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天下(政斗古言)》 68临幸 昭仁帝当日午后就收到了两位岳父的奏疏,要不要开矿的正事之外,各自附带几百字互骂小作文。抛开这些不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皇帝也不知道谁更对一些,毕竟有白花花的银子能挖出来,你说会亏本,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啦? 立场问题,龚老贼反对的就是皇帝支持的,目的不在矿,而在于支持樊黎打压首辅。 战局显而易见,让温湛也不太好劝,想了想对皇帝说:“内阁与户部担忧之处在于矿盗,若陛下决意开矿,那臣等把心思放在如何处理矿盗,缩减采矿支出便是了。” 舒服!这才是身为人臣该有的工作态度嘛,抱怨这样那样问题干不了的无非是消极怠工,要是个个都像温湛,积极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让原本困难的事情变得顺利,哪里还有这许多扯皮?早就政通令畅啦。 除了贴心的温大人,龚忱也没让昭仁帝失望,旁听了皇帝与温湛商讨的事情,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微臣既蒙圣恩,接任樊大人户部郎中一职,自当身先士卒,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听着哪里怪怪的,不过也没说错。 老丈人樊黎已经如约站出来杠了首辅,晚上就轮到女婿皇帝还债了,他不再犹豫,认命地翻了樊夫人的牌子。 没有皇后的凤印,皇帝是不能去妃嫔住处的,当然恪桓也不想去,这个老婆是当皇子时娶的,樊家想与皇室攀亲,他需要成家应付旁人质疑,算是各取所需。 樊夫人尚算清秀,知书达理,人也聪明,说话做事有分寸,只是多少有点带着心机的讨好,即便清楚她身负一部分扶持家族兴旺的责任,仍旧不为恪桓所好。 他躺在乾清宫等人,上一次碰她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起来了,这让心软的恪桓油然生出一股歉疚,喜不喜欢也是老婆,这么晾着未免可怜。 敬事房的太监们把裹在被子里的樊夫人抬了进来,她得光着屁股从皇帝脚下钻进被窝。恪桓登基后第一次玩这个,宫内规矩离大谱,想笑又笑不出来,有点尴尬地看着樊夫人光溜溜地从被子下面探出头来,发髻都磨乱了。 “皇上……”她手肘撑着被褥,双乳垂荡身下,眼中的欣喜难以掩饰。 “嗯,躺下吧。” 皇帝十分温柔,翻身搂住樊夫人含吮胸乳,爱抚私处,按部就班地努力挑起女方情欲,心里却不由自主拿她与龚纾对比──奶儿比皇后小了点,乳头颜色更艳一些,臀胯稍嫌清瘦,有点硌手。小皇后瞧着纤窄玲珑,其实只是骨架小,脱光了身上很有些软乎乎的藏肉,摸上去糯米团子似的。 他这里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身下的樊夫人可是久旱逢甘霖,被他一沾手就浑身酥麻,乳尖入了口便再也忍不住媚吟,舒服得胴体颤栗,下身淫汁泉涌。 宫里临幸妃子规矩大,限时作业,有太监卡着点,恪桓看人湿了,便抓紧入巷,小心翼翼将阳物顶入穴中,九浅一深,兢兢业业,时刻留心樊夫人面上神色,看她有无泄身,总之一炷香之内得把人弄爽了,别浪费了人家难得一回的侍寝。 “时辰到──” 催命的喊声终于在帐外响起,昭仁帝心头一松,暗吁一口气,抽出龙根仰面躺下,等太监们进来抬人。 “皇上……”樊夫人踟蹰着小声嗫嚅,“您还没……您用不用……” 她是圆满过了,皇帝还硬着呢,这就完啦?不射进来怎么生娃啊! “无妨,近日政务冗繁,朕略有些疲累了,过几日再招幸夫人。” 过几日还有?好耶~ 樊夫人高高兴兴地去了,两天一晚没合眼的皇帝自己给自己胡乱摸了一把,终于沉沉睡去。 猫猫:叁叁睡小老婆像电动鸡鸡一样,只有敬业没有感情。 樊夫人:没事,都是KPI,完成即可。 猫猫:失敬失敬,是我浅薄了,夫人也是事业咖,和有上进心的人谈感情什么的,俗! 69母女 皇帝召幸樊夫人的时候,小皇后孤零零地在宫中发愣,她为了安抚心爱之人假装大度,实际上心口冒了太多酸水,整个人都泡里面渍成酸人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舔她,混蛋舅舅! 她在脑中按照恪桓对她的疼爱勾勒那两人的夜晚,想象他与别人缠绵亲吻,无法自控地沉沦爱欲,射满她的胞宫。 简直妒火中烧。 没办法,只能拿软垫撒气,敲砸捶打了一顿,又抱紧了小声抽泣。堂堂一国之母,正宫娘娘,不能做小家子气的妒妇,她不是幸运的母亲蓝鹤,他也不是霸气的父亲龚肃羽,身不由人,除了忍,别无他法。 “谁惹我家纾儿伤心啦?”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龚纾瞬间止了泪水,睁大眼睛回头看去。 是蓝鹤,无诏擅闯皇宫,翻墙走屋顶来看望女儿了。 “娘亲?您怎么来了呀?!” 小皇后又惊又喜,一看到母亲就扑进她怀里,紧紧环住蓝鹤的腰,和小时候一样亲昵撒娇。 太久没见亲娘了,上一次还是她被册封为后命妇觐见时,话也没法说两句,这回不像方才小小啜泣,激荡之下“呜哇呜哇”大声哭了出来,眼泪哗哗的。 蓝鹤抱紧哭泣女儿心疼得要死,从小娇养在膝下的宝贝疙瘩,才长大成人就离了父母不得相见,遇事只能自个儿独当一面,有什么委屈都没处说。 早知今日,干嘛要选老叁?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小心肝别难过了,今晚娘亲不走,在宫里陪你一夜可好?” “不走?” 龚纾抬起头来,讶然看向母亲,眼睫挂着一排小水珠。 “娘亲夜不归宿,爹爹不会担心吗?” 蓝鹤拿帕子帮她轻轻擦净小花脸,柔声笑道:“小笨蛋,就是你爹叫我过来看你的,他担心的是你。我们母女好久没说过话了,今夜抵足而眠,聊聊天,说说笑,娘亲搂着你睡。” 呜呜……世上在没有什么比爹娘更好的了!龚纾鼻子一酸,眼睛又湿了。 蓝鹤也不说她,笑着捏了捏女儿肉腮,起身脱下外衣交给宫女,淡淡吩咐她们:“我来宫里的事不要对皇帝多嘴。” 元宵节保和殿里的断肢人头都是太监宫女打扫的,首辅夫人残忍好杀的“美名”早已传遍皇城,她冷下脸说的话比圣旨还有效力,宫人们瑟缩领命,无一人敢质疑她,毕竟惹怒皇帝也就是打板子,惹怒这个煞星说不定要活着被她扯碎。 两人躺下盖上薄被,有了母亲在旁,小皇后不再臆想伤心,抱着蓝鹤胳膊和她说长道短,西苑怎么好看,热泉怎么舒服,宫里厨子会做什么好吃的点心,讲不完的话。 蓝鹤也有好多告诉女儿,儿子龚忱怎么气人,家里老头怎么担心她这个掌上明珠,新儿媳曲鹞怎么娇甜稚气。 “嫂嫂真的好玩,像表舅公养的那只玄凤鹦鹉,大眼睛滴溜溜地整日价察言观色,一肚子小心机,又干不了什么坏事,净被另两只牡丹欺负。” “你哥哥就是欺负人的牡丹,我就担心他不做人,亏待你嫂嫂。不过听映日说,他还挺能干的,夜夜都把老婆伺候得舒坦。” “什么‘伺候’?” 龚纾眨眨眼,被蓝鹤嫌弃地白了一眼。 “你一个成了婚的人,装什么傻?” “呵呵呵,我叁哥肯定是厉害角色,平时装得不食人间烟火,私底下偷看那些《玉房秘诀》啊《洞玄子》什么的,都被我知道啦。他拼了命地读书考进士,就是为了早日成婚睡老婆。” 还有这事?!蓝鹤惊了,《洞玄子》是什么好书?名字一听就不正经,回去得想办法搞一本过来读读。 “你哥哥厉害不厉害和你没关系,你过得好不好,还得看老叁厉害不厉害。” 噫,说哥哥呢干嘛扯到我家男人身上?龚纾俏脸一红,不好意思在母亲面前说骚话,支支吾吾地嘟囔:“厉不厉害的,都已经是夫妻了,难道还能换人嘛。” “哈,有什么不能的?”蓝鹤不屑嗤笑,双目肃然凝视女儿。 “你要是想换,娘亲立马就带你走,我蓝鹤的女儿,不用受男人委屈。” 70父子 蓝鹤的话犹如寺庙里的一记钟鸣,“咣”地一下在龚纾耳畔敲响,令脑中神经齐齐震动,她瞬间反应过来,为什么母亲好巧不巧会在今晚来看她,又怎么会笃定皇帝不会出现而留下过夜,说可以带她走也不是在说大话,而是询问确认,问她要不要和父母走。 是父亲让母亲来的,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如果她不想再做皇后,不想留在宫中,母亲会掳走她藏起来,父亲则会辞官归隐。 恪桓最大的烦恼会消失。 要不要走?如果她走了,就没人再和他争权了,他可以从内斗中脱身专心做他想做的事,当一个心怀天下励精图治的明君。回到父母身边,家人便不必日夜忧心想念她,而她自己也不用再为他召幸别人哭泣。 离开他,永不相见。 身旁的女儿把脸埋进母亲胸侧一直没有出声回答,蓝鹤等待许久,终于托起她的小脸,却看到小心肝泪眼婆娑,双目之中尽是凄哀痛苦。 “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又没人要抓你走。知道了,你从小到大娘亲什么时候逼过你?等有机会,也召你父亲进宫来一趟吧,老头子想女儿想得紧。” “嗯!谢谢娘亲。” 得了蓝鹤的应允,高兴的小皇后钻进她怀中,被母亲搂着总算平复下来,安心睡去。 知女莫若母,蓝鹤心中暗暗叹息,自家孩子痴恋老三,宁愿吞下这些委屈也不肯离开他,她做娘的又怎么好棒打鸳鸯强迫孩子呢? 都是孽缘。 所谓儿女,全是来讨债的。 这里蓝鹤清晨离宫时在肚子里骂笨蛋女儿挑男人眼光一坨屎,怎么就不找个像你爹一样有本事的好男人,是不是瞎?那里龚肃羽看到混蛋儿子不知道怎么升了官,居然在家绝口不提,也没人来告诉他这个内阁首辅一声,什么鬼?全都把他当死人?! 他冷冷看着龚忱,上下扫视,见儿子躬身垂眸,一声不响,压下愠怒拂袖而去。 很好!混账小子投敌了。 本来还想调侃龚忱两句的上官颉见状暗道不妙,原以为小舅子升官岳父知道,就没为这事特意去找龚肃羽询问,想不到自己一时大意,估错了那道圣旨的由来——那是皇帝的意思,不是老头要把儿子插进户部。 他急忙赶到大步前行的龚肃羽身后,低声汇报:“老师息怒,此事是学生疏忽,昨日司礼监来了圣旨,授明赫户部郎中一职,即日就任。学生未曾深思便想当然以为是老师的意思,是我过于草率了。” “我当初让你做吏部尚书是要派大用场的,你羽翼丰满,谙熟为官之道,龚忱这种初出茅庐的雏鸟能派什么用?” 龚肃羽难得训了得意弟子一句,也就一句。 “罢了,这事原不是你能左右的,那小子城府太深,他不是我们的人,以后你要小心提防他。” “是,学生记住了。” 上官一向乖巧,老头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会傻乎乎地去劝他:“别这样,那是你儿子,亲父子也要提防吗?” 