的本心，只做了一个‘程序’内医生该做的本分。” 他冷静得不像话，连说出的一字一句都没了往日的温度。 “我被停职，是我活该。” 白石说完，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他将热好的菜从微波炉里拿了出来，郑重其事的摆在餐桌正中央。 连看也没有多看谭乐一眼，又将另一盘菜放进了微波炉里，继续热着。 “我比过去怂多了。”白石看着微波炉里的光继续自言自语着，“当初刚当住院总的时候，做手术看见患者额头上有个可疑痣，我连问都没有问，趁着麻醉就给切了，等巡回护土告状告到主任那的时候，我连病理切片都做完了。” “后来当上主治了也是一样，患者因意外住院，我被骨科call去做联合手术，患者家属都没到场的情况下，我愣敢给他做了血管瘤切除术。” 第248章 “可最后呢，可疑痣的患者家属说我切的那颗痣坏了他的运程。联合手术的患者，刚退了麻醉就开始质问我为什么违规操作。” “我累了…不想这么做了。” 他舌头顶着腮帮子，头抬得高高的，“我想要过舒坦一点的日子，不想老是莫名其妙的扣工资，莫名其妙的被停职，莫名其妙的被患者家属堵在墙角里质问。” “我这么做，有错么？” 没错。 真的…没错。 谭乐无法想象当自已站在白石的位置上时他会作何选择。 气氛变得沉默，微波炉的叮当声再次响起。 一盘被热的软塌塌的茄子端上了餐桌。 白石坐下，随手夹起一只虾放进了他的碗里，“别想了，就像我们科老高说的一样，停职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坏事，总好过风口浪尖上回医院直面媒体要强。” “你的帖子我没删。”谭乐放下筷子，“我也怂了。” 白石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谭乐说的是什么。 “我猜想你不想去炒话题，也不屑于说清楚自已受了什么委屈…”他顿了顿，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放回了白石的碗里，“可我不想那么被动…” “我帮你联络了运营传媒的公司，对方同意帮我个忙，将事情原原本本的报道出来。” “算是澄清吧。” “当然，得看你愿不愿意，如果…” “乐哥！”白石眼眶红扑扑的，鼻子也跟着酸了起来。 谭乐看了他一眼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不愿意的话，我再问问赵远让他想想别的法子，我平时不接触舆论战…” “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第239章 大猪蹄子 网红公司打起舆论战效果比患者家属找到的小公司还是厉害的多。 不出一天【医生遭污蔑被迫停职】的话题就冲上了热搜榜单。 话题的热度不高，可对比起患者家属买的那点流量来说，还是能轻松碾压。 医院管理层开会讨论了俩小时，话题也才勉强从四十九名挤进了四十，眼瞅着热度已经开始下降，大有要掉出榜单的趋势。 医院里的老顽固虽说搞不明白网络热搜，可怎么也明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道理。 大中午就发表声明表明立场，说要对此次医疗纠纷严查到底，必要时刻会走法律程序，还自家医生一个公道。 某白姓医生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嘴上说着还没休息够不想回医院上班，人已经跑去换衣服分分钟准备出门。 赵远在沙发上瘫着，翘着兰花指捏了个车厘子塞嘴里，“你家小白还真是沉不住气，啥条件都没谈呢，就想着去奉献青春了。” 谭乐起身把车厘子往远处拖了拖，“悠着点儿，一百多一斤呢，吃俩得了。” 赵远见状立马抓了两把车厘子在手里，趁机往嘴里又塞了两颗，“你zhei卸磨杀驴玩儿的也忒溜了。” 某驴说完察觉这话用这儿不合适，赶忙补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 “行了行了，都成走狗了那你再吃俩。”谭乐从果盘里拿了俩丢给他，端了盘子就往厨房走，“他昨天拿了几个水果做缝合练习，你吃那些去。” “我可是舍了大脸专门给你找了新媒体公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老板什么德行，那可都是我一杯酒一杯酒喝下来的交情。”赵远挥着拳头吵吵，“帮你这么大个忙，吃你俩车厘子你就心疼？你还是人么？” “远哥这么说就见外了。”谭乐抱着一盆水果小怪兽从厨房走了出来，“我上礼拜在公司给你奉献青春不也没想着让你请客吃饭么？” “你可真行…” “乐乐！”白石挂了电话几步就蹦到了客厅，抱着谭乐的腰就开始晃悠，“医院说我的副高批下来了！” “不过说要节后公布。他们还说这几天医院媒体多，让我在家等复职通知。” “小家伙成副主任了？”谭乐把盆子往茶几上一撂抱着白石的腰就转了一圈，“大喜事啊，咱们出去吃顿好的好好庆祝庆祝。” “我想吃焗蜗牛！” “好好好…” 赵远清了清嗓子表明存在感，“二位少爷不介意的话，吃焗蜗牛的时候可以让我闻个味儿么？” “他怎么还在？”白石问谭乐。 赵远：=( ) 赵远：我就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玩意儿！ 赵远算是看清在公司扑克脸的谭乐在白石面前是个什么模样了。 小白不过是眼神往虾上瞟了一下，谭乐就已经将剥好的虾递了过去。 这小模样。 啧啧啧。 比他家老彭还细致。 赵远吧唧着嘴，又看着一旁正在夸夸其谈的小白，更是感慨万千。 “你们两个准备结婚了么？”赵远忽地发问。 这问题把谭乐惊得脸都红了，白石更是瞪大了眼睛。 “还没。”谭乐低头继续扒着虾壳。 “我也还没呢。”白石附和完，把话题又抛给了赵远，“你呢，你跟彭哥准备结婚了么？” “我可没打算跟他结婚。”赵远晃悠着手里的叉子甚是不以为意，“他家里接受不了，跟他结婚他爹妈不得闹翻天。” 白石手里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看向谭乐，见他面色无异这才继续问赵远，“你没想过和彭哥结婚么？” 第249章 “那还真没。”赵远轻嗤，“反正国内不认同性恋婚姻，结不结都一个样，不过就是个仪式罢了，有没有都一样。” 气氛变得沉默，三人各怀心思，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餐厅里静静流淌的音乐和金属餐具摩擦过的声音让赵远憋的难受，他轻咳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前几天彭哥代理了一个民事借贷纠纷官司。” 见两个人抬头看向他，赵远像是得了赦令，笑着继续说，“法官问原告，‘你有没有把钱交给被告？’” “原告起身走到法官面前，扑通往地上一跪举手就开始发誓，‘青天大老爷，我对天发誓，我确实借钱给被告了，如有不实天打雷劈’。” “法官吓傻了，半晌没反应过来，好不容易缓过来走流程继续审理。” “审了一会儿他又问被告，‘原告所讲情况你是否认可’？” “彭哥代理的被告驻足片刻，起身离开座位，两步走到了法官面前。” “他膝盖刚准备弯下去，就听法官爆吼，‘彭律，快拦住你的代理人！’” 白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比乐哥前几天跟我讲的笑话好笑多了。” “他还会说笑话呢？”赵远挑眉，探究的看着又恢复了扑克脸的谭乐，“这家伙跟你说的什么笑话，跟我也讲讲？” 白石学着谭乐那天的语气说着，“出了名的冷笑话，他说香菇走路上，被橙子撞了一下。香菇说：你去死吧！然后橙子就死了。为什么？” “因为橙子听话？”赵远根本就不想动脑子。 “差不多吧，说是因为菌要橙死，橙不得不死。”白石悠悠叹气，拍了拍谭乐的手臂，“还有破解橙死方法，你说。” “嗯？” “破解方法呀，那天我跟你说过的。”白石催促着他，“就是橙子可以不死的方法。” “是什么？快说说。”赵远催促着谭乐。 谭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茫然地看着白石问他，“怎么破解？” 赵远一拍桌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不是酱在外菌令有所不受？” 显然这破梗一点也不好笑，谭乐干巴巴的笑了笑随口敷衍，“我根本就不会说笑…” “你不记得了？”白石打断了他定定的望着，“怎么会忘了？就是几天前我开会回来，在机场接我的时候咱们俩才聊过的。” “这么说我好像是有点印象。”谭乐半张着嘴努力想着那天的事情。 “你出差那阵你家乐乐可没闲着，天天在外面谈项目都快累死了，忘个小事儿多正常。”赵远趁机从谭乐的盘子里偷走了个虾，“老夫老妻的，日子过久了难免会忘了些事情的。” “等再过两年，就该连你生日、恋爱纪念日都记不住了。”赵远心满意足的咂么了两下嘴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第240章 开颅 医院声明发布的第二天，白石的线上问诊爆单了。 除了少数患者，还有大多数以问诊名义来趁机采访的媒体。 手机里的电话更是多得令他头疼。 就连之前已经痊愈出院的部分患者都给他发了消息前来询问情况。 有人关心固然是好的，可关心数量一旦超过了某个阈值，就多少还是变了味道。 直到临近中午，白石这才算是勉强的清闲了起来。 临近交工，谭乐一大早就去了公司监督项目进度。 连着给线上问诊的几条媒体采访订单关闭，白石接到了贺晓生的来电。 五一开始，北山医院的投资人组织了一场为期十天的心脑血管疾病学术交流会，学术交流会的地点定在了s市，目前只通知了投资人名下的几家医院，而仁心医院不再此次邀请名单之中。 白石一听特邀嘉宾眼睛就亮了起来。 一水儿的学术泰斗业内大神，连几个不起眼的受访嘉宾都是久居国外常年不露面的神仙。 这含金量，啧啧啧。 这资本实力，啧啧啧。 贺晓生还在打趣他，“是不是后悔选仁心医院了？” 白石嘴硬，“哪有什么可后悔的，我们仁心总好过你们北山，一天天的窝里斗，光想想就要烦死。” “那有什么烦的。”贺晓生压低了声音，“我们老院长今年年底应该能退休，等他走了，我们科的主任也算是熬出头了，到时候我们科…” “没记错的话你们科主任去年就退休了吧。”白石坏笑，“你们院长都快九十了，培养了多少徒子徒孙？当初他能把我老师都给挤走，愣是等着你们科主任过了退休年龄他才想着引退。” “而且就算他不干院长了，你们科主任也还是混不上个副院长，你们自已的论文还是混不上一作…” “哪像是我，刚二十七，已经不知道多少篇scl傍身了，等过两天副主任的委任状也要拿到手，年纪轻轻就少了很多烦恼。” “你升了？”贺晓生语气里满是兴奋，“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一直没听你提？” “升职是升职。”白石反唇相讥，“一天天的说话不严谨，说的跟我要生孩子一样…” “嗯嗯嗯，你升职了？通知发了么？”贺晓生顺着他又说了一遍。 “还没，节后通知，我们院长提前跟我说的。”白石忽地变得神秘兮兮的，“你说，假设我通知发下来那天，带着我家乐乐去法式餐厅吃饭，说是庆祝我顺利升主任，然后我趁机跟他求婚怎么样？” 第250章 贺晓生忽地没了响动，他呼吸微滞，连声带似乎都变得比平时短了些。 他艰涩的“嗯”了一声，随后又跟着补充着说了句，“挺好的，你们两个能走到这一步挺好的。” “对吧。”白石靠在椅子上甚是悠闲，“前几天我问徐世俊，他也觉得我应该趁早求婚，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艮节儿。” “又想要正式，又想要给惊喜，我左想右想都觉得那天最好。” “那…提前祝你求婚成功。” 贺晓生尾音还没落下，电话就被邱博抢了去。 “小白，你定日子了？” 白石骄傲的扬起下巴，手里摆弄着戒指盒，“现在就剩你和老贺两条单身狗了，不行你俩就凑一对儿得了。” “滚滚滚，没大没小的。”邱博对着手机听筒拍了两下，“前几天我看见了个超漂亮的御姐，不出意外你年底就该有二嫂了！” “等你能带着出来吃饭再跟我显摆。”白石把戒指掏出来在手上比划着，“别等我退休了你还没要上电话。” “跟你邱哥怎么说话呢。”邱博严肃了起来，“你学术交流会的名额可是我在这儿做牛做马给你换来的，你要是再没大没小的…” “我进电话了，不跟你说了。”白石着急忙慌的切换了线路。 “是白石白医生么？”电话那边是个女人的声音。 白石刚嗯了一声，那边便继续说着，“我之前做过开颅手术，你是主刀。” 显然，开颅手术一点也激发不起白石的半点印象，医院里哪天不是给他排一堆开颅手术？ 有时候光是开颅手术能从早上六点排到半夜去。 “什么时候住的院？病历号你还记得是多少么？是术后出现什么问题了么？”白石翻找着电脑上的资料问她。 女人报了自已的住院时间，“手术后其实一直恢复的都挺好的，只是最近左手总是时不时的颤抖，还经常使不上力气…” 她看着自已微微发颤的左手，描述着症状，“我本来没当回事，想着是最近太累了，去市医院随便看看就行。” “可今天开始，我左边脸也是麻的，现在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当时在医院留了你的电话…” “是做的脑挫伤液化组织清除术么？”白石打断了她的描述问道。 “好像是的。”她有些不确定，“我病历没在手边…” 家暴导致的头部外伤的患者。 “那你有空可以来医院复查一下。”白石翻着日历，“不过最近我不在医院，你可以挂其他医生的门诊，有需要的话你再给打电话就行。” 第241章 数钱 贾景博最近很烦。 原以为只是随便睡睡的小丫头趁他不注意怀了孩子。 现在动不动就拿个血检报告砸他桌子上要他给个说法。 说法，能有什么说法？ 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何必那么当真。 贾景博在好友群里抱怨着，不多时就看见一个朋友发来的“解决方案”。 【安抚为先，孩子没了，证据也就没了，到时候告她敲诈勒索。】 贾景博回了个表情包，正想问朋友该怎么实施就听见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他慌乱的关掉聊天页面，抬头就看见程果站在门外。 “什么事？”贾景博眉头紧皱没好气的问她。 “工作上的事。”程果踹上了办公室门，坐在了贾景博的电脑椅上晃。 “程序怎么样了，新接洽的公司说要多久能上线？”贾景博忽的想起朋友的建议，软了语气又说，“最近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吃不下饭？” 程果有些诧异的看着贾景博，“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果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挺为难的。”贾景博瘫在椅子悠悠叹气，“公司有这么多事情要忙，原先说要上的项目也延后了…” “她…她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程果有些不耐烦，精致描摹过的眉毛都皱了起来，“她不好对付，那我算什么？” “你是我祖宗。”贾景博起身走到了程果身后揽着她，“她哪能跟你比。” 违心的话一段又是一段，说到最后连贾景博都有些词穷。 “这次的这个项目也是委屈你了。”贾景博叹着气，“本来想着让你多少赚点呢，谁知道姜炳志这个东西是个不争气的，不过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程果笑了，“等你先想好到底要和谁结婚，再说这来日方长的事情…” 贾景博的电话响起，他冲着程果比了个手势想让她离开，见程果坐在位置上岿然不动，便拍了拍程果的肩膀自已推门离开。 程果靠着椅子晃悠着，刚晃了两下胃里就开始泛着恶心，起身抓过贾景博桌上的水杯正想着压一压，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杯子… 显示器亮起。 程果无意中瞥了一眼，电脑上贾景博的微信聊天群里正弹着信息。 她站定看着群里正讨论的内容，有个一直和贾景博关系不错的人正谈论着自已是怎么骗了几个小女生打胎… 她浑身的汗毛霎时立了起来，连额头都溢出了冷汗… * 为了能多放两天假。 他们赶在周五将政府的项目交了工，赵远提前给公司里的一众程序员放了假。 第251章 刚出公司，谭乐就见白石靠着小宝马，冲着他挥手。 他愣了几秒，小跑着就和白石抱在了一起。 赵远从他身旁飘过，留下了一句，“谭总，矜持点。” 柳瑞熙也像个弹幕一样飘了过去，“谭总，别听他的，多抱会儿我爱看。” 谭乐红着脸一把松开了白石，闷声闷气的问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接我？线上问诊的单子都忙完了？” “我可不是来接你的。”白石卖着关子，“只是准备把你拉出去卖掉。” “价钱谈的怎么样？需要我帮你数钱么？”谭乐歪头问他，“一趟就卖我一个会不会亏本，要不我去公司里再拐两个？” 白石眼睛睁大，“你可真敢说。” 谭乐钻进车里，冲他笑着挑眉，“还说不是专门接我回家？” 白石开起车子，却没走平日里回家的路。 第二个路口时走的还是相反的方向… “乐乐，再不跑可来不及了。”白石等红灯的功夫在手机上开了个导航，“下个路口可就要上高速了。” “你这意思是…”谭乐眨了眨眼睛将靠椅调整的舒服了些，“我可以趁机睡会儿？” “服了你了。”白石翻了个白眼，“你就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儿？” “问了就没意思了。”谭乐很认真的回答他，“肯定是有个小孩绞尽脑汁给我的惊喜，破了他的惊喜他得多失望。” “我最好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才最有意思。” 白石被憋的无话可说。 “不行你还是得问问我。”他憋不住秘密，没到高速口就忍不住说回了老话题。 “小白先生，是准备给我绑哪儿去？”谭乐配合着他。 “我在家闲了半个月都快闲出蘑菇了，天天跟个小怨妇似的盼着你回家，你还老加班。”白石叹着气，“好不容易把你盼回家了，你睡完我就跑，我总觉得…” “等我过两年干不动了，我就该彻底闲了。”谭乐打趣回他，“到时候我天天跟个怨妇似的盼着你回家，你不回家我就守着门口。” “骗人。”白石趁着扫etc的功夫捏了捏他的脸颊，“我还不了解你，能闲下来一天都恨不得出去跑拼车赚钱。” “你到时候别趁着接我下班，守我们医院门口再趁机趴俩活都算是给自已放假了。” “我再趴活一定先屏蔽姓白的乘客。”谭乐笑出了声，“所以你要把我拐哪儿去？” “给你拐到山里去。”白石得意的不行，“怕不怕？” “那我可太不怕了。”谭乐挑着眉毛，“我千辛万苦从山里走出来，你给我拐到再深的山里我也走的出来。” 第242章 别回 说是深山，还真是深山。 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在一个距离a市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四a级景区的度假山庄。 白石在主驾驶的位置上扭着脖子，“怎么样，地方还满意么？” 满意，肯定满意。 这地方比谭乐预想中的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现在天黑看不大清楚，可停车场旁灯火通明的酒店，酒店里隐隐约约的亭台楼阁，无论是哪个看起来都好的超乎他的想象。 “花了多少钱？”谭乐总是有些臭毛病在身上。 “好大一笔。”白石哼了一声，“半个月工资都交代在这儿了。” “这么多。”谭乐倒吸一口凉气，觉得深山里的空气都没之前闻起来那么清爽。 白石耷拉着脸从后备箱拉出两个人的箱子，“这地方荒郊野岭本来就没什么人愿意来，再加上不是节假日还有团购券优惠，价格便宜的跟不要钱似的。” “真的？”谭乐还是不信。 “真的，要不给你看看我团购券的下单记录？”白石说着就要掏手机。 “倒也不用。”谭乐赶忙摆手，“我就是随口一问，钱不钱的无所谓。” 话虽如此，白石还是明显能感觉谭乐有些心疼钱。 乐乐的那点臭毛病，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了。 除了对他大方，对自已抠搜的简直没边儿。 前几天公司同事不知是谁从国外买了盒马卡龙在办公室里分着吃，他家乐乐楞能给他带回来了几个马卡龙。 “你最好是这么想的。”白石撞了下他的肩膀，“这次只是在国内，等再过过我可要出国玩儿。” 谭乐正愁怎么跟白石商量办签证的问题，听了这话表情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扬起了笑容。 他低头浅笑，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 白石安排的行程很满。 度假山庄里的项目被他安排的跟军训都快没了区别。 吃完早餐自助便是爬山。 四公里的山路越野把谭乐累的怀疑人生。 刚歇了半个小时坐在半山腰的小亭子里喝了口茶，就又是坐缆车下山赶着吃酒店的午餐自助。 饭吃完连气儿都没喘匀又直奔另一个山头等着漂流。 待漂到山底下等摆渡车的时候，谭乐累的连走路都打起了飘儿。 他真的很想在网上查一查度假的具体含义，看看是不是自已的理解出了什么偏差。 但见白石还兴致满满的选着接下来的娱乐项目，谭乐又不想拂了他的兴致。 巴巴儿的附和着，“越野车也行”、“攀岩也可以”。 第252章 “乐哥，要不然我们…”白石指着单子上的一个划船项目，再回头看见谭乐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天上班不知道锻炼。”白石抱怨着将他的姿势调整的又舒服了些，“问你累不累你还说不累。” 摸了摸谭乐的脸颊，见他连呼吸都变得绵长，白石轻轻的吻了下他的嘴角，自言自语的小声低喃，“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和我求婚呀。” “再不求婚我真的等不及了。” 将人安顿在床上，调暗了房间里的灯光，白石刚坐在床边就看手机又开始震动。 又是科里打来的电话。 该不会现在就喊他回去上班吧。 不耐烦的接听了电话，那边的周文用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 “有个女患者这会来医院复查，11月30号你做的手术，脑挫伤液化组织清除术，还记得么？” “嗯，查完了么？” “没。”周文用一边大口刨着饭一边说，口齿都有些不清楚，“她老公说要等你来医院了再检查，还问我你是不是因为医疗纠纷被停职了。” “你怎么回的？”白石耐着性子反问。 “能怎么回，按程序回呗。”周文用吧唧着嘴，“又不让做查体，又不让做检查，一直骂骂咧咧的，我说你怎么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 “她情况看起来怎么样？”白石打断他，蹙着眉头又问，“那个患者跟我说她手术以后没出什么问题，可最近左侧有麻痹的趋势，我还想让你给她开个核磁共振看看呢。” “看不出来。”周文用想了想，“她来的时候包的可严实了，帽子、口罩、手套戴的那叫一个齐全。不过…不过她好像怀孕了。” “怀孕？”白石眉毛几乎拧成死结，“你问出来的还是…” “我问她得说啊，当然是看出来的。”周文用皱着眉头喝了一大口水，“她一说话就捂着嘴，肚子看着也有些明显，我掐指一算，臆测她应该是有了。” “这不是胡闹么。”白石端着电话就跑去了沙发边，“她手术才做完多久，身体根本就没完全恢复，再加上她现在吃的那么些药，哪个敢让她怀孕！” “就是就是。”周文用跟着附和，“都不说考不考虑孩子，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适合。” 说完还不忘揶揄着白石，“你要不回医院亲自劝劝？他人应该还没走呢。” “我回不去。”白石扫了一眼床上还在熟睡的谭乐，“找个主任帮她先看，就说我最近回不了医院。” 周文用刻意压低了声音，“别回。他老公不仅不让检查，还一直在打电话喊人来医院，我给主任和医务处的都叫来了。” 第243章 好在有你 “白石，白石…” 正打着电话，白石忽地听见卧室里谭乐在唤他。 匆忙和周文用道了别，白石几步跑到了卧室。 “乐乐，我在呢。” 可人并没清醒，依旧闭着眼睛喊着他的名字。 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梦，眉头皱的像是被缝起来了一样，白石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人还是没有反应，不禁又上手推了推他，“乐乐，醒醒。” 还是没醒。 怎么会睡得这么沉。 见谭乐还是睡得不安稳，白石索性将人搀扶到自已的怀里。 谭乐这下可算是从梦里醒了过来，刚一清醒就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的抱着白石的腰，连喘气都带着颤抖。 “白石，白石。”他像是忘记了其他的语言一般，反反复复的喊着他的名字。 白石笑着也将他抱的紧了些，像是哄着小孩子一样说着，“做噩梦了？” “嗯。”谭乐点了点头，心里的恐惧感却一点也没有消失的意思，他用力的吸着白石身上的味道，似是能从这些气味里才能寻找到安慰感一般。 “什么噩梦这么吓人？”白石轻声问他，“梦到被鬼追着了？” 谭乐声音闷闷的，连嗓子里都泛起了酸意，“梦见你和我吵架，吵完架就找不到你了。” “那一准儿是我的错。”白石咂摸着，“乐乐好得不得了，怎么舍得和我吵架，肯定是我熊孩子毛病又犯了，给你惹着了。” “差不多吧。”谭乐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将心里的难受劲给压了下去，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坐直了身体，“既然你道歉了，那我原谅你。” 这话唠的。 白石根本没法儿接。 哭笑不得的又跟着道了句歉，刚想去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哪知谭乐手上使了力气，一下把白石拉到了床上。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白石抑制不住的兴奋，连眼睛里的光都变了。 “你怎…” 他嘴角刚溢出一个字，就被谭乐封住了唇。 他的吻很轻柔，带着些许的试探，些许的侵占。 他一改往日的温柔，右手慢慢用力托起了白石的头。 吻越来越深，最后都带着些啃咬的意味，像是在宣示着主权，也像是攻城掠地。 “唔…”谭乐的牙齿碰到了白石的舌头，疼的他闷哼了一声。 “没事吧。”谭乐停下了动作，紧张的看着白石，“是不是出血了，要不要紧？” “没事。”白石吐着舌头往嘴里扇了两下风，“不疼，就是你技术不到位，得多练练。” 第253章 一个翻身，两个人的位置发生了变化，谭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压在了下面… “你不是说要去玩攀岩呢么，咱们赶紧去吧。”谭乐挣扎着就想要跑。 “他们下班了。”白石吻着他的锁骨轻声抱怨，“占了我半天便宜怎么也得让我讨回点利息回来。” “越野车…” “深更半夜的，咱们在房间开车一个样。” * 第二天的行程安排明显比第一天轻松了些。 只不过计划的泡温泉算是彻底打了水漂，两个人谁也不好意思下水，连稍微敞口一点的卫衣都不好意思穿。 牵着手沿着度假山庄的石径小路散着步，脚踩在已经干枯到几乎化为泥土的落叶上，山林里只有稀疏的鸟鸣与远处溪流的声音… “我发现其实就这么散散步也挺好的。”白石感叹道。 “是么？我以为你更喜欢去玩刺激点的娱乐项目。” “有时候太刺激的玩踱了也挺没劲的。”白石抿着嘴唇，努力的想着散步的好处，“肾上腺素分泌的太多会导致骨质疏松、肌无力、高血压、代谢异常，其实对身体危害挺大的。” “又开始臭贫了。”谭乐哭笑不得，“又不能天天坐过山车、漂流，哪儿来那么大的危害。” “我说有就有。”白石抱着他的胳膊甩着，“我说的话你还不信？” “我可太信了。”谭乐正说着，忽地指着地上的一块比拳头还大了很多的石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喊着，“砾岩！” “砾岩而已，有什么稀奇的。”白石撇着嘴，“我刚刚还在山脚下看见了几块庆伯利岩呢。” “我家那边的山里可没这种石头。”谭乐将石头捡到手里仔细的端详，“我还记得你上学的时候还说砾岩…” “不许说。”白石脑子嗡嗡的臊得脸都红了，“还不都是因为你憋着坏。” “我哪有。”谭乐将石头放回了原位，“我那时候放学不想回家，就想在学校多待一会，你也不说你着急回家，就一直在座位上等着我。” “是因为谭峰，你才不想回家的么？”白石问他。 “也是，也不是。”谭乐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是因为谭峰对我不好我才不愿意回家的，其实现在想想，我更害怕看见的是谭天赐。” “他？” “他所得到的家人的爱，超过了我对爱的认知，那是一种从未想象过，认知之外的东西。”谭乐眼神有些放空，“我看见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对我特别不公平。” “但好在有你。”谭乐拍了拍白石的肩膀，“你的存在让我明白，这世界对我不好，是因为他准备把最好的留给我。” 第244章 立夏 “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下山的时候，白石忽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嗯。”谭乐点着头，“快了。” “还是不知道是哪天么？” “嗯。”谭乐说了谎，手心积攒起了薄汗，他习惯性的跟着附和，“还是不知道。” “那等我学术交流会回来，我给你好好过个生日好不好？”白石拉着他的手随意的晃着，“到时候你给你的朋友也喊上，我还没怎么见过你朋友呢。” “好。” “我记得你说你生日是立夏前后，那应该是最近几天才对…” “学术交流会这次主要是心脑血管方面的么？”谭乐打断了他的话头，“这种不是都划归内科么？” “也不全是，心脏介入手术是内科在做，但是心脏搭桥就属于外科。”白石说起自已的工作内容就有些滔滔不绝，“我独立做的第一台手术就是脑血管畸形手术，做的可完美了。” “那球囊…” “你生日真的不知道日子么？”白石把话题又拉了回来，“姐姐应该多少记着一些吧。” “…好像是五月五号。”谭乐呼吸暂停了一瞬，手心变得更加潮湿，“不过我从没过过生日，就没在乎。” “你今年生日的时候我也跟着许愿了，本来就不想过，早一点晚一点都一个样…而且又不是什么好日子，每年不是农忙就是刚刚好放完假要忙工作…” 眼看着小孩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谭乐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不少。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去交流会，又不是这辈子只能去一次了，这可是咱们在一起第一次过生日，而且你过去应该也没好好过过生日。” “因为我想去s市找你。”谭乐撒开了他的手，一改刚刚怯弱的语气。 “因为我想去找你，因为我计划好了，因为我以为不提我生日是哪一天就不会给你压力，因为我想要按照我自已的计划！” 说到最后，几乎是吼的。 谭乐眼眶都有些发红，白石想要拉回他的手跟他解释，却见谭乐低着头根本不愿意看他，只是攥紧拳头用力地呼吸着，连喘气都变得粗重了很多。 “我…” “我有我自已的安排，我想要给你惊喜，但是你总是怀疑我。”谭乐不管不顾的，“我车票都订好了，你为什么还不相信我，还要逼我…” 树林里的鸟儿被他的声音吵得都飞出了林子。 “我没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要给你过个生日。”白石愣愣的说着，他想将人抱进怀里安抚，却被谭乐再次推开。 第254章 眼见谭乐的情绪越来越失控，白石惊得不知所措，只能又一次的抱了过去。 他的力气很大，大到让谭乐挣脱不开。 “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白石的嘴唇靠近着他的耳畔，“咱们明明好好的，你昨天晚上还害怕和我吵架呢。” “我没在跟你吵架。”谭乐语气冰冷，说是没吵架，可明显听着就是在发火，“我只是陈述事实。” “是我错了。”白石拍着他的后背，“是我不懂事破坏了你的惊喜，你就当我不知道，等你到s市了，我一准儿能给你演的跟真的一样。” “不用。”谭乐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一点点掰开白石环在他腰上的手腕，“知道了就知道了吧，都是一样的，无所谓了。” “可你还在生气…”白石用力的环着他的腰身，根本不在乎谭乐把他的手腕拉的有多疼，还在低声哄着他。 “我没生气。”谭乐说出的话连自已都不信，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多的却是在质问自已内心，“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他深深吸气的声音，而后又重重的将空气全部吐出，像是想要用稀薄的空气将身上的压力全部带走… 许久他终于放松了肩膀，抬手环上了白石的腰。 * 最近他时不时的就会出现情绪不稳定，前几天上班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情况。 当时正在开会，他不知是因为什么就着急上了火，差点说出脏话讽刺。 现在又失了控… 他靠着窗边坐下，看着远方有些模糊的世界，想要缓解下情绪不稳定带来的焦躁不安。 听着白石在房间里轻微的脚步声，脑子里想的只有该如何道歉，亦或许说是… 该如何开口才能让气氛不这样小心翼翼… “白…”终于他想好了说辞鼓足勇气开口。 白石打断他，端着一个保温杯冲着他晃了晃，“给你冲了杯热可可，不过酒店里没有咖啡机，上面没有牛奶泡沫。” “我刚刚…”他一点底气都没有，刚开了个头就咬住了舌头，“我错了。” “道什么歉呀。”白石趁机揉着他的头发，“咱们两个之间用不着因为这种小事道歉。” 他的语气很轻松，一点也听不出生气，可谭乐还觉得憋得像要透不过气。 抱着保温杯小口的抿着里面的热可可，热气一阵阵的熏着眉心，谭乐鼻子一阵阵的发酸，脑子里却空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知道自已说错了话，也知道在山上的时候小孩有多委屈。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已是怎么想的会忽然发起那么大的脾气，会忽然冲着小孩发火… 他甚至不敢去回想当时的场景，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像是针扎过一般的疼。 “今后我再对你发火，你就吵回来，要不行就打醒我。”谭乐说的很认真，脸上一点开玩笑的模样也没有。 “不用那么认真。”白石笑呵呵的坐在他身侧，“不就是吵两句么，我脸皮厚着呢。” 第245章 基站 五一当天，谭乐坐车去了临市。 人生再度变得乏味起来。 这次没有赵远跟着，周建带着他在临市跑也放松了不少，连着跑了周边十几个上次没去过的县城网点，谭乐不免感慨起老同学生活的艰辛。 明明家里的物流生意做的也不小，明明就是个能跟家老老实实的吃软饭小少爷，现在磨练的跟普通装卸工没什么两样。 逢人就递烟，见面无论对方是谁都能精准的叫出名字。 一看就是这两年把周边十几个县里的所有快递站不知道跑了多少遍才累积下的经验。 “周副，你前一阵给我们装的定位用着一点也不好用。”一个派送员见着周建就开始抱怨，“我明明都已经到中医院了，可定位还显示着在步行街，我给客户打电话让他下楼取件儿，他非说我离得还远说什么也不肯下楼，这情况一天遇见个三五回，。” 他拨弄着定位工具，“你看，我现在在站点儿，还显示着在小区，天天就因为个定位吃投诉，上个月扣了我五、六百呢。” “把你们站的类似投诉都总结一下，我帮你向上打报告。”周建接过定位工具给谭乐解说，“你们这次要做的项目里也包含这个小东西。” “我们公司很多业务都是在县城，小地方，服务器基站哪有那么多，三点定位法只能粗略定位，精度根本达不到。大城市的都不用不担心这个，你看看能有什么办法给这事儿解决了。” 谭乐重置了几次数据，出现的结果都不一样，不免唏嘘，“都17年了，你们还用的是08年的定位系统，你说能好用么？” “那不是有你呢么。”周建把问题又抛了回来，“全国我们公司用这小玩意儿的少说有几万个，你可别想着跟我说什么换设备，换不起。” “杨帆也知道这茬，说让你写个代码黑进去，定位想填哪儿就填哪儿。” “倒也是个好办法。”谭乐把机器还给了派送员，冲着周建开着玩笑，“自已填地址多好，能精确定位到经纬度小数点后六位。” “跟你说就是怕想着这馊招儿。”周建把手机也翻了出来给谭乐看，“我们这几个县里都是这样，手机定位比定位器还不准，你看我的微信定位、高德地图现在的gps信息全是无法连接，靠着基站的定位也是到处飘。” 第255章 “那我也没招了。”谭乐叹着气，“企鹅都解决不了的事儿，你指着我给你解决？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点儿？” “尽量解决吧。”周建将手机收回了口袋叹着气，“这几年快递物流行业卷的厉害，就拿这个定位来说，我家公司也是随大流装的，我们遇到的问题他们三通一达也肯定能遇见，他们收到的投诉更多…” “容我想想。”谭乐看着不远处的几个电线杆子发起了呆。 “谭总和你家小男朋友怎么样了。”周建问他，“还处着呢？” “嗯。”谭乐木讷的点着头，却不知道接着什么时候的话题说着，“微信定位也不准是么？” “对呀，不准。”周建随口敷衍，“你们那个小公司现在怎么样了？之前我听杨帆说好像是有个公司一直在攻击你们的网络，那人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关进去了？” “嗯？”谭乐眨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周建说的是谁，“还在看守所，赵远找人打探消息了，说是三年起步了。” “嚯。三年起步？”周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判这么重？” 谭乐没再和周建聊那些八卦，他从车上找到了自已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查着解决方案。 直到快到中午，白石才给他打来了今天的第一个电话。 小孩这会明显是正兴奋着，不停地跟他说着学术交流会上的见闻。 说是连其中两个特邀教授都看过他大学时写的论文，甚至有个教授还给他了offer，随时准备把他从仁心医院挖了去s市的大医院发展。 “那你怎么想的？”谭乐问他，“想过去那边发展么？” “说实话挺想的。他们给的工资比仁心高了不知道多少，专科医院，神经外科的地位也比a市的几个医院都高的多。” “不过也只能想想了。”白石塞了一大口三明治，“想过来哪是那么简单，这边的房子比a市贵了快一倍，而且我要是真过来了你怎么办？” “是啊。”谭乐叹了口气，“是我耽误你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石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 “我没多想。”谭乐压着眼眶，“我只是在想我有没有能力去s市发展，我没在抱怨。” 两人说起话来不再像是之前那样随意。 他们一直都在顾及着彼此的情绪，生怕自已说的会惹对方不高兴。 “谭总，吃完饭得回一趟市区看看市区的几个站点。”周建边推门边说着，见他在打电话压着声音在话筒边问着，“小男朋友查岗来了？” 谭乐赶忙捂着话筒冲着他摆手，周建来了兴致，靠近电话又说了一句，“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有别的小男朋友？” “你就是闲不住。”白石根本没在乎周建的话，虽说生气他偷偷跑去出差，话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变成了妥协，“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谭乐垂着眼眸低低的嗯了一声，再也没了借口。 第246章 遥遥领先 定位的事情一时半会找不到妥善的解决方案。 这两天晚上他只要一躺在床上，脑子里就会控制不住的去想着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想多了就会忍不住去查资料。 但这资料哪是那么容易查得到的。 硬件限制下，软件就算开发的再好，也会存在着无法突破的技术壁垒。 昨天晚上谭乐甚至有了半夜起床实地考察的念想。 待三号早上周建去宾馆楼下接他的时候，周建是再也发挥不了一点儿甲方的强硬态度，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宾馆休息，大不了工期再往后拖延个两三天误不了什么事。 可谭乐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说了句，“那你自已去跟你大舅公请假”给堵了回去。 这话说的让周建彻彻底底地闭了嘴。 谁不知现在分公司里是他大舅公做主，他连今天约着出来谈事情都是提前一礼拜定的时间，现在临到出门了改时间… 想想就知道执行困难程度有多高。 带着谭乐去公司跑了足足一上午，等他们三点多忙完终于能吃上饭的时候，周建都觉得饿的有些虚脱。 冲着店老板要了两碗牛肉面，两人吃的谁也没想着多说话，恨不得一口就能将面条全都倒进胃里。 “可算是快忙完了。”周建餍足的擦着嘴，靠在椅背上感叹，“就等着你六号回公司给我发初稿了。” “周总是不是催的太急了？”谭乐低头回着白石的消息，“又不是小问题，少说得给我个一礼拜想想对策吧。” “要是能顺利解决总部网站和定位这两件事，就算是帮我武装夺取政权了。”他感慨着，“你是不知道我一天天的在公司里有多憋屈，每次公司里一开会，一群叔叔伯伯二大爷动不动就能拿着乾隆年间攒下来的功德压我一头。” “随口就是，几几年的大雪灾他们开着车走在县道上赈灾，要么就是几几年的时候地震，就靠着他们几个人冲破残垣断壁四处送货…” “这小破县城我是待的够够的，就等您给我搞点丰功伟绩杀回纸醉金迷的大都市呢。” 谭乐白了他一眼，抬手就招呼老板结账。 谁知人刚站了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黑…… 他摔在饭店的塑料椅子上，耳鸣让他的听不见周遭的声音，只能通过身旁人张张合合的口型感觉到他们在喊着自已的名字。 第256章 他看见周建想要搀扶他，他伸手想要拉着他坐起，可胳膊却像是一点也不听脑子的反应，连抬起来都变得格外困难。 躺在地板上，他连说话都变得不大清晰。 “没休克，应该不是心梗，快带他去医院。” 谭乐耳鸣刚好了一些，就听见有人催促着周建。 周建听罢背着谭乐就往车上跑。 “别怕啊，这儿出去就是我们这的县医院，不怕啊…”周建说话的声音都是抖得，把他往车后座一放，“你可千万别睡，马上咱们就能到医院。” 谭乐有些害怕，脑子里想着的是大厂里那个因为加班猝死的程序员。 那个程序员倒下之前想的是什么？ 是不是也害怕今天晚上见不到自已的爱人？ 亦或者是想着生了病会耽误工作，那些压在他身上尚未还完的贷款会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或者他可能都不如自已这么幸运，什么都来不及想，匆匆的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 应该不会猝死吧… 他记得猝死的征兆，猝死抢救时讲究黄金四分钟，但那四分钟人都是休克的，不会像他这样意识清醒。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几下，应该是微信… 指尖变得麻木，他甚至连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的动作都变得艰难。 应该是小孩发来的，他刚刚还在说今天下午六点之前都是学术交流会，会议结束是冷餐会，等忙完少说也要等到晚上八九点… 他想着两人送别那天。 他还在和小孩因为自已过生日的事情吵架，小孩事后为了哄他专门做的杯热可可… 要让他知道自已莫名其妙的昏了… 小孩肯定又要方寸大乱… 周建开车的速度很快，谭乐在后座被颠得差点吐出来，他抬手压着眼眶，另一只手还不忘扶着车坐椅，省得自已被甩出去。 车门打开时，医院里带着消毒水的空气灌入，谭乐瞬间觉得自已脑子清醒了不少，连身体都没有之前那么困顿。 他拉住急诊医生伸过来的手臂，微微使了些力气便坐了起来。 “哪里难受？”一个上了些岁数的女医生问他。 “他忽然就昏了，还摔了一跤，医生你快给他看看。”周建抢先说着。 “头晕。”谭乐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声音回她，“有点想吐。” “别的地方有没有异常？”女医生又问。 谭乐摆了摆手，脑子又开始混沌了起来，配合着做了简单的查体，不多时便给出了诊断的意见。 “无外伤情况相对稳定，先做个ct，那个谁，你过来给他查个血。”女医生快速交代着，指挥着实习医生带着周建去开单子。 谭乐抽血的功夫，手上终于有了力气把手机掏出来查看消息。 【白石：他们的讲座居然还提到了我研二写的论文！！】 【白石：你老公这实力！遥遥领先好吧，遥遥领先！！！】 【白石：下午还有一场交流会，我会开飞行模式录一点，你有事联系老贺，我俩一直在一起。】 谭乐在屏幕上敲了删，删了敲，最后草草的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周建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开好单子，等他夹着一堆单子风风火火的从急诊的门廊里钻回来的时候，谭乐已经能扶着椅子站起来。 “谭小祖宗，您怎么站起来了！”周建咋咋呼呼的把手里一堆单子塞进口袋，跑着就过来搀他。 “感觉好多了。”谭乐咽了下口水，让嗓子不再那么干涩，“刚刚护土跟我说抽血结果快出来了，我想着去取单子。” “不用您亲自取，小的这就帮您取去。”周建把他扶着又坐回了位子，还不放心的交代着，“别急，我取了让医生看过了再来找你。” 第247章 冰美式 白石顶着老恩师的名号，成功把自已学术交流会上的位置从最后一排边边角角，换到了第四排的正中间。 可谁承想连齐思贤这种货色也能参会？ “主讲的医生是我大学学长。”齐思贤说完用舌头抵了下后槽牙，漫不经心的继续说着，“至于现在正讲着直播手术的这位…” 他冲着主席台的某个教授招了招手，“是大学教我解剖学的老师。” 白石挑着眉毛有些不待见的睨着他，“你确定你毕业了？” “优秀毕业生，还上台发言了。”齐思贤边说边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给白石看，“我们学校推特上还有我演讲的视频呢，要不，你看看？” “倒也不必。”白石架好手机准备录像。 可身旁这个烦人的要死的齐思贤又开始叨叨，“不用录，会后所有的资料我都可以给你要来，高清4k的。” “用不着。”白石耷拉着脸继续摆弄着手机，看见眼谭乐发来的表情包，笑着又给他回了个乖巧小猫的表情包回去。 “还跟他处着呢？”齐思贤眯起了眼睛，“我看你挺聪明的，怎么一天天感情这事儿拎不清？” “关你什么事？”白石愠怒，要不是身旁还坐着几个业内泰斗，高低得跟他怼上两句。 齐思贤倒是面色无异，缓缓说起自已的事情来。 “我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算得上是成功人土吧…” “他工作应酬多，动不动不是跟这个客户吃饭，就是跟那个赞助商喝酒…” 第257章 “最后我在酒店抓他了个现行，他被窝里并排睡了三个人还跟我解释呢。” 齐思贤苦笑了一下，“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简简单单吃了个饭，喝多了而已。” 白石眨巴了两下眼睛，“那你现在是不是空窗期？要不我把我洁身自好的单身狗同学介绍给你？” 齐思贤笑了笑没理会白石的挑衅，他叹着气，“一看你就还没吃过感情的苦，今后有你罪受的。” “这辈子我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冰美式。”白石骄傲的不得了，“而且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男朋友都准备跟我求婚了，戒指都买好了，里面还刻了我的名字呢。” 小模样别提有多傲娇。 会议厅的灯光变暗… “这是今年年初，mayo cllnlc做的一台颅骨骨瘤切除术的手术录像。” 一个外国医生用英文讲着手术前的检查资料，不时还切换了画面。 “松质骨型骨瘤质地较为疏松或完全为松质骨，多源于颅骨内板，部分骨瘤可较大，向颅内生长，对脑组织产生压迫…” “大多骨瘤都是良性瘤，可这位患者的却不是…” * 脑ct结果需要等三四个小时才能拿到。 谭乐根本没时间在医院一直等着，跟放射科留了自已的电话便喊着周建让他送自已去车站。 “要不就别去了吧。”周建还有些不放心，“就你一个人坐火车，到时候再昏了怎么办，连个能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真不至于。”谭乐哭笑不得，“我应该是吃得太快血糖升的有点猛了，下次你别请我吃面条，肯定什么事儿都没有。” “行行行，下次来我请你吃全羊宴。”周建帮他把行李从车上拿了下来还继续交代着，“到时候给你小男朋友带过来让我见见，光在朋友圈见照片了，都还没见过真人呢。” 谭乐红着脸“嗯”了一声，语气却还欠的不行，“全羊宴什么的不重要，有活儿了周总多想着我一点儿就行。” 直到坐上了火车，给周建报了平安，谭乐才算是彻底闲了下来。 翻弄着手机上和白石的聊天记录，谭乐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三十岁。 即将度过人生第一个正儿八经的生日。 谭乐看着手机上的日历，不自觉地看着30日那天。 正想着，白石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谭乐手忙脚乱的接听了电话，便听他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了来。 “乐乐，今天过得怎么样？”他的声音略显慵懒，尾音却刻意挑的高高的，像是生怕身边人听不见他说的什么似的。 “该忙的都忙完了，剩下的等我从你那回来了再做个收尾就行。” “你给我带羊肉手抓和羊肉干了么？”白石问道。 谭乐抬手掐了掐眉心，“忘记了，等你回家了我让他给你寄，到时候肯定管饱。”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今后还有机会。” 他身旁的齐思贤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脸上更像是写了“我早说了”四个字。 白石别扭着往外走了两步，见齐思贤没跟过来才又说着，“你下了车可别乱跑，等我去车站接你…” “不用。”谭乐打了个哈欠，“我之前也经常去那边出差都认路的。” “怎么不用。”白石撅着嘴，“我假都请好了，你就在车站等着吧。” 正说着，谭乐的手机里进了一通陌生来电。 他拧着眉毛扫了眼来电号码，是个陌生的固定电话。 随手按掉，继续和白石说着，“我到站的时候还是凌晨，你多休息休息，反正我知道你房间号…” 电话再次打了进来，谭乐有些不悦正准备再次挂断，哪知白石那边的倒是不知说了什么抢先一步挂了电话。 按了接听。 电话那边的声音听着是个怯生生地女生，“是谭乐么？” “嗯。” “我是县医院放射科的医生，您今天在我们医院做的脑ct片子出来了。”她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艰难的说，“我们怀疑是胶质母细胞瘤…” 第248章 人生大事 “…请您这两天尽快来医院复查。” “因为还没做其他检查，其实也不能完全确定是胶母…”她语速很快，“并不是确诊，所以您…” “片子上能判断出是ldh野生型胶母还是ldh突变型胶母么？”谭乐异常冷静，“具体的位置在哪里？” “暂时判断不了类型。”女医生被他的问话惊的险些咬住了舌头，“肿瘤目前在您的颞叶内侧和前额叶内侧的位置，不过也有可能会是其他的症状，如果条件允许，您可以去大一点的医院做mrl、petct和活检。”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挂断的。 靠着火车的椅背看着窗外飞速消逝的风景… 每一次的呼吸都牵扯着心脏丝丝缕缕的疼痛… 片子被发到了手机上，谭乐看着满屏黑白灰的ct影像方格，一块比眼球还要大上一些的灰白色病变突兀的出现在右脑的区域。 还有一个放射科医生诊断。 【高度怀疑胶质母细胞瘤，建议复查…】 手机时不时的震动着，他没心去看是谁发来的消息，只想将所有事情都理个清楚。 思绪却越理越乱。 要告诉小孩么？ 第258章 万一又是乌龙呢？ 他没有出现网上说的那些症状，只是今天稍微有些头晕而已… 头晕肯定是因为休息不好导致的，怎么可能会是胶母… 还有头疼… 头疼是老毛病了，他早就习惯了，只是因为颈椎病，上次都查过的。 至于癫痫、视觉、听觉言语出现问题。 这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不如… 自已先去医院检查一下，或许只是小问题… 他暗暗的计划着去s市以后的行程。 s市有一个脑病专科的医院很出名，可以查的很仔细。 可如果不是误诊呢… 如果不是… 手机铃声响起，是白石打来的电话。 他慌乱的按灭手机，看着火车上其他正在欢快交谈的情侣，鼻腔里泛起酸意。 起身到了火车的连接处，几个人正抽着烟，聊天的内容也是家长里短。 谭乐靠着车门，有冷风涌入，车厢里烟草的气味却一点也散不去。 许是这些味道太过呛人，谭乐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他彻底背过身去低着头装作抠手机的模样看着手机，却连一条消息也看不进去… “要不抽一根？”一个社畜打扮的男人冲着谭乐让着烟，“尼古丁缓缓心情能好点。” 就像是小孩子总乐于与人分发糖果，分享着自已的甜蜜与幸福。 成年人分发的糖果大多会变成香烟或者是白酒，这些东西一方面是有着特殊的社交属性，另一方面还可用于麻痹苦涩生活里尚未麻木的神经，让生活变得更容易熬过一些… 谭乐摆手道了句谢，转身再次看向黑暗的世界。 一轮灰扑扑的新月挂在天空，薄云遮住了一些月光，看起来甚至有些模糊，倒是月亮旁边的那颗星星，亮的刺眼。 “没什么过不去的。”男人抽完烟随口安慰着，“什么难事儿不都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别想不开。” 谭乐背着身擦去了眼泪，从嗓子眼挤出了个单音。 他不敢接白石的电话，怕小孩听出端倪。 车厢里，有乘务员喊着即将熄灯休息，让卧铺车的乘客尽早上床。 谭乐拿衣袖将眼泪擦了个干净，额头顶着冰凉的玻璃车门默默的缓着情绪。 电话响起，他按下接听键，这次来电的不是白石，是姐姐。 “前一阵我去相亲了，男方人挺老实的，我年纪也不小了，想着等过一阵找个算命的给看个日子就准备定下来了。”姐姐的声音愉悦里带着些许的疲惫，说起话来却比平时利索了不少。 “挺好的。”谭乐抬手压着眼眶，“男方家怎么样？” “做小生意的，离过一次婚，孩子跟着前妻，都挺好的。” “我结婚不准备大办，几个亲戚朋友聚一起吃吃饭就行，你到时候记得带着小白回来。” “算了，我就不带他去了。”谭乐声音有些哽咽，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让声带舒缓了一些。 万事都不明朗，他不想计划任何以后的事情。 “你怕咱妈跟你闹是不？”姐姐显然会错了意思，“你放心，她不会闹的，家里老大难好不容易有人要，真闹的我结不了婚了，还得当老大难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烦她。” “她心里有掂量呢。”姐姐痴痴的笑着，“最近她可能是电视剧看的多了，我觉得她没之前那么排斥，有时候我在家里提起你，她还会问我，豆豆怎么放假也不回来，是不是钱还没…” “姐。”谭乐打断了她，“如果我今后照顾不了她…” “她用不着你照顾。”姐姐说的坚决，“家里已经拖累你太久了，这么多年你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结了婚也不离家，到时候照样能照顾她，你不用担心。” “我…”刚出了个声眼睛又热了起来，谭乐赶忙用手背压着眼眶，将所有声音都压回了嗓子… “你是不是和小白在一起不好了？”朱招娣眉毛拧成了一大团，“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咱家情况不好，可他如果真给你气受了，你也不用这么忍着…” “他对我很好的。”谭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着，“他前几天带着我出去旅游了，他还给我过了生日，他对我真的很好。” “那就好。”姐姐舒了口气，“等你定下来，咱家的人生大事，就算是完成一大半了。” 第249章 活检 到s市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谭乐始终不敢与白石交谈，生怕被他看出了异样。 “是周建那边处理的不顺利么？”白石随口问他。 “嗯？嗯。”谭乐局促应了两声，“是有点不顺利。” “那就先别想了。”白石枕着他的肩膀打了一个大哈欠，“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倒不如好好休息两天。说不定玩着玩着就有思路了呢。” 一句话配合着他的哈欠说的磕磕绊绊，谭乐侧脸亲了亲他的额头，小声说着，“睡吧，睡醒了再说。” 白石的瞌睡虫得了赦令，说了句晚安便沉沉睡去。 头又有了疼起来的趋势，他咬着嘴唇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上被光线切割出的混沌不明的黑白边界，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耳畔里是爱人清浅的呼吸声，鼻腔里是他与自已身上相同的气味，连脖颈的皮肤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 第259章 所有事情在生日前一天变了样，仿佛都在告诫他。 你的人生本就该经历磨难，只要贪心一点点不属于自已的幸福，就早晚都要统统还回去。 “白石。”他呢喃着他的名字，用微微抖动的唇瓣诉说着无声的自白，“如果我病了，就分手好不好。” 睡梦中的白石哼哼着不知为何的呓语，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谭乐轻轻的动了下肩膀，将身体从白石的怀抱中挪了出来。 独自走到酒店的沙发边，他找了背包里的止痛药掰了两粒塞进嘴里，干吞着咽下。 静谧的夜快要结束，酒店走廊已经有了脚步声。 谭乐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心底一阵阵的害怕… 今天来不及做检查… 明天还要过生日也去不成… 可脑中的那团灰白色的阴影，一日尚未定论他便一日无法安枕无忧。 想了许久的借口，谭乐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一大早，贺晓生就跑来敲门。 这动静没吵醒白石，倒是把睡在门边沙发上的谭乐给吵醒了。 见门打开，贺晓生斜了谭乐一眼，站在卧室门外冲里面喊着，“小白，再不起床九点的会赶不上了！” 白石应了一声，习惯性的摸了下床畔，这里早已没了谭乐的体温。 随手拉了个浴袍套在身上，刚系好腰带就见谭乐推门进了卧室。 “我今天不去开会。”白石接过贺晓生递过来的冰美式，闷了一大口，“我要陪我家乐乐逛街去！” 谭乐垂下眸子，淡淡的说着，“你去吧，我…我约了人。” “约了人？”白石惊得声音都抬高了不少，“就来三天，你该不会还安排工作了吧。” “去…嗯，去过去的一个甲方那边看一下他们的系统。”谭乐说的磕磕巴巴的，“他们系统是我在之前公司里开发的，最近系统升级，姜…姜炳志那边出了事，我去给他们看看就行…” “解释这么细。”白石皱了下眉头，“该不会是背着我干别的事情吧。” “不是。”谭乐答得很快，连后背都出了薄汗… 贺晓生若有所思的看了谭乐一眼，看向白石的时候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催促着他，“今儿可是hf医学院的教授主讲，你不就是为了他的讲座才来的？” 白石深深的看了一眼谭乐，谭乐回避着他的视线，脚步挪转出去拿了件衣服递给他，匆匆的又回了客厅。 白石冲着贺晓生挑了挑眉毛，贺晓生小声嘟囔，“跟你住一起八年，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滚。” * 独自做检查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当手术室十六万流明的光线投射在身上时，谭乐更是紧张的控制不住自已的颤抖。 “放轻松。”医生拿着一根比手臂短不了多少的长针，“很快就好。” 谭乐的头被固定在架子上，见医生有了动静吓得死死的闭住了双眼。 针尖刺破皮肤，顺着鼻腔进入大脑。 射线辅助下，精准地到达了脑部肿瘤的位置…… “取好了，别绷着了。”医生抽出针头，将一团血红磕在了不锈钢托盘里。 谭乐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下意识地问他，“是胶母么？” “不好判断。”医生说完，和身旁的护土随口聊着，“我还有几台手术？下午我还想去学术交流会呢。” 谭乐不再作声，静静的等着助手医生拆着头上的架子。 “三天后会出结果，到时候检查结果你在手机上就能收到，不需要再来医院。”助手医生交代完又往谭乐鼻腔里塞了两个棉球，“这个位置做活检容易流鼻血，这两天你要稍微注意一点。” “嗯。” “就算是胶母也没什么事，手术其实能…” “小许。”做手术的医生喝止住助手医生，见谭乐脸色又白了些赶忙和他解释，“胶质母细胞瘤的手术千差万别，有些位置做手术会稍微容易一些，有些位置可能就不大适合手术。” 助手医生将谭乐扶起，做活检的医生虚着搭了把手，“这几年医疗手段比过去先进了不少，现在的治疗手段也有很多种，药物、化疗、放疗都可以，而且我听说mayo cllnlc今年也有了新的治疗方案…” “我的…是不是不大适合手术？” 医生打量着谭乐，许久才似是而非的回答他，“你的还没有确诊，未必需要做手术。” 第250章 行善积德 “小白。”贺晓生吞吞吐吐的，不停的打量着白石的脸色。 “你…你看得出他骗你了么？” “嗯。”白石抿了一大口冰美式点着头，“他撒谎，一眼就看的出来。” “标准的跟教科书一样，出汗、心跳加速、说话啰嗦、不敢与人对视，有时候还会摸摸自已的鼻子尖。” 他笑着，双眼却有些失神。 “你明知道他撒谎…”贺晓生拧起眉毛，看向白石满是不解。 白石看着手里的咖啡杯发呆，“他有自已的想法，有时候撒谎也未必是坏事。” 就像那天在山上，如果自已不逼他，或许现在两个人也用不着说些什么都小心翼翼地。 “在一起，诚实不重要么？”贺晓生不解，“你就不怕他…” “信任才最重要。”白石重重点头，像在确认自已说出口的话，“认识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本质也是在消磨感情。” 第260章 “这可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贺晓生笑得有些勉强，“你还记得徐世俊谈恋爱那阵你天天怎么说的？”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白石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杯子投进垃圾桶，起身冲着不远处一直和人social的齐思贤招了招手，“喜欢一个人，没必要追究那么多有的没的，心里有就行了。” 许是心里有了心事，白石上午的交流会一直在跑神，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给谭乐发发消息问他在忙什么。 谭乐偶尔会回他，回过来的消息大多是像在应付一样，要么是个表情包，要么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在忙”。 能忙什么？ 他忍不住想着。 忙着制造惊喜？或者是真忙着去帮之前的甲方解决问题？ 白石越想越没心思继续待在学术交流会的现场，索性让齐思贤帮忙要一份今天会议的视频资料，等他回a市了有空再看。 打了车回到酒店，白石布置起房间。 气球、流苏、蛋糕…… 每一样都摆在了他这几天计划好的位置。 给谭乐发的消息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复。 白石连一秒都没等，直接打去了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疲惫，像是随时都能睡着。 谭乐躲在医院的楼梯间里小声说着，“事情都已经忙完了，他们挺满意的，我这就回去。” “你不用解释的。”白石看着放在地上的电脑包，谭乐的笔记本电脑还留在包里。 如果真的是去见甲方，怎么会不带电脑？ 谭乐提着已经做出来的片子，想到的全是今天医生给他说过的话。 等着活检结果，现在只能看到有瘤子，但是具体是什么还尚未定论… 是的，尚未定论。 瘤子的位置不好，手术取出的可能性极低。 推荐的治疗方案，药物、化疗、放疗这些是首选。 也就是说，暂时只能考虑保守治疗。 “lnfiltrative glioma（侵袭性胶质母细胞瘤）现在有治疗方案了么？。”谭乐忽地问他，说完他有些后悔干笑解释着，“我刚刚刷手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看见这个了，可能是和你在一起时间久了，被大数据投送了相关内容吧。” “有呀。”白石声音变得轻松了起来，“m国那边新出了药物，现在还在动物试验阶段，据说二期治疗效果不错，可以有效清除实验鼠颅内的胶母。” “那…像是这样的药物什么时候能用于临床？”谭乐攥着手机的手里尽是薄汗，眼神里终于有了些光彩。 “临床？”白石拧着眉毛撅嘴思考着，“不同技术的时间差别挺大的，设备之类的几个月就可以，药品是时间最久的，可能要十来年吧…” “fda这几年对药物上市审批的很严格，我听说有个抗癌特效药人体临床都实验都二十多年了也没走到上市。” “而且。”白石叩着下巴，眼珠不停的转动，“他们论文都没发呢，只是听说实验效果还不错，具体是不是因为试管没刷干净导致的实验数据异常都不确定呢。” “你刷到的是什么新闻？”白石说完就问他，“是不是跟短视频上刷的科普文？我跟你说他们那帮人一天天什么都不懂就瞎扯，我妈前几天还跟我说蜂针扎个什么穴位能降血压呢…” “没刷到什么。”谭乐靠着楼梯间的大门缓缓蹲下，“只是看见了想问问你。” “那你早点回来呗。”白石撒着娇，“我早上饭就吃了一小块法棍这会儿饿的眼睛前都是小星星，就等着你忙完了带我吃好的呢。” “好。”谭乐艰难的应着，调整着呼吸将头疼忍了过去，“我马上回，你等着我。” * s市临海，到了中午就有些闷热。 谭乐上了车才想起自已手里提着的还是医院里的影像科袋子。 匆忙交代司机找附近的快递点先停车，将东西寄回到公司他才舒了一口气。 一切就等三天后的活检出结果。 他忽地有些理解死刑犯临上刑场时的心情。 明知死期将至，却只能眼睁睁的等待着… 他，亦是如此。 等待的不过是一个坏结果。 和一个更坏的结果。 他也有所庆幸。 无论结果如何，他至少不会像是其他因为工作猝死的同行那样，来不及告别。 等待在此刻变成了一种叫做绝望的期待。 翻看着银行卡上的存款，他这几个月收益不错，已经存下了十多万。 可这么点钱，根本就不够看病的。 即便有医保报销，即便把公积金账户上的那些钱全给取出来，也不过就只能凑齐二十多万。 这钱看起来不少，甚至是谭乐有生以来银行卡上最多的一笔存款… 可真等生病住院了，怕是连两个月的特效药都不够。 他苦笑着，不知怎么就想起谭峰说过的话。 【反正都是治不好的病，还去医院干什么？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病那么严重多少钱才够花？还不如早点咽气，也算是行善积德。】 …… 如果真的病得很严重… 第251章 社畜 出租车刚开到酒店附近，谭乐便看见了抱着一束花等在楼下的白石。 小孩笑的眉眼弯弯，车门刚开就将一捧飞燕草递了进来。 第261章 谭乐愣了一下，将身旁一束几乎一模一样的飞燕草递给了他。 “早知道就买玫瑰了。”谭乐揉着白石的头顶宠溺的笑着，“我还没送过你玫瑰花呢。” “怎么没送过，你当初追我的时候当着好多人的面送了我一大捧玫瑰花你忘了？”白石信口胡诌笑得都露出了小虎牙，“香槟色的。” “嗯？”谭乐像是被兜头浇下了冰水，他紧紧的抿起嘴唇，许久才想起徐世俊婚礼上的那束捧花。 他视线飘渺，心脏像是落了一拍。 白石视线微垂，数着飞燕草的花瓣，语气轻快的问他，“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怎么会忘。”谭乐不自然的看着手里的花，“我不会忘记的。” 早上出门匆忙，谭乐想回酒店换上正装再去餐厅。 可白石哪敢让他进屋。 房间现在布置的堪比《小鬼当家》，连门后都用小机关固定了两个拉炮，这要是进屋了。 他很确定进了屋能赶上宵夜都算是快的。 死缠烂打死皮赖脸死乞白赖好不容易将人诳上了车。 直到进了餐厅白石才开始后悔没给谭乐换衣服的时间。 米其林二星的法式餐厅，连服务员身上的礼服都是私人定制量体裁衣。 可谭乐只套了件款式简单的衬衫，几乎不符合餐厅的着装要求。 他甚至能明显感觉到服务生的眼神带着鄙夷。 白石愤愤的瞪了回去，拉着谭乐说着，“咱们去别的…” “不用。”谭乐笑得很温柔，像是完全看不到那人的眼神一样，牵着白石的手跟着服务生去了预定的位置，“别在意无关紧要的人，他不值得。” “难得过个生日。”白石脸耷拉着，连嘴都跟着嘟了起来，“谁承想能遇见这么丧气个玩意儿。” 谭乐坐下就拉过他的手握在掌心，一瞬不瞬的看着白石温声劝着，“别生气，笑一个，让我看看你高兴的模样。” 白石憋不住噗的笑出了声，谭乐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跟他笑着。 服务生拿着酒单和菜单走上前来，有些不耐烦的将菜单往谭乐的手里一塞，就开始催促点单。 谭乐松开白石的手，扫了眼菜单挑眉问他，“可以换服务员么？嗯？” 服务生翻了个白眼催促着，“我要服务的不止你一桌，能快点儿么？” “那就换个有时间的。”谭乐态度强硬，声音也变大了不少，丝毫没了平日里那副好脾气的模样。 服务生气的收了单子跺了下脚离开。 白石喝了口柠檬水，偷笑着说，“我以为我家乐乐平时也没什么脾气呢。” 谭乐感慨着，“社畜也有脾气，哪能老让人欺负？” 