事实证明,龚肃羽所料分毫不差,朝上这个亲儿子旗帜鲜明地站在皇帝那边,在大臣们就要求重开房山银矿一事,对樊黎群起而攻之时站了出来。 “房山水洞之矿,据闻常见银光闪烁,此天献矿银以资陛下,幸甚。山泽之利,官取之则不足,民取之则有馀,堂堂大郑朝廷官员,勘取之效竟不如山野小民,不以为耻,自省无能,不思纠防贪秽,反以群论挟迫君父弃天赐良财,真国之蠧也。” “……” 大家懵了,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什么状况?父子不和?家庭矛盾? 龚少爷还嫌不够,慨然昂首朗朗而言:“满朝文武只知媚颜奴骨取悦窃权之人,就无一人心怀正统,以忠心侍上,为天子分忧的吗?” “???”你小子在骂你爹? 71大不敬 这是龚肃羽有生以来在朝堂上最丢脸的一天了。 一般说来比较丢脸的是自己的手下反自己,其次是学生反,再往上还有被女婿反的,比如温湛的岳父前前任吏部尚书太子党党魁徐阁老,就曾被温湛毫无征兆地突然反水,颜面丧尽不说,还成了害太子党覆灭的大罪人,从此恨温湛入骨。 被亲儿子反的,绝无仅有。 关键龚三少爷图啥?人李世民杨广什么的还能从老爹手里抢个皇位,如今龚肃羽权倾天下,是大郑实际的掌权人,儿子如果想要权,无论如何也该跟着亲爹干,跟亲爹对着干。 他的身份比较微妙,非但是龚老头的小儿子,还是那个在天子眼皮底下虐杀前太子的安岳公主所出,且不说宠妻如命的老头肯定舍不得动这个混账儿子,就算龚肃羽不在乎,也没人敢得罪凶残的蓝鹤。 于是大家偃旗息鼓,被龚忱骂了也不反击,等着看首辅表态。 龚肃羽却不看儿子,而是面无表情问左都御史王显:“王阁老,怎么新中进士的黄口小儿也能入得朝堂,白日衣绣,口沫横飞?此人有何逸才,不行三年观政便授予实职?又有何建树,初来乍到就升任五品郎中?在京察中对其可有考评?” 王显当即接口回应:“按《吏律》,凡中进士且考取庶吉士者,当以试职,署职,实授奠年资。殿试三甲当往六部观政三年,期满后方可由吏部据考核结果授予实职。此人原为翰林编修,后违制迁至行人司任行人,任期不足三月,尚无资格列入京察对象官员之列,其升迁皆未曾经由督察院考评,亦非吏部科道举荐,无法可依,无例可循。” 好家伙,老贼不与亲儿子正面杠给别人看笑话,反而把矛头对准提拔龚忱的人,对号入座的昭仁帝胸口一滞,暗生怒火,却找不出话来反驳那两个一搭一档的老匹夫,因为龚忱确实是他滥用皇权,违例提上来的,不止龚忱,樊黎也是。 “皇上心血来潮给一个庸吏外戚升官还嫌不够,连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匹夫也好意思拉出来任用,社鼠城狐,沐猴而冠,贻笑大方。我大郑官员升迁还讲不讲规矩?要不要遵循国法章程?若凭天子心意便可使一国之法形同废纸,那就请圣上明示,今后朝中吏治也好有个参照。 我等一干老臣,为大郑天下披肝露胆呕心吐血数十年,羞与稚子小儿为伍,且开矿一事利弊得失具已禀明,臣等自惜羽毛,实不欲自贬身价与一干外戚佞臣共事。圣上既一意孤行,不在乎引盗伤财,那便交给他们开好了,呵呵。” “你——咳咳……咳咳咳……” 身为天子的恪桓被目中无人的首辅一顿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怼,对他没半点尊重,怒急攻心,气血翻涌,喉咙口翻起一阵腥甜,抚胸狂咳不止。 满朝上下从未遇到过有人敢这么训皇帝的,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新任司礼太监的刘安见情形不对,慌忙上前扶住昭仁帝给他顺气,眼看天子面色惨白,双唇泛青,当机立断让小太监们上来把皇帝抬回去,命人速速去太医院找人来看。 “圣上御体抱恙,诸位大人如有本欲奏者,以奏疏呈司礼监,退朝——” 龚肃羽连头也不磕,大摇大摆转身就走了,头晕目眩的恪桓从围着他的人群缝隙中瞥见岳父嚣张的背影,闭上眼睛,恨意滔天。 猫猫:老头这一波是替女儿出气呢? 龚纾:我觉得更多的是给他自己出气,我爹气量比我小90个百分点。 猫猫:你和你哥真是孝子孝女。 72条件 温湛头炸了,早知道会闹成这样,要么拖住龚忱不让他上台,要么拖住老头不让他上朝,怎么办?现在怎么办?皇帝被气伤了,龚肃羽也在气头上,温湛想来想去,从兵部溜号去找了蓝鹤。 “还有这样的事?忒好笑了吧,圣上是周瑜呢还是王朗啊?别人说两句不中听的话就气得嘤嘤嘤,未免稍嫌丈夫胸襟气概不足。令仪不如去劝劝皇上,忠言逆耳利于行,流芳百世的贤明圣君,都不与铮臣计较的。” 蓝鹤一脸幸灾乐祸,满嘴阴阳怪气,温湛气得连声暗骂她混蛋,夫妻俩穿一条裤子,逆臣贼子不是东西,想揍她! 他板起脸,肃然问道:“阿撵,你好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阁老今日火气这么大?是因为三公子吗?” “那小子的事情我们不管,随他怎么作妖!”蓝鹤不耐烦地摆摆手,叹口气给温湛交了底。 “老三要对付老头,拉拢樊黎,便得宠幸樊黎的女儿。令仪,我们龚家不兴这个,你看看龚府自龚肃羽起,龚慎龚衡龚忱上官颉,儿子女婿有哪个有小老婆的?当初就拜托你劝过他,我也亲自出面求过他,他是要当皇帝的人,必有三宫六院,我女儿不想和别人争宠。他当时怎么说的?‘本王此生绝不负她!’恩宠他人算不算负了妻子?” 她翻旧账,温湛无可辩驳,他自己也是个一心一意的人,有了小莺儿就不会再有其他人,不舍得宝贝老婆伤心,因此对蓝鹤夫妻稍显“过分”的要求相当认同。 “我女儿死心眼,对老三一往情深,我不会逼她,但男女之事并非她一头热就行的。我家老头也没想在内阁干到天荒地老,只要能带走纾儿,他即刻挂冠归田,还权于天子。皇上心系天下,孰轻孰重当自有圣裁。” 啧,这两人劝不动亲生女儿,就对女婿下狠手,逼女婿做恶人,手段够阴的。不过既然老头已生去意,那对皇帝来说多了个机会,亦不失为一件好事,于是起身作揖告辞。 “我明白了,多谢。至于三公子一事,并非圣上教唆引诱,劳阿撵在阁老面前给予澄清。” 蓝鹤哂笑道:“放心,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性还能不清楚?再说老三要有这本事教唆龚忱,老头反倒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为难你了令仪,去瞧瞧老三怎么样了,要实在气血不畅,我就亲自去看他。” “好。” 阿撵到底还是心软的,但这劝国君甩掉老婆,为了权力放弃心爱之人的话该怎么说出口呢?回到宫里求见皇帝时,刘安出来说御医诊断天子连日疲累,肝阳上逆,气郁化火,给服了安眠镇静的汤药睡了,要静养一段时日才能康复。 行叭,让皇上睡一晚消消气先,明日再来呗。 “那就劳烦刘公公多费心了。” 这个时候能陪在昭仁帝身边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皇后。 听到皇帝在朝上被气晕的晴天霹雳,龚纾几乎是跑着赶来乾清宫的,看太医们忙里忙外诊脉扎针,眼里噙着泪,却强忍着不哭,紧紧握住恪桓的手安抚他,等他服药睡去后才伏在床边啜泣了一小会儿。 她擦净泪水,起身把刘安叫到一旁,正色问他:“刘公公,今日早朝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把皇上气成这样的?” “娘娘……”刘安面露难色躬身垂首,斟酌了一下措辞。 “是首辅大人,与圣上在政务上见解略有些分歧。” “……” 果然,唉…… 猫猫:“连日疲累”,搞通宵消耗还挺大的。 刘安:隔天还要坚持半小时,看着都心疼。 纾纾:怪我嘛? 樊夫人:总不能怪我吧。 樊黎:当然怪乱臣贼子龚肃羽这厮。 猫猫:啧,人家又不是和首辅岳父搞通宵的。可怜,本来就不开心,还要被凶老头怼,多大点事,不就开个矿嘛。 龚忱:就是,P大点事,能吵成这样,还气到高血压脑溢血,也太好笑了,我差点没绷住。 猫猫:什么心态啊你,人家没有脑溢血,无语。 73司礼监 龚纾从刘安那里详细问到了当日朝堂上的每一句话,骂皇帝的是她爹,挑事的是她亲哥,很好,他们这一出是想组团逼她离开吗? “刘公公,皇上龙体不适,太医说要静养,忌劳神动气,这段时日的奏疏怎么办呢?会耽搁政务吗?” “回娘娘,文书房交来的奏疏由司礼监转递内阁票拟,再呈于圣上御笔朱批,圣上若不便审阅,司礼监则代行批红之职。” 额……那皇帝倒了内阁和司礼监不是彻底做大了嘛?可大郑有祖训后宫不可干政,这事情就算是皇后也没办法。 龚纾想了想,客客气气对刘安说:“内宫里里外外这么多事都仰仗刘公公看管,司礼监还担着这般重任,辛苦公公了。当家人不容易,要是后宫内务有什么本宫能帮上忙的,公公尽管差人来说。皇上这边本宫也会仔细照料,国事就有劳公公与阁老们费心了。” 太客气,刘安听了急忙躬身惶恐道:“娘娘折煞奴婢了,都是分内事,能为皇上娘娘尽忠是奴才的福分。” “有公公这样的忠义侍臣,又何尝不是天佑我大郑天子呢?话说公公升了掌印太监,本宫还没来得及道声恭喜呢,不知祁公公还在宫里吗?听说他要去南直隶任职,本宫幼时受他诸般疼爱照顾,想送他,一直在等他来辞行。” “还在的,娘娘放心,他老人家平素多蒙娘娘眷爱疼惜,断断没有不辞而别的道理。奴婢刚上手,干爹还得在司礼监多教几日,奴婢回头就叫他去给娘娘请安。” “麻烦公公了。” 龚纾知道恪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本该属于他的执掌天下的权力,如今他病倒,对于内阁来说正是抓紧布置架空皇帝大好时机。最糟糕的是表面上隶属皇帝的司礼监暗地里和首辅早有勾结,永嘉帝宠信父母,故而上一任掌印太监祁忠与龚家人关系亲密,几十年的老交情了。 她能做的,只有借着娘家的那点人情,尽量拉拢司礼监,帮助她牵制内阁,给恪桓争取时间。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挖空了心思要和爹娘对着干。 龚忱今日一战成名,怒骂朝臣,忤逆亲爹,举朝上下无不对他退避三舍,既不敢和他扯上关系让首辅猜忌,又不敢惹到他得罪龚家,少搭理才是最安全的,于是贺他高升的这顿饭,最终来赴宴的同僚不到十之一二。 同为三甲的状元称病,行人司的几位也都各家有各事,总之来不了,到后来带着礼物上门的只剩宋尚杰,以及同年进士沉缙与赵三河。 “只来了三个人?” 曲鹞听到小厮来内院传话顿时愣住了,她让厨房准备了一大桌的菜,这下如何是好?龚忱看派去的小厮走了半天老婆都不出来,只好亲自过来逮人,正压着火气不耐烦,就看到她垮了一张小脸,噘着嘴和两个丫鬟朝他这里走。 “怎么了?谁那么大胆敢得罪我家小雪鸮?” 谁是小雪鸮啊!曲鹞快步迎上丈夫,仰起脑袋皱眉问他:“明赫不是说请了十几个客人的吗?为什么只来了三位?