新换的服务生服务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谭乐选起酒水都有了暴发户的气势，要不是白石揽着，这人连酒水单子最后一页2010年的罗曼尼·康帝都想点来尝一尝。 “他家的菜品没达到那个level。”白石压低声音，“咱们今天的套餐是海鲜为主，配白葡萄酒更合适一点，你选个中千价位的就行，等我有机会带你去国外的米其林三星了你再尝罗曼尼·康帝。” 谭乐点着头，选了法庄勃艮第的黑皮诺。 “小孩。”他歪着头看着白石，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白石脑子转得飞快，“有呀，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谭乐看着自已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地叩着桌面，眼眶有些发涩，“除了这个呢？” “坐宇宙飞船去火星。”白石笑得嘎嘎的，“我上小学那阵可沉迷这个了，还专门查过宇航员的应征标准呢。” “说点现实的。” “那就没什么了。”白石随手掰了个餐包往嘴里丢着，“事业稳定，恋爱幸福，真要说有什么特别想做的…” 他思考着，“我希望你能闲下来陪我出去游山玩水，不过这想法这几年…” “想去哪？”谭乐问他。 白石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最近不忙了？节前你不还说有几个案子要上马，可能到年底都闲不下来么？” “嗯。” 谭乐发出了一声单音，不知是在说自已到底有没有空。 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没办过港澳通，签证也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不过如果只是在国内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有空了？”白石摆了摆手让服务生将菜放下，根本没时间听他介绍食材产地厨师做菜心得的幺蛾子故事，“国内我想去哪儿都行么？” “高原还是算了。”谭乐回答得很认真，“交通不大方便，尽量还是选旅游城市吧…” “你怎么忽然就有时间了？” “想不想去？”谭乐定定地看着他，有些急迫的问着，“想，或者是不想？” “想。”白石疯狂点头，生怕回答的慢了谭乐就会收回提议一样。 “想去哪里？”谭乐按压着眼眶，“想好了告诉我，我们来一场网上说的，说走就走的旅行好不好？” “好。”白石掰着指头算着日子，“后天有一场微创手术的讲座，后天晚上我们就出发，我再跟医院续个年假，咱们至少能玩到十五号以后。” “交流会啊…”谭乐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想说，交流会不要去了好不好，多陪我几天好不好… 第262章 话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 前途比爱情重要，爱情比前途难得。 但最后你会明白，对的人会站在你的前途里。 他无法站在白石的前途里，那至少不可以成为他的绊脚石。 第252章 恋爱脑 冰冻的白葡萄酒气味清爽，搭配着细滑香腻的鹅肝酱果冻本应该是很好的搭配。 可谭乐却吃不出一点滋味。 他忘记了公司里还有尚未解决完的工作，忘记了刚刚答应了周建要做的项目，甚至忘记了zf项目尾款还未到位，过几天还要去做维护… 服务生端来了搭配了些许黑松露碎屑的香煎扇贝，用法语念着菜名。 谭乐呆滞的听着，只在他介绍完整道前菜的时候轻轻的点头致谢。 “这季节去川渝最好了。”服务生刚一说完，白石就说起自已的计划，“我早想去尝尝正宗的九宫格火锅，还想去看看苍山脚下多肉的寺庙。” “如果时间允许，我还想去洱海附近住几天…” “还真是巧。”齐思贤进了餐厅咋呼着直奔白石的位置，“真的是在这儿呢。” 谭乐抿了下白葡萄酒，艰难咽下口中的扇贝。 “要不咱们换一家？”贺晓生看着白石脸上的笑意减退，赶忙冲齐思贤使眼色。 哪知这人根本没搭理他，只是敷衍的说着，“咱等会儿再聊介入手术，见着熟人怎么能不聊两句？” 气氛变得尴尬，白石脸色越来越难看，谭乐刚想打招呼，就见齐思贤又开始作妖。 “delphinium？”（飞燕草）齐思贤伸手就把花拿在手里，有些嫌弃的扇着花的气味，“没香味，花叶有毒，你约会送这个？” “你才有毒。”白石一把抓过花，见包装纸都被他握皱了更是生气，“？” “飞燕草的花瓣是根据斐波那契数列来的…”贺晓生缓缓解释着，“小白很喜欢它的花语。” “果然是恋爱脑。”齐思贤悻悻的打了下响指示意服务生续水。 谭乐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白葡萄酒杯上冷凝的雾气不说话。 “咱们走吧。”贺晓生拉了下齐思贤，“今天人家俩在这儿约会，咱在这儿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人多才热闹。”齐思贤手指划过玻璃杯的杯口，对着正发呆的谭乐勾了勾下巴，“对吧。” “我跟你很熟么？”白石气的想说脏话， “sorry。”齐思贤戏谑，“忘了你一心只想谈恋爱，连诺奖获得者的演讲都听不下去了。” “亏你研究生的时候还能写出那么厉害的论文，现在…” “现在怎么了？现在不照样甩你三条街？”白石不甘示弱。 齐思贤在照着落地窗正了领带，冲着玻璃反射里的贺晓生挑眉笑着，话却没对他说，“有些人看着挺老实，说起谎都不用打草稿，有些人看着挺聪明，犯起傻来跟脑干缺失没两样。” 谭乐几乎是一瞬间就白了脸色，双目失神的盯着手背。 白石眯起眼睛看着贺晓生，齐思贤虚握拳头轻咳着，“急什么，我又没说你。” “他说我呢。”贺晓生干笑着打圆场，“我骗他说我是北山医院千挑万选派来参会…” 齐思贤若有所思地看着脸越来越红的贺晓生。 服务生端着主菜上桌，谭乐木然看着巨大的白色瓷盘里看不出原材料的食材。 服务生说出口的介绍他听不懂… 他不属于白石的世界。 一点也不属于。 餐厅里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寂静，他看见贺晓生拉着齐思贤离开，看着白石嘴巴一张一合的和他说着话… 可他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心口像是压着石头，连喘息都变得困难。 “乐乐，乐乐？”白石在他眼前晃了几下手，“发什么呆呢？” 耳朵里的嗡鸣声霎那消逝，谭乐看着白石。 “我上午没去甲方的公司…”他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见他着实为难，白石越过桌子按着他的手背拍了拍，“我信任你，没必要解释。” * 谭乐今天有些奇怪。 结账的时候他足足给了服务生百分之二十五的小费。 要知道这餐厅可是喝杯柠檬水都得一百多的地方。 服务生激动到连说谢谢的声音都跟唱歌似的。 待回酒店，谭乐不知是喝多了还是累得，走路有些虚浮。 到了房间门口，一路上急火火的白石却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没到时间，先等等。” 等？谭乐不解的看着他。 “马上就十二点了，咱们准时进房间。”他顺着谭乐的头发哄着，“过生日要有仪式感。” 他们像在门口罚站一样，连不远处做着客房清理的阿姨都忍不住跑来问他俩是不是忘了带门卡。 “我给你准备了好多礼物。”白石总是憋不住秘密，“有这个形状的和这个形状的，还有一个这么大的。” 他的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的比划着，激动的像是在跳舞。 “我能要点生日礼物么？”谭乐目光炯炯。 “好呀。”白石点头，谭乐还是第一次开口要些东西，他拍着胸脯保证，“要什么都可以，随便你开口。” “要点不一样，也可以么？”谭乐喉结微滚，深邃的眸子眯起。 第263章 白石刚开口答应，就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什么。 没等他拒绝，谭乐便封住了他的唇… 白石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放大到有些变形的脸庞。 像是在惩罚他的不专心，谭乐牙齿微微用力啃咬了下他嘴唇，白石吃痛的哼了一声。 远处有人开门的声音。 白石脸红的几乎忘了呼吸，手忙脚乱的就要从口袋里掏房卡。 “到时间了么？”谭乐脸埋在白石的脖颈里喘着粗气哑着声音问他。 “还有半分钟…” 眼看着谭乐托起他的下巴又要吻上，白石脸一侧想要将房卡按在门上，没想却被他握住手腕压在了门框上。 第253章 今后不许 门在不知不觉中被打开。 拉花炮接二连三的“砰砰”响起，彩色的碎屑洒满了两个人的肩头。 吻落在他的耳畔、喉结，锁骨… 呼吸交叠，耳畔里是白石播放的《l don't want to miss a thing》。 窗帘上细碎的星星灯闪烁着光，映在他的眼睛里。 “我很爱你。”谭乐声音沙哑，吸吮着他的耳垂，修长的睫毛遮盖住他全部的心事，只余下怦怦跳动的心脏在诉说着此刻的爱意。 “很爱…很爱…”他低吟，与音乐声交融在一起，甚至比呼吸的声音都要轻… 扣子不知道弹飞到了哪里去，白石揉着他的头发，溢出若有似无的轻吟… 他的吻时而很轻，宛若春风拂过皮肤。 时而又很重，却又浅尝辄止恰到好处的不会让他疼痛。 白石的后背不小心压到了客厅的开关，房间里有刹那的光亮，很快又被他按灭。 彩色气球、流苏与鲜花装扮出的房间略显幼稚，却勾画出来谭乐童年时最简单的梦境。 不过匆匆一瞥，灯便被白石按灭。 “别开灯。”他红着脸，将眼中情欲藏于黑暗，一点也没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嚣张模样。 “我想看看你。”隔着昏暗的光线，谭乐看着他的轮廓，隐忍着脑中越来越严重的头疼，“好不好？” 语气卑微。 “不要。”白石软声撒着娇，脸热的像是要着火，却还讲着条件，“就这一次，今后不许。” “好。” *……审核警告……* 给不爱看煌的小朋友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就是反攻的某个人心软了，心软以后就其实什么也没发生。 没发生就没什么好写的，嗯，就是这样的。 你们肯定也不想看这个。 *……或者想看的留个言？……* “别走…”他双目紧闭只用鼻腔发出了些许细碎的声音。 “我不走，我不走…”白石语气轻快的哄着，用吻抚平他紧皱的眉心，“我给你拿纸擦一下鼻血而已，我不走。” 谭乐这才放过他，拿起自已的卫衣压住鼻腔。 头疼愈演愈烈，刚刚发泄出的所有像是抽干了他浑身的力气。 “看你激动的。”白石边拿湿巾帮他擦着鼻血边揶揄，“我身材火辣也不至于让你这么流鼻血。” 谭乐按着他的指示将身体侧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好了，下次别这么激动了。”白石帮他清理完还不忘用手指勾着他的下巴展示起自已的腹肌，一点儿也没有刚刚那副含羞带怯的胆小模样，“老夫老妻的，总这么激动我怕你身体扛不住。” * 梦境变得不真实起来。 谭乐睡得并不安稳。 他时而会梦见自已高中时离开医院的那天，时而会梦见自已大学再见到白石的那天。 【你不是喜欢玩失踪么！怎么还不走？！】 【你现在出现干什么！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 噩梦惊醒，他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身旁睡得香甜的白石被他的动静扰得哼了一声，抱着被子翻身又睡了去。 他抓了件浴袍披在身上，原本就略显消瘦的身体，近来更是瘦的连肋骨都变得更加明显。 房间里满是淡淡的木质香气，细碎的星星灯还在有节奏地闪烁着。 两个小宇航员的铝箔气球手牵着手，背后是金色的流苏。 地上摆着几个包装仔细的礼物盒子，他随手拿起了一个，沉甸甸的，晃起来还能听见散碎的声音，应该是个乐高积木… 另外一个箱子看包装比这个还要大上不少，软乎乎的还被他捆成了一个人形的模样，不用拆也知道是个巨型玩偶… 房间里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放满了蓝色亦或者是紫色的飞燕草，月光映照下，美的让他挪不开眼。 裹着浴袍坐在沙发上，谭乐咽下了手里的止痛药，翻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工作群里有不少汇报工作的消息，连周建都给他发了消息吐槽起今天去物流公司交接的驻点近况。 公司也是个大难题… 最近公司的项目越来越多，招的这些人虽说是能做些具体项目。 可真有活了，能挑大梁的却没一个。 他即便是出现了最好的情况，未来也不能按照现在的工作强度继续下去。 翻看着手机上的通讯录，看着自已工作了十余年里遇见的各种“可用之才”。 将几个符合条件的人划了新的分组，想着等到明天一早和他们联络。 第264章 赵远的微信头像上忽地冒出了一个小红点。 谭乐点开，看见了一个“999”的转账。 转账上连个备注都没有，谭乐手快的按了收款，同一秒便看见赵远发来的【成功了么？】 什么成功？ 他今天难不成还安排了其他计划？ 他狐疑着想要问，刚打了一个字母就看见赵远发来的语音。 【大半夜的不睡觉守着收我红包你可要点脸吧。】 他嗓音铿锵有力振聋发聩，一听就是刚追完剧憋着火。 谭乐按小了手机音量，心虚的看了眼卧室才回他。 【什么成功了？】 赵远的电话只停了几秒就打了进来。 谭乐拿着手机去卫生间接着电话，生怕吵醒床上还在熟睡的那人。 接起电话，谭乐便没了闲聊的心思。 他说着公司里接下来的项目安排，与赵远商量着招人的事宜。 “招主管？”赵远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知道招个主管得多少钱么？” “知道，不过今年卷的厉害，好一点的年薪240k就招的到，如果项目顺利，这个钱应该是赚的回来的…” “公司不赚钱了？二十多万招个技术主管回来你干什么？”赵远敲着桌子连声音都变得尖利了起来，“你要是觉得忙不过来，咱们多招两个驻点一样能干活。” 谭乐平静的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流着鼻血的自已，“等我回去就招吧…” 第254章 百中 谭乐一睡醒就看见小孩手里拿着一摞的刮刮乐冲着他傻笑。 “刮多少吃多少，我等着你请我吃大餐。” 谭乐打着哈欠狐疑接过，看见票面金额的时候彻底清醒。 总共二百块钱的刮刮乐… 拿钱直接吃饭不行么？ 这不是打水漂么？ 按他认识的一个在体彩中心工作的同行透露，最低一等的中奖率不足10%… 也就是说，这一堆玩意很有可能最后只能刮出来三四十块钱。 “你是今早不打算吃饭？”谭乐眉毛微挑，“还是憋着一顿饭吃他个六十万？” “我家乐乐怎么舍得我饿着。”白石拍了拍一旁的一个小袋子，“你这顿饿着我了，我就让你继续刮，我买了两本呢。” 好家伙！ 一本一百张… 买了两本… 烧钱都没这么烧的。 “刮两张意思一下得了。”谭乐看着手里一沓刮刮乐，心疼的不得了。 “你就当测运气了。”白石把一个硬币塞进他手里，“买了也不能退，没中就当做慈善，中了就当老天爷赏饭吃。” 谭乐拿着硬币看着刮刮乐上的游戏规则，刚准备刮中奖数字就听白石又说。 “中奖数字别刮，留着最后一起揭秘。” 叹了口气拿着硬币划开涂层，数字下几百几千的中奖数字一个个显露。 两人都不知中没中奖，每刮开一个数字，白石就喊着“龙虾鲍鱼帝王蟹松露鹅肝鱼子酱”的加油。 第一张刮完，谭乐清理着碎屑就被白石抽走了刮刮乐。 “还有九张。”白石拿起他的手在自已头上揉了揉，“分你点好运，咱下一张中个更大的。” 更大的？ 这人是无视概率论与数理统计了么？ 随机变量和方差分析是不是也没放在眼里？ 谭乐真心怀疑这家伙上学时数学知识是不是都还给张俭了，怎么现在跟个赌徒似的。 一连刮完十张，终于到了揭秘的时刻。 谭乐冲着白石抬了抬手，“拿来看看？” 白石拿着一堆刮刮乐仔细看了遍数字，从中抽出一张扔给他，“先看这个。” 嗯？ 这状态？ 该不会连彩票这人都有必胜法则吧… 谭乐小心的抠着中奖号码，连眼神里都有着抑制不住的期待。 “只要能中这个【23】就算回本了。”谭乐指着最末一位的中奖金额，下面写着20块。 “我感觉能中【55】，你看下面写着六十万呢。”白石一副财迷的模样，“买彩票光想回本不想暴富，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37】 正下方的兑奖数字清清楚楚的写着【100】。 白石一下抽走刮刮乐，高兴的像是中了六十万似的喊着，“我的帝王蟹有腿儿了！” “别的呢，别的还有么？” 谭乐来了兴致，从白石手里随便抽了一张准备刮，哪知小孩根本不给他选择机会，从手里又抽了一张拍在他手心，“先刮这个，够一顿饭了就行。” 【25】 又是一张50。 谭乐开始怀疑自已的老同学是不是诳他。 刮刮乐可能本身就有一些他根本不知道的密码在上面，只要根据这些密码或者是编号什么的去买彩票就能百刮百中！ 那要是这样，今后啥也不干，光找个彩票店挑刮刮乐就能财富自由了！ 他故作冷淡的冲着小孩说着，“别的应该没有了吧，总不会每张都有奖吧。” “怎么可能会没有。”白石声音拉得长长的，却把刮开的全放进了包里没在给他，“够吃饭就行了，剩下的攒着咱们下一顿再用。” 150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不过是在酒店点了两份班尼迪克蛋就花了110。 第265章 谭乐正感慨着早饭没吃饱，白石又从小袋子里抽出了一张已经刮好的刮刮乐放他面前，提议道，“要不再给我加个菜？” 还有？ 又是一百的？ 他开始认真怀疑小孩肯定有什么必胜法则是他不知道的。 十张刮刮乐总额200，这人能从他刮出来的10张里找到3张中奖的。 这是彩票？ 妥妥的被慈善事业砸中了！ 给小家伙加了英式玛芬配培根煎蛋，给自已续了杯豆浆。 白石从包里又翻出来几张没刮的彩票丢在他的面前。 “接下来咱们看看出去玩儿能有多少预算吧。” * 谁没幻想过有机会中了彩票以后怎么花？ 从小时候饮料瓶盖里的再来一瓶。 再到长大后路过彩票店看着褪了色的条幅上印着，“xxx在此投注站喜中十万大奖”… 可真等这份运气砸在自已身上的时候，谭乐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一整天大奖没有小奖不断。 甚至连一张空了的彩票都没有，只要是他从百宝袋里掏出来的，都像是被施了魔法。 从10块20块的到300、500的。 所有消费皆有彩票总局买单，这感觉就像小时候做的美梦一样不现实。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谭乐捧着新出炉面包问他。 “哪得看看你的手气…”白石故作神秘又掏了几张刮刮乐出来，“今天咱们吃淀粉肠还是吃火锅全看你这几张的运气了。” 这次手气比前几次都要好上一些，中奖金额一共有300多。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我会有这运气？”谭乐又数了一遍中奖的一小摞彩票。 一本也不过是2000而已，他今天累积的中奖金额少说都有四千多。 白石骄傲的抬着下巴，指了指自已的右侧脸颊示意某个人可以献吻，“怎么？运气好难道还不相信自已了？” “跟你在一起就已经花光了所有运气。”谭乐快速的亲了他一下，不受控制的想起尚未出诊断结果的活检，他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旋即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花光也没关系，一辈子有这么一段记忆就够了。” 第255章 说嗨嗨 在哪儿过生日最社死。 某捞必然高居榜首。 平日公司员工生日或者是搞团建赵远最喜欢带人来这儿。 每每这种时刻，柳瑞熙必然会前排记录寿星的尴尬时刻，跟着工作人员一起起哄架秧子唱着“给所有的烦恼说拜拜，给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每每看见这帮人这么疯，他都会感恩上班登记生日的时，他潇洒的说出自已生日不详。 起先赵远也不信，可谭乐随口提了下自已是被领养的，还露出了一个“往事不必再提”的眼神给他，赵远便不再追究，反倒还帮着他跟公司里其他人打哈哈。 而如今… 当服务生给他戴着帽子的时候，他并没有预想中觉得那样尴尬。 他没有像其他同事那般羞臊的把头埋进手里，也没有一看见服务生带着灯牌扛着音响出现就四处躲闪，而是转头看着始终在一旁录视频的白石。 眉眼里尽是幸福。 音乐响起，五六个服务生围着他们唱着歌。 曾经觉得又闹腾又俗气的《生日祝福歌》在此刻也变得悦耳起来。 “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 “祝你幸福永远…” “幸福永远…” 眼眶湿润起来。 要是能真的幸福永远该多好… 歌声结束。白石递了张纸给他，却一点也没有停下来录视频的意思，他喊着 ，“三十岁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掌声和欢呼声在耳畔响起，一个提拉米苏蛋糕被点燃蜡烛端了出来。 许愿，吹熄蜡烛。 他乞求着简单的愿望。 再睁开眼睛，对上白石期盼的眼神，一切皆真真切切的存在… “你提前准备好的？”谭乐压了下着泛酸的鼻子，“你不是…” “我是打定主意都要吃火锅好嘛。”白石理不直气特别壮，“总不能过生日真请我吃淀粉肠吧。” “强词夺理。”谭乐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眼眶却再次湿润起来。 太美好的事情总会让他觉得不真实。 抬手抹掉眼眶中尚未成型的眼泪，他心脏疼的连嘴唇都有些颤抖。 “你别太激动了。”白石手忙脚乱的又抽了张纸递给他，“咱俩没在a市，要不然非得给你办个更热闹的。” “不用。”他嗫嚅，“已经很完美了。” * 仁心医院这几天可谓是水深火热。 五一假期刚一结束，医院里患者多的堪比景区。 无论是哪个医生的诊室门口都能排出去几十号人，叫号机能从早上八点忙到晚上八点。 六号早上一大早白石接到了医院催他回去的复职电话。 女患者凌晨的时候休克住进了lcu。 两人匆匆收拾好行李到机场，谭乐还是昏昏沉沉的。 “她不是怀孕？”白石敛着呼吸，尽量压低声音不让其他候机的人侧目看热闹，“你每天都能在医院看见她，就一直就没想着让人住院检查么？” “她根本就…”梁媛着急的想要解释。 第266章 “你都学医学了多少年了还能出这种错？但凡上心一点她至于现在在lcu？难道非等到她死你手里了你才知道她情况不对么？”白石气的不轻，像是个即将炸了的炮仗一样。 “平时没事的时候动不动就打电话汇报，动不动就发消息问，这可好，人家都住进lcu了，你呢？最后才想着通知我？” 电话那边梁媛不知道解释了些什么，谭乐拉了下白石的袖子劝他，“别发火，慢慢跟她说。” 白石深吸了几口气，压着脾气交待了两句挂了电话，再看谭乐已经闭起眼睛捏着眉心… “头疼是么？”他语气还是冷冰冰的，却放了行李站在谭乐身后自然的帮他揉起太阳穴，“等会儿上飞机了你就睡觉，到医院了去康复科我给你找人按按能好些…” “不用。”谭乐拉着他的手将脸颊贴了进去，“你回医院了别老跟手底下医生发火，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他们挺不容易的…” “哪有，我可一进医院就是大牛好嘛。”白石气鼓鼓的坐下，“我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就从来都没有出过错，那跟她似的，都规培第二年了还坐个门诊都得摇人，就这前段时间还跟我说想当住院总。” 他啧了一声，嫌弃的模样溢于言表，“她要是当上住院总，我就别想回家了，天天跟后面擦屁股得忙死我。” “我刚刚上班那年，也是什么都不懂。”谭乐缓缓说着，“总监让我做数据比对，我不知道怎么就犯了晕，写了个死循环把整个系统都搞崩溃了。” 他似乎看见了当时总监着急的模样，笑着继续说，“小组进度被我拖得多加了两天班，那时候全组人都烦我，我都以为被开除定了，想着周末不行再去投投简历试试…” “你跟她哪能一样。”白石嘟着嘴狡辩，“你是不知道她每周二坐诊要摇我过去多少遍，你肯定不这样…” “都一样。”谭乐依偎着他的肩膀轻轻叹气，“你今后…” 正说着，重症加护病房值班室的电话打了进来，白石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去接电话。 谭乐失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唇微启… “照顾好自已。” 第256章 野生型 “她腹部隆起是因为内脏积血…” “她身体和脸部出现麻痹是因为身体淤青导致的血液酸中毒，不是因为脑血管出了问题…” “如果验血结果能早点出来的话…” 梁媛说着说着都带了哭腔，“她昏迷后，她老公不依不饶的说要先让医院给个说法再抢救，抽血就耽误了十几分钟…” 白石摆弄着手里的钥匙串，脸色黑的不像话。 谭乐想着心事，只是在白石偶尔发火弄出动静的时候才会拍拍他的手臂聊表劝慰。 “我昨天是想最先通知您，可周医生说这个患者家属本来就是想找你麻烦的…让我先不通知。” 梁媛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声音轻的跟气音一个样。 “把她之前的病历留下，其余的你不用管了。”白石说完还不忘揶揄，“这么听周医生的，不如换到周医生手底下当规培。” “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石。”谭乐伸手覆盖住他的手背，“别说气话。” “行行行。”白石拿起桌上的咖啡一口闷完，一边翻看着病历一边和谭乐抱怨。 “要是一出事她就跟我说，咱们能坐早一班的航班回来，也能早点赶上抢救，不至于让陈主任为了抢功劳先做开颅手术白白耽搁了一个多小时。” “明明就是能救回来的。”他手握起了拳头。 “嗯，是呀。”谭乐心不在焉的拍着他的后背，像在附和，安慰的话却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事在人为，都是命。” “乐乐，你是不是还困着呢？”白石忽地转头看向他，“这几天都没见你怎么睡觉，要不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出乎意料的，谭乐这次并没有推阻，他从办公室角落里拿了行李，不自然的攥着手机磕磕绊绊的说着，“我…我回家等你。” 办公室的门被他关上。 未进电梯他就已翻看起手机上的病理结果。 周文用一出电梯就见他满脸心事的谭乐，他打了声招呼却见谭乐吓得连手机都摔在地上。 帮他捡起手机还想客套两句却见他慌慌张张的进了电梯。 病理还未出结果，这两天收到的其他检验报告并没有什么好的消息。 无论是ct还是mrl的结果，大多得出的结论都是疑似，等待病理结果辅助才能确诊。 坐着公交车在街上游荡，谭乐鲜少认真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临近下午上班时分，不少穿着工装拿着咖啡在人群中穿行。 他们大多冷漠，似是这春日正好的阳光一点也激发不起他们的热忱，有的只是麻木、日复一日为了工作而奔波。 就像一直以来的他一样。 电话铃声响起，是赵远打来的。 谭乐眯着眼睛接了电话，侧着脸压着手臂继续看向窗外，语气都有些漫不经心。 “周建项目的方案你做了么？” “还没。”他打了个哈欠回他，“这几天一直没时间忙工作，等我…” “乐哥！谭总！”赵远打断他开始叨叨，“你可得加点紧了，他们这个项目时间给的长，但是其实真安排到具体工作上没多久空余时间让你浪的，你就算是想着陪小白出去玩儿也得抽点时间工作，要不然怎么达成你三百万提前退休的梦想？嗯？” 第267章 谭乐左耳轻微的嗡鸣，他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又轻笑着开起玩笑，“过去总想着抽空赚钱，现在我总觉得该想想怎么抽空花钱了。” “你给老娘滚犊子！”赵远狂翻白眼，“前几天让我招人做总监，现在又想着抽空花钱，这才阔几天你就染上资本主义恶习了？我跟你说你尽早回来给活儿干了，要不然今后你跟小白结婚我不随份子。” 心脏猛的抽痛，谭乐连和他客套的力气都没有，只随口应付着会尽快将方案做出来。 车子早已过了小区，他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像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看着车子坐满又变空… 看着世界繁华又落尽… 不知不觉，车子开到了最后一站。 车上只余他一人，窗外黄昏的余晖洒落在肩头，他探头看着窗外的落日，不知第几次打开手机刷新起着线上提醒。 【侵蚀性胶质母细胞瘤，ldh野生型。】 噩耗尘埃落定。 一如十几年前高考成绩下来的那天。 他深感命运弄人，却又觉得如释重负。 从公交车上下车，沿着郊外的小路走着，这里人迹罕至杂草丛生，连脚下的石砖都铺的歪歪扭扭。 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摸出接听。 s市医院打来的，医生磕磕绊绊的做着自我介绍，谭乐轻轻的笑了，低声问他。 “这种病能根治么？” “很难，尽量全力治疗，只是这种癌症复发几率…你发现的还算早，手术配合上化疗放疗还是能提高一部分…” “也就是说没有治愈的可能性了。”谭乐叹着气，语气却略显轻快。 “其实长期不复发也是有可能的…”医生咽了口口水。 他遇见的患者不少，像这么平静得并不多。 他很想和谭乐说明这个病到底是什么病，可又觉得这人像是什么都已经清楚了，只是真的很坦然的接受了自已的命运。 “我希望你可以尽早住院尽早接受治疗，治疗后可以延长几年的寿命，像你这么年轻，应该可以多活几年…” “几年？”谭乐攥紧手机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野草，春日的暖风吹过，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并不清新只觉得压抑。 “中位生存期4年…” 第257章 主攻方向 在某些百科网站上不难得出。 侵袭性胶质母细胞瘤（lnfiltrative glioma）是中枢神经系统中最常见的恶性肿瘤。 发病率和致死率高，缺乏有效的早期诊断和治疗手段，被认为是神经外科中最棘手的难治性肿瘤之一。 而ldh野生型侵蚀性更强，对于患者亦或者是患者家属都会是巨大的磨难。 他走向田野，躺在草丛中看着落日余晖消失在山脊。 手机在口袋里不停的震动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索性按了关机键。 时间默默流逝，他看着天空渐渐被染成了橙色，而后又变成了深蓝与粉色相接。 多美的世界。 他已经有十几年没这么仔细地去看天空了。 好像每次只有人生陷入绝望的时候，他才会像这样看着天空。 繁星渐渐明朗，月亮缓缓升起。 并不完整的月亮一如两人刚在一起那天的夜晚，明亮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起身给柳瑞熙拨了通电话，还未开口就听那边哇哇的跟他吐着槽。 “谭总！你知道我最近做了多少案子么？怎么跟你混了以后连休息都这么苛刻了，早知道就跟着三组组长去别的公司了。” 她尾音挑的高高的，佯装嗔怒的语气却听不出一点生气。 “累了就多休息休息。”谭乐盘着腿随手扯了一根野草叼在嘴里，“别老想着赚钱的事儿。” “这可不像你说出来的话。”柳瑞熙大惊小怪的，旋即又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问他，“找我什么事儿？不会是又有什么私活了吧。” “不是。”谭乐咬着草杆，伸出手指遮挡住遥不可及的月亮，“你能教教我怎么p图么？” “p图？你现在想抢我们美工组的饭碗了？” “嗯。”谭乐认真的点着头，“消logo的教程帮我找个，我有点用。” “学这玩意儿干嘛，你要是需要p图了不如发给我，咱俩这么熟，小活儿一百一个给你整的明明白白的。” “不用。”他闭上眼睛压制住头痛，微微调整了下呼吸，“你…你尽快发给我就行…” 柳瑞熙狐疑的应着，“今天有你个顺风快递，我看寄件人也是你…” “别拆，放我办公室明天我去公司自已会处理。”谭乐紧张了起来，草杆都被他咬断了掉在草丛中，他有些不自然的解释着，“是我在s市买的东西，你别拆，等我回去自已拆。” 柳瑞熙比了个“ok”的手势，却忽地想起谭乐看不见，“早给你放办公室了，在你办公桌底下。” 谭乐松了口气，看见手机里弹出了一堆未读消息随口应付了几句柳瑞熙，“教程尽快给我发来，我有急用。” 挂了电话，他点开短信看着几个小时前s市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我学弟研究生和博土主攻方向是这个，你可以挂一个他的号问问。】 【仁心医院，白石。】 * 陈主任并不怕医闹。 第268章 当院长的老岳父在那摆着，只要这事儿闹不出医院，撑了天也不过就是钱能解决的小问题。 只是这次实在是有些憋屈。 明明他掐好时间出现，也看过患者曾经的病历做了十足的功课，甚至连记者都准备好了，做手术那会儿新闻通稿都想好怎么发了，哪知患者居然会是酸中毒？ 原以为能给自已立下个丰功伟绩，哪知这次又是落人口实。 臊眉搭眼的听着老岳父拍桌子砸杯子训话，陈智燊恨不得立马冲回科里提溜着手底下的几个小医生狠狠的骂上一顿。 “第几次了？你自已想想这都第几次了？我明年就该卸任了，你到现在连个正主任都混不上，科里那么多副主任哪个不比你强？” “等我退休了，你看着那些比你年轻十几、二十岁的爬到你头上，等你出事，看还有谁愿意罩你！”院长桌子拍的梆梆响，茶几上的一溜茶具都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动。 “我也是…” “你也是一时冲动，你也是没过脑子，你也是年轻气盛！陈智燊！你今年48，不是28！人家方尚志还知道为了保稳这几年只做自已擅长的手术！你怎么就不长记性！”院长越说越气，抬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前年的那个手术差点吃上官司，你是一点记性都不长，还想着做功绩做新闻！” “你这人从评上副高就心术不正，到现在惹了多少祸还不知道收敛！” 院长气的呼吸急促，额上青筋暴起，连昏黄的眼珠都充了血。 陈智燊始终勾着头不敢看他，只是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等着媳妇和丈母娘出来打圆场。 “我带出来的学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个现在不是在医院里当着主任，怎么就选了你个不成器的东西！” “爸爸爸爸…”陈太太适时端着水果进了屋，她将剥好的葡萄放进父亲的嘴里安抚着，“你别气坏了身体…” 丈母娘手里端着点心跟在后面，“小陈来的时候就怕你着急上火，还专门带了你最爱吃的鲜肉月饼。” 一左一右将院长夹在中间，他努了努嘴唇，刚想开口再骂几句，一个葡萄就又塞进了嘴里。 “老陈其实这次也没什么错，再者说了，患者家属本来就是想着讹医院，赶上老陈识人不清才中了圈套。”陈太太伸手接过葡萄籽，“真要是生气，你倒不如气老陈他们科里的那个小医生，一直仗着舆论风波不回医院复职。” “我听女婿说，他们科里另一个医生也在场，他也是救人心切…” “行了行了。”院长吞下葡萄脸上神情缓和了些，“你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吵得我头都疼了。” “你回去写个报告，医院的事情交给我去处理，你…唉！” 院长唉声叹气，临起身前还冲他交代着，“写报告的时候自已心里有点数，什么事情该往自已身上揽，不该往自已身上揽想明白了再写。” 第258章 首付 检验报告上的名字被统统抹去。 谭乐从线上医院后台接口顶了个虚拟ld去挂号。 白石的头像用的是之前在医院里拍的证件照，扑克脸配着一身正儿八经的白大褂，到看着比平日里成熟了不少。 他翻看着患者打给小孩的评价，一水的五星好评，评语更是跟刷过了似的，写的全是细心、专业度高和服务态度好。 他的手指在白石头像上踌躇许久，最终还是按下了问诊的按钮。 将病情和检验报告编辑好，他闭着眼睛按下发送键，而后盯着屏幕上【医生正忙，请稍等】发起了呆。 他不知道自已想得到什么样的回话。 可以治疗，但医者不自医没办法给他做手术，更没办法理智冷静的参与后续治疗。 或是手术费用他根本无力负担，最终只能看着自已爱的小家伙被自已的病情蹉跎到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或是无法治疗，即便他参与手术，手术成功率也不足20%，术后恢复和化疗更是没人能抗的过去，即便是用最好的治疗方案，也不过只是能拖延五六年的寿命… 他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选择。 只想让小孩用最理智的思想帮自已分析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是治疗… 亦或者是放弃… 人生不是选择题，永远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可以选。 但是却总有一个最为理性的选择，可以在对错之间选择相对正确的、相对简单的答案。 计算机里，这叫最佳适应算法。 数学里，这叫最优解。 在他的生命里，这叫做…最该选择的选择。 只是真到该选择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已对小孩的工作似乎并不完全了解。 他从没想过问小孩是因为什么放弃了当初的研究生和博土时期的主攻方向。 更没想过去问小孩，当初为什么不像是徐世俊、邱博他们那样选择留在全国最好的北山医院，而是选择留在末流三甲的仁心医院当了个神经外科的小医生。 他在书架里找到白石当初发过的学术期刊，刚翻看了几行便被一长串的专业术语给难倒。 硬着头皮带着翻译软件将论文的摘要看完，终是在最后几行找到了缘由。 他找到了不错的解决方案，可延长了小鼠的两个多月的存活。 第269章 实验结果远超于预期，按照小孩的脾性应该不会这么快放弃。 谭乐在书架里刚找到他的博土论文的期刊，就听门锁转动的声音。 手忙脚乱的将摊在地上的期刊放回书柜，白石已经提着外套进了书房。 “你在忙什么…”白石扫量着乱七八糟的书柜，脸上忽然漾起笑容。 他整理着身上的衣服，目光炯炯的看着谭乐，想了想又说“你等我一下”便噔噔噔的跑去了衣帽间。 谭乐匆忙关掉浏览器，将历史浏览记录清空了个干净，还没等电脑彻底关机就见白石又跑回了书房。 “你先说。”白石挤眉弄眼的，“我听听再决定。” “嗯？”谭乐故作镇定的整理书架解释着，“我刚刚看你书架上的有医学期刊就随便翻了翻…我不知道你要回来…” “哦。”白石脸上的笑容僵住，顺着他的话说着，“没事，喜欢翻就随便翻，书架上的我都看过，你哪本看不懂了尽管问我，我给你解释。” “嗯。”谭乐定着鞋尖，目光在大理石的花纹上停留。 白石抚摸着口袋里的戒指盒边角，试探着问他，“你有事要和我说么？” “没有。”一句坚决而又快速的否认，谭乐心慌的抬起头，故作镇定的与他对视，“我没事要说。” “没事的话…”他拉长了尾音，看着谭乐滚动的喉结与攥着书架泛白的手指，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那我…先去洗澡了。” “嗯…小…白石。”他唤住他，用不常使用的称呼，“你当初研究生和博土的课题最后为什么没有坚持下去？” 白石愣住，目光灼灼的与谭乐对视，“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就是忽然想起来了。”他干笑着，不敢去看白石的眼神，“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用回答我。”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白石从另一个书架上抽出毕业论文，拽了把椅子坐在谭乐身边，拍了拍大腿示意他坐在自已怀里。 翻开自已的论文原文给他看。 中文的论文看起来并不比英文的轻松，大量的专业术语谭乐甚至不知道自已该如何断句。 “我研究生的时候，用小鼠做的实验，实验效果算不上最好，但比起同时间其他人的实验结果还是可圈可点。” “靠着这些论文我拿了好多奖金和科研经费，这套房子就是用科研经费付的首付。”他轻笑着语气里有着不可言说的骄傲。 “动物实验进行的很顺利，甚至连我的导师都惊讶于我实验的成功率。” “后来我导师和我商量，想着用北山医院的患者做第一批临床检验…” 他顿了顿，将论文翻到了最后几页，“我们找到了五个患者愿意参与临床试验，这五个人里有三个人死于一期临床…” “一个没等到实验开始…” “还有一个…我甚至不能确定最终原因是不是因为我的实验…” “他…”谭乐寻找着合适的说辞，“是因为实验失败所以放弃了么？” “算是…也不算是。”白石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半阖着眼睛低吟，“实验开始后我和他们同吃同住在一起三四个月，最后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于我的研究。” “不知最终死因的小男孩才8岁，他一直喊我‘小白哥哥’，可最后…我在向他肿瘤位置注射药物的时候…” 他声音里尽是哽咽，把鼻梁压在谭乐的心口才勉强缓解心里的难过，“我抢救了他很久，到最…做心肺复苏…他肋骨都断了好几根…” 谭乐抚摸着他的头顶，舌头死死的抵住牙齿，眼眶却跟着湿润了起来。 “后来呀…”他叹着气，嗅着谭乐身上温暖的气味，“后来导师退休，我离职，实验数据封存，我也就没再研究这些了，安心的在仁心医院当个小医生挺好的。” 第259章 吃醋 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变成了固体。 谭乐每次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他坐在白石的腿上，却将他的头埋入胸口，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一切安慰在此刻都像是无关痛痒。 “我挺没用的。”白石闷在他怀里，说话的声音不仔细听都有些听不清楚，“其实后来真当上主治了，我手里也没少沾人命。” 他努力找着轻松的话题，却发现话题一旦关于生命，无论怎么说都无法变得轻松。 “下到两岁，上到九十一…” “我没少从阎王手里抢人，也没少给他送人过去…” “你治好的患者更多。”谭乐哑着嗓子将人抱紧了些，“你一个月做的手术上百台，能救下来的人总是更多的。” “我知道，有时候我也强迫自已去多想想自已能抢救下来的患者，可人嘛…总有控制不住自已的脑子想些什么的时候。” “只能让自已尽可能的忙起来，有时候忙起来就会忘记了。” 他吸了两下鼻子，把头从谭乐的怀里钻了出来，眨巴着尤然有些水淋淋的眸子，“和你在一起我也能忘了这些。” “那如果…”谭乐呼吸不畅，揉着他的后脑勺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那如果我不在了呢？ 他不忍心去问。 “如果？” 谭乐抚平他的眉心，“如果有一天你见惯了生死，或者想明白做医生的意义，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第270章 白石满不在乎的用胡茬蹭着他的锁骨，“或许吧，不过我挺满意现在生活的。” 谭乐耳朵开始嗡鸣，他眼前有刹那的花白，带着丝丝缕缕的眩晕，他调整着呼吸扶着白石的肩膀起身。 “不舒服么？” “嗯，有些耳鸣，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谭乐随口应付，“你叫个外卖吧，我今天实在没有力气做饭。” 白石狐疑的从椅子上起身，眼睛不自觉地扫过谭乐藏戒指的书架，转身在房间里看了看说着，“我好几天没拆礼物了，等拆完礼物我再叫外卖。” 礼物？ 谭乐忍住眩晕，扶着书桌缓着呼吸，却看见白石电脑桌上摆放的礼物盒子。 恋爱倒计时他送给他的礼物盒子… 已经抠开二十九个，余下的因为最近不在家，还都未抠开。 他想起当时包裹进自已小心思时的愉悦，现如今却只觉得那礼物格外碍眼。 他看着白石从第三十个格子里抠出一颗苹果挂坠，又从其余的几个格子里抠出各式各样的小宝石… 第三十四个格子里是个小纸条，礼物藏在衣帽间的架子最里面。 白石拉着他的手想要一起去拆，谭乐却挥了挥手，“你自已拆吧，我就不跟着过去了。” 他踩着小凳子才看到谭乐藏东西的地方。 那是一个铝合金的箱子，箱子的正中间印着【honeywell】的logo，他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一整套霍尼韦尔的手术工具。 衣帽间里的光洒下，不锈钢的工具泛着特有的寒光。 他拿了件手术刀的刀柄握在手里，对着光线看着上面的刻着的名字。 【bs】 工具箱里的这些，比当初齐思贤的那套还要贵上一些，他甚至不知道谭乐这个外行人是从哪找到订货渠道，又是怎么能这样快速的定制上这么一套手术刀送给他。 欢天喜地的提着箱子去了客厅，却见谭乐已经在沙发上睡着。 轻手轻脚的将手术工具放到茶几上，白石还未来得及去给他披上一条薄毯，就见谭乐已经转醒。 “我很喜欢你的礼物。”白石像个小仓鼠一样亲着他的额角，“要不我抱你上床睡吧，你看你困的。” “不用，我先去换下衣服。”谭乐说着就要起身，刚起了一半又被白石按了回去。 “我帮你换。”他笑得贼兮兮的，蹦跶着就去玄关找行李箱，刚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皱着眉头问谭乐，“咱们行李呢？” 行李？ 谭乐跟着起身。 门边除了自已的一个电脑包外哪还有其他的东西，他回想着行程，竟不知自已是在何时丢了两箱子行李。 “是不是打车的时候忘记了？” “可能是吧。”谭乐翻看着手机的付款记录，白石刚凑过来看了一眼，却见他将手机给叩了起来。 “有秘密？”他语气轻快的问他。 “没有。”谭乐垂眸遮盖住心事，猜测白石没看见线上医院付款记录时才松了口气，“是丢车上了，我明天跟他联系。” “现在联系呗，联系上司机问问，大不了多掏点钱，一会儿就能把行李送上门。” “不用。”他撒起了谎，“赵远来接我的，等明天早上去公司了再找他拿一样的。” “老贺给我找的资料都装在行李箱里，要丢了他能念叨死我。” “你喜欢他么？”谭乐没头没尾的问他。 “我喜欢他干嘛？”白石脸都跟着耷拉了下来，“絮叨事儿多人还傻，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家伙…” “他挺好的，和你认识的久工作也相似，平时也挺照顾你的。”谭乐不自觉地想起白石十八岁生日那晚。 贺晓生将白石从他怀里拉开看向自已的眼神。 他懂那种眼神，也明白隐忍而不得的情感。 或许当自已无法陪伴他更久的时候，白石身边的人换成贺晓生会更合适一些。 “你有毛病啊。”白石对着他的头就敲了一下，他没控制力气，打的谭乐脑门都红了一块，“谁的醋不吃吃他的，我跟他清白的很，不信你去问问。” “我没吃醋。”谭乐揉着脑门傻笑，却在想要解释的时候抿起了嘴唇。 第260章 识人不清 公司里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谭乐几乎刚进公司就被组里的驻点拉去开会，会刚开完，赵远就跑他办公室说又来了新项目。 他歪头转着手里的签字笔，从没觉得自已如此力不从心。 “这是个小项目，按你过去的进度，三五天就能搞定。”赵远放下甲方的企划，压低声音跟谭乐说着，“小案子，除了走公司账面的部分，其余跟你之前接私活的时候一样，我分个10%就行，我这可是看资料库给你接的案子。” “白捡钱一样，只用改两段代码就…” “招人的事情你这几天安排了么？”谭乐松开鼠标问赵远。 “没。”赵远随口回他，“咱这程度只能算得上是刚刚饱和，招人多不划算。” “你之前说过，我不是唯一选择。”谭乐异常认真的和赵远说着，“要不从你的其他选择里找找看看。” “玩真的？”赵远挑眉戏谑，“你这么快就赚够养老钱了？” 谭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第271章 “我之前合作的一个公司，有个技术特不错的。前年我们一起参加了乌云峰会，不过他主要做渗透技术，写代码可能稍微次点，人挺踏实，售前售后运维都做过。”谭乐从显示器上摘了一个便签递给赵远，“他的联系方式，你可以和他联系试试。” “你什么意思？”赵远没接，皱眉冷声问他。 “三十岁以前拿命赚钱，三十岁以后拿钱买命。”谭乐用着轻快的语气将便签放在赵远的手边，“想休息了，如果有需要，之前给你看的资料库也可以留给你…” “白石让你这么做的？”赵远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一丝情绪。 “和他无关。”谭乐不自然的动了鼠标关掉浏览器刚刚搜索出的内容，看向赵远感慨着，“年纪大了，干不动了。” “这不是理由。”赵远抓了把椅子坐下，一扫原先的温和，语气都变得强硬起来。“公司成立到现在连半年都没到，你当时就没想着自已年纪大干不动了？” “我是不是让你考虑清楚再给我回话？” “我哪次接项目前没跟你商量过，到头来不过是因为姜柄志黑了咱们一手，让你顶了几天你就喊着年纪大干不动？” “和那件事无关。”谭乐修剪整齐的指甲死死的抠着手心的软肉，目光灼灼的看向他，“所有现在接洽中的项目，我会等做完后再离开。” “然后呢？”赵远轻嗤，“甩甩手辞职，跟你家小白医生卿卿我我回家当小娇妻去？” “我说了和他无关。”谭乐一字一句，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就事论事，这件事跟他无关。” “无关？”赵远抬手用指节敲着桌子，“真以为我不知道章知柔和白石的关系么？” “我之前还奇怪，诺华的事情闹的都上了热搜，我去了他们公司赔罪，哪知道章知柔还专门出来见我跟我说压力她顶着，只要咱们能尽快解决就行。” 赵远睨着谭乐目光里尽是不屑，“我查了她的资料，才想明白一个跨国金融公司为什么会看上咱们这么个民间作坊。” 谭乐面色惨白，不自觉地咬起了嘴唇。 口腔里渐渐泛起血腥味，他却像是浑然不觉似的定定的盯着办公桌上的笔筒发呆。 “他家底多厚你不清楚？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儿的钱都够你我吃一辈子的。” “你之前跟我说要抽空花钱的时候，我都想着你可能只是开开玩笑，没想你会辞职。” “感情这东西能坚持多久？就算是青梅竹马爱得死去活来的夫妻结了婚还有离婚的呢，更何况咱们这种连结婚证都领不上的同性恋？” “你舍得把自已所有未来都拴在男人的承诺上？”赵远苦口婆心，“现在不过是嘴皮子动一动说着喜欢你爱你，等真正遇见事儿了，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他…不会。”谭乐轻轻摇头，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 语焉不详的否定让赵远眉头都拧成了疙瘩，他眯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谭乐，心底的怒气升腾而起。 “我选上你不是因为你技术有多好，也不是因为你无可替代，只是觉得你是个有事业心的。” “我家里没本事，我也没本事靠别人活着，只想着靠自已打拼出事业。”赵远自嘲的笑着，“当初我看上姜柄志也是因为他有事业心，有拼劲儿，看来…” “我从来都识人不清。”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余下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声。 “我会…会把所有项目做好交接，等你有时间了，我会和你去工商局做好股权变更。”他压下所有酸涩，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模糊不清，“至于公司的营收…” “我想你也不在乎这点，毕竟白石家里有的是钱。”赵远火气来了说话越来越难听，“项目也不劳你费心，我赵远也不是在这个行里第一天干，想找个人接替你分分钟的事情。” 他起身，狠狠的甩上办公室门。 谭乐隔着玻璃，看见大半个公司的人都看着他。 起身拉下百叶窗，他只觉得呼吸困难。 扯开领带扶着墙壁坐下，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261章 白眼狼 手机轻微的震动了一下，视线移去，他看见来自线上医院的短信提醒。 【您的在线问诊医生已回复。】 他有些犹豫。 手却比脑子快一步按下了短信里的链接。 聊天对话框里，左侧是白石扑克脸的头像，右侧是隐藏在匿名头像后的他。 【病了多久了？】 【有之前的片子么？】 之前的片子？ 谭乐几乎瞬间就想起他和白石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他的脑ct片子是没有问题的，白石甚至还发给了不少人去看。 按时间推算，他病的时间并不久。 他回忆着，却连自已都不知道是何时得了病。 聊天对话框上几个忽明忽暗的圆形动画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最近有没有以下的症状：失眠、头痛、恶心、呕吐、视力模糊、记忆丧失、易怒、说话困难。】 失眠、头疼、易怒、记忆丧失… 一些习以为常的小事，一些从未被他注意过的征兆… 他翻看着手机里和白石的微信聊天记录，努力回忆着曾经字里行间里的蛛丝马迹。 【大约一个月前吧。】他推测着。 第272章 【一个月？】 【那病程挺快的。】 是小孩平日里说话的语气，谭乐甚至能想象到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 白石将片子在电脑上放大端详着胶质母细胞瘤的位置，不停的叹着气。 进展快、侵蚀性强、位置不大好。 即便是几年前他和老恩师天天研究胶母那阵，都少能遇见病程这么短，进展这么快的患者。 两张片子前后隔了不足三天，都能明显看出进程。 【能治疗么？】 【手术风险很大。】白石在片子上标注一条线发了回去。 【像是这里，已经和颞叶长在了一起，即便是我做手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谭乐只感觉看每一个字都变得万分陌生。 他心里那个每次谈论起患者疾病都自信满满的白石，每每遇见他的同行都对他都交口称赞的白石。 原来也有没把握的时候。 谭乐从搜索过的资料里找到一个手术方案发过去问他，【听说可以用伽马刀切除肿瘤。】 【伽马刀的确可以切除一些良性肿瘤，但对于胶母并不适用。】 【胶母侵蚀性太强，即便开颅都不保证能够切除干净。】 【就算成功做了开颅，也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复发。】 【像是图像里的这种，建议尽量考虑保守一点的治疗，像是化疗、放疗之类。】 【不过保守治疗的花费很高，假设治疗有效，后续支持的措施和药物也不会像其他疾病一样逐渐减少。】 谭乐只觉得耳中恼人的嗡鸣声重到令他无法思考。 他起身踱步，却始终无法让自已平静下来。 空气稀薄到吝啬，光线微弱到可怜。 他扯开领口的扣子，猛地推开办公室的窗户。 刺眼的阳光涌入房间，窗外倾泻而入的空气只带来了片刻的流动，而后便又是死气沉沉的憋闷。 他拼尽全力的呼吸，努力的克制住自已一切的情绪。 靠着墙壁缓缓坐下，他大口地呼吸却抑制不住不停颤抖的双手。 明明他计划好了一切，关于幸福，关于未来。 明明所有事情都已经变好了… 抱紧膝盖，他将自已蜷缩成婴儿时的姿态，却依然觉得如坠冰窖。 手机不停的震动着，似乎还有消息进来。 他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起身摸过手机，却见所有消息都是赵远发来的。 洋洋洒洒十几个项目合同的pdf，已完成的、未完成的。 以及夹杂在众多合同之中的一个用于计算营收分成的excel文件。 手机从手中滑落，砸在办公室廉价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双手插入头发，他闭起眼睛却只觉得眩晕更甚。 时间。 悄然流逝。 终于，他淡漠的看着自已被拉长的身影，从地上捡起手机。 心脏跳的很快，他麻木的却像是没了知觉没了情感。 【如果不治会怎么样？】 * 和赵远不能一直僵着。 成年人的关系不只是靠着友情与爱情维持，更多靠着的是共同的利益。 而事情涉及到了公司里其他人的利益，两个人即便是再别扭，也总不能跟过家家似的说合伙就合伙，说散伙就散伙。 将已经完成的项目做了简单的交接，正在进行的项目谭乐暂管，待招到合适的人以后再做交接。 赵远全程黑着脸，每每聊起接替的人选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几句。 谭乐起先还压着脾气，后来越听越气不自觉地拍了桌子。 “我说过，我的事情跟他，跟他家里都没有任何关系。”他声音大的几乎是在吼，压抑了整天的情绪在此刻统统爆发。 他红着眼睛，脖颈上青筋隆起，吓得赵远坐直了身体，浑身都跟着不自觉地一颤。 “你说话就说话，跟我吵吵个什么？”赵远强撑着怼了回去。 “再拿我的私生活出来当话柄，我不介意黑了你的服务器。”他冷笑着挑眉，整个人像变了一个样，“我不像姜柄志那种蠢货，黑个服务器连屁股都擦不干净。” 赵远目光复杂的瞪了他一眼，从桌子下面抽出一个文件夹一并扔到了谭乐面前。 文件夹在桌面上划过掉在了地上散落满地，谭乐扫了眼脚边的东西，一动不动。 “你捡起来看看，仔细看看。” “你只跟我提过一次想和他结婚，我他妈给你做的婚礼企划。” “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傻逼。” “喂不熟的白眼狼。” 第262章 是想你了 “患者家属堵白医生的门诊门外一整天了。”神经外科的护土悄声和心外科的护土交换着情报，“保安来了也没用，他不吵不闹，就是堵着门等着白医生下手术。” “你们科小白医生又惹着什么人了？”心外科的护土压低着声音，“难不成是医疗事故？” “真要是他闹出的医疗事故倒也好了。”神外护土叹气，“不过都是看他年纪小好欺负。” “上周我们科死了个女的，这女的可怜的很，听说被她老公打的在咱们医院几乎各个科都住过，最严重的一次是在我们科，当时人都昏迷了，白医生楞给救回来了。” “后来白医生不是出了点事儿么，患者家属估摸是盯上了就又打了她想着专门过来讹一次，见白医生不在就拖拖拉拉不让治。” 第273章 “什么毛病啊这人，都怎么想的？”心外护土义愤填膺。 “想着趁脑癌那家的舆论压力讹个大的呗。”神外护土不以为意，“陈主任一直没管，等患者昏迷了，他立马就钻出来了，张罗着人往手术室送，想着抢个功劳。” “当时是不是手术室门口还蹲了个记者？”心外护土问道。 “可不，陈主任想得多充分，独独忘了给患者做检查，着急忙慌的就给拉去开颅了。” “事儿闹大了，他找医务处写份报告。” “先总结错误，说错全在他。不过他也是在做手术的时候发现了上次手术遗留的问题，一心只想着修复上次手术的遗漏，耽误了抢救。” “上次手术的遗留问题？”心外护土惊得张大了嘴，“什么问题？又栓了？” “我们神外的手术，如果真要出岔子，那肯定早就出了，怎么会出院五个多月才出问题？” 她压低声音用手遮住了嘴，“陈主任就是在推责任，他那份报告写的，外行人看了可能会觉得是小白医生的问题，其实内行人一分析就知道问题出哪儿了。” “还能这样？那陈主任这么做别人就不说么？” “怎么说？人家毕竟是老大的女婿，据说那份报告交上去再停职一周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只是可惜我们科的小白医生，人多好，这要是没挺过去，怕是又要回家休息了。” 然而，这次事情并没有打乱白石的正常工作，医院安排了他在值班室里待着，只是门诊和办公室暂时去不了。 整天的手术强度比一整天的门诊累的不止一星半点，当白石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回值班室睡觉的时候，没想谭乐居然在值班室里。 “你怎么来了？”白石摘掉手术帽露出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俩腿一蹬就像个考拉一样蹦进了谭乐的怀里，“我还想着明天下班才能见你呢。” “钥匙丢了。”谭乐笑着指了指放在地上的电脑包，“估计丢公司里了，大晚上的我也不想回公司了就先来找你。” “钥匙丢了？”白石学着他的语气冒出来一句，“你仔细想想，是想我了，还是钥匙丢了？” “是想你了。” 下一刻，温热的唇瓣相抵，呼吸相融。 谭乐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他，微微冒出青茬的下巴蹭的他脸上痒痒的，白石半眯着眼睛偷偷看了他一眼，再度加深了这个吻。 “虽然我很不想打断你俩。”睡在休息室上铺的一个医生忽然出声，“但是麻烦你俩等会那啥的时候动静小点，我两天没休息了。” 原想着谭乐可能会害羞不好意思，白石都已经张开好怀抱等着自家男友一个猛子扎进怀里。 谁曾想谭乐只是“嗯”了一声，伸手就解开了自已的领口的扣子。 “别别别，还有人在呢。”白石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他将谭乐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见他眼中略带着迷茫低声在他耳畔安抚，“我还上着班呢，别在这儿。” 扣子被他一粒一粒的扣上，看着他眼中的迷茫逐渐被理智替代，白石偷亲了下他的耳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们沿着消防楼梯上了医院的天台，天台大门推开的那一瞬，被城市高楼阻挡住的空气霎时冲入，楼下丝丝缕缕的微风，在这里像是有了无限蓬勃的生命力。 他们站在高处，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美景。 他们离天空也很近，仿佛只要伸手就能触摸到星星。 “难得你有人性能想着来医院找我。”白石轻吻着他的耳垂，“还学我找那么烂的借口说什么钥匙丢了。” 谭乐闭着眼睛，感受着游走在脖颈处的鼻息，他没说话，只有喉结在微微滚动。 他不敢告诉小孩，他是真的弄丢了钥匙。 也不敢告诉小孩，他找了开锁公司，可因为连身份证件也找不到，在家门口枯等了他许久，万般无奈才来了医院找他。 身体微微颤抖，他着看着远处如同银河闪烁的高架桥，只觉得世界在此刻都变得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他沉溺于此刻的温存，却不敢与他直视。 风渐渐变凉，身上的热意渐渐散去，他看向白石，眼中却有着无法压抑的爱意翻涌。 “怎么这么看着我？”白石摸了下自已的脸颊，偷偷笑着。 “你喜欢兔子装、猫咪装还是女仆装？” 第263章 上位 谭乐很不对劲。 白石今天第三次这么想着。 不过真要让他细说谭乐哪里不对劲，白石倒真的有些说不上来。 一样的睡醒就去做早餐，一样的吃完早餐就去忙工作，一样的忙起工作来头都不抬一下。 可白石就是觉得他看起来特别不对劲。 就拿他今天早上做的早饭来说。 他们两个平时忙着工作，休息日的早饭也是尽可能的简单方便，怎么省事怎么来。 要么是三明治配牛奶，要么是麦片配酸奶，几时会大早上起来，就专门开火给他做早饭的？ 而且还是西葫芦鲜虾饼！ 新鲜的西葫芦，新鲜的虾，每个虾都是谭乐专门挑了虾线细细剁过的。 吃饭那会儿，白石称赞着新鲜做出来的虾饼就是好吃，谭乐立马写了方子贴在冰箱上。 是的，写了方子，贴冰箱上。 第274章 要按往常，怎么可能会把方子写下来，肯定是说“今后我经常做给你吃”。 白石看着在冰箱上谭乐工整的字迹，再度陷入沉思。 客厅里，谭乐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低头扫了一眼，见是赵远的来电，正准备接了电话给他送去，就见谭乐从书房快步走着出来拿电话。 “赵远的。”白石手刚按在接听键上，电话就被谭乐夺了去，电话那边的赵远也不像平时那样咋咋呼呼的和他打招呼，哪哪儿都透着不对劲。 书房门被上锁，他探头探脑的趴在门边偷听里面的谈话，却什么也听不清。 赵远今天也很不对劲。 白石这么想着。 * 公司招总监可谓声势浩大。 原本不过是在几个招聘网站上写了招聘启事，想着怎么也得拖个两礼拜才能招的来人，哪知不过是两天的功夫，便有一堆人带着简历来面试。 赵远索性提高了门槛，从原先五年以上相关经验不挑学历，到现在至少十年以上相关工作经验，再加上双一流大学的本科生优先录取。 门槛高了，开的工资却比谭乐之前的工资还低了足足两成。 一下午连着面试了十几个人，面到最后赵远都有些挑花了眼。 “之前在狮子公司上班的那个挺不错的。”谭乐从一堆简历里翻出最早面试的一本递到了赵远的面前，“老牌软件公司，项目经验很丰富，就是学历稍微低了一点，但当年高考比现在难考的多，能有这…” “学历低了不要。”赵远摆手靠着椅背晃悠，“毕业院校决定人脉、决定眼界，我看还有个清北的过来面试呢，这学历带出去谈项目，直接就赢在起跑线上了。” “他的沟通能力不如狮子公司的。”谭乐垂眸看着简历上男人的照片，“他综合能力都比清北毕业的更好一些，之前也做过售前相关的工作，和你在一起谈项目相得益彰。” “项目我都谈了快十年了，还用得着你操心？”赵远翻着白眼就怼了回去。 谭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后谈项目的时候，别老想着吃醒酒药能缓解就使劲喝酒。” “谈项目的时候也别想着大减价，能想着送他们一些附加项目就送附加项目。” “烟也戒了吧，对身体不好…” “婆婆妈妈的。”赵远还是黑着脸，语气却比刚刚软了不少，“你要是真舍不得就把眼下的几个项目做的完美点儿，别到时候还得让新来的给你擦屁股。” 谭乐没接他的话，目光呆滞的看着桌上的几份简历还在交代，“尽早去办股权转让，别拖了。” “我哪拖了。”赵远扁着嘴对着会课桌就踹了一脚出去，“我这几天不是忙着面试没空去跟你办转让么？等会我让柳瑞熙出个协议，咱们明天一早就去工商局。” “别让她去。”谭乐闭起眼睛，将已经有些习惯的头疼压了下去，他按着有些酸胀的眉骨，“我准备的有，公司交接的事情…先别让别人知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的？”赵远习惯性的阴阳怪气，“再说了这种事情又能瞒多久？咱们大张旗鼓地在公司里招了这么久的技术总监，那两个组长哪个不吓得跟什么似的觉得自已工作不保？” “前天小陈跟我说，二组组长都准备投简历了，一直到处探口风，问我是不是准备给公司来个大换血。” 赵远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 谭乐耳中嗡鸣声吵的他几乎听不清楚，头晕的更是让他连胃里都开始难受，他捂嘴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走着，刚推开门就干呕了出来。 赵远跟在他身后，想帮他拍拍背又觉得这场面实在是看着有些荒唐。 前几天程果刚靠肚子成功上位，今天谭乐该不会也是要靠肚子上位？ 这世界还真是癫的可以。 转身回茶水间里抽了几张湿巾回来还在他身后继续揶揄，“你也是怀上了？” “胃不舒服。”谭乐没接只是打开水龙头掬了两把凉水漱了漱口。 嗓子被胃液灼烧的火辣辣的疼着，他把水龙头开大使劲揉搓了两把脸，这才惨白着脸接过赵远手里的湿巾。 “得胃病了？”赵远拧着眉，关切看着面前跟鬼有一拼的谭乐，“严重么？小白带你去医院看过了没？” “没事。”他敷衍着，却还是被赵远探究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只是今天有些不舒服，应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 “要不咱后天再去工商局办手续，你多休息几天…”赵远犹豫的说出自已的想法。 “…还是尽快吧。”谭乐又捧了一捧凉水泼在脸上，“别再拖了。” 第264章 任意门 书房里，送给白石的礼物还余下最后的十五个没有拆。 在书架里找到白石的手术工具，他沿着纸箱的边缘小心的拆除。 当初贴上的胶纸似乎都在和他作对，只是稍稍多用一点力气就会被扯破。 好不容易将整个盒子上蒙的纸揭下，他盯着盒子里的卡片竟舍不得取出。 【有荣幸与你进入人生的下一阶段么？】 卡片上隽秀有力的字迹并未发生变化，只是写字的人变了… 将卡片用力撕碎，他呆呆的看着桌上放着的信纸。 那是一封语气轻快的告别信。 第275章 撕了写，写了又撕，前前后后不知写了多少遍。 盖上礼物包装纸的那一刻，谭乐忽的反悔，将信纸从盒子里抽了出来狠狠的撕了个粉碎。 散落的信纸撒落满地。 他终究是不配拥有爱情，终究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你是想不告而别么？” 空荡荡的房间里，有声音忽的响起。 谭乐浑身一颤，他僵直着脊背望去门的方向，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窗外路灯的微光。 没有别人，只有自已。 是幻觉，不是他。 “你不能这么对他，上次你不告而别他找了你多久你都忘了。”恼人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情绪起伏，淡漠的像是机器。 他蹲下，将地上的纸屑一点点拾起，却无力起身，只能将碎纸攥在手心颓废的坐在地上。 “他多信任你、爱你，你呢？又在做什么？” 那声音根本不想放过他，依旧在他脑海中盘旋。 “你该告诉他，和他一起想办法解决，不是像个废物一样只会撕纸发泄情绪。” “你胆小、怕事、懦弱、无能！” “对，那又怎么样？”谭乐怒吼出声，过度呼吸带来阵阵眩晕，“他才二十七！难道要被我这个废物拖累到死么！” “治了能活三五年！不治活几个月！有什么区别！都是死！都是死！” “我难道要把他拖累的一无所有了再死么？” “他值得找个更好的人！而不是我！” “…从不是我…” 眼泪砸在地板上，他环起自已放肆的哭喊。 哭声在房间里回响，眩晕袭来，到最后，他甚至连哭泣都在强忍。 “他爱你…”那声音终于有了犹豫，“你明明也那么爱他…” “那又怎么样。”他躺在地板上轻声呓语，“在一起才半年能有多深的感情，他的人生还长…今早割舍及时止损…” “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 周三，白石结束了两天的轮班回家。 他想跟谭乐抱怨两句医院里这两天有多闹腾。 家暴男前脚被警方带走调查，后脚就找了自已的表兄弟继续堵门。 有几个脸熟的记者也不甘示弱，天天蹲在医院里想着采访点新鲜新闻出来，动不动就把手机怼在患者脸上搞一波什么爆料采访。 科里的几个小护土这几天怨气冲天，连脾气都比平时大了不少。 家里，高压锅呲呲的响着，饭菜的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他咽了下口水，刚绕过玄关就看着穿着一身正红色滑雪服的谭乐。 “你怎么这副打扮？”白石把人一下就给抱了起来，谭乐的头都顶到了天花板的吊灯上。 谭乐拍了两下白石的后背让他把自已放下，指着不远处岛台上放着的另一件滑雪服跟他说，“换上，我带你去阿尔卑斯山。” “阿尔卑斯山？”白石挑着眉毛嘴角微微扬起，“怎么去？你找哆啦a梦借任意门了？” “快点去换。”谭乐拍了下他的屁股催促着，“去完阿尔卑斯咱们还得去夏威夷呢。” 他看向岛台，几件风格各异的衣服铺在上面，最上面的滑雪服和谭乐身上的款式一样，只不过他的那件是橘红色的。 狐疑的将滑雪服套在衬衫外面，谭乐立马帮他拉好了拉链，还帮他把滑雪镜戴在额头。 “是不是还准备了雪橇和哈土奇？”白石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阿拉斯加和萨摩耶也行，我都喜欢。” “那可没有，等到时候给你p上两个。”谭乐打扮好他，快走了几步去关了客厅的灯。 一台投影仪被摆在了电视的位置附近，客厅的沙发也被他挪了位置，只余下一片空空的白墙。 按下电源，阿尔卑斯山的照片便被投在了白墙之上。 他正疑惑，就听谭乐说着，“我们在阿尔卑斯滑雪滑了一整天，我摔的七荤八素，你大杀四方。” 说着，他按下了拍立得的快门，一张照片出来，他看也没看便又按下了快门键。 “笑一下，别老是一张扑克脸。”谭乐催促着他。 “我什么时候扑克脸了。”白石把他拉到身侧，接过他手里的相机来了一张自拍合照，“我哪次不是一看见你都高兴得跟吃错药一样。” 照片定格，白石看了一眼就递给谭乐，“你看，到底咱俩谁是扑克脸。” 谭乐低头浅笑，白石凑过去吻住他的脸颊，手快的又来了一张自拍。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被定格，直到拍立得拍的没了相纸，两个人浑身汗津津的，谭乐才喊着要换衣服，去下一个景区。 “先吃饭吧，我有点饿了。”白石指着自已已经喊叫了半天的肚子，“他一进屋就饿了，再拍一会儿我可能会和巴普洛夫他弟弟一样疯狂分泌唾液。” 谭乐拉开拉链的动作一顿，小跑着就进了厨房。 “菜差点糊了。”他关了炉灶的火，小声抱怨，“我都忘了我锅上还炖着菜了，你也不早点提醒我。” “怎么提醒，我们刚才可在阿尔卑斯山呢，我想着得下了山才能吃上饭。”他抱着谭乐的腰，下巴抵住他的脖颈轻轻的蹭着，“等天冷了，我带你去滑雪吧。” “我哪会滑雪。”谭乐跟着他晃动着，闭上眼睛拍着他的手背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等吃完饭了，咱们再去夏威夷、去丹麦、去泰国，好不好。” 第276章 “等我忙完这阵了，一定请年假带着你去旅游。”白石信誓旦旦的伸出手指发誓，“我到时候凑个假期把我的年假全用上，咱们在国外住上他半个月。” “不用，这样就挺好的，想去哪就去哪，去完了还能在家吃晚饭。”他转身吻住了他的唇，不想再听他说起任何关于未来的事情。 第265章 愈合 “等我忙完了一定带你去旅游。”白石从谭乐身上翻下，躺在枕头上再次承诺。 “不用。”谭乐翻身枕着他的胳膊，手指在他小腹上画着圈儿，“等你休息了，可以去电玩城打游戏，可以去和同学同事们多聚一聚，或者是回家看看…” “那你呢？”白石忽地问他。 谭乐深棕色的瞳孔猛的一缩，他强装镇定，心脏却几乎要跳出嗓子，“我…” 见他许久不说话，白石又补了句，“如果你休息了想要做什么？” 谭乐舒了口气，看着白石锁骨上被自已抓挠出的痕迹，不自然的别开视线，“我不知道。” 白石抬起右手在空中虚着勾勾点点，计划起未来，“等到九月底的时候我提前请好年假，你到时候也跟赵远说一声让他给你把时间提前腾出来，咱们去s.巴斯岛度假，那边的海滩特美，连沙滩都是白色的，据说还能坐渡轮出海。” 谭乐转身躺回了自已的枕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略显模糊的灯，轻声叹气，“听起来就很美，难怪你会想到那里度假。” 白石眉眼弯弯胳膊撑起身体整个人都附了上来，手指划过谭乐坚挺的鼻梁，“到时候咱们都把手机关机，谁也不忙工作就在那里好好待着，我们吹着海风，看着海浪，踩着沙子捡海玻璃。” 听着他勾勒出来的未来，谭乐鼻腔里渐渐泛起酸意。 他哽咽咕哝着“我去喝杯水”，便逃也似的进了厨房。 习惯性的给自已倒了杯热水，哪知保温壶的塑料把手因为年久断裂，刚提起就整个壶掉在了地上。 水壶落地，热水被喷溅到他赤裸的腿上，水温并不高，却瞬间将他的皮肤烫红了一大片。 白石听见响动，光着脚几步就从卧室跑进厨房。 谭乐头也没回，冲着他就吼着“出去”。 “你烫伤了。”白石找着没有玻璃碎片的地方走到了他的身侧，心疼的看着他腿上红彤彤的皮肤，“都红了。” 谭乐却像是听不见一般，蹲下就捡起了地上的碎片，白石夺过他手里刚刚捡起的玻璃渣，隔着老远就丢进了垃圾筒。 “走，先去冲凉水。”他语气里有不容置辩的坚持。 谭乐甚至觉得自已能听见白石光脚踩在玻璃渣子上的声音。 他低着头像犯了滔天大错，眼泪不知怎得就从眼眶里钻了出来。 “特别疼么？”白石一边往他腿上淋着凉水，一边摩挲着他红彤彤的皮肤，“是不是烫的特别疼？” “不疼。”他哑着嗓子，嘴里能说出口的只有“都是我的错。” “你哪错了？不就是打破了保温壶么？谁还能没个手滑的时候。”白石笑着检查起他皮肤上几处被飞溅的玻璃划伤的口子，“伤口不大，等会儿我给你擦个碘伏…” “结束吧。”他忽地开口，积攒起雾气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白石，眼神里却满是坚决。 他舍不得说出分手两个字，只想用最平静的字眼收场这段感情。 “结束什么？”白石脸上挂着笑容，拿着淋浴喷头对着谭乐的大腿冲了下凉水，霎时激的他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还得再冲一会儿，得亏这个壶保温效果差水温不高，要不然你这会儿哪还能这么嚣张的跟我说话。” 谭乐只觉得心口憋闷，他抬手关掉水龙头，可再看向白石的时候，却无法对着满脸关切看着自已的小孩说出“结束”。 他回避着白石的视线，眼神落在了他脚附近的地板上。 那里的一小摊水迹被染成了粉红色，他眼前模糊看不真切，刚弯下腰就被白石揽住脖子狠狠的亲了一下脸颊。 “去卧室等着吧，我去给厨房收拾了给你端水。” “我不…”他声音有些发颤，眼睛再度积攒起水汽。 “怎么还闹起脾气来了。”白石故作老成的叹着气，“那你跟我一起收拾，收拾好了我给你冲热巧克力喝？” 他死死的拉着白石的手，既说不出自已想做什么，又说不出不让他走的理由。 “是怕我受伤么？”白石猜测着他的想法。 谭乐木然的点了下头，眼睛却不争气的又红了起来。 “我怎么会受伤，我都多大人了。”白石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顶，“你天天喊我小孩，今天自已倒是一副小孩模样。” 说着，他点了一下谭乐的鼻子转身拿了收拾的工具离开，谭乐快步起身拉着白石就坐在了沙发上。 “我看看你脚上的伤口。”谭乐坐在他的身侧，抬起白石的小腿放在了自已的膝盖上，刚看见伤口就又控制不住难受了起来。 脚下伤口很浅，这会儿连血都流不出了，只留下一小条浅浅的印子。 “都说了没事，你看这不都愈合了。”他笑着掰了一下伤口，很勉强才挤出一点血出来，“都没到基底层，根本伤不到我。” “是啊，会愈合的。”谭乐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第277章 脑海里声音再次响起，“无论多深，时间总会抚平的。” 第266章 反了天了 谭乐不知道是第几次翻出说明书查看止痛药的最大服用剂量，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在网上查询这除了几个非甾体止痛药以外，还有什么止痛药是可以不用处方就能开出来的。 显然，并不多。 头痛引发的一连串症状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不过是给方案做了个初稿就用了他几乎一上午的时间。 “你想过他发现以后会怎么样么？”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刻意忽略那个声音，尽量将注意力放在显示器上柳瑞熙发来的ul上。 “他会崩溃的吧。” “他意识过于强烈，连普通患者的死亡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你的。” “他就算是再厉害又能怎么样？” “你的病，就算只是个普通患者他也没有把握做下来。” 那声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倒像是个老朋友一样和他聊了起来。 “所以不能让他知道。”谭乐忽地说出了声。 “谭总？”柳瑞熙吸溜着奶茶的动作一顿，指着自已的鼻子就问谭乐，“你说我呢？” “没有。”谭乐咬了下舌尖，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不让他知道？”那声音里有着十足的轻蔑，“你怎么瞒得下去？你头疼到连止痛药都起不了效果，视力也下降了吧。现在连车都不敢开，连晚上睡觉头疼醒了都不敢吃药止痛，你还能瞒他多久？” “这版ul做的不错，你先回去工作吧，我等会发给甲方。”谭乐无视脑海里令他烦躁的声音，指了指办公室的门，逐客意味明显。 柳瑞熙“嗯”了一声，却没从他办公室出去，反而坐在他对面聊起了天。 “你戒指买了么？”她问道。 谭乐从显示器上移开视线，却逃避着柳瑞熙的眼神，他不自然地收拾起本就空荡荡的桌子，将几根笔从笔筒中抽出又装回。 “其实我觉得戒指买不买都一样。”柳瑞熙低头又吸溜了一口奶茶，“外科医生戴戒指太麻烦了，我前一阵看了个剧，那医生直接把戒指纹在手上，你要不要考虑和…” “不用。”谭乐眯起眼睛，将做了一上午的方案打开又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先回去工作吧。” “多浪漫啊。”柳瑞熙眼里的粉红泡泡几乎要溢出来，“你考虑一下呗，我当时看剧的时候，评论里好多医务人员都说这种特浪漫…” 他垂眸，不自觉地看向自已左手无名指。 “你不会还想着和他求婚吧。”声音再次响起。 谭乐死咬着嘴唇也无法将那声音彻底从脑海中驱逐。 “出去。”他语气变得淡漠，隔着显示器柳瑞熙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谭乐整个人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她抓起奶茶杯子又放下，刚侧头看了一眼谭乐就听他声音又大了几分，“出去。” 她难以置信的看了谭乐一眼，刚想问他是不是头又疼了，却在看见他的眼神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赵远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柳瑞熙立马从他身侧钻了出去。 “文件都准备好了，现在去办转让。”赵远把几张纸丢在了谭乐的桌子上，见他还盯着显示器，又敲了两下他的桌子。 “好…” * 转让公司股权比注册公司时顺利得多。 工作人员看了资料，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在文件上敲了章子。 接过文件，谭乐按照名字放进了袋子，抬手冲着赵远伸了下。 “合作愉快。” 赵远虚着和他握了一下，很快就像摸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在衣服上擦了下手，“我等会还要去见客户，就不送你回公司了。” “好。”谭乐垂着眸子将文件袋放进背包，“我正好也想出去走走…” 话未说完，赵远已经转身离开。 银行卡里，转入了半年来的股权分红，一共有二十三万多。 他却连一分钟都没有捂热，全都转给了姐姐。 他今后帮不上家里什么忙，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给姐姐留下更多一点的保障。 只是小孩那边… 注定是要被他亏欠了。 转账完没等几分钟时间，朱招娣就打来了电话。 “你是不是转错了。”姐姐说话的声音带着回声，一听就是在超市仓库里偷偷打的电话。 “没有。”他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心情竟难得平静了下来。 “这么多钱，你和小白不过日子了？” “嗯。” “你等着，我这会给你转回去。”姐姐说的飞快。 “我转给你的钱你就收着，实在不想收就当是帮我存着的。”谭乐靠着公交车的窗户，感受着阳光的温暖，他闭上眼睛舒服的打了个哈欠，“你结婚的时候我就不回去了，日后还得靠着你多照顾咱妈。” 这句咱妈莫名的戳中了朱招娣的泪点。 谭乐被强带回朱家以后，从没喊过一次“爸妈”，每每提到他们都是用的“他”，只有看见自已的时候才会叫一声“姐姐”。 “是工作忙假不好请么？”她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湿润，“回不来就不回了，反正我结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心意到就行了。” 第278章 “你要好好地幸福下去，姐夫要是对你不好…”他有些哽咽，深吸了几口气也没说出口后面的话。 “他要是对我不好我就跟他离婚。”朱招娣愤愤的，一如十几年前谭乐刚见到她时的那副泼辣模样，“我，洪家村出了名的小疯婆子，还能让他欺负了？反了天了？” “你到时候下手轻一点，别给他打出个好歹。”谭乐被她逗得笑了，“别到时候还得让咱妈提着礼物带着你上门跟人道歉去。” “我才不怕，到时候你给我撑腰，咱姐弟俩出马，保准他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姐。”谭乐忽地喊她，“今后你多注意身体，别太累，家里今后就全靠你了。” 第267章 ryan 总有人说，人无法选择出生，也无法选择归宿。 好在虽说他对自已剩余短暂的人生做不出什么安排，但是却能选择自已最后的栖身之处。 在公交车的终点站下车，他看了眼身后缓缓驶入总站的公交车，莫名的就笑出了声。 从山里来，回山里去。 倒也算得上是某种黑色幽默了。 沿着小路走了没多远，玉山养老院的牌子就出现在了眼前。 一人多高的铁栅栏将整个养老院围住，一排看起来还算得上是崭新的平房，几个看起来就老旧不堪的公共座椅，外加一个看着比他年头都大的凉亭，就是养老院里的所有家当。 跟着养老院老板陈姐在养老院里转了几圈，这里环境比预想中要好，甚至可以说是远超他的预期。 只是办理手续的时候，陈姐还是惊了。 刚三十就准备住养老院，这人未免也太着急了点。 “脑瘤，治不好了。”他笑着用签字笔指了指自已的太阳穴，低头在文件上继续签着自已的名字。 “能治吧。”陈姐扯着嗓子，“我一亲戚前几年脖子上也有个瘤，去医院切了一刀都治好了，现在活蹦乱跳的。” “我的这个治不好。”谭乐签好一张递了出去，又开始签下一张。 “紧急联系人你也没有么？”陈姐眉毛拧紧，“你这个病不写紧急联系人你出了事我怎么办？” “不会需要紧急联络人。”他温声解释着自已的病情，待说罢又补充着，“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病了吃药，死了火葬，全权委托养老院。” “可这…” “在这里的费用每个月会自动打到您的卡上，直到我去世为止，我不会添乱，也不需要去医院，如果不幸因病去世，火葬后也不需要通知家人来取骨灰。”他语气轻快的不像是在说自已的事情。 “你家人朋友…” “他们不需要知道。”他笑着看向窗外几个晒着太阳的老人，“我打定主意不治了，没人知道反而是最好的，他们都有自已的生活。” 陈姐跟着他叹了口气，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张文件出来。 【自愿放弃抢救协议】 见谭乐拿着笔就要签字，陈姐下意识的又拦他，“你想清楚再签，这个签了以后就…” 工整有力的字迹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签好名字盖好笔盖一起递了回去。 他脸上挂着笑容，目光和煦，“等我近期处理完所有事情就会来办理入住，到时候请多多关照。 ” 和陈姐告别，还没走出养老院，就听有人怯生生地喊了一声“谭总”。 他抬眸看见一个陌生的大男孩笑吟吟的冲着他招手。 男孩穿着简单的白t和宽松的牛仔裤，个子不高，利落的短发衬得他气质更加干净，看起来极为青涩，甚至像是高中生的模样。 他在脑海里搜寻起这个人的信息，却发现自已一点印象也没有。 “谭总你怎么会在这儿？”男孩问他。 谭乐嘴唇抿的死死的，他怕自已分不清现实与幻觉，亦然害怕是自已的幻觉现在严重到不仅仅是听见声音那么简单。 “我是ryan。”男孩压低声音红着脸小声解释，“gay bar的mb，陪过酒…” 谭乐恍然大悟。 只是这身份，这地点，相认不如不认。 谭乐尴尬的额角都出了汗，再看ryan也是犹犹豫豫的开不了口。 “和您打招呼挺冒昧的，只是…我爷爷不知道我是干那个的，你能不能帮我保密。”他说完指了指不远处坐在柳树下晒太阳的老人，脸红的连耳朵尖儿都跟着红了起来。 谭乐眯着眼睛望去，见那老人干瘦的和柳枝一样，连薄毯盖在身上都看不出什么起伏。 见他许久未说话，ryan又问，“谭总是来看什么人么？” “不是。”他舒了口气，眼睛却始终未从一群晒着太阳的老人身上移开半分，“我来是给自已选个养老的地方。” “养老的地方？”ryan好看的眉毛皱成了一大团，连圆滚滚的眼睛都瞪得更大了些，“您还年轻呢，况且…也应该找个条件更好的地方养老。” “胶母瘤，没多久时间了。”谭乐若无其事的指了指脑袋，从老人家身上移开视线看向ryan，“这是我的秘密，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ryan惊得连嘴巴都变成了o，半晌才问他，“你男朋友呢？赵总呢？他们都知道么？” “只有你知道。”谭乐冲他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小孩子会把真心话说给最亲近的人。 第279章 而成年人，只愿意在陌生人面前说秘密。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ryan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谭乐的回答，可不用回答他也知道答案。 这是一家带临终关怀的养老院，能选在这里，又说自已时间不多了… “我爷爷也病了，没钱治。”ryan的神情松动了下来，“三个月前医生说他还能活两个月，现在不也…” 他哽咽，说不出口接下来的话，倒是自已又找了新的话题，“我是他一手带大的，听到这消息觉得天都塌了。” “可后来我想通了。” “能趁着他还在世多看看他，陪陪他都是上天的恩赐。” “一天也好，一个小时也好，一分钟也好。” “他是世界上唯一爱着我的人，就算我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我在死神面前无能为力，但只要他还在，还活着…” “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那又…” 有什么用。 “爱的人每一秒陪伴，都是弥足珍贵的回忆。” 第268章 取舍 “如果他知道自已含辛茹苦省吃俭用养大的孩子，为了自已根本就治不了的病做了mb，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这种问题是谭乐平时绝对不会问出口，可今天不知怎得就忽然冒了出来。 ryan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反观谭乐，他脸上没有任何的愧疚，只觉得自已问了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 “你用你所有的前程做赌注，去换一个弥足珍贵的回忆。”谭乐顿了顿，“你自已都不会觉得可笑么？” ryan不说话，勾着头抠的指尖都要出血。 “你才二十岁出头，人生还有大把可能性。”谭乐抬起头看着被铁栅栏围住的一方天空，“有些事情该放弃就要趁早放弃，人要学的会做取舍。” ryan哽咽，“可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人的一生，在年轻的时候能碰见许多唯一。” “唯一的好朋友，唯一的爱人，唯一的合作伙伴或者战友。” “等你年纪再大一些，这些唯一就会变得无足轻重，你会有新的感情替代。” “就像是你以为会一辈子珍藏的玩具，最终会在某个不记得的时候，丢在衣柜的角落里，然后被下一个捡到的人丢进垃圾桶从此尘封。” “没有什么感情值得一个人这么付出。”谭乐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你只是感情用事。等再过几年、十几年，你回想起这件事，只会恨自已把最珍贵的人生、前程全浪费在了不该做的事情上，而这件事情除了自我感动以外带来不了任何的实际意义，这些付出只能换取短暂的情绪价值。” “这不值得。” * 公司最终招来的主管是国内某知名大厂裁员的员工，任嘉豪。 赵远见他办理完入职手续就称兄道弟起来，直言要让他把大公司里的先进管理技术带到小公司里，让远毅网络科学技术发展有限公司早日跟上大部队走向全国五百强。 谭乐和他做着交接，刚聊了没两句就听他“啧”了一声。 “你们公司办事流程不对啊。”任嘉豪抢过鼠标指着谭乐电脑上的一行项目安排，“按这个流程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哪有这么做流程的。” “我们公司里的事情一直都是这么个流程，如果出了问题，我们会开会，在小组内部解决。”谭乐拿回鼠标解释完继续做交接。 “小组内部解决？”任嘉豪的嗓门提高了个八度，“公司里的事情，出岔子了就靠小组内部解决问题？” “不然呢？”谭乐挑高眉毛看着他，“先给总经理审批，在等着老总审批，最后确定方案了再去找甲方开个会？” “谭乐，谦虚着点儿。”赵远在一旁陪着笑，还不忘跟任嘉豪数落着谭乐，“他呀，之前一直是在小公司干的，有些事情死脑筋接轨不了，咱们慢慢来，慢慢改进。” “这方案提交以后应该是先申报组长，然后再申报给主管，最后要申报给项目经理…” “很不巧，这些人都是我。”谭乐靠椅背上晃悠着，“项目出了岔子，第一责任人也是我，现在你猜猜为什么这公司的方案流程要这么做？”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赵远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两声，却见任嘉豪转向他说着。 “等我上任了，这些事情我希望全都按照我之前公司的流程做，所有事情精准施治，该谁的责任就谁的责任，不能让谁在公司里一家独大。” 赵远刚想点头，就听谭乐又说，“小公司可没大公司那么大的组织架构，况且招你来当主管我们希望的也是要个多面手，而不是个只会发号施令的摆设。” “就拿物流公司的案子来说，当初你在面试的时候说自已做过类似项目，有解决方案，现在既然已经办理了入职，倒不如先说说你的解决方案…” “我们可以在定位设备里增加新的电子模块，一个新款的定位模块价格不过是十几块，喏，我都做好预算表了…”任嘉豪从自已带着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摊在谭乐面前。 “我记得我说过这个项目不能增加硬件设备吧。”谭乐手指在他的方案的总金额上点了几下，“你的方案在组长、主管、项目经理和第一责任人这儿都毙了，现在能不能拿出第二套备选方案来看看？” 第280章 “你！”任嘉豪刚准备回怼又转了语气，“算了，跟你解释也说不通，设备老了更新换代很正常，况且我这只是增加电子模块，算不上更换硬件设备，我想如果让我和甲方沟通，对方…” “对方不会同意。”谭乐再次打断他，手指轻点着桌面，一副全权在握的姿态，“非常不巧，甲方是我的老同学…” “谭乐。”赵远拉高了声音，护犊子的意味明显，“你做了半个月都没解决的问题何必拿来刁难别人？” “再说了，这事儿不行就得跟周建他们公司商量商量，一直卡在这么个事儿上影响着进度，只会让他们公司有所损失，你就是太认死理不懂得变通。” 第269章 庆祝 周五，医院原计划宣布白石拿到副主任委任状的日子。 可一连等到下午三点半，科里都没等到医务处的通知电话。 科里的几个同事围在提前帮他定好的庆祝蛋糕前面，各个苦大仇深唉声叹气。 “估计是悬儿了。”周文用吐着茶叶沫子，“咱医院真是不做人，这都拖了几天了，别的科的都宣布多久了，就咱们科还一直卡着。” “别那么丧气。”护土长说着就把一沓子病历砸在他的面前，“往好处想想，说不定是咱院长死了，医务处的全给他奔丧去了来不及宣布呢。” “真要是死了就好了。”周文用咕哝着，“省的一天天闹得医院里乌烟瘴气的。” “正聊着呢？”谭乐提着东西敲了下护土站的门，笑吟吟地问他们，“他还没下手术么？” “没呢？”原本臊眉打眼的护土长脸上瞬间绽放笑容，“男朋友今天来得这么早，没上班么？” 谭乐低声应了一声，将买来的小蛋糕放在了桌上，“医院的事情还没处理好么？他现在还是不能坐诊？” “可不。”一个小护土愤愤不平的抱怨着，“你是没去门诊楼看，他们家一天换一个人在门口堵着，啥也不干就守着门，说要让小白医生给他们个解释。” “屁的解释。”另一个小护土翻了个大白眼，“真想要解释倒不如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心虚到连尸检都不敢做，草草的给他老婆做了火葬。” 谭乐皱紧了眉头，想起刚刚路过白石办公室时紧锁的门。 “你也是想着给小白医生庆祝的么？”小护土换了个话题。 “庆祝？” 周文用咳嗽了两声，冲着小护土摇了摇头，帮她解释了起来，“她们就是嘴馋了找个理由吃蛋糕。” 谭乐想要再问，却见周文用冲着他眨了几下眼睛，“我前几天买了个茶还不错，要不去我办公室尝尝？” 谭乐招呼着护土们吃着蛋糕，这才跟着周文用去了办公室。 说是不错的茶叶，周文用还是从柜子里翻出了高茉泡的茶。 “他都已经一个月快没坐诊了。”周文用从饮水机里接了热水，抱怨着，“先是脑癌的耽误了几天放放假，现在又是这个…” 他叹了口气，把纸杯往谭乐方向推了推，“医院根本就没想管他，出了事只想着让他自已解决。” “他这两周手术排的满，可你去看看排班表，名单上他清一色的副手，就算不是他的手术，他现在也是顶着头在做。” “好几年前他刚来仁心还没办入职的时候我就跟他提过。”周文用笑着，“可你家小白你也知道，倔的跟个活驴一样，谁说他都不带听的。” “仁心医院这几年排名的确比过去要强得多，前年全国医院排名五十，去年是四十五。” “医院排名是跟医院内部的设备、科研项目经费挂钩的，仁心能排到前面和医术这事儿从来都不沾什么关系。” “你看他一天天遇见学术交流会就想参加也是这原因。” “这医院，患者单一，主任只愿意做几个固定术式，副主任们良莠不齐，真要有什么疑难杂症。患者要么去北山，要么去周边的几个专科医院碰运气，根本不会往这儿跑。” “那你…”谭乐打断周文用的独白，“有什么高见？” 周文用给杯里续了热水，推到谭乐面前。 “上面到现在一直压着没宣布，这次副主任他肯定没戏。甚至可以确定的是，只要陈主任还在，这几年能升上主任的，只能是他手底下的主治医生，而不会是在这个医院里没人罩着、单打独斗的小医生。” 周文用抿了一口茶缓缓说着，“他医术好，也有科研能力。随便往s市几个专科医院漏点风声说想换工作，发展会比现在好得多。” * 刚下手术，白石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听巡回护土和器械护土叽叽喳喳。 他凑过去想听她们在聊些什么，两个护土推着他就往外走，还不停的催促着，“你男朋友来了，都在护土站等你半天了。” 他哪还有心思磨叽，几下就把破的跟布条一样的手术服从身上扯下，小跑着就奔到了护土站。 谭乐正帮着给护土站的电脑打补丁，见他来了立马起身帮他打理着被手术帽压趴的头发，擦着他脸上被口罩压出的痕迹。 小护土们笑着窃窃私语，白石能明显看见谭乐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却还是认真的帮他擦着脸上热出的汗。 “今天怎么来医院看我？”白石眨巴着眼睛，靠近他耳朵小声问着，“又是钥匙丢了？” 第281章 “没有，今天是想你了。”谭乐爱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很想很想。” “有那么想嘛？我六点多就下班回家了。”白石害羞的顶了一下他的肩膀，忽地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指着护土站桌上剩下的一小块蛋糕，“你们又订蛋糕了？今天谁过生日？” “谁也不过生日。”护土长叹了口气，“‘李飞针’嘴馋了，拿科室经费定的。” “李飞针”脸涨得通红，张口结舌的想要解释，见护土长飞来的眼刀才不甘的闭上了嘴。 周文用笑得最大声，哪知护土长下一个狙击对象就是他。 “白医生有男朋友得出去约会，他剩下的手术全安排给你做。” 周文用这下笑不出来了。 第270章 乙女心 “腌肉的时候不需要放盐么？”白石问道。 “要放，忘记了。”谭乐从盐罐子里面挖了一勺抖进肉里，“一斤的肉大概两克盐就可以了，味道淡了可以炒菜的时候再加。” “好，你帮我一起都记在本子上，等下次我看一眼就知道了。”白石搅拌着肉片，刚转了一下脖子谭乐就帮他揉起了肩膀。 厨房的台面上摆放着几样备好的菜，白石刚洗了手就见谭乐又去冰箱里找虾。 “太多了吃不完的，先放到冷冻，过几天再做吧。” 谭乐应着，却还是将虾从冰箱里拿了出来，他找了把剪刀，刚准备处理虾线就见白石凑了过来。 “你去一边，等我弄好了再来。” “不就是去个虾线嘛。”白石说着就要帮他，却被谭乐用后背给顶了回去。 “虾上有尖刺，容易扎到手。” 谭乐低着头几下就将虾处理干净，白石还没去客厅喝水休息就又被他叫了回来。 “怎么就迷上教我做饭了。”白石拧开瓶盖闷了一大口冰水，把瓶子随手放在灶台上，“我会做清蒸虾，盐水虾，还没少看过老白做红焖大虾…” 谭乐没回答他，“之前见你喜欢吃避风塘炒虾的，我们今天做这个好不好。” “好。” 他答应的痛快，可到了炸蒜环节举着锅盖跑的比谁都快。 谭乐用锅铲翻搅着蒜酥，见锅里的蒜酥不怎么崩油了才喊着白石进了厨房。 “太麻烦了，今后还是出去点着吃吧。”白石把锅盖放回原处，笑着环起谭乐，“或者你做给我吃。” “有没有想过换工作？”谭乐关了小火问他。 “换工作干嘛。”白石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油锅，见真的不崩了立马接过铲子搅了几下，“仁心不也挺好的么？” “之前你说s市那边的医院有给你发offer，你不是也…” “你呢？公司都开在这边了，我去s市，你也跟着我过去么？”白石用肩膀顶了他一下。 谭乐没站稳，手快的扶住台面才勉强支撑住身体平衡，他拒绝白石伸来的手，站在了他一米外的地方喘气平复着眩晕。 “是不舒服了？还是怎么了？”白石丢掉锅铲就过来扶他，见谭乐还指着锅里更是生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锅里的玩意儿，你先去休息，这些我来处理。” “头没疼，就是饿的有点头晕。”谭乐从台面上拿了漏勺从锅里捞着蒜酥磕进盆子，“我最近都没怎么头疼了。” 白石见谭乐还倔强的在捞着东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就别在厨房忙了，我给你拿点糖水先喝着，你去客厅…” “我头没疼。”谭乐背身双手撑在台面上，视线模糊让他有些看不清盘子里的东西，“我已经很久没头疼了。” 他昨天刚换了新的止痛药，效果不错，只是副作用似乎比布洛芬这种非甾体的更为明显，吃了总是容易头晕。 或许也不仅仅是药的原因。 “没疼没疼。”白石抽了张纸帮他擦掉手上的油污，像在哄孩子一样，“我家乐乐从来都嘴硬。” “医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么？”谭乐又问。 “没。”白石把纸揉成一团捏在手里揪着，“他们没闹事，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医院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先冷处理着。” “是只能，还是不想。”谭乐语气坚定，目光灼灼的看着白石，“你清楚，他们想插手解决肯定是有办法的，一个医院连自已的医生都保护不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继续耗着？” “只为了我？只为了一时的安稳？” 白石咬着嘴唇不说话，手里揪着的纸都快被他撕成粉末。 “我喜欢的你，是意气风发的你，我爱的你，是胜券在握，始终知道自已心之所向的你。”谭乐顿了顿，将视线在他的脸上聚焦，却有些不忍心看见小孩敛眉垂眸憋屈的模样，“找一个真正对你好的医院，不要委屈自已…” “可…” “没有什么可是。”他把人抱进怀里，下巴用力的抵住白石的肩膀，“我家小孩总是要学会长大，总是要学会和不好的事情告别，离开这个，总有下一个更好的在等着你。” “北山不给你的科研经费，仁心不给你的副高职称，总有医院会捧着递到你的面前，没必要在这里蹉跎。” * 周日，a市下了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 雨势滂沱，连窗外的几棵多肉都被雨水浇灌的抬不起头来。 白石手快的把几盆老桩收进了屋，再看谭乐的乙女心时还是犹豫了。 第282章 “乙女心好像死了。”白石拨弄了两下乙女心的花剑，“花剑干瘪了，叶子也都掉完了。” 谭乐隔着窗户看去，乙女心的枝干枯的缩成小小的一根，连花剑都被雨水打的彻底断掉。 几棵铃兰般的小花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掉落进泥土，如今巴掌大的花盆里只剩下一小节枯枝还立着，不细看丝毫看不出曾经有植物存在的痕迹。 “天晴就丢了吧。”他淡漠说着，“本来就不该开花，开了这么久也算是赚到了。” “不用丢。”白石找了把铲子把整根乙女心埋进了土里，“说不定有哪个勤劳的小蜜蜂给他做过授粉，过一阵就能长出新的。” 正说着，谭乐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按下接听，就听见赵远在电话那头劈里啪啦的说了一堆话。 “慢一点，说太快我听不清。”谭乐换了个手接电话，闲着的手推开白石凑过来的毛绒脑袋。 “项目上有点问题需要你来一趟公司。”赵远头大的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甲方，捂着话筒压低声音，“任嘉豪联系不上，我这会儿只能找你，就当江湖救急我日后…” “我马上就到。” 第271章 小趴菜 雨下得很大。 谭乐将车子的雨刮器开到了最大，才勉强能从砸在玻璃上的雨点里看清前路。 一路上，赵远的微信不知道发来了多少个，直到车子停在公司楼下，赵远的夺命连环call才彻底结束。 “你可算来了，再晚一会儿我可真的顶不住。”赵远举着伞一路小跑的出来接他，“还是网红公司的业务，他们说想要新增些功能上去，我跟他们聊不明白。” “你还能聊不明白？”谭乐挑眉看着赵远，一如数多月的戏谑模样，“售前都干了多少年了，遇见这样的小趴菜不是手拿把掐？” “他过去也是干这行的，我跟他画饼不管用。”赵远撇了撇嘴，“你们这些搞技术的聊起天儿跟念经一样，我听了一半就控制不住打哈欠。” “我早说过你别老想着靠喝酒谈项目，有空多研究研究新技术…” “你打住。”赵远磕了两下伞上的雨水，老神在在的叹着气，“这几年日子不好过，不和他们称兄道弟哪儿会来新业务？再说了我家老彭又不跟你家小白一样是个…” 赵远忽地察觉自已说错了话，他不自然的看了眼谭乐，生生把话又转了回去。 “是个医生工作固定，他天天满世界跑着去见委托人，我就算是想在家陪着他，他都没功夫理我。” 谭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赵远却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气压。 电梯里两个人沉默的像是陌生人，直到电梯门打开，赵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谈话很顺利，对方需求明确，新增添的项目不复杂，只是对后台管理系统的要求比过去多了些。 “我们公司app业务拓展起来了，原本不算问题的内容也重视起来了。”甲方负责人叹着气，“发布的测评里有些人总爱加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增加中间审查环节，平台早晚得出事。” 谭乐跟着点头，赵远生怕自已落后于他，也慌忙附和。 “我会尽快给出方案，等发过去了你那边审核一下…”谭乐正说着就觉得赵远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他转头看着赵远，就听他压低声音说着，“任嘉豪改流程了…你写完方案得在…” 谭乐耳鸣的根本听不清赵远说了些什么，只是呆滞的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 甲方明显听清了赵远说了些什么，他笑着说，“尽快出方案，我们这次工期很赶，要赶在六月中旬，总公司新品发布前上线。” 直到赵远陪着甲方离开，谭乐还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没有移动半分。 视线模糊，耳鸣，头晕… 他咬牙和自已的中枢神经系统作对，尽量将越来越浅的呼吸拉长，才能勉强支撑着不会倒下。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谭乐终于将那股难受劲压了下去。 赵远回公司，就见谭乐站在办公区域的正中间，摩挲着办公桌有些发黄的格挡。 “也是麻烦你了。”赵远接了杯热水递了过去，“任嘉豪说自已病了今天来不了，等项目做下来了，我给你发红包。” “不用。”谭乐看着办公室失了神，“是我的错，合作开公司前…” “咱不说这个。”见谭乐许久不接，索性将纸杯放到了桌子上，双手环胸笑着说，“买卖不成仁义在。” “那天我也是气急了才跟你发的火。你们一路走来我都是看着的，他是真心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人啊，一到三十，身体没年轻的时候熬得住，连我现在都觉得精力不如从前，你早早的退下去没什么不好的，总比钱赚够了身体篓了强。” 话说的由衷，可到谭乐耳朵里却变了滋味。 他转身看向茶水间，那里有刚成立公司的时候和赵远一起买的办公家具。 当初为了能省点钱，连放咖啡机的架子都是他俩在网上淘的便宜货回来自已组装的。 “你过去加班加的太猛了，刚去老姜公司那阵，我总怕你要钱不要命哪天忽然就猝死了，现在不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休息也挺好的，实在闲的没事做，来这儿接点小活磨磨手…” 手机铃声响起，谭乐按下接听，将手机凑在耳边没有说话。 第283章 “你欠的利息是不准备还了？”谭峰鬼吼震天，隔老远赵远都能听清他说的什么。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谭乐，想问又觉得时机不对，他拍了拍谭乐的肩膀，识相离开。 “喝血还没饱？”谭乐冷笑问他。 “你什么意思？欠的钱不想还了？”谭峰扯着嗓子却明显底气不足，“就算按银行的利息，欠了那么多年也有好几万呢，别跟我装傻充愣。” “该还的，不该还的我都认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别逼我哪天想不开吊死在你家门口给你来个刺激的。”不管谭峰那边在说什么，谭乐挂断了电话。 抬手捏住眉心，让视线不那么模糊，他摸索着坐下，手却碰到了赵远端来的热水。 “你没事情吧。”赵远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收拾着热水浸泡的鼠标键盘。 谭乐摆了摆手，想帮忙却实在无能为力。 “你…谭峰是…是你…” “养父。” “养父？”赵远嗷的一嗓子震得谭乐太阳穴突突直跳，“你还有灰姑娘的身世呢？” “嗯。”谭乐自嘲着说了句，“兴许比灰姑娘还惨点？” 第272章 斯内普 谭乐回家的时候，白石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里放着闹人的综艺节目，一群小明星荒野求生，这会儿正讨论着怎么提纯海水。 谭乐蹲在沙发前看着他的睡颜，舍不得喊醒他，甚至舍不得触碰他的发梢。 用视线描摹着他的眉眼，他离得更近了些，想要看清他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睫毛。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白石轻轻哼了一声，皱眉从梦中转醒。 “回来多久了？”他睡眼惺忪的问着。 “刚回来。”谭乐揉了揉他睡得压出印子的脸颊，“一直在等我么？” “嗯。”白石伸直胳膊环上他的脖颈，慵懒的声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本来等着你一起看电影的，没想到只能等着你一起睡觉了。” “那我们现在一起看好不好？”谭乐与他额头相抵，轻声问着。 白石拍了拍身旁的一处沙发，招呼着谭乐坐下，舒服的枕在他的大腿上寻找着合适的角度，还不忘卖着乖，“看完第一部就立马睡觉，要不明天你上班没精神。” 说是要一起看完第一部，可电影刚放了不到二十分钟白石就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是偶尔到剧情激烈的时候会忽地哼一声说着“我没睡”或者是“演到哪了”。 谭乐像是抚摸着一只乖顺的小动物，直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时，才从白石的背后拿了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小。 片尾曲播放，演员名单滚动而出。 谭乐按下重播的按钮。 当剧情第二次演到巨怪出现的时候，白石睫毛微颤，眯着眼睛问他，“演完了么？魔法石被伏地魔抢走了么？” “还没演到。”谭乐缓缓地拍着他的肩膀，看着正在演的剧情给白石解释着，“他们发现斯内普想要抢魔法石，几个小家伙正在烧他的袍子。” 白石笑着闭上眼睛，却率先剧透起剧情来，“斯内普是全剧最富悲剧色彩的角色了，你能看得出他为什么总是守着哈利么？” “爱而不得，求而不得。”谭乐透过屏幕盯着艾伦·里克曼的眼睛，“他很爱哈利，想保护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做到不露痕迹的保护，他可能不曾被什么人爱过，或许用错了方法…” “你不是没看过么？”白石从空调毯里伸着手指抚平谭乐的眉头，语气嗔怪的说着，“我可是听你说你没看过才找来和你一起看的。” 谭乐握住他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想想又觉得有些不确定，“他们两个后面不会有感情戏吧。” “没有。”白石满意的闭上眼睛，想剧透又想保持神秘，“斯内普是邓布利多的卧底…别的我不说，你慢慢看吧。” 带着新的线索再看《哈利波特》，谭乐倒是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他感受着白石越来越沉的脑袋，起身想要将他抱去卧室继续睡觉，却用不了一点力气。 * 当工作狂不需要上班，该怎么打发空下来的时间？ 这事对于谭乐这种忙习惯的人来说算得上是个大难题。 忙碌了二十多年的人哪是那么容易闲下来的，不过是在家里待了大半天，他便开始收拾起房间。 不过是一上午的功夫，他就将家里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待到下午，谭乐除了枯坐在电脑前，甚至找不到自已能做的事情。 他找到白石电脑里的简历，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简历简单到令人发指，兴趣爱好一栏填的比工作经验还长，他甚至不敢想，他的简历要是敢写成这副模样，怕是找个后厨打杂的工作都困难。 帮着小孩把这几年的工作经验和发表的论文都填了上去，待到选医院投简历的时候倒是犯了难。 在网上搜了几家排名比较靠前的医院，按下发送键的时候，谭乐手都是抖的。 “想好了？他如果知道你背着他投简历，肯定会和你生气。” “那也要做，换个环境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坏事。”这么些天谭乐已经习惯了脑子里的声音。 从最初的恐惧到现如今淡然相处，能像是朋友一样聊聊天也不过就是一个多礼拜的时间。 第284章 “你没想过这样挺自私的？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做这这些事情，却从没想过他要的是什么。” 谭乐没回答他，起身去衣帽间里翻找出行李箱。 “你今天就想走？你想过他回家以后发现你不在的时候会怎么样么？” “我会安排好所有事情再走。”谭乐将白石与他第一次约会时穿的白色卫衣叠好放进了箱子，“工作或者是感情，我都会安排好的。” “安排好？”那声音轻笑着，“你贪心逗留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凌迟。” “感情里最可怕的事情，从来不是在日久生厌时的背叛、出轨、误会。” “这你难道还想不明白么？” “怎么可能会不明白？”谭乐淡笑，“他已经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了…” “他连今早上班的时候都在问我，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 “他已经发现了，如果你现在还不离开…” “我会撑到打点完所有事情在离开！”谭乐嘶吼，嗓子里都仿佛泛起了淡淡的血腥气，“我最近…最近一定会离开…” 第273章 特价 那是一个有些闷热的下午。 谭乐出门去超市买东西。 他今天来的时间很好，超市的工作人员正在给被卖相不大好，亦或者是临期的商品贴着半价贴纸。 他拿起看了看，将几袋特价的水果蔬菜放进了购物车。 待到结账的时候，白石打来了电话。 他有一瞬间的怔愣，接起电话都有些不确定，“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白石语气轻快，手里转悠着水晶钥匙链，“我今天手术特别顺利，居然能准时下班，你今天工作忙么，不忙跟我一起出去吃饭吧。” 他茫然地听着那边的对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要不去新开的那家烤肉吧，明天我不用上班，咱们还能喝点酒。”白石的声音软软的，听起来… 像是在撒娇。 他如梦初醒，看着购物车里打折的水果蔬菜霎时惊出一身的冷汗。 他忘记了… 忘记自已已经与白石在一起，忘记了他们已经同居了许久… 甚至忘记了自已已经辞掉工作，一直在扮演着一个没有病痛的正常人。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慌乱的将购物车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回货架，靠着手机备忘录重新选购着小孩爱吃的零食、爱喝的咖啡、常喝的矿泉水牌子… 可转遍整个超市，他也没有找到白石平时最喜欢的麦片到底藏在哪个角落。 他局促地问着工作人员，终于在进口货架的正中央看到了那款他寻觅许久的东西。 怎么会忘记呢。 他怎么会连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情都忘记了。 他翻看着手机，看着两个人所有的聊天记录，只觉得超市里的面包香气都变得令人难以忍受。 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安定下来。 提着购物袋出来，白石已经等在超市的停车场，见他立马按了两下喇叭示意他上车。 购物袋被放进后备箱，满登登的三大包东西几乎将后备箱填满。 “今天超市大减价么？”白石拉着快有一米长的购物小票蹙眉问他，“连车达芝土和马苏里拉都买了这么多，你不是不爱吃这个么？” “想着你喜欢就多买了点。”谭乐系着安全带，逃避着白石投来的视线。 “我前几天在网上搜了方子，等我有空用多土炉烤点面包片，给你做培根土豆泥芝土三明治，你肯定喜欢它的味道。” 谭乐应着，却总有些心不在焉。 “对了，你是不是偷偷给我投简历了？”白石大半个人都从主驾驶的位置凑了过来。 谭乐下意识地躲闪，却见他晃着手机上的一张截图，图片里赫然是他做的那份简历。 白石拨弄着和师兄的聊天记录给他看，“你投之前也不跟我说一下，我师兄都问到我这儿来了。他说我要是想换工作投简历，怎么也得先发给嫂夫人凑凑业绩，自已投太浪费了，像我这种优质人力资源根本都不用写简历，我一直都在他们医院的档案库里呢。” “那他…” 谭乐冷汗直冒，心脏都跳的令他难受了起来，他忘记了当初接到确诊电话时，那位医生说过。 【我学弟研究生和博土的主攻方向是这个…】 【仁心医院，白石。】 医生的圈子本来就小… 投简历的时候，他便抱着侥幸的心理投了s市的脑病专科医院。 不会那么巧的。 他当时那样安慰着自已。 医院里每天都会接诊成千上万的患者，总是会有数不清的体检档案。 即便未来任职，他也不会去翻看之前医生的记录、报告。 他的检查结果，只会在那间医院的档案馆里尘封。 直到十几年后超期销毁。 他声音都带着颤抖，“他只说了这个？有没有…有没有说别的事情？” “没有。”白石把手机插回支架翻着导航叹着气，“只是他那当hr的嫂夫人发话了，最近不是什么换工作的好时候。主治医生的考试快开考了，出成绩前人员变动是最小的，真想换工作，少说要再等一个月。” 第285章 “要等这么久。”他低喃，手指不自觉地抠着安全带。 距离5月30日，还有四天。 他甚至不知道自已的身体情况能不能撑到5月30日那天。 “也不久，其实真要想着换工作，年初是最好的，那时候医院的各种拨款都下来了，不差钱，工资给的也会相对…” 【我们分手吧。】 第274章 多久 “工资给的也会幅度大一些。”白石笑得露出了小虎牙。 车子的右转灯一闪一闪的，谭乐的心脏也跟着转向灯的节奏砰砰直跳。 他克制呼吸，驱散着脑中那如同鬼魅低语般的声音，死死咬住嘴唇，不让那句“我们分手吧”脱口而出。 他的状态太过反常，白石也没了去吃烤肉的心思，早早的开车带他回家。 见他不是头疼发作，白石才陪着他把买来的东西全部收拾好。 无论是厨房的橱柜，还是家里的两台冰箱，都被谭乐填的满满当当。 “这下至少一个月不用逛超市了。”白石见谭乐把食物还按照过期时间做了排序郑重其事的放进柜子，他啃着红彤彤的蛇果笑的呲牙咧嘴。 “冰箱冷冻层的东西，鱼虾可以放三个月，肉类可以放半年，饺子和馄饨也分好了，每盒分量正好够做一顿的，等饿了可以直接煮来吃，不用解冻。” “嗯嗯。”白石吃着蛇果，边嚼边答应着，“你说过的，饺子水开后六分钟，馄饨水开后四分钟。” “三分钟。”谭乐指着冰箱门上的便签本，“上面写的都有，你要是不记得煮多久就看一看。” “你最近要出差了么？怎么想着准备这么多东西给我？”白石对准垃圾桶丢着果核，见落了地赶紧弯腰去捡。 “嗯。”谭乐语焉不详，有些不自然的看向衣帽间的方向，“最近有项目要谈，到时候…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多长时间？总不会是要出差两周吧。” “可能更久。”谭乐贪恋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明天就要走…” “多久？去哪儿？赵远和你一起么？” 他的问题太多，谭乐不知道怎么去回答，顾左右而言他的应着。 “很久。” 气氛变得沉默，白石摆弄着岛台上的两个塑料收纳罐里的咖啡奶球糖罐，明显是有些不高兴。 “白石…”他终于打破沉默，深深的望着他。 “嗯？” “我们分手好不好。”他哽咽，只觉得嗓子里堵了铅，眼前不知是因为被水汽笼罩，还是因为视觉再次变差。 他看不清楚小孩面上的表情，只觉得肩膀被人狠狠的攥紧，疼的他眼泪一瞬间就滚落了出来。 “你疯了？”白石眼睛忽的就红了，“好好的怎么说这个？” “还有四天。”他嗫嚅，却依旧固执。 “我问你，好好的，为什么会说这个？” 白石丝毫没有松懈下手上的力气，指节都变得白了起来。 “我想分手了。”他平静的抬起头，隔着眼前的模糊看着白石的面庞，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到了腮帮。 泪珠划过消瘦的下颌骨滴落在衣服上，留下一小摊水迹，很快消失不见。 “为什么？”白石的喘气声很粗，明显克制压抑着情绪。 “因为…”他咽了下口水，在脑海里寻找着最不伤人，也是最伤人的理由。 “我害怕了吧。”他自嘲的笑着，却克制不住越来越多的眼泪。 “你？害怕？”白石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你害怕我什么？怕我太黏人？还是怕我逼着你做什么？” “都不是。”他尽力寻找着自已身上的原因，却在听见白石哽咽的声音难过到连话都说不出。 “那是因为什么？”白石蹲下身，抬头看着他，姿态低到尘埃。 他急切的想知道答案，却依旧压抑着情绪不去逼迫他的答案，只是等待着。 等待着原因，理由，或许只是托辞…借口。 “我可能太胆小，不敢去面对别人的冷眼。” “也可能是因为一直渴求一个正常、完整的家庭…” “或许还能有一个算得上可爱的小朋友。” “而你…你要的是一个能陪着你度过后半生的人…” “我不应该出现在你的人生计划里…” “你怎么不应该？！”白石吼着打断了他，手指死死的按住眉心，“你不说过爱我了么？” 白石跪坐在地上，小指不经意的擦过眼睑，脸上却还挂着微笑强迫着自已去与他对视。 “爱，一直都爱。”谭乐侧着头，视线落在岛台上那一筐红彤彤的蛇果上，“从来都很爱。” “爱，但是不想在一起了？”白石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酸涩，“你说的这些我过去都问过你，你当时怎么说的？” “你说值得，你说你不在乎。” “那只是当初。”谭乐眉头有着微不可闻的颤抖，嘴唇都被咬得湮出了血，“人…都是会变得。” “你怎么就能变了呢？”白石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你爱我，你说为了我值得，你说你不在乎那些…” “我以为这样，你就能一直陪着我。” “是呀，我过去也这么想过。”谭乐咽了口口水，让鼻腔不再堵得那么难受，却引出脑中猛烈的疼痛。 第286章 他闭上眼睛将呼吸放缓，只在疼到难以忍受的时候轻轻吐着气缓解。 眼泪干在脸上，像细小的沙子，他抬手擦了一下，便被白石拉住了手腕。 那是个带着些苦涩，带着些痛苦… 带着淡淡蛇果香气的亲吻。 他吻得很用力，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想统统夺走… 谭乐双手被他桎梏于身侧，木然地接受着他的吻。 白石的脸与他离得很近，他甚至能看见他因为刻意紧闭的双眼而颤动的睫毛。 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他牙齿微微用力，咬住了白石的嘴唇。 白石却像是浑然不觉的痛似的，吻的更加深入。 他双手挣出桎梏，推开了白石，像个坏掉的复读机一样不停的说着，“够了，真的…分手吧。” 头疼愈演愈烈，连视线都变得眩晕。 他不知道自已还能支撑多久才不会在他面前露出端倪。 只是机械的、固执，近乎哀求的说着，“分手吧，好不好…” 第275章 爱哭 “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白石依旧笑着，眼睛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你帮我投了简历，把我喜欢吃的东西都一样一样的写在本子上…” “就是为了离开我么？” 他的鼻音很重，谭乐几乎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他沉默的看着白石耷拉在身侧的手，想去拉他安慰，却觉得此刻自已说的一切话都只能伤害到他。 沉默，变成了此刻的一切回答。 他起身想要去衣帽间拿行李，白石却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你去哪？你别走。”白石的眼泪终于从眼眶滑落，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不敢去看，脚尖依旧向着衣帽间的方向迈步。 “别走。”白石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腰。 熟悉的体温顺着衣料传递到他的身上，几乎能将他灼伤。 他移动了一下脚步，却被人抱得更紧。 “小孩…”他低喃着拍了拍他环着自已的手臂，“我配不上你…真的配不上你。” “我哪儿不好，只要你说，我改…”他抱的很用力，“你不喜欢的我都改…只要你愿意继续…我…” “别这样。”谭乐的肩膀低垂，眼前的世界渐渐扭曲。 耳朵里蜂鸣的声音响起，连带着那恼人的幻听都跟着在说话。 【你想要留下当他的负担么？】 【你或许可以试着留下。】 他想起几个月前他们一起看的某部空难题材的电影。 坏掉了三个引擎的飞机，无论用何种角度下落，最终都会有人受伤。 只是需要计较利弊，看何种降落角度能够保全更多人的性命而已。 他很自私。 他不在乎别人，只想保住爱的人而已。 他掰开了白石的手指，冷漠的从衣帽间里拖出行李箱，低垂的眼眸不敢在白石身上有片刻的停留。 “你早就准备好了。”白石吼着，死死的按着他的行李箱不肯松手。 “嗯。” 他点头，在嘈杂的幻听中分辨出白石的声音。 “你说过，如果要是分开了也要回到朋友的位置。” “嗯。” “我反悔了，只要…只要你离开家门一步，我们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 白石知道自已说出口的话有多幼稚，可还是想要拿最后一点坚持去做着无力的威胁。 “好。” 他没有再阻拦。 只是在谭乐把钥匙放在茶几上时，抬头看了一眼。 “车子卖掉吧，我还了一半的贷款，其余…” “剩下的呢？你不带走？”白石忽地问他。 谭乐按下门把手的动作一顿，环顾着处处布满着两人生活痕迹的房间，“丢掉吧。” “丢掉？”白石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这是唯一没有谭乐痕迹的地方，也是他此刻唯一可以让视线逃避现实的地方。 行李箱的轮子路过门槛，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动。 白石起身去衣帽间翻找出戒指盒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丢了出去。 戒指盒砸在电梯门上，戒指从盒子里弹出，堪堪停在了谭乐的脚边。 身后的门砰然关闭。 谭乐闭上眼睛僵直着身体，直到门口的感应灯都黑了才蹲下身捡起了戒指。 三个无法分离的戒指圈紧紧相扣。 他记得当初卡地亚家官网上关于这款戒指的介绍。 【玫瑰金代表爱情，黄金代表忠诚，白金代表友谊。】 电梯到了。 白色的暖光随着自动打开的电梯门倾泻而出，将沉湎于黑暗之中的他照亮。 他起身，再次看了一眼居住了几个月的地方，迈步走入电梯。 * 网约车来得比预想之中慢了一些。 谭乐把行李放入后备箱的时候，司机正抽着烟。 尼古丁和烟焦油的气味混合并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味道，谭乐站在车外静静的等着司机将烟抽完烟蒂丢出车窗，刚拉开后座车门就见他从烟盒里又磕出了一根叼在嘴里。 “快点儿上车，我没空一直等着。”司机催促着他。 谭乐转身又看了一眼白石家的方向，迈步上了车。 司机倒是没再将烟点燃，他发动了车子，转身与谭乐核对着地址。 第287章 “谭先生，手机尾号1224，目的地…玉山养老院？”司机有些不确定的问他。 “对。” 谭乐刚点头就听司机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这么晚去养老院干什么？你把你爹妈丢在那儿了？” 谭乐低头看着手机上和白石的合照，没有理他。 司机顺着后视镜又看了他两眼。 这种打量令谭乐很不自在，他看向窗外快速掠过的路灯和不知何时已经郁郁葱葱的梧桐树，眼泪不知怎得就从眼眶中滑落。 等红灯的功夫，司机摸着打火机把烟点着。 他玩味的顺着后视镜看着谭乐，戏谑地说着。 “十几年不见，你怎么有了爱哭的毛病。” 第276章 垃圾 谭乐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他想要看清司机是谁，却恰巧赶上红灯转绿。 “遇到事儿了？想起来被你扔到养老院的爸爸妈妈了？要不我开得快一点？”司机笑着问。 车子从暗处开到了光亮的地方，他终于看清司机的长相，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司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不，或许更年轻一点，只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显得年纪不小。 “还记得么？f市的，重点一中，复读班。”司机把烟蒂扔出窗外，用中控关闭了车子里的所有窗户。 谭乐眉头紧蹙，看向司机时脑子里忽然有了答案。 是汪洵。 过往令人不舒服的回忆油然升起，他皱紧眉毛死死的盯着汪洵。 并不像十几年前那样的恐惧他，更多充斥在心底的情绪是厌恶感。 “想起来了？”汪洵吹了个口哨，踩着离合快速的把车子从三档切到了五档。 “培优班的好学生，叫谭乐，对吧。” 他的声音早已不像高中时那样，可语气却一如过往带着不可一世的轻蔑。 “现在不吃公家饭了？或者是想着继续回去吃公家饭？”谭乐解锁手机，按完“110”的手指随时准备按下拨号键。 “我都放出来好几年了。”汪洵说的轻快，一连超了好几辆车，“别老是剑拔弩张的，我只是看见熟人想要叙叙旧，没想着再给自已关进去。” “叙旧？”谭乐不客气的反问，“聊什么？聊你在监狱劳改的故事？” 汪洵把车子开上了高架桥，高架上拥堵，可车速依旧没有减缓。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这几年一直特好奇你们这群好学生现在过成什么样了，你应该混得不错，现在至少得是个成功人土了吧。” 成功人土？ 谭乐真不知道汪洵是故意挖苦还是有心试探。 他防备的看着汪洵的后脑勺，犹豫着要不要报警，不过是个晃神的功夫，就听汪洵自言自语了起来。 “我是个傻逼。亏的是早早进去了，要不以我的性子，现在早和毛斯翔一样吃上花生米了。”他用手比了个枪的姿势，在太阳穴上点了一下。 “我不认为咱们之间关系可以好到谈这些。”谭乐忍住头疼，咬牙切齿的说着。 汪洵却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说着这么多年来的“人生感悟”。 “当初我看不起你们这帮死读书的，总觉得等混社会了，上班了，多会做两道数学题，多会拽两句酸词儿还不如多跟领导吃吃饭，给领导溜须拍马来钱快…” “至少…我父母就是这样的…” “我喜欢过我们班上一人，他见着我就躲得老远，我就老去聊扯他。” “我怕被别人发现我喜欢他，就总是找他麻烦…” “这就是你当年跟个狗一样四处散德行的理由？”谭乐打断他，大声质问，“你当初欺负的人就活该为你的一句轻飘飘的青春期叛逆买单？你以为给你的弱智行为套上个初恋爱情懵懂的幌子，你就是个人了？” “你不就是挨了几次打么，至于上纲上线的？”汪洵小声咕哝着，“我父母当初打我的时候不知道有多狠。” “多狠？因为说话晚三、四岁就被亲生父母卖了？因为在养父母家摔碎了几个碗就能把拖把棍打断？还是因为多吃了个水果就被打的口鼻流血？”谭乐根本压不住脾气，说完手指都有些颤抖，“不是只有你童年不幸，可是只有你最终成为了垃圾。” 汪洵清了清嗓子，却被谭乐憋得说不出话来。 “你喜欢别人就要找人麻烦，你因为青春期叛逆就要霸凌同学，你到现在了还处处给自已找借口，这么多年在监狱都没想明白自已到底错哪了。”谭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没了什么力气。 汪洵从烟盒里磕了根烟还觉得心烦意乱，把烟盒捏扁狠狠的扔出了窗外。 “你是真和过去不一样了。”汪洵挑衅着，“当年怂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倒是长出硬骨头了。” 谭乐没说话，闭着眼睛躺倒在后座上。 车子行驶的算是平稳，偶尔途经路况不好的地方难免还会颠簸。 他从口袋里摸出戒指盒，将戒指套在自已的无名指上，戒圈有些松，永不分离的圆环闪着不同颜色的金属光泽。 玫瑰金代表爱情。 【大家好，这是我表白了好久才追到手的男朋友。】 黄金代表忠诚。 【我不会有更喜欢的人了。】 白金代表友谊。 第288章 【要不咱们先谈一礼拜试试，你要是不喜欢我随时退回朋友的位置好不好？】 都没有了… 他摘下戒指放回盒子，死死的将戒指盒按在心口的位置。 “有喜欢的人么？”汪洵憋不住问他。 “有。”谭乐叹了口气还是回答了他。 “是不敢跟人家表白么？”汪洵扫了眼后座上丧的跟落水狗差不多的谭乐不免揶揄，“你这打扮看着就知道混的不差，喜欢谁就赶紧跟人表白去，别怂。” “也别跟我似的，彻底错过了才知道后悔。” “你是好学生，跟我这种没有未来的人不一样，你该表白就表白，该画饼就画饼，懂？” “你？没有未来？查出绝症了？”谭乐把汪洵噎得差点撞桥墩子。 “我他妈的就多余跟你…” “我查出脑癌了，没有治愈可能。”谭乐用手背压住眉心的位置，“我才是真正没有未来的人。” 第277章 贪心 “我不眠不休拼了三年，吊车尾考上了重点一中培优班，被亲生父母拉回老家休学…” “我高考考砸，想复读被一个破烂三本提了档…” “我大学四年一天不敢休息，拿了全校最好的成绩毕了业一样找不到工作…” “我工作八年，在公司情况最恶劣的时候都想着要共度难关，可老板还是欠着我钱跑路了…” “我人生做的最任性的事情就是和他在一起…” “我不是你说的‘成功人土’，拼尽全力也只能像现在一样…”谭乐笑着像是傻了一样，“活得像个笑话，和一个自称‘没有未来’的垃圾诉苦…” 汪洵“啧”了一声想骂回去，最终只是跟着叹了口气。 与谭乐相比，他自怨自艾的人生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留守儿童，从小在姑姑家里长大，虽说也是见惯了白眼，可姑姑姑父看在钱的面子上，物质生活上从没有亏待过他。 即便是蹲了几年监狱出来以后，父母也给他拿了不少钱让他开店做生意。 只是他实在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材料，饭店开了不到半年就赔出去了二十几万。 现在出来跑车也不是因为什么生活所迫，纯纯是因为找不到什么想做的事情，拉着陌生人跑个顺风车，偶尔聊聊天权当排解寂寞。 他的人生比谭乐顺遂的不止一星半点，只不过几乎所有机会都被他糟蹋了。 谭乐还在笑，“贪心不该得到的，就活该受惩罚，你一样，我也一样。” “别跟个傻子一样了，大半夜怪瘆人的。”汪珣打断他问着，“有个车，a55l89…这车你认识么？灰色宝马，好像跟咱们一路了。” 谭乐猛地起身，转头看向后方。 靠近郊区人烟稀少，如今连路灯都没几盏亮的，宝马车的两盏大灯显得格外耀眼。 “认识么？需不需要我帮你甩掉？”汪洵说着就轻踩离合换挡，车速骤然提升。 “不…不用。”谭乐咬紧嘴唇，死死的盯着一起跟着加速的宝马车，“夜路危险…我…我下去和他说，你别加速…” 汪洵打了转向边找地方靠边停车边巴巴，“要我说，你那小女朋友也是个深情的，倒不如告诉原因，说不定…” “闭嘴。”谭乐吼完，忽地想起什么，冲着汪洵又说，“你别下车，更别胡说八道…不想滚回监狱再吃公家饭，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你他妈少威胁我…”汪洵骂骂咧咧的拉好手刹，俯身去副驾的手套箱里拿烟，刚抬头就看见了匆忙奔向车子的那人… 汪洵将自已隐在阴影之下，深吸了几口气调整情绪，关闭车窗盯着后视镜里的两人。 “咱们…回家好么。”白石红着眼睛的拍去谭乐肩头不存在的灰尘，像是接他下班一样，“别闹了，好不好。” “对不起。”谭乐低着头盯着自已的鞋尖，丝毫不敢去看他。 他不知道除了说对不起以外还能说些什么。 “还剩四天呢…咱们肯定有误会…你让让我…我都跟你解释…只要你说，我都跟你解释…”白石恳求着，死死的捏着他的肩膀。 “我和贺晓生之间一点事也没有，我去s市出差也都没怎么搭理他…我还把齐思贤介绍给他了…” “你之前说想和我一起旅游，咱们今晚就走好不好…” “我错了，我们不做陌生人，我们重新做朋友好不好…” “白石。”谭乐看向他。 昏黄的路灯下，他看不清近在咫尺的爱人。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他抬手擦去白石脸颊上眼泪，最后的一次安抚着他的小孩，“对不起…” “你先回家住着，我搬走好不好…”白石按住他的手，脸颊磨蹭着他掌心，“我搬回医院住，你冷静冷静…我给你时间…” 谭乐摇了摇头，拇指抹去他眼角的泪水。 “早点回家吧，别再跟着了…”他抽回了手，轻轻拍了拍白石的肩膀，看着比他还高上一些的白石，“别这么幼稚，给彼此都留点尊严吧。” “回家…好不好。” “你留不住我的。”谭乐望向远方，“我决心离开，哪怕你今天留得住我，我也会在你不在的时候搬走。” 谭乐转身离开，手死死的攥紧口袋里的戒指盒。 第289章 坐回车的霎那，他最后看了一眼还站在宝马车前的白石。 射灯照耀下，颀长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他抿着嘴唇，冲着白石的方向笑了笑，头也不回地关上了车门。 汪洵抽着烟，见谭乐上车立马凑上来八卦。 “他是白石吧，你们两个…你和他…” “开车。”谭乐艰难开口，“我…头疼…撑不住了…药…药在行李箱里…离开以后…” “离开以后…再拿…” 第278章 噗噗 谭乐睡醒的时候，手上正输着水。 汪洵点头哈药的刚跟人道完谢，回头就看见谭乐揪掉了输液针。 “你他妈的有病啊！”汪洵一巴掌就给谭乐按回了病床上，骂骂咧咧的招呼人回来给他扎针，“我他妈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遇见你个脑子有泡的。” “谁准你带我来医院的！”谭乐吼了回去，踢腾着就要从病床上坐起来，“我他妈的不需要看病，不需要上医院，不需要你个垃圾插手我的事情！” “他妈的这不是医院！”汪洵气的恨不得一拳敲死他，“他妈的大半夜荒郊野岭的老子上哪给你找医院去！挨家挨户好不容易敲开个诊所，求爷爷告奶奶的给你输个水！你个傻逼能不能问清楚再他妈发疯！” “这么厉害有本事别昏迷啊，装了一箱子破烂玩意谁知道你给你的药藏哪了，要不是听你个死书呆子跟我巴巴儿半天觉得你可怜，老子早给你从车上扔下去喂狗了！” 谭乐扁了下嘴，生生把感谢的话赶在“扔下去喂狗”那句之前给咽了回去。 换了个手扎好针，谭乐闭目养神，就听汪洵和人打着商量。 “我手机欠费了，你们wifi密码多少，我连上网了给你扫钱。” wifi？ wifi！ 困扰在心头半个多月的问题，在今天忽然有了解决方案。 基站数量限定了定位的精度，使用基站做三点定位法只可以粗略定位。 