其他人还来吗?” 龚忱摇摇头,耐着性子回答:“不来了,只三个。你忘了我说过‘叫了十多人,能来几个不好说’的吗?” 怎么会这样啊,是他得罪人了还是升得太快遭嫉妒?曲鹞愁眉深锁,想问又感觉不太好开口,只能一边与他并肩而行,一边旁敲侧击地说:“我让厨房备了太多菜,没想到客人那么少,你那话含含糊糊的,到底来几个也不说清楚,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就三个人吧。” “因为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来几个啊。鹞鹞,你要问什么直接问,夫妻之间不必兜圈子。” “你是不是闯了什么祸?所以别人才不理你?” “……” 大聪明真的很“直接”,猜得还挺准,龚忱驻足侧头看妻子,她雪娃娃似的小脸愁眉深颦,满是担忧,令方才那点火气化为丝丝暖意。 他往老婆鼓鼓的肉腮上捏了一把,戏谑笑道:“呵呵,奶猫还小,等你长大些我再告诉你。” 那你让我直接问干嘛?还有谁说我没长大?!奶鹞胸口一堵,更气闷了。 73客人 厅内叁人都是初次拜访龚府,照理内眷不见外男,想不到高门大户的龚氏却不讲究这些礼仪,龚忱竟然愿意让妻子出来与他们招呼,足见看重,等候主人时就暗暗猜测这位嫁入首辅家、摘了探花郎的龚少夫人是个什么模样。 待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曲鹞出现时,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含苞欲放的一朵雪荷,酽白如玉,晶莹剔透,穿着一身鹅黄绣五色灯笼浣花锦鹤敞,乖乖巧巧站在龚忱边上,小半个人藏在他身后,圆圆的大眼睛从他们叁人脸上挨个缓缓扫过去,玲珑可爱。 “诸位,这是拙荆曲氏。” 龚忱神色严正,不苟言笑,客人们也自然站直了,向曲鹞恭敬作揖:“在下见过龚夫人。” “这几位是宋尚杰宋大人,沉缙沉大人,赵叁河赵大人,叁位与我皆是同榜。” 叁少爷留意没喊妻子闺名,细小之处半点不含糊,曲鹞垂眸欠身,柔声招呼客人:“宋大人,沉大人,赵大人。” 她一开口,这稚嫩奶声让席上诸人骨头酥了一半,耳蜗痒得想挠一挠。 叁人之中沉缙全身都酥软酥软的,眼睛盯在曲鹞脸上流连不去,已然失态却不自知;赵叁河酥了半身,稍稍多看了两眼便依礼收回视线;宋尚杰最稳,只在曲鹞进来时瞧了她一眼,其余时候都垂眸肃目,老老实实,有礼有节。 龚忱将这叁人形态一一收入眼中,面上喜怒不显,牵起曲鹞的手带到主位令她先落座,自己才振袖坐下,且只让妻子在他身边待了一小会儿,到开席前便放她离去。 打个招呼也就罢了,女眷当然是不能与外人同席而食的,曲鹞回去一个人吃晚饭时反复推测龚忱的用意。 那个小白脸沉缙看她眼神放肆,龚忱握她手时很用力,明显不高兴了,可与对方说话却始终克制,不咸不淡。而那位长相略有些“崎岖”的赵大人就有意思了,言语举止都随性得很,全没其他人那种说一半藏一半的含蓄,偶尔还会开怀大笑,甚是豪迈爽朗。最内向的是宋尚杰,几乎不怎么出声,不小心和她视线对上一次就羞红了脸,他倒是长得清秀,年纪应该比龚忱大上没几岁,却远不如某人老成。 她琢磨了老半天,总算等到龚忱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立刻迎了上去,替他褪下外袍纶巾,让下人备水给少爷沐浴。 龚忱照旧像大老爷一样,事无巨细都交给老婆与丫鬟们伺候,而目光则落在曲鹞欲言又止的小脸上,把她想问却努力憋着,可又憋不太住的小心思看了个明明白白。 “今晚小灯笼来替为夫洗澡,我喝多了,不想给小厮占了便宜去。” 我不是小灯笼…… 尽管并不相信某人“喝多了”这种鬼话,曲鹞还是粉着脸点点头,被那人暗沉暗沉的眼睛看得心慌。 龚忱挥挥手,让屋里所有丫鬟都出去,自顾自走进净房,举起双臂,对跟在他身后的老婆颐指气使命令:“鹞鹞过来,帮我脱衣裳。” 明明心里觉得他讨嫌,可就是管不住自己,总想乖乖听他的话,讨他喜欢。金枝玉叶的曲小姐很没出息地“嗯”了一声,上前解开衣带,替他褪下中衣里衣,又蹲下身脱掉裤子,直到他整个人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她不太好意思抬头多看他下身,龚忱却始终盯着她略带羞涩的娃娃脸、细白纤巧的十指,目不转睛地俯视她的一举一动,在她想站起身的那一瞬出声制止。 “别动,蹲着。” 曲鹞不明所以,茫然抬头看他,这人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一如既往复杂深邃,可离她脸不过几寸的某样东西却逐渐苏醒,傲然抬头,直直指着她。 “???” 猫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龚忱:酒精使人兴奋。 曲鹞:不许拿枪指着我! 龚忱:…… 猫猫:…… 75再玩揪你奶头 吓人! 曲鹞睁大了眼睛,呆呆瞠视某物变化,本能地感到“危机”,脑袋微微后仰,生怕被它戳到鼻子。 龚忱看到她这样,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算了,老婆还小,不为难她了。 “起来吧。” 他还不放弃,等曲鹞站直了手按上她的细腰贴身摸到后背,稍稍用力摁住不让她有机会躲避,低头亲吻她的双唇,顶开贝齿,搅弄口津,把嘴里遗留的酒香哺喂给她,缠吮之时用阳物轻顶她腿心,隔着裙裾摩擦勾引。 这人身上一丝不挂,曲鹞小手没东西抓,只好环抱着他的身躯,下意识地抚摸他光滑后背,鼻息紊乱,酥胸起伏不定,已然情动。 龚忱看差不多了,放开口中丁香,凑到她耳边磁声低语:“要不要……进来一起洗?” “可是……可是我已经洗过澡了……” “……” 无语,什么绝世大笨蛋,龚叁少兴致全无,放开老婆拧眉睨视,最后对那张无辜的小脸蛋摇摇头,转身跨进浴桶,不理她了。 好好的干嘛又甩脸?曲鹞撇撇嘴,拿小凳子坐到浴桶边上,卷起袖管打湿毛巾给丈夫擦洗身体,越来越觉得这人乍看温和,其实内里脾气和大老虎公爹很像,都难伺候。 他双臂搁于桶沿,一只手撑在耳边,微微歪着脑袋蹙眉沉思,侧颜精凿细刻,鼻梁高挺笔直,无与伦比地俊美,苍白的手修长清冷,什么都不用做就自然而然散发出让人难以接近的孤傲,只可仰望不可亵渎。 可下面还硬着,翘在那里的东西明明就很好色,曲鹞借着帮他洗澡的便利用毛巾蹭了蹭那里,它还很可爱地跳了一下,她不禁露出笑容,大着胆子伸手过去指尖戳着滑腻的蕈头玩弄。 “你再玩,再玩我把你奶头揪下来!” 措不及防的吼声把奶鹞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不敢再碰,反应过来后又觉委屈,泫然怨嗔道:“干嘛凶我?不是你让我帮你洗澡的嘛!” 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在龚忱眼里不过是一只被欺负的奶猫,小娃娃老婆吵架都这么嗲,全无气势。他浅笑一声拿出浸在水里的那只手去揉她气鼓鼓的腮颊,弄得半张脸都湿了,被曲鹞生气地扯掉扔回水里。 “人小气性大,还满口歪理。”龚叁少随口抱怨了一句,并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今日叁人,你见了觉得如何?” 总算提这个了!曲鹞眼睛放光,趴在桶沿兴致勃勃地说:“那个赵大人最有趣,不像儒生,倒像个西北汉子,我最喜欢他。宋大人长得最好看,但……瞧着比咱家大伯还老实,感觉会被人欺负。还有一个人我不喜欢。” 喜欢不喜欢的,你叁岁? 龚忱瞥了老婆一眼,点点头,“原来鹞鹞喜欢脸长得凹凸不平的男人,难怪不愿与我一同入浴。”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还没说完又被打断。 “姓宋的长得很好看吗?这么合鹞鹞眼缘?” “没有,我是说在那叁人里面最好看,没说他合眼缘啊。” 这人故意找茬,阴阳怪气,奶鹞越说越急,拼命想解释辩白。 “呵呵,你慌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他的醋不成?论长相,他比温湛可差得远了。” “温大人?我记得母亲提起过他的夫人,说要请她来家里做客,可一直没来成。” “嗯,因为他老婆死了,如今光棍一个。温湛相貌俊美,气度潇洒倜傥,说实话,我若是先皇,绝不会选糟心捣蛋的表舅公,怎么样也得挑温湛这般姿容绝佳,仪态风流的人物。” “???” 你在说啥?人家是男的!曲鹞皱眉瞪着胡说八道的某人,狐疑而嫌弃。老婆实在太好逗,龚忱心里暗笑,故作遗憾地对她耸耸肩。 “不过据说他喜欢小寡妇,所以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用肖想人家了。” “我没肖想人家!我都不认得他!” “知道了知道了,奶娃娃一不顺心就爱吵闹。我今日带你见他们,是为了让你在京师多认识些人,往后我们搬出龚府自立门户,你独自在家若觉得无聊了,可以同他们的家眷相互走动,交几个朋友说话解闷。不过沉缙此人轻佻浮躁,不可与之往来,宋尚杰尚未娶亲,只有赵叁河已经成家,妻子正在赴京的路上。” 原来是为了她,他好细心,曲鹞心里酥暖,可听说要自立门户,又觉得突然,不解地问道:“明赫,我们要从龚府搬走吗?” “嗯,尽管你还没长大,但我已经成人了,总不见得一辈子吃爹娘用爹娘的吧。” “……” 你才没长大! 76小皇后的不战而败 曲鹞受蓝鹤疼爱,常常到随珠苑玩小鸟,跟着婆婆吃香的喝辣的,白天男人们不在家,婆媳俩还会溜出去踏青游船,心里很不想离开龚府,嘀嘀咕咕说出去租院子开销大,说她还不会管家,还说想就近孝顺公婆,反复追问为什么一定要搬出去。 龚忱被她问得不耐烦,没好气地说:“我赚的俸禄,不喜欢给自己老婆以外的女人。你别看我娘是龚府主母,当家的可是大嫂,我爹的薪俸不知被大房坑去多少,老头子就是知道这个,才要给我娘加月例银子。我可没他这么大权力,留在龚家,我再怎么升官,你的零花钱也就每月三两银子。” “……” 怪不得婆婆不怎么和大嫂江氏一起玩,也不要她晨昏定省去请安,曲鹞又问他:“那为什么母亲自己不当家呢?” 这下终于把龚忱的耐心耗尽了,冷冷看着老婆不说话,想发火呛她,又狠不下心,直把小奶鹞瞪得瑟缩着闭了嘴,不敢再多问半句。 “我要搬出去,你跟不跟我走?”他抛开所有的前因后果,任性地说。 “……我们是夫妻,我当然要跟你一起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龚少爷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声,从水里“哗啦”一下站起来,举起胳膊让老婆给他擦身体穿衣裳,完了却恩将仇报,临走前从浴桶里舀了一把洗澡水抹到曲鹞脸上。 “不陪我洗澡,就拿洗屁股的水擦你的小猫脸。”说罢哈哈大笑,丢下愤怒的奶猫扬长而去。 哥哥龚忱夜里照常与漂亮老婆醉生梦死,而妹妹龚纾的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 她召见了前任掌印太监祁忠,这位侍奉了先帝一辈子、执掌司礼监近三十年的老人,给夹在父亲与丈夫之间两难的小皇后,交代了一个连龚肃羽和蓝鹤都不知道的秘密。 “先皇临去前,有一道密旨给司礼监,只要娘娘得了皇子,无论排行长幼,即册封皇太子,以定国本。”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舅公临死前还要插手册封皇孙皇太子?为什么必须是她生的孩子?为什么他这么看重龚氏? 这道密旨彻底断绝了小皇后挖亲爹墙角、笼络司礼监的念想,如果下一任皇帝必须是她的孩子,那太监们怎么会愿意得罪首辅?老皇帝这就是在告诉他们龚氏一族在朝中地位无人可犯。 司礼监本该是皇帝的亲信,可祁忠是先皇的人,刘安是祁忠一手调教的干儿子,永嘉皇帝人走了,他的意志还继续留在皇城中,留在朝堂上,一切都按照他的意愿运转,没有人真正忠于恪桓。 “娘娘勿要思虑太过,皇上吉人自有天相,阁老对皇上对大郑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有娘娘从中斡旋安抚,必能冰释前嫌,君臣相佐。” 祁忠跪伏叩首,行了大礼,告辞离去。龚纾幼时祁公公没少抱,而他疼爱她,临走了还冒险把天大的秘密告诉她,小皇后心有不舍,放下主仆之别,起身将他一路送到殿外,依依惜别。 老人家的意思她明白,别整什么花里胡哨的小心机了,真要为皇帝好,就多劝劝他,给这翁婿二人撮合调停,因为龚肃羽是绝对不能动的,只要她爹不篡位谋反,随他怎样都行。 想来想去,以舅公永嘉皇帝那个尿性,这一出必然还是为了亲弟弟荣亲王,他做皇帝的登仙了,没人护着弟弟,就给龚家大权,由她父母代先帝保护照料荣亲王。他信不过儿子,因为恪桓与皇四叔并不亲近,在他眼里恪桓只是占一下皇位、给杨家传宗接代的,根本没指望亲儿子能有什么作为,唉…… 小皇后帮着丈夫斗亲爹的雄心壮志,才冒芽就被掐死。这些事她一个字也不可以让恪桓知道,决不能再气他,必须牢牢藏在心底。 为今之计,只有好好照料皇帝,使他尽快康复了。 皇后搬进了乾清宫,方便她亲自照看昭仁帝,夫妻俩处境虽凄凉,好歹还有彼此恩爱关怀,而龚纾在这里终于见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战友——温湛温侍郎。 77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昭仁帝昏睡许久,因病停了早朝。温湛为了就近等消息,跑去宫里文渊阁黏着龚肃羽问上次没听明白的东西。 “你不去六部,一大早就来缠着老夫,不怕被人知道了见疑猜忌?” 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小气,温湛无奈叹了口气:“卑职来之前就去宫里问过了,皇上还没醒呢。圣上年纪轻,才继位不久,不懂的东西多,还得劳烦阁老慢慢教导,耐心委婉些,毕竟年轻气盛嘛,阁老不要与小辈一般见识。” “年纪虽轻,但说辈分,按亲缘,老夫当尊先皇以舅父。” “……” 你是有多不想认这个女婿?硬要和他挤同辈。 龚肃羽懒得和他废话,女儿冥顽不灵,儿子忤逆挑事,昨晚和蓝鹤夫妻俩都被气得够呛,现下只等温湛去劝皇帝那边了。如若昭仁帝点头放人,这朝堂里的政务他立马就交付给别人,尽管有违先帝嘱托,但为了自家孩子,别无选择,当务之急是抓紧把这国帑财政的道理教给温湛,今后让他接盘。 “令仪,你该知道太祖皇帝禁过铜钱,后虽复用,各地却留有惯性,至今仍有许多地方铜钱不得流通,且私铸铜钱者众,屡禁不绝,劣钱低价混入,官币反被打压,这便是一直令户部头疼的钱法不通。可要是换成银子,我大郑银矿少,存银少,本是少银之国。” 说到这里龚肃羽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缓了缓等温湛消化,温湛则好奇道:“那开银矿不是好事吗?” “除了开银矿,开海禁,开互市,用丝绸茶叶瓷器与他国交易换白银也是为了增加储银。然而钱法不通,让老百姓觉得除了银子就没有东西靠得住,得了银子便囤起来,官绅富豪更是变本加厉地囤银,反令白银愈发值钱,银贵米贱就是这么来的。于是农户就不卖米了,与其低价卖,不如交了税剩下的存起来,等市头好了再卖,这下世面上的粮食也不够了。” 原来如此,官府管得了问百姓收税,却管不了人家不花银子不卖米,要把银价稳住,就只有朝廷带头把内帑银子大把大把花出去,市面上流通的银两多了,囤银没意思了,大家才会拿出来用。 经由龚肃羽一番解释,温湛恍然大悟,茅塞顿开,点头道:“所以阁老那时说工部花银子可以压银值稳米价,原来是这个道理。” “不错。” 龚肃羽颔首而笑,目露赞赏,温湛敏慧善思,略加点拨便可自行融会贯通,和聪明人说话就特别省力。 “但樊黎所说国库缺钱也并非危言耸听,私盐私茶私铸铜钱都是内阁的心病。采矿这件事,既然圣意已决,此刻你我之间多说无益,等开了你自己看便是。” 二人交谈间,宫里就来人传话,说皇帝醒了,要召见温大人。 “嗯……你去吧。” 龚肃羽欲言又止,温湛却已了然,老头也担心女婿,便莞尔笑道:“卑职去去就来,多谢阁老指点,回头再请教阁老。” 他跟着内侍来到乾清宫一瞧,昭仁帝睡了个饱觉,精神居然还不错,亦未见多少病容,靠在床头看到他来了便展颜而笑,已经没在生气了,太好啦。 温湛把刚才从龚肃羽这边问到的东西细细说给恪桓,年轻的皇帝也不禁嗟叹,这治国之道远比表面看上去要复杂难解,臭老头这么多年首辅不是白干的。 “皇上,老头看您宠信樊大人,自然妒忌不忿,又被亲儿子当众反水,太丢脸,才口不择言对皇上闹气,人年纪一大就不讲理,您千万不能往心里去。他平时训我,我只当耳旁风,从来不理,尊老让着他,把他惯得如此任性,微臣亦有不可推卸之责。” “哪里关老师的事了,他就是看朕不顺眼。“ 提到岳父恪桓就心生厌烦,倚老卖老的老混蛋!可温湛是带着任务来的,钱啊矿还是次要,若皇帝实在想要老头滚,此刻正有个大好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斟词酌句,试探着对恪桓说:“皇上,首辅独揽大权为的也是政令通畅,他年事已高,并非全无退意,碍于爱女心切,放不下掌上明珠。昨日之事微臣心有不解,便去龚府见了安岳公主殿下,公主的意思是……只要……只要让娘娘离宫回家,阁老便辞任致仕,携妻女归乡。” 恪桓懵了,意思就是说,老头子欲以政权同皇帝换女儿,只要他放弃老婆,把皇后龚纾遣还龚府,所有的权力都会回到他手里。 猫猫注,老头说了半天,就四个字:通货紧缩。 78温大人是仙子 龚纾一直守在恪桓身旁,见他苏醒大喜过望,着急给一天一夜不曾进食的皇帝塞吃的,两人如胶似漆亲昵了一小会儿,听他要召见温湛谈正事,她便离开回避外臣,亲自去内膳房挑选给皇帝准备的膳食。 然而昭仁帝与温湛谈了太久,皇后带着午膳回来时,温大人才刚完事。 他离开寝殿,走出乾清宫,看到身穿金绣龙纹诸色真红大袖锦衣的小皇后在一众宫婢的簇拥下正往这边来,不由驻足。 而刚踏上殿前石阶的龚纾则抬头望见一人绯色官袍,伫立于琉璃黄瓦的巍峨大殿之前,风卷袍摆,衣袂飘飘,正从高处俯视她。 正午的阳光直直洒在他身上,素金腰带与大红官服亮得刺目,龚纾不得不放缓脚步,仰起脑袋微微眯眼。 这人长身玉立,萧萧肃肃,雅逸挺秀,再细看,约莫三四旬年纪,生得鬓若刀裁,高鼻秀目,两瓣薄唇清冷严正,嘴角却微微上弯,似笑非笑地挂着一丝温软。 好漂亮!竟不输家中父兄。 饶是见惯了美男子的皇后,也被丰神俊朗的温侍郎惊艳,好奇地对他一路凝视。 温湛自然不能像她这样盯着内宫女眷看,而是低头退至一旁,给皇后让道,待她走近了便要下跪行君臣之礼。 “温大人免礼。”龚纾微笑着出声制止,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像他这样风姿绝尘之人,不应该做低伏小跪在地上。 “谢娘娘。” 温大人从不矫情,立刻直起身体含笑致谢,可他比小皇后高太多,即便她已经爬上了这许多台阶站立于他面前,他仍旧得低头俯视她,就感觉很不恭敬。 正苦恼,温湛目光扫到皇后身旁提着食盒的一个小宫女十分眼熟,仔细一瞧居然是早年在温府做过丫鬟的珞瑜,故人相见自有一番惊喜唏嘘,不过禁宫规矩森严,彼此都不好随意打招呼,只能交换个眼神,相视浅浅一笑。 龚纾察觉到温大人落在身侧宫婢身上的视线和温润浅笑,想起他们原有故旧,并未出声责问,反被温湛的笑容暖到,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可以用! 她笑吟吟地说:“圣上需静养数日,不能早朝,国事便有劳温大人了。不知大人近日有没有遇上过首辅,龚大人他可还好?” “娘娘是想问阁老有没有被令兄气到吧?放心,微臣才从他那儿过来,这就要回文渊阁找他,阁老精神绝佳,除了事多人忙,其余一如往常。娘娘可有什么话要微臣稍去的?” 这么直接的吗?还能带话给爹爹,这位温大人也太好用了叭! “多谢大人,我想……本宫想……” 该怎么说呢?小皇后揪起秀眉,支支吾吾,又想让老爹消停消停,又找不到一个不容易刺激到小气老头的说法。 “是不是想让阁老消停点,别整日往死里欺负女婿?哈哈哈,微臣一定将娘娘意思带到。” 啊这也行?温湛是什么仙子下凡吗?人美心善,和他说话好省力! “那就太谢谢温大人啦!” 年少的皇后嫣然而笑,容色明媚娇艳,在阳光下灿烂夺目,令温湛微觉恍惚,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荣亲王府,那个甜俏可爱的小女孩娇滴滴地对母亲说:“……我做了好多荷花灯呢,有给父亲母亲的,给表舅公和皇上舅公的,还有姐姐哥哥们的,到时候全部放河里去。” 时过境迁,如今她已长大成人,甜俏可爱倒是一点没变。 “娘娘言重了,微臣告退。” 温湛躬身作揖,对龚纾与珞瑜潇洒一笑,转身离去。 若时光可以倒流,恪桓不该娶她,他也不该娶莺儿,若时光可以倒流…… 79同心 小皇后和昭仁帝甜甜蜜蜜一起吃了午饭,膳后皇帝笑眯眯地问她:“我病了,还以为你要喂我呢,结果只顾着自己吃,大口吃菜大碗喝汤,小馋猫吃饱了没有啊?” “吃饱了,哈哈哈。”龚纾被他说得小脸晕粉,喝了清茶漱漱口,又笑道:“那我也饿了嘛,舅舅瞧着精气神好多了,又不是拿不动碗,两人一起吃才香呀。” “纾纾说得对,饭要两人一起吃才香。” 昭仁帝说这句话时垂下双眸,若有所思,目光里有难遣的忧愁。 