但是如果把现在普及度更高的wifi也理解成为一个小的基站，利用wifi信号进行三点定位，精度可以大幅度提高。 即便不考虑民商用wifi和zf公共场所的wifi信号，单纯的采购一批商用wifi用作此次项目定位，成本也不过就是几千块钱。 他翻找出程果的电话，那边刚一接听，就噼里啪啦的把自已的所有设想全部说了出去。 程果不耐烦的打断他，“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你加班加傻了？我都辞职多久了你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布置任务？” “刚刚我说的那些你记住了没？”谭乐认真问她。 “你是听不见我说什么么？”程果拧着眉头看了眼手机，“我辞职半年多了，你要是喝多了发疯找别人发去…” “程果。”谭乐再次问她，“你能记住么？” 程果打了个哈欠，大概复述了一遍刚刚谭乐说过的事情，末了反问一句，“对不？” “对。”谭乐笑着翻了个身，心头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拜托你明早跟赵远说一下，让公司里的人尽快给做了。他不懂技术，我跟他说怕他听不懂。” “你自已说不行么？”程果瞌睡全无，起身倒了杯水抿着，“我现在班儿都不上了还得管你们公司的那些破事。” “一定记得，一定要告诉他，好不好？”谭乐开心的像是个孩子，“很重要，一定要告诉他。” “行行行，谭总。”程果翻着白眼，“下次喝多可别烦我了，我明早一定告诉赵远，一定跟他说个明明白白的，他要是听不懂了我就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明白。” * 白石坐在客厅。 房间里明明哪里都没有变，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却感觉已经不再是家了。 触目可及，茶几上放着的是谭乐买回来的新鲜水果，旁边摆放的是谭乐送给他的石头摆台。 连沙发上的靠枕都是他刚刚洗过的，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 房间里的钟表恪尽职守的走着，秒针发出令他难以忍受的“咔哒”声响。 他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荒诞的综艺节目没有让他有半分的安定，只是更加紧张的看着房门的方向。 终于，他把遥控器对准钟表狠狠的砸了过去。 表盘落地发出巨响，可那声音却还是没有停止。 “咔哒” “咔哒” 那是小时候父母不在时，他独自一人在家最害怕的声音。 他砸碎了表盘，尤觉得那声音如同附骨之蛆攀袭着每一根神经。 为什么会离开？ 答应好了的为什么要离开！ 不爱了？ 没感情了？ 还是从一开始就只是可怜他才在一起的？ 手背血肉模糊，白石却像是不知痛似的把钟表砸的更加粉碎。 【喜欢没那么重要。】 【喜欢或者爱，亲情或是爱情对于穷人来说都是不重要的东西，穷人的感情远比想象中的要廉价。】 真的廉价。 廉价到连一个解释，一个借口都吝啬给他。 廉价到可以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廉价到… 甚至连共同的东西都一点都不想带走。 不过都是假的。 几个月的陪伴是假的。 几个月的甜言蜜语也是假的。 第290章 他跪坐在地上，看着电视里的小明星聊自已浅薄的见闻。 【噗噗和米奇相遇是在寒冷的冬天。】 【天气很冷，噗噗冻的瑟瑟发抖。】 【米奇看到了，就把自已的上衣给剪了下来给噗噗穿。】 【这也就是为什么噗噗的上衣又小又紧，而米奇只有裤子。】 【用心付出过，不会去计较谁付出的多一些，谁又得到的多一些。】 【真正的伟大，不是你有什么，而是你给予了什么。】 第279章 yolo 早上八点多。 白石的微信头像换成了白大褂扑克脸，名字也改成了【yolo】，朋友圈里只剩下一条直线。 yolo是you only live once的缩写。（活在当下） 人生只有一次，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放下一切，对谁都好。 谭乐办理完入驻手续，就将手机彻底关机放回了行李箱。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和白石的那件白色的卫衣，就只有他从花盆里偷偷挖出来的一株冬美人。 在院子里找了一处荒地，他郑重其事的挖了个小坑将冬美人种好，待埋好所有根系，才发现有个老人家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你和我孙子看起来差不多大。”老人目光炯炯的瞧着他，“你是新来的工人么？” 谭乐摇了摇头，扶着一旁的小树站起身缓着眩晕，“我也是住在这里的，住305。” “胡说八道。”老人家愤愤的推着轮椅转了个身，“年纪轻轻的住这里干什么，我家孩子要是跟你一样，我一准拿拐杖打断他的腿。” 谭乐笑了，莫名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靠着小树站了一会，他刚缓过劲儿来就见汪洵提着两箱子保健品横冲直撞的进了养老院。 “你他妈的箱子里装的全都是破烂，老子绝对是瞎了心了居然觉得你可怜！” 把东西恶狠狠的往谭乐面前一砸，汪洵还不忘扯着嗓子继续教育他，“谁他妈的知道吃什么你能晚点死，你他妈的都吃点，别他妈我刚走你就嗝屁害的老子说不清！” 他声音很大，吵的老人家直叹气。 老人家嘴里一边嘟囔着“没有教养”，一边轱辘着轮椅去看别人下象棋。 “谢谢。”谭乐说完补充了一句，“只为今天。” “你…唉…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个犟种！”汪洵狠狠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儿，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你尽量别死那么早。” * “你提的这三个诉求…”医务处的主任吞吞吐吐，“副主任委任状，科研经费，门诊坐诊？” “很难理解么？”白石反问。 “坐诊这个事情不是我们不让你去，实在是患者家属太难缠，医院也是没有办法。”主任皱着眉头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你这个月惹了两个都是大麻烦。” “那是你们的问题。”白石淡淡说着，“医务处不只是要对患者负责，最重要的是要对医院的医生负责，连医生的安全都保护不了，每每遇见事情了你们就和稀泥，那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他语气轻蔑，甚至有些不耐烦。 主任叹了口气，索性换了个话题，“委任状这事儿也…” “我知道你们另有人选，但是应该给谁，给他合不合规矩，你们心里清楚。” “要么撤回，要么我去举报，二选一。” 主任拧着眉毛咳嗽了一声，扶了扶眼镜单子上的第二条。 “科研经费今年也都分配的差不多了，现在申请我们需要上院办开会讨论…” “开会讨论？”白石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这次又要给你多久的时间，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年？五年？” “三年前我刚来仁心的时候，你们说的是科研方面不会卡我，全力支持我的项目。” “我拿了我的论文出来，让医院的scl论文总数够上了百强医院的标准。” “可你们是怎么做的？你说要把科研经费放在更重要的项目上，我的项目需要开会讨论，三年过去了，会开的怎么样了？一直没结果么？” 他咄咄逼人，丝毫不想给主任任何喘息的机会。 主任推了下老花镜，尴尬的将一沓文件在办公桌上磕了磕，敷衍说着，“你先回去工作，医院开完会结果会给你通知…” “怎么工作？”白石笑着挥了挥右手，白色纱布外露出的手指上还带着些碘酒的痕迹，“我做不了手术，打字都费劲，你们还停了我的门诊…” “请假，我不想，工资，你别想扣，这次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白石！”主任咬牙切齿，“你别太过分。” “过分？”白石左手托着下巴，用伤手拨弄着额前的碎发，挑眉问他，“什么叫过分？维护自已合理权益就叫过分了？” “那我应该早点过分一点。” 从医务处出来，白石直奔半个多月都没去过的门诊。 门诊办公室门口还守着个家属，见他来快步上前堵住了门。 白石没退缩。 他信步走到门口，低头与男人对视，一句未说便把人吓得挪了位置。 怂。 真怂。 因为这么个怂人，让他停职了一周多。 因为这么个怂人，就害他天天躲手术室里做了大半个月的手术副手。 第291章 如果早一点这么支楞，很多事情可能根本就不是麻烦。 门诊办公室里，周文用正帮患者看诊，见他进来立马让了位置出来。 “正准备去找你呢。”周文用指着显示器上ct片子的一处，“你看他的软组织窗……” 第280章 麻醉 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在手术上，更不想请假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房子。 于是，拼命的工作成了最简单的麻醉手段。 听着不同的患者讲述着病情，分析着他们做出来的检查结果，再根据专业知识给出判断，这是他现在最快能让自已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只可惜这种方法并不万能。 门诊的工作时长只能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他把吃饭时间都填满了患者，却依旧会在接诊的空隙去看手机，看看有没有谭乐的消息。 安静。 如同不曾存在一样的安静。 微信聊天停留在他连续发出去的几十条消息。 通话停留在昨天傍晚。 谭乐没有拉黑他，没有删除他，他依旧能看见谭乐所有的朋友圈消息，有平时分享日常的，也有当初两个人刚在一起时官宣的那条。 像是忽然消失，一如十几年前那次毫无征兆地离开。 他小心眼的隐藏了自已的朋友圈，想着或许谭乐会因此而删去他。 可是没有。 目送最后一个患者离开后，白石瘫在椅子上，只觉得脑子里除了谭乐便只有谭乐。 他控制不住的猜着，谭乐是因为什么离开，又或者是因为哪件事就下定了决心。 他猜想着谭乐现在在做什么。 会像他一样拼了命的工作缓解分手的难过？ 或者是…想着他的错处，愤恨自已识人不清？ 不知道谭乐有没有看过他新换的微信名字。 【yolo】 you only live once。//你只活一次。 but if you do it right, once is enough。//如果活得精彩，一次也就足够了。 他想拼尽全力，成为谭乐眼中爱着的模样。 意气风发、胜券在握、始终知道自已心之所向。 可是，如果心之所向走丢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好似自打来了仁心，他便没了年轻人的锐气。 每天跟着安排做做手术上上门诊，听着医务处那边日日拿着“经费不足”或者是“开会研究项目可行性”搪塞他，心安理得的等着。 他靠着时不时做到的疑难杂症发些论文熬年头，只想着如果熬的久了，当上主任了情况或许能好一些。 情况从没有好转过。 当初老恩师还在北山医院时，那帮人看在老恩师的面子上还能给他些照拂，虽然实验室、经费多多少少给的都有些凑合，但也能让他继续研究。 待老恩师退休出了国，他被派系斗争折腾的离职到了仁心，从此便开始混日子。 他想过不去和医院里的那些老官僚同流合污，只把心思放在学术上。 可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他安慰着自已日常的疑难杂症也够写论文了，与其辛辛苦苦做实验搞科研折腾自已，倒不如拿着稳定的工资安然度日… 或许谭乐离开也是因为气他不争气吧。 谭乐提过不止一次的想要让他换工作，换个能让他有所改观的地方继续当医生。 可他怎么说的？ 推三阻四，找着不是借口的借口，把日子一拖再拖。 他惯于把谭乐当做避风港，每每遇到棘手的问题，他总是会下意识的去找谭乐诉苦。 谭乐的压力从来都不小，有工作上的，也有家里的，甚至每次听到他的诉苦后，也会因为自已帮不上忙急得团团转。 他知道这样有些自私，可是每次听到谭乐说着“你尽力了”，或者是“别想得太多，你已经很好了”，于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宽慰。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合格的伴侣，只想一心当着属于谭乐的“小孩”。 谭乐… 也是累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敲着消息，明知对方不会回复，却还是固执的发送着。 【我回门诊了，也去医务处申请科研经费了，忙得从早上到现在连饭都没吃，我们一起吃晚餐聊聊天好不好？】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他抬头看见梁媛抱着资料进屋。 “白医生，我把你要的资料拿来了。”梁媛将东西放在了他的桌上，“我把咱们医院这两年所有胶母的相关病历全找来了，和其中已经做过手术的患者做了回访，这些是我筛选后的。” 资料不多，赶不上他在北山医院时半年积攒的多。 “我找同学查了一下这几年a市各医院关于胶母细胞瘤的手术案例，咱们医院因为主任…因为一些原因，对这方面的患者并不重视，符合您预期的患者样本并不多。” 白石“嗯”了一声，从资料里抽掉患者个人信息的部分，只认真对比患者脑片和活检结果。 “白医生…”梁媛紧张的抠着手，“是不是我资料找的有问题，要不我重新整理？” “整理的没问题。”白石黑着脸瞥了一眼快急出眼泪的梁媛，轻轻叹气安慰着，“你的资料整理的很好，比我预想中的都要好，也专门去找了其他医院的数据做了纵向对比，证明你用了不少心思。” 梁媛咽了口口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等着白石的那句“但是”。 第292章 可白石许久也没说出什么“但是”出来，梁媛盯着他啃的嘴唇都快咬出血来。 “手术和科研你对哪个更有兴趣？”白石从资料里翻出了两个符合条件的放在一边，匆匆看了她一眼问道。 梁媛急得脑门都出了薄汗。 这是陷阱问题么？ 如果她回答对手术更有兴趣，白医生说手伤了带不了她手术，然后把她踢出小组。 如果她回答对科研更有兴趣，白医生说医院批不了自已的科研经费，然后把她踢出小组。 梁媛左右为难，恨不得把白石脑壳撬开看看里面，到底写着什么样的正确答案。 “做不了决定么？”白石在本子上记录了些东西，这次连头都没抬一下。 梁媛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半个字，想辩解辩解就听白石又说，“选什么我都会好好带你，你回去仔细想想答案，想好了明天给我回复就行。” 第281章 撕伞 事实证明，白石给出的选项压根就没有正确答案。 手术？ 当天就给她准备了四台手术，台台不一样，光是术前准备资料就看的她眼睛冒火，好不容易看完就是夺命连环问。 手术里出现的所有状况、所有可能性全部被提出，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甚至连麻醉师才需要注意的患者在手术途中的呼吸率、血压变化都考虑在内… 她原以为会被当作重点考核的缝合术在白石这就只能当作一个开胃菜… 至于重头戏… 当年上学的时候她们系里最变态的老师都考不了那么刁钻！ 梁媛怀疑起白石是不是把当年当规培时被人撕伞的经验全用自已身上了。 至于科研？ 那更是要了亲命了。 她吃顿饭的功夫就见白石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堆资料出来，有视频、有音频，论文更是多的不必说。 她个学术蝗虫根本没想过真的会有人把会上的全部资料整理成这种变态模样。 脑子刚跑神了几秒钟，就听见白石忽地问她，“鸡尾酒疗法的视频资料看完了没？” “还没。”她打了个哈欠，伸手就去拿桌上的咖啡壶。 太困了，实在是太困了。 连轴转了三十多个小时，而眼前这人… 好像从两天前就没见他睡过觉。 “别喝咖啡，瞌睡就去睡觉，你的效率太低，没必要干熬着。” 依旧是黑着脸，冷冰冰，说出的话能活活呛死人。 梁媛是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不下班、不吃饭、不回家，资料看累了、门诊接完了就去医务处吵架，大有一副不把所有人都创死大家就别想活的气势。 “…白医生不休息么？”梁媛困得头都是晕的，憋了半天呼吸才勉强压下去了一连串的哈欠。 “我不困。” 得，算她白问。 梁媛收拾了东西，起身刚要离开就听白石喊住了她。 “如果…有一个人特别爱你，但他说走就走了…” “会是什么原因？” 没头没尾的话把梁媛听愣了，她想了好几遍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说走就走？没说原因？”梁媛眯着眼睛自言自语，“爱你，但是说走就走，会是什么原因…” “没事了，你回去休息，等睡够了我让护土长给你排手术。” 梁媛“嗯”了一声，忽地想起了什么问白石，“是乐哥走了么？” 这话还真不如不问。 看见白石的脸色嗖的由黑转白，速度快到她都怀疑自已是不是安了什么加速器。 白石深深的叹气，抬手冲她挥了两下轰着，“第一台给你排在三个小时后，到点了我去休息室找你。” 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哪儿够！ 梁媛哀嚎了一声，抓起手机就往休息室跑。 周文用像是一直守在门外一样，见梁媛从办公室里出来立马钻了进去。 白石正收着东西，不过是抬头扫了他一眼，就去拿车钥匙。 “你舍得下班了？”周文用蹙眉看着堆的满登登的电脑桌，疑惑问他，“科研经费有信儿了？” “没有。”白石扭了下脖子，没等周文用再问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办公室。 周文用撇撇嘴从白石的办公室离开。 * 白石开车去了谭乐的公司楼下。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抬头看着窗户露出的白光，幻想着谭乐工作时的模样。 如果这会儿正巧他们下了班，或许他还能偷偷看上谭乐一眼。 办公室的灯光乍然关闭，白石心脏狂跳数着时间，算计着还要多久就能在单元楼门口看见自已熟悉的身影。 然而…并没有。 直到赵远和公司里最后一波人道别，甩着钥匙从他车旁路过，白石也没看见谭乐的身影。 他匆忙下车，想也不想的直奔赵远的方向走去。 “白石？”赵远吓得一激灵把钥匙一下甩到了脑门上，他干笑着缓解尴尬，“你怎么想着来了。” “你们下班了？”白石拧着眉毛问。 “嗯，今天赶着给物流公司的项目交了工忙的晚了些。”赵远寒暄着，不停打量着略显憔悴的白石，“你们最近挺好的吧。” 见他没说话，赵远又说，“回去了跟你家谭乐说说，没事了想着回公司里坐一坐，就算是不想着干了，回来当个技术顾问什么的…” 第293章 “他不干了？”白石忽地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不知道？”赵远茫然，连声儿都虚了，“他…他月初说不想干了让我招人…前一阵股权都转让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白石敛着呼吸，只觉得心脏都猛地疼了起来。 “5月19那天转的股权…我记得是周五，我本来还想着等周一再去办，他催的急我就…” “他不干了？辞职了？他不是出差了么？”白石再也听不清赵远说了些什么，只是反反复复的咕哝着这句话。 “他没和你在一起？还是你们两个吵架了？”赵远问着。 “他和我…分手了…” 第282章 好评 那是一种从悬崖坠落的失重感。 白石不知道自已是怎么看着梁媛做完手术的，更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回到家的。 茶几上的蛇果依然新鲜，鲜艳的红色让他移不开丝毫的视线。 他去了书房，书桌上的倒计时礼物盒还有四个没有拆开，他坐下，用力抠开了礼物格子。 day 4，玻璃烧制的冬美人摆台。 day 3，俄罗斯方块游戏机。 day 2，一个用迷你乐高积木堆出的小房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着手抠开了最后一个格子。 day 1，只有…一张卡片。 【对不起】 字迹歪歪斜斜，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白石盯着卡片，眼睛莫名的疼了起来。 他起身去谭乐的书架里翻找着，《程序员数学》和《变量对象》的书后，卡地亚家的戒指盒安静的躺在角落里。 他将戒指拿出，对着光线看着上面镌刻的小字。 【for my earth.tl】 他微笑无声地说着，“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愿意。” 他将戒指郑重其事地套在了自已的无名指上。 或许听了徐世俊的“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他们的结局会不一样吧。 敲门的声音响起，白石慌乱抹了几下眼睛跑去开门。 “是谭乐先生么？”花店小哥核对着手机上的订单，未等他说话便将几大束飞燕草一并塞给了他。 “等会儿你记得确认一下订单，记得给我五星好评。” 花店小哥说完火急火燎的进了电梯。 白石抱着花站在玄关，只觉得透不上气来。 5月30日，他们约定好结束的日子。 谭乐买了戒指，定了花… 思绪混乱，他将飞燕草随手放在岛台，翻找起家里为数不多的存酒… 无论是什么，只要能麻痹他的神经，短暂的忘记谭乐，短暂的不需要思考，什么都好… 什么都好！ * 凌晨三点多，徐世俊接到了白石的电话。 他本来睡得迷迷糊糊，接通电话的几秒后吓得彻底没了瞌睡。 电话那头的白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只能勉强从字里行间里听见了一些“你去哪儿了”，“我又找不到你了”。 问了半天也没问明白人在哪儿，徐世俊攥的手机都要冒火星子，好在谢百辞还是理智的，淡淡的说了句“那边安静，在家。” 两个人风风火火去了白石家，一开门徐世俊就骂起了街。 白石身边不知道放了多少个酒瓶子，红的白的啤的中的洋的应有尽有。 他甚至都怀疑了一下这家伙是不是装的，正常人的胃容量哪儿能放得下这么多的液体。 而躺在客厅地上的白石，睡得连屋里闯进了人都没个反应。 徐世俊几步冲上前去，待看清情况惊出了一身冷汗。 脸色苍白，皮肤湿冷，口唇微紫，心跳加快，呼吸微弱… 急性酒精中毒！ 这蠢货是喝了多少！ 待夫夫俩把人送到急诊，催吐、洗胃折腾了两遍，徐世俊吓得连厕所都不敢去，生生等他醒了才算是松了口气。 可这混货！ 刚醒就拉着他的手哭唧唧的，一看清立马把他的手甩出去老远不说，还扯拉着公鸭嗓吼他，“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 能干什么！ 谁大半夜搂着老婆睡觉睡得正香愿意遇见这么一遭破事儿！ 徐世俊气的头发丝儿都要竖起来，刚想质问他到底又闹哪出新幺蛾子把自已折腾成这副狗样，就被谢百辞拉住了。 “小白。”谢百辞语气温和，勾了凳子坐在他身旁轻声问他，“是谭乐不见了么？” 白石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嘴角一撇眼看着就又要哭。 徐世俊火冒三丈，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瞅你那点儿出息，人不见了你就寻死觅活，这么厉害怎么不给自已喝死。” 正骂得起劲，见谢百辞一个眼刀杀了过来，他吧唧了两下嘴撂下一句“我去给我老婆买早饭吃”，便从病房遁了。 白石吸了几下鼻子，侧着脸看向谢百辞，被胃液灼烧过的嗓子火辣辣的，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谭乐不见了么？”谢百辞帮他掖了下被角，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安抚着，“别着急，慢慢说…” 白石扁了几下嘴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个“嗯”，未说话眼睛就又湿润了起来。 谢百辞没再安慰他，只是静静的等着白石再次开口。 第294章 “嫂子…你说…你说他为什么会和我分手…他…他明明都给我买了戒指的啊…” 他嗓子哑的不像话，几个字说的用了全部的力气。 “我看得出他很爱你。”谢百辞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睡前故事。 “爱我…为什么要走？”白石努力压下情绪。 “他走之前…有说过什么么？” 见他摇头，谢百辞又说，“分手未必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也未必是不再爱了，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其他…的原因…”白石眨巴着有些对不上焦的眼睛，刚说一句就又忍不住鼻酸起来，“是有更爱的…” 谢百辞拍了拍他，止住了他的胡思乱想淡笑的说着，“你徐哥就和我闹过分手。” “那一阵，他买了婚房，背着我找设计师把房子装修成健身房的模样。还把我手指头杵进刚出锅的烤红薯里偷偷给我量指围。不小心拿我的信用卡定了西餐厅，怕我发现他是准备求婚还骗我说是家里介绍的相亲…” 谢百辞越说越觉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把徐世俊拉过来整两个过肩摔。 一低头，见白石眼巴巴的等着他说后续，谢百辞叹了口气把话题又拉了回去。 “结果在我们恋爱七周年纪念日前一个礼拜的时候，他和我提了分手。” 第283章 喂狗 “你应该知道的，急诊手术，他没等着术前四项的结果出来就上了台子。”谢百辞眉头微蹙，“手术刚开始，他就被针扎了，丁腈手套都破了…” “他想着没什么事，哪想过那患者四项全阳…”（艾滋、丙肝、乙肝、梅毒全有） “当天晚上他和我提了分手，问他他先是说我脾气不好总爱和他吵架，后是又说我们审美不和不是一路人。” “最后逼得急了就拿什么生不了孩子没有正常的家庭没办法传宗接代之类的屁话搪塞我，只说下辈子要是有机会肯定要和我在一起…” “谁要他的下辈子，谁知道他下辈子还能不能托生个人。”谢百辞低骂了一句。 “后来呢…”白石眼巴巴的瞅着他，问了个弱智问题，“后来你们分手了么？” “没，我不接受被分手，于是去了医院，把他杀掉喂狗了。”谢百辞语气依旧温和，平淡的像是说今天早上天气不错一样。 可谁敢想白石这会儿脑子不好使明显是当了真，谢百辞皱了皱眉头赶紧跟他解释，“我把他堵在办公室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说了原因利弊，我就和他好好聊了聊，明确告诉他就算是瘫痪在床，我也会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顾他一辈子，然后就跟他求婚了。” 说是求婚，当时场面可谓血腥。 徐世俊满医院的逃命，最后在众多同僚的合力“帮助”之下，他成功被谢百辞“温柔”的带进了办公室… 像提溜小鸡崽儿一样。 起初徐世俊还不愿意说原因，哼哼唧唧的跟他玩叛逆少年滚刀肉那一套。 后来不过是“轻轻”的拍了拍他，这人就把什么事儿都招了。 现场没准备戒指，于是谢百辞就把耳钉摘下来，当场给徐世俊扎了个新鲜的。 可是谭乐呢… 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许久没有休息过的脑子昏昏沉沉的，白石刚迷糊的睡了一下，就见白思韬黑着脸进了病房。 “谁把你喊来了。”白石一见他就脑仁子嗡嗡的。 白思韬淡淡的看了白石一眼，还未开口，谢百辞就跑的没了人影。 “徐世俊跟你说的？” “自已动动脑子，现在仁心还有谁不知道你酒精中毒？”白思韬讥讽反问。 白石别过脸不想说话，白思韬哪管他那点小情绪，站在床头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因为什么。”白思韬眼皮子突突直跳，“科研经费的事儿？评副高的事儿？还是一直没让你坐诊的事儿？” 白石扁了扁嘴，看着输液瓶装哑巴。 “还是感情的事儿？” 白思韬的视线略过白石肿胀的眼皮，停在他伤了的右手上。 “和谭乐吵架了？” 白石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想要装睡，他家老父亲说起话来比徐世俊可歹毒多了，不回嘴说不定还能少叨叨两句。 “早就看你俩过不长。” 这话说的笃定又决绝，白石拳头紧攥强忍着才没怼回去。 “小屁孩一样，一天天的没个正形，总得让人哄着。” “挺大个男人了没个担当，现在更能耐了，吵个架不想着找原因，在家喝酒给自已喝成个酒精中毒！” “当年拼死拼活要当医生，现在呢？当上了，遇到点事儿连自已的手都不知道爱惜！”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和他没吵架！”白石扯着嗓子吼着，只是这点辩驳显得格外无力。 “那是什么原因？”白思韬睨了他一眼，更是不屑，“你个废物点心家暴他了？” “不是。”白石吼着。 “他人呢？又跑丢了？”白思韬冷笑，“你们两个根本就不适合过日子，谈谈恋爱玩玩得了。” 狗屁的玩玩得了！ 白石拍着病床一骨碌坐了起来，瞪着白思韬直喘粗气。 他爹的这是开天眼了！ 见自家小屁孩终于有点儿反应，白思韬倒是平静了下来，他坐在白石对面，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问着。 第295章 “说说，到底怎么了。” 白石撇撇嘴，把自已知道的全给说了出来。 他期盼的看着自已的老父亲，等着他为自已“分析逻辑”、“主持公道”或者是“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 都没有。 白思韬只是问他。 “这么些天你都没想着找找人在哪么？” “你是没听见么？”白石拍的床上灰都飞了起来，“我去他们公司找过他，人家说他都辞职一个多礼拜…” “那就是还没找。” 白石：…… “…要不给他家里联系联系？”白石木着脑子问道。 白思韬瞥了他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连最简单的答案都不排除，这就是你的找过了？” “你个蠢货试探着点问，闹个矛盾让家里全知道了丢不丢人。” 几分钟后… 白石臊眉打眼的挂了电话。 “完蛋玩意儿。”白思韬骂完又忍不住劝着自家熊孩子，“找人我帮你找，你自已在医院里好好休息休息，别折腾出来幺蛾子就行。” 白石听完光着脚就蹿下了床。 “又要去哪？！” “回家。”白石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他边拔着输液针边嘟囔，“我的花儿还没收起来。” 第284章 犯法 自从住进了养老院，谭乐的生活变得简单了起来。 生活规律，没有压力，不需要上班应酬，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轻松。 除了… 日愈严重的头痛，和时不时因为止痛药引发的副作用。 但好在大部分时间，他可以像是其他老年人一样，安静地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听听他们聊年轻时的趣事。 养老院不远的地方是公交车站总站。 地处郊区，这里的公交车并不多，固定班次只有四班。 每天早上6点30准时发车，晚上8点20准时收车，每隔二十五分钟发一次车，当车子路过养老院的时候，谭乐总会抬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上一眼。 这种行为规律在他住进养老院的第三天被杜大爷发现，他笑着与谭乐传授经验，“等习惯没人来看你，你就不盼着了。” 这话说出去没多久，ryan就提着东西来看爷爷，顺手还给谭乐带了一小包的甜品。 “巧克力麻薯和可可奶，我爷爷特喜欢他家的东西，我觉得你应该也会喜欢。” 谭乐道了声谢，捧着可可奶揭开了盖子。 没有雪白的牛奶泡沫，也没了热可可奶应该有的滚烫温度，更是连奶香味都闻起来没有他原先喝过的那么足。 他抿了一小口，甜腻的味道充斥口腔，甘醇的巧克力被一股不知道什么味道的东西夺了风头，竟带着一点点的辛辣。 “不喜欢么？” “还好。”谭乐听见公交车驶来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去看。 公交车车速很快，许是因为没有乘客的缘故，车子到了站只是象征性的开合车门，便绝尘而去。 他有些不知从何升起的失望，很快便把视线挪回了电脑上。 “在写代码？”ryan扫了眼谭乐的笔记本电脑问他，“是公司里的事情么？” “不是。”谭乐想了许久敲了几段代码进去，“我在黑服务器。” “黑服务器？”ryan眼神在显示器和谭乐之间转了几转，“黑客技术？黑别人网站是不是犯法…” “造谣也犯法。”谭乐说着凑近显示器核对了代码，按下了enter键执行指令。 见ryan眉头紧拧，谭乐笑着指了下自已的太阳穴，“我现在不需要考虑什么后果。” ryan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你爷爷的病很棘手么？”谭乐换了话题。 “心肌梗塞。”ryan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在和其他老人一起下象棋的爷爷，“其实算不上什么严重的毛病，我带他去医院看过…” “微导丝探查后发现梗阻情况严重，我们做了个检查…”ryan想了半天也想不起那个专业术语的名字，“总之是介入手术对他没有效果，只能考虑心脏搭桥。” “他没有医保…搭桥的费用…费用又多…”ryan有些哽咽，“…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就只能让他先吃药维持着…” “不过我攒钱很快，等再过两个月…” 正说着，谭乐把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桌子上。 “里面还有五、六万吧，我不知道够不够用，但我想应该能帮到你一些。” “而且…我也不是白帮你的。”谭乐笑着，指着不远处的冬美人和他说。 “如果我不在了，你可以把我和那株多肉埋在一起么？” * 找人并不顺利。 白思韬是真真儿的佩服谭乐的逃跑功底了。 电话关机没办法查定位。 车票航班信息全无，也没法确定人到底还在不在a市。 甚至连消费记录都干干净净的。 白思韬彻底犯了难，要不是家里的熊孩子还等着他回信儿，这活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干。 舍了老脸找了不少人帮忙查着，可这谭乐，像彻底从这世界消失了一样杳无音讯。 白思韬后悔昨天骂熊孩子骂得那么狠了。 刑侦手段都快整上了还找不到人，难不成得让他满大街贴照片，还写上重金悬赏？ 正焦头烂额着，秘书倒是带来了点消息。 第296章 “我刚刚看见仁心医院的贴吧上有人说，好像关于白石的负面帖子全被删掉了。” 白思韬接过ipad，刚看了两条评论，就听秘书又说。 “不仅是公众号上的那几篇，我还专门去搜了一下微博上的，好像连很隐晦的那种都给删干净了。” 删干净了？ 白思韬切了页面去看微博。 白石上了热搜的话题下，评论区清一色的一边倒，偶尔看见一两条明显是反驳的微博，原博的评论也看不到了。 “查得到lp地址么？”白思韬捏着眉心问他。 “我刚刚问了技术部，说lp地址用了好几个肉鸡，应该是专业人土做的，技术应该还挺不错的，扫尾扫的很干净。” “收钱黑人的那家公司，好像连服务器都被重置了。” “技术部的托人打听了，那家公司自已都打不开服务器，官网页面一打开就是蓝底白字《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 第285章 截图 “怎么这么久还没醒啊。”陈姐打着毛线，忍不住又看了眼挂钟，“你是不是算错剂量了？” “就一剂镇定，不至于算错。”医务室的大夫咕哝着，“估计是最近一直没休息好，睡得沉了点。” 大夫说着，帮他退着量血压的带子，“啥都正常，你别老说玄乎的吓我。” “主要是他不让送医院，就有点棘手。”陈姐拿毛衣针戳了戳头发，“刚来的时候就说过，没别的诉求，反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医院。” “脑癌就这么挨着？”大夫看了一圈自已的药架子，“咱这儿能给他用的止痛剂可有限，现在他发病了脸都是白的，真要是再等等情况更严重了，杜冷d都未必能起效果的时候…你说他该怎么挨…”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陈姐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看他也是个能忍的，那天疼的他人都快昏过去了，我说让吃点止痛药，他说吃了也没用…” 两个人沉默了起来，只余下电视剧播放的声音。 “你知道他今天晚上是因为什么…这样的么？”大夫比划了个手势，还不免觉得瘆得慌。 大晚上十点多不知怎么忽然就疯了，在走廊里连喊带哭吵吵的厉害，见着陈姐了哭的连气儿都喘不匀，一边喊着“姐姐”一边叨叨着什么“他出事了，我得去看他”。 把同一楼层的仨大爷吓得差点集体犯心脏病。 杜爷爷非说他是中了邪，端着盐罐子就往他身上撒。 好在最后给他打了一针镇定，人算是安静下来了，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发了疯，根本就没人知道。 “他好像是…我也不知道，我刚刚过来之前看了眼他屋里的东西，应该是正看着电脑就疯了。”陈姐指了指谭乐房间的方向，“你要不去看看？” “看电脑就疯了？不会是大半夜看鬼片了吧。”大夫干笑两声，压低声音换了个话题。 “我听说好像仁心那边出了点事，网上消息删的快，我朋友给我发了个截图，说有个神经外科的医生因为误诊还是什么的，被患者打成重伤了…” “真的假的？”陈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眉毛恨不得挑到天上去，“截图呢？让我看看，仁心今年都出了多少事儿了，那儿的医生怎么老是惹事…” 两个人正说着，病床上安睡的谭乐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夫立马凑过来瞅着，见他幽幽转醒这才算松了口气。 “还行么？还难受不？”陈姐放下毛线活也凑了过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谭乐摇了摇头，防备的看着两人，见陈姐伸手要帮他压被角，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陈姐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帮他压着被角说着，“再歇一会早饭就该好了，你今晚就在这儿睡，要是哪儿不舒服了随时喊…大夫就在隔壁的那屋。” 见他点头，大夫和陈姐交换了个眼神就往外走。 两个人出了门不知道悉悉索索的在说些什么，谭乐翻身看向医务室的窗户，从床上坐了起来。 * 他记得路。 他一直记得路。 出了这里，只要一直向南走，只要走出这座山，他就能找到白石。 记忆混沌，许多往日的回忆重叠在一起。 站在公交站旁边，他只想等来一辆能奔向他的车子。 他不记得目的地叫什么，或许是仁心医院… 或许是f市重点一中… 再或许是名山华府… 到底… 到底是哪里…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站牌上模糊不清的字迹，寻找着自已的目的地… 没有… 好像都没有… 公交车站牌上，似乎没有他想要去的地方，甚至连一个他熟悉的地方都没有… 有车子停靠在站牌边，他看见司机打开车门不耐烦的看着他问着，“上不上车？” 谭乐点头又摇头，茫然地看着司机。 司机没什么耐性，等了几十秒钟见他还在发呆，索性关了车门离开。 谭乐摸着空荡荡的口袋，咬的嘴唇都发了白。 他没有钱… 姐姐说，二十块是笔不小的开支，顶她好几天的工钱，够全家一周的嚼谷，更何况现在朱涛病了处处都得用钱… “谭乐…谭乐…”远处陈姐挥着胳膊唤他，“你去哪儿，快回来。” 第297章 眼前的世界扭曲，他似乎看着洪玉站在村口，焦急的唤着他… “快回来，被朱涛发现了得揍死你，听妈话，别再跑了。” 谭乐红着眼睛冲着她摇头，坚定地说着。 “我去找白石…” “别告诉朱涛…” “会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 第286章 无助 白石抬手把ipad甩沙发上，“认识的全给我打电话问我死了没，有你这么当爹的！” “我没说是你。”白思韬说完偷偷看了眼章知柔，嘴硬解释，“我只是挂了张你马赛克后的照片，而且发完没出十分钟就删了！” 章知柔拿指头拨弄走身旁的ipad甚是嫌弃，“你没事干发这新闻干嘛？还嫌不够乱的？” “我在帮他找人好吧。”白思韬把ipad放在茶几上，认真的指着新闻截图臭显摆。 “我发现那孩子好像一直在帮小石头删黑料，我找了公司里的技术部帮忙，他们查了两天也没查出来lp，只能统计出来他的删帖时间。” “我想着要不挂一条限制lp地址浏览的帖子出去试试…”白思韬清了清嗓子，又瞟了一眼章知柔，见她没发火才继续说，“技术部的帮我做了好几条假新闻，有些只能用a市的lp地址打开，有些只能用外市的地址打开…” “所以他在哪儿？”白石急火火的打断他。 “不知道…”白思韬没了底气，“刚走到确定区域那步，后来想着缩小范围，就发现挂出去的新闻没人删了。” “他在的那个区域是城郊，方圆几十里几万幢房子…”白思韬越说越没底气，“我本来准备再精确一下范围的…” “我真是服了。”白石仰躺在沙发上，手背死死的压着眼眶，“你怎么能发这种新闻骗他…” “监控没查么？”章知柔凝视着白思韬，“路段监控总是有的吧，没查到东西？” “他坐的车是个临时牌照，你儿子还只跟到熙山路…”白思韬索性自暴自弃，“我就差跟刑侦的打电话说让他们发悬赏了。他要是刻意想躲你，你找破天了也找不到。” “可我之前找到过他。”白石缓着情绪，“他只是藏起来了…” “小石头。”章知柔唤着他，坐他身旁拍着他的肩膀，“你要不再等等…” “我不想等了。”白石顶着后槽牙，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上次他不和我告别，我等了他十四年，他找我都不敢跟我见面，这次呢？” 白思韬拨弄着手机不去看白石的模样，刚安静了几分钟就忽地起身出去打电话。 白石扯他的衣角想问，见白思韬跟自已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眼巴巴的目送他出去。 “他这孩子。”章知柔叹着气，“我觉得他有些习得性无助。” “习得性无助？”白石缓缓地看向章知柔，“为什么这么说？”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亲近的人愿意和他一起解决过重大问题。” “在他的认知里，困难总是无法解决。” “遇到困难了，要么尽可能地自已去解决，要么…就像是现在一样逃走。” “他或许也想过和你一起去解决问题，可是…” “是我的问题，对么？”白石嘴角扬起一个微弱的弧度，“是遇到了他不相信我能解决的问题…或者我本身就是那个问题？” “等你见到他了可以好好问一问。”章知柔揉了两下白石的头发，“他的性格需要更多的温暖，更多的耐性，你可以试着慢慢去改变他。” “如果真的想和他在一起的话。” 正说着，白思韬挂了电话进了屋，他回避着白石的视线，冲着章知柔抖了下手机，“有点事，我得去开个会。” * 谭乐的银行卡有了消费记录。 atm机取的，取钱的当场就被银行保安给扣了。 白思韬赶到的时候，几个民警正审着人。 从诈骗罪聊到经济犯罪，再从盗窃罪科普到侵占罪。 男孩当场就招了个干干净净。 卡是谭乐给的，用作给他爷爷看病的钱。 怕白思韬不信，他还拿了当时写给谭乐的欠条照片给民警看。 “时安睿？”白思韬拿着他的身份证打量着，“欠条是真的么？还款时间、利率都不写？” 时安睿抹着眼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白思韬想再问，民警先他一步敲桌子威胁，“不说就关进去，盗刷金额够判十年了！” 时安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哆哆嗦嗦的讲起了和谭乐认识的过程。 白思韬全程黑着脸。 gay bar陪酒认识的，后来又见着了，知道他家庭困难就给了五万多。 这让家里小兔崽子知道不得闹翻天？ 这谭乐也是绝了。 好不容易听着时安睿把自已那点儿破事儿抖落干净。 白思韬刚想问问谭乐人在哪儿，就听民警又说，“这谭乐是个老瓢虫吧，你这故事我一个月少说能听十几次，看我不给你们抓个人赃并获。” 时安睿这下哭的连调子都快找不到了，着急忙慌的恨不得跪地上去。 白思韬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捏着眉心止不住的叹气。 “我别的可以不追究，你就告诉我一件事，谭乐现在人在哪。” 第298章 时安睿拿袖子擦着鼻涕泡，半晌才憋出一句，“玉山养老院。” 第287章 狼狈 程果刚把车停进车位，刚一下车就看见有人在和医院保安争执。 她缓缓关着车门，装作若无其事的听着。 “我只想看看他…他是你们这儿的医生…”那人说话不大清楚，听着都有了哭腔。 保安说的方言，程果有些听不懂，可光是听语气就知道是在轰人。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此刻站在道德高地的保安骂的更加起劲，一边推搡一边喊着要报警。 程果看得过瘾，直到男人摔倒在地才彻底看清面容。 她几步冲上前去，指着保安的鼻子就开吼，“有你们这么搡人的么！” “是他先进医院闹事的！”保安嗓门一点不输阵，“满医院喊着说要找神经科的门诊，我们一个妇幼保健医院治不了他这神经病！” 程果还想再骂，地上的谭乐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我想找白石…他们说他不在这个医院…你是这儿的医生么？能带我去见他么？” 程果错愕的看着他，见他异常认真的模样竟有点想笑。 “他就是要找这个人，你要是认识赶紧给人领走，再不走我真报警了。” 他格外狼狈，在地上爬了几次也没爬起来。 “你看他刚刚在诊室就是这样，年纪轻轻的就碰瓷。”保安摊着手狡辩。 程果抿了抿嘴唇，想扶他又怕伤着肚子，索性蹲下问他。 “你真的是谭乐么？” 她有些不确定，印象里的谭乐从没有这么狼狈，就算是她刚上班那阵没见他穿过新衣服，可无论何时都是干净整洁打扮得体… 什么时候见他能把一身衣服搞得灰了吧唧的？ “我想找白石…” 他似乎只会说这句话，脏兮兮的手看不出摔破了哪里，能看见零星的血迹。 他连眼神都变得和过去不大一样。 胆小、谨慎… 似乎还有些害怕。 只是这副模样，程果是真拿不准他到底演的哪出。 见他又想扯自已袖子，程果不着痕迹的收回胳膊拧着眉毛说，“他不在这儿，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谭乐用力地点了点头。 程果垂眸，睫毛遮掩住眼中的嫌弃，手虚着想要将谭乐拉起来，见他摆着手连跪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还有些想笑。 众人注视下，他们走到车边，谭乐在车外磨磨蹭蹭的死活不肯上车。 程果不屑的冲他招着手，“再磨蹭我不管你了，自已想办法找他去。” “我不会开门…”谭乐指着车门急的不行，“没有把手…” 程果闭着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越过中控台帮他开了车门见他还要磨蹭，“赶紧上车，我约的还有产检，别耽误我事。” “车会脏…” “再装真的就没意思了。”程果有些不耐烦的与他对视，“刚刚人多你装装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在演？” “深情戏码当着外人的面儿演演得了，见着你家白石了我肯定不会说漏了。” 许是因为听见了熟悉的名字，谭乐终于上了车子，只是始终坐于一隅，生怕给车子弄脏。 程果冷笑着将车开出医院，临到保安身边了还不忘拉下车窗骂着，“狗眼看人低”。 一路上谭乐安静的连喘气都是绷着的，程果憋着一肚子的话，车开出去没多久就忍不住说教起来。 “你们两个闹分手了？是不是他家里不同意？” “你闹这么一出苦肉计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像我，想逼贾景博结婚，只要肚子里揣上一个就行了。”她轻蔑地看了一眼谭乐，像在自言自语，“看我说的什么话，我忘了，你揣不上。” 她轻笑着，手指拂过风吹乱的头发。 “你和赵远一个样，看着挺幸福的，到头来还不如像我一样，把爱情什么狗屁抛得远远的，找个差不多的结婚，现在不也一样有车有房，在a市站稳脚跟？” “我这也算是曲线救国。” 话说了一箩筐，可身旁这人就像是听不见一样，半晌也没个回应。 炫耀的说多了还是有些无趣，程果扫了一眼木头桩子似的谭乐，把话题换回了白石身上。 “白石其实人挺不错的。”程果不情不愿的夸着，“人长得帅，对你也挺好的，要是能处一辈子，就算不结婚…” “白石特别厉害。”谭乐终于舍得说话，他笑的眉眼弯弯掰着指头细数起白石的优点。 “每次考试连书都不用看就是全年级前几名，数学竞赛能拿到全市第一，会唱英文歌，还会好多物理题。” 程果听的跟着笑了起来，“上学的事情有什么可惦记的，过日子又不看考试成绩，等你们俩有下文了再来跟我显摆他有多好。” 谭乐想反驳她，脑子里的疼痛陡然加剧，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能听见身旁人在和他说话，可耳鸣声也变得大了起来。 他有些暴躁，狠狠的捶了自已一拳，吓得程果尖叫出声。 “你发什么疯！” “我…”他嘴唇颤抖，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低头看着手掌。 “你什么你，好心带你找他，你跟个神经病似的。” “喏，仁心医院门口堵车了，你自已下车找他去，别耽误我产检。” 第299章 第288章 贿赂 小护土正写着报告，抬头就见谭乐站在门诊外。 “你怎么来了？”小护土笑着问他。 谭乐嘴唇干涩，想不起来的原因。 好像是… 他想的很久，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来理由。 “是不是又是钥匙丢了？”小护土笑的咯咯的，躬身拿了门诊钥匙冲着他晃了晃，“你先去他办公室里等着，他应该是下病房了，你一来他肯定马上就能飞回来。” 谭乐木讷的点头，跟着她迈入诊室。 办公桌上堆满了白石这些天查找的资料，资料的边角还有着不少他记录的笔记。 字迹歪歪扭扭，怕是除了他本人谁也看不出写了什么。 抚摸着桌子上的玻璃冬美人，淡紫色的玻璃花叶包裹紧密，将他的面容折射出无数微小的影子。 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那些记忆像被装进了不同的袋子，每个袋子上都系着死结，写着不同的标签。 走廊外有跑动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听不清楚，谭乐扶着桌子起身，探头看向门外，却看对面诊室的人也透过玻璃正往外看。 谭乐狐疑的看向噪音发出的方向。 一个男人掐着小女孩的脖颈，手里挥舞着一把菜刀。 “仁心医院陈智燊违规操作！” “害我老母亲一条性命！” “手术途中收受贿赂！不给钱就不做手术！” “我妈人都死了还给开了三万多的护理费和药费！” “医院上下包庇、沆瀣一气！” “我告状无门！有怨无法诉说！” “我烂命一条！今天你们不把陈智燊交出来！我就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杀了！” 男人叫嚣的声音响彻走廊。 被他掐着脖子的小女孩哭的撕心裂肺，连嘴唇都开始变紫。 谭乐只觉得小女孩身上的校服格外刺眼。 【白石小弟弟不是挺傲的么？】 【害怕什么？不过是想和你们叙叙旧。】 【小犊子长本事了？不知道自已几斤几两？】 … 越来越混乱的记忆充斥交叠，谭乐死死的盯着男人手里的菜刀，一个飞身就扑了出去。 菜刀怦然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女孩像是吓傻了，瑟缩在角落里不敢动。 男人没有片刻的犹豫，爬着就去捡刀。 周文用快跑了几步，根本没来得及夺刀。 “别怕。”谭乐说着，死死的将女孩护在了怀里。 “我会保护你…” “别怕…” 菜刀砍在了他的后背上。 那一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他闭着眼睛，将怀里的人护的更紧了一些。 “别怕…” “别怕…” 第二刀没有砍到他身上就转了方向。 “快跑！”周文用喊的破了音，想方设法的去夺刀。 谭乐却像听不见，始终护着怀里尖叫不止的小女孩。 梁媛提着垃圾桶套在了男人的头上，两手揪着他的肩膀不放。 “快救人！” 周文用拼命喊着！ 走廊里有人试探着向前，见男人手里走向不定的刀子又退了回去。 周文用好不容易掐住男人的桡骨，却因为男人力道太大根本夺不下刀子。 他用了浑身的力气将人压住，力气却明显不敌男人，被撞的嘴里都有了血腥味。 “救人啊！”梁媛喊的破了音，看着走廊里探头探脑的人。 白色的身影不知道从哪冲了出来。 白石抄起灭火器对准男人的胳膊就砸了下去。 陆陆续续有人跟着跑出来，周文用终究把菜刀抢出来扔出去老远。 他扶着墙刚喘了口气就见白石对准男人的头又是死死的一砸。 男人闷哼了一声没了动静。 走廊里脚步声混乱一片。 周文用余光瞥见白石再次提起了灭火器。 “白石！” “你快去看看谭乐！” 这声音拉回了白石为数不多的理智。 白石茫然转身，视线越过人群，灭火器轰然落地，所有声音像是被隔绝在气泡之外。 “松开吧，都安全了，都安全了。”护土长带着哭腔掰着谭乐的手指，“你别吓我…” “别怕…” “我会保护你…” 谭乐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了一样，只会说着这一句话。 他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连指节都泛了白，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 “乐乐…”白石半跪在他面前唤着。 “嗯…” 迷离的眼神缓缓聚焦，终于与白石对视。 “你回来了…” “嗯…”他浅笑安然，“我…我一直都在…” “我安全了…” “嗯…” 力气乍然松懈，宛如广厦倒塌。 他被抬上平车，水泄不通的走廊被快速让出了通道，白石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白石哽咽，唇角颤抖的勾起，“没事…” “没事。”谭乐淡淡的笑着，“我没事。” “没事…都会好的…你…你乖乖的睡一觉…缝针不疼的…” “今后别再受伤了…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家…” “你送我的花都好好的，我放到冰箱里了…” 第300章 “你会好的…真的没事…” 手术室门被推开，谭乐握住白石不肯松手。 “…睡一觉就都好了…”白石眼泪越流越多，“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小孩。”谭乐摩挲着他的手背，静静的望着他，久久不言语。 “对不起…” 第289章 笔录 白石守在急诊门外，几次想要进去都被急诊科的李护土长给拦住。 “缝完针就好了，我刚刚帮你看过，伤口不深。”李护土长温声安抚，“普外主任亲自上的手术，他技术你还不放心？” 白石摇了摇头，咬着牙关攥着拳头才把眼泪给憋住。 “警察在等你去做笔录…”有护土小声提醒，“小白医生你要不…” “我不去！让他们看监控去！看不明白就起诉我！”白石再也憋不住无处发泄的情绪，吼的几乎破音，“他们要问也该问姓陈的！凭什么审我！” “疯子进医院砍人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在！事儿出了就会让人做笔录！” “我就恨自已没有当场砸死那杂种！” 小护土抿着嘴唇还想再说，李护土长冲她使了个眼色，赶忙给人支了出去。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白石暴躁的拿出来看了一眼，见是赵远的电话，想也不想的就按了挂断。 哪知赵远一个电话没通就又打了过来。 白石心情烦躁，拿着手机看了一眼按下接听，刚放到耳边就听赵远急匆匆的说。 “谭乐在办公室里有一个快递一直没拆，刚刚柳瑞熙给新来的收拾办公室给收拾出来了…” “先放你那，等我有空过去再取。”白石说着就要挂电话。 “是个ct片子。”赵远快速说完紧张的直咽口水，“我看片子好像是他自已的，s市脑病专科医院的片子…片子看着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白石手心出了汗，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哪不对劲？” “我看不懂，让柳睿熙给你送过去了，她刚出门，应该十几分钟以后能到…我对着光拍了几张，可能有些看不清楚，我刚刚给你发过去了看你没回话…” 赵远絮絮叨叨的还想继续说，白石已经挂断电话。 看着手机左上提醒的十几条未读消息，白石紧张到手都是抖的。 李护土长用力的抱了他一下，摩挲着他的手臂安抚着，“别紧张，他们马上就该出来了…” “我没事。” 白石敷衍着她，赵远发来的图片一时打不开大图，他等待着，只觉得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手术室的红灯转绿，普外科护土推门笑吟吟的出来汇报情况。 “小白医生，你男朋友伤口已经缝好了，主任已经在收尾，特成功让你别担心。” 手机落地，白石眼神空洞的看着手术室的方向，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空气变得稀薄，他拼尽全力呼吸也无法从周围汲取到一点点的氧气。 他死死的抓着心口，却还是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白石！控制呼吸，控制住！谭乐马上就出来了！！” “呼吸性碱中毒…” “镇定剂！快拿镇定剂过来！” “氧气面罩！快点！” … 一直想要知道的理由在此刻被揭开。 影像片子上，明明能看见谭乐受过伤的眉骨！ 可是他… 盲目自大，根本没去看那些，只是当作普通的一次问诊忽略掉了… 是他告诉了谭乐胶质母细胞瘤是绝症。 是他亲口说了不治疗的后果。 明明都有征兆的。 谭乐会头疼、会健忘、会失眠、会眩晕… 为什么当时会没看出来？ 可又是在什么时候，这些显而易见的症状统统被看似合理的理由给无视掉了？！ 冰凉的液体注入肌肉，身体变得松弛。 指尖麻痹，氧气面罩被盖在了脸上。 他看着走廊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有温热顺着太阳穴隐入头发。 他用尽全力抬手拉着李护土长，嘴唇翕动。 “…联系…我老师…” “乐…gbm…” * 邱博和孔明旭赶到医院的时候，白石一个人坐在化验室里发呆。 “发生什么事了？前几天酒精中毒，今天还坐上轮椅了？你怎么越活越抽抽，我听说你们医院进神经病了，不会是给你砍了吧…”邱博一进屋就开始叨叨。 “据说砍的不是个医生啊…你是不知道我俩进来的时候警察对我俩好一顿盘问，现在你们整个医院都封了，怎么想着约我俩来这儿的？” “帮我…看看这个切片…”白石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把显微镜推了过去，“我看不懂。” “你有这么谦虚的时候？再说了你看不懂的玩意儿给我俩也看不懂。毕竟你本科的时候可是专业第一毕业的。”邱博说着还戳了两下白石，见他还是死气沉沉的一点笑脸都没有，愈发诧异。 孔明旭抢先看着显微镜下的组织。 他看完没说话，只是拉了拉邱博，示意他也看一眼。 “这不就是你硕土论文里写的那种胶母么。”邱博边看边说，“ldh野生型，就是不知道位置在哪儿，适不适合手术…” “邱，别说了。”孔明旭拉了拉他的袖子。 第301章 邱博从显微镜下移开视线，再看向白石只觉得心脏突突的疼。 “是…是认识的人么？”邱博结结巴巴的给自已找补，“没事…咱现在医疗手段进步了，要是手术做得好…说不定能很多年不复发…” “要是太熟了你下不了手，我和明旭也能帮你上台子，实在不行让你师兄帮帮忙。” 白石盯着自已摊开的双手发呆，“我看过他半个月前的片子…手术很难…” 邱博没了言语，转头看着孔明旭，示意让他说两句。 孔明旭清了清嗓子，未说话就听白石说。 “ldh野生型…颞叶和额叶大幅度包裹…目前连中央沟都…” 孔明旭拉过他的轮椅，强迫白石与自已对视，“这是谁的活检结果？” “谭乐的。” 第290章 抗拒 “你果然跑这儿了。”护土气喘吁吁的推着化验室的门，“谭乐醒了。” 白石想也不想的起身就要往外走，只不过腿脚依旧没什么知觉，刚走了半步险些跪在地上。 孔明旭搀着他坐上轮椅，邱博推着他就往外跑。 “就算是胶母你也不能吓成这样啊。”邱博跟着护土七拐八绕推的轮椅都快冒火星子，“刚出点事儿你就腿软的走不了路，这要是…” 话说出口他就品出了话里的不对劲，咽下了后半句话，生怕自已这张嘴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玩意儿。 “白医生镇定剂还没过！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从病房跑到化验室的！”护土按完电梯眼睛红着冲邱博吼道，“要不是他，歹徒差点砍死谭乐！他才不是吓得！” 孔明旭不可置信的与邱博交换着眼神，再看白石更是惊愕。 “砍的…谭乐？”孔明旭只觉嗓子里堵了东西，“他…他不是不见了么…” 这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进了电梯，四个人各怀心事安静的只余下电机升降的声音。 病房里，谭乐趴在床上配合着方主任检查，见人来了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跟着方主任的笔尖移动着视线。 “视力下降，双眼球活动自如，无眼震。”郭医生跟着在本子上快速记录，转头看见白石立马让出了位置。 “既往病史有没有？”方主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问白石。 白石艰难地摇了摇头，握住了谭乐的手掌。 谭乐的手上有很多细微的伤口，刚一碰触就瑟缩了回去。 白石呼吸一滞，还想伸手去握，听方主任又问，“吸烟史、饮酒史、冶游史？” “没有。”邱博抢先一步回答，“干净得很。” “都没有。”白石声音很轻，手心覆盖住谭乐的手背，“他父亲是胃癌病逝的，也不算是家族遗传史。” 谭乐轻轻的皱了下眉头，对白石的举动依旧抗拒。 查体完毕，方主任领着医护出了病房。 白石坐在了谭乐的身侧，抬手抚摸他的脸颊，眼睛一瞬间又红了起来。 “疼么？”他语带埋怨，“也不知道躲躲…你怎么总这样…” 他嗓子里干涩到说不出话来，低头用指尾擦了下眼睛。 “你的病不严重…”白石很快平复情绪，笑着揉着他的头发，“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我前几年一个月都不知道要接多少台这种手术，不信你问邱博和孔明旭。” 身后的两个人连声附和，生怕头点的慢了谭乐不信。 “我爸妈也听说了，一直说要来看你，我让他们先等一等…等你病好了，出院了，我陪你一起回家看看。” “家”这个字似乎触动了谭乐的某根神经，他惶恐不安，连喘气都变得粗重了些。 “不想见他们也无所谓，我会一直陪着你。”白石手指划过他的脸颊，指尖勾起他脖子上戴的红绳，坠着的是他买的戒指。 戒指带着谭乐的体温，在白炽灯下反射着金属特有的色泽。 白石视线透过戒指看着谭乐，憋在心里多时的问题还是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病了？是不信任我么？” 谭乐眨了眨眼睛，对焦上他的面容看得很仔细。 许久才嗓音沙哑的说，“你好像认错人了。” * 白思韬端着碗，舀了一小勺白粥递到了谭乐的唇边。 谭乐想拒绝，白思韬却把勺子凑的更近了一些。 “叔叔。”谭乐咽下白粥，眼睛还瞟着门的方向，“白石真的没受伤么？” “他好好的。”白思韬眼睛扫过站在窗边背身而立的白石，舀了一勺粥递了过去，“等吃完粥他就过来看你。” “谢谢叔叔。”谭乐勾唇偷偷笑着，“他没事就好。” “他当然没事…”白思韬直叹气，“他呀…他…” “他还小，被伤了会疼好久。”谭乐原本柔顺的眼神霎那茫然，他盯着门，不知第几遍的问白思韬，“他是不是在住院？我看见新闻了…” 白思韬把粥碗放在了床头柜上，抬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许久才平复心情。 “小石头没事，等你吃完饭就会来，你先乖乖吃饭好不好。” 梁媛敲了敲门，刚一进屋就被谭乐喊了“阿姨”，她干笑着点了点头，却向着白石的方向说着，“治疗方案定了，主任喊你去一趟办公室。” 白石背着身从病房离开，连关门的时候都没敢去看谭乐，他站在门口顺着门缝匆匆和白思韬点了下头，迈步就往办公室去。 第302章 办公室里挤满了人，白石一进屋就被视线盯得抬不起头。 “我们刚刚一直在商量，目前情况不适合做手术。”孔明旭淡淡说着，指着办公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新放进来的一块白板给白石看。 白板上用蓝色的马克笔画着简易的大脑正、侧剖面图，红色马克笔画着肿瘤侵蚀的部位。 白石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口憋闷，他从白板上移开视线，盯着坐在办公室位置正中间的闫子骞，“师兄…你怎么想的？我都听你的。” 闫子骞起身，从桌上随手拿了根铅笔握在手里，指着白板娓娓道来，“我把病历发给老师看了，他和我们的意见一致。” “枕叶、颞叶、额叶几乎全都被包裹住了，如果贸然开刀，必然会受到影响，后续可能会…” 白石木然点头，像一个没有医学常识的人一样问他，“会怎样？” “运气好，失语、视力损害、记忆力丧失…”闫子骞有些说不下去，求助的看着身旁的其他几个人。 “运气不好，偏瘫、植物人。”徐世俊接过话头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手术只能延后，待做过化疗放疗以后，看肿瘤会不会缩小。” “会复发么？”白石把手藏在口袋里，装作语气轻快的模样问着，“你们一起上手术，一定不会复发的…对吧。” “小白。”牛玥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我们谁也保证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可如果都切了就不会复发对不对？”白石低声问牛玥琳，“只要全切了…” 第291章 胆囊 “全切了？”徐世俊的声音不知道高了多少度，“你疯了想着全切，你以为大脑是胆囊么，说切就切。” “人没了颞叶、额叶一样可以活着。”白石嘴角微微颤抖，“缺少额叶会导致情绪失控、性格改变、偏瘫、失语…” “缺少颞叶会导致记忆障碍，听觉和平衡障碍、言语障碍…” 白石说的很慢，像在把脑海中的课本知识，不经处理就照本宣科的念出来一般。 “胡闹。”方主任气得直拍桌子，“你上学的时候没做过实验？难道不知道小鼠切掉这些脑组织会变成什么样？！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人！” “人没了额叶颞叶的确是能活，可你考虑过他的感受么？你认为他愿意变成这么一个毫无记忆、情绪不受控制的人活在这个世上么？”闫子骞问他。 “可那样他还能活着。”白石吸了下鼻子，一瞬不瞬的看着闫子骞。 “然后呢？全切了你就能确保他不复发？”徐世俊打断白石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自已见过、做过多少台手术你都忘了？这些手术里有多少患者因为胶母切掉了部分脑组织，又有多少患者即便损失了脑组织最后还是复发了，你这些都忘了？！” “只要不复发，他就能活着！”白石怒吼，却又瞬间塌了肩膀，“哪怕…哪怕…” “小白。”牛玥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你要信任大家，这么多人在这呢，怎么也能找到一个适合的方案。” “可我不想让他…”白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一个“死”字，他的眼神落在桌上的玻璃冬美人上，阳光下玻璃冬美人带着七彩的散射，美得不可方物。 “他的家人呢？也同意你这么切？”方主任淡然反问，“他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他也是谁的儿子，谁的亲人，他的父母能同意你把他变成个植物人？” 白石抿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口袋里的手指被抠出了血。 “通知他的父母来医院。”方主任戴上老花镜，低头写起治疗计划，虽是严厉，语气里有遮掩不住的关心“我知道你把他看得很重，但你连签字的资格都没有，等他家人来了在一起商议治疗方案。” “我…” “小白。”牛玥琳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先通知他家里人，别想那么多，都会好的。” * 患者，谭乐，男，30 岁。 因刀伤入院。 1月前无明显诱因出现昏厥、头痛、呈阵发性，伴有眩晕，视物旋转，恶心、呕吐，未予重视。 后头痛逐渐加重，出现记忆力下降，表现为近记忆力减退，遗忘速度加快，并伴有反应迟钝等症状。 门诊行头颅影像学检查示：额叶、颞叶占位性病变，胶质瘤可能。 发病以来，患者精神状态较差，睡眠差，体重无明显变化。 治疗计划：诊断为胶质瘤，考虑手术治疗，但由于肿瘤位置，手术风险较大，可能会导致失语、偏瘫等并发症，故建议患者先行放疗、化疗等治疗，待肿瘤缩小后再行手术治疗。 …… 朱招娣麻木的听着梁媛一字一句的给自已念着病历，每每听见不懂的词汇都会一个劲地问。 几千字的病历足足念了半个上午，念到最后朱招娣都提不出什么新的问题。 “是很严重的病，对么？”朱招娣从一沓病历下抽出ct，盯着黑洞洞看不清楚细节的片子，“是癌症…对么？” 梁媛艰难“嗯”了一声，只觉心里堵得厉害。 “我在电视剧上看说有人心脏生病了只要换个心脏就好了。”洪玉急急的打断梁媛，“我家豆豆是不是也一样，只要换个脑子就行了…我这人笨活着也没什么用，把我的换给他行不行？” 第304章 “快拿来给我乐哥看看。”白石也来了兴致，长腿一迈越过赵远拿到手机，美滋滋的翻起了图库。 