细心的龚纾见状想起祁忠的话,心头微痛,柔声问道:“舅舅怎么了?是为国事烦心吗?” “是,也不是。”恪桓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凝视她,反复纠结踟蹰,在龚纾疑问的眼神中吞吞吐吐,勉强开口:“纾纾……那天……那晚你一个人睡,你……你是不是很伤心?” “你问什么废话?” 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挖人伤疤?龚纾噘起嘴,难得使小性呛了皇帝一句。 “……对不住。你……你哭了没?” 皇帝这话问了,小皇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楚又翻涌溢出,眼眶一红,别开脸去,含不住的泪珠串串滚落。 “纾纾……” 恪桓低下头去不敢看妻子,忍着胸中绞痛,咬咬牙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你想不想出宫?不做皇后了,回父母身边,再也不用为我所伤,因我而哭泣。若是……若是你想走,我……朕……” 他实在说不下去,腹中隐隐作痛,不得不合上双目往后靠着软垫缓一口气。 “舅舅想我走吗?” 耳边传来娇妻楚楚可怜的细小话音,恪桓睁开眼,看到小皇后泪眼朦胧,神色哀戚,幽幽望着他,蹙起的秀眉刺得他心如针扎。 “我不想你走!”他猛然挺身坐直,紧紧握住她双手,“我不要你走,纾纾,我不愿意。” 温湛带来的话出乎恪桓的意料,但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她不是一样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甚至不是一房用来管理后院传宗接代的妻室,她是他心尖上的血,要带走她,对他来说无异于剖腹挖心,割肉放血。 “是我不肖无用,你父亲欲以手中极权换你离宫,我身为一国之君,当负苍生福祉社稷国祚之责,可事到临头脑中却只剩儿女情长,哪怕拿这天下、拿这皇位来换你,我也不愿意。” 他不愿意,但还是担心她受了伤,会有多难过,会不会心生去意。 “我也不愿意。即便知道我走了,舅舅的烦恼便会一夜消失,你就不用再受爹爹的气,我还是不愿意。就算在宫中我会难过,会哭,会妒忌怨恨,会令舅舅被我爹耗尽精神,悒悒不乐,我还是想留下,想和舅舅一生一世在一起。我就是这么任性。” 这哪里是任性,这是她的心,与他的一模一样,山无棱,天地合,亦不与君绝。恪桓胸中酸涩难言,双目模糊,爱意如汪洋之海,难以收拾,他轻轻揽过爱妻腰肢,侧头吻上她娇唇。 二人舌尖黏腻纠缠,缱绻旖旎,葳蕤潋滟,不知不觉间已然搂成一团,互相依偎抚摸,彼此气息逐渐急促,因爱生欲,才用了午膳,就不合时宜地生出火来。 温饱思淫。 猫猫:怎么说呢,祝福。 蓝鹤:哈…… 龚肃羽:哼! 龚忱:呵呵。 温湛:嗯,祝福。 曲鹞:我也祝福。 龚忱: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 曲鹞:???可恶! 80从小就孝顺 尽管亲得难分难舍,手也在彼此身上乱七八糟地摸,可两人到底没敢脱衣服,最后分开时龚纾娇喘着低声说:“皇上还……还没大好,应该不可以吧。” “嗯,朕也不知道,晚上问下御医。” 听得出某人很想,又不好意思由着性子纵欲,说得不情不愿别别扭扭的。小皇后看他艰难隐忍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便抓起他的手亲亲指尖安慰道:“等全好了,随舅舅想玩什么。” “什么叫我想玩什么……”恪桓莫名被泼了一盆脏水,他只想黏老婆,要玩花样的大多是心术不正的龚纾,可转念一想又沉下脸郁郁不乐地叹气。 “还是不要好了,病着有你陪我,就和普天下所有寻常夫妇那样,好了又得召幸这个那个,白天夜里都要上钟干活。” 这人幽怨丧气,把睡小老婆说得和妓子卖身似的,龚纾不由娇笑出声:“舅舅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嘛,召幸后妃难道还能不快活?普通人想要都未必有呢。” “朕说这话未免伤人,但真没什么快活的。敬事房的太监在边上卡着点,一炷香,时辰到了就喊停,和写文章考科举差不多,我满脑子都在想着得抓紧,办事时就一直估算还剩多久。” “干什么?难道一炷香还不够,想舒舒服服弄上一个时辰,再留人过一整晚吗?” “不是这个意思。”皇帝见老婆醋了,拼命辩白:“你不知道宫里规矩多离谱,樊夫人她是光着被太监们抬过来的,然后还得从我脚下钻被子,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一路光着来乾清宫吗?这夏日也就罢了,冬天不是要冻死?再说路上不会给侍卫们看光吗?多羞人啊。” “啊?不是,哈哈哈哈……” 小笨蛋怎么想的真是,一看就没好好读过宫规,昭仁帝被龚纾的误会惹得前俯后仰大笑不止,被她生气拧住腮肉才停下,抚胸解释道:“是光着拿被褥包裹后抬过来的,哈哈哈,怎么可能裸身示人。” “哦,那你不说清楚,我以为光着逛皇城呢。” “可惜宫里到处都是人,不然我也可以抱光溜溜的纾纾四处逛一圈,羞羞你。” “哈,凭什么我一人光着,大家都不要穿衣裳,舅舅也裸着,看谁更羞。” “……” 即便还未付诸实践,但感觉已经输了。 恪桓拉开被角拍拍床褥,对皮厚的小娇娇笑道:“纾纾过来躺朕的身边,我们盖上被子说说话,谁也管不着。” “哈哈真龙天子不许拾人牙慧。” “明明是心有灵犀。” 这话以前是她说的,却被他记住了,小皇后深深看了皇帝一眼,起身让宫婢褪去她的外衣,躺下钻进他怀里,亲昵地互相搂着,被他细细密密啄吻,每时每刻都在擦枪走火的边缘挣扎。 “其实我一直羡慕你父亲,厉害能干不说,大权在握,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宠爱你母亲,两人相濡以沫几十年都恩爱如初。要是我也能像他这样骄横,说不定就不用做那些麻烦事。” 恪桓对他不得不做的事情怨极,没有人可以诉说,明知不合适,还是忍不住向妻子吐苦水,而龚纾听了这话心思却转到了别的地方。 “我爹是这样的了,我小时候夸哥哥的画好他也要吃醋,全家老少但凡会开口说话的都得宠着他。哪怕先帝抱着我与他议政,也时时夸赞哄他高兴,不过舅公总爱揶揄他逗他玩,爹爹偶尔也甩脸。” “他还敢给父皇脸色?” 恪桓讶异至极,对他来说父亲永嘉帝是个手段狠戾的冷酷帝王,说错话的妃嫔总是不明不白就死了,幼时母妃与宫中其他人都过得战战兢兢,谁也不敢有任何行差踏错冲撞皇帝,岳父怎么敢给那样的君王摆脸色? “敢啊,舅舅知道我娘最初其实是嫁给我二哥的、是我爹的儿媳妇吧?” “咳咳,嗯,父皇有谕旨不能提这个,但宫里人都是知道的。” “舅公谈及古人时,常常刻意对着我爹夸这人是个痴情种,那人对妻子一往情深,最后总要来一句,‘当然都是比不上阁老的’,还说我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唐玄宗也不如他,老阴阳怪气了。哈哈哈,舅公他就真的特别喜欢戏弄爹爹。 我爹就黑着脸不出声,实在气得不行就直接下跪告退,一脸‘不想听你废话’,要是先皇翻了车,他就干脆称病休假,不上朝在家陪我和母亲玩。所以我小时候进宫,为了让爹爹多受点气多陪陪我,就会把他在家和母亲说了什么腻味情话,两人怎么打情骂俏,他怎么宠老婆全都告诉舅公,给舅公调笑我爹的材料。” “……纾纾,你从小就孝顺。” “不许学舅公阴阳怪气,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小皇后捏住皇帝的脸狠狠揉搓,直到他疼得连声向她求饶。 “我爹确实被身边的人给惯坏了,所以对皇上也少了敬畏,在他眼里恐怕舅舅更多的是他的女婿,而非高不可攀的天子。他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是生气女婿临幸别人,替他最疼爱的女儿鸣不平。舅舅,你能不要怪他吗?若不是为了我,他是不会那样的。” 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是为了给父亲求情,昭仁帝暗暗叹息,他与岳父之间争斗越厉害,妻子就越为难,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皇帝在小皇后额心轻轻落下一吻。 “我不怪他,也不责罚他,改日召他入宫,纾纾也好见见父亲。” “嗯……多谢舅舅。” 她红着眼睛,窝在他怀中啜泣许久。 81突然升官 温湛把皇帝皇后的话都带给了龚肃羽:皇帝死活不放人,别说你辞官,哪怕你揭竿而起或是逼他禅位也没用,要美人不要江山;而皇后则完全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向着皇帝求亲爹太平点,别老凶巴巴地折腾女婿。 贴心小棉袄温大人说得再委婉,意思就这个意思,龚阁老听到耳朵里立时化为熊熊怒火,在胸膛猛烧爆燃,“叮”地一声放下手中茶盏,差点砸了宫里的瓷杯。 “堂堂一国之君,竟沉迷儿女私情至此,置天下社稷于不顾,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传位于他的先皇!” 温湛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憋住没有当场吐槽双标老头,要论沉迷儿女私情,睡自己亲弟弟的先皇永嘉帝与你这个娶自己亲儿媳的首辅,那都是当仁不让的前辈啊,皇上比你们差远了。 总之首辅夫妇想从宫里捞女儿的谋划功亏一篑,反倒让那对苦命鸳鸯心意相通,更添患难深情。 皇后借着照料病中皇帝的籍口留在乾清宫,朝夕相处,日夜缱绻。昭仁帝不可操劳,司礼监送来的奏疏本该由太监念给皇帝听,结果这活也被小皇后接了过去,坐在恪桓腿上或是靠在他怀中,嗲着嗓子慢条斯理逐字逐句地朗读。 她不懂政务,年纪小又生性好奇,读个奏疏一大堆问题,恪桓非但不嫌烦,耐心一一解答,还时常问她意见,或是一起抱怨奏疏里废话多、事情难办,倒比他一人闷头批阅要开心得多。 “为什么六安受灾后迁去通州养的马匹非但不产驹,还死了八九成?是水土不服吗?买补之后数月,又复如前,瘦死赔买,致马户倾家荡产,鬻及男女,怎会如此……” 自小养尊处优的皇后第一次看到天下小民的艰难,为了应对官府岁征,或是额外科索,倾家卖子者比比皆是,读完浙江道御史上报的奏疏,思及百姓卖儿卖女妻亡子散的惨状,不由沧然泪下。 昭仁帝点点头,亦觉沉痛,“许是两地所生草质不同,亦或是气候,内阁票拟怎么说?” 