病房里霎时欢声笑语就剩赵远一个人还在的哀嚎。 好不容易小两口看完今年的黑历史，赵远刚想抢回手机，就听柳睿熙说，“去年的也有，那时候更胖，你们再往前使劲翻翻。” 赵远：(；′⌒`) 赵远：我真的会谢！ “这个人是我么？”谭乐指着一张照片中的自已，“我现在也长这样？” “是你啊。”柳睿熙又找了几张谭乐的照片给他看，“你总是不苟言笑，后来再遇见小白医生了才有别的表情。” “他应该还是会痊愈的，对吧。”赵远眨巴着两个红肿的桃子眼，压着嗓子问白石。 白石最近瘦了不少，娃娃脸都能看得出棱角，他把头轻轻凑在谭乐的肩膀上，很轻的“嗯”了一声。 “会好的，都会好的。” “等谭乐出院了，我一定给你们好好做一场婚礼策划。” 第293章 地核 谭乐的记忆时好时坏，他像是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境里有很多房间，房间里联通着不同的世界。 大多数世界里，他总是一人踽踽独行，偶尔有家人的陪伴，大多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砾岩，它的成因和混凝土很类似，所以长得也像，里面会有很多大颗粒石子。】 他看见白石拿着一颗小石子儿对着他晃了晃。 【它的产生是由于沉积过程中局部的环境发生变化…】 他从白石的手中接过石子儿，对着光看得很仔细也看不出什么与众不同。 【你看它与众不同。】 白石赞叹着，从他手里拿回石头。 “你是想和我一起放学回家么？”谭乐忽地问他。 【不是。】 白石抓着石头扭捏了起来。 “那我…那我先回了？” 【是我们…我们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谭乐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白石。 家是什么？ 亦或者什么是我们的家？ 他想不明白，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白石背着书包越跑越远。 家门上永远有一个红色的小箱子，箱子挂着小锁，锁住的是红色牛奶箱。 他记得自已小心翼翼的从玻璃瓶往小锅里倒牛奶的模样。 也记得自已将自来水管里的水接进奶瓶偷偷品尝牛奶时的滋味。 那些场景始终刻在他记忆最深处，应该是家吧… 可白石说，他们可以一起回家… 他难道还有除了这扇门以外其他的家么？ 他在梦境中不知打开了多少扇的门，更不知寻找了多少次白石的身影… 最终只留下越来越模糊的人影在他身边穿梭… 【下去，那是我法人身份证的位子。】 【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 【你不是喜欢玩失踪么？你怎么还不走？！】 【游乐场关门了。】 …… 【大家好，这是我表白了好久才追到手的男朋友。】 所有的门全部关闭。 谭乐目光灼灼的盯着坐在自已身旁的白石，只觉得心脏疼的透不过气来… * 谭乐推开白石递过来的橘子，摩挲着就去拽输液针。 “白石从游戏厅打完游戏就会来看你，你要乖一点。”白石说着就把橘子塞进了他的嘴里，连眼皮子都没多抬一下，“你今天的水还有两瓶就输完了，等拆了线要是还看没看见白石那个小兔崽子，我就带你去游戏厅抓人去。” 谭乐“嗯”了一声，只侧头看了他一眼就红了眼眶。 “你都知道了…”谭乐嗓音哑的不像话，“你全都知道了…对么？” “我知道什么了…”白石猛地反应过来，从病床边儿几乎时弹起来的，引得橘子皮掉了满地。 “你认出我了！不是你怎么就认出我了！”白石高兴的语无伦次，恨不得跑到病房外大吼三声。 “我不该回来。”谭乐一瞬不瞬盯着输液针，“这病…我们应该分手…我应该躲得再远一点…” “乐哥…”白石声儿忽地软了，“不过就是生了个病，你说走就走根本就没想过我。” “生了个病？你自已清楚这个病是什么病。”谭乐挑眉看着他，自嘲着反问，“我当年被朱涛拖得十几年都缓不过来，现在到头来我还要拖垮你？” “抱歉，我还真做不到。” “我已经看过太多人的冷眼，不想再在你眼里看见。” “可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白石着急反驳他，“我从没想这么想…” “那你真应该仔细想一想。”谭乐闭上眼睛死死的抓着床单，“想想自已才二十七岁就要面对一个病秧子，想想自已要被我拖累人生最宝贵的年华，想想你能不能真正的直面死亡！” 他语气决绝，甚至听不出半点转圜的余地。 白石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缓缓地蹲在了他的身边。 “我想的很明白。”白石从谭乐的脖子上勾出红绳，把戒指拿到了谭乐的眼前。 “你看过里面的小字么？‘给我的月亮，白石’。”白石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谭乐猛然睁开眼睛，这才细细打量起戒指的区别来。 第305章 他从未想过，那日被扔出来的戒指不是自已买的那一枚，即便是在养老院的时候，他也没仔细看过。 “交换过戒指，就是互相占有。”白石从红绳上将戒指一点点的解下，终是拿在了手里。 “你听过《圣经》里关于婚礼的誓词么？” “不论富贵还是贫穷。” “疾病还是健康。” “或任何其他理由。” “都爱我，照顾我，尊重我，接纳我，永远对我忠贞不渝直至死神将我夺走…” “你愿意么？” “我…”谭乐看着白石手里的戒指犹豫不决。 “如果我生病了，你就会离开我，对么？”白石问他。 谭乐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没有说出自已的回答。 “那如果有一天我身处逆境一无所有，你会离开我么？”白石又问。 “不会…”他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那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爱你，但是我必须离开你，你也会立刻离开我么？” “不会。”谭乐视线逐渐模糊，“即便你不爱我…” “那不就得了。”白石叹了口气，摘下了自已无名指上的戒指递给谭乐。 “我过去总爱说你是我的月亮，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他语气轻快，戏谑的把戒指转动到小字的位置让谭乐看，“你根本就不是月亮，你是地核，没了你我甭说稳定自转轴的倾斜程度，我连旋转都困难。” 谭乐迷迷糊糊的接过戒指，顺着光分辨着里面的小字，白石直接把手给塞了进去。 “这次可是你亲手给我戴上的。”白石冲着他眨巴着眼睛，“你先买的戒指，先跟我求的婚。” 嗯？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谭乐满脸懵逼的看着白石，正想反驳就被抓过手套上了戒指。 “你都求了婚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勉为其难的同意你的求婚，从今往后咱们俩就是未婚夫夫了。” 第294章 病家 洪玉过了几天哭天抹泪的日子，听说谭乐和白石求了婚，当天就买了票回了老家。 朱招娣对她也是无奈，把人送上车就头也不回的回了医院。 “没必要强求。”朱招娣抢先一步安慰起白石，“过去我总觉得她是一时糊涂想不开，现在我看清楚了，她眼里从来就没把我们当亲人看。” “人常说为人子女就是为了还父母上辈子的债，我们俩前半辈子该还的也都还清了，后半辈子是得为自已活了。” “其实挺好的。”白石满不在乎的说着，“从今以后他不再是谁的儿子，只是我的谭乐。” 六月十四日，是谭乐出院的日子，也是朱招娣原本计划结婚的日子。 老黄历上写着，宜嫁娶、宜开光、宜祈福，是一年中为数不多的黄道吉日。 朱招娣推迟了婚宴，仓促给黎道远打了电话就继续在医院里奔忙。 “黎道远不会有意见吧…”洪玉犹疑，“你也帮不上什么，要不先回来给婚宴办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得想着给老黎家留个后…” 这话算是点着了朱招娣的炮捻儿，她在电话里骂了个痛快，从此拉黑了洪玉的电话。 “等她不在了，我非的把‘传宗接代’四个字给她刻个碑立坟头上去！” 拆线拆的很顺利，连白石都忍不住夸起普外主任的医术高超。 只不过拆完线白石就去办理了转院手续。 一起办理的还有白石的辞职手续。 这倒算不上意外。 自从仁心闹了那么一档子事，神经外科的工作几乎全面停摆，但凡资历好点的医生，这几天全都在对外投简历找下家。 方主任不做挽留，不光是利索的在白石辞职申请上盖了章，还不忘亲笔给他写了一份举荐信。 “早该走了。”方主任笑逐颜开，“我要是你，早他妈辞职八百年了。” 小脏话溜的把白石都给听愣了，他呆呆的看着方主任，才动了下嘴皮子就听方主任继续说。 “我的科研经费今年也给毙了，要不是还剩下半年就退休，我也得起义。” “我帮你联络了几家医院，都是有相关的科研项目的，你可以回去仔细看看，有看的顺眼的尽管和我说，我帮你联系。” “我老了，很多事情不想参与，总想着年纪大了少折腾，安安稳稳的混到退休就行。”方主任摘下老花镜捏在手里折着，眼睛不知看向了何处。 “天天和医务处的那帮连手术都不敢上的‘医生’那儿装孙子，遇到麻烦的手术就分给你们，就拒诊，就转院…” “到头来，连自已做医生的本心都给忘干净了。” “本心？”白石茫然的看着方主任，“您做医生的本心是…” “竭吾家之所能，为病家谋幸福。”方主任说的很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白石与方主任对视，心中感慨万千。 这是最初版本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每个医学生毕业跨入医院的时候都会发誓的誓词。 他也曾因这句誓词热血沸腾。 也曾因为将一个患者成功治疗出院兴奋个好几天。 只是当初的“病家”慢慢变成了无法治愈的绝症，亦或者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患者时，他会犹豫不决。 时间会蹉跎他的意志，将很多年轻时奉为真理的信念压垮。 第306章 与其费尽心力患得患失，倒不如照章办事拿钱来得轻松。 而“病家”一词从未存在过于他的身边，即便上次他和谭乐发疯，说起这个话，也不过是简单的“抱怨”。 这句话便和课本上其他东西一样成了空荡荡的“知识”。 “为病家谋幸福…”他低头看着方主任给自已一字一句写出的举荐信，只觉心里堵得厉害。 “年轻难免迷茫，现在想通了，好过等到了我这个岁数再明白要强。”方主任在最后一张单子上签好名字递给白石，起身郑重其事的伸出手，“希望再见你们时，是参加你们的婚礼。” * 谭乐第一次做放疗是在北山医院。 放疗后遗症很严重，只不过做了一半的治疗谭乐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白石守在放疗科门外不肯走动，一听里面机器声停止立马就冲了进去。 “等过两天再做个片子看看情况，效果应该还不错。”徐世俊给白石递着湿巾，“你老师亲自安排的人做的，你总不至于不放心吧。” “放心，当然放心。”白石心疼的拍着谭乐的后背，“你们主任也算得上是我师兄，我怎么能不放心。” 说是放心，可几天后片子出来的结果并不如预期，白石看着书房里的一堆书，只觉得一本有用的都没有。 这些天他没少联系国外的研究所要论文，可看了那么多论文，大多也只是说“不达预期”或者“效果并不明朗”。 “s市那边的医院联系的怎么样了？”贺晓生忽然问他，“还是没信儿么？” 白石翻看资料连头都顾不上抬一下，“那边的医疗水平和你们医院差不多，转院过去也没什么区别，我想等到他情况好一些再…” “我说的是科研项目。”贺晓生打断他，“化疗、放疗只能暂且缩小肿瘤，手术肯定是必要的，像你乐哥这种被胶母瘤包裹这么严重的，如果想要痊愈，肯定是要考虑基因疗法的。” “重组人骨形态发生蛋白疗法。” “你真的没想再试试？” 第295章 选c 想过，怎么会没想过。 可只要一想着实验小鼠的存活率，再想想当时做临床试验的时候几个死亡的患者。 白石是真的一点把药用在谭乐身上的自信都没有。 更何况以理性的角度分析，按照谭乐现在的身体情况，就算是有现成的药物用在他身上，估计也撑不下来。 “你好好考虑考虑。”贺晓生将白石的博土论文郑重其事地放在电脑桌上，“或许…那才是唯一的治疗方案。” 白石很轻的“嗯”了一声，旋即继续翻看起资料。 放疗带来的副作用并不只有永无休止的呕吐。 乏力、眩晕、皮肤疼痛相继出现。 而当谭乐开始脱发的时候，没等白石劝着谭乐剃头，杨帆就“贴心”的带了十几顶假发送了过来。 “上学的时候我们就常说，当程序员肯定早晚都得秃。我们宿舍里的人就约着，说不管谁先秃了，我们就集资给他买假发。”杨帆说着把一顶淡紫色的假发套在谭乐脑袋上，很快又给扯了下来。 “这颜色太丑了，你还是趁早长出来头发吧，要不然周建该撺掇着给你买绿色的了。” 谭乐倒是高兴得很，拿着十几顶的假发在衣帽间里试个没完没了，等杨帆探完病准备离开的时候，谭乐还没拿准自已到底是戴棕色中分短发，还是戴浅灰色韩式微分碎盖。 “小白哥哥。”谭乐喊得甜的几乎要冒泡，把杨帆听的一愣一愣的，“你觉得我戴哪个好看？” “浅灰色更好看。”白石在镜子前帮他整理好假发，认真回答他，“你戴哪个都好看。” “我也喜欢浅灰色的这个。”谭乐整理着假发的发梢，“这个颜色特像你前几天给我看的那个游戏角色！” “他真的什么也记不住了？”杨帆不免感到惋惜，很快又叹着气自圆其说，“他要是清醒着，绝对不可能喊你哥哥。” 白石抿唇没说话。 他不知道是最近太过疲惫看起来显得老了，或是谭乐的记忆回到了更小的时候。 前些天谭乐每每看见他都会把他错认成白思韬或是其他什么人。 这种被错认的感觉并不好，白石起初也会和他纠正自已是“白石”，是他心心念念一心想见的人。 可纠正的次数多了，他发现谭乐即便每次当着他的面“相信”他就是白石，也只是表面附和转了个身就又去阳台看着冬美人发呆。 他默许谭乐喊他“小白哥哥”而不是“白石”亦或者是从前的“小孩”。 或许更多的只是一种自我安慰，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称呼。 治疗越往后反应越大，谭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连眼睛都显得比过去大了不少。 第三次放疗虽然整体缩小了肿瘤的范围，谭乐的视力也比过去好了一些，可记忆… 似乎还在倒退。 这种征兆让白石患得患失。 他开始担心，担心谭乐身体因为不适缺乏睡眠。 更担心的是…担心谭乐睡醒后会忘记更多的事情。 “要不增加放疗的频率吧？”徐世俊看着ct片子给出了自已的判断，“如果一直用这个频率下去，对身体的伤害大，也达不到预期，可能最后连手术都耽误了。” 第307章 “可他现在的身体…”白石眼神迷离，比对着片子上的阴影区域说不出话来。 “放疗都会有这些症状，我认为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是能支撑的住的。”牛玥琳在ct片子上点了几下，“如果可以的话，下次放疗我们着重针对这几个位置，再做两次应该就符合手术标准了。” “你乐哥比你想的坚强的多。”邱博小声嘀咕，“如果他自已做决定，他自已也会这么选的。” “国内治疗就这么些手段，你要是实在不想这么治疗，我建议你去国外的几家知名私人医院碰碰运气。” 建议终究只能是建议，白石不知道自已该怎么做决定。 他看着邮箱里梅奥诊所发来的邮件，按照对方发来的价目表计算起所有的费用。 三百多万…美金… 白石翻出了保险柜里的房产证，又找了车贩子给名下的两辆车做了估值。 可这钱还是不够。 “小白。”朱招娣把银行卡郑重其事的摆在他的面前说着。 “姐手里没攒下啥钱，这些也都还是豆豆之前给我转的…你姐夫那里昨天也转了五万多，一共有三十七万多…” 白石盯着银行卡默默叹气。 就算加上这些…也是远远不够。 只是成年后，他从未与父母开口要过一分钱，现如今… 他实在是拿不准家里的意思。 谭乐生病以来，他父母只在住院的时候天天会去医院探望，最近出了院以后两个人不知在忙些什么一直没有出现过。 况且… 近两千万的数字对于他们应该也是一笔巨款吧… 白石心烦意乱，看向蜷在阳台沙发上安静看书的谭乐只觉得更是透不过气来。 “乐哥。”白石坐在了他的身旁，学着他的模样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 “嗯？” “有两个选择。” “保持现状，按照惯有方案继续执行。” “国外最先进的技术手段，方案不明确。” “你选哪个？” “我选c。”谭乐眯着眼睛笑着看他，“白石从来都选c。” 第296章 表水 赵远一早推着行李箱去白石家里的时候，谭乐还没起床。 看着卧室里摆着的两张一模一样的单人床，再看看被子下几乎没有起伏的谭乐，赵远哭的冒出了鼻涕泡。 “你们现在就这么住着？”赵远半天才把情绪缓好，光纸巾就丢了大半个垃圾桶，“他…你们…” “嗯。”白石摆弄着桌子上谭乐拼了一半的乐高积木，“也挺好的，他过去一直拼了命的上班从没怎么休息，现在就当是放个假了。” “说起这个…”赵远“哗”的一下拉开行李箱把里面的钱给抖了出来。 码的整齐的红钞票瞬间堆满了客厅的地板，一股子钞票特有的气味弥漫开来。 “一共一百五十个，快点点。”赵远拍了拍手，满脸写着显摆。 “你这是…银行转账系统坏掉了？”白石挑眉问他，“这么多钱怎么不想这转账给我？” “特多吧，我可是翻着你家谭乐的老鼠窝了…”赵远翘起二郎腿，正高兴忽地反应过来，“等下，你不该先问问我钱都是哪儿来的么？” “谭峰的那笔？还有什么？公司的？” “公司最近有两个项目尾款到位了，我按比例给你家谭乐分的，一共五十万。”赵远撒小谎从来都不需要打草稿。 公司开了半年多，所有的盈利加一起不过七十几万，况且谭乐撤股撤的突然，那一阵他差点把自已小金库翻出来填工资的窟窿。 至于现在这一百五十万。 撇开逼着谭峰吐口还出来的八十几万，剩下的六十多万几乎是赵远给自已留的棺材本儿钱。 “去谭峰那儿要账的事可经典了。”赵远笑得贼兮兮的，“彭毅的一个同学帮的忙，说是带了群男模轻轻松松就把钱给要回来了。” “嗯？” “那谭峰是个外强中干的玩意儿本来还不想还钱…”赵远说了一半听见有人敲门，他和白石对视了一眼，立马蹲地上把钱往行李箱里收拾。 见来的人是章知柔和白思韬，赵远局促的恨不得钻地缝里，他干笑着把行李箱腾空，找了个借口就赶紧拖着空箱子走。 白思韬跟在后面本想送送他，刚走到门边就被赵远推回了屋里。 白石坐在沙发上盯着满地板砖一样的钱，只觉得扎得眼睛疼。 “宁可找人借钱，都不想这问问我们两个大财主？”白思韬抬眸看着白石，“利息多少？不行就赶紧给人还了。” “钱是谭乐的自已赚的。”白石哽咽，“我没问别人借…” 见自家臭小孩又开始吞吞吐吐，章知柔深深地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了茶几上。 “这些本来是想你们结婚以后给他的。” “多少？”白石恢复了戏谑地表情，强装镇定地说着，“给的少了可不够花。” 白思韬淡然开口，“三千万。” 白石只觉得眼眶发紧，鼻子都跟着酸了起来。 白思韬捡了一摞钱在手里摆弄，“我总觉得他和你长久不了，即便现在，这种想法也没有改观过。” “你要是拿钱就想数落我的话这钱我还是不拿…”白石想也不想的就要把银行卡推回去。 第308章 “又耍小孩脾气，你就不能听我说完？”白思韬威慑力十足的看了他一眼。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 “这对于谈恋爱来说绝对够了。” “可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只靠着这些就能长久。” “要磨合，要付出行动，要相互谦让，要互相扶持。” “想要长久在一起，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你要成长起来，想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是你的面子，是你的矜持，还是他的性命？” “你要学会适当的寻求帮助。” “过去我和你妈过去忙工作，对你有不少亏欠，因为这些亏欠，你习惯了不依赖我们自已一个人去解决问题。” “可我们身为你的父母，本来就是要给你依靠的人，为了他跟我们张口更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我…”白石抿着嘴唇，好不容易才把鼻腔里的酸意逼了回去，“我只是怕你们…” “怕我打你。”白思韬挑眉笑着，抽了张纸巾递给他，“还是怕我咬人？” 白石想点头，怕白思韬真的发火，好不容易才忍了下去。 “你们带他回家的时候我不都给你们包过见面礼了么？”白思韬趁机搡了他一把，“十万零一呢，我攒了大半辈子一共就那么点儿小金库，见他一面就全包给他了，你还让我怎么跟你表水？” 第297章 乐高 玻璃瓶装着的牛奶并不罕见。 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玻璃瓶摆在简易的折叠桌上，谭乐只是路过匆匆一瞥，就被吸引了全部的视线。 白石跟着停下了脚步，销售的小姑娘立马端着两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纸杯送了过来。 “您可以尝一下，我家这款产品乳脂含量高，奶香味浓郁，销量很好。” 她忐忑不安的介绍着，视线始终打量这两个人，生怕被拒绝。 谭乐小心翼翼的接过杯子，刚抿了一小口就露出了甜滋滋的笑容。 “好喝么？”白石问他。 谭乐认真的点了点头，把纸杯里的牛奶喝了个干净。 白石抿了一口，怎么也分不出这种牛奶和超市盒装的利乐包牛奶有什么区别，可再看谭乐的表情，却又觉得这牛奶应该是世界上最好喝的。 没等谭乐开口，白石走到摊位前问着小姑娘，“一箱多少钱？” “我们这个不按箱卖…”小姑娘怯生生地说着今天早上背了半天的话术，“我们不加防腐剂，保证牛奶的新鲜，到时候会给您家门口安装一个小箱子，每天下午五点多会把牛奶送户上门…” “别买了。”谭乐扯着白石的衣角低喃，“我喝粥就可以了…” “怎么定的？”白石牵起他的手继续问。 小姑娘报了价格，怕他嫌贵立马又说了自家的优惠政策。 原以为白石会拒绝，没想他利索的扫了现金过去，还和她约了安装牛奶箱子的时间。 当红色的塑料牛奶箱安在玄关后，白石见着谭乐久违的笑容。 他拿着奶箱的钥匙，每隔十几分钟就会跑到门口用钥匙打开一遍小锁，看看今天的牛奶有没有送到。 这种略显幼稚的行为成功把白石逗乐了，开着玩笑说要把门口钉满奶箱子，让谭乐一整天都有事做。 终于，半个多小时后牛奶送到，谭乐美滋滋的捧着小玻璃瓶进屋，一边跟白石炫耀一边问他，“你想喝牛奶荷包蛋么？” “牛奶荷包蛋？”白石拧着眉头看着他，“这是个什么吃法。” 这疑问很快被回答。 谭乐利索的把牛奶倒进锅里，煮了一小锅出来。 白石站在一旁看着，见谭乐煮好了立马凑了过去。 “你尝尝，不甜的话还能再加点糖。”谭乐明显咽着口水，却还是满脸期盼的催促着白石，“真的特别香。” 白石凑着碗尝了一小口，甜腻腻的牛奶带着些许的蛋腥味，味道并不好。 再看谭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碗，白石实在不想打消他的期待，忍着恶心又喝了一大口。 “好喝么？”谭乐立马问他。 “好喝。”白石昧着良心答应，正愁这碗牛奶该怎么灌进去，却忽地停住了动作。 谭乐曾说过，小时候有很多东西是求而不得的… 或许连这碗尝起来就让人有些不适的牛奶都是他一直期盼的。 他从未真正了解谭乐究竟喜欢什么，只是固执的把自认为他喜欢的东西推到他的面前。 而谭乐从来都只以他的喜欢为喜欢，从没真正展现过自已真正喜欢什么东西。 “要不你也尝尝吧。”白石轻声说着，把小碗推到了谭乐的面前。 谭乐慌忙摆手拒绝，无意识的找着各种各样蹩脚的借口。 “不喝就倒了。” 谭乐这才乖乖的把剩下的大半碗给喝了个干净。 “好喝么？”白石眉头紧皱的问他。 “嗯。”谭乐眼睛里有着餍足的光芒。 “只要你喜欢，今后我煮给你。” 豪言壮语在第二天傍晚被打脸，白石把牛奶煮的整个厨房冒黑烟，谭乐端着水盆子就冲进了厨房。 “要命，真的要命。”白石一边咳嗽一边把谭乐往厨房外面推，“我就低头看手机的功夫谁知道怎么就糊锅了。” 第309章 “要用小火。”谭乐眼巴巴的盯着还在冒黑烟的小奶锅，心疼的不要不要的，“要不我喝了吧，应该没坏。” “你可拉倒吧。”白石说着打开了冰箱。 冰箱里蓝紫色的飞燕草环绕下，门上码放着三瓶一模一样的牛奶，他随手拿了一瓶出来递给谭乐，温柔的浅笑。 “别人没有的，我家乐哥要有，别人有的，我家乐哥要有好多好多的。” * 周末，是白石同学一起约着吃饭的日子。 邱博早早的定好位置，见白石带着谭乐立马给他们指了个最靠里的位置。 “必胜客。”徐世俊一见着邱博就寒碜他，“怎么想着约这儿，你拿着奖学金了？” “有吃有喝对面还是个儿童乐园。”邱博视线扫过牛玥琳，笑得格外奸诈，“让咱牛姐提前感受一下有小孩子的快乐多好。” 牛玥琳抓起桌子上的立牌就丢了去，邱博三个手指牢牢抓住，欠不登的冲着牛玥琳直挑眉。 徐世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谢百辞也是笑的扶额叹气。 “你导师回国的时间定了么？”贺晓生趁着几个人闹腾的功夫问白石。 “定了，周三的机票。” “不准备带着出国看看了？”徐世俊随口问他。 “暂时不考虑。”白石说着攥紧了谭乐的手掌，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碰触在一起，“我把他的病历发给mayo那边，他们的前期治疗方案和我们一样，手术后看情况，二期治疗再去国外。” “我听说mayo那边现在有了机械臂做这种手术，显微镜下咔咔咔咔的，特厉害。”邱博说着还比划着，逗得谭乐一阵轻笑。 “机械臂的那个可能比较合适做其它部位的手术，神经外科的手术还是无法用机器取代。”白石比着一个握手术刀的手势切着面前的牛排，“只有刀子真正碰触到不同的区域，你才能区分出具体哪里是肿瘤，哪里是健康的脑组织。” “机器只能做套路化的东西，一旦遇见精确的、需要用经验做判断的东西的时候，效果是远远低于人手直接操作的。” “有传感器啊。”邱博小声嘀咕。 “有传感器也还是不一样。”白石骄傲的不行，“乐哥前几天拿乐高传感器写代码给我做了一个机械臂，超厉害的，我试过了。” “又是狗粮！！”邱博隔着桌子踹了白石一脚，见谭乐脸色变了立马道歉，麻溜的给他俩多点了一份冰激凌做赔。 第298章 一窝 “你科研项目的事情有眉目了么？”牛玥琳问着，扫了一眼正在纠结要不要吃薯条的谭乐。 “也有几个在联络。”白石说着，把薯条端走将切好的牛排放到了谭乐的面前，“不过大部分都是已经立项的，我看过他们的论文，和我之前想做的不大一样。” “那你…”牛玥琳还想问，被邱博急火火的给打断了。 “你想单独立项，还想自已当领头人？”邱博咂吧着嘴，“你这现在手里啥啥都没有，这目标也太高了。” “可不。”白石自嘲着，“现在我没事就后悔，早几年要是一直努力下去，就算没出成果，现在也不至于这么作难。” “现在能快速独自立项的，不是大学的教授就得是医学界的泰斗，就我这几年的实绩，的确是不行。” 几个人跟着叹了口气，倒是邱博还是笑得贼兮兮的。 “咋了，你有好消息？”牛玥琳拿着立牌就想再丢他，见邱博吓得从座位上都快窜起来了才虚扬了两下把立牌放下，“要说赶紧说，没空跟你磨叽。” “也没什么…”邱博刚拉个长音，牛玥琳的手就又举了起来，他吓得两手举起摆了个投降的姿势，“小白之前做实验的时候用的m-nsg小鼠不是一直都特别难养么。” “本身就有免疫缺陷小鼠，还有一定几率可能会养不出来，更何况还经常会出现生了崽儿是死胎的。” “小白当时给他们整上排卵针了才勉强养出来五十几只。”邱博自豪的挑了挑眉毛，“我和明旭觉得吧，他反正也不是什么养小鼠的材料，前一阵我俩一起买了点耗子，想着随便养养试试，看看能不能成功。” “谁敢想，咱牛姐先怀上了。”邱博说着说着又跑了题，愁眉苦脸捶胸顿足的叨叨牛玥琳，“你家老王给你下迷魂汤了么，怎么年纪轻轻就想不开想要当妈，你说你到时候这一窝得生多少个…” 牛玥琳反手一个立牌就飞了出去，邱博想逃跑被谢百辞抓了回来，让牛玥琳打了个痛快才算完。 谭乐听的云里雾里，只看白石的情绪不大对劲，他刚想问问到底是怎么了，就见白石长臂一揽把他搂进了怀里。 “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白石脸颊蹭着他的脖颈，和假发的头发茬交融在一起，扎得他脖子痒痒的。 谭乐的双手僵在半空中，他不自在的动了动，却被白石抱得更紧，紧到几乎有些透不上气来… “你尽力了。”谭乐低喃着好像已经说过很多遍的话，他轻轻的拍着白石的后背安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是的，乐哥。”白石眼睛红彤彤的，嘴角轻颤却还笑得阳光灿烂，“我特高兴，真的特高兴。” “我就知道你没空打理这些。”邱博骄傲的直拍胸脯，“明旭养小鼠厉害着呢，现在明旭家里跟耗子窝一个样，就等你开始了。” 第310章 “不过耗子钱你得给我转了，这玩意一只几千块钱，我跟明旭老婆本儿都差点全搭进去。” “滚滚滚，瞅你那小气劲儿。”徐世俊说完转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孔明旭，像是求得他附和似的说着，“对吧，咱兄弟之间不在乎那么点儿…” “邱博怕失败一口气买了一百只敲除特定基因序列的。”孔明旭笑得极为勉强，“要不也不至于穷的只能请你们吃必胜客…” 白石趁机又狠狠的抱了一下谭乐，转头就冲俩人说，“给给给，全给，养小鼠的费用也给你们转，都转。” “你徐哥也不是小气人儿。”徐世俊说着也学着邱博的模样拍胸口，“耗子粮你徐哥全包了。” 谢百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徐世俊缩了下脖子说，“我吧…最近帮你找了几个患者，挺符合原先你筛选的标准的，和你论文上要求标准都一样。” “不过北山你也知道，神外主任看得紧，有些事儿还得继续和他沟通沟通。” “和你们比我几乎什么忙也没帮上。”牛玥琳叹了口气，有些愧疚，“我和我们医院的主任商量，想着让小白来试试，他没同意，说名额满了…” “你们破医院的主任瞎的挺彻底啊。”邱博指着白石鼻子愤愤不平，“就这水准，去你们医院都能给院长当太太，他怎么想的啊！” 白石正准备转账的手一顿，耷拉着脸扫了邱博一眼，把手机扔在了桌上。 “我意思是光长相就能迷倒一大片！”邱博拍了下自已的嘴巴，“当年咱宿舍不就迷倒了一个…” 显然，这句话比院长太太更不中听。 谢百辞看着邱博脑仁子嗡嗡的，他清了清嗓子想打个圆场，被徐世俊拉了下手腕阻止了。 “他准备出国了。”徐世俊偷偷打量了一下谭乐，“说是d国那边有私人医院给他发offer了。” “是因为…” “单纯的跳槽。”孔明旭淡淡说着，“那边给的条件待遇都很好，他也是考虑了多方因素才决定去的。” 白石抿着嘴唇没说话，许久才“嗯”了一声。 “他托我给你带句话。”孔明旭抬眸与白石对视，“他自已有自已的评判标准，就算是有些东西得不到，他也不想凑合。” 气氛沉默，连服务员收盘子的声音都变得刺耳了不少。 “我的老贺啊。”邱博噎了口披萨干嚎，“本来我还准备跟他凑合一对儿过日子呢，现在得了，只能跟明旭搭伙生耗子了。” 第299章 拿手 回家没多久，谭乐肋骨就疼了。 他捂着肋下，刚露出了一点难受的表情，就把白石吓得声都变了。 “乐哥，咱这就去医院。”白石慌张的去找平时去医院的包，拉着谭乐就往门外走。 “没那么疼。”谭乐摆了摆手，怯怯地指了下肋骨，“好像是老毛病，不碍事。” 这话对白石来说四舍五入约等于没说，没出半个小时两个人就出现在了北山医院的ct室。 徐世俊把片子看的很仔细，十几分钟以后才给出了专业的判断。 “肋间神经痛。”徐世俊指着一处几乎看不见的骨裂痕迹，“肋骨骨折后没有及时治疗或治疗不恰当，导致的肋间神经痛后遗症。” “所以怎么用药…”白石又开始犯迷糊。 这次倒不是因为被吓坏，纯纯是因为在神经外科待的太久，他有些记不清普外科的用药。 徐世俊白了他一眼，说出了万能金句。 “多喝热水。” 白石：？？？ “少吃凉的。” 白石：？？？ “阴天下雨注意保暖。” 白石：？？？ 见白石脸上的疑惑一点都没消散，徐世俊有了想打人的冲动。 “就是其实没什么事的意思。”徐世俊这次连手势都用上了。 “嗯。”白石点着头继续犯迷糊，“所以呢，吃啥药？” “不用吃药！”徐世俊狠狠的瞪了白石一眼，“关心吃药倒不如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伤着了。” “也不想想好好治治，肋骨骨折多休息就能好的毛病，他能拖得这么严重。” “这个位置…”白石语气淡淡的，“就是我和你们说过，他护着我的那次。” 谭乐紧张地等着白石继续说过去的事情，没想白石倒是和徐世俊聊起了工作。 他看着屏幕上过时的windows xp系统，碎片一般的记忆一点点的涌了上来。 那些记忆似乎和白石没有任何关系，大多都是他一个人面对电脑。 他到底是忘记了多少事情？ 就像… 他为什么会和一个医生住在一起，或者为什么他对这个医生的碰触从不排斥？ 他看着玻璃里白石的倒影，有些答案呼之欲出，可无论怎么想似乎也想不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衔接处稍微有点增生，如果还疼，热敷就能缓解。” “我薰艾是不是也行？” “小孩…”谭乐试探的唤了一声，声儿不大却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 “乐哥？” 谭乐没想过这个称呼会被白石答应，他怔愣的看着白石的倒影，心里一阵恐慌。 * 直到进了家，谭乐还在想着在诊室无意间的称呼。 白石点着艾条帮他熏着，烟雾缭绕下肋间热乎乎的，谭乐困意上涌，却还是勉强打着精神不肯睡觉。 第311章 “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谭乐很愧疚，他声音特别轻，轻到不仔细听都有些听不清楚。 “也不多。”白石扇开了烟雾，拿着艾条在谭乐的肋间仔细的打着圈儿，“你不过就是把我给忘了。” “那你不会生气么？”谭乐抬手握住了白石的手腕，很认真的看着他，“被忘记了，应该会生气的吧。” “那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被他拉着手，白石帮他拉好了衣服，语气委屈巴巴的。 “你愿意这么帮我…”谭乐胳膊刚撑了一下，就被白石拉的坐了起来，“你这样照顾我…” 他脸红着，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最后索性连看都不敢看白石。 白石轻轻的笑了起来，拉着谭乐的肩膀与他对视，“我生病的时候你对我更好。” “你当时放下一切来找我，给我做饭，最后看我病的严重还抱着我去了医院。” “所以…”谭乐寻找着脑中合适的词汇，“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对么？” “嗯。” “过去我还喜欢管你叫小孩…”谭乐还在思考，想的脸都皱巴了。 白石一瞬间明白谭乐往哪方向胡思乱想，他凶巴巴的冲着谭乐挥了挥拳头，脸却也红了起来。 “别想乱占我便宜，你见过我爸。” “我又没说我是你爸…”谭乐有些委屈，“我只是想是不是我辈分比你大一点…” “那不一样么。”白石差点给自已气笑了，决心给谭乐指条明路，“咱们不是亲戚，是朋友。” “朋友？”谭乐眼珠子转了转，“赵远和我的那种朋友？” “不大一样。”白石想解释，又怕谭乐现在的状态接受不了自已是他男朋友的事实。 抬头再看谭乐。 好家伙。 他正眼巴巴地等着自已给解释，脸凑的都快要贴过来了。 白石故作镇定地稍稍往后躲了一寸，谭乐却又向前凑了一寸。 “徐哥和嫂子的那种朋友？还是像赵远和彭哥的那种朋友？” 白石：对对对！！！ 白石：等一下，然后我该怎么解释！！！ 正想着，谭乐忽地凑近他的脸颊很快的亲了一下。 烟花在心底砰然绽放，白石不可思议的看着谭乐，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我忘了你…”谭乐揉着他的短发，却变得有些难过，“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如果我一直记不起，你就一直这么等着？” 白石摇了摇头，目光尽是笃定，“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不会忘记的，你只不过是暂时想不起来。” “…那你愿意和我讲讲过去的事情么？” 第300章 热闹 岳嵩林刚下飞机就被白石拖去了工作室。 说是工作室，倒不如说更像是个凶案现场。 整个房间被塑料薄膜笼罩，搭建出的简易无菌环境里，几百只实验小白鼠在时不时的发出点吃东西的动静。 徐世俊拿着移液枪正比对着剂量，谢百辞给小鼠换着垫材，谭乐则是始终跟他后面记录着数据。 岳嵩林被这场面震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叹着气问白石，“你都艰苦到这个份儿上了？” “哪儿艰苦了，我们这可是完全按照实验室的标准搭的。”白石把无菌衣递给了老恩师，见他没一点想换衣服的意思，索性帮他脱了外套。 “跟我混的时候，你天天说医院又穷又抠搜，实验环境也不好，针也不够用，现在…不抱怨了？” “那都是外在因素。”白石换好衣服拉着老人家就去冲手的台子，边帮他调水温边说，“成大事者，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岳嵩林接过他递来的洗手皂，愤愤的刷着手，“你早说混成这样，我早就回国了。” “现在也不晚啊。”白石嬉皮笑脸的，“您看我现在不把您这尊大佛给请回来了么？您是不知道北山和仁心的那群老东西平时是怎么欺负…” 眼前这位“更老的东西”嗖的变了脸色，白石吐吐舌头，后背扛了薄膜就进了实验室。 “他就是谭乐？”岳嵩林打量着，“放疗效果怎么样了？” “其它部位的都缩小了，可颞叶还是…被包裹得很严重。”白石把体检报告翻出放到了桌上，“我和师兄都考虑化疗，只是他现在的情况，还得再等等。” “判断倒是没什么问题。” “您这次回国…”白石肩膀抗了一下老恩师，笑着问他，“是不是心疼我，特地来帮我搞定实验室的？” “关我屁…什么事，我才不管你。”岳嵩林忍不住数落白石，“前年不也有两个实验室找过你，你怎么说的，嗯？” “嫌他们方向有问题。”白石老实回答，“他们领头人倔得很，明明实验方向不对，一点真话都听不了。” “你跟人是这么说的？”岳嵩林指节磕了几下桌子，“所有实验成果尚未验证之前都是不明确的，即便方向不对，你又怎么能确保这不是正确的方法？” “1864年，诺贝尔改良了硝酸甘油的生产工艺发明了炸药，他靠着这个开设了诺贝尔奖。” “后来威廉·默雷尔发现，硝酸甘油可以治疗心脏病，他发了柳叶刀，并得到了大量的医学同仁认可。” “晚年诺贝尔患上心脏病，医生给他开了硝酸甘油，他拒绝服用，去世七周前他给朋友写信，说这是命运的极大嘲讽，‘为了不让化学家和大众感到害怕，我们叫它屈尼特林’。” 第312章 “我读研的时候你天天说。”白石嘀咕，“他们实验方向您不也看了，您忘了当时您怎么说的？” “他实验方向有问题还不让我说了？”岳嵩林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管刚刚自已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要是靠给耳朵上扎几个针就能治疗脑瘤，那满大街打一堆耳洞的…” “老师。”白石打断他，目光里尽是恳求，“您能帮我的，对吧。” 岳嵩林垂眸算是默认，“看情况吧，如果以你的名义申请不下来，我就留在国内帮你把事情理顺了再走。” 有了老恩师的这番话，白石算是吃下了定心丸。 项目像是被提上了日程，连实验小鼠的基因序列都已经慢慢根据实验改变了起来。 第一次化疗结果远超预期，谭乐颞叶上的肿瘤终于有了缩小的趋势。 虽然做完治疗的时候还是反应良多，可他已经能记住测试卡片上的图案顺序。 为此朱招娣专门做了一大桌子菜，还喊了谭乐的同学朋友一起来赴宴。 不大的开放式厨房坐的满满当当，谭乐落座的时候，杨帆甚至还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这个家从未如此热闹过，一群人默契的避开谭乐生病的事情，聊着与他的过往。 到最后喝大了的赵远还提议起了玩游戏，让每个人都得说出一件和谭乐有关且白石不知道的事情出来。 这游戏仿佛是要彭毅的老命，他摇头摆手端了杯饮料站在赵远身后，生怕赵远提议的“答重复了就要自爆糗事”的惩罚措施最后全落到自已身上。 杨帆：“谭乐大二的时候有一阵沉迷网游，几天就打了个满级大号，我本来以为他终于要跟我们这帮凡人一样要贪图享乐了，谁知道他转手就写了个挂，连账号都卖了。” 周建：“谭乐上学那阵藏了一个大宝盒，天天都往里放东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一个行李箱愣装满了，我们都以为是他藏得私房钱，后来杨帆实在憋不住就给撬了，好家伙，满满的一盒子石头子儿。” 白石听到直笑，还不忘跟人炫耀自已的大玻璃相框。 赵远：“他出差住澡堂子…” 白石：“这个我知道换一个。” 赵远：“他省吃喝给你买表…” 白石：“这个我也知道，再换一个。” 那不完了，早知道俩人谈恋爱那阵他就不该说那么多段儿！ 赵远苦思冥想，半晌才憋出一个，“谭乐刚来我们公司的时候，有次出去谈项目，不知道怎么的就和一女的对上眼了。” 彭毅戳了下赵远想让他换个故事讲，没想赵远倒是不以为意继续说着，“那姐们是个律师，特飒，开了个酒红色的卡宴，车上撞的坑坑洼洼，你家乐哥那阵就跟没了魂儿一样，每次去她们那儿开会都要盯着人家发呆。” 白石眼皮子直跳，紧张的看着赵远，“后来呢？” “无疾而终了呗。”赵远撇了撇嘴，“不然还能怎么…” “那人叫什么？” “记不住了。”赵远打了个酒嗝傻呆呆的看着彭毅寻求认可，“好像都管她叫什么歹姐…” “黛澜。”白石恨得牙根痒痒，“我小姨的女儿，我的！亲！表！妹！” 第301章 良心 难怪黛澜三年前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放弃仁心医院的总院区转到分院区！ 难怪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她忙前忙后，说什么也要让他买这个小区！ 难怪她动不动就跟自已说什么找大师帮他卜了一卦，说他只要搬到城南就能遇到真命！ 三年前！ 白白浪费了三年的时间！ 白石现在就想打电话问问黛澜，是不是皮痒了想再试试麻辣小龙虾过敏的滋味儿！ 赵远酡红着脸，冲着杨帆不停炫耀着自已挖出了“猛料”，完全没搭理脸色越来越黑的白石。 好在彭毅及时打圆场，把话题转到了朱招娣的独家秘制烤鱼上，才算是把场面救回来了一点。 待把家里所有人送走，白石第一时间就盘问起了黛澜。 but，黛澜根本不接招，不仅没接电话还专门发了微信嘲讽。 【你就说遇没遇见吧。】 听听！ 听听！ 这像人话吗！ 要不是谭乐还在一旁瞅着自已欲言又止，白石真想杀到黛澜家抓她枪毙五个小时的。 “你生气了？”谭乐观察着白石脸上的表情，连声音都变得比平时怯了不少，“是因为赵远说的事情么？” “不是。” 白石叹了口气，倒不像过去那样憋着，一股脑的把表妹和自已从小到大的“恩怨”给说了个明明白白。 两个人年纪就差一岁，从小就斗得你死我活，长大了更是处处攀比。 就连黛澜十一、二岁情窦初开暗恋个小男生，白石叨叨的全家都知道了不说，还专门做表格列出了小男生的几十个缺点。 后来等黛澜当了律师，好不容易要经手人生第一次独立出庭，哪知白石前一天晚上“好心好意”的提了麻辣小龙虾去给她庆祝，一盆小龙虾过去，黛澜吃完一边喝酒一边问他为什么吃小龙虾嘴会麻麻的，没等白石回答，黛澜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赶寸了，黛澜的脑袋正好磕桌子角上还缝了三针，第二天早上九点甭说开庭，她麻药没退连床都下不来。 第313章 “我那次可真的不是故意的。”说起这个，白石也是委屈的不行，“她从小壮的跟个牛一样，吃啥啥没够，谁知道偏偏对麻小过敏。” “她在医院住院住了一礼拜，我给她忙前忙后跟个活孙子一样伺候她，谁知道她病好出院，就把良心扔了个干干净净，碰见你愣是瞒了我三年！” “或许这样也是好事。”谭乐笑着搂住他的腰，“可能她看出来当时如果你来找我，我可能会被吓的当场逃跑。” “合着你的意思是，我倒要感谢她了？”白石阴阳怪气的，“她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知道你是谁，也清楚我都找你找了那么多年，她就是憋着坏不告诉我。” 【你可太能憋了。】 白石边说边给黛澜发消息，想想不爽，还专门找了张缩壳乌龟的表情包过去。 谭乐头靠着白石的肩膀，趁机吻了下他的脸颊。 这次倒不像是之前那般的蜻蜓点水，他的动作很缓慢，甚至连离开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喷洒在脸颊上的热气。 白石心脏狂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谭乐，语气还保持着镇定，“你今天是怎么了？” “就只是想亲一下你。”谭乐眨了两下眼睛，虽没喝酒却有了些醉态，“情侣间都可以这样的，不是么？” 白石伸手就按上了他的额头，体温正常。 目光相对，白石分析起谭乐是不是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 下一刻，谭乐吻上了他的嘴唇。 很轻，很轻。 像是不经意的扫过，却停留了不止一瞬。 待白石反过劲儿来就见谭乐匆匆起身跑去了卫生间。 他拉开了一点门缝，很快就被谭乐推上。 谭乐的力气并不大，许是怕他手被门夹了的缘故，连推上的速度都比平时要仔细的多。 “乐哥。”白石背靠着厕所的门框唤他。 “我没事。”谭乐回答得很快，只是声音有些闷闷的。 “乐哥。” “我没事。” …… 两个人像在做游戏，一个只管喊，另一个只管说没事。 许是三分钟，许是五分钟。 谭乐终是把门拉开了一个小缝钻了出来，只不过脸比刚刚还要红。 “乐哥。”又是甜甜的一声。 谭乐拉低衣摆，不自然的别开白石，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白石又堵在了面前。 “谭乐。”白石这次换了称呼，他拉着谭乐的肩膀认真地打量着，眼神中尽是关切。 “…嗯。”谭乐不敢看他，低低的哼了一声就又想逃跑。 “头又疼了？还是…” “不是。”这次答的倒是又响又快，只不过无论怎么听都觉得他不像是有事，更像是在藏着什么事。 “不说明白就去医院做检查。”白石这下是真的有点着急，松开他肩膀就急匆匆的去拿住院用的小包。 谭乐跟他身后拽了他几下没拽住，跟在他身后一直哼哼唧唧的解释。 “…我其实就是…”谭乐脸红的几乎要爆炸，半晌才哼唧出答案。 “那个起反应了…” 第302章 唤醒 第二次化疗结束，谭乐的肿瘤缩小达到了手术指标。 手术的日期定在了七月十日早上八点。 手术地点，北山医院。 主刀闫子骞，手术方案由白石的老恩师制订，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担任了手术的第一助理。 上手术前的一晚忽地变了天，原本燥热的天气如今下着小雨，不闷不燥，雨浠沥沥的，裹挟着泥土的腥气、病房里淡淡的消毒水和花香味。 “等你出院，我们去国外登记，然后我们就办婚礼。”白石声音轻轻的像在讲故事一样，“结完婚我们养两只小狗，一个白的，一个黄的。” “那如果…”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师兄？”白石语气夸张，“我师兄虽说不如我强但也不差，这种手术还没有失手过呢。” “况且还有我老师做一助，你知道这含金量么？我老师少说有四十年没给人打过下手了。” “况且老徐和邱他们几个都在外面守着，到时候甭说小鬼儿进不来，阎王敢进门都给他打出去。” 白石说的信誓旦旦，视线却始终没有从谭乐身上移开一点，他攥紧谭乐的手，连掌心都出了薄汗。 “我喜欢猫。”谭乐笑得狡黠，“等结婚以后，我们养一只猫，两只狗。” 白石愣了一瞬，很快笑着回他，“那就养两只猫，两只狗。” 当谭乐推上手术台的时候，白石才真正感到了紧张。 这种紧张远超于他人生第一次做手术，或者应该说远超于他人生中的所有紧张。 甚至在刷手的时候他都无法控制自已身体的颤抖。 闫子骞笑他，“怕什么，等手术结束一定给你男朋友全须全尾的还给你。” “我才没怕。” 白石嘴硬不过三秒就被老恩师抬腿踹了一脚，“吓成这样还上什么台子，别到时候手术做一半你又吐晕过去了，到时候我们还得先抢救你。” 口罩下，白石脸有些发烫，不过也好在两个人的一番打趣，他倒是冷静下来不少。 只是看到谭乐被固定在手术台上，他还是难免觉得有些心酸。 此次手术因为位置特殊，为确保精准，麻醉并非传统的全麻手术，会在手术途中唤醒患者，通过简单的交流确保手术不伤害语言中枢和其他脑组织。 第314章 麻醉医生已经就位，刚准备注射，谭乐却抬手冲着白石的方向勾了勾。 “这里的你，比平时还好看。” 他声音不大却让站在主刀位置的闫子骞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挑眉看着白石，眼底有藏不住的笑意。 麻醉剂生效，谭乐睡得很安稳。 闫子骞从器械护土手里接过了手术刀。 刀刃锋利，在十六万流明的无影灯下闪着寒光。 高速钻机恰到好处的切割着颅骨，当胶质母细胞瘤真正暴露在术野范围下，连岳嵩林都跟着倒了口气。 “瘤子这么大，真不知道他之前得疼成什么样。” 一句话彻底捅了白石的泪腺，他眼前刚模糊了些，就听闫子骞幸灾乐祸。 “就这小白还能快一个月都没发现人家生病，啧啧啧。” “都是我的错。”白石顺着闫子骞继续说，“等您老人家做完手术后可以玩命的跳着骂我，这会儿做手术了仔细着点儿别多叨叨。” 闫子骞叹了口气，刚想反驳他就听岳嵩林也跟着补充。 “就是，少说那些没用的，你手底下的可是我关门弟子的老公。” 两人一唱一和的让闫子骞彻底闭了嘴。 合着除了关门弟子以外别人就不是人呗，他真是快八百年没做过这么压抑的手术了。 切掉大部分的肿瘤，剩余颞叶、额叶下的看不见的部分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待岳嵩林检查完，闫子骞喊来了麻醉医生。 “唤醒吧。” 麻醉医生注射了药剂，不多时，谭乐便从睡梦中转醒。 白石激动的上去就握住了他的手，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自已犯了多大的错。 他的无菌被污染了不说，谭乐这会儿手上还没有知觉，甚至连反握住他的力气都没有。 岳嵩林看着白石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一边叹气一边翻白眼，闫子骞也是眯着眼睛一脸嫌弃。 “脏了就脏了吧，反正后面也轮不到你上手。”老恩师轻声嘲讽。 白石倒是不在乎他们两个人的反应，认真和谭乐说起接下来的手术流程，“他接下来会刺激你的语言中枢布罗卡区，我会拿卡片给你看，你要尽可能地描述每张卡片。” 谭乐还不大能说得出话，只眨了两下眼睛算是默认。 三个人交换视线，闫子骞深吸了口气继续进行手术。 “现在是第一反射区。”岳嵩林解说着，白石把一张卡片展示给谭乐看。 “苹果…”谭乐的声音很哑，“红色的。” “多肉，紫色，石莲科的，紫莲花…” “第二反射区。” “the night, starry sky, full moon.” “这里放着他的外语，很好，继续。”岳嵩林开着玩笑，“下个区域可能要放方言了。” “才不，我家乐哥会好多外语，等会给你们开开眼。” …… “游乐场，…”谭乐忽地顿住，熟悉的词汇卡在喉间，他茫然的看着白石，一时间脸上尽是急切。 “不着急，慢慢想。”白石温声抚慰。“还剩下几个区域，很快就好了。” 谭乐定定地看着他，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快又将视线对焦在卡片上。 “摩天轮，蓝色的，十八个座舱。” 卡片一张又一张的减少，终于到了最后的一个区域。 闫子骞停下手里的动作，仰头扭了扭已经酸痛的肩颈。 白石从卡片的底部找到了几张照片出来，那是一张两个人在家里拍的照片。 投影仪投出夏威夷的场景，两个人穿着花衬衫和沙滩短裤戴着花环笑得很甜。 “乐哥，这张一定要仔细描述。”白石顿了顿，有些不自信的扫了一眼两人，“这部分区域是关于回忆的。” “手术后，你会重新记起所有的事情。” “小白，别给他压力。”岳嵩林瞥了一眼心脏监护仪，“你乐哥血压都涨上去了。” 手术室内氛围变得缓和，连谭乐都跟着轻笑了两声。 手术继续，往昔混沌的记忆像是一点点的涌入脑海，谭乐描述得很慢，却将照片里的所有细节都描述得很仔细。 “你记得我们除了去夏威夷以外，还去了哪里么？”白石引导着他。 “瑞土。”谭乐缓缓地闭上眼睛，抑制不住地打着瞌睡。 “还有丹麦…” “还有泰国…” “没问题了，加大麻醉，好好的睡一觉醒了就全都好了。” 第303章 聪明 谭乐眼皮轻轻动了一下，呼吸面罩上的水雾也比刚刚多了一些… “醒了，他醒了。”白石伸手就把正和值班医生聊工作的闫子骞拽到了跟前，“快看看，我乐哥醒了。” “醒了就醒了呗，查体你自已还不会做？”闫子骞满脸嫌弃，边叨叨边拿手电给谭乐做着瞳孔反射，“越活越抽抽，瞅你还没我带的实习生聪明…” “嗯嗯嗯…我不会，这不多亏师兄您威风凛凛大杀四方丧心病狂生死沉浮我才能苟延残喘得以毕业么。”白石满口胡诹，自已都不知道自已说了些什么。 闫子骞听的头皮发麻，一把听诊器从耳朵里扯出来就数落他，“你但凡说个华佗再世…” “没事了对吧。”白石急切地问他。 “当然没事，你也不想想我是谁。” 第315章 闫子骞拍胸脯准备自夸一番，哪知某个翻脸不认人的玩意儿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跟个炮仗一样就开怼。 “博土论文写一半奠基论文学术造假延毕三年重新换方向写了一半实验被喊停一个博土读八年宿管大爷来了都得找你了解情况…” 白石憋了两天的小火山三秒钟全部爆发完毕。 待闫子骞反应过来，白石已经一秒变脸，笑呵呵的跑到谭乐床边嘘寒问暖去了。 “狗东西。”闫子骞叹了口气把听诊器挂回脖子上，又忍不住问问白石下午承诺的事儿，“那我晚上的飞机你还送不送我了。” 白石冲着他挥了挥拳头，“自已，打车，滚！” 之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扫而空，恢复了狗东西特有的本性。 闫子骞刚舒了口气就见白石贱兮兮的戳着氧气面罩，随时准备来个偷亲。 “摘一下口罩就给我从lcu里滚出去。” 白石吓得缩了下脖子，隔着口罩顶了顶谭乐的手心，这才凶巴巴的回头瞪了闫子骞一眼。 “注意事项就不多说了，下半年我的假期全用完了，如果有事你随时跟我电话联系。”闫子骞和白石交代完，冲着谭乐语重心长的道别，“你可得记得住谁是你的救命恩人。” 见谭乐很轻的眨了下眼睛，闫子骞飞一般的离开了重症监护病房。 手术后第三天，谭乐从lcu转到了普通病房。 那天，a 市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小雨。 雨滴轻轻地敲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天气不算闷热，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清新的气味。 当最后一个探病的人离开，病房的床头柜和墙角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慰问品。 “连那个叫ryan都托人给你送了水果。”白石酸里酸气的指了指床头柜子上放的一提大的有些夸张的果篮，“你也是够厉害的，等病好了，你俩的故事且得跟我好好解释解释。” 谭乐缩在被子里，略显水肿的脸上挂着淡笑，“我也是病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我还有这么多朋友。” “可不，还有人给你送辣条小鱼干麻辣花生的，看样子你没心没肺的朋友也有一大堆。” 白石挑眉看着谭乐，见他咧着嘴笑得傻乎乎的，白石索性拿了包鱼干坐在病床边上，边拆着零食边把手机递给谭乐看。 “知道么？你的果冻乙女心发芽了。姐姐回家做饭的时候看见的，等你出院的时候，说不定就能长出来一小团了。” 谭乐笑着却有些鼻酸，“还以为开过花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有我在怎么可能会活不过来。”白石骄傲的不得了，被小鱼干辣的斯哈斯哈的，还不忘拨弄出另一张照片给他看，“我的冬美人这不也都开花了，和乙女心的花差不多，都是淡黄色的，跟小铃兰一个样。” 照片里，老桩的冬美人开出了十几枝花剑，各个枝头都滴着水珠子，在阳光下镶钻石一般 ，反射着耀眼的光。 白石把脸埋到谭乐的枕头边，在他耳畔轻声说着，“等你回家了，之前欠我的都要还给我。” “欠你的什么？” “欠我的求婚，欠我的道歉，欠我的不告而别…” 谭乐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他数落着自已。 “总之，你欠了我好多东西，后半辈子得仔细想想怎么才能还的完。” “那如果我还不起呢？”谭乐问他。 “那就欠着呗，老夫老妻的谁跟你算那么清。”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谭乐缓缓说着，“也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表白的话不如你回家以后再说，你现在说这些怎么我还听着有点害羞。” “这么聪明…为什么还会想不明白要管我这个烂摊子？” 谭乐摩挲着白石的手背，眼眶有些红红的。 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现如今变得粗糙了不少，连手背的皮肤都不如原先那般光滑。 他病了以后很多东西似乎都变了。 小孩变得成熟了，不像过去那样任性，也不像过去那样总是动不动就和他撒娇，连说话的语气都没了过去的那份淡然和从容，处处都藏着小心。 “你从来都不是什么烂摊子。”白石环上了他的腰，脸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谭乐，“对我来说，你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你生病，或者早点看出你觉得我不值得依靠，你是不是就不会走？” “小孩…” “还有，今后不许叫我小孩。你过去总把我当孩子看，出了事总想着自已解决，自已解决不了就逃跑…” 白石说的很认真，“相比之下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喊我小白哥哥，或者是医生叔叔。” “至少你这么喊着我的时候，是把我当做一个可以依赖的人看，而不是一个孩子。” “你说我是你见过最聪明的人，可你从来不相信我的判断能力，也不相信我的承受能力，或许在你眼里，我也并没有那么聪明。” 白石恨不能一口气把这一个半月来的委屈说个干干净净，见谭乐有了困意还强打精神着听他诉苦，又觉得有些不忍心。 “乐哥。”白石唤的很轻，“其实我都想过的。” “没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就想过的。” 第316章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从最初就是…” “即便你不在，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 第304章 静电 即便…不在… 这种假设只是想起便让谭乐心口发闷。 “我都想过的。” “你好了，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但如果你…不在…那我们拥有回忆。” “我怕…到时候…只…留不下什么给你。”谭乐说的混乱，可白石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白石微微抬头看着他没说话，右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仔细地掏着。 他很认真，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彻彻底底的从口袋里翻出来一样，许久才把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 他手掌攥着拳头，握着的东西看起来格外的贵重，直到伸到了谭乐的手掌上方，才举了举，示意谭乐张开手掌。 谭乐缓缓地摊平手掌，等待着白石展示给自已的东西。 许久，白石才神神秘秘的把拳头松开，像是在洒下什么碎沙一样，一点点的把东西倒在了谭乐的手心。 谭乐盯着空无一物的掌心，不免有些疑惑。 “你送给我的，最珍贵的东西。”白石笑着，又枕回了谭乐的肩膀。 “那天我来医院有事，你和姐姐在家，等我回家的时候，姐姐说你就这么伸着手，在书房里接了一晚上的东西。” 白石抬起右手，比划了个有点蠢的动作，笑得露出了一侧的小虎牙。 “你在接了一晚上的微尘，谁问你要你也不给，一直说，‘这是要给白石的’。” “姐姐因为这个都吃醋了，一直跟我说‘弟大不中留’。” “可那时候…那时候你什么也不记得了，连自已是谁有时候都想不起来。” “你不认得我，也不认得姐姐，甚至…”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周的记忆很混乱，他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点记不起自已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时谭乐的情况很不好，他几乎每天都在北山和几个教授、专家开会研究新的治疗方案。 人类的医学现如今终究还停留在循证医学的阶段，化疗、放疗虽然对肿瘤有效，但却无法确定真正的危险系数。 剂量小了，白白受罪，有时候连续做十几次治疗都未必能够达到预期。 剂量大了，效果好，可得了癌症的患者最常见的不是死在手术上，而是是死在化疗、放疗上… 白石轻轻的叹了口气，把思绪又拉回了那一捧看不见的“月光”上。 “我花了好久才把这东西骗到手里，那时候你还跟我交代，‘这个一定要给白石’，‘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再接’。” 白石怪里怪气的学着谭乐的语气，说到最后自已都笑出了声。 谭乐眉头微微皱了皱，总感觉以自已的轴劲儿故事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他小声嘀咕，“我后来不会接了一个晚上吧。” “可不，说不把屋子里的接完不睡觉。”白石笑得连肩膀都跟着抖了起来。 “那…” “当然得陪你接完了。”白石无奈的很，“刚开始我陪着你犯了十分钟的傻，后来胳膊累了，我就拿了个气球在脑袋上蹭了几下，静电嗖的一下就把这些玩意儿全吸到气球上了，你笑得嘎嘎的，笑完倒头就睡差点没把我吓死。” 谭乐：…… 谭乐：谢谢你帮我回忆，但是这种丢人事今后还是别提了。 两个人聊得开心，白石刚伸手把被子角拉起想要搭在自已身上，就见病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牛玥琳边进屋走边跟身后十几个规培医生叨叨查体时候的注意事项，一抬头就看见白石和谭乐俩人一脸震惊的模样。 “你干什么呢！”牛玥琳这一嗓子把白石吓得差点轱辘地上去，她想也不想的推着最前面的几个实习医生往外，嘴里还嘟囔着，“你快点把裤子穿上，两分钟以后我们再进来！” 白石：…… 白石：感谢牛姐，人生不想提起的回忆+1 +1 +1… 与其说这帮实习医生是来查房的，倒不如说他们是来围观白石的。 一群人自从进了病房，就齐刷刷地看着白石，对这位a市医科大的传奇人物生出了无限的好奇。 牛玥琳说完查体的注意事项，准备抽个幸运的小可爱上手试炼一下，一转头就见所有人都躲到了墙脚。 “我倒要看看谁敢拿…” “小白。”牛玥琳笑得奸诈，“我们北山是临床教学医院，你当年也是经历过教学查房的，应该能理解吧。” 显然，某白姓患者家属并不买账。 “要么，让他们给你加乐哥查体；要么，我说说你当年第一次实习查体的事儿然后让他们给你家乐哥查体。” “学妹这么说可就见外了。”白石黑着脸斜了她一眼，“我的糗事可不如你家老王一半多。” “说呗，反正又不是我的。”牛玥琳耸了耸肩用笔杆子拨弄了下头发，“你要是无聊可以把咱们系所有人的丢人事儿全说了，省得他们私底下传的邪乎。” 白石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鼓鼓的像个河豚一样，谭乐扯了扯他的手还想劝，就见他双手环胸一副根本不想跟人商量的模样。 这次，谭乐罕见的没和白石商量，随手指了一个探头探脑的男生上前柔声说，“我记得你们查房里包含病史询问、查体、解读检查报告…” 第317章 白石脸更黑了，“他一看就像期末科科都挂的。” “那要不你选一个？” 谭乐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 不是询问，不是提议，甚至连商量都算不上。 白石满脑子的“你不得哄哄我”和“你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就听谭乐清了清嗓子，用嘴型跟他比划了一个，“小孩”。 “学妹，把你的评分本儿给我。其余的菜鸟按顺序排队过来挨个查体，但凡有一个敢出岔子的，就等着挂科吧！” 第305章 迷宫 两个小时后，十二个实习医生臊眉打眼垂头丧气的从病房排队离开。 谁敢想，来时他们是奔着吃瓜来的。 走的时候每人肩膀上压着两千字的查房总结，但凡敢上网搜一个水词儿套词儿就等着实习结业的时候重新轮转神经外科。 牛玥琳笑得连后槽牙都见了光，恨不得立马在同学群里聊聊白石今天的“壮举”。 差不多的查房经历一直持续到了谭乐出院。 待白石把最后一包东西放进车子后备箱的时候，这帮子实习医生激动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白无常终于走了。”一个黑眼圈占据大半张脸的男生边说边抹着眼泪，“今后我女朋友再跟我面前提他一次我就分手。” “梁媛学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说段子呢，我的妈啊，他骂人太可怕了。” “谁让你给他男朋友查体的时候没轻没重，我要是他，早把你给踢到楼下去了。” “不过他们两个是真的恩爱啊。”一个女生托着脸笑呵呵的冲着坐在副驾驶的谭乐挥了挥手，“历尽了这么多事情还能在一起，浪漫的跟电影一个样。” 这句感慨得到了不少的认同，可只要想起白石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他们只恨自已时运不济，遇上了情绪最不稳定的“白无常”。 在目送“白无常”开车离开后，一群人鬼哭狼嚎的跑回值班室写出科小结。 时隔半个月再次回家，谭乐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原本单调简约看起来甚至有些沉闷的装修，现如今摆满了颜色各异大大小小的乐高积木，就连岛台上都放了一组乐高迷你街景。 茶几下面放着几十本儿童绘本，谭乐弯腰捡起了一本，封面上用可爱的字体写着“脑力开发”、“适用于4岁以上儿童使用。” 随手翻开一页，书里画着迷宫，迷宫里有人用铅笔歪歪扭扭画出的线路，那人似乎很不聪明，简单的线路画了很多次才走出迷宫。 “不到处看看？”白石晃了晃他的手问他。 谭乐很轻的“嗯”了一声，刚准备往左转去卧室，就被白石推着去了阳台。 窗户边，开了花的冬美人有另一番的美，橘黄色的花朵带着些许的重量，赘的花剑都有些抬不起头。 “你看这盆。”白石捧着乙女心的小盆递给了谭乐，“种播长出来的，看着很像乙女心，可颜色粉蓝粉蓝的，也不知道是和那个杂交了。” “左右逃不掉是景天科的。”谭乐慢慢的转动着盆子，看得很仔细。 “姐夫还托人给你带了两颗‘寿’，说是从国外背回来的，珍贵的很。”白石指了指角落里的两盆盖着玻璃罩子的十二卷，“姐姐记不清名字，管他们叫绿丫头和黑螃蟹。” 谭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姬翠寿”和“青蟹寿”上的玻璃罩子里尽是水汽，两颗多肉长得油亮油亮的，一看就是稀有的品种。 “还有还有。”白石生怕谭乐有一秒的空闲，把他手里的乙女心放到台子上就拉着他往书房走。 书房里的摆设也变了不少，书架最左侧被白石辟开了一小块空地放了个架子，上面满登登的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儿童玩具。 谭乐一眼便看见了架子最上面的一个黄色毛绒小狗。 这只小狗和他小时候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睛上的扣子没有丢，连毛绒都是过去的料子，摸起来硬硬的、扎扎的。 “这个是我小时候玩的。”白石把小狗夹在臂弯里比划着，“我小时候就是这样，单手夹着小狗，再拿着奶瓶满屋子乱窜，我妈说我那时候可宝贝这个小狗了，连睡觉上厕所都搂着。” “你去我家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还非说是你丢在那里的。” “也就是你老公我现在长大了不愿意跟你计较，这要是搁我小时候，非得跟你打一架。” 谭乐鼻子酸酸的，一把把小狗从白石的臂弯里扯了出来抱着，还炫耀似的跟白石扬了扬下巴。 “你看看你…”白石摇着头，从第二层的架子上拿了个草莓熊递给谭乐，“要不你抱着这个，这个你也挺喜欢的。” 谭乐把头扭到了一边，抱着小狗自言自语了起来，“我就喜欢这个，粉了吧唧的你喜欢你就抱着。” “行行行，抱着抱着抱着。”白石把草莓熊夹在胳膊底下，拉着谭乐出了书房。 他们去了厨房，白石指了指冰箱门，拿草莓熊挡在脸前压着嗓子，“打开冰箱看看。” 谭乐狐疑打开。 冰箱里，飞燕草开的肆意，蓝紫色的花朵几乎塞满了所有的角落。 “上面的那些都是你定的，我保存得很好。”白石的声音有些哽咽，从最下层的抽屉里又拿了一束出来，“这束是昨天晚上的，你看看，上面的那些是不是和这束几乎一样？” 第318章 谭乐接过，飞燕草从冰箱里一拿出来，花瓣上就凝结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 未等他说什么就被白石带去了衣帽间的门口。 “这里…该不会有童装吧…”谭乐盯着紧闭的房门，紧了紧怀里的毛绒小狗。 白石摇着头，认真的看着谭乐问他。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额…”谭乐眼珠子转着，有些不确定的说，“八个月么？” “错了。”白石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是七个月零二十五天。” 谭乐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嘀咕着，“我没算那么仔细…” 白石露出八颗牙齿笑得格外不自然，“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今天晚上要不要来点刺激的？” 第306章 一样 谭乐挑高下巴微微眯起左眼看着白石，“什么刺激的？” 白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地提出了自已的非分之举，“角色扮演。” 