龚纾再看票拟,是亲爹的字,笔锋大气庄严,心里生出暖意,觉得父亲一定会有好办法解决。 她仔细阅读,而后概括转述皇帝:“内阁说事先不行勘察试养,就把六安的马迁去通州,强行摊派马户,至民不聊生,要把六安抚按官员贬黜问罪,此为其一。 令御马监尽快派擅养马匹之人南下另寻适养之地,免去通州马户岁征,若有懂马之人,免去当地宗室及官派苛役,记录在册,待牧马之地选定,则迁至该地协同教授当地官员及马户饲马,此其二。 宗藩旁支繁衍如林,子孙所占之地愈广,与国争与民争,西北疆域太仆寺官牧之地所剩无几,以至于朝廷用马八成出于强征马户,非长久计,宜改制,此其三。” 说前两条时皇帝还频频颔首,听到最后一条却讶然蹙眉,沉思良久。 “刘安,替朕传旨内阁,授兵部侍郎温湛东阁大学士,加封太子少保。” 82抢饭碗 皇帝突然来了个八竿子打不着一处的旨意,龚纾与刘安都有一瞬错愕,但旋即明白其中关窍,首辅想拿宗藩开刀,动祖制,这事必然震荡朝野,弄得不好会招来皇室宗族强势反击。昭仁帝坐不住了,必须得在内阁里插个自己人,即便管不住首辅也不能由着他乱来。 “奴婢遵旨。” 这件事异常顺利,内阁无人质疑皇帝任用温湛,排资论辈他入阁最晚,席位最低,但品衔却是六人中最高的从一品,显然皇帝生怕他混在一群老狐狸里面人微言轻,不受待见,特简太子太保给他加外挂。 “皇上爱才,效忠圣上的樊大人温大人节节高升,我也沾了不少光。良禽择木而栖,宋兄沉兄皆是博学敏慧之人,想来已有取舍,何不趁君父求贤若渴之机毛遂自荐讨个差事,我一定会替两位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若能做出一番成绩,必会得到重用,前途不可限量。” 那日三个来龚府赴龚忱升官宴铁头菜鸟里,龚少爷弃生性豪迈厌恶党争的赵三河不用,特意挑了有意投机的沉缙和过于老实的宋尚杰,怂恿他们向皇帝投诚。 “我等食君之禄,当为君上分忧,望二位大展鲲鹏之志,辅佐天子,整顿吏治,肃清朝堂,勿要令天下毁于佞臣奸相之手。” 那被他洗脑的两人倒也罢了,旁人听见龚三少爷大庭广众的公然骂亲爹,无不惊悚侧目。 这事很快就传开了,龚家的长子龚慎实在受不了弟弟这样和亲爹作对,想不通他哪来的这一身反骨,傍晚来到三弟住的一苇小筑,火着脸把龚忱训了一顿。 “即便你不赞同父亲的行事主张,也不该如此大逆不道,攻讦污蔑父亲。他生你养你,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身为人子,连孝道都丢弃了吗?” “大哥,盛极必衰,龚家这样下去,早晚要落个满门抄斩。居安思危,龚氏一族的荣辱平安与父亲一人的执念,孰重孰轻?” 龚忱耐下性子向兄长解释,父亲只手遮天,权倾朝野,内阁压着皇帝,党同伐异,整个朝堂几乎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昭仁帝此刻确实不是首辅的敌手,但皇帝到底年轻,熬也熬死老头了,等老爹一死,大权旁落,整个龚氏都会成为天子清算泄愤的对象。历朝历代就没几个权臣有善终的,抄家灭族的倒是不少。 况且君恩易变,全指望皇后是不行的,说不定哪天皇帝就移情别恋,另有新欢了。只要他能得到皇帝信任,成为昭仁帝的宠臣,就可以在亲爹倒台时护住家族中的其他人,还能继续给宫里的妹妹争宠撑腰。 兄弟二人交谈良久,龚忱难得推心置腹,最后居然把龚家最正人君子的大哥龚慎哄得服服帖帖,非但不再责怪他,还对弟弟计算深远、为家人忍辱负重万分怜惜心疼。 “都怪哥哥无能,难为你了。” “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往后大哥在朝中亦需谨慎,千万小心不要卷入皇上与内阁的拉扯之中。” “那是自然,你也一样,明赫入仕时日尚短,凡事不要过于招摇招人忌恨。” “是,小弟记住了。” 然而这边还长枕大衾兄友弟恭,到了晚上全家的中秋团圆饭时,龚忱又语出惊人。 “父亲,鹞鹞出阁前学了许多主中馈的本事,一直盼着可以一展所长自己当家。儿子业已成人,想携妻子搬出龚府,自立门户。” 举家震惊,所有人夹菜的手都顿住,僵在那儿偷瞄龚阁老的脸色,包括莫名其妙被丈夫拉出来背了锅的曲鹞。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自己当家?我根本不会好吗?!! 而实际在龚府当家的长媳、龚慎的妻子江氏脸黑得和锅底一样。 为着老婆想要主中馈而出府自立,世上哪有这种事?小叔子这是帮弟媳来抢饭碗了? 83我不是喵喵 龚慎与弟弟谈过心,知道他背负的难处,心里舍不得幺弟不过弱冠年纪就要离开父母兄长,想要开口劝阻,却被妻子江氏阻住,在桌子底下狠扯他的衣袍。 弟妹想要当家,要是硬留他们,即便不用她交出当家人的位置,偏爱曲鹞的蓝鹤少不得要让她们妯娌两人一起分担,大权分一半出去,做事岂不是毫无自由?平白无故的,凭什么? 奇怪的是蓝鹤并没有明确反对,而是无奈叹息:“管一个家可不容易,鹞鹞年纪还小,何必早早让她背上一府主母的繁杂重任,” “母亲,奶……咳咳,鹞鹞虽年幼,但贤惠细致,聪慧过人,前几日我请同僚小聚,她安排得妥妥当当,无可挑剔。雏鸟终需展翅,茧蛹必将成蝶,她既有独当一面之能,束手缚脚唯唯诺诺,偏安于父母羽翼之下,反倒蹉跎了韶华志气。” 背锅的曲鹞瞪大眼睛看着龚忱,那天她让备了一大堆菜,最后才来了三个客人,害全家第二天都跟着吃剩菜,他哪来的脸说“妥妥当当,无可挑剔”?是不是存心找打? 家中众人面色各异,孙辈们自然不敢出声,布菜的丫鬟们都屏息静气,蓝鹤也不再多言,只等一家之主龚阁老发话。 龚肃羽看都不看儿子一眼,冷声开口:“吃完这顿回去收拾包袱,明日就滚,滚得越远越好。” “是,谢父亲。” 如是,出府的事情板上钉钉,容不得千般不愿万般不肯的小奶糖拖拉,火急火燎地和丫鬟下人们一起打包整理东西,一肚子怨气,埋怨了无中生有卑鄙无耻拿她做借口的龚忱一晚上。 “别生气嘛,夫妻同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点小事,劳请少夫人帮着分担些许而已。” “走开!这是小事吗?你明知道大嫂在乎这个,还要说得好像我不服气她当家,想从她手里分权一样,本来亲戚就难处,临走了还挑拨妯娌关系,你图啥?是不是有病?” 丈夫一点也不为她考虑,曲鹞越想越火,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生闷气。 “我们突然要走,大哥老好人肯定会翻来覆去劝,他最怕老婆,能不让他开口的只有大嫂,所以才不得不踩她的痛点。连累我家小奶猫是我不对,喵喵别不高兴了,既然都要搬走了,还管什么妯娌关系,放心,有母亲在大嫂没法为难你。来,为夫给你揉揉心口,顺顺气。” “我不是喵喵!还有,你在饭桌上说什么‘奶’?‘奶’什么?不许乱叫我!” “乃金乃玉小猫喵喵,双宿双飞纸鸢杳杳,我就是说,我们夫妻要比翼双飞了嘛。” “我信你个鬼!” 缠人精从背后抱住她,双手穿过腋下绕到胸前揉捏胸脯,不断舔吮耳侧颈窝易感之处,贴着她的面颊沉声低语:“小娃娃不要任性,饭桌上不能说,那我可要在床上讨回来的。” 说话间解开了妻子中衣,手从肚兜边缘插进里面盘弄乳儿,语气已然隐有不耐,曲鹞虽气闷,却不敢推开他,只能忍着不快自己脱掉衣裳,顺从地依偎到他怀里,予取予求。 84吃奶的更辛苦 今晚龚家三位夫人都不开心,江氏被小叔子故意膈应,而蓝鹤仅剩的一个孩子也要离开她身边了,晚膳后便一直闷闷不乐。 龚肃羽为了哄老婆高兴,特意带她一起泡澡洗鸳鸯浴,亲手给她清洗身体,把人上上下下都伺候得惬意快活,如梦似醉。 “又不是外放地方,只是搬去几条街外而已,你若是想他了,可以时时叫他们夫妻回来的。” 在朝上飞扬跋扈的首辅对娇妻有无限温柔,搂着怀中娇小的蓝鹤耐心安慰,但他自己也操心儿子。 “说起来这小子哪儿来的钱出去租院子?他大嫂那里肯定是要不到的,是动了他老婆的嫁妆还是问你要钱了?” 蓝鹤无奈苦笑:“还不至于不要脸到动鹞鹞的嫁妆,他自中第入朝为官起,一钱俸禄也没交给家里,大奶奶不敢找我们说,又管不了龚忱,差人问他,他只是一味敷衍。除了存下的这些月俸,又拿他从小得的那些赏赐和我换了些私房钱,勉勉强强算够了。 我知道他在家里待不下去,让人在温湛家附近给他看好了一处二进小院,令仪不愿再娶,以后我去看鹞鹞时也可以顺路去瞧瞧他,茕茕孑立一个人,怪可怜的。” “阿撵可怨我待忱儿过于严苛冷厉?他是你亲生的孩子,本该膝下尽孝,留在身边供养母亲的。” 威严肃穆的龚阁老极少有这样的怅惘感慨,本来心疼儿子的蓝鹤立时转而心疼丈夫,回过身去环住他的脖颈,仰头柔声说:“爹爹待他已经比全天下的父亲都包容了,不论是什么理由都好,他说爹爹的那些话……唉……这孩子和爹爹太像啦,他说的不错,雏鸟展翅,破茧成蝶,孩子们大了,各怀志向。我有爹爹,爹爹有我,只要我们两在一起,朝朝暮暮不分离,阿撵别无所求。” 龚肃羽为娇妻深情所动,胸中爱意翻涌,低头印上绵长一吻,轻笑道:“可惜我舍不得你怀孕产子辛苦,不然大的走了,可以再生一两个小的。” 这话令蓝鹤骤然忆起二人孕期产后做的那些荒唐事,旋即浮起晕红,甜甜靥笑,小梨涡若隐若现。 “可是生了孩子会涨奶,喂奶可辛苦了。” “这叫什么话,我每天早晨晚上都得帮你吸奶,我才辛苦。” “难道不生孩子的时候爹爹就不吸奶吗?” “呵呵,自然也是吸的,那岂不是说明不生孩子你也得喂奶,还谈什么辛苦不辛苦。” “……” 可恶的老头! 柔情蜜意转瞬即逝,斗嘴输掉的蓝鹤只能把气撒在某人下身,骑着他在水桶里翻江倒海,沉迷欢愉,将心中惆怅随着欲望一同发泄出去。 儿子滚蛋了,蓝鹤眼不见为净,而龚肃羽与逆子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比老婆要难受多了,真是听人提起他都觉得烦。 混账小子非但和以父亲为首的内阁大唱反调,雷厉风行地安排房山官府动工开矿,还四处搜罗在京官员子女的消息,着重打听哪些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长相人品如何。 户部的干起了礼部的活,明摆着要给皇帝找小老婆,非但龚肃羽烦他,礼部侍郎樊黎也烦他,偏偏昭仁帝对他宠爱有加,隔三差五叫进宫里说话,除了温湛,见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大舅子了。 “皇上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气色比之前好了太多。上苍垂爱,惠泽天子,想必不久便能康健如初,回到朝堂大展宏图。倒是皇后娘娘不分日夜照料圣上,方才微臣远远瞧见,略清减了。陛下乃一国之君,后宫就两位夫人,未免过于单薄,娘娘无人陪伴分忧,着实辛苦,不如令礼部着手选秀,挑些与娘娘同龄的女子入宫作伴,一同侍奉陛下。” 