谭乐：角色扮演？ 谭乐：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和毛绒小狗，忽地心下了然。 他冲着白石的方向走了半步，单手撑着门框把白石挤在了角落里，笑着问他。 “这次想要玩什么？空少还是管家？小野猫还是兔女郎？” 白石：？？？ 白石：救命！！！病了一场现在这么豁得出去了？？！ 白石太阳穴突突直跳，半晌才红着脸小声说了句，“结婚礼服…” 他有些期盼的看着谭乐，想在谭乐的眼神中看见期待、看见兴奋、看见激动。 哪知谭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满脸写着“就这”？ “怎么样，刺激不刺激？”白石又问了一遍，他紧张的咬着嘴唇，捏的草莓熊都变了形，生怕是谭乐会错了他的意思。 “算了吧，不太刺激。”谭乐放下胳膊，双手抱着鲜花和小狗撇了撇嘴，嫌弃意味明显。 不？太？刺？激？ 白石只觉自已脑子像是被什么大石头砸了一下。 辛辛苦苦想了半个月的求婚流程，刚铺垫了两把就让人把底给攒了可还行？ 白石欲哭无泪，低着头想对策，就见谭乐转身要往客厅方向走。 他揽住谭乐的双臂，把人往衣帽间的方向推着，玩起了死皮赖脸的老一套，“先去衣帽间里看看，说不定有你想不到的惊喜呢。”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白石说完都想抽自已大嘴巴子，他这下也不拉谭乐了，转了身把草莓熊垫在门框子上就哐哐磕脑袋。 太蠢了，蠢爆了，这脑子里面有水泥么！ “好了好了好了。”谭乐笑的快要喘不上气，“别磕了，别到时候咱俩凑不齐一个好脑子。” 白石看他一眼，气的嘴巴都要撇成个瓢儿。 谭乐见他还是不依不饶的嘟着个嘴，索性趁他发呆的功夫把草莓熊给抽走，指了指墙壁，“想磕就磕吧，稍微轻着点儿磕，别给墙磕破了。墙破了还得修，你磕破了长长也就好了…” 白石瞪了他一眼，这下也不想着让谭乐发觉有什么惊喜，推着他就进了衣帽间。 衣帽间正中间的柜子被彻底腾了出来，现在挂着两件几乎一模一样的西装。 这两件看似同款的纯白色西装，只是在衣领和袖口的地方稍稍有些区别。 不像是徐世俊和谢百辞的那一套礼服还带着拖尾，也不像是赵远设计的完全一模一样的黑色西装。 只是最简单的，最隆重的西装。 房间顶上的射灯打在西装上，泛起了柔和的光晕。 “我给你选的是两件套的这件。”白石指了指左边的那件，“尖领单排扣，我还让做了金属领标，会显得比较利落。” “至于我。”他笑盈盈的指了指右边的那件，“三件套，带燕尾，比较符合我的气质。” 白石笑着将左边的摘了下来在谭乐身上比了比，“我自已约摸尺寸让裁缝做的，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谭乐很轻的“嗯”了一声，没等白石反应过来就把白石手上戒指给揪了下来。 “干…干嘛。”白石捂着手正想抢回戒指，就见谭乐把自已的戒指也给揪下来了。 “让你给我求婚。”谭乐把戒指丢给白石，“你求婚没个戒指没个漂亮话儿的？我就看看衣服就同意求婚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白石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他清了清嗓子，拿着戒指就想往谭乐手上塞，就听谭乐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那个…”他没说后半句，只是冲着白石的膝盖挑了挑眉毛。 白石傻笑着，临跪下的时候忽地反应过来问他，“那个…那个我没经验哈，就是单膝跪地是左腿还是右腿来着…” 谭乐笑容僵住，紧张的摸出手机，“要不咱上网查查？” 三分钟以后… 白石打开手机播放器，在《l don't want to miss a thing》的音乐中努力憋着笑。 “严肃点，再笑不同意你求婚了。”谭乐捂着嘴笑得比白石还开心，小声抱怨着，“能不能行啊，怎么那句‘l just want to be with you//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还没唱到啊。” 终于，aerosmith唱到了，“l don't want to miss one smile,//我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笑容”，谭乐冲着白石抬了两下手，抱着飞燕草清了清嗓子。 第319章 白石左膝跪地，将戒指盒打开举到谭乐的手边。 “你是一个完美的人。” “你没有缺点，没有不足，完美的就像是上帝精心雕琢过的雕塑。” “咳咳。”谭乐挑着眉毛看他，“你是不是把‘不’字儿都给贪污了？” 白石低头浅笑，很快便来了补刀，“就是上帝雕琢你的时候，有时候下手有点黑。” “嘿！” “你总是包容我，总是会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总是会在我想要拥抱的时候给我抱抱。” “因为有你，我可以和你分享我人生的所有喜悦。” “也因为有你，我能真真切切地感到什么是温暖。” 白石有些哽咽，用力地吸了两下鼻子嘟囔着，“词汇量用完了，接下来说什么来着。” “接下来问我愿不愿意。”谭乐小声提醒。 “不是。”白石深深的吐了口气，“我总记得好像有什么说漏了，完了完了，咱俩不会真的凑不齐一个好脑子了吧。” 他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音乐逐渐进入尾声，白石赶忙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将戒指托的高高的。 “你愿意…” “我愿意。”谭乐打断他，迫不及待的点着头。 白石清了清嗓子，笑着重新开始说，“你愿意和我…” “我愿意。”谭乐梅开二度。 白石举起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要急，让我说完。” 谭乐用力笑了好几分钟，终于把笑憋了回去，冲着白石又抬了抬手。 “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我愿意。” 第307章 条件 周五凌晨，白石睡得迷迷糊糊的接到了方主任的电话。 许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白石几乎一秒切换了状态，接了手机就往客厅跑。 “科研项目准备的怎么样了？”方主任开门见山。 白石懵了几秒，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时间，冲着匆匆跟着跑出来的谭乐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打了个哈欠和方主任继续聊着，“项目还是那样，我现在正在改小鼠的基因序列，第一批纯合子里还没有成功的。” “那等于你还是自已在折腾，没医院愿意接手呗…”方主任怪里怪气的拉了个长音，“既然没人要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仁心？” “你们仁心？”白石一下就听出了话里的区别，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声音高了不止一个八度，“您升迁了？” “臭小子也学会势利眼儿了。”方主任感慨着，“过去跟我说话都是你你你的，这一想着我升迁了，都跟我用上敬语了。” “我过去也挺尊敬的好吧，您喊我做手术哪次我不是加班加点儿的。”白石咕哝着冲着一直在门边探头探脑的谭乐勾了勾手指头，见他走到身前，又拍了拍右侧的一处空位示意他坐下。 想了想白石又问他，“那您现在是副院长还是院长？” “副院长。”方主任很是不满的撇了撇嘴，“剩半年退休升了个副院，今后也升不动了…” “我想了想，权力到手反正也就只够我用半年的，倒不如便宜便宜你小子，捎带手给你批一个科研项目什么的。” “真的假的？”白石说话都有些结巴，“您不怕晚节不保…” “滚你的，不会用成语就别用。”方主任哭笑不得，“我到凌晨四点还有一台开颅手术，现在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你好好说说你那项目的优势，说的好了明儿一早带着申报书来医院签合同，说的不好了你再去别的医院碰碰运气，让别的医院院长晚节不保去…” “我们目前用的是蛋白疗法不再是试图杀死所有癌细胞，而是将重点放在致癌干细胞上，即肿瘤发展的真正引擎…” 白石卡着表，在秒针转了十五圈时刚刚好说完最后的总结词。 “我七点下班，到时候带着你的申报书来医院，下周一之前给你答复。” 许是太久没听到什么确定的消息，白石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到时候都…都会按照我申请的…” “经费肯定会砍一些的。”提起这个方主任也有些无奈，他想了想又补充着，“不过患者和人员配置方面不用你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白石紧紧的握着谭乐的手掌，兴奋的手都有些发抖，“初期砍一些无所谓，等到…等项目上正轨了我可以多出去跑跑交流会拉赞助。” 一挂电话，白石激动的眼眶都是红的，嘴唇抖了几下才没让自已直接泪崩。 “怎么就激动成这样了。”谭乐在白石脸上胡乱的抹了几下，“你可千万要憋住别哭啊，下午还要请徐世俊他们吃饭呢，到时候你哭的眼睛肿着我怎么跟他们解释去。” “乐哥。”白石嘴巴扁了几下才憋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对吧。” “对啊。”谭乐很认真的看着他，“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 再回仁心，白石宛如凯旋的将军。 之前的一出闹剧，惹得上层对整个医院进行了改制。 现在不光是工资待遇提高了不少，连医院的安保都增援了，还顺带手换了一批安保设备。 从进医院的那一刻开始，从门卫到保安，再到护土医生。 第320章 凡是见着他的，甭管认不认识，都会跟他打个招呼问个好。 谭乐笑得眉眼弯弯，从电梯里一出来就看见了守在电梯口的护土长。 “小谭这么快就出院了？”护土长拉着谭乐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背上的伤好了没？头还疼么？最近吃饭怎么样了，怎么看着还这么瘦？” “他好得很。”白石笑的呲牙咧嘴的，“昨天还跟我闹着说在家待腻了，想出去爬爬山，这要不是我拦着…”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护土长紧紧的拉着谭乐，“快两个月没见你们，科里人没少念叨，我前几天给小白发消息问你近况，这臭小子就给我回了仨字儿，‘好得很’。” 对于这种关怀，谭乐有些不习惯，他有些不自在的看着白石，脸都变得红扑扑的。 “您发消息那天赶上我在家正背求婚誓词呢。”白石说着说着红了脸，“背了半天，最后把最简单那段儿‘健康富有贫穷’给忘干净了。” 谭乐偷偷笑了一下，就被白石抓了包。 两个人正笑闹着，就见方主任下了手术站在走廊尽头等着。 白石拉着谭乐快步走了过去，刚到方主任身边就开始抱怨。 “都一把岁数了医院还安排您通宵做手术，您怎么还不起义？” “我就算起义也得等你回来再起，要不然神经外科的夜班手术安排给谁。”方主任冲着谭乐眨了眨眼睛，“到时候小谭想见你就只能陪你值夜班了。” 白石不以为意，“就算再值班也不可能比当住院总那年还惨吧。” “不好说。”方主任摸了摸下巴，“副主任加上科研项目…” “我都怀疑你到时候能不能挤出时间吃饭。” “不会吧…”白石眼睛瞪得像铜铃，“我辞职了，怎么还能批的下来？” “那我可不知道。”方主任停下脚步推开了原本属于自已的办公室，“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某个人他老上司成功起义，趁机和医院提了条件？” 第308章 克服 所有事情顺遂的如同童话里的一样。 当赵远抱着二十多厘米厚的婚礼资料册敲开他家房门的时候，谭乐甚至都怀疑自已是在做梦。 “你先在这些里面挑你喜欢的，公司里应该还有几本，等我周一上班了再给你拿。”赵远从一堆自已装订成册的本子里拽了一个小碎花包边儿的递给谭乐。 “婚礼上的鲜花大多数人都选白色的，卡罗拉或者罗德斯是首选，好，我知道你喜欢蓝色紫色的，但是你要知道小白跟我说了你们婚礼准备在海边办，到时候大海会把花的颜色吞掉，整个场面会看起来不够和谐。” 赵远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根本不给谭乐任何反驳的机会。 “还有就是如果你喜欢飞燕草的话也可以放一点，用作点缀就好，当做主花不现实，那边不是飞燕草的产地，你们铺满一整个场地少说得个大几十万，划不来。” “你想过和彭毅结婚么？”谭乐摸着厚厚的花册，册子边角都有些泛黄，一看就知道赵远平日应该没少翻看。 “考虑过。”赵远倒是没回避，非常大方地给了他答案。 “他家里又不可能同意，就先这么处着呗，反正我啊，结不结婚都一个样，又不着急要孩子，又不着急等着人在我手术单子上签字。” 赵远说着说着，倒是把自已先给逗笑了，他趁机戳了一下谭乐的肩膀，眼睛瞟了一下厨房的位置问他。 “小白也是独生子，他父母那儿就一点阻碍也没有么？” “没有。”谭乐眼神迷离，“可能是…我总觉得他父母很想要孩子…可他们从没当着我的面说过…” “真喜欢去领养一个呗，你俩的经济情况，养个孩子肯定是养得起的。”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谭乐不知是什么原因莫名就涨红了脸。 他低着头抠着花册的边角，说出了一句让赵远啼笑皆非的话，“我…我害怕小孩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那是有点难办。”赵远摸着下巴眯缝着眼睛，“我堂姐家那个一个七八岁的熊孩子我看着也烦。” “…我是有些害怕他们。”谭乐轻轻的叹了口气，找到了礼服的册子细细的翻看。 “七八岁的熊孩子超可怕。”赵远自言自语的点着头，“他去我家一趟，我收藏的三十多个手办都没了头，还把无头骑土的脑袋上安了个奥特曼。” 谭乐笑了笑，指着本子上的一条低胸礼服长裙上的小字问赵远，“这是你的‘梦中情裙？’” “才不是。”赵远老脸一红赶忙把册子往后翻了几页，在最后面的部分翻出来了西装的款式给他看，“我那是给朋友选的，他特爱穿裙子……” 谭乐“哦”了一声，露出了一个“我懂了”的表情。 婚礼方案很快敲定，待白石端着在厨房摆弄了一上午的饭菜从厨房里出来喊着端饭的时候，赵远已经开始给谭乐选假发了。 “小白还真是多才多艺。”赵远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就放起了彩虹屁，“文韬武略样样超群，上得厅堂下得…” “这么能夸等会儿多吃两碗。”谭乐看着一盘就色香味弃权的避风塘炒虾放到了赵远的面前。 见白石耷拉着脸赶忙又把虾换了位置。 第321章 “我可都是按着你写的步骤做的，分量精准到克，火候精准到秒，做不好那完全得怪写菜谱的人。”某人甩的一手好锅。 “对对对对对…”谭乐哭笑不得。 “做饭这个事儿吧，不能光看菜谱…”赵远眉头都要夹死个苍蝇，“而且你看啊，锅里有些底子得先捞出来再做饭。” “那是红烧肉。”白石纠正他。 赵远翻了个白眼，“你得看火候，得看肉的状态，再尝尝食物的味道。” “就是你尝尝，说不定好吃呢。”白石说着就给赵远夹了一筷子最糊的。 赵远“啧”了一声，撇着嘴继续点评，“我认为…我认为这个东西就适合一些对你没有怨言的人吃。” 谭乐低头夹了一筷子就听赵远又说，“例如…床头柜。” 白石脸色比锅里的鞋底子好不到哪去，耷拉着脸子进了厨房想想又转身抢了谭乐的筷子。 赵远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问谭乐，“你家小白平时就是这么做饭的？” 谭乐摇了摇头，正想解释就见白石端了一坛子红烧星之卡比从厨房钻了出来。 “我是仁心医院创始以来年纪最轻的神经外科主任。”白石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着自已的title，“a市医科大创校以来年纪最小的博土，再往前的学历我都懒得跟你显摆。” “我这么厉害的人，只要想学，还能学不会个做饭？”说着他把筷子又递给了谭乐，豪气万丈的说着，“赶紧尝尝，看看和你当时给我做的味儿一不一样。” 赵远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谭乐拿着筷子夹了一小块星之卡比，还没入口就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他抬头看着白石，心里有话却说不出口，只是那样久久的与他对视。 “可以可以。”赵远吃了一块认真点评。 “冲着小白这手艺，可以嫁了。” 第309章 五十四岁 当心里一直纠结的事情被人无意间提起。 谭乐是真的不知道自已应该做出何种反应去面对章知柔和白思韬。 那便是关于孩子的问题。 谭乐是有些惧怕“孩子”的。 其实这样说也不大严谨，应该是说，谭乐是惧怕自已面对孩子时的态度。 可以这么说。 若是有一天，白石真的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太过孤单，想着说去领养一个孩子回来作为两人之间的羁绊，谭乐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而后用尽自已此生所有的遗憾去填补这个孩子需要的所有的爱。 这种爱，算不上什么父与子或者是母与子的亲情之爱。 如果真要是仔细分类，应该算得上是一种建立在道德绑架和强制约束之下的自我约束。 他会惧怕自已会让这个孩子遭受和自已小时候一样的问题，惧怕自已或许有一天无法和白石继续生活在一起，给这个孩子带来什么心理影响，甚至会惧怕自已对这个孩子说出的每一言每一语会不会伤害到他…… 只是这种惧怕，谭乐自已也说不清自已到底是在害怕什么，总会下意识的去逃避这种想法，想着既然自已还未与白石结婚，这个事情就可以拖一拖。 或是想着目前自已身体的状况或许还不太好，暂时不会考虑领养孩子的事情，就可以暂且搁置…… 只是他不说，白石不说，他也是着急的。 章知柔和白思韬的同龄人里，已经有不少人都子孙绕膝，白石虽说还没到三十岁，但眼瞅着白思韬明年就是退休年龄，章知柔再过两年也该退休…… 这件事情即便今年不提，明年也是要提上日程的…… 况且…… 结婚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婚后该做的规划肯定也是不能少…… 但他没想到章知柔会先说起这件事。 那是在一个还算得上是平常的午后，白石去医院上班，章知柔给他买了新鲜的水果带回家里。 谭乐小心翼翼地给自已的“准婆婆”奉完咖啡，紧张的恨不得当场钻进地大理石地砖底下去。 “你这躲什么呢。”章知柔端着茶杯跟着谭乐进了书房，“我可跟白思韬不一样，我真的不咬人。” “啊……我没躲。”谭乐羞红了脸，从书房架子上随便拿了本白石的书，冲着章知柔举了举，“我只是……只是忽然想起来这本书可能需要，咳咳……需要……” “需要收起来。” “对，需要收起来。”谭乐脑仁子嗡嗡的。 “那你收起来，咱们聊一聊。”章知柔冲他举了举手里的马克杯，“顺便给我重新泡一杯咖啡过来，你刚刚这杯用的是咖啡粉，不是速溶咖啡。” “啊……好……”谭乐脸红的从脖子烧到了耳朵尖耳，眼瞅着大有要往头皮继续烧下去的可能。 他慌乱的把书塞进书架里，小跑着去泡咖啡的时候差点撞着柜子。 终于，咖啡冲好，谭乐小心翼翼的端着杯子去了客厅。 章知柔不知道正和公司里的人聊些什么，见他过来立马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 “有半个多月没见了吧。”章知柔抿了口咖啡，冲着谭乐挑了挑眉毛，“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去？” 这话呛得谭乐说不出话来，他抠着手指头，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我没躲着……” “结婚那天，除了你姐姐外，家里别的亲戚还来么？” 第322章 “不来……”谭乐愣着神儿摇了摇头，“不过我也没想过让她来……” “那仪式你和白石商量了么？在国外办，肯定是西式的，到时候谁牵着你走过门廊？” “我……我想着不行就让我姐……” “倒也不是不行。”章知柔说罢跟着又叹了口气咕哝了一句，“可惜了，老白还想着要是没人牵你他来牵呢。” 见谭乐听的挑高了眉毛，章知柔笑了笑继续说。 “想过领养孩子的事情么？” 谭乐心脏像是漏了一拍，许久才木讷的点了点头，“想过……只是我们暂时……” “我今年五十四岁。” 章知柔清了清嗓子，说话速度比刚刚慢了不知道多少，只是这种缓慢对于谭乐来说更像是一种凌迟。 “身边的朋友家里也都陆续开始添孙子了。” “小石头既然喜欢的是你，肯定是生不了的。” “既然这样，你们肯定是会考虑领养一个孩子……” 谭乐呼吸越来越缓，缓到最后甚至都有些缺氧。 他想过可能会被章知柔催，但是没想到这一幕会来的这么快…… “我……我想着……等办完婚礼就去……” “我才五十四岁。” 章知柔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遍说的多少有些泫然欲泣，“你敢信，我才五十四岁就得接受自已即将要当奶奶的事实了……” “我真的，我不怕你笑，我真的认为自已今年刚刚四十几岁，真的还都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你们能不能先不要领养孩子，至少得等我七老八十看起来就像个奶奶的时候再领养……” “我知道我这个想法肯定有点自私，但是我真的现在没考虑好这个事情，你们能不能再晚一晚……” “咱家里也不缺钱，你们要是领养个一两岁的我能给你们出钱请保姆，你们要是领养个四五岁的，我能出钱给送托教……你俩想养个多大的……反正再等个几年行不行。” “等我考虑好了打心底能接受了再说？” 章知柔冲着谭乐眨了眨眼睛，像是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 谭乐却瞬间酸了鼻子。 章知柔都知道的…… 他的所有顾虑从来都没有成功的瞒过她…… 那些从来不被人注意到的情绪，似乎都可以被章知柔轻松的察觉，而后漫不经心的用各种方式化解…… 就像是当初他纠结于自已要不要和白石在一起的时候，章知柔告诉他“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所以“你才是最适合他的”。 他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向章知柔，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接下来的话。 “还有个事儿我一直没说过。”章知柔清了清嗓子，“我每次见你，你都喊我章阿姨，等你和他结了婚，是准备问我叫婆婆还是准备问我叫妈？” 第310章 数据没错 这是一个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的问题。 只是章知柔问出口的时候，谭乐还是给听哭了。 这毛头小子生病的时候没怎么哭，治病的时候没怎么哭，今天不过聊了两句就哭的止不住…… 章知柔是真的害怕白石这会儿“恰巧”回家撞见这么一幕…… 她把大半盒的卫生纸全掏出来给谭乐用上了，甚至到最后都有些担心这个毛头小子会不会因为哭的太过，脑血管再出什么问题…… 说起来，谭乐至少有十几年没喊过这个称呼。 黄丽，应该是他最早有印象的妈妈。 洪玉，是生了他又抛弃了他，捡回他再次抛弃了他的妈妈。 至于章知柔…… 是谭乐从认识白石开始，就一直认为超过于幻想的妈妈。 他从不敢去奢望什么，即便和白石在一起了，也总是担心他家里人会不会还是接受不了这件事…… 他甚至刚和白石在一起的时候就偷偷想过，结婚的时候，若是章知柔和白思韬也不想参加婚礼。 到时候他们就举行一个最简单的婚礼，像是在拉斯维加斯的那种，只要两个人都说了“我愿意”就算是结婚的婚礼…… 只是这种婚礼对于白石这种浪漫至上的人来说并不满足。 他总是认为所有的事情如果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就像婚礼也是一样，如果要办肯定是所有人都参与，风风光光的办一场。 “行了，不许哭了。”章知柔递的纸盒子里就剩两张，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冲着谭乐吼了一嗓子，“给我都憋回去！” 效果拔群。 比自家毛头小子听话的太多，连眼泪都能倒流回去。 “妈……” “改口费还没给，你晚几天再改口。” “不，现在就想叫。” 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实验室的小鼠的基因也开始按着白石预期的那样逐渐发生了变化。 医院里的副主任委任状也下来了，某白成功晋升为仁心医院近二十年来最年轻的副主任。 只是顺遂的事情里总是难免会有那么一两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像是白石做梦都没想过谭乐有一天会和自已吵架。 两人吵到最后，谭乐气的想拿保温杯砸他。 不过是实验需要用到的一个拉式函数的取值。 不过就是他俩最后对于取值的想法不一样。 第323章 讲真，这还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函数，仅仅会影响最后药品里某个蛋白酶的活性情况而已…… 于是，两个人因为数据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一点点的意见分歧。 某白掏出了自已上高中时省级数学竞赛全省前十的名次以及高考数学满分的title证明自已的数学能力。 某谭不甘落后，把在大学数学建模大赛的成绩和计算机行业工作十多年的工作经验掏出来甩在某白的脸上。 两人大招连发，最后某白还放了个巨招，“我看你是我老婆我先让让你。” 这一招直接得到了某谭的反击，“你爱让不让！数据没错，不行你今天晚上睡实验室里再算两遍！” 好吧，最后差点打起来也没分出个胜负。 实验总归是要做的，最后数据一部分按照某白的计算，一部分按照某谭的计算…… 但是某谭从此以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实验室里继续待着，说自已无论如何都想多活两天，再这么气下去脑血管儿早晚得爆。 若是数据出问题需要解决，那再说商业合作的事儿。 某白支持他的意见，算是明白为什么两口子不能在一起工作，他敲锣打鼓的把某谭送回了a市远毅网络科学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当技术顾问，转头就回实验室里散德行。 白无常发起疯来，自然是没人敢拉扯。 某谭的数据当天晚上就被某白验证为第二解，原本因为“实验装置有限没那么多的用在错误答案”上的实验重新又按着谭乐的数据多做了一份实验。 同时还有些令谭乐感到意外的事，是姐姐的婚事。 他没想过从没长出恋爱脑的姐姐，只因为姐夫送了份免费的礼物就哭翻了天。 谭乐听的云里雾里，最后才听明白她是因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改名字了，叫朱莉，是茉莉的莉。”朱招娣，不，朱莉抹着眼泪和谭乐说。 “你姐夫……我想着他是为了迁户口才带着我去的派出所，没想着是要给我改名字。” “他说让我自已想个名字，我不知道叫什么，就想着我喜欢茉莉花的气味就……” “不怕你生气，我从小顶着这么个名字，每天都恨得慌。” “我总想着，我叫这名字不是摆明了说生错了我？要是等我有个弟弟了我就掐死他，然后我继续招弟，招一个掐死一个，主打一个毁天灭弟。”朱莉笑的咯咯的。 “可真等有了你，我也是真的舍不得。” “天天跟在我身后‘杰杰’‘杰杰’的叫，从来也不哭也不闹……我就想着，能养大也挺好的。”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谭乐吸了吸鼻子，“要不我也改名，我叫朱古力。你是朱莉杰杰，我是朱古力豆。一听就是天选姐弟。” “边儿去。”朱莉抹着眼泪，“你姐夫当时给我起了无双，说我是独一无二的，我一想着朱无双，祝无双，猪无双，不管怎么想就总觉得怪怪的，就想着还是起个普通点的名字。” “真好。”谭乐感慨着。 “是啊……真好。”朱莉也跟着感慨。 “你说……我们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么？只要我们一直不认命？” “会吧。”朱莉笑着抹了抹眼泪，“你和小白也要一直好好的，就算是……也要一直好好的……” “人这一辈子，还是不能太认命，撑下去，等一等，总有愿意为你付出的人。” “所以，一定要好好的，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 第311章 宣读誓词 阳光下，白思韬牵着谭乐的手缓缓走向白石。 远处海浪翻涌，金色的沙滩上点缀的玫瑰美不胜收，隔着老远都闻得见空气里丝丝缕缕的甜味儿…… 爱情这种听来就虚无缥缈的词汇在此时变得具象化了起来。 白石看着白思韬牵着谭乐的手走向自已的时候，是真的控制不住瞬间就飙了泪。 “给我憋回去。”章知柔借着给他整理领结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很快又“啧”了一声，“你能不能爷们儿点，都什么时候了还哭。” “我就是忍不住了。”白石趁机擦了下眼角，“比梦里的好太多……” 婚礼要求简洁欢快，只是白石在听见司仪说出那句“历经十五年”还是破了大防。 于是婚礼后半段里，谭乐先是劝白石少哭一会大家都看着呢，后是跟逗孩子一样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指花指鸟给他看转移他注意力…… 总之，这个新郎多少有点不着四六。 市长作为证婚人，念着千篇一律的证婚文书…… 赵远只是看见即将要宣读誓词就找了个借口去了度假小屋。 他隔着玻璃窗看着两人，被窗户切割出的正方形小世界里，两个人肩并着肩相互依偎，不过是举手投足间的一个小动作就能看得出浓郁的爱意。 世间美的事物或许都可以一直美下去，就像是他们现在一样，光是看着就觉得应该出现在某本童话书的扉页。 “又是眼睛不舒服？”彭毅敲了敲门走进房间，“还是外面风大吹乱发型了？” “都有。”赵远拍了拍身旁的座位，指了下托盘里剩下的五杯玛格丽特，递了一个给彭毅，“我身边这五个小伙伴让我有点走不开。” “少喝点，喝多了吹海风会头晕。” 第324章 “那我就一直跟这五个小伙伴在这屋待着不出去。”赵远一口闷完一杯玛格丽特，笑着与彭毅说，“你看他们两个写的婚礼誓词多酸。” “是挺酸的。”彭毅笑着背起了白石的婚礼誓词。 “may you never steal , lie or cheat.（希望你永远不要偷东西、撒谎或者欺骗）” “but if you must steal .（但如果你一定要偷走些什么）” “then steal away my sorrow .（请偷走我的悲伤）” “and if you must lie .（如果你一定要撒谎）” “lie with me all the nights of my life .（这一生的每个夜晚都躺在我身边，lie在这是双关语＆谐音梗，意：躺下，撒谎）” “and if you must cheat .(如果你一定要欺骗)” “then please cheat death （请你欺骗死神）” “你背的挺熟。”赵远出声打断他，心里总归是有点难受，他冲着彭毅晃了晃杯子，“别背了，咱们也用不上这个。” “……because l couldn't live a day without you. （我无法生活在没有你的日子里）” 彭毅看向了赵远，深棕色的眸子里尽是坚定，他接过赵远递来的第二个杯子放到了小桌子上，忽的单膝跪地掏出了戒指盒。 盒子被他打开，男款钻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你你你你你……”赵远一紧张头一晕撞到了彭毅的眼眶，他搓了一把脑袋连惨叫都顾不上就夺了戒指。 “还给我，我还没说求婚誓词呢。”彭毅揉着被赵远撞的七荤八素的眼眶子，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你等我求完婚了，我给你……戴。” “少说那么多废话，给了我的就是我的。”赵远套好戒指欣赏个不完，“你说我这钻石是不是比他俩的大得多，你买的这个几克拉的，我这么带着出去他们会不会被闪瞎……” “……你愿意和我结婚么？”彭毅跪在地上手里还捧着个空戒指盒子。 他很急切，想要听见自已想听见的答案，想要得到自已想得到的人。 “别急，我在思考。”赵远看了又看那枚戒指。 在国外求婚，在度假小屋里求婚…… 家里那关终究是大坎儿，就算是想，怕是这几年也是多余想。 大家族里，大多数人都没什么自由，喜欢或是爱从来都挺复杂，需要考虑天平上的众多因素。 要么端水大师牺牲自我，要么一崩百崩一切清零。 或者……就像是窗外那一对儿一样，有着不一样的家人，有着数十年始终坚持的坚毅果决…… 就在彭毅膝盖都有些痛了的时候，赵远嗖的把戒指放回了盒子，而后冲着彭毅摇了摇头。 “思考完了，我不和你结婚。” “……为什么？”彭毅身上那股子矜贵高冷的气场全无，眸中尽是不解。 “你家里……还是算了吧。”赵远拽了他一下没把人拽起来，索性盘了腿儿坐在他身旁，“我们走到哪儿，算到哪儿……感情好，用不着那些虚招子。” “那要是我想结婚了呢？”彭毅反问。 “那就等国内合法化了再说吧。”赵远揉了揉他的发顶，往前凑了些将人抱住，“你心里比我更清楚这种求婚没什么意义，法律……我是想结婚，是想……和你结婚，我可以一直等下去。” “戒指我想收下，但是你得改大一个圈，我想戴中指上，等什么时候真的能结婚了，你再重新给我买一个。” “……好。”彭毅叹了口气，心里堵的不知该说什么。 “记得附个卡片写自愿赠予。” “顺便帮我再给我的好朋友拿几个舞伴。”赵远指了下小桌子上的一堆鸡尾酒，“听说芝土龙虾尾和芙蓉扇贝丁挺mean的，你带点过来给我的好朋友们见见世面。” 见彭毅走远，赵远“哇”的一嗓子就嚎了出来。 “我婚礼要办个比这个大的！” 第312章 不费力气 夜里的篝火狂欢，清晨的海边漫步。 他们像是快速在浪漫爱情电影里开始了生活的篇章。 除了每天下午四点，医院里梁媛准时准点打来的视频会议。 不是在汇报这几天患者情况，就是在和他叨叨实验情况。 这几乎成了白石每天固定发飙的时间点，每每一看见医院发视频会议就搂着谭乐的腰缩被窝里逃避现实。 逃避不光是可耻，还没什么卵用。 因为这段时间白石一直在度蜜月的关系，医院里的离谱事儿多到离谱。 不光是实验室里有个小鼠因为他出了远门开始闹起了相思病，每天得看见他的照片才吃得下饭。 就连早前救下来的患者数据都一天比一天离谱。 不说别的，氧饱和度不超过五十还能活蹦乱跳的病患，他是真的想回医院见上一见。 至于那个氧饱和二十还被记录说体征平稳的患者…… 那真的是更别提有多像个医学奇迹。 白石每每此刻都会教育梁媛，“你们这几个规培要是干不好就趁早转行，别继续混日子了，出去杀个鸡宰个鸭什么的，赚的比医生多多了。” 这绝对不是他冷嘲热讽，绝对是他肺腑之言。 只是每次说完这个谭乐总会冲他黑脸。 “你当年规培的时候就啥错也没出过？” “你石头缝儿里蹦出来就当上主任了？” 第325章 显然不是。 白石刚当上医生时的糗事在这几天几乎被他的朋友扒了个干干净净。 光是流转到妇产科，待产孕妇吃了火龙果被白石当做便血，一路推到肛肠科紧急会诊吓得产妇宫缩了不说，还肛肠科主任吵架那事儿就让他们连着笑了两天。 至于他去胃肠外科和心外科的段子那更是多到离谱。 谭乐也是那时候才彻底听明白。 不是白石选择了神经外科。 是神经外科的患者大多昏迷投诉他投诉的最少。 他家死轴死轴的小白，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他经历的过程，吃过的苦也是旁人想象不到的多。 只是每当众人聊起这些话题，贺晓生都是最沉默的一个。 邱博偶尔会扯他聊些白石上学的事情，大多时候贺晓生也只是淡淡的看一眼谭乐就继续一个人喝闷酒。 “没什么好聊的，我知道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你们聊就好。” “都是同学，早晚咱们去诺贝尔领奖的时候都得见面儿不是。”邱博笑的贼兮兮的，“还是你觉得你技术不行，准备做医药代表了？” 那倒也不至于这么堕落。 贺晓生终于在假期结束，白石去帮他办理值机手续的时候，愿意与谭乐聊天。 “我喜欢过他，从来没后悔过。” “嗯？” “他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总是那么耀眼，这么样的一个人守在身边儿，真的很难再看到别人。” “所以，他和你在一起以后，我总觉得你配不上他……”贺晓生自嘲的笑了笑，“无论说起什么，我都比你优秀，家世也好，学识也罢，甚至和他相处的时间都比你长得多，我只是没在合适的时间出现而已……” “他知道你喜欢他么？”谭乐自已都觉得自已问出口的是句废话。 “知道，一直都知道。”贺晓生笑了笑，“那么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出来我的意图了。” “他躲着我，我就趁着喝多和他表白，想着趁醉了说些真心话……” “我问他，我那么努力，为什么你还是看不见我？” “没想他等我酒醒了和我说……”贺晓生笑着冲谭乐眨了眨眼睛，“他说……爱与被爱都应该是不费力气的事情。” “不费力气？” “就是……”贺晓生现在想起白石的举例还觉得傻乎乎的。 “我们习惯于得了最好的成绩才能得到夸奖，才能得到别人的垂青。” “但爱是不一样的，你爱的人未必完美，爱你的人也不需要你完美，只要你是你，你就可以也值得被爱。” “就像是……他喜欢你，他只需要你是谭乐就好，不需要当第一，不需要和谁争什么，他总是会给你留下偏爱的位置。” “是不是说的跟绕口令一样。” “我很努力的想成为他那样闪耀着光芒的人，想着那样他就会垂青于我，却没想过他喜欢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你……” 贺晓生笑的眼眶子都跟着热了起来，“你们恋爱的时候我还是不死心，总想着等一等或许他还能改观，不过你放心，你们结婚以后我可就不等他了。” “人都说了，死了的白月光杀伤力最大，所以你无论如何都得活得好好的，要不然你死了，他这辈子就只能当个倔了吧唧的孤寡老头儿。” 婚后的生活并没有多少变化。 2018年九月，白石带的第一批规培医生顺利结业。 三个规培医生全部升了主治，梁媛还当上了住院总。 白石给那几个规培生论文上的批注几乎清一色的毒舌，看的谭乐都开始庆幸自已没学医，没遇见他这样的导师。 “别提我的名字，你不是致谢，是诬陷。” “你是真敢瞎写。” “全文就这段儿不错，原来是引用的我的论文。” …… 同年十月，第一批被敲除了特定基因序列的小鼠进入试验阶段。 同年十一月，第二批小鼠进入成熟期…… 同年十二月，第一批小鼠相继死亡…… 白石把小鼠尸体处理完毕，封存好实验结果，便拿着小铲子把处理过的小鼠尸体全埋进了自家花园。 “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为了科研付出的生命……”他哽咽的厉害，“对不起……实验没能成功……” “总会成功的。”邱博拿了支笔把小鼠的名字写到牌子上递给了白石，“咱们这……唉……总会成功的。” “第二批的也都长成了，不过照我看，咱们的实验速度已经很快了，你看别的医疗机构做着类似实验，第一批小鼠哪有活过两个月的？都是一两个礼拜就……”孔明旭跟着安慰了一句。 “就是，接受成功就得接受失败，人不都说没有付出哪有回报，高风险才能高收益……”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白石被这一左一右吵的头大，“等会儿去老霍的实验室了再去拿点小鼠回去，烦死了一天天的，我emo个五分钟都不行。” “你乐哥说了不让你emo……”邱博眼珠子满天乱瞟，“说不行就咯吱咯吱你，反正就是不让你emo，说影响进度。” 还真是……要了亲命了。 2019年春节的时候，试验再度有了新的进展。 m国的研究所拿来了自已的最新科研成果，对方愿意与白石的科研课题相结合，那次也是白石第一次在电子显微镜下看见蛋白链成功切断了胶质母细胞瘤的链接…… 第326章 “要是按照这个进度，咱们今年下半年就可以考虑临床的事情了。”白石晃悠着谭乐的胳膊，“你也不用害怕复发了，到时候打一针进脑子里，胶质母细胞瘤就咔咔全死了……” 第313章 虚拟人生 可事情并不如白石幻想的那样顺遂。 第四批小鼠在注射了新的蛋白酶后，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 实验几乎回到了起点，一切都得等着这一批小鼠的处理结果才能再继续。 他从实验室里回到家，甚至连进屋的勇气都没有。 他听见屋里谭乐走到门边的脚步声，伸手捏了捏自已的脸颊，换上了始终如一的傻笑模样，问谭乐，“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外？” “猜的。”谭乐笑吟吟的揉了揉他的脑瓜，“怕你是钥匙丢了回不了家，就想着走到门边看看。” “我带了，正准备开门……”白石有些不自在的举了两下手里的提包，“被你抢先了，要不然我肯定……” “实验不顺利？”谭乐很轻的问他，“出什么……” “不大顺利。”白石原本强挺着的脊背瞬间就软了下来。 他在外刻意装出的若无其事，在此刻成为了压垮他的那根稻草，他有些不敢抬头去看谭乐，只觉自已的现如今随意的一个小错误就是是比杀人放火更为严重的失误。 “找到原因了么？” “还没有查出来。”白石坐在沙发上仰躺着看向天花板，“具体的检查结果还在等实验室那边的分析，最快也要到明天下午，我在哪儿干熬着也不是什么事儿……他们就把我给撵回来了……” “还在排查？国外的研究机构给回复了没？” “还没。”说起这个，白石更是颓废。 双方实验效果之前都算得上是不错，没想第一次联合实验却没出现双赢的效果，两方都差点被灭门…… “我们今天也遇见问题了。”谭乐说着把自已工作用的平板拿给了白石看，“赵远签了个合同，对方是个社交软件公司，想着要用unity 3d做一个社区型的交互app游戏……” “为啥不用虚幻五引擎？那个光追做的更好……欸，算了，我给你看看我玩的虚拟人生，你也正好能找点灵感。”白石撑着胳膊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我记得我steam里有这个游戏……你等着我去找找。” 一聊起游戏，白石算是转移了部分的注意力，不出十几分钟就把谭乐需要解决的问题抛之脑后，变成了大型游戏分享现场。 从模拟人生到大富翁，再从过山车之星到极品飞车…… 终于等白石玩了个够本，才算是想起谭乐刚刚的问题里的关键。 “你们公司负责他们这个社区app的那部分来着……” “数据库和网络安全。”谭乐瞥了他一眼，“咱们刚打开《虚拟人生》的第五分钟就已经把问题聊明白了……”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白石翻了个身把谭乐压在身子底下，一边亲着他的腮帮子一边问着，“是不是不馋我身子了？” “乀(ˉeˉ乀)滚。” “()我不。” 两个人深度探讨结束，白石的阴霾便一扫而空。 谭乐靠着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声，许久才问了他一句，“如果……实验成功了，我是不是就能痊愈了？” “是……吧。” 白石这么回答着，心里却忍不住又多了犹豫。 循证医学的阶段。 实验的药物到底有没有效果，只能用在患者身上，起了效果了才能确定。 就像是这批实验一样。 所有数据都证明了药物的可行性，所有的历史记录也证明了这批药物曾经都是异常稳定的。 所有人都没有看出哪里会出问题，可用在这批小鼠身上就出现了大批死亡的情况…… 若他学的不是医学，学的是什么计算机、烹饪、服装设计什么的专业，即便是拿了成果给谭乐，不会有任何威胁生命的情况出现，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与他分享喜悦…… 可偏偏是现在这样…… 他没办法欺骗自已说自已大公无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全人类为了科学技术医学技术的进步，他自始自终认为自已都是个自私的人。 他不想去拿自已的爱人冒任何的险，害怕再有了当初失而复得的忐忑，害怕自已从此以后每日活在悔恨之中…… 他不认为自已这么想是错的。 现在他甚至觉得或许只有自已的药物能通过几个国家的药物审批流程和十万台以上的临床试验后，才能考虑再用在谭乐身上…… “我想参与第一批临床。”谭乐小心提出了自已的想法。 “不行。”白石想也不想的就反驳了他。 “为什么不行，我的情况应该是可以参与临床的吧……”谭乐从白石怀里钻了出来，拧着眉毛等着他的答案。 “你不符合。”白石回绝了他，看他认真，又与他解释了起来，“临床试验的要求是，已经经历过手术切除，且再次复发的才可以，你完全不符合。” “哦。” “当初我师兄和我老恩师亲自给你做的手术，你少说还能再苟个十几二十年……到时候说不定我的药都入了医保了。” “要是能第一批……” “美得你。”白石对着谭乐的脑瓜来了个脑瓜崩，“第一批你肯定排不上号。” 第327章 第314章 发疯模式 2019年六月，实验再度有了新的进展。 白石发现给小鼠注射药物的时候，若是采取双链供药会显著提升药物的治愈性。 双链供药的速率一定要保证精准，在找到肿瘤后，两方必须用同种速度进行供药。 稍有差池，小鼠就会出现瘫痪、失明等一系列不良症状。 虽说风险大，但也算得上是技术壁垒上的重大突破。 白石为此激动的当天晚上都没睡着觉，拉着谭乐说了一个通宵的自已的设计思路。 “双链注射效果可太好了，我既可以增大蛋白酶里的破坏蛋白链的药物，又可以在一侧快速中和蛋白链里的毒素，不会让毒素进入脑血管导致意外……” “就是目前还没做双侧注射的工具，这个得单独设计，到时候做个……” “写段代码，做个输出控制。每个针管用什么速度推进都可以算的精准……” “说起这个……”白石认真的看着谭乐，“嗖”的从床上来了个鲤鱼打挺，“我去跟周文用说一下，让他帮忙问问哪家公司可以做这个，把项目外包出去……” 话没说完，某白就被谭乐揪住了耳朵。 “诶诶诶我知道你们能写……”白石被揪的眼泪都要横着飞出去，“我这不是怕你工作太忙休息……” “你都跟我聊到凌晨四点了。”谭乐拿着手机给白石看上面的时间，“你这会儿才想着时间不早了是不是有点晚？” “说的也对……”白石咕哝着又钻回了被窝，“最近也没听你说起公司里的事情，是不是……” 谭乐白了他一眼叹着气，“不大顺利。” 计算机行业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动荡。 大量的计算机大厂开启了一轮又一轮的裁员，大多数程序员在面临这种裁员浪潮之后就只有自主创业这一条路可走…… 赵远因为这个已经快两个月没接到像样的单子，最近已经和谭乐商量起是裁员还是关公司…… “咱们要不想想新的方向？”柳睿熙举手发言，“例如做个什么线上美妆平台什么的自已运营？” “你会运营么？”赵远一句话噎的公司里没人想说话。 谁不知道这两年兴起的是自媒体公司，但凡有一个会运营的，哪位不想着跳槽去更赚钱的地方。 话题陷入绝境。 又是半个多月，赵远直接到了一个边角料的app的开发案，眼瞅着下个月的工资都要成问题，谭乐和他商量着，最后还是决定开掉了几个老员工。 n+1的赔偿款落地的时候，无论是赵远还是被裁掉的都算是舒了口气。 任嘉豪拿到赔偿款的时候，很是平淡的与赵远说了一句，“没想我还能收得到n+1。” “要是有一天还能起来……到时候……”经济下行，赵远的大饼都画不出过去的口感，最后只是拖拖拉拉的说了句，“到时候……公司要是还用的上你们……” “还会回来。”任嘉豪笑着拍了拍招远的肩膀，“我这年纪怕是一时半会儿找不来工作了，你这边要是有活儿随时喊我，我就当是做私活交朋友了。” 客气话都是这么说的，可这次任嘉豪说这些的时候多少是有些认真在里面的。 “公司不大氛围挺好。”任嘉豪感慨着，“我要是再早来个几年，被这么裁掉肯定得哭一抱。” “你一个月工资23k，再留下抠门老谭也得哭一抱。”赵远笑的恣意，“说真的，他刚回来那阵我都怕你们两个咬起来，怎么最后还处成朋友了？” “我从来都是看技术实力，抠门谭别的不提，技术实力真的没得说。”他笑了笑，“抠门技术也没得说。” 公司算是暂且散了伙，谭乐已经在家里闲了一个多礼拜，这几天都有心思往外投简历了。 “你要真是真怕无聊，要不我教你做手术吧。”白石戳了戳谭乐的心口，见他翻过身立马钻进了他的怀里，“你生病那段时间我教了你做缝合，一直想着再教你点别的呢……” 他打了个哈欠，像找到了舒服被褥的懒猫儿，“咱们先从垂直褥式缝合开始学……” “你说我做个游戏里面全是给人做手术会不会很有意思。”谭乐来了精神。 “嗯？” “分两种模式，正经模式和发疯模式，正经模式可以让你们这帮医学生练手，发疯模式就是给人乱做手术，看看能不能把……” “打住打住……”白石“嘶溜”一下又钻了出来，“我想让你闲着休息休息当兴趣爱好玩一玩，不是想着给你提供工作素材。” 谭乐看了他一眼，把人搂回怀里继续说，“普通模式还可以加进去故事模式，到时候增加难度……” “不是，我的意思是……” “嗯？”谭乐看着他挑了挑眉毛，“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挺好的……”白怂怂直咽口水，“你这想法多新奇，我当年上学的时候要是有这么个项目得玩疯了……” “那等你有空了帮我给这个游戏内容做做填充，等明天……哦，等会天亮了我去找赵远，做一个可行性分析……” “还是在休息休息吧……”白怂怂举手手提议。 “别，闲不住。”谭乐给自已盖好了被子打了个大哈欠，脑子比嘴更快的说了句，“我现在就担心时间……” 第328章 “我就是闲了容易心慌，你别多想。” “不会的。”白石亲了亲他的额头，“你时间多着呢，且得跟我混一辈子呢。” 第315章 又是蜜月 2019年9月。 谭乐临时攒的医生游戏进入第一阶段测试。 目前已经发给了几个游戏主播做十分钟试玩通关，反馈收集少说也要等一个多礼拜。 于是，白石带着谭乐去了m国的胶质母细胞瘤的研究所。 两边现在做了共享实验数据，相比之下这边的进度更快一些，已经进入了一期临床。 直面患者与直面小白鼠还是有着最本质的区别，白石只是进病房看了一眼就憋的心口抽痛。 “别紧张，白。”m国的实验员zorn递给他了杯冰水让他压一压，“他们目前一期临床效果还算得上是不错，虽说肿瘤没有出现明显缩小的情况，但也算是抑制住了新一轮的扩散……” 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谭乐听起他们说这些东西已经不像是几年前那样迷茫，只是听到具体数据的时候不免唏嘘。 “不达预期么？”谭乐压低嗓子问他。 见白石点了点头，那边倒是先打断了他。 “目前实验对象只是第一批，实验组与对照组的区别已经很明显……” “肿瘤没有扩散证明不了什么……”白石反驳zorn，“安慰剂那一组也有个别没有扩散，这并不能证明药物起了作用。” “况且目前结果还不明晰，你们就贸然做临床研究……” “那也是他们的唯一希望。”zorn打断白石，“他们得了胶母，就该明白第二次复发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 是啊…… 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意味着即便是用药也只能延缓…… 人类的基因组里有30亿个碱基，30亿个核苷酸，药物需要在两万五千个基因里寻找到问题。 每个核苷酸所匹配的权重不同，提取培养出的蛋白更是千差万别，能不能有效，因为什么有效，有时候根本不像是数学题那样简单计算就能得出准确结果。 他们提供的药物需要在几十万个癌症基因序列里精准找到出了问题的组别，精准断开每个的链接…… 这也意味着若是连这点救命稻草也没有，那他们的生命就会像是剪错了电线的炸弹，分分钟就会分崩离析…… 白石看了一眼谭乐，只觉得只有看到他的存在能让自已彻底平静下来。 时间即便不多，也不能这样贸然行事。 不使用他们的治疗方案也不意味着无药可救，总归还是有办法的。 “……我们现在给他们用药也是为了他们好，所以，白，不要有道德问题，更不要担心他们会不会同意参与实验。”zorn随手打开一本病例递给白石，“你看一看他的情况就明白了，即便现在的实验名额也是他花高价求来的。” “所以，你确定他是实验组？”白石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因为高价？” zorn冲着白石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这个略带攻击性的问题。 整场参观结束的异常唐突，看到最后，白石甚至有种分分钟就要砸人家铺子的感觉。 “走走走，赶紧换个地方。”白石搡着谭乐就往外走，他这会儿气的脸都是红的，“再待下去我怕我撕毁合作协议。” “那……”谭乐临危受命脑子突突的，“要不要拐弯去拉斯维加斯玩一圈……” “你说的？好！” 他要是知道白石答应的他这个好意味着又去结一遍婚，那天出门的时候怎么着也得给身上的休闲衬衫换成西装。 这次的婚礼没有家人在侧，没有朋友一起，除了他们两个就是个一脸丧气的白人牧师。 照本宣科的念完誓词，几分钟后两个人就拿到了当地政府签章的结婚证。 “咱这……是不是就算二婚了？”谭乐拿着证件还是觉得有些离谱，拧眉指着下面的政府签章问白石，“这玩意儿真的有法律效应么？” “有啊，你看这儿还有州长签字呢。”白石笑的脸都是僵的，“也算的上是新婚，要不咱们做点蜜月才做的事情？” 蜜月？ 又是蜜月？ 上次在x岛的蜜月好像除了床上，他们连海滩都没怎么去。 “我听说空中铁匠最近在这儿有演唱会。”谭乐靠着白石的肩膀提议，“听他们的歌十几年了，我想去听听演唱会。” “票估计……好！” 赌城有赌城的规矩，在赌场消费达到要求演唱会门票就是白捡的。 白石豪掷重金换了一托盘的筹码，转头再看谭乐也是掏了小金库，正问着服务生要是赌不完能不能退。 一座建立在沙漠之中的旅游城市，能每年靠着赌场收益达到几百亿美刀的城市，当然是比电玩城里的游乐项目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说咱们两个要是赢了钱，回国以后是买个别墅还是换辆兰博基尼？” “你是真不把赌场放在眼里。”白石捧着托盘环顾四周，“你看看这儿的罗马柱，这儿的大金拱门，哪个不是你这种小赌徒一个钢蹦一个钢蹦给人花钱建的……” 见谭乐眼里的光暗了下去白石立马改口，“我觉得咱们能买个庄园。” “你最好能买。”谭乐气鼓鼓的抓了两把筹码直奔“老虎机”，还没坐到位置上就被白石给拉了回去。 第329章 “你当是在电玩城呢？在这儿拉一把两美刀，拉五十把都不一定能见着一次奖。你赌博这么不谨慎还想着买兰博基尼？”白石笑的合不拢嘴，“还是你准备给赌场老板买兰博基尼？” “那你……” “概率论和数理分析你是一点儿都没学明白啊。”白石压着他的手腕子把钢蹦又丢回了托盘，“要是胜率计算的好，就是稳赚不赔，要是你这么玩儿，咱俩估计回国路费都得众筹。” 见谭乐还没反应过来，白石清了清嗓子给他解释起来，“赌场的概率和别的地方不大一样，他会让你感觉每个答案的胜率都高于预期。” “就像是抛硬币一样，我们都知道正面与反面的概率接近50％，但是在赌场，叠马仔会告诉你，得到正面的概率是60％，得到反面的概率也是60％……” “也就是说……大部分概率事件相加不等于100％？” “对，只要找到不平衡的点，做风险对冲，就可以稳赚不赔。” 就像…… 金融投资里最低风险的盈利模式一样。 也像是……重组人骨形态发生蛋白疗法的最稳妥的方案一样！ 第316章 不掷骰子 他们甚至来不及去退掉筹码。 白石一秒也不愿意多浪费，飞奔着就回酒店开电脑。 与国内的实验室做了数据连接，不出几分钟电脑就吱吱呀呀的计算起数据…… 谭乐打开了自已的笔记本电脑，刚趴着看了两行玩家反馈就听白石吼了一嗓子。 “我找到数据不平衡的点了！” “只要我们提取这个波段的人骨蛋白……”他指着电脑的手指忽的蜷缩了起来，很快又变得沉默，“还是不大对，数据……我再去想一想。” “不用那么着急。” 谭乐从身后环住他，下巴蹭着白石的脖颈，已经生长出的细微胡茬摩擦着皮肤带着丝丝缕缕的痒意，“你最近给自已逼的太紧了，该休息就得多休息休息。” “没有。”白石还是嘴硬，眼睛却始终盯着屏幕不肯移开，“我肯定想得到的，一期临床效果不可能那么差……我肯定……” “那我们一起找原因好不好？”谭乐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安抚着小孩子，“我们一起找原因，慢慢找找得到的。” 白石看着他，扁着嘴点了点头。 小鼠最近的数据算得上是不错，医院那边也有了尽快开展第一期临床研究的想法。 医院那边收治的病患，大多是术后第六、七年复发，也有那么几个甚至比谭乐病程还要短的多。 他翻看过那些人的资料，甚至还看了其中两个人的手术录像。 当初胶母切除的情况已经做到了手术范围内的最好，可这种病偏偏还是复发了。 从一七年至今已经过去两年多。 时间过去的越久，他心里就越没底。 虽说谭乐现在情况稳定每个月都在复查，可是…… 这种病，复发起来没有任何人说得准日子。 对于他来说，实验室的进程还是太慢了…… 有些事偏偏急不得。 就像是无论他多么着急，也只能等着小鼠一点点的发生基因变化。 无论他多么着急，也只能等着胶质母细胞瘤一点点的被蛋白酶蚕食…… 两年多机器人一样的作息，机器人一样的生活，他有时觉得自已甚至不确定自已还是活着的。 有时甚至连做梦的时候都会想着这些，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去试探着身边人是不是还活的好好的。 他开始惧怕别人对他的夸赞，偶尔想起什么，就立马去做。 谭乐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连上下班都开车接送他，生怕他开在半路上忽的因为想起什么发生意外。 “要不……咱们先去玩两把二十一点？”谭乐切换了电脑页面，把白石扭着与自已对视，“我们不去计算得失，就看看运气？” “运气？”白石木讷的眨了下眼睛，“看……运气？” “你总是好运的，你看当初我生日的时候，你中了那么多奖……” “那是因为……”白石说了一半险些咬了舌头。 “我都知道。”谭乐揉了揉他的发顶，“我家小石头就算是作弊也有作弊的套路，你当时可真的哄的我一愣一愣的。” “我那才不是作弊。”白石咕哝着拿了个筹码抠了起来，“我那是明目张胆的骗你。” “cheat death （欺骗死神）”谭乐笑着揶揄他，“你当初给我下了任务的，我说不定也能作弊呢？” “怎么作弊？”白石耷拉着的脸上终于有了松动。 “cheat god , cause god doesn ''t play dice with the univers。（欺骗上帝，因为上帝不掷骰子）” “……爱因斯坦知道这句话是这么用的？” “你嘴贱的时候真的很欠揍。” “你又舍不得揍我。”白·嘤嘤怪·石得瑟反驳。 没得瑟完白石的屁股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疼！” “疼个屁，赶紧去赌场赚兰博基尼去！别过会儿他们下班了！” “谁家赌场会下班！” 哦……知识盲区了。 两个人提着一塑料袋的筹码火急火燎的又回了赌场。 只是这次谭乐坐到了老虎机的前面白石真的是不敢再插半句嘴。 第330章 “进赌场就得看运气，什么事儿你都算计的清清楚楚还让不让我们这种普通人活命了？” 谭乐说着把一个筹码塞进了机器，转头问白石，“这玩意儿怎么操作的来这儿。” 白石乖巧帮忙拉下手柄，陪着笑拉了个凳子坐他身边。 “我这不是怕输么……”白石把脑袋顶在谭乐的肩膀上，见没中又给他投了一个币，“你看这……对吧。” “总得是有输才有赢。”谭乐拉着把手，目不转睛的看着滚动的图案，“这样才有期待感。” “人不可能一直赢下去，输的时候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不也输了大半辈子才赢了你么？” 他笑了笑又拿了枚筹码塞进机器，白石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东西眼瞅着又跑了神，谭乐拉过他的手，按着他的手背将手柄拉下。 图案轮转只留下了深色的残影，谭乐紧握着白石的手。 三个不同的图案出现在玻璃后，白石叹了口气，明显是更丧气了一些。 “再来一次？”谭乐用肩膀抗了一下他，“说不定下次就可以了呢？” “这根本就不会赢。”白石哑了嗓子，“赌场设定好了胜率，出彩是随机的，你根本找不到一种可以稳赢的方法。” “因为……不会稳赢啊。”谭乐握着白石的手再次拉下了手柄，“因为赢，只是一种结果，输得起……才是真正的强大。” 可他偏偏输不起！ 可他偏偏从来就没输过！ 凭什么要输！ 该做的努力全部做了！ 该付出的努力他从没比别人少付出过！ 该做的事情他从没落下！ 凭什么会输！ 谭乐再次握着他的手拉下了手柄。 他有些麻木的看着图案翻涌，停止的时候甚至也开始有了期待感。 如果这次是三个“7”会怎么样？ 如果真的能赢呢？ 如果突破了概率与数理统计，只是用穷举法能有机会么？ 第317章 必胜法则 所谓穷举法。 是一种已知答案大致范围后，对此范围内的所有情况进行逐一验证，直到找到满足条件或确认不存在满足条件的情况的一种方法。 算得上是一种极笨的方法，好在有计算机的帮助，穷举法虽说不是什么聪明方法，但计算量几乎全交给了计算机，也算是科技进步带来的便利…… 轮盘不知道第几次转动了起来。 这次…… 第一位数字终于停在了樱桃上。 白石茫然的望着已经确立的樱桃，心底期盼起后面继续出现其他的图案…… 并没有三个樱桃，也没有出现三个七。 只是樱桃、西瓜、西瓜的排序。 他们中了所有奖项里最低等的奖项，奖励金额…… 3.75刀。 这点钱甚至都不够他们再拉两把的。 他失望的看着下面电脑屏幕上弹出的“congratulations”，都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可值得恭喜的。 一张带着赌场花纹的纸片从机器里吐了出来，上面印着兑奖金额，白石嘴巴蠕动了几下说着，“你需要把这个拿到总台……” “不换了。”谭乐把纸片理了理塞进钱包，“这是赢了的证明，为什么要换？” “可是你花了那么多钱，怎么就想着不换了？” “因为享受了过程。”谭乐笑的很温柔，“我在拉拉杆的时候享受到了期待，享受到了喜悦，也享受到了与你在一起期盼胜利的时光……” “这就是证明。” “我又不缺这3.75刀，为什么要换？” 白石像是听懂又像是没听懂，木然的点了点头。 “实验既然急不得就不要着急，结果既然不符合预期就再等一等，一切都有他最好的安排，就像是你选择了喜欢我，我也选择了与你共度余生……” “如果现在我们都是八十好几的人，你会在乎我明天就……” 他的嘴唇被白石以吻封缄，剩下的话语全部憋回了嗓子。 他笑着回吻回去，只是这吻…… 没有了蛇果的甜香，多少还是有些苦涩。 “你会好的，真的会好的。”一吻结束，白石抱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谭乐揉了揉他的头发，很轻的“嗯”了一声，“都会有最好的安排，如果没有……那现在就是最好的安排。” “别害怕，就算是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谭乐吻了下他的额头，却不敢再与他对视，躬了身从白石的身侧拿了筹码托盘，“至少……你还能从赌场别的地方捞回来点儿。” “……那个……咱不死磕老虎机了？” “我又不是钱烧的，玩两把得了。”谭乐又恢复了抠门本性，“十一把才给我吐出来三块七毛五，我现在看他们的大金拱门都觉得上面刻的有我名字，走走走赶紧走，咱们去别的地方赚回来去！” 于是…… 两个学霸开启了算牌模式…… 从二十一点到德州扑克，再从桥牌到十三张，只要是能算牌的局这俩人就没有不凑热闹的。 所谓小赌怡情，大赌…… 大赌番茄下架封号。 最后凑够了演唱会门票的招待券，两个人就彻底收山。 算起来只能说是不赔不赚。 毕竟赔的多了老谭还会继续，赚的多了番茄会勒令我改文。 第331章 演唱会最早也得是隔日的行程，白石和医院那边又多申请了一天的假，转了个身就去与谭乐研究起了德州扑克必胜法则。 “我特喜欢你高中时候，一切都胜券在握的模样。”谭乐用太阳穴顶了顶他的额头，“所以……” “咱们俩再下去试两把这个吧，我这会儿感觉我强的可怕。”白石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话题，“要不咱们两个拆副扑克，打两局试试？” “我是想……” “谁家度蜜月说这个。”白石“腾”的压上了笔记本，“你该敲木头敲木头该撒盐撒盐，别老说这些丧气话。” 见谭乐不动如山，白石抓过他的手腕子对准床头柜敲了三下。 “你要是嘎了，呸，我说的是万一或许可能如果，嘎我前面了，我也不会停了实验，我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该怎么样生活就怎么样生活。” “我到时候就养条土狗，给他起名叫谭乐，每天都给他喂最便宜的狗粮，不给他吃肉，再专门养个狸花猫天天揍他！” “等一下为什么是狸花猫？”谭乐打断他问着。 “狸花疯起来自已都打！”白石翻了白眼说着弓起手背，学着猫爪模样挠了谭乐一下，“那猫天天就这么打谭乐，打的谭乐回家都得缩着头！” 听起来…… 还真是特别令人心动的未来…… _ 谭乐点着头抱着白石的窄腰，“等你实验成功了，咱们就养条叫白石的土狗，再养个叫谭乐的狸花猫。” 2019年很快过去，临近春节的那几天谭乐几乎见不到白石的人影。 医院里的工作越来越忙，白石有时候回家倒头就睡，有时睡到半夜还会喊一嗓子“基因序列多少？” 梁媛被白石折腾的精神衰弱，差点出了医疗事故，好在最后方副院长亲自坐镇化险为夷，这才算是没惹上医疗纠纷。 “你和小石头过年还回家么？”白思韬不敢打扰白石，只敢问问谭乐他的近况。 “估计是回不去……”谭乐把家里擦的到处都闪着光，“医院那边太忙了，他……” “他不回你回，我又不止他一个儿子。”白思韬翻着大白眼，“都在一个城市还忙的没时间回个家，我和你妈都快仨月没见着他了，这连预约都约不上了？” “实验室那边……” “还是不顺利？” “嗯……”谭乐咬着嘴唇，“他想着三月初开第一批临床，现在看情况估计还得往后推……” “那你自已回来。”白思韬叹了口气，“大过年的总不能我和你妈俩人在家，跟孤寡老人似的。” 谭乐道着谢最终却还是拒绝了他，“我想去医院陪他，要是可以，我年初一一早能过去……” “你还是算了吧，谁还不知道你，去了医院估计又是陪那个傻子熬大夜，连轴转对你身体不好。” “我初一早上给你们送饺子去，你们在医院等着我点儿。” 第318章 不配拥有 果不其然。 白无常年三十那天在医院忙的连喘气儿都是抽空的。 不光是实验室里的事情忙的没完。 临近年关总有那些个不知道自已酒量深浅的二傻子大过年的给医院添业绩。 一晚上实验室他是一分钟没去，手术室是一分钟都没出来。 熬着大夜连着做了三台手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思韬一早赶着送过来的饺子都凉了个透彻。 “都坨了就别吃了。”白思韬到底还是亲爹，见自家蠢货吃起那一坨东西看着多少有些心酸，“你妈马上能再送来一份，你多等个几分钟应该就……” “不用。”白石狼吞虎咽的，“我等吃完了还得再上一台手术，安排的十点整，这时间都有点超了。” “乐乐就一直守着你？”白思韬冲着白石身后的休息室挑了挑眉，“刚歇下？” “可不，让他别等了非要等……巡回护土都去帮着劝了几次，不听，一直在帮我整理数据。” “你这进度……”白思韬压低了声音，“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白石说了一半就觉得饺子难以下咽，他拿着筷子戳了几下，“效果还是不达预期……院里想着今早开始临床，但我……” “唉……我问了岳老师，他也说是再等一等不能急这一时……”白石搓了两把脸，把剩下的一坨饺子留在了碗里，“我看m国那边的临床数据，一期临床试验效果极差，就这都已经开始两轮患者招募了。” “你们这行我不大懂，但是好多药不是刚上市的时候不也都需要删删改改么？” “不懂就别叨叨。”白石嘟嘟囔囔的撂了筷子，见白思韬黑了脸立马又换了态度，“我是说，拿小白鼠做实验和拿活人做实验是两个事情，药还没效果的时候就乱用在患者身上，这不是草菅人命么？” “你会不会是要求太高？” “高个……，我是说……不是我要求高，小鼠45％死亡率，你放谁谁敢用？” “总归还有55％……” “剩下那12％瘫痪了，13％癫痫了，还剩30％也是半死不活。” 很好。 怼的他都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 白思韬收起了饭盒子，正想着再问点别的，就见谭乐推开休息室的门，小声唤了他一声“爸”。 第332章 白石扭脸亲了他一下，转了身就往手术室跑，白思韬骂了句“臭小子”，再看谭乐的时候心便揪了起来。 他知道谭乐做了手术以后身体大不如前，也知道目前情况算得上是稳定，可他头那上连头发都无法完全遮盖的伤疤还是无时无刻的不跟他说着谭乐的状况曾经有多脆弱。 “我去实验室了。”谭乐咕哝了一句就准备往门外走。 “你给我站住。”白思韬想也不想的就拦住了人，“他熬着你也熬着，你就是这么折腾自已的？” 他嗓音不知道拔高了多少倍，吓得谭乐一愣。 “巡回护土管不了你我总是管得了你的，你要么在医院继续休息，要么跟着我回家，自已选。” “我这边数据马上就……” “你得注意身体。”白思韬扯过人就把他敞着的外套拉链给拽了上去，“数据放那又不会没了，姓白的那个臭小子自已也会折腾，你再陪着他这么胡闹，我怕你人都得折腾没。” “我没事的。”谭乐身上有遮掩不住的疲惫，连笑起来看着都有些木讷，“就剩一点了，我做完就准备休息了。” “做个屁。”白思韬气的说了脏话，也不管谭乐乐意不乐意搡着人就往休息室走，“你别废话，要么跟我回去过年，要么你就等着我让你妈过来收拾你。” 在谭乐面前提起章知柔，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效果的，谭乐咬了下嘴唇，很快便回到休息室里去拿外套。 “你们两个啊……”白思韬心里堵得厉害，只是叹了口气的功夫就觉得眼眶热了起来。 年纪大的人大多是看不得这种的，总是会不小心就触景生情。 他一辈子趟过不少大风大浪，最盼着的事情却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 无非是希望自家孩子能够健康，无非是希望自家孩子能够幸福，无非是希望自家孩子生活能简单如意一些…… 可现如今，三个简单的想法无论哪个想要做到都有些困难。 他甚至不敢想要是有一天谭乐没了，自家兔崽子得成什么样。 两个人在值班室里坐了没几分钟，章知柔提着饺子也赶到了医院，见着谭乐裹得跟个棉花娃娃似的，脑袋上的汗也浸湿了头发，章知柔差点没笑的失了态。 “你这穿的也太厚了点儿。”她伸手帮谭乐敞开了羽绒服的拉链，“这一看就是你爸个坏心眼子又逼着你多穿两件……” “我哪是那种人……”白思韬咕哝了一句，老脸一红背过脸不去看他们两个。 “你怎么不是。”章知柔帮谭乐整理好了衣服，把饺子盒放到了谭乐的手里，“你趁热吃，吃完了咱们一起回家过年。” 