怎么好好的又提这个?恪桓蹙眉看向龚忱,想不通他明明是个妹控,干嘛老给亲妹妹添堵。可他还没开口问,龚忱就给了他一个貌似很有道理的理由。 “不论朝堂还是后宫,雨露均沾才不会有人恃宠而骄,圣上一味宠爱樊夫人一人,皇后娘娘年纪尚小,盯着樊夫人比较,难免吃味,倘若后宫不论多少妃嫔,圣恩一视同仁,独正宫不同,那娘娘便能明白皇上心意,反倒可以安心。” 龚忱话里有话,恪桓反复咀嚼,大舅子看似在说后宫,其实是在提醒他不能光用樊黎一个人让他做大,否则恃宠而骄就成了另一个龚肃羽。 不论是朝堂上,还是后宫内,都需要有人来分宠,这样才能互相牵制,既不足以影响皇权,也无法威胁到皇后。 生活不易,病都还没好全,就得准备开张做生意了。 84大肥差 全世界都知道龚家父子反目,水火不容,尽管逮谁喷谁的首辅没有正面骂过儿子,但龚忱搬离龚家的事人尽皆知,连曲鹞都从嬷嬷那儿听到了风声。 怪不得那天晚饭公爹让他们“滚得越远越好”,婆婆也不留人求情,狗男人颠倒黑白利用她当借口,还骗她说什么不想把钱给大嫂,弄了半天原来是他自己忤逆不孝,这人怎么这样! 不过婆婆对他们是真的好,非但早早帮着找了新院子,还让家里的二管家书晴跟去,除了原来服侍龚忱的丫鬟小厮嬷嬷,又让林管家匀了一些家丁仆妇。 “一苇小筑原是你们二哥龚衡住的,他也是早早就搬出去了,后来给了忱儿,结果也留不住人,唉……要用什么你尽管带走,嫌笨重麻烦懒得拿的就放在家里,不会有人动,往后过节回来还住这儿,这院子会一直给你们夫妻留着。” 曲鹞听蓝鹤这么说,鼻子一酸眼眶就湿了。 “儿媳会常回来给母亲请安的,母亲得闲了也一定要来找我玩呀。” “放心,会常去的。你们新家附近温府住着的那位是我的旧友,鹞鹞在外边要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赶不及来找我,找他帮忙也行。” 看来婆婆对这个温大人相当信任,龚忱又说他长得好看,不知是怎样的琨霜秋玉绝代风华,若有机会见识一下就好了。曲鹞跟在蓝鹤身边久了,逐渐释放本性里的天真好奇,男女之防远不如其他名门闺秀看得重。 在曲鹞忙忙碌碌指挥下人搬家时,龚忱去了一趟房山,亲自查看了当地知县刚布置好、雇了山民动工开挖的水洞山,矿脉在山谷最底,他抬头环视四周群峦,不禁双眉深锁,如果像老头子说的那样引来矿盗矿匪,那在这谷底开矿的人对匪徒而言简直就是瓮中之鳖。 并且挖出来确实是有矿银的,那为什么老爹与户部都那么反对开矿呢?真的只是害怕引来矿盗吗?老头子最后的话也很奇怪,他反正不开,其他要开你们请随意。 龚忱对亲爹的脾气比旁人熟悉得多,自然察觉到龚肃羽在开矿这件事上立场并不坚定,可惜没法问,只能自己悟,于是他回京后向皇帝要了一个人,要一个留在矿山监控全程的人。 “皇上,以往矿监都是从宫里派去的公公,只能自外监察,最后与文臣闹得不可开交。依微臣拙见,不如换个法子,派个资历浅的文官去,从‘里面’瞧瞧究竟有无贪腐,为何这矿税总是入不敷出。” 他给皇帝出馊主意,找个屁股不够正的新人去,只要不是太监,当地官员定然尽力拉拢拖别人下水,有钱赚就分你一杯羹,事后矿税如有猫腻就将这人抓回来审问,一旦他把其他人供出来,皇帝这边就有材料问责科道督察院整顿吏治了。 昭仁帝对龚忱阴险的脑回路一向无语,然虽无耻却有效,在他深邃暗沉的双目殷殷凝视之下又很难拒绝让他失望,略一思量便颔首答应,毕竟有钱拿还能折腾一下文官们。 被派去当税监的是已经向皇帝投诚的沉缙,龚忱就爱他这个心志不坚、受不住诱惑的性子,既然有胆量和他家首辅爹作对,那也怨不得他下狠手。 “沉兄,矿监御史可是个大肥差,比户部这种清水衙门有意思多了。我特地替你向皇上求来,你可不要辜负我一番心意。” 沉缙立即会意,千恩万谢,有钱大家赚,怎么能落下背后提携的恩人呢。 深得皇帝宠爱的龚少爷事事顺利,而康复的昭仁帝自己却不得不面对他最想逃避的事,他再一次召幸樊夫人,次日下诏敕封为嫔,随后命礼部着手选秀。 讨小老婆是皇帝的权力,内阁无人反对,龚肃羽也没法说不准,心疼女儿的首辅把看似毫不相干的温湛给训了一顿。 “宗藩改制一事我要入宫面圣,你去同皇上说一声,届时让皇后出来,我要见女儿。” “……是。” 老头一天比一天霸道,温湛暗暗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帝呢。 86改制 好在温湛嘴甜会说话,皇帝只听到首辅思念女儿,恳求皇上开恩令他进宫觐见天子时可一并拜见皇后,小叙片刻。恪桓本有此意,一直拖着无非是不想看到讨厌的岳父,当即应允。 龚肃羽沉着脸大步流星来到乾清宫,好脾气的温湛尽管比龚阁老官大,却不与他并肩而行,而是以半步之差跟在他身侧。旁人见状不得不对温大人的肚量说一声服气,难怪整个朝堂就他最擅长应对首辅,明明是皇帝心腹,却次次都能将炸毛的龚肃羽撸顺气。 按约定,皇后龚纾也在,龚肃羽看到女儿心情大好,撩起袍摆给皇帝叩拜问安,声音面色都柔和许多。 “刘安,赐座。” 恪桓语气有那么一丁点儿生硬,在龚肃羽抬头时移开视线,面对手下臣子居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心虚,好像做错事的孩子,生怕父母生气责骂。 在场的全是人精,皇帝这样子大家看在眼里都忍不住心疼他,又觉得不对劲,龚肃羽再厉害也就是个内阁首辅,皇帝那可是一国之君,随时都能砍了他,比如此时此刻,怕他干嘛? 不过这话没人敢说,因为他们自己也怕龚阁老,皇后太子太保掌印太监,个个都怕。 “本朝自太祖行之已逾二百五十余载,宗藩不思师法祖训,制节谨度,以承天休,亲媚于主上,以张其势,而内实奸贪淫虐,陵轿有司,以纵其欲,宗室骄恣。今尾大之势渐成,当早创之,唯改制一途……” 首辅振振衣袖落座后,一句废话也无,先把宗室藩王骂了一顿,说他们从朝廷领的钱太多,说他们生的娃太多,说他们占的地多,派到百姓头上的徭役多,反正就是必须搞他们。 怎么搞呢?他滔滔不绝给了总纲领,首先降宗禄是必须的,大家按比例降,砍掉个一半再说。 其次爵位承袭制得改,爵位父传嫡子一人,降一等,余子再降一等,绝嗣除国,五世孙外无可承袭者为闲散宗室。也就是说亲爹是亲王,嫡子撑死只能捞个郡王,其他的儿子只能辅国将军凑合,没儿子的不许过继,父死子继可,兄终弟及不可,到后边没爵位的就只挂宗室名头。 那这么弄宗亲藩王肯定不乐意,子孙死路一条怎么行?就再开一个口子,对宗室放开科考,考得好可以入朝为官,但是得放弃继承的爵位,不能领两份薪俸。再将宗室不可务农经商的规矩废了,大家各谋生路,自己养活自己不丢人。 最后再把划给宗室的土地尽量回收充公,可摊派徭役的人数设限,总之往死里整,他们拿去的利益,是时候下狠心讨回来了。 大家一声不吭,就龚阁老一人讲话,像几个学生在听先生授课,还不敢插嘴提问。 昭仁帝既觉得好又觉得慌,老头下手实在太狠,他这奏疏就算写上来,做皇帝的也不敢批。温湛则在思索该用什么办法实操,把这件事做成。刘安听祁忠说过,先皇早有改制之意,这时候心里已经站在内阁一边,等着皇帝下令着手办事了。 只有并不该出现在议政之所的小皇后,她是这里对国政宗藩了解最少的,本来想老实憋着,可这些都是亲近的人,想来想去还是大胆问了一句: “阁老要让宗亲们务农种地养活自己,可又要收回他们的地,没了地怎么务农呀?”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到贸然出声的龚纾身上,全员害怕,后宫不可干政啊,人家男人讲正事,你一个内宫妇人这时候插嘴,不是找骂吗? 恪桓神色一变,绷紧了脸,准备好要是老头敢凶他老婆一句,他就帮老婆怼老头不敬无礼,然后说老婆问的也是他想问的,力挺自家心肝小宝贝。 而龚肃羽并未急着出声,视线反倒先往皇帝脸上扫了两圈,而后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摆足了架子,才施施然望向女儿。 87厚此薄彼 “收地才是头一件要紧的事,藩王封地多近边疆,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太仆寺用来养军马的。没有地,朝廷养不了马,征马就必须摊派给马户,百姓早已苦不堪言了。” 龚肃羽看着女儿,答得温和耐心,眼神也带上绵软笑意,昭仁帝几乎从未看到过他如此亲切的模样,而温湛则感慨老头对女儿比对老婆还宠,难怪要视女婿为眼中钉了。 “那茶马互市呢?种茶叶比养马容易多了,多与牧民换些马儿岂不是好?” “纾儿说得不错,互市于我大郑而言,确实最为便捷。只因人心贪婪,为谋暴利冒死倒卖私茶者猖獗难禁,太祖年间三十斤茶叶便可换一匹良驹,到如今已然涨至成百上千斤。” “啊,原来是这样,多谢爹爹指点。一国之政如此庞杂繁复,大到国帑赋税,小到互市溢价,爹爹都能如数家珍,太厉害啦!要知道这方方面面许多事物已经不容易,还得记得历朝历代旧史经由,博学广记令人叹服。” 这父女两旁若无人地喊起小名叫上“爹爹”,把君臣之礼丢到了九霄云外,但皇帝不愿扫了老婆兴致,大太监刘安身份低不好插嘴,而温湛根本不在乎这些,反生出小小嫉妒, 一样教人,老头对女儿温言软语耐性十足,对他就肃穆严厉点到即止,剩下的自己悟。要论拍马屁的功力,他自认也不逊于皇后,老头却只对宝贝女儿一人和颜悦色,唉…… 熟知女儿脾性的龚阁老并不自谦,只对她微微一笑,温软目光透出无尽的喜爱疼惜。 这些都不重要,真正要和皇帝谈的是宗藩的事,几人回到正题商议其中细节,皇帝问东问西却对结论不置可否,显然心有疑虑,龚肃羽不满女婿优柔寡断,说话间脸色又冷了下来。 “祖制不可轻动,阁老所谏虽利国利民,却有违祖训,事关重大,且容朕考量数日,与内阁诸臣再行商议,谨慎决断。” 这种作死的事恪桓不可能随随便便点头,真要这么干宗室还不知道怎么闹呢,且不说他根本不想跳进岳父的战壕,退一万步也应该与朝臣们从长计议,拟定一个妥善可行之策。 龚肃羽却不给他考虑的余地,咄咄紧逼:“内阁余人并无异议。” 又来了! 昭仁帝眉头一紧,温湛连忙打圆场:“即便阁老们都赞成改制,各人于细微处想法定然不尽相同,皇上多听几方建议,或许另有启发。” 今日费时费力进宫,花了这么多口舌就是为了当面逼废物女婿答应,龚肃羽威逼昭仁帝屡次得手,早就吃透他半硬不软的性子,还想再给皇帝施压,余光瞄到一直乖乖坐着的女儿抬手捋了一下鬓角碎发,大眼睛委屈幽怨地看着他,撅着嘴可以挂油瓶了。 啧,果然女生外向。 宝贝女儿偏帮外人,首辅也不高兴了,板起脸起身行礼:“微臣告退。” 不顺心,撂挑子走人! 皇帝被岳父这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气得肝疼,多一秒也不想看到他,拧着眉毛挥挥手,话都不愿意和他说。 龚肃羽挺直身体,无所谓地直接转身大步离去。 