他其实真的有些害怕。 人总是在拥有过后才会患得患失。 当初刚查出来胶母的时候，他并不如现在这么怯弱。 想着的无非就是一死，无非是无法面对白石，无非就是没有给姐姐留下足够的遗物，或者无法将公司安排的再妥贴一些…… 可现如今，他是真的有些舍不得了。 曾经盼望着的爱人，盼望着的家庭，老天一口气全给了他。 或许…… 他是真的不配拥有这些。 他每天看见日出的时候担心自已会复发，每天又在看见日落的时候感叹自已又多苟活了一天…… 这种生活。 无论是对白石也好，或者是对于现在的章知柔、白思韬、朱莉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可偏偏…… 他坐在车里，暖风吹拂着脸庞，鼻子里的酸涩一阵一阵的。 “冷热交替容易感冒。”章知柔说着拿了个毛毯搭在他的身上，“等会儿你腿上裹着点，进院子的时候风大，你跑快点先回家，不用等我俩。” 第319章 遭你嫌弃 白石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谭乐本来守在客厅里，见白思韬和章知柔也一起守着便又回卧房守着。 他没开灯，只是裹了方毯子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见白石进了屋，谭乐忙着起身去迎，却在闻见他身上气味的时候皱紧了眉。 “你抽烟了？”谭乐眉头几乎能夹死个苍蝇，“怎么还染了这恶习？” “没。”白石低头闻了下自已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原本提进屋里的羽绒服都拿到了门外，“临下班的时候和院长聊了一会儿，他烟瘾大都给我腌入味了。” 谭乐眼睛眨了眨，等待着白石的后续。 “临床批下来了，等下个月就能正式开始了。”白石说起这个还是有些丧气，“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你的数据其实已经不错了。我看了你们医院的其他项目，数据还不如你呢就已经开了临床……” “要求不一样。”白石咕哝着，“有几个项目一看就是混经费的，成不成无所谓，我跟他们又不一样。” “你们之前在北山医院的时候不也做过临床，当时的效果肯定还不如现在呢……” “的确。”白石半仰着头又叹了口气，“当时那项目虽说是我提的，但是本质上其实还是我导师在带着我做，很多时候遇见问题了他虽说想的点未必完全对，但胜在经验丰富……” 这话不用白石多说谭乐心里也是明白的。 现在白石的实验室开启，虽说也和老师那边没少联络，但毕竟中间隔了个太平洋，很多事情在电话里说不了那么清楚，反馈也没原先那么及时。 第333章 “计算机领域这两年对于数据分析比之前进步了不少，要不……我去实验室里帮帮你吧。” 白石正在换衣服的动作一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谭乐问他。 “你怎么……是你们公司……关掉了是么？” “嗯。”谭乐点了点头冲他歪着头微笑，“一连上了两个游戏反馈都不怎么好，已经注销一个多月了。” 白石转身把他抱住，想要安慰，想要自责，却都被那句“已经注销一个多月”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谭乐他们公司这半年多运营的一直不怎么好，半年前那次裁员以后就彻底没了业务。 这半年来，谭乐几乎是在家工作的状态，偶尔需要谈事情，也大多是去找个星巴克之类的地方聊一聊便再次回家忙碌…… 他每次回家见谭乐都在电脑前忙碌，还想着或许最近有了转机，谁承想是已经注销了一个多月。 “怎么没听你说？” “怕我没工作遭你嫌弃。”谭乐笑了笑，拍着白石的后背安抚了起来。 “都说程序员超过三十五岁找工作难，没想我这马上三十三岁的也差不多……” “也不知道，我这凭借着裙带关系能不能去你们实验室试试，看看你们那儿要不要我这三十三岁快要卷不动的老年人……” “我们现在每天要处理的数据特别多，要不把你们公司会metlab的找来两个一起帮忙吧？” “真的假的？”谭乐瞪大了眼睛，“就你们那点儿活还用得着招三个人？你给我工资开高点我一个人加班加点儿……” 见白石耷拉了脸子，谭乐干笑了两声立马重新表明了态度。 “多招点好，增加就业岗位，为社会减轻压力，还能分担工作强度，要不你直接把我们公司……” “欠收拾。”白石刮了下他的鼻子，“游戏行业这几年发展这么不错你们都能给做歇了，也算是有本事了。” 谭乐嘿嘿的直傻笑，“我上学的时候就没时间打游戏，赵远说他那时候净忙着拾掇自已了，任嘉豪更狠，他到现在连‘消消乐’怎么玩的都不知道。” “公司里就这么几块料，就柳睿熙算得上是游戏经验丰富，但是她喜欢玩的还是网游，真的是要了命了……” “等这个实验结束了，我帮你们设计游戏。”白石豪言壮语刚说完就听谭乐泼他凉水。 “到时候咱们一起做个恐怖游戏吧！我听说《寂静岭》和《生化危机》都算得上是业内翘楚，前一阵还想买回来和你一起在家玩玩呢。” 倒也不必。 他学医以后虽说对血腥的东西没那么害怕了，但是一惊一乍蹦出来吓人的丧尸怪物他还是接受不了。 “你要是怕闲着，等到我后天去医院上班的时候咱们就一起去实验室，至于……至于你公司那边，到时候你……” “你说，我要是没了你该怎么办啊。”谭乐搂着他的腰踮着脚尖亲了下他的额头。 有了谭乐的加入，数据处理进度算是稍稍提了些速度。 任嘉豪也是个闲不住的，听说这边需要用到的是matlab，大年初二就直奔书店买了一堆资料恶补高数知识。 有了清北学霸加持，再加上两个人没出半个月就捣鼓出来了一个“高效率高分辨率广适应性的自动化”的数据处理系统。 实验室的第九批小鼠存活率终于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63.7%。 2020年6月，第一批临床正式启动。 白石筛选着第一批临床的患者名单。 “小白主任，你家乐乐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你等会儿电脑上打开一下。”护土长放下了几本病历，见白石抬头又补了一句，“这几本病历是院长专门塞给你的，到时候……” 她敲了下封皮，暗示意味明显。 白石叹了口气，只是扫了一眼就把那几本和其他病历塞进了一堆。 “我传达到了，别的和我没关系。”护土长耸了下肩蹭着门框出了办公室。 白石摇着头，在电脑上输入谭乐身份证号，看见脑ct片子时忽地就僵直了身体。 复发了…… 第320章 看脏东西 病灶的尺寸并不大，在ct片子上放到最大，能看见的也只是两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浅灰印子。 两块阴影中间还有着一条若隐若现几乎看不清楚的影子连接…… 这几乎就是胶质母细胞瘤的标准的初始形态…… 白石瞬间就慌得喘不上气来。 复发比想象中来得更早了一些…… 安排复查……安排活检……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从手术至今满打满算两年十个月，照着正常情况，现在根本就没有到复发的日子…… 做手术的时候他也一直守着，闫子骞和老师也都一直看着呢，明明切除的很干净…… 明明术后一切都小心谨慎…… 怎么可能现在就会复发？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他给影像科打着电话，那边刚一接通他却瞬间慌乱了起来。 “谭乐……对，谭乐的片子得安排……重新做一下。” 他说起话来有点结巴，那边的值班医生却瞬间听出了话里的不对劲。 “是发现……是复发了么？” “不……不是。”白石脑子里乱哄哄的，攥着电话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第334章 “您稍等一下，我去看看片子……” “不用，是我看错了，不用……不用重做。”白石猛地将电话挂断，撑着胳膊站起身却觉得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他按着桌子摇了摇头，接起电话的时候手却还是抖得。 “小白主任，他的片子我看了，影像都是清晰的，您是觉得哪里有疑惑需要重做么？” “没……没有。”白石平复着呼吸，用力的咽下了一口口水，“我可能是……我得重新看一下，等会儿再跟你联系。” 挂断电话，他几乎是摔回座位的…… 他该告诉谭乐么？ 癌症有一大部分患者是知道自已病情以后死于焦虑的…… 况且现在临床已经开始，告不告诉他都是一样的结果，只是先用药和后用药的区别罢了…… 按照现在的进度，从第一批临床到第二批临床少说也有三四个月的时间。 他可以在第一批临床的时候尽量将蛋白酶里的问题全部找出来，只要能赶在谭乐复发之前将问题全部找出…… 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他真的有把握么？ 小鼠28%的死亡率，13%的并发症，怎么想现在都不是最稳妥的时机…… 身上一股股的冒着冷汗，白石盯着屏幕上那一小块阴影发呆，就听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一下。 他慌乱的关闭电脑显示器，还没等说出“请进”，就见谭乐已经推门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谭乐快走了两步到了他的面前，“是……” 白石冲他挤出了一个笑容，“刚刚黑咖啡喝的有点多，可能是血糖低了点……” “我去给你拿巧克力吃。”谭乐说着就往休息室走，临进屋的时候又顿住了脚步，“你一个人跟这个屋忙什么呢，怎么显示器也是关的？” “看……看患者名单。”白石随手拿了一本病历冲着谭乐晃了晃，“这周得选出第一批临床的名单……” “不是我体检报告出什么问题了吧。”谭乐刚凑近白石，就见他整个人都像是触电一样弹了起来。 “没没……怎么会。”白石堆着笑将他往休息室推，“我饿了，你快点去给我拿点吃的。” “复发了告诉我一声就行，我现在就算是病了也不会跑了。”谭乐说着顿了顿，笑着戳了一下白石的心口，“就算是复发我也缠着你给我……” “赶紧给我‘呸’出去。” “呸。” 见白石又坐回位置，谭乐收敛了笑容推开了休息室的门，他站在屋子里叹了口气，很快便整理好情绪从包里翻了两袋mm豆拿了出去。 “我说真的，要是……” “真不是。” 白石打开了电脑显示器给他看，“你自已看，血相什么的都正常，就连之前一直都不大正常的蛋白现在都回到正常指数了。” “脑ct呢？” “也正常。” 六十四排断层扫描出的三百张脑ct片子被他翻出了视频效果。 谭乐看了一眼，见真的没有什么异常，这才使劲揉了揉白石的脑瓜顶。 “那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背着我又看脏东西了？” “嗯……” 这次倒是回答的干脆。 白石环着谭乐的腰就把人抱到了腿上，正准备亲两口逗弄逗弄就见办公室门被大力推开。 “老谭你数据……”任嘉豪声音一顿，红着脸光速转头，“你们两个……大白天的……注意点影响。” “你不会记得敲门。”谭乐脸不红心不跳的，从白石腿上蹦下来边走边问任嘉豪，“什么数据，是发现什么了么？” “没那么着急，你俩可以在腻歪几分钟，腻歪到下班今天我就算是……” “赶紧的，我老公一天给你开一千二的工资，你就这么糊弄事儿？” “26k月薪让你说的跟36k一样……” 两个人聊天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 白石舒了口气再次打开脑ct的页面，他捏了捏眉心，将电话拨给了闫子骞。 “师兄，谭乐好像复发了……” 第321章 海洋之心 “才两年多就……” “一千零四十五天，两年十个月零二十五天。”白石纠正着闫子骞，“我把他片子发给你，你帮我看一下，要是看不清楚我立马安排他复查……” “嗯……” 闫子骞答应完见白石没挂断电话，索性打开电脑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海马区附近……”白石提醒着他。 “也就是说这次……” “会先失语。” 闫子骞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和白石又说，“要不……再让他做个mrl确认一下？”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白石揉了揉眼睛，仰头压住了眼眶，“他说复发了可以直接告诉他，可是我现在不想跟他说这个……” “怕他跑了？”闫子骞问他。 “他说他不会跑。”白石苦笑，很快又坐直身体再次看向脑ct片子里的那块阴影，“我甚至不知道到时候是……” “你的实验现在怎么样了？前天我听你说马上就要开启第一批临床了？” “对。”白石抿了下嘴唇，“m国那边二期临床效果已经出来了，目前情况还不如一期临床，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335章 “听说欧洲那边也有实验室开始做相关药品开发了，你要不打个电话去问问？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想法？” “……好。”白石应着却又想起刚刚问出口的那句话，“你说我该不该和他说？” “你们结婚也有两年了吧。”闫子骞擦了擦眼镜镜片，“认识十几年了，结婚也两年多了，有些话说开了比瞒着强。” 白石无声的“嗯”了一声，手指死死的揪着头发，许久才下定决心又“嗯”了一声。 答应归答应。 可真到说出口的时候，这话他还是卡在了喉咙里。 回家的路上谭乐一边开着车一边与他说着今天数据处理的进展，见白石一直看向自已，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对着白石的脑瓜就弹了一下。 “你今天老看我干嘛？” “没事，就是有点困了，在发呆。”白石咧嘴笑了笑，装作忙碌的模样从包里翻起资料，“你看……这么多患者其实都……” “你说，如果明天如果就是世界末日了会怎么样？”谭乐换了话题，“就像是《绝世天劫》里的那种，马上陨石就要砸到地球上了，我是全世界唯一能在陨石上钻眼儿的钻井工，我该怎么办？” “你？”白石表情有些松动，随口回他，“那就让地球炸了拉到，咱俩在家抱着看大呲花，看着陨石给地球砸成……” “认真的。”谭乐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我去给陨石钻眼儿，所有人都得死。” “那就死呗。”白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两个手揪着安全带，“全球都一起死，过头七的时候得多热闹。” “我跟你讨论剧情呢。”谭乐发动了车子，只是路口实在拥堵，开了没两步就又停下继续等起了新的一轮红绿灯。 直到谭乐在拉起手刹的时候，他才想要开口，却没想预设的内容被谭乐打断。 “那就不说我，说你，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在陨石上钻眼儿的钻井工，nasa、m国国防部五星上将詹姆斯下土亲自来请你去给陨石钻眼儿，并且保证一定能以最安全的方式保护丽芙，你会去么？” “我？”白石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很快又明白谭乐想说的是什么，他瞥了一眼谭乐，“以现在的科技，陨石怕是还没进到太阳系就已经被导弹轰炸了。” “所以，陨石并不可怕的，对吧。” “对啊。”白石点了点头，“只要充分计算好轨迹、撞击速度和弹药量，可能最后连指甲盖大的陨石都落不到地球上。” “我说的是那部电影，咱们要按照电影的逻辑来想。”谭乐眨了两下眼睛，“你会去么？” “会吧。”白石想的很认真，“丽芙是他唯一的女儿，反正都是死，倒不如给丽芙留下生存的希望。” “那如果我是布鲁斯呢？” “那还救他干嘛，你又没丽芙这个拖累，咱俩抱在一起死了多浪漫。”白石眼珠子转了半圈，“就跟《泰坦尼克号》里那对老夫妻一样，躺在床上抱着死，说不准儿新新人类考古的时候还能给咱俩一起挖出来……” “我想去拯救地球。”谭乐紧了紧方向盘，“开着宇宙飞船，飞到外太空给陨石钻眼儿，给丽芙留下生存的机会。” “你上哪儿来的丽芙，况且丽芙本来也不会死。”白石纠正着他。 “对呀，丽芙不会死的。”谭乐握着方向盘的胳膊松弛了下来，右手隔过中控抓起了白石的手，“丽芙有爱他的人，和一个到死都爱着她的父亲，她会寿终正寝，活到八十好几生一大堆孩子，再把卡尔送她的海洋之心扔到海里去。” “杰克呢？” “也在海里。”谭乐松开他的手发动了车子，随着车流缓慢起步，“他会收到丽芙扔到海里的海洋之心，然后伸手拉过丽芙问她。” “要和我跳个舞么？” “不跳，谁会和个死鬼跳舞。”白石瞥了他一眼看向窗外。 “哦。”谭乐笑得身上都是抖得，“那你愿意和死鬼跳个舞么？” “不愿意。” “小孩，其实如果就算是复发……” “别跟我扯这些，我说你没复发就是没复发，你今天是非得知道自已复发了才高兴么？” “呸。” “‘呸’就对了，你明天先别跟着我去医院，任嘉豪在那边盯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白石顿了顿见谭乐想说话立马又补了一句，“不算请假，工资照旧，我还能扣你工资不像。” “得嘞~”谭乐给车子加了速，刚过了红绿灯就飕飕超过了几辆私家车。 “慢着点，你当是开宇宙飞船呢？” 夜里，谭乐在梦中惊醒。 床侧属于白石的位置已经没了温度，他光着脚下了床，却听白石躲在书房里打电话。 “你们实验室那边现在是用低温……” 白石的意大利语说的并不好，谭乐听的还是有些困难。 他靠着门框，默默的看着沐浴在月光中的白石，只一瞬便酸了鼻子。 “所以，要先做深低温暂停手术……” “风险很大，我清楚……” “目前效果怎么样？” “死亡率这么高啊……” “那要不……嗯，我……可以，我随时都有时间，好……” 第322章 藏在心里 还说不是复发。 第336章 谭乐很轻的叹了口气。 这声音并不大，却引得白石立马看向了他站着的位置。 他做贼心虚的挂了电话，走到谭乐身边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慌得。 “你怎么没睡？”他攥着发烫的手机问谭乐。 “发现你没在，就想着过来看看。”谭乐冲他挑了挑眉毛，“刚刚是……” “国外的一个研究所，他们和我研究方向一致，就和我联系想着能聊一聊。”白石把手机收回口袋。 “我是睡得太沉了么，竟没听见手机铃响。” “我接的快。”白石差点咬了舌头，他愣了下立马补充，“那会儿我正好醒着，手机刚亮就接了电话。” “那……那你们……聊的怎么样了？” “还行。”白石干笑了一声，又觉得自已实在有些欲盖弥彰，“他们说有些事情还是见面聊会比较好，想着让我最近有空了去他们实验室里看看，到时候再……” “今晚月色好美。”谭乐走到了阳台，隔着玻璃看向窗外摆着的一堆多肉，“你看，连咱们的乙女心和冬美人生的这颗‘小美心’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嗯，是的。”白石秉着呼吸，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我也是好久没见着这么好看的月亮了……” 谭乐冲着白石挑了挑眉毛，用标准的意大利语和他说，“perché sei qui, questa sera la luna è molto bella。”//意大利语：因为你在这里，所以今晚的月色才这么美。 白石猛地看向谭乐，一瞬间像是忘了如何说话，甚至连心脏都有了要停跳的趋势。 “难得能找到点什么事情，是我比你厉害的。”谭乐偷偷笑着，“你的发音还没我好，刚听那几句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匈牙利语。” “voglio vederti。”谭乐笑了笑继续说，“这个应该算得上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意大利语：我想见你 “我从没进去过，没吃过里面的饭菜，也从没去查什么攻略，从没听朋友说过那里的饭菜好不好吃。” “我只是那天在商场的鸟瞰图里看见他家店的名字，就想着带你去那，因为我当时偷偷藏了好多的小心思……” “我喜欢你不敢告诉你，但是我真的是做梦都想见你……” “我以为你不会意大利语，就从来没告诉过你这些。”谭乐眼睛里亮晶晶的，他抬头很快的看了一眼月亮，又把视线再度移到了那一堆多肉之上。 “我现在经常会想，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做一些让自已后悔很久的决定。” “就像是……是你高考上岸那年我就知道你考到了哪里，就像是我大一那年就偷偷跑去你们学校看过你……” “也像是我当初告诉所有人，我考入a市只是因为这里工资高，只是因为这里是大城市。” “我甚至骗了我自已，我想着，反正我们也不会在一起，就算是在一个城市又能怎么样？” “你说，如果你刚考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见到你了，会不会我们现在根本就不会在一起？” “我们会不会因为太过年少又离得太近，看不清楚自已的心意，最后草草成为对方生命的过客。” “或许，始终站在朋友的界限上，纠结而又不敢迈过那一条线，参加彼此的婚礼，祝福过后，就形同陌路几年才会再见一次？” “或许……就算是在一起了，也早就分开了吧。” “我这种人，就算是明明白白知道自已爱的是你，都不敢去争取你身边的位置。” 谭乐的眼泪毫无预兆的砸在了手背上，他却连擦都没擦继续说着。 “我一直都觉得，我只要一直把你放在心里就够了，藏了好多好多年……” “就像你十八岁生日那次，我鼓了好久的勇气，最后都不敢和你真正见面。”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后来为了分散注意力，每次想起你的时候就学点什么新东西，就算是用不上也好，只要不那么想你了就好……” “我总是自卑的，总是觉得事情一定要做到完美了才能配得上你……” “我总觉得时间挺多的，总想着未来等我足够好了，藏你身边当个朋友也不错……” “我从没敢想过会和你在一起，也从没敢想过有一天我和你会结婚，会结两次婚，会拥有一个这样幸福的家庭……” 谭乐哽咽到说不出话来，白石想帮他擦去眼泪，却被谭乐制止。 “我没想过我陪不了你多久。”谭乐唇角弯了弯想要笑一下，却最终还是又扁了起来，他小心的调整着呼吸，很快又说了起来。 “你说……如果我当初没再遇到你，就一直把你藏在心里……” “现在你不知道我死了……” “你不会……” “都会死的。”谭乐打断他笑了笑将眼泪擦去，可新的眼泪很快又冒了出来，“只是运气好，我们能相伴一生，运气不好，总会有个人是先走掉的……” “我很爱很爱你。”谭乐与白石对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信你的，无论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你压力不要太大，就算是……”谭乐哽咽到说不下去，胡乱的擦了下眼睛也没将那股难过缓解，“……你真的很好了……真的别再有压力了……我们在一起一天就赚一天，真的，赚的比赔得多，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第337章 第323章 进骗子了 复查的频率由一个月一次降到了一周一次。 等白石把意大利语的资料扔给谭乐让帮忙翻译的时候，这人才嘟囔了句，“我拢共就学了那么几句。” “几句？”白石瞪大了眼，“不是……你发音比我还标准，你就会几句？” “对啊，就学了几句话天天练能不标准么。”谭乐吐了吐舌头，“二十四个辅音都没记完就不想学了。” “是十六个。”白石气得脑子疼，“意大利语是十六个辅音字母！”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谭乐笑得贼兮兮的，“就你那发音我都不想打击你自信，那天晚上打电话我听了半天才发现是意大利语，从头到尾就听懂一句‘没时间’。” 1、他说的是随时有时间。 2、现在很明显，家里进了个骗子。 于是，数据组组长谭乐当天被实验室的数据小组开除也成了意料之中的事情。 谭乐抱着签筒晃了两下，“我要不先抽这个吧。” “不用。”白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回绝了他，“实验就是为了你开的，你的数据可以不用记录在内。” “毕竟是双盲实验，到时候找梁媛帮我抽……” 见梁媛吓得整个人一下子就往后蹦了快有三米远，谭乐眼睛珠子转了下又把签筒往任嘉豪的方向递了递，“要不你来。” “滚滚滚滚滚。”任嘉豪跑得比梁媛还远，跟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了似的，“别毁我，我这一生清清白白不会作弊……” “谁要毁你的清白。”谭乐笑得直抽抽，“你不会玩‘消消乐’，抽个签儿还能不会了？” 他正笑着，一回头看着脸比锅底白不了多少的白石立马收敛了笑意，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你现在的情况一期临床就别想了，等到第二期、第三期的时候，说不定就已经不是双盲实验了。” “怎么可能……”梁媛下意识的反驳，紧跟着就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去拉门把手，“那个，我好像听见护土长喊我了……” 实验室里的工作安排完毕，白石把谭乐在实验室里的工作全交给了别人，还警告任嘉豪就算是有事情也不许和谭乐联系，所有问题无论何时都可以给他打电话联络。 得，工作又丢了。 程序员三十五岁的大坎儿他三十三岁就迈不过去了。 谭乐开车把白石送到机场，搜肠刮肚的说了一堆冷笑话也没把白石给逗乐了。 “家里那边……”白石叹了口气，“那边等下次复查情况出来了我和他们说。” “好。”谭乐想也不想的就先应了下来，“我肯定不会说漏嘴。” “闫子骞明天回a市参加学术交流会，我和他都交代过了，你有任何问题了随时和他联系。” “我给你的手表你随时带着，洗澡也别摘……” “担心这些你还不如担心我会不会趁你不在家偷偷跑了。”谭乐开了玩笑，见白石瞬间如临大敌，匆忙发誓，“我这要是又跑了你回来给我腿打瘸。” “赖也赖你家不走了……” “我回来的时候你不用来接我，没事可以在院子里散散步，别跑远了……” 白石交代着这些事情跟个事儿妈差不多，谭乐起初还点着头，听到后面的“每天记得按时刷牙洗脸上床睡觉”是真的忍不了一点儿。 “我都知道了！” “好好的，我两天后就回，你平时有事……” “我都知道了。”谭乐搡着白石就下了车，“赶紧走吧你，一会儿超时得收停车费了，机场的停车费老贵了……” “我爱你。” “收到，快走吧，我也爱你。” ------------------------------------- 从欧洲回国后，白石整个人像是开了加速器。 对方的深低温暂停手术效果比预想之中要好上一些，只是这种新型手术目前还处在实验阶段，要是真想实操，还得请那边的专家过来指导。 这种手术大多是应用在心脏外科，白石不过是在医院开大会的时候提到，齐思贤就麻溜跟医院申请说自已能去学习，说是怎么着半个月之内也得把手术给拿下了。 这举动把白石感动的差点泪崩，一边感慨自已当初年轻看走了眼，一边夸齐思贤做人不计前嫌有担当。 可谁敢想这王八蛋刚下飞机就和在d国的贺晓生联系上了，等白石问他要实验数据的时候，这俩人正在圣彼得教堂门口等店员给他俩挖gelato。 ge你个狗的lato！gelato！ 现在是你俩吃冰激凌约会的时候么！ 白石气的直飙脏话，好在最后有谭乐劝着，也算是没让他再发什么新的疯。 原本一直被他一拖再拖的一期临床从他下了飞机那刻便彻底开启。 二十四小时的患者情况监控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 谭乐几乎没再见他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家里的冰箱也好、医院的储物柜也好，几乎全被白石堆满了黑咖啡。 “不行就给他放点催眠的什么东西喝一喝，在这么熬下去人得没。”谭乐小声与梁媛商量，“你是不是能开处方来着……” “我是能开处方，但开啥最后你老公都得审一遍。”梁媛使劲叹了口气，“给他下药，我怕我死的会很有节奏。” 这条路显然走不通。 第338章 但是再这么发疯熬下去，谭乐是真的怕俩人得一起歇菜。 白思韬章知柔那里也好、方院长那里也罢。 只要是能稍微帮忙劝着点儿让白石休息的人谭乐都去求过。 到最后也只是效果甚微。 随着药物实验存活最久的那只小鼠离世，白石连笑容都变得吝啬了起来。 当谭乐复查结果出来的时候，他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得出白石的绝望。 “情况很不好么？”他接过护土递来的戒指套在手上，“是不是……挺严重的？” “还好吧。”白石嘴角努力的勾了一下，很快又垂了下去，“不过现在应该不怎么影响生活，你要是头开始疼了记得和我说……” “不疼，我现在没感觉。”谭乐扑进他的怀里用力的抱了抱，“你要是不给我监控着，我估计连自已复发了都不知道。” “等会再看看化验数据，吃的药调整一下应该也能……” “别给自已太大压力。”谭乐拍了拍他的后背站直了身体，“我这少说……” “我没什么压力。”白石脸上尽是疲惫，“天天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抢你不跟抢个狗似的。” “去你的。” 半个月后，齐思贤学成归国，还托着人从对方实验室里要到了一些实验数据，算是没让白石“看走眼”。 第324章 超出预期 谭乐这次病情并没有预想中恶化的那么快。 说起来也是因为复查做的比较频繁的缘故。 白石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里，也不大放心白思韬照看着，思来想去最后找医院申请了个套间住了进去。 从家搬到医院后，白石彻底成了工作狂。 每天几乎是24小时随叫随到，只要实验室那边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用不着住院医生去找，这人总能在几分钟之内就跑到实验室报到。 这种工作狂属性折腾的连邱博和孔明旭都恨不得天天跑到仁心报到，不是劝着他休息休息，就是帮他盯着患者情况，折腾的比自已上班还辛苦。 谭乐始终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症状，偶尔的一个头晕都能让白石把他提溜到休息室做十几分钟的查体。 说来也是幸运。 一期临床的十个患者里，有个患者的情况明显超出预期。 眼瞅着那人从刚住院的时候床都下不来，到这周已经能扶着医院走廊的栏杆四处瞎晃悠，也就是两周多的功夫。 这种好转，算得上是这个月来白石能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为此白石还专门请了神经外科整个科室的人出去搓了一顿。 好消息总是接二连三的，第一批临床出实验结果的前一天，m国那边也传来了新的数据。 他们的第二批临床治愈率高达70％，虽说具体的治愈情况还有待观察。 但至少这70％的患者明显有了肿瘤缩小的趋势。 剩余的30％患者虽说明没有明显改善，但病情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谭乐单手撑着墙，把白石挤到了墙角里来了个壁咚，“我听死神跟我说，我家小白把他这个季度的kpl都给折腾没了，要是再这么下去他迟早得失业。” 白石骄傲的翻起了小白眼，“那是，你也不想想你老公是谁。” “小孩。”谭乐笑着使劲的揉着白石的脑瓜顶，“你平时脾气好点儿，别老是吓那帮实习医生。” “吓吓他们才好呢。”白石转了个身，把谭乐压在墙上来了个壁咚，“省的他们老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白石正跟他闹着，就听套间的门被人敲了下，他亲了下谭乐的腮帮子，立马松开人说着“请进”。 来人是个生脸，白石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蹙起了眉头。 “白医生对吧。” 男人寒暄着就想往套间的椅子上坐，白石抢先一步把人带出了房间，见谭乐还往外看着，索性连套间都房门都给一并关了上。 “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男人清了清嗓子说起了自已的意图，“我是孙柊的家属，他的病情和您最近在做的一个……” “报名第二期临床了么？”白石打断了他，“医院应该已经在网上开放第二期临床的报名链接了，您如果想要……” “已经报了，网上显示的说是在复核资料。”男人挠了挠头，随着白石的步伐往他办公室走着，“只是我听说您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有些事情我想专门来找您了解一下情况。” 他语气虽说是谦逊，可眼睛里尽是精明。 白石并不喜欢与这样的人接触，总觉得心眼子太多，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 他扫了一眼男人，见他手里始终提溜着一个购物纸袋，不过是几秒就彻底反应了过来。 白石在护土站停下了脚步，连带着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如果病情符合实验数据，我们这边会在一周内给您反馈，如果不合适的话……” “我懂我懂。”男人小心的陪着笑，紧了几下手里的袋子，“您说的我都懂，只是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单独谈谈会比较好，像是他的病情什么的，光是给您看资料，您肯定也不能像是我们这些家属一样了解得那么充分……” “你想多了，我们只需要看他之前的手术情况就可以做出很准确的判断……”白石往护土站扫了一眼，见着护土长立马冲她使了个眼色。 第339章 “况且，我们这个药物也是在实验阶段，如果不符合您家患者的情况，真要是有什么……对吧，也不耽误您的时间。” “白主任，那个，刚刚周医生说七床患者需要您去重新查一下体。”护土长拿了本病历递给他，“十床立刻马上即刻就想出院，还有一台开颅手术再过十分钟手术也要开台……” 白石接过病历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很快冲着男人点了点头下起了逐客令。 见男人提着纸袋子站在了电梯门口，白石才算是松了口气。 “又是咱院长塞到你那去的？”护土长磕了磕病历本，“还是医务处的那帮人？” “不知道。”白石抬着头使劲伸了个懒腰，“能直接找到套间，也不知道是谁给指的路。” “差点忘了跟你说了。”护土长翻了本病历递给白石，“院长又给我塞了本病历，说是让你抽空看看。” 白石拧着眉毛把病历收下，刚一抬头就见牛玥琳家的小姑娘不点儿正蹦蹦哒哒的往他的方向跑。 他蹲下身，冲着不点儿摊平胳膊，哪知道小姑娘绕过他来了个加速，飞奔着就跑到了谭乐的身前。 “谭蜀黍！”小姑娘口齿不清，奶声奶气的搂住了谭乐的脖子，“我今天可想你了！” 谭乐笑吟吟的把不点儿抱起来，冲着白石使劲地炫耀，“不点儿就喜欢我这种天生的迷人精。” “她眼光有问题。” “那你眼光也有问题。” 两个人斗着嘴，留着不点儿脑袋瓜转来转去的。 直到牛玥琳从实验室里晃悠出来，不点儿才算是找到了真正的救星。 “麻麻，他俩又在争夺我的爱。” 第325章 更加精准 “一期数据不错啊。”牛玥琳把不点儿抱了过来，“情况最好的那位，我看再观察一周多都能出院了。” “也不能光看那个情况好的。”白石叹气，“再说了，我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实验组的，万一最后他是对照组的，每天脑子里注射的都是生理盐水，等揭密了的时候我得多尴尬。” “那你就证明了每天往脑子里打生理盐水跟他们说有治愈希望可以治疗胶母。”牛玥琳怼了他一句。 “那不丢死人。”白石自嘲地笑了笑，“花了投资人快五个亿的项目，最后被证明用五毛钱的生理盐水加点漂亮话就能治好……” 见谭乐已经有了想要开炮怼他的表情，白石立马换了嘴脸。 “那我证明胶母本身就不是癌症，是个还没感冒严重的病，今年诺贝尔高低得给我颁个奖。” “对喽。”不点儿拍拍白石的肩膀，小大人似的鼓励着白石，“你是天才。” 这小模样把三个人全给逗乐，谭乐为此还专门给她拿了个棒棒糖做奖励。 一期临床结束的时候，对照组和实验组的数据有着明显的差异。 于是，第二期临床只隔了一天就正式开启。 孙柊的病情与白石的实验有些许差异，虽说被实验室淘汰出了名单，可当真正开启临床的时候，他的名字还是出现在了临床实验的名单上。 为此白石专门跑去和院长吵了一架，等吵完了，听说对方不光是找了院长，还专门找过投资人，白石只能回到实验室和那一群倒霉的实习医生发脾气。 名单虽说是加进来了，可具体是哪个组别，谁也说不准。 双盲实验要是从一开始就明确知道这人用没用药，那这一期实验就算是白白浪费掉了。 癌症复发起来，病程往往会比第一次更加迅猛。 谭乐开启了新一轮的化疗。 剃头发那天，白石嘴巴始终扁着，谭乐一眼没看见，这人拿着推子对着自已的脑袋就准备来个光头。 “你不许剃。”谭乐夺了推子就训他，“咱们俩本来就凑不齐一个完整的好脑子，别连一脑袋的头发都凑不齐……” “可你都光头了。”白石扁着嘴哼哼唧唧的，“我想陪着你。” 谭乐把推子打开深吸了口气，“等我病好了，头发自然是会长起来的，你这么陪着我，我只会觉得更加亏欠你。” “你知道你从不欠我的……” “所以就别剃。”谭乐瞥了他一眼，忽的笑着又戳他一下，“剃了以后我接吻都没办法揉你头发了。” 理由充分，逻辑严谨。 这次发病虽说没有像第一次发病的时候那样出现严重的头疼，但是最近视力下降的速度还是让他自已都有些吃惊。 他从视力良好到近视眼两百度前后也不过就是一周的时间。 起初白石还专门带他去配了副眼镜，没想没超过三天度数就又加深了一百来度。 于是，谭乐便再也没戴过眼镜。 有些小事变得不再像健康时那么方面，像是偶尔他想着看看数据，最后也会因为看不清楚只能作罢。 为此，白思韬和章知柔都办了提前退休，还找了个借口说不退休也是在公司给集团添负担…… 谭乐听在耳朵里多少还是有些心酸。 与他和白石不同，白石的父母对于金融工作是真的热爱。 可这热爱了一辈子的工作，到头来为了他也统统让了步。 说来也是挺有意思的。 一定参与第二期临床试验的孙柊，在第一次注射药物时发生了严重的药物抵抗。 第340章 方院长得了消息跑去实验室的时候，白石正着手抢救。 毕竟是投资人亲自安插进来的关系户，有些事情出了问题难免会影响整个实验的进度。 白石被吓得慌了神，生怕整个实验会因为他的“医疗事故”最终停摆。 当然最怕的还是因为自已胆怯一拖再拖，把谭乐的药物注射安排在了第二期临床结束之后。 他总想晚一点，再稳妥一点。 他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他知道用其他患者的性命给谭乐做铺垫不是什么好人该做的事情。 但说到底，别人若是出了问题，他还能拼尽全力去抢救，谭乐要是出了岔子，他甚至不知道会不会连手术室门口都不敢靠近。 他从未如此惧怕过死神。 更从未如此迷信过。 他甚至求了朋友去庙里烧香拜佛，在谭乐常睡的那床被褥下放了平安符，只求复发的进程能更晚一些…… “你提过的那个深低温暂停手术……”周文用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就去找齐思贤。 白石手下动作却丝毫不敢怠慢，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齐思贤已经刷手准备上台子。 “深低温暂停手术。”齐思贤说着就指挥起护土，“准备冰块，安排个带体外循环机的手术室，准备好足够的血浆……” 说罢齐思贤清了清嗓子，开始每次手术前的小仪式。 “今天日期2020年8月20日……” “闭嘴，好好抢救患者！他死了你也完了！” “天气晴……” “闭嘴，听见没！” “适合救死扶伤……” “老贺！” “你大爷！” 虽说白石平时总嫌齐思贤烦，可真和这个败类一起做起联合手术来，总能配合的得心应手。 这人之前在欧洲跟混日子似的混了俩礼拜，回国以后到现在又过了一个多月快两月，要放在别人身上怕是手术的关键步骤怎么也得复习一下才能上台。 可齐思贤上了台子完全不带打磕巴的，二十分钟内就把手术该做好的预处理全部做完，等白石这边开颅完毕的时候，齐思贤正使唤护土帮自已擦汗。 “你说，能不能先做深低温暂停以后再用药。”齐思贤凑到白石身旁看着热闹问他。 “我们心外科做低温暂停是为了能够降低血管流速让心脏减缓跳动甚至停跳，你们神经外科做深低温手术也是为了降低人体的消耗，增强机体的耐受能力，增加手术的成功几率……” “脑氧消耗既然通过这种低温环境可以下降到正常水平的20％，脑电频率减缓消失，用药的时候，药物剂量其实可以控制得更加精准……”白石补充着。 “而且也更容易检测麻醉深度、原始脑电eeg图……”齐思贤继续说，“可以成功预测或者发现即将发生的脑损伤，从而及时采取挽救措施。” “手术风险太大了。”白石叹了口气把持针器扔进托盘，顺手接过器械护土递来的新的手术刀，“低温本来成功率就有限，再加上我的人骨蛋白本来也是实验阶段，双重保障下……死亡率翻倍。” “成功率也翻倍啊。”齐思贤眼睛弯了起来，“万事都得是有输才有赢。” 第326章 有限理性 有输才有赢？ 白石是真不知道该夸齐思贤钝感力足不把性命当回事，还是该说自已得失心太重。 手里握着刀的未必都是医生，有时候也会是“杀人犯”、“刽子手”。 他算不上心地善良的人，也算不上什么完美无瑕的好人。 但与生俱来的道德感让他真的无法把别人的性命当做死神的赌注筹码…… “如果是贺晓生，你也敢这么赌？”白石问他。 齐思贤愣了几秒，很快笑着回他，“这问题我可不会回答你，省的你到时候乱告状。” 的确，大多数人甚至都不想去假设这个问题。 更遑论设身处地的去思考这个问题。 人总是在做决定做判断的时候，误认为自已是理智的。 是可以用认识、理解、思考和决断能力轻松判断出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可真遇到了事情的时候，大部分人要选择用自已的归属物做筹码时，又有多少人能笃定自已做的完全是对的？ 人，都是有限理性的可悲生物罢了。 白石用生理盐水冲洗着孙柊的脑反射区，待确定找不到新的出血点了，才与齐思贤示意进行恢复体温的操作。 “真的，我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要不……你回去就拿着小鼠先试试？” “嗯。” “你乐哥那也不能拖了。”齐思贤边观察着患者数据边说，“多的不用我说，他再这么化疗下去，就算治好了身体也得垮，有把握就做，赶早不赶晚。” “啰嗦。” 白石下手术的时候，谭乐已经守在出入口不知道多久。 现在正值盛夏，白石即便是穿了件短袖也热的直出汗，可谭乐身上却套了件深秋才穿的到的法兰绒睡衣。 他把睡衣裹得严严实实的，扣子甚至系到了最后一颗。 白石看着他莫名的就酸了鼻子，他刚仰了下头，就见谭乐张开了双臂。 “抱一下？” “嗯。”白石死死的抿着嘴，把脸埋进了谭乐的肩膀。 第341章 厚重的睡衣带着木质香气与花香混合着些许温暖的味道。 “没抢救回来么？”谭乐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生死有命的……你已经尽力了……” “谁说的。”白石吸了吸鼻子，“你没看见电子显示屏幕上的手术成功……” “怪我，没看见。”谭乐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脸，“从阎王手里抢人抢赢了还难过，怎么了，吓坏了？” “算是吧。”白石在他睡衣上使劲蹭了两下眼睛，“他要是嘎了，我实验室怕是得关。” “这人背景这么硬？”谭乐有些惊讶，他半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白石脸上的表情，见他没开玩笑更觉得小孩委屈，“早知道当年你就该和我一起学计算机，你现在说不定早就……” “那有什么好的，跟你一样三十三就找不到工作咱俩一起喝西北风去？”白石揶揄着他，“我们医生这行可是越老越香……” “我安慰你是为了让你往我心口扎刀子的？”谭乐敲了下他的脑门，“没心的坏家伙。” “乐哥。”白石努了努嘴，“九月一号那天我给你安排手术吧……” “不等了？”谭乐握着他的手一紧，“不想着再做做实验了？” “不想了。”白石又吸了一下鼻子，“也没什么可拖的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到时候提前给我师兄和老师都喊来，给你上n重保险。” “到时候甭说小鬼儿，阎王来了都给他打出去？”谭乐抢白了白石的台词。 “可不。”白石骄傲的挑了挑眉毛，“等你做完，我们就算是熬出头了。” 手术日期一旦定下，白石像是彻底进入了闭关修炼阶段的世外高人。 原本一天四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被他再次压缩，到8月24日凌晨四点的时候，他甚至已经连轴转了五十七个小时。 在药物的作用下，谭乐的睡眠时间越来越久。 这算得上是件好事，毕竟他现在已经有了失语的症状。 失明、失语…… 见他语无伦次的表达着自已没事，白思韬差点“嗷”一声哭破了音。 “没事，怕什么，等药物用上了，咱三天就能出院。”章知柔安慰着他，转脸也红了眼眶。 记忆再次出现衰退。 他时而认为自已刚刚结束第一次手术，时而会以为自已是在等白石下班。 但这些推断最终都会因为他自已缺乏安全感变成同一个问题，“白石在哪儿？” 起初白思韬还会认真回他，“在实验室忙”，“在开会”，“在上手术”…… 久而久之这个问题有了正确的答案，“他刚出去，你看着病房的门，他马上回来。” 于是不安全感带来的恐慌变成了即将被推开房门的期盼。 闫子骞、岳嵩林几乎每天都和白石开电话视频会议，只要一聊起谭乐的近况，两个人都头疼不已。 “老师我安排邱去接你，师兄……你自已打车吧，老徐、明旭和牛姐明天都得值班。” “用不着管我死活。”闫子骞笑了笑，“你那是大事，咱俩是亲师兄弟的不在乎这个。” “到了一定要好好休息，到时候你们先在手术室备着……” “我们有数。” “又害怕了？”岳嵩林安慰起自家关门弟子，“你那数据我都看了，加上深低温暂停手术，效果还挺不错的，这两天不也成功了一例了么？” “昨天又成功了一例……”白石update最新成果，“只是……” “怕个屁啊你。”闫子骞打着趣儿，“你记得你本科的时候每次期末考试后都怎么说的么？” “臭小子从来都是第一个交卷，从来都不做第二遍检查。”岳嵩林跟着感慨。 “你说，你会强迫自已一遍就做到完美，绝对不许自已出任何错误，第二遍检查是浪费时间。” “这要是考试就好了。”白石哭丧着脸。 “这就是考试。”岳嵩林正色道，“复习得足够好，经验足够丰富，就不会出错，有点自信。” “我的学生，永远都只收最好的。” 第327章 眨眼三下 谭乐做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 孙柊最终还是没抵抗过胶母的威力，死在了8月26日的凌晨。 这事给整个实验室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周文用心吊着一整天，生怕孙柊的家属会因此闹事要求关闭实验室。 好在最后方副院长和老霍帮着顶了些压力，最后算是堪堪保住了实验室。 越临近日子，白石越是不敢休息，他像是个机器人一样，每天完全住进了实验室，一遍又一遍拿小鼠做着深低温暂停手术…… 8月27日以后，甚至不许其他人进实验室。 “要不给白石打一针让休息会儿吧。”周文用和方院长商量着，“他这疯子没他家谭乐管着，我看马上就要变身超级赛亚人了。” “要去你去。”方院长说罢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事儿啊，摊谁身上谁不好受，你敢给他药翻了，他醒了不打瘸你的腿……” “那这么熬着也不是事儿……别等谭乐上台子他人再垮了。” “他自已有分寸。” 方副院长隔着实验室的玻璃门看着，屋里白石正在给深低温暂停手术的小鼠解剖台加冰块。 他动作很利索，看速度看不出已经连轴转了几天。 第342章 “年轻，还有机会再拼一拼，真要是到我这岁数，估计就能想的只有同归于尽。” “孙柊家属那边……” “还没闹事。”方院长把眼镜摘去擦了擦，“只是越平静越可怕，谁知道在哪憋大招呢。” “应该……应该不会影响谭乐的手术吧。”周文用提出假设。 “应该不会影响手术，只是实验会不会终止就不好说了，所以……所以小白才想着尽快做。”他顿了顿又问周文用，“谭乐今天情况怎么样了？” “几乎不能说话了。”周文用说起这个也是难过，“跟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一样，说话一个字儿一句，含糊不清，偶尔蹦出来个句子也不超过五个字。” “这次化疗也没用？” “没用。”周文用叹着气，“进展太快了，况且他身体也禁不住那么频繁的化疗……” “希望小白能找着方法，你等会把谭乐病历发我一份，我回办公室看看……” “好。” 8月29日 6:25。 记忆力衰退的谭乐彻底丧失语言能力。 他只剩下摇头点头的简单交流，偶尔头疼严重的时候，这种交流都难以做到。 白石查体做了一半就彻底崩溃，他靠着病房的墙壁坐到了地上，木讷的听着临时补位的周文用与谭乐沟通。 “眨一下眼睛，是‘是’的意思，眨两下眼睛，是‘不是’的意思。”周文用语速很慢，“听懂了就眨一下眼睛。” “做的真好，还记得自已的名字么？” 见谭乐眨了一下眼睛，周文用刚想舒口气，就见他很快又眨了一下眼睛。 情况不容乐观。 周文用弯了腰，凑近谭乐又说，“眨一下眼睛，是‘是’的意思，这个你听懂了么？” 见谭乐眨了一下眼睛，周文用脑子里都是乱的。 记忆衰退，退到连自已名字都记不清楚的程度…… 手术完全不能再拖。 “那你还记得白石是谁么？”周文用又问了一遍。 谭乐很轻很轻的眨了下眼睛，隔了十几秒才又连着眨了三下…… “周医生，他是不是理解有问题啊。”一个实习医生问着周文用，“眨一下确认，眨两下否认，眨三下也就算了，那刚开始那一下又是个什么……” “他的意思是，他记得住小白主任。”一个女生打断了那男生，按照自已的理解问谭乐，“你眨一下眼睛，表示你记得住白石是谁，你眨三下眼睛，是想说你爱他，对么？” 见谭乐很快的眨了下眼睛唇角眉眼染了笑意，女生瞬间飙泪，扁着嘴就对着病房的墙面壁去了。 “我的妈，他是准备刀死我。”另一个女生吸溜着鼻子小声嘀咕。 待全部查完，周文用踢了踢抱头坐在地上的白石，“诶，查完了，去你办公室，会诊。” “嗯。” 白石点着头，撑着胳膊几次也没从地上爬起来，周文用搀了他一把差点骂街。 “饭不吃觉不睡，你这才几天都快瘦的没人样了。” “吃不下，不过你到时候闲了也可以这么减减肥。”白石虚弱的笑了笑，扶着墙就往办公室走，章知柔见他这副模样直叹气，白思韬低骂了一句又凑到了谭乐的病床前。 “手术得提前。”周文用打开了观片灯，指着上面已经被快被胶母挤满的颅脑，“化疗效果太差，他真的一天也拖不起。” “我老师后天晚上到。”白石咬着嘴唇，“我师兄机票改签了，明天中午就到……” “他等不了那么久。”周文用把查体单子放到白石面前，“你自已看看他现在血压是什么样的，你再等几天，他血管扛得住手术？” “我都计划好了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 方院长开口，周文用嘴巴张了一下跟着附和，“对。” “我技术不如你老师，但好在也在这个行业里做了几十年，比你师兄那个臭小子还是厉害些。” “你实验我全都看在眼里，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立刻给你组建团队，保不了你万无一失，但也能给你做个坚强后盾。” “深低温暂停的效果……” “数据我都看过。”方院长继续说，“效果不错，比预期目标还好，你还有什么怕的？” 若是成功，他还拥有谭乐。 若是失败，一无所有。 第328章 一直都在 手术时间被挪到了当天上午十点。 诚如方院长说的一样，他真的快速组建了医疗团队，九点刚过，a市医科大的两个神经外科退休老教授就出现在了白石办公室。 白石看了他们一眼，便认出自已上大学的时候曾经上过这两人的课。 “郑老师……叶老师……”白石恭敬且木讷的点了点头冲他们打着招呼，“我……真的一切都拜托了。” “没事。”郑医生抬了抬手，“方尚志给我看了你的论文我就想着要来，我都没想过，这都退休了，还能有机会见识见识这几年的最高科研力量。” “几年不见你小子技术了得，都没三十岁呢吧，就能自已带实验了。”叶医生打量着手术室里的机器设备，“我当初三十的时候还在考……” “说你干嘛。”方尚志笑着打断他，用下巴指了指深低温手术的那堆设备，“把你放到二、三十年前刚毕业那会儿，你敢想现在手术都进步成这个样子了么？” 第343章 “哪敢想。”叶医生笑呵呵的又看了一眼人骨蛋白的手术器械啧啧感叹，“谁敢想连注射的设备都是用计算机控制的了。” “人小两口自已造的，他研制药物，他老公给他设计注射设备和优化实验数据，配合的可好了。”方尚志说起这些更是骄傲，“哪跟你似的找了个医务处的……” 白石心慌的厉害，与他们告了别再次钻到了谭乐的病房。 谭乐很安静，由着护土帮他做术前备皮，白石只是刚走到床边，便被谭乐握住了手腕。 “别怕，你都见过的，是小手术。”白石帮他抚平手背的输液管，“进去打一针，出来就好了。” “爸妈、姐姐都等在外面，赵远他们说也想来，我说是小手术，就让他们等你做完手术再来。” “等你进去了，别害怕，我一直都陪着你。” “手术很安全的，比你当初看见的还安全，我这几天啊……就没有失败过一次。” “说不定，等下午你麻醉醒了，咱们还能赶上一起吃晚餐。” 他捏了一下谭乐的脸颊，见谭乐略显空洞的眼睛与自已对视瞬间酸了鼻子。 他把谭乐的手放在自已的发顶，脑袋轻轻的转了两下，像是之前被谭乐揉着头发一般，“你要相信我，我可是你老公，我超级厉害的。” “只是师兄这次没来，方院长给你找了两个业内大牛，这两个人，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没少难为我。” “我……”谭乐只吐出这一个字就卡住了喉咙，他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最终也只能挤出这么一个字来。 “我来猜一猜。”白石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我来猜猜你想说的是什么好不好？” “眨一下眼睛表示‘我猜对了’，眨两下眼睛表示‘我猜错了’，眨三下眼睛表示‘我想告诉白石，我爱你’。”白石贴近他耳边问他，“乐乐听懂了么？眨几下？” 谭乐很快的眨了三下眼睛，手指摸索向前摸了摸白石的脸颊，像是怕他没看见一样，又对着他眨了三下。 他的所有动作都变得迟缓，唯独眨眼睛眨的异常果决。 “我也爱你，很爱。”白石把他的手放在自已的眼眸之上，睫毛翕动三下，扫着谭乐的手掌心。 轻微的痒意像是蝴蝶扇动的翅膀。 空气凝固，将此刻时光定格保存。 谭乐躺在平车上看着模糊成一片白雾的世界，他向前伸了下手，立马被白石握住放在了脸边吻了一下掌心，“我一直都在，别怕。” “没事，都会好的。” “等你出来了，记得要跟我说你爱我。” 白石摸了摸他的眉毛，指腹下谭乐带着一点点凹陷的眉骨有着与众不同的触感。 “等好了，我想再去结几次婚，我想去巴黎还有哥本哈根……” ------------------------------------- 十六万流明的无影灯下，谭乐的皮肤白的透光。 碘酒在皮肤上擦拭过去，很快只留下碘单质在皮肤上的黄色印记。 做了初步的消毒工作，便是深低温暂停手术的流程。 齐思贤站定，大致清点了一下低温手术需要用到的设备，冲着白石点了点头。 白石靠近谭乐，很轻的与他解释，“要降体温了，会有些冷，你得先睡一觉，你用手指打着节拍，肖医生会给你打麻醉……” 见谭乐眨了眨眼，白石立刻冲肖医生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 放到正文里特别说明一下，下一章绝对不是恐怖章节，别害怕真的别害怕。 没有什么令人害怕的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想见的人。 乐乐and小白都是很善良的人对吧，我也很善良对吧，我大早上九点就发肯定吓不到人对吧，因为我本意也不是为了吓唬人的对吧。 都把心给我放到肚子里去，后面不虐！不虐！不虐！ 第329章 人生遗憾 世界。 陷入黑暗。 谭乐是趴在桌子上疼醒的。 左侧肋骨隐隐的疼着，他抬手压了压，未等几秒，那些疼痛便彻底消失。 他茫然的环顾四周，摸了摸刚刚睡醒时桌子的边角，脑子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在这里清醒。 这里他已经有十八年没有回来过了。 这里是…… f市重点一中，高一一班的教室。 教室昏暗，看不清前面黑板上写着什么，窗外天色也已经黄昏，可偏偏这会儿连个灯都没开。 他起身去教室的后门开灯，哪知原本教室的四个白炽光灯现在全部歇菜，就留下了个过道灯勉强能亮。 正开着灯，忽的就听身后有人唤他。 “你就是谭乐，对吧。” 那人看起来年岁不大，约摸也就是个高中生的岁数，见谭乐点头，他立马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孙柊，今年十六。”孙柊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见谭乐还是满脸茫然，索性继续开启了自我介绍，“要是不出意外，我该上高二了。” “高二的教室在那边那栋楼。”谭乐指了下教室北边的方向，“这里是高一的楼……你来错地方了。” “可能吧。”孙柊这么说着，却一屁股坐到了田昊泽的桌子上，一边晃着腿一边歪着头看着谭乐问他，“你平时坐这里，那白石平时坐哪儿？” 第344章 “你也认识他？” 谭乐再次打量起孙柊，正值青春的小男孩，眼睛里藏不住什么事情，一脑袋乱蓬蓬的短发再配上个圆滚滚的眼睛圆滚滚的鼻头，怎么看怎么可爱。 “认识呀。”孙柊点着头，“就是认识的不久，他没给我什么好脸色看。” “他才不是那样的。”谭乐笑着说，“他外冷内热，等你和他混熟了，他肯定对你比对谁都都好。” “你这是没见过什么好人……”孙柊白了他一眼，很快又凑近谭乐问他，“你们两个……真的是那种关系么？真的结了婚了？” “结婚？”谭乐有些呆滞，他低头看了看课桌，又把视线看向了孙柊身后的黑板，再次低头看见指间的戒指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对啊，都说你和白石结婚了，你们两个，真的结婚了么？” “两个男人怎么会结婚。”谭乐右手压住左手的无名指，偷偷将戒指藏了起来，“我……我对他没……没那种想法。” 说着，他想将戒指从手上摘下看个仔细，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那个戒指都纹丝不动的卡在无名指上。 三种不同颜色的金属闪耀着独属于自已才有的光芒，他们缠绕在一起，像是某种死生都无法打破的约定。 “好可惜。”孙柊叹着气，从田昊泽的桌子上蹦了下来，转身又坐到了万蕊的位置。 “你人生有什么遗憾么？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 谭乐听见孙柊问他。 他下意识的摇了下头，却莫名开口说起了自已的遗憾。 “我应该……应该再勇敢一点吧。” “什么意思？”孙柊眼中尽是茫然，“你很懦弱么？” “也算不上。”谭乐抓了抓头发，托住腮帮看向白石的座位。 “我上学的时候，总是催眠自已读书才是最重要的，上班的时候总是催眠自已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他顿住，不知道为什么自已会有上班的记忆，不过很快便又觉得自已说出口的这些话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好像比现在的年纪大一些，应该已经不是在上高一……或许他其实已经毕业多年参加了工作…… 他应该是工作之余来到了市重点一中吧…… 他胡思乱想的将自已的想法补充成详实的回答。 “等到最后，我发现可能真正把你放在心里的人，对于你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我希望我能再勇敢一点。”谭乐眨了下眼睛，再看孙柊的时候多了些坚定，“你说，对吧。” “对。”孙柊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肯定了谭乐的答案，“我其实也这么觉得。” “只是……我可能。”孙柊顿了顿很快又挂上了微笑，“你说，如果你现在很喜欢一个人，你会和他表白么？” “现在么？”谭乐脑中瞬间出现了白石的模样，他垂眸随手从桌子上拽了本课本翻看起来，“现在的话可能不会吧……”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呢？”孙柊继续问他。 “那可能会吧……”谭乐再次犹豫，扣的课本扉页都皱了起来，“我可能会去找他，看他一眼，想尽办法……” “然后还是不会和他说？”孙柊叹了口气，“也对……对于没有未来的人来说，这种感情也是负担。” “感情从来都不应该是负担。”谭乐想要反驳他，却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论点，“如果你真的喜欢谁，你应该告诉他，只是我……” “咋了，你不一样，你不是碳基生命体。” 孙柊一句话怼的谭乐脸都白了，见他垂着脑袋不说话，孙柊叹了口气继续说着，“我反正是没什么机会了，你要是还能回得去……” 他犹犹豫豫的，好半晌才嘟囔了一句，“那你给我爸说，说……” “说我卧室抽屉里放了条手链，那是送给我妈的生日礼物，还有抽屉后面我还藏了封信，让他们等到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再拆开看……还有还有。” “还有就……算了，她……我不想告诉她……”孙柊眼睛红彤彤的却流不下什么眼泪，许久才说了句，“不知道最好，省的成什么负担。” 谭乐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孙柊是在跟自已交代事情。 他抓了抓头发，干笑着说，“那个……我不认识你爸……” 孙柊白了他一眼，踢踢踏踏的从座位上起来，甩下一句，“不认识就当没听见过！” 说罢，他踹了脚门就从教室里离开。 谭乐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茫然，他低头看向翻开的课本。 语文课本。 课本翻开那页是史铁生写下的《我与地坛》……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 【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 …… 【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 第330章 阑尾移植 “你见过萌萌没？” 谭乐正看着课本，转头就见一个中年男人敲着教室的窗子。 男人看起来老实巴交，带着农村人特有的憨厚朴实，见谭乐转头，立马冲进了教室。 “你是谭乐，对吧！” 见谭乐点头，男人瞬间泪崩，眼瞅就准备对着谭乐跪下。 第345章 谭乐几个俯冲，终于赶在男人膝盖落地之前把人给搀扶了起来。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男人声泪俱下，哭的几乎破了音，“你……我这辈子……就萌萌一个孩子……” 萌萌？ 又是萌萌？ 谭乐半蹲在地上，听的整个人都是傻的，他嘴巴张了几次，最终也只是嘀咕了一句“你认错人了”。 “早知道是你……早知道是你……”男人抹着眼泪叹着气，扑通一声彻底跪到了地上，“要不是你，萌萌那天就没命了……” “不是我……”谭乐脑仁子里嗡嗡的，他摇了摇头想把那恼人的声音从脑仁里驱赶出去，却听那声音变得更大。 “你忍忍……马上就过去了。”男人停止了哭泣，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块瑞土糖递给了谭乐，“你吃点这个，我没吃只要吃完这个就能舒服点，真的……” “我真的不认识你……”他谢绝了男人的好意，却没想新一轮的嗡嗡声比之前更大了一些，他没蹲稳，腿一软坐到了地上，男人见状立马搀扶着他，就手把糖喂到了他的嘴里。 奶香味带着丝丝缕缕的甜，这种莫名熟悉的味道真的能快速舒缓他的神经，他舌头顶了顶糖果，真的没再像刚刚那样难受。 “你呀……”男人叹了口气，就势把谭乐从地上搀了起来，见谭乐冻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伸手就想把自已的外套脱给他。 “不用不用。”谭乐拒绝着，往后退了半步，“叔叔，不用，我年纪轻体力好，冻点没事。” “叔叔？”男人笑了，他挠了挠头发解释，“我成家要孩子可能是早了点儿，但我还没四十呢……” “那……” “不过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男人说着把塑料袋子放到了谭乐的桌子上，问他，“你认识白石，对么？” 懵逼的谭乐是真的懵逼了。 这人怎么又认识自已又认识白石，可他偏偏还没见过这人是谁…… 谭乐掩藏不住探究的眼神，防备情绪越来越明显…… 见谭乐目光不善，男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手里的两个大袋子放到了谭乐的桌子上，小声说着。 “那个……之前拿了他的东西一直没还，我家萌萌总是惦记着，和我说了好几次了。” “他的东西？” 谭乐凑近看了一眼，那是蓝色防水布的材质的大方袋子，看模样有点像枕头，袋子中间还有一根橡胶管子。 “你等见着他了帮我给他，省得她老跟我念叨。” “可他现在人不在这……”谭乐有些着急，“我这……” “那你就先拿着，万一用得上呢。”他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要早知道的话，肯定会给你带些别的东西，但是你等见着白石了，和他说谢谢，说我其实……” “我其实知道自已的情况不好，他已经尽了全力了，别老自责。” “我的病害得他赔了不少钱……这要是……”他越说越还自责，说到最后眼瞅着又想哭。 只是这些没头没尾的话把谭乐听的一愣一愣的。 他想要从男人只言片语里拼凑出这个故事，却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个故事是自已从未听说过的。 “你的意思是，白石救了你的命。”谭乐说罢，又指了指自已的鼻子，“而我……救了萌萌的命？” 见男人点头如捣蒜，谭乐是真心觉得他认错了人。 “我不会救人。”谭乐红着脸与男人解释，“我……我连我自已都保护不了……” “你可能只是忘记了。”男人笑着，表情里多了些慈祥的柔和，“当时……你和我得了一样的病，好多事情可能都记不清楚了。” 一样的病？ 谭乐几乎立刻想起自已曾经得过的阑尾炎，却一点也想不起阑尾炎究竟怎么能救人。 难不成他是把阑尾移植给别人了？ 这想法把他逗得不轻，在抬头与男人对视的时候，还都隐藏不住笑意。 “我能在这儿的时间不多。”男人说着又翻起了口袋，因为没有翻出新的什么有用的东西止不住的叹了口气，“你……你要是能见着萌萌了，帮我告诉她，说让她别老想着我，人啊……得一直往前看。” 往前看？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奇怪，谭乐拧着眉头想要问清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见男人已经急匆匆的往门外走去。 他快跑了两步想要跟上男人的步伐，却没想走到门口的时候，男人早已不见身影。 奇怪。 这个地方真的很奇怪。 f市重点一中里，从来也没有这么奇怪过。 校园里空荡荡的，班里却总是能进来人。 他探头顺着走廊栏杆往外看了看，却只能看见雾蒙蒙的一片世界。 空气湿漉漉的，偶尔还夹杂着些许消毒水的气味。 谭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提着男人给自已的那袋东西想着回楼下看一看，没想刚走到楼梯的转身台，场景就发生了变化。 这里的温度似乎更低了，不过是下了个楼的距离，就像是降了十几度。 谭乐有些后悔自已迈出了这么一步，转身想回教室，没想连教室那边的温度也跟着变低了不少。 “谭乐？” 喊他的声音莫名有些熟悉，谭乐探头往下看了一眼，瞬间觉得自已浑身的血都跟着凉了起来…… 第346章 第331章 不爱搭理 毛斯翔。 谭乐是真的觉得自已有必要拓宽一下自已骂街的词汇量。 他提着袋子蹑手蹑脚的上楼，却听毛斯翔又说了一句。 “是准备自已下来，还是等着我给你拽下来？” 谭乐预估了一下自已的小体格子，认为还是识时务一些比较好。 他低着头从楼上走了下去，看见毛斯翔的时候，甚至能闻见一股清晰的烟味。 “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怂。”毛斯翔背靠着教资室的门，冲着谭乐挑了挑眉毛，“老是跟着你的那个小屁孩白石呢？” “不知道。”谭乐耷拉着脸子，莫名觉得毛斯翔似乎没有印象中那么高大了。 “说话别老是那么冲。”毛斯翔吐出了一个完整的烟圈，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我今天见你是想和你好好聊聊天的，你要是非得找揍……” “聊什么？”谭乐耷拉着脸反问，“是缺钱了还是缺东西了？或者……成绩太差想要让我给你补补？” “你现在跟那个熊孩子可真是一模一样。”毛斯翔有了笑意，“连说话的语气都他妈一模一样。” “你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谭乐紧了紧手里的塑料袋子，表情里尽是遮掩不住的嫌恶，“我可没你那么闲。” “都死了你还急个什么。”毛斯翔的话震得谭乐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转身看向毛斯翔，见毛斯翔悠然自得的正在点烟，更是觉得呼吸不畅。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毛斯翔冲他耸了耸肩膀，“你应该也不傻，连这都听不懂？” “死了？”谭乐又重复了一遍，“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 毛斯翔没回答他，只是冲着他坏笑着又挑了挑眉毛。 “死了？”谭乐还在重复这个，他茫然抬头看向毛斯翔，嘴巴抖着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些蠢。 “我……我是怎么死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毛斯翔吐了个烟圈，背靠着墙看向天空，“我倒是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开车怼死了几个，法院判了个死刑，争取上诉的时候就让人嘎了……” “我死了？”谭乐摊平手掌，不可思议的抬手按在了脖颈的脉搏之上。 真的没有脉搏…… 真的已经停止了跳动…… 可是他还有呼吸，他明明还有呼吸的！ 他拼尽全力吸气，到头来却像是漏了的筛子一样，吸进去多少一点也感觉不到…… 他掐着自已的脸颊，现在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看你这会儿的傻样，倒是跟高中的时候差不多。”毛斯翔笑着揶揄，“就是不知道……” “你能闭嘴么！”谭乐吼着就把袋子砸到了毛斯翔的身上。 袋子砸过，毛斯翔连躲也没躲，袋子穿过毛斯翔的身体直直的砸在教室门框上而又滑落在地…… 谭乐茫然，毛斯翔笑的更加开心，“要不你再多砸砸我？我再给你看点更刺激的？” 谭乐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脑中思绪如潮。 他记不得自已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遇见孙柊之前甚至都不记得自已的名字。 至于那个萌萌的父亲，他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 他怎么就死了？ 难不成是因为他为了救萌萌发生了什么意外？ 谭乐浑身抑制不住的发着抖，到最后甚至连心脏都有了紧缩感。 可紧缩感终究不是心跳，他心口一阵阵的疼着，像呼吸缓解恐惧，到头来反而变得更加恐惧。 “你这几年混的怎么样？”毛斯翔不知道抽完了第几根烟，他随便踹了一脚地上的烟头，靠着墙盘腿坐到了谭乐的对面。 谭乐茫然抬头，很快又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不记得？”毛斯翔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也是够逗的，混的好就说混的好，瞅你身上穿的，手上戴的也不是什么便宜货，怎么，假货？不好意思说自已混的怎么样？” 穿的？ 戴的？ 谭乐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恐惧感瞬间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他记得自已穿的是一身校服，可偏偏现在他穿的是一套黑色的西装…… 西装笔挺，胸口还专门搭配了淡蓝色的鲜花。 指间的戒指依旧闪耀，手腕上的腕表尽职尽责的走着，时间指向12:37分。 “百达翡丽的，少说要五十几万。” “我不认识……”谭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眼睛都失了神，“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毛斯翔瞥了他一眼，又从烟盒里翻出了一根烟，“还记得汪洵么？” 谭乐点了点头，某张令他不大舒服的脸也映入了脑海，“好像是之前见过。” “他过得怎么样？”毛斯翔瞬间来了兴致，“是不是现在活得挺好的，他一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 “在开网约车。” “放屁！” “我记不清楚，但是印象里他好像是个网约车司机……” “我好像和白……我好像有事要出远门，打车的时候他是司机，我们就聊了两句……” “你骗我！”毛斯翔扯着谭乐的领子就想把人提溜起来，可却不想他的手越过了谭乐的身体，直直的摸到了走廊的栏杆上。 第347章 毛斯翔忽地愣住，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匆忙的又收回了手。 “我们都是鬼也挺好的，至少能治治你这动不动就爱打人的狗毛病。” “你先跟我说说汪洵的事情。”毛斯翔在衣服上使劲的蹭了蹭手像是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你的事儿咱们等会再算账的。” “他的啥事？”谭乐白了毛斯翔一眼，“我就坐了他一次网约车也没聊什么……” “我警告你再提一次网约车小心我给你头打爆。”毛斯翔说着就想挥拳头，看谭乐挑衅的扫了他一眼，便不再发疯，低着头使劲砸吧了两口烟。 “哦，主要是他是开着网约车跟我说的……”谭乐把袋子抓进怀里，扫了毛斯翔一眼，挑衅意味明显。 “他说他喜欢他们班上的一个人。” 毛斯翔脸上漾出了笑意。 “平时不爱搭理他。” 毛斯翔连眉毛都挑高了几分。 “他怕被别人发现自已暗恋人家。” 毛斯翔坐直了身体。 “于是就老是去找人家的麻烦。” 毛斯翔瞬间耷拉了脸子。 “谁，他妈的他说的是谁！”毛斯翔怒吼。 “我为什么要问。”谭乐面无表情地看着毛斯翔，“跟我有关系么……” “你他妈都不问问他是谁么！你他妈一个好学生都没有好奇心求知欲么！” 第332章 加班死的 显然，没有。 谭乐说完只是静静的看着教学楼外的天空。 这个世界雾蒙蒙的，甚至看不清天与地的分界。 他想起娃娃脸模样的孙柊，又想起那个给了自已个塑料袋子的男人…… 原来都已经死了啊…… 难怪会交代他那些事情。 可既然是死掉了，为什么要跟他交代这些，他不也回不去了么？ “你死了以后就一直在校园里飘着？”谭乐转头问毛斯翔，“没想着去别的地方当个厉鬼吓吓人去？” “你说这是学校？”毛斯翔看着谭乐嗤笑，“你们这书呆子，果然死了都得往学校跑。” 见谭乐又闭上了嘴，毛斯翔倒是开始了新一轮儿的巴巴儿。 “我从这里看，是看守所。”毛斯翔拍了拍身后的墙壁，“高墙，围栏，连窗户都是封着的。” 原来不同人死后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不过最后都差不多，去哪儿都一个样。”毛斯翔自嘲的笑了笑，“我这种的……也不知道最后要在这看守所里待多少年……” “你这样的不是应该下油锅什么的？” “你到底混的怎么样？”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毛斯翔这次倒是没计较谭乐的“出言不逊”，只是挑着眉毛笑了笑。 又是这事儿？ 好像无论是毛斯翔也好，汪洵也罢，他们对于自已“混成什么样”这事儿都有些执念。 “为什么想问这个问题？”谭乐蹙了眉。 “我……”毛斯翔叹了口气，很快又挂上了自嘲的笑，“其实高中打你那阵儿，我听说过你家里的事情。” “嗯？” “我比你好一些，爹妈都是亲的，只是没人愿意管我……也没什么钱……” 毛斯翔说起这些莫名有些难为情，他低头眼珠子转了转，索性把话题拽了回去，“所以，你混的怎么样？” “挺好的。”谭乐脑中有了关于自已的些许回忆，脸上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一些，“自已开了公司虽说不大也没做下来，但好在这些年也算是赚了些钱。” “我好像终于勇敢了一次。”他冲着毛斯翔亮了亮无名指上的戒指，“和我最爱的人结了婚……” “我父母对我还是很不好，但是他的父母愿意把我当作亲生孩子疼……” “我们还有很多朋友，平时会一起聚聚会……” “那你这日子过得挺不错的。”毛斯翔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好像透过谭乐说的事情也能看见他的人生一般，“你这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 “算是吧。”谭乐笑的很勉强，“只是运气不好，拼了一场生了场重病，到最后也只能到这儿跟你个垃圾人渣面对面了……” “我说你这狗东西……”毛斯翔伸手对着谭乐的脑袋就来了那么一下。 谭乐想躲没反应过来，这次的脑瓜嘣没有穿越过谭乐的身体，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脑门上。 谭乐下意识地按住被打过的脑门，没想毛斯翔的反应比他还大。 他愣了下扯着谭乐的领子就把人提溜了起来，连推带搡的就把谭乐往楼下甩。 “赶紧滚，别在这儿待着了。” “哪儿亮就往哪儿滚，别跟我这散德行。” 见谭乐的塑料袋子还放在自已个儿的地盘，毛斯翔扯了袋子团了个卷儿也往楼下扔，“别的鬼给你的东西别放我地盘。” 狗改不了吃屎，某个人果然还是这副人渣样。 谭乐从地上把袋子捡起，正缠着橡胶管子就见面前站了个人。 男人看起来格外普通，像是照着刻板印象里程序员的长相捏出来的一样。 格子衫、牛仔裤、啤酒肚、秃头。 “你也是加班加死的？” 大兄弟开口就这么炸裂，把谭乐给整不会了。 “这几年加班猝死的程序员很多么？”谭乐挠了挠头问他。 第349章 “我？”谭乐想了想，终于是想起那天的那通电话。 他听说黎晖猝死，总觉得若是自已也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可以见上白石一面，也算是此生无憾。 他约了白石去意大利餐厅吃饭，在电梯里的时候，白石抱了他…… “……你当时就跟他说了四个字儿，真的，你就说了个‘白石，是我’，这小家伙蹭的就坐起来了。” 黎晖笑得乐不可支，“吧唧”一下躺地上准备给谭乐表演一个仰卧起坐，这举动把谭乐看的有些不自在，见黎晖被肚子卡着，半晌也坐不起来，他又伸出了手…… 黎晖尴尬的挠了挠头，谭乐却不知怎得就笑出了眼泪。 “我当时真的觉得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黎晖喘着粗气儿，“你那天要是不给他打那通电话，我估计等我头七那天连家都不回，怎么着也得钻他梦里先跟他道个歉啥的……” 然后白石就被他吓死了。 谭乐脑子里忽的钻出这么一句。 小孩胆小，指不定会吓成什么模样。 “其实他不胆小。”似是看出了谭乐想的是什么，黎晖又说了起来。 “他呀，在我们这儿真的是出了名的不适合当医生。”黎晖弯腰拍了拍身上的土，“你是不知道我刚来那几天，遇见了好几个人和我说这事儿。” “每个人见着我了，问的第一句就是，‘小白医生这次应该没哭吧’，要不就是‘小白医生这次是丧了多久缓过来的？’” 黎晖学着不同人的语气，学到最后甚至还有小孩子的模样。 “于是我逢人就跟他们表演这段儿，起初他们都不信。” 黎晖理了理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他们都说，肯定是我骗他们了，肯定是躲被窝哭了，还说我这个人心硬，小白废了那么大力气救我，我都不知道感恩……” “那后来呢？”谭乐打断他问道，“后来他还会这样么？” “后来？”黎晖若有所思的瞥了谭乐一眼，“后来你自已不清楚么？” “他和你在一起了以后，我就再也没听谁说过他和过去一样，连带着手术成功率都提升了不少。” “我们都说，要早知道你是他的解药，我们早就该想办法给你送到他身边去。” 第334章 死亡时间 他哪是什么解药。 说到底，他才是拖累白石最厉害的人。 谭乐抬头望向重点一中的校园。 脑中有了与白石在一起的记忆。 他记得当初上高中的时候，白石总是为他打的那一壶开水。 记得白石每周来学校的时候，总是会带着的临期牛奶。 更记得自已第一次生病以后，家里冰箱里再也没断过的牛奶和飞燕草…… 人生所有温暖的记忆似乎都和他有关，而自已能带给他的似乎从来都是负担…… 他转头望向黎晖，语气里有了淡淡的忧伤。 “我可能也帮不了他什么了……我好像已经死了。” “你戴带表了么？”黎晖忽的问了他这么一句。 “戴了，好像是婚礼前，他父亲送我的那块。”谭乐低头看着手腕，没想却看到了一块电子表。 这是白石去欧洲之前送他的身体检测表，可以检测血压心率和睡眠质量的。 表上显示着时间，现在是下午的14：22分。 “表还走着，你还活着。”黎晖说罢歪头又看了眼谭乐的心率，“不过你这每分钟六下的心率想活下来也有点难度……” 还真是…… 想特别谢谢你的坦诚。 “……手表显示的是死亡时间。” “表不走了，就是已经到了时间，表还走着，就说明还没有到时间……” “所以，只要表没停，只要你想出去，总是有方法的。”黎晖神神秘秘的说了这么一句，“当然，要是表停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别怕，你老公不是挺厉害的么。”黎晖比划着白石做手术的模样，“那么细一点儿的神经都缝的上，你这心脏只要还跳，肯定没什么事。” “我有个认识的人说，让我找亮的地方走……你知道怎么走么？” “亮的地方？” “对啊。”谭乐指了指大门的位置，又指了指校园里的其他几处，“这些地方都挺亮的，你说我……” “每个人看到的地方都不一样。”黎晖指着一处谭乐望的见的花丛问他，“你看那里是什么？” “月季花丛。” “你现在呢，在几楼？” “二楼。” “咱们脚底下踩着的地板是什么样的？” “水磨石地板，蓝灰配色。” “都是不大一样的。我看到的是棵死了半年多树皮都快掉光了的冬青，脚下的踩着的是广宇一楼的破了三个角的瓷砖地板。”黎晖把手插进口袋，“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你，你该去的地方是哪里。” “都不一样么？那我现在该往哪走？”谭乐开口问黎晖。 “当然是去找得到你老公白医生的地方。” 白石的地方？ 白石会在哪里？ 上高中的时候，白石每天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宿舍，偶尔心情不好了，就去操场跑圈…… “他……他为了你能活下去做了很多。” 第350章 “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一定要想办法从这里离开。” 与黎晖道别，谭乐跑去了宿舍楼。 和记忆中的一样，宿舍楼里只要望的见的地方都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他沿着楼梯一路向上，不多时便看见了白石的床位。 上高中的时候，小孩的床铺总是乱哄哄的，被子从来没有叠整齐过。 平时有点什么宝贝玩意儿都往被窝里放，谭乐甚至还从他被窝里找到过半包泡面…… 后来再见的时候就有了洁癖，现在在家的时候，白石整理起房子能比他还利索。 他扬了下被子，刚抖落了一下就见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掉了出来，谭乐弯腰去捡，就听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是奶奶。 她看起来比过去精神了不少，连走路都不像是过去那样哼哧带喘。 谭乐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弯腰继续捡着东西，待把一颗小石头从床缝里抠出来的时候，奶奶已经坐到了对面的床铺上。 “乐乐。”奶奶亲昵的唤着他，见谭乐头也没回，她伸手又去拉了下谭乐的手腕。 “你这孩子，闹什么别扭呢？”奶奶掏了个手绢擦了擦脸，“这都十几年没见你了，看看你你还不……” “我还有事……” “别闹别扭啊。”奶奶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委屈，她拉住了谭乐攥紧的拳头，指腹的薄茧扎得谭乐手背一疼。 谭乐甩开她的手站在了距离她两米之外的位置。 他定定的望着奶奶，笑着笑着就软了肩膀。 “乐乐，我知道你在气我什么。”奶奶的大半个人都被遮挡在阴影之下，谭乐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想出她说出这句话时的模样。 自私、刻薄、虚伪…… “谭峰和黄丽当初生不下个孩子，我就想着让他们买个孩子传宗接代……” “只是这样么？”谭乐指甲陷入掌心，不疼，指尖麻木到他只能感受到手背皮肤被绷紧的感觉…… “我也是走投无路，总不能让别人戳我的脊梁骨，说我让老谭家没了后……” “我哪知道丽丽后来又生了一个，但你也不吃亏，你好歹过了几年好日子，比你在那个什么破村子里……” 见谭乐眼眸都跟着红了起来，她倒没觉得什么，反而撇了撇嘴继续说着。 “我当时听说朱涛家里老二死了，把你送回去，你不至少也能……” “谁知道他……” “只有这件事？”谭乐咬牙一字一句的问她，“你以为只有这件事？” “那还能是什么？”奶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谭乐问他，“你还想和我计较什么？” “你是不知道你那个同学来参加我葬礼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我这一辈子，什么时候受过那么大的委屈！” “不管他做了什么，那都是你活该。”谭乐咬牙骂着，“都是你的报应！” “报应？”奶奶笑的浑身都跟着颤了下，“听说你找了个男人，啧啧啧……也亏得是把你还给了朱家，要不然就指着你这样的传宗接代……” “有些人就不配有后代。”谭乐下巴抖着，像是不服输的还扬着嘴角，“像是你这样的，像是谭峰这样的，甚至像是谭天赐这样的！” “你们代代相传的血脉是垃圾，是畜生，是从骨子里坏掉的废物……” “那又怎么样，你反正也是断子绝孙了。”奶奶气得从床上站起了身，几步就冲到了谭乐面前戳着他的心口，“真是运气好没继续养你这样的……” “你是运气好，我也是运气好。”谭乐站直了身体。 他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身高，现如今站在奶奶面前比她高了一头还多。 他挺直腰板低头看着老人家，莫名就觉得一阵恶心。 第335章 多写一点 “我一直以为这个家里，就你对我还算得上是不错的。”谭乐顿了顿，自嘲的笑了起来。 “你每次见我回家都会问我钱还够不够花，最近吃的怎么样……” “虚伪，真的是虚伪。” “我吃的什么，喝的什么，穿的什么，住的什么，你哪样不是看在眼里的？” “每次你问我缺不缺钱，到头来我都会把自已省吃俭用的零花钱给你在填补上一些，你日子过得节俭，总不会没发现吧……” “可我那时候就是觉得，你就是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从没防备过你什么……” “说到底你还是太矫情了。”奶奶打断了谭乐，“我这辈子吃苦受累任劳任怨，吃的住的不比你苦……” “所以呢？所以我承受一切都是活该的？” “所以别人就不能过上一丁点儿的好日子？” “所以……”谭乐情绪激动的有些眩晕，他伸手拉开了宿舍的大门，冷空气灌入房间，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眉毛上的伤口因为他的表情有些麻木感，他伸手按住眉骨，心里一阵阵的抽搐…… 他受伤，全家就只有奶奶看见了…… 明明他一直把她当作最亲的人…… “我去找谭峰借钱的时候，你也在……”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你和他说的什么。”谭乐扯出了一抹苦笑，后背靠住了门框。 他深吸着冰凉的空气，让浑身因为生气而燥热的皮肤降了温，“你说，谭乐是最能吃苦的，算清楚他花了咱家多少钱，让他写欠条，多写一点，反正他也跑不了，早晚都还的清……” 第351章 良久的沉默。 谭乐调整了几次呼吸，才算是让自已彻底的平静下来。 有风吹着额头，眉骨疼痛的地方像是被那风抚慰着。 很温柔，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温度。 他转身离开，临出门的时候看见白石床上的那颗石头，又折返回去将东西拿了回来。 “你更应该反省你自已！”奶奶恶狠狠的安利了这么一句。 “你也是。”谭乐摔门离开。 曾经唯唯诺诺藏在心里一辈子也没说出口的话，现如今全部倒了出来。 谭乐并不觉得轻快，反倒是一直感觉不到跳动的心脏忽然有了跳动的迹象。 他伸手压住心口，想要通过那微弱到几乎停止的跳动找到自已还活着的迹象。 只是，他的心脏跳动的真的很缓慢，偶尔能摸到有一下的跳动，很快便又回归沉寂…… 手表还在转动，他还活着…… 手术还在进行，只是他不知道这种状况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他不记得自已是几点开始的手术，只是一想起已经在手术台上躺了这么久，就莫名有些心疼小孩。 也不知道小孩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累坏了，是不是忘记了休息…… 掌心的那颗小石头带着些许的不规则，在光线下闪耀着游离状蓝色光晕，谭乐把石头拿在眼前仔细瞧了瞧，唇角不自觉的就上扬了起来。 白色月光。 矿物学名称冰长石，宝石学里的月光石。 一种盛产于斯里兰卡、缅甸、印度、巴西、墨西哥以及阿尔卑斯山脉的长石。 一块能让白石在学校路边草丛子里随随便便就找到的“挺常见的石头”。 他永远会把“奇迹”、“稀有”、“困难到无法想象的事情”说成“简单”、“普通”、“常见的不能再常见的情况”…… 而谭乐送给白石的东西，永远都是白石收到的“最普通”的“稀世珍宝”…… 当初离开f市的时候，他交代着姐姐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块石头找到带上，可直到最后他也没找到这块石头的去处。 他把石头攥在掌心，刚走到操场附近就听见了朱涛惊呼的声音。 “这才几年，你怎么来了？” 若是说看见别的鬼，谭乐可能还会诧异，看见朱涛，还真的是有些见怪不怪。 他挑了挑眉毛，很快恢复了日常淡漠的模样。 “听说你也得癌症了？”朱涛小跑了几步到了谭乐的面前，“什么癌，严重不严重？” “我都来这儿了，你说呢？”谭乐反问他。 “我当初生病来这儿了三四次呢。”朱涛抓了抓头发，“尤其是最后那些日子，连着两晚上我都来这儿晃了一圈，等天亮了一看，我还在医院……” 这说法倒是把谭乐给逗乐了。 “这儿不是死了的人才能来么？” “也不算是吧。”朱涛半眯起了眼睛，“我当时第一次来吓坏了……当天就求着你妈想办法把我送进了医院……” “反正身体情况特别不好就会在这儿，你看看你的表还走不走，能走就还没死，那说不定还能回去……” “还走着，16：55分。”谭乐说罢把表转给朱涛看了一眼，转了身就准备往校门口走。 “你去哪？” “找人。” “找谁？” 见谭乐懒得打理自已，朱涛倒是找了个话题，“那个……谭峰他家的钱，你都还了没？” “还了，前几年就还完了。” “一百多万全给还了？”朱涛的声音不知道拔高了多少倍。 “嗯。”谭乐点着头，见朱涛脸都气白了笑了笑又说，“还完又要回来了。” “那还好还好……” 朱涛找不到新的话题，嘴巴蠕动了几次才问谭乐，“我听别人，不是我听别的鬼说，好像癌症这个事情也遗传……你该不会是……” “不是你的原因。”谭乐想与朱涛解释癌症的原理，想想尤觉得解释不通什么，最后只是敷衍了一句，“和你没什么关系。” “我本来就没给你留下什么，谁敢想最后还给你留下了这么个病……”朱涛说着就抹起了眼泪，“你这等未来有自已孩子了，再遗传给他……” “我是同性恋。” 朱涛瓜子儿仁儿大小的脑子彻底宕机。 第336章 有空托梦 他清了清嗓子问谭乐，“那个……同性恋又是个啥病？” 在听到谭乐的解释后，朱涛是真的一秒也忍不了。 “不许进祖坟！” “你家没有那玩意儿。” “逢年过节不许给我烧钱上坟。” “咱俩都死了。” “你长本事了，看我不打死你。” “有本事把我打活了。” 朱涛彻底没了脾气，抱着脑袋往地上一蹲抹起了眼泪。 谭乐绕开他想往校门口继续走，哪知刚迈了一步就被他扯住了裤腿。 “你……你给我站住！”朱涛慌乱的擦了两把脸，麻利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见谭乐还想继续向前，他起身扯了一把谭乐的袖子这才算是把人给拉住了。 “谁准你往那边走的。”朱涛嗓门大的惊人，震得谭乐耳朵都跟着嗡鸣了起来。 “我过去看看……” 第352章 “看个屁你看，跟我回去！”朱涛大半个身子堵住了谭乐的去路，见谭乐还要继续往门口走更是着急，“你……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听你什么？”谭乐站定看着朱涛，“过去关着我不让出门，现在都死了你还能关着我？” “我那都是为你好。”朱涛怯懦的说了这么一句，见谭乐还要走赶忙解释，“那边不能去，去了就不能回头了……” “不能回头？”谭乐愣住，“啥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说的是过去了就彻底死了……” 谭乐茫然，他站定看向身后的月季花，不知何时这些花朵全部盛开，红殷殷的舒展着花瓣，有风吹过甚至还能闻见些许奇怪的气味…… 像极了……血腥味？ “你是不是闻见什么了？”朱涛说着也跟着嗅了嗅，只是这动作多少有点没必要。 “好像有血腥味……” “这个啊……”朱涛四处看了看，见谭乐提这个袋子，直接就扯倒了手里。 “你这半死不死的，过来喘气会不大舒服，我当时住院的时候……就感觉自已快死了，就偷了点氧气想着……” “你还带氧气袋了？”朱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几下就把氧气袋从塑料袋里给拽了出来，“有这个可太好了，我给你装点去，你等着。” 见朱涛没了人影，谭乐站在校门边的广场上，莫名就觉得自已没什么地方可去。 教学楼、宿舍楼、操场…… 这些白石与他记忆最多的地方，似乎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剩下就只有食堂了。 可对于食堂，谭乐是真的没什么好的印象。 当初上学的时候条件艰苦，每天除了啃馒头就咸菜，就是白面条配咸菜。 小孩在这里，应该也不留不下什么好记忆吧…… 他移动着脚步，刚走到食堂门口，就见朱涛跑着又回了来。 “我偷的氧气不多……只能装一个袋子，你觉得不舒服了就吸一会儿，要是头晕的厉害就别摘。”他顿了顿，很快又笑了起来，“我听说你找到的那个男的，是个医生。” “说实话，打心底我是不同意你们的。” “但是我后来一想……咱家还真没必要生什么孩子传宗接什么代……” “就这基因，就这家庭情况……就你这病……能活一天就算赚一天，就算是未来有什么……” “别让自已后悔。” “我啊……后悔了一辈子，也做错了一辈子……”朱涛絮絮叨叨的说了不知道多少的话，等待谭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启了第二轮的复读模式。 “我得早点回去了。”谭乐指了指腕表，“你要是想叙旧的话……” “有空托梦，有空托梦。”朱涛抬了抬手，推着谭乐往食堂进，“你先忙你的，等有空了，我在你梦里跟你好好说。” 倒也不必那么亲热。 身体热了起来，这种热意与平时运动导致出汗的热并不相似。 真要是仔细描述，倒是有点像是在户外冻得久了的人忽地是钻进了热水同，皮肤虽是热了，可却也是疼着的。 他晃了晃头，看见了食堂的房顶。 那里是学校唯一开放的一个天台，平时供食堂的员工晒衣服休息用的，与别处不同，那里的围栏都没用螺纹钢，倒是砌成了一堵一米二左右高度的墙。 那里站着个女孩，见谭乐走过来了还冲着他招了招手。 谭乐下意识的与她招了招手，刚走了没两步就头疼的蹲在了地上。 有提示音响起，谭乐忍着难受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已经是下午的18：20分…… 按照他第一次发现自已戴了表无意瞥到的时间，他现在已经再这里有五、六个小时了…… 也就是说，手术难度很大。 也就是说，手术至今也没有结束。 他不知道这场手术需要多久才能结束，只是依稀记得白石与自已说过，“手术时间越长风险越大……” “但只要手术没有结束，就还是有希望的……” 他抬眸望向餐厅的楼顶，见那女孩还站在边缘向下望着，与他对视后又冲着他挥了挥手。 第337章 空手去的 和学校里的其他地方不大一样，餐厅里与谭乐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所有的桌椅板凳全部消失，连带着档口的位置没了踪影，整个地方跟个室内网球场一样空荡荡的。 他顺着楼梯上了三楼。 这里原本是餐厅工作人员住宿的地方，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甚至还能闻见一股股的烟味。 只是他上学的时候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脑补出这样清晰的一个世界。 天台的门上了锁，保险门上的红色油漆斑驳脱落，他伸手推了推，几下也没把门打开，里面的女孩见状走了过来，冲这谭乐指着一旁的窗户说，“小白说他等会来找你，不过你得从那边先钻进来。” 是在这儿？ 找对地方了？ 只是……钻过去？ 谭乐拧着眉毛看了一眼有个明显被掰大了不少的窗户缝隙，实在不知道自已一米八的大个儿得怎样才能从一个还没自已腰粗的缝隙里钻过去…… 他有些为难的想要和女孩解释，却在看清女孩长相的时候酸了鼻子。 第353章 万蕊。 是万蕊。 一如十几年前上学时对她第一次有印象时的模样。 简单的马尾辫配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校服，素净到不能更素净的小脸，只有那双倔强却明显有些忧郁的眼睛闪闪发亮。 “别哭啊你。”万蕊说着递给了谭乐一张纸，“不是我让你钻栏杆的，这都是你家小白出的主意……” “我就说你钻不过来，啊呀，你别哭了……” “他非说让你钻过来，他说上学的时候他天天钻这个，就后悔没带你过来钻一次……” 说着万蕊拧开了门把手，冲着谭乐狡黠的笑了笑，“你等见着他了，一定要跟他说你是钻过来的，省得他再见着我了又和我废话，说没带着你钻这个。” 谭乐拿纸巾压了压眼眶，冲着万蕊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见着他了？”谭乐戴上氧气使劲吸了两口，这才没让头更晕下去。 “是他来见的我，也不算，应该是他过去经常会找我聊天。”万蕊笑着顶了下谭乐的肩膀，“你也和我聊过，你忘记了？” “我？” “05年吧，你来找过我的。”万蕊见他还是没想起来，索性把话给彻底说开，“上坟，你去给我上坟，空着手去的，巴巴儿了一上午……” 谭乐尴尬的笑了笑，很快又酸了鼻子。 “同学里，除了你俩，我就再也没见过其他人。”万蕊语气淡淡的，眼神变得空洞了起来。 “他们都当我是个笑话，茶余饭后当作个消遣聊一聊，到最后了不过是配上一句‘不都是那么过来的，怎么就她想不开’……” 她笑了笑，盘腿坐在了地上。 “死读书，脑子不好，用尽全力也只能垫个底……”谭乐说罢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咱俩还真的挺像的。” “是啊……睡醒了不是背书就是做题，除了自虐的时候的疼痛，我甚至不知道自已是不是还活着……” “我总想着，熬过考试就好了，熬到毕业就好了……”她笑了笑拉高袖子看着手腕上的一处处伤疤，“可没想到头来，没熬过去……” “你还记得高一有天晚上的数学晚自习么？”谭乐冲着她眨了眨眼睛，“那天晚上……我其实就熬不下去了……” 第338章 钥匙丢了？ “什么都学不会，看什么都是绝望的……我那时候甚至连声音都听不见了，脑子里乱哄哄的……” “有些记不住了。”万蕊脸红红的，“我那时候不大注意别人……” “我也是……”谭乐仰头躺在地上，看着雾朦朦的天空，“那时候我觉得人活着真的很没有意思……还不如一了百了……” “可也是那时候，小白把我给捡起来了。” “我死了以后，小白最后悔的也是这件事。”万蕊纤长的睫毛遮盖住了全部的心事，“他每年给我上坟的时候都要叨叨一会儿，说是都怪他当初没发现我的异常……可其实想想，如果当初我咬着牙真的撑过去了……会不会结局和你现在没什么差别？也活得好好的，有了自已的幸福？” 谭乐捏了捏眉心，吸了几下鼻子才算是彻底把那股子酸意压了下去。 “肯定会的……其实你知道么，我一直也很后悔你的事情……” “我知道。”万蕊偷偷笑了笑，“活着的人想了什么，死了的人心里都是知道的。” “真的？” “不信？你闭着眼睛摸着心脏试一试。”万蕊说着也按上了自已的心口。 “你问你想要问的人，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这举动多少有些幼稚，但谭乐还是学着万蕊的模样压住了心口。 手腕上，记录心跳的手表显示着现在每分钟心率始终维持在5~8之间。 “你想和我说什么？” 心脏缓慢跳动…… 一下……两下…… 三下…… “没放弃，对吧。” 一下…… “记得接我回家。” 一下…… “你知道么，小白其实是个挺傻的人。”万蕊站起了身，再度看向重点一中的整个校园。 “你转学后的那一年，他几乎每天都是在天台坐着。” “没见他哭，没见他笑，就那样从白天坐到晚上。” “后来教导主任知道这事，专门还给他配了把天台的钥匙，说是再多来几次栏杆都得被他掰折了……” “倒像是他干的出来的事情。”谭乐也跟着起了身，“什么都藏心里，明明尽了全力却从来都不说……表面上还总装得云淡风轻的。” “你看得见门外的世界么？”万蕊冲着学校门口指了指。 谭乐放眼望去，天色昏暗，雾蒙蒙的世界里看不清楚那么远的地方。 “那里是鬼门关。”见谭乐点头，万蕊继续说了起来，“出了门，就再也回不来了，他怕你过去，找了好多人拦你。” “我就见着朱涛一个。”谭乐看向校门口方向的时候忽地僵住了笑容。 有雾散去，校门外几乎站满了人。 那是他从未在重点一中门口见过的景象…… 万蕊笑着反问谭乐，“真的只有就朱涛一个？” “他们……” “你家小白这些年救下来患者的家属，没救下来的患者，能来的都来了……” 第354章 “他说，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你过那道门……他会一直想方设法地拉住你，就算是下来一趟也得给你抓回去……” 他转头看向万蕊，正欲开口就浑身一颤。心脏像是撕裂开来，有疼痛由心口蔓延至全身，甚至连指尖都疼的蜷缩了起来…… 【200焦】 【充电完毕】 【clear】 …… 【200焦】 【充电完毕】 【clear】 “他喊你回家呢。”万蕊侧着头看了眼谭乐的腕表，“都快十个小时了，早点回去吧……” “怎么回去？”谭乐茫然的看着这方世界，“这里没有最亮的地方……” 【300焦】 【充电完毕】 【clear】 天空的云雾散去，原本氤氲朦胧的世界有了颜色。 有光进入混沌的世界，刺眼到谭乐几乎睁不开眼睛。 【再充电一次，他能醒的……】 【肋骨都按断了，小白，放弃吧，别抢救了……】 【最后一次……】 【乐哥，别睡别睡……醒醒，该回家了】 …… “去摸月亮吧，摸到了，就是回家的路。” 【心率恢复……】 【手术成功了……】 谭乐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无影灯照射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庞。 白石焦急的望向他。 两人对视，谭乐睫毛微微颤动。 白石弯腰凑近他问道。 “喊你这么久才回家，钥匙丢了？” 【正文完】 第339章 番外1·所以到底喜欢的是个谁啊！ 汪洵是在毛斯翔死后半年才知道这人嗝屁的事情。 新闻上随随便便的一句‘主犯毛某畏罪自杀’变成了具象化的现实，多少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毛斯翔家里没人愿意取走他的骨灰，到头还是汪洵从火葬场花钱给领了出来。 说起来两个人也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难兄难弟，从十九岁开始坐牢，到放出来的时候已经二十六、七…… 人生最好的时光全部消磨在了监狱不说，等真正出狱的时候，甚至与这个世界都脱了轨。 “你也是够傻的，活不下去了怎么不想着找我。”汪洵叹了口气，把一捧黄土盖到了骨灰坛上，“我怎么着也有家里照应着，就算是再惨也比你强，高低能帮衬你一些。” 墓地旁边的松柏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像在无声的叹息…… “人家给你许了什么你能跟疯狗一样开车撞人……” “你是不是没有脑子，总觉得自已还是在高中，可以为所欲为？” “你知道么，我其实现在想想高中的时候就觉得后悔……” “如果我当时能正常一点，不那么混蛋，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得多？” “我那时候……我喜……” “喜欢……” “算了，反正你都死了，听见也无所谓了。” “我喜欢男生。”汪洵的嘴角勾起，眼中却莫名染了悲伤，“只是……这辈子注定要和他错过了。” “他是个很温暖、很阳光的人……” “篮球打得很好，看见我的时候虽然大多时候是绷着脸的，但是偶尔也会……” “高中四年算得上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吧……” “我……还是错过了……” “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我再勇敢一点，不像之前那样，早早的和他表明心意，会不会结局不会像现在这样……” “彻底错过了……” 汪洵坐在地上吹着风，身旁的那棵刚栽种下的松柏始终随着风轻轻摇晃着。 有墓地的工人问着汪洵，“汪先生……到时间了，现在封墓么？” “封上吧。”汪洵点燃了三根烟放到了香炉里，未等墓碑封上，就转身从墓地离开。 坐在松柏旁边的毛斯翔听的瞪大了眼睛。 他是直男！！！ 他做梦也没想过汪洵会对自已有那种意思！ 亲如手足的兄弟！ 一直惦记着他，帮他处理后事的兄弟！ 原来对自已有那样的情感！ 若是早知道……若是早知道…… 他们或许也不会错过，说不定也能…… 想想还是算了吧。 他是直男，光是想想和男的亲嘴儿就头皮发麻，这要是再上床发生点什么…… 毛斯翔心底一阵恶寒，扯紧了领子还觉得呜呜往里钻冷风。 ------------------------------------- 补一下为嘛毛斯翔见着乐乐要问汪洵喜欢的是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要和少爷那本梦幻联动的，毛被那边许了点东西开渣土车怼死了几个人，没判的时候就被人毒死了，反正死得很惨，尸体火化了也没人要。 嗯，垃圾别想好好活着。 ------------------------------------- 4月23~5月3，十天重写了前90章。 本来以为我已经累计码了百万字，可能重新开头会和过去不一样，可真正写的时候发现我这本书我就算重写也还是会从高中开始写，还是会从两个人不熟悉的时候开始写…… 这是一本用来自我治愈的小说。 被霸凌过，想过如果重来一次我会怎么选择。 但是等写的时候我发现，我可能不会和家人说，还是会选择自已一个人扛过去，或者打回去。 第355章 我从小白成长成了谭乐，也从谭乐变成了小白。 是的，我已经从一个可以被男生一脚踹的飞出去的小白花儿，成长成为了一个能穿着细高跟鞋一脚把猥琐男从女厕所里踢得飞出去的女霸王龙了。 我也不再怕言语的霸凌，可以在面对公司老板老婆的恶意刁难的时候，挑高下巴问她，“你刚刚说的要不要再跟我说一遍？” 我也知道很多人看这本的时候比较接受不了小白那么久都不和家里说，最后折腾的乐乐被揍成那副模样。 但是设身处地的换到当时的时间线上，想要和家里说清楚就把事情彻底解决的确不大现实。 小说不是现实，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们就是平行世界里的现实。 父母工作忙，管的少，即便是处理了最后也不过就是转学吧，出国吧，要不给你换个地方吧。 况且换地方其实也没啥用，该受的欺负不会少。 最后白思韬出马，效果也并不好。 对于校园暴力来说，无论什么解决方案最终都不会太好，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的垃圾太多了。 所以，还是得靠自已的成长，靠自已变成霸王龙，靠自已站到食物链的顶端。 本来计划的要写ryan和汪洵的番外，两个白思韬送进去的法外狂徒，互相救赎什么的。 写了7、8章，但说真的，我认为校园暴力的施加者不配拥有爱情，于是我又删掉了，宁可让ryan孤独终老，都不能便宜汪洵那狗崽子！ 好了，想说的话都在这里面了，剩下的就是老乐和小白的甜甜甜了，520之前不定期更新。 想看除了小白＆乐以外的可以留言，不单独指定就当是只看他俩的了~ 第340章 番外2·tumor talk 【亲爱的小石头。】 【在你看见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今天是你的30岁生日，所以首先，我要祝你生日快乐……】 谭乐早上睡醒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这么个声音，他迷糊了几秒，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音频的源头并不在卧室。 白石四仰八叉的躺在客厅的沙发里，巨型投影仪上正播放着视频…… “醒了？”白石单手托着下巴，见谭乐走近只是抬手冲他勾了勾，很快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看着。 “你……你你你你你……”谭乐手忙脚乱的去找遥控器，最后实在关不掉这鬼东西，只能拔了投影仪的电源…… “关了干嘛，一起看啊。”白石把手机上的视频又给打开，某人字正腔圆声情并茂的声音瞬间从手机扩音器里泄了出来…… “我忘了删了。”谭乐哀嚎了一声，抢了两次手机最后只落了个抢夺失败，他嘴巴扁了一下，把脑袋埋进沙发就再也不想说话。 【对不起，我没想到我食言了……】 【……如果可以，请你忘了我，找到一个很爱你的人继续生活下去……】 【我挺自私的，我希望你找的那个人能比我还爱你，这样你能活的轻松一点……】 【当然你也得爱他，毕竟你要早早的放下我才能……】 尴尬的小词儿层出不穷，谭乐听到最后甚至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勇气，抬头看了一眼白石见他一点想关的意思都没有，索性头一扭捂住了耳朵…… “说挺好的啊。”白石把视频拖回到最开头的那点儿，“你听听你说的，‘你这么优秀，早晚有一天能打败胶母，成为最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成立世界顶尖的医学实验室’……” “啧啧啧。”白石吧唧着嘴直摇头，“又说我行，又说我不行，还否定我的能力……” “我那时候脑子有毛病，这么说话一点问题也没有！”某人理不直气很壮，“你都说过了癌症患者的话不能全信，这都是tumor talk……”//肿瘤说的话，肿瘤会导致患者性情大变胡说八道 “那你的tumor挺会talk。”白石说着把音频又开大了一些，“你听听这小词儿……‘总会有天使替我去爱你’，你咋不唱歌呢，你念这个的时候居然还没跑调儿。” 眼瞅着某个人又要按下播放键，谭乐这下是真的忍不了，连蹦带跳的就去抢手机。 很好。 个子不够，动作也没小孩灵活，又没抢着！ 他扁着嘴按下太阳穴想要装头疼，哪知道白石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举着手机就进了厨房。 “别给我装，你现在啥情况我了解得不得了。” 很好。 大病初愈才几天，他就已经失了宠。 “我今天过生日。”厨房里传来了白石的声音，“你想吃什么，红烧星之卡比还是黄焖霸王龙？” “先把你吃了！”谭乐恶狠狠的来了这么一句，紧随其后也进了厨房…… 还没等他品出这话里有什么不对劲，某人把睡衣领子一拉就开始胡说八道…… “这刚起床天还亮着，哥哥你怎么就开始想这种事情了，是我昨天晚上没有喂饱你么……” 谭乐满脑袋新长出来的头发瞬间炸了毛。 真是要了亲命了！ 他要不是昨天晚上九点就累的实在没了力气，怎么着也不可能忘了删这个破视频！ 当初发现复发的时候他录了视频，还写了代码设置定时发送，想着要是活下来了，邮箱会提醒他删掉；要是嘎了，好歹也算是给白石留下点儿视频什么的安慰安慰也能让他不太难受…… 第356章 他认真计划了一切，想着自已提前两小时看见邮件，怎么也会记得住删掉…… 谁敢想出了院忙前忙后给忙的全忘干净了？ 谁敢想刚到晚上九点他就累歇了？ “咱们是在厨房还是在客厅，要不去浴缸吧，我去接水……” 谭乐脑仁子嗡嗡的，“你先把裤子给我穿好了！” “老夫老夫的什么没见过怎么还害羞呢。”某人把睡裤刺溜一下提了上去，抬手又把睡衣给掀了拍肚皮，“你看我最近腹肌是不是有点小了，要不我俯卧撑你仰卧起坐咱们一起练一练？” 练个屁！ “要是不想去床上一起锻炼的话，咱不行就再看两遍视频吧，好好聊一聊我找个什么样的合适。” “我是想着，咱们今天不是约了要出门的么。”谭乐一边躲着白石的魔鬼走位，一边在厨房里找锅盖抵御他的毛手毛脚。 “是约了要出去。”白石笑得露出了小虎牙，“约的是十点，再晚半个小时也来得及……” “别别别，咱真的不能再晚了，到时候你心心念念的小哈土奇该等着急了。” 很好。 这下又把生日惊喜给提前破了。 谭乐抱着脑袋瓜子坐岛台叹气，白石倒是高兴了，小跑着就去换衣服。 “你给我定小狗了？是之前我看的那只么？”白石说着还提了谭乐的衣服，“是不是头上带着三把火的那个？” “啊……对。”谭乐扁着嘴想崩溃，“就是他……你能不能忘了这茬，咱们重新再来一次。” “忘了？怎么能忘。”白石嘴角比ak的枪头都难压，“我当时就想你肯定准备送给我，但你说养狗会掉毛我以为就不养了呢……” “欲扬先抑……” “哦。”白石点着头，“所以先给我送个小狗是先抑，后面你再送我个什么再扬一下？” 送你个大头鬼！ 收礼物还收上瘾了，他白了白石一眼，等看见白石递过来的东西时又扬起了唇角。 雪白泡沫的热可可奶~ 第341章 番外3·谁家结婚跟你这么结！ 问：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人对结婚这个事情这么上瘾。 答：不知道，反正遇见喜欢的人了，结多少次都不觉得过分。 白石买了飞欧洲的机票，收拾行李的时候把当初结婚的那套西装也给收了进去。 “你怎么把这衣服给掏出来了。”谭乐哭笑不得，“你学术交流会的衣服我不是给你准备好了么？这套穿着会不会太……” “谁说我要穿去参加学术交流会？”白石起身故意撞了一下谭乐的肩膀，“我就不能是穿着结婚去？” “和谁？” “你说和谁？” “你要结自已结，我是够够的了。”谭乐一把捞起地上的小白，摸着小狸花猫的头顶就钻进了卧室。 “我自已怎么结啊。”白石跟在后面也钻了进去，“你看啊，谁家结婚不得是两个人么……” “m国结了一次，丹麦又结了一次……” “瑞典结了一次，加拿大又结了一次……” “这次不一样啊！”白石跟着进了卧室，“这次是在爱尔兰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谭乐欲哭无泪，“再结都六次了！谁家结婚跟你这么结！” “爱尔兰的婚姻法不许离婚。”白石认真科普。 “那更不能跟你结了。”谭乐抱着小白溜去了阳台，“都结了五次想离个婚已经够费劲了，这个还不能离……” “你还想着和我离婚？！” “就你这个癫样儿很难不想离吧！” “你变了……” “可不咋的老早就变了。”谭乐把小狸花撸的满屋子飞毛，“我要早知道你这恋爱脑这么严重……” “你就要抛弃我了？”白石委屈巴巴的。 “价值五个多亿的脑子，现在全是粉红泡泡。”谭乐眯着眼睛直摇头，“贬值了。” “你居然……”白石泫然欲泣，把门口看热闹的哈土奇豆豆和萨摩耶乐乐吓得钻回了窝。 他踢踢踏踏的走到衣帽间，把婚礼西装甩得砰砰响。 谭乐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见着人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刚想安慰一下，就见一个东西从西装口袋里滚了出来。 东西不大，掉在地上响了一声就滚落的再也不见踪迹。 谭乐正想着弯腰去捡，就见小白飞扑着就把那东西从角落里勾了出来。 “什么东西？”白石抢了几下才从小白爪子把东西抠出来，“石头？” “石头？”谭乐跟着凑了过去，却在看清石头的时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色月光…… 二十年前白石送给他的那颗。 梦回重点一中的时候，在白石床上发现的那颗…… “你什么时候藏在这里了？”白石把石头放掌心里翻来覆去地看，“这不是我当年送你的那颗么？” “是……是那颗……”谭乐白了脸，连话都说得有些磕巴。 “的确是那颗，你转学以后我就拿回我宿舍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丢了，你从哪发现的？” “你宿舍的床上，卡在墙缝里了……”谭乐扶着衣柜坐到了地上，“我做手术的时候，不是梦见，梦见回去了么……我就回你宿舍想着找你，没想在你床上发现的……” 第357章 “当时我穿着的就是这身西装，顺手就……放到口袋里了……” “真的假的？”白石还是有些不信，“你不是骗我的吧。” “没骗你。”谭乐从白石的手里接过石头，未经打磨的石头边缘锋利，咯的他指腹都是疼的，“姐姐因为没找到这颗石头，自责了好多年……” “那你，其实也算得上是被它带回来的？”白石盘着腿坐到了谭乐的身旁，“被这么个小东西？” “嗯，可能吧。”谭乐视线追随着石头，“可能连它都知道……” “都知道咱们应该再结一次婚，知道咱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知道咱俩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知道咱们……” “结结结结结。”谭乐没了脾气，搡着越贴越近的白石，把戒指“嗖”的从指头上撸了下来扔给他，“求完婚赶紧喂狗去，你家两个蠢狗都要饿死了。” 白石咧嘴傻笑，接了戒指“噗通”一下双膝跪地…… 谭乐再也绷不住，“你是要跟我拜把子呢？” “严肃点，正求婚呢。”白石清着嗓子，抬起了一个膝盖改为单膝跪地，“你愿意……” “愿意。” “你等我说完的。”白石把手压在谭乐的嘴唇上，“每次一问立马答应，你就不能等等？” 见谭乐眨了下眼，白石松了手又问。 “谭乐，你愿意……” “愿意。”谭乐梅开二度。 “你让我说完的。” “谭乐，你愿意第六次和我结婚么？” “这么多次了啊……” “问你呢，愿不愿意啊！” “怎么还是老戒指啊……” “就这个了。”某白厚着脸皮。 “除了戒指连个花儿都没有？” 正说着，萨摩耶乐乐从门缝里钻了过来，冲着谭乐“汪”了一声。 紧随其后的是被狸花猫打的满屋逃窜的哈土奇豆豆…… “狗子花，还有朵大猫花。”白石一左一右的蒯着两个狗，肩膀上蹲着大狸花小白，手里举着戒指。 “我愿意。” 第342章 番外4·听着倒像是逼他跪下 “谭乐，有人找。” “谁？”谭乐视线始终盯着课本，再抬头的时候，看见白石已经站在了自已的床边。 身上的冷汗“嗖”的冒了出来，没等反应过来，白石拽着床上的栏杆，大半个人已经爬上了梯子。 “欸欸欸，上铺上铺……”谭乐急得推不是，拉也不是，只能两个手在空中挥舞着，“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摔着了？”白石火气直冲天灵盖，“你个死没良心的东西还怕我摔着了？！” “你个狗东西给我送了个游戏机就撒丫子逃跑！老子足足找了你三天！他妈的你现在跟我说怕我摔着了！早干嘛去了！” “那不是我……”谭乐摆手摇头拒绝三连，“我没去见你……” “是不是你都一样！”白石火气更甚，一屁股坐到了周建的床上戳着谭乐肩膀就骂，“是你，打到半死，不是你，往死里打。” 谭乐震惊！ 打到半死和往死里打到底选哪个！ 不对。 他为什么要在这两题里选？！ 见谭乐不说话，白石拍着周建的被子差点起义，“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怎么现在又有了爱跑神的毛病了！” “嗯……啊，你说什么？” “谭乐，你退烧药……你谁啊给我下来！”周建一看见自已床上坐着个猴，不是坐着个人立马发起了火，“鞋都没脱你怎么这么不爱干净！” “我，我……是我高中同学。”谭乐红了脸，未等把退烧药从周建手里拿过来，就被白石给抢了去。 “你发烧了？”白石一个大跳扑到了谭乐的床上，惹得床板发出轰鸣。 他不管谭乐的阻碍，手指探到了他的额头。 “的确是有点烧，哦……对乙酰氨基酚，对症，我给你拿水去。” “谭乐，这是你家猴儿？” 白石耷拉着脸子，从上铺蹦下就和周建吵吵。 “说谁猴儿呢，我看你才像个大马猴……” “白石！” “对乙酰氨基酚，算是对症。”白石掰了颗药，着急忙慌的就去找水，等找到谭乐杯子的时候，谭乐已经下了床。 “你……你赶紧上床上待着去，裹好被子，别再冻着了。” “我们出去聊聊吧……”谭乐扫了一眼宿舍里的另外的两个人，“走……出去聊吧。” 他语气里有着哀求，白石舌尖顶了顶腮帮，几秒后才“嗯”了一声。 见他身上穿了个厚毛衣就往外走，白石想也不想的脱了羽绒服就披在了他的身上。 “不用，我不冷……” “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打死你？” 打到半死、往死里打再加个我打死你…… 今天还真是活不了一点了。 几年没见，白石比想象中长得高了不少，五官出落的更加利落，连原本有些肉乎乎的娃娃脸都变得坚毅了起来。 “你怎么考这么个学校？”一出宿舍白石就问他，见谭乐抿紧了嘴唇，他又觉得自已说的这话多少有些问题，他想了想准备再问，就听谭乐开了口。 “没考好，只能上这个……” 第358章 “我在a市医科大……”白石越说声音越小，忽觉得自已的母校名字说出口有些丢人…… “我知道。”谭乐笑了笑，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特别好，我听说你还拿了特等奖学金……” “一般般吧。” 这话真不是谦虚，硬要说起来，应该算是被夸了以后随口的敷衍。 “你呢……你在这里怎么样？” “还好吧。”谭乐咳嗽了一声，赶在白石凑过来嘘寒问暖之前对他摆了摆手，“比过去好得多，吃得饱，穿的暖……咳咳。” “暖个屁！” 小孩脏话连篇，一拽衣服拉链就给拉到了头，“有钱了也不想着给自已买个暖和点的羽绒服，买什么破游戏机，你都不问问我想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我再给你买……” “要你狗命！” 看样子活不了多久了…… “一天天都多大人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已，你看你个儿都没长起来。” 白石越说脸越红，说到最后竟觉得自已有了絮絮叨叨小媳妇的腔调，他抿了抿嘴唇，很快又问，“你大几了？” “大四。” “我大五了！”白石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比你入学早一年，算得上是你学长，你今后得叫我小白学长。” “咱们又不是一个学校的。” 谭乐缓了口气，好半晌才把咳嗽给压了下去，说着他伸手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就想把衣服脱下来，白石见状，一爪子把谭乐的手拍飞，黑着脸怼他，“你要是不想死就把衣服给我好好穿着。” 今天高低得死这儿了…… 两个人莫名都没了话，谭乐身体出着虚汗，头一阵阵的发晕。 “上来。” “嗯？” “上来。”白石半蹲在谭乐面前，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儿，他指了指自已的后背努力憋出了副严肃的模样，“我背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 谭乐光速拒绝，说着就往大路上跑，白石扯着他的袖子，让人绕着自已转了半圈，很快又半蹲在了他的面前，“上来！” 这语气完全是商量，听着倒像是逼他跪下…… “不上来是吧。”白石转了个身，弯腰一个打横就把人给诌了起来…… “放我……放我下去……” 公主抱实在是太显眼，谭乐脑仁子都跟着响了起来，他拍着白石的后背挣扎着，感觉重心偏了又搂了下他的腰…… “是你不让我背的。”白石扬着下巴爆红着脸，见谭乐搂了腰，抽了手对着他屁股就是一下，“你有本事长高点，长胖点，让我抱不起来！” 第343章 番外5·还好某人没读殡葬专业 抱了没几步谭乐就从白石身上挣扎的翻了下来。 两个人脸红的堪比烧红的铁块儿，谭乐做贼心虚的看了一圈，觉得这学其实不上也没什么问题。 鬼知道今天宿舍楼下人怎么这么多！ 鬼知道这小孩非要今天抽风！ “我警告你小心我……” “我自已能走。”谭乐小跑了几步窜到了树下，光秃秃的树荫遮不了什么，却让他有了不少的安全感，他始终刻意与白石保持着半米远的距离。 不多，也不少。 空气里尽是冬日里的冷冽气息，谭乐却闻见了白石身上的那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我喜欢你。”白石忽的开口，吓得谭乐差点摔进绿化带。 “我说我喜欢你。”见他没跟自已说话白石又说了一遍。 “……那我也喜欢你。”谭乐故作轻松的答他。 “我说的是另一种喜欢，你说的也是……”白石一个闪身站到了谭乐的正对面，穿的谭乐的羽绒服呼呼啦啦的飞出了一堆鸭绒，像是雪花一样。 “不喜欢。”谭乐光速否认，甚至都咬到了舌头。 “是因为我前天跟你说我不需要你了你生气了么？”白石细声细气的解释着，“我那是喝多了，醉话……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年为了找你有多可怜……” “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因为这个？”白石勾着脑袋，原本红透了的脸瞬间散了热，他看着被白雪压的抬不起头的杂草，眼睛有瞬间的失神，不过只是几秒又有了神采，“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都不喜欢。”谭乐眼睛盯着水泥路面上的积雪，声音很轻的说，“我这样的……不该喜欢谁……” “那你喜欢我好不好？”白石笑吟吟的，“你先试试喜欢我这样的，我长得好看，你也熟悉……” 谭乐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种示好。 他犹豫不决，手却已经被白石包在了掌心。 “你拉我……”他吐出这几个字就觉得脸又烧了起来。 “带你去看病，你发烧了。”白石老气横秋的，“背不让背抱不让抱的，拉你一下你怎么还害羞。” 他语气轻快，手心出的汗却比谭乐的还要多。 “我买过药了……” “买药有个屁用……我是说光吃药肯定不行。”白石僵硬的点着脑袋瓜，“我带你去我们医院。” “只是个发烧……” “所以才要去我们医院。”白石脑袋瓜晃悠的跟个卖甩饼的一样，“我最近要在医院实习，得出门招揽生意，不是，得遇见合适的患者，不是，我能给你开后门，不是……” 第359章 他语无伦次，最后终是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我是说，我缺练手的对象，学这个的，都得练手。” “练手？” “嗯呐。”白石点着头，“前几天我们一同学，为了能上个阑尾炎手术，自已专门得了一场阑尾炎……” “我阑尾小时候就切掉了……” “我不是说要切你阑尾。”白石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你正巧发烧了……” “发烧了能看什么病，吃点药……” “血检、ct、mrl、你要是心衰我给你上aed，走肺炎了我还能给你上呼吸机……” 很好。 还好某人没读殡葬专业。 谭乐软了态度，脑袋刚点了一下就晕晕乎乎的被白石拉去了北山医院。 but！ 我要说but了！ 带暗恋对象去工作的地方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白石前脚踏进北山医院，后脚就后悔自已的所作所为。 从带教医生到同学没有一个像人的。 闫子骞把他骂的跟活孙子一样，至于那几个同学…… 贺晓生翻着白眼抱了本书就去了休息室。 徐世俊和邱博直接消失根本找不到人。 “他发烧四十度以上了？才三十七度三你跟个神经病一样给他开这么多检查？医院的医疗设备都不要钱了？！”闫子骞声音拉高八度，“还有，我这正查着房，你就为了给他开个检查就专门把我从病房喊出来？” “这不是我自已开不了体检得找师兄你……” “他是你那同学？”见白石点头，闫子骞把开好的检查项目丢到白石身上，“滚去缴费！真的是服了你了，我活了三十年还真没见过哪个弱智能把暗恋对象带到医院来……” 好了好了，他已经知道错了。 带着谭乐验血的时候，检验科护土笑得浑身都是抖得。 “姐姐，亲姐姐，你……我说你能不能手稳一点……”白石紧张的不行，恨不得夺了针帮她扎，“他血管这么明显，你准备扎几下啊……” “她被你说的都不敢下手了。”谭乐语气温和，把拳头攥得更紧了一点，温声和护土说着，“没事，你尽管扎，这边要是不好扎，我给你换右胳膊。” “你就啊……姐姐！亲姐姐！” 在白石咋咋呼呼逼逼赖赖的叨叨下，护土在第三针的时候成功扎进了血管，刚准备换第一个接满的小试管白石又开始叨叨。 “够了够了够了，已经够了……” “你给他开了二十七项检查。”检验科的护土把单子按桌子上磕了磕上面的项目，“微量元素你都安排检查了，怎么说得抽个8管。” 发烧不算什么大病。 但是发烧真的快被他治成贫血了！ 血检结果少说要等半个多小时，白石哪肯放过这些事件，找了个空休息室就把人给扯了进去。 从公共场所到了私密空间，没等谭乐反驳，白石便已经关上了房门。 黑暗中，谭乐故作镇定，小心遮掩自已的一切小心思。 高中两年，大学四年。 一千六百多个日夜，每一天，每一时想着的人站在了自已的面前。 这种思念，是他开学前一天站在a市医科大校门外街对面苦站了一整天才匆匆瞥见的一抹身影…… 是他每次打工回学校即便不顺路也要路过的a市医科大…… 是白石生日那天，他不敢摘去的头套…… 第344章 番外6·你还敢给我科普数学？ “有些账我得跟你好好算算。”白石脱了羽绒服就开始撸袖子。 谭乐站在门边的低着头，越看越让人觉得委屈。 “什么时候知道我在医科大的？” “五年前。”谭乐声如蚊讷。 “好得很，那又是什么时候计划着给我买生日礼物的？” “六年前。” “这几年去哪了？” “回家。” “你家在哪？” …… 谭乐几乎是有问必答，只是白石越听他的答案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从头到尾，像个傻子一样四处找人的就只有他一个。 从头到尾，谭乐都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已的情况。 从头到尾，这王八蛋就没有一次是想着出来找他见上一面！ 要不是他跟疯狗一样满城寻人，怕是这人还能再藏个十年八年！ “我到底怎么惹了你了？你个没心没肺的躲我干什么？我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把你当成我的救赎！到头来你天天躲着我？”白石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黑暗中，他的眼眸红到仿若要滴出血来。 谭乐唇角勾了勾，心里苦笑着。 他把你当朋友。 把你当救赎。 而你呢？ 自已有这一身的拖累，还对他藏了不该有的心思。 “两条直线，相交之后，渐行渐远。”谭乐顿了顿，压下了鼻底的酸涩，“这不过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数学规则。” “你还敢给我科普数学？”白石火冒三丈，“还是欧几里得几何的五大公设？” “我只是举个……” “你怎么不说渐近线呢！无限接近，永不相交！” “我就是随便举个……” “你现在真的是翅膀长硬了！” “白石！”谭乐喊了他的名字，“我们不是一路人，注定不可能在一起，就像现在，你读重本，我读三流本科。” 第360章 “你实习在大医院，我现在连工作都找不到。” “我们只是高中同学，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关系。” “只是……高中同学。”白石舌头顶了顶腮帮子，“说的真好。” 有人叩响了休息室的门，没等白石说话，谭乐已经推门从休息室离开。 门外乍然洒下的光线刺得白石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望着已经走到电梯口的谭乐，想跑去追他，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主任喊你过去一趟，说是两点多要开一台手术，他想让你上台子。” “我不去。” 白石甩了手就要蹿，迎面正对上普外科的主任。 “不去么？”普外主任挑了挑眉毛，“04级实习医生里选出来的第一个能独立开刀、主刀的手术，你不去？” 那还真是没办法拒绝…… 白石垂头丧气的听主任训话，待听完早已找不到谭乐的身影。 白石后来又去谭乐的宿舍里找过几次。 他的羽绒服被洗过叠过又还了回来，一起还给他的还有一个装了1000块钱的信封。 谭乐还专门托人递了话，是“化验费”。 白石自然是没收，只是后来他每次去谭乐宿舍再也堵不到人，不是“恰巧出去了”，就是“他还没回”。 躲人不容易。 想把躲着的人揪出来更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终于，在寒假来临前的某天，白石一个多礼拜没出现在谭乐的宿舍外。 谭乐回宿舍的时候，周建忧心忡忡地守着宿舍大门，见人进屋立马跟个老妈子似的跟他身后叨叨。 “你那个同学可好几天都没来了。”周建扁了扁嘴，不知道小声咕哝了句什么，“你就不担心他……” “他都十八了，用不着我担心他。”谭乐连着咳嗽了几声，靠着床边的栏杆缓了缓才又说，“你也用不着老和我说他的事情，你毕业论文……” “我听说a市医科大好多人都去那儿了。”杨帆神神秘秘的冲着周建挤眉弄眼，“也不知道，啧啧啧……” “啊，你说这个我也听说了。”周建立马接过了话头，两个人像是在唱双簧一样，半天也没说去哪。 谭乐被他们闹腾的没了脾气，拧着眉头看向杨帆，“去哪了，别卖关子。” “你不是说不担心人家么。”杨帆躺回床上，“不担心别问啊。” “你挂科延毕……” “临市，雪灾，山体滑坡，好多……” 谭乐已经冲出了宿舍。 杨帆吧唧了两下嘴，继续和周建说，“好多学医都报名去了，你说咱谭总到底怎么想的啊，他俩啥关系啊。” “能什么关系，咱俩这种关系呗。”周建说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好像比这个关系还好……” “发烧那天喊了好久的那个，不就是那个老找他的那个。” “啊……对。” “我查过了，那人是a市医科大的，咱谭总和人家是一个高中的。” “青梅竹马？” “不知道。”杨帆摊了摊手，“查不到的事儿我不乱说。” 谭乐去了北山医院，闫子骞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给了他白石的所在位置。 “小东西去了两天了，你怎么才想起来他？” 谭乐死咬着嘴唇，手心被指甲硌得一阵阵的疼。 “你求我我也没办法，现在我和他们也联系不上，那边信号基站断了，不过要是出事的话，那边会发通知。” “别想着自已去了，你这样的去了也是添乱。” “算了，我帮你我问问……”想起白石这不成器的玩意，闫子骞多少有点咬牙切齿，“晚上应该有运送药物的车。” 第345章 番外7·我有话想对你说。 白石不敢想谭乐是怎么跑到灾区的。 悬崖峭壁随时有碎石掉落，融化又重新冻过的土壤只是站在上面就得花些力气…… 可他偏偏就来了。 偏偏就那样站在自已面前。 “搭把手。” “欸。” 谭乐跑这就去帮忙，白石跟着跑，眼看着人滑倒在自已面前，摔的滑出去老远。 “没事不用管我，不疼。”谭乐一骨碌爬起来，身上的衣服都顾不得拍，小跑着就凑到了白石的面前。 “你来干什么。” “陪着你。” “谭乐。” “来了。” “小白。” “来了。” 无需多言，命运总是有着属于他自已的安排。 两个人连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回头去看的时候，那人总是在自已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 谭乐动作很利索，有时即便是救援人员爬着都费劲的山路他也能如履平地。 白石忙碌了一个上午，靠着车休息喝水的功夫，谭乐凑到他身边给他塞了个巧克力。 “吃点，补充补充体力。” 白石刚接了还没道谢，谭乐就又跑去帮忙。 直到夜晚，天色渐暗，白石才算是抽了整空能和谭乐聊上天。 营地的热水不多，白石排了半天队也不过接到半杯的，他捧着水凑到谭乐身边的时候，谭乐正和人商量着能不能用巧克力换可乐。 “谁给你带过来的。”白石坐下就问他，见谭乐傻乎乎的看着自已笑，他摸了摸脸换了话题，“笑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第361章 “没什么，又看见你了，高兴的。”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老躲着我。”白石翻了个白眼把保温杯塞谭乐怀里，“你多喝热的，省得老拿你那三十七度体温的嘴说出让人心寒的话。” “我说什么了？”谭乐抖了抖脖子，帮白石把可乐拧开，“我不是……” “你说的可多了。”白石掰着手指头数落了起来，“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是两条直线，我们只是高中同学，我们注定只能当短暂的朋友，我们今后圈子都不一样，我们未来事业发展方向也不一样，我们今后老死不相往来。” “最后那个我没说。”谭乐小声反驳。 “你有那个意思。”白石喝了一大口可乐抗了他一下，“你就是想着等我没耐性了不找你了，然后你再偷偷溜走，等你毕了业没有学校拴着了，说不定出溜一下就跑到别的地方发展，让我今后想找也找不到……” 谭乐没说话。 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也的确想过这么去做。 可每当他想到若是换了新的地方，自已可能会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小孩的时候，他都会心里堵得难受。 他想生活在白石不远的地方，想能一直偷偷看到白石，想着若是能知道他过得好，自已也就该满足了…… “你知道你有多自私么？” “嗯？” “我找了你六年，找不到你人……”白石叹了口气，从地上抓了把雪在掌心团着。 手指被雪花冻得通红，只是轻微地蜷缩都会觉得麻木。 “找你找了六年……生日前的一礼拜，我回到f市了，学校进不去，游乐场拆了，什么都没了……” “我生日那天喝了一晚上的酒，他们说让我许个愿，十八岁生日愿望最灵，我就赌气，说想忘了你，再也见不到你，想着把你彻底给放下算了……” “可谁敢想就那天见到了你……还和你说我了……说了那些”白石扁了扁嘴，“连老天都知道我说我不想见你是撒了谎，可你偏偏就当了真。” “我没当真……”谭乐眼睛被水蒸气熏得睁不开，他吸了吸鼻子又说了一遍，“我没当真……” “没当真你还躲我？”白石挑眉看他，“为什么躲？又为什么躲了这么多年？” 因为钱…… 因为生活…… 因为……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是他，变了质，是他，有了妄想。 “我不知道该……” “白石，过来搭把手。” “来了！” “我警告你不许走，等我回来！”白石丢下这么一句，把可乐瓶子往谭乐怀里一丢就跑去救援。 谭乐点头，刚喝了口热水就听有人喊他帮忙…… 忙起来也好，忙起来就能忘记那些事情。 谭乐这么自欺欺人的想着，可未到那天十二点就彻底变了想法。 转运患者的时候，有个救援人员因为路滑落了崖。 等他赶到把人刨出来的时候，那人就剩下一口气在。 “……告诉……我爱……” 那人强撑着只说完这么半句话就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谭乐站在他身后一米远的距离，脑子乱哄哄的。 难道非要到人生的最后阶段，等到没了机会的时候才和自已喜欢的人告白么？ 若是他也…… 若是连这半句话都没机会说出口呢？ 他抬头望向正在给那人做气切的白石，不知何时眼睛就模糊了起来。 “呼吸恢复，尽快转到……” “白石。”谭乐轻轻的唤着他。 “嗯？” “我有话想对你说。”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