龚纾总算见识到父亲是怎样目无君上冒犯天子的了,自家皇帝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被他气出病来一点也不奇怪,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劝他两句。她转头望向恪桓,还没开口,皇帝便已会意。 “去吧,纾纾难得能和父亲见上一面,叫阁老去偏殿坐坐,多聊一会儿。” 呜呜呜,他好体贴! 碍着温湛在,皇后没法与皇帝亲昵,只能对他含羞抿唇而笑,站起来欠身谢恩,又抬头笑靥如花看了他一眼才走,两人对视的眼神中浓浓爱意溢于言表。 温湛被这对小夫妻喂了一嘴狗粮,不得不低头忍笑,暗暗思忖尽管小皇后是老头与皇帝不对付的缘由,但有她这样讨人喜欢会说话的从中调停劝说,未必不能解开翁婿之间的死结。 他们的目标立场无限重合,皇后才是他的盟友。 猫猫:湛湛,你是单相思。 温湛:瞎说,阁老很疼我的。 纾纾:那是温大人没看到过他怎么“疼”我娘亲的。 88父女 龚纾追出殿外,“爹爹爹爹”地娇声喊住父亲。龚肃羽驻足回首,看到宝贝女儿提着裙裾向他快步走来,欢喜的小脸如芍药满开,双眸神采奕奕,不由露出笑容,习惯性地展臂接住这只扑进他怀中的小凤凰。 “爹爹忙不忙?纾儿想与您说会儿话。” 她环上父亲的腰,无视宫里宫外所有的规矩,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如幼小时一般黏黏腻腻地缠他,思念的泪水终于决堤,淅淅沥沥沾湿了绯红官袍。 “你也不想想,为父忙来忙去都是为了谁?” 这口气好怨的,龚纾抬起头来,看到龚肃羽也正低头注视她,蹙着眉尖,爱怜不舍,只觉心中钝痛难忍。是她一意孤行要嫁给恪桓,与父母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没法膝下尽孝不说,还害他们惦念担忧,饱受骨肉分离之苦。 小皇后抬手轻抚父亲鬓角华发,难过地泪流不止,“爹爹白发又多了,是纾儿不孝,不能陪伴爹爹娘亲左右。爹爹别走,皇上允了我们去偏殿,父女畅叙别来之情。” 你嫁的好夫君!和亲爹说会儿话也要他开恩点头,他算老几?! 听到女儿提女婿龚阁老就火大,冷“哼”一声拿出丝帕擦掉她面颊上的水迹,牵起她的小手往偏殿走去。 孩童时跟随母亲进宫玩的龚纾,总会被舅公永嘉帝留在宫中住上几日,最后都是父亲来讨要女儿接她回家,就像这样被他搀着手穿行于皇城之中。如今她已成人出嫁,可站在高大的父亲身旁却还像当初那个小孩一样,好似永远也长不大。 别人家女儿大了既不能与亲爹拉手,也不许搂抱,而她却无比幸运,哪怕身为一国之母,仍旧可以一直做他们的孩子,受他们庇护疼爱。 侍奉皇后的大太监常保已经在偏殿布置好茶水,小皇后看到亲爹高兴得不行,缠着他黏糊地要挨着坐,凑一起喝茶,双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听他抱怨,各种阴阳怪气皇帝女婿。 “你小时候说过将来要找像为父这样的丈夫,呵,小儿之言,没一句靠得住。” “爹爹这不是难为我嘛,若找个夫婿硬要像您这样俊美无俦风光霁月,要才高八斗入阁拜相,还得足智多谋口吻生花,那我只能做一辈子老姑娘了。” “且不论长相才华,最起码要像我对你母亲那般一心一意吧。” 龚肃羽还没有狂到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对女儿的说辞十分不以为然,垂眸稍作思索,又道:“至少你兄长龚忱与刚才和稀泥的温湛都够得上你说的那几条,你姐夫上官也不差。”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是亲哥,一个是姐夫,还有一个年纪差一大截不说,人家还有家室。 龚纾掩口而笑:“那我也不能嫁给他们呀,再说我家皇上根本就不差,要学识有学识,要长相有长相,对我也情深义重。爹爹,皇上他有他的无奈之处,世上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天子小民无甚分别,女儿不怨他。” 那么聪明的女儿,出嫁后脑子就进了屎,龚肃羽一肚子怼天怼地的话憋着没地方喷,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横行天下的首辅难得这般怨愤又无可奈何,龚纾见了又心疼内疚,又想笑。 “别这样嘛爹爹,皇上与我真心相爱,同爹爹娘亲是一样的,难道世上还有什么能拆散你们吗?” “我自然知道你对他的心意,只是有多少爱恋受得了深宫高墙日复一日的禁锢,有多少深情经得住心爱之人一次次背离的洗磨。你还小,正值春桃初放好年华,往后尚有八十载春秋,几万个日日夜夜,都要耗在这冷冰冰的皇权宗法之下。 你是我的骨肉,我怎么舍得?” 小皇后怔怔望着父亲,无可反驳。 木已成舟,多言无益,龚肃羽也不想老说丧气话惹女儿难受。尚膳监送来了皇帝赏赐的枣泥桃花糕与冰镇甜瓜果藕百合露,挑食的阁老只尝了半块桃花糕,小皇后就用银勺舀了瓷盏里的甜瓜作势要喂。 “甜瓜好吃,冰凉的,正好去暑,爹爹尝尝。” “干什么?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手抖腿瘸自己吃不了东西,不许学你母亲撒娇卖痴地拿捏我。” 说完便张口就着女儿的勺子吃了甜瓜,特别乐意被拿捏。 龚纾却得寸进尺,不肯放过纠缠父亲的机会,做作地幽幽叹息:“纾儿不能在父母身边侍奉,难得有机会见到了,就想多尽孝,爹爹竟不懂我,唉……心酸。” 无语,自家小囡好的不学,亲娘那些装腔作势的手段倒学了个十足十,龚肃羽微微眯眼看着耍心机的宝贝女儿,满心慈爱,只想宠她,毫无办法,含笑遂了她的意,由着她一勺一勺喂父亲吃完了一盅甜点。 父女两娓娓而谈,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及至斜阳夕照,常保不得不出声提醒,二人才察觉聊得久了。 万般不舍终需别,龚肃羽揉揉女儿发顶,抹去她克制不住的泪水,温声安慰:“别难过,爹爹身强体健,没那么早退,这首辅至少还要再干几十年,有的是机会进宫看你,你娘亲也会常来。既是你喜欢的人,趁我尚在其位,便多帮他做点事吧。” “爹爹……” “好好照顾自己。” 父亲走了,留下龚纾独自哀伤,她没能开得了口劝父亲,总觉得是她令父母失望,又埋怨自己没用,一看到亲爹就忘了丈夫,满脑子只想哄老头高兴。 算了,下次见到他的时候再想法子说吧。 猫猫:我也嫉妒了,我也想投喂爹爹。 纾纾:想得美,爹爹不吃猫罐头。 温湛:我…… 猫猫:你不许说话! 鹤宝:呵,一群青铜,我嘴对嘴投喂,膜拜王者吧。 猫猫:大王万岁! 纾纾:大王万岁! 温湛:大王万岁! 龚肃羽:呵。 鹤宝(瑟缩):……大王万岁! 89小娃娃懂什么 即便渺茫,龚肃羽还是企图得了皇帝口谕再写奏疏,此路不通就只能老老实实上疏,内阁众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不出声了,烫手山芋,不想碰。倒是不在内阁的户部侍郎吴隽颖力站首辅,温湛也在改与不改上支持改。 别说去皇帝那里商议了,内阁自己都一时半会儿争不出个结论,一个个都劝龚肃羽叁思而后行,不要冲动不自量力挑战祖制宗法。 只有吴侍郎很起劲地帮首辅算账,身在户部的龚忱察觉到上峰在翻宗禄账,又听见吴隽颖让人把誊抄的文书送去文渊阁给首辅,心觉不妙。 国之顽疾人人心知肚明,没一个敢动宗室,偏就他亲爹头铁,龚忱回到家里郑重其事地对曲鹞说:“往后没什么事别去龚府和上官府,鹞鹞尽量不要与母亲长姐多往来。” 曲鹞已经知道他和亲生父亲做对的事,此刻听他这样说心里很不是滋味,撅着嘴嘟嘟囔囔:“母亲对我们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往来?我们做小辈的生养之恩未报,应尽心照料孝顺父母才对,如今分了家没法时时服侍左右已是不该,怎么好故意疏远不理呢?” 心情烦躁的龚忱勉强压下火气,耐心向妻子解释:“我与父亲政见不同,立场相悖,在朝堂上早已势同水火,若私下频繁交往,旁人见了难免起疑,传到皇上耳朵里对两边都不好。” “你们是亲父子,为什么要势同水火?就算政见不同,也不用把公务带回家吵啊,皇上难道还不许辅臣家里父慈子孝吗?” “国策政事,小娃娃懂什么。我让你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总不会害你,鹞鹞乖,听话。” 对于龚忱来说,他不可能把不得不远离父亲的理由告诉曲鹞,且不提其中方方面面的复杂牵扯,万一泄露风声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除了兄长龚慎再没有同任何人说过,而龚慎知道利害关系,亦对此事守口如瓶,连相濡以沫的妻子都没告诉,时至今日江氏还觉得小叔子是为了争当家权闹别扭才搬走的。 龚肃羽挑战宗藩祖制令龚忱担忧焦虑,既无法阻止,又帮不了手,此时脑中全是父亲与政务,实在没那个闲情花心思哄老婆。 可如此一来曲鹞只觉得他不对,非但不孝,还总是把她当小孩。她听出龚忱语气里的不耐,也能从他纠结的眉头知道他有烦心事,想要反驳追问,还是拼命忍下了,沉默地服侍他更衣。 新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来操办,即便有管家书晴和大丫鬟映日指点帮忙,初次接触这些琐事的曲鹞终归手忙脚乱,搬家也好,安顿新家也好,都是让人心力交瘁的累活。 可她却努力一人抗下,没有向丈夫抱怨过半句辛苦,把龚少爷照顾得妥妥帖帖,从头到尾坐享其成,家里什么也不用操心,她想要证明给他看她不是什么“小娃娃”。 他回到家就有热茶奉上,稍作休憩便能吃到每日不重样的晚膳,都是他爱吃的江南小菜,入夜后他读书写东西,她在旁替他研磨添茶剪灯芯。 若是太晚,她还会给他准备点心宵夜,芝麻圆子、翡翠白玉粥,或是莲子桂圆汤。 直到他沐浴后,搂着她甜言蜜语亲昵缱绻,在她身畔沉沉睡去。 总觉得少了什么,少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让这样平常的日子蒙上一层朦胧烟雾,让她看不真切,似乎她再如何用心,再如何勤勉,伸出去的手依然抓不住,尽是虚无缥缈。 不想吵架,曲鹞只能生闷气,一直没有和龚忱说话。龚忱看到她神色郁郁却懒得多费口舌,到夜里入睡时才终于安慰了两句。 “整天闹小性,肉脸鼓得同河豚一样了。我知道你喜欢母亲,我又何尝不依恋父母,何尝不想替父亲分忧让母亲高兴呢?鹞鹞,我有我的为难,你是我妻子,为什么不信我呢?” “我……我没有不信你。” “别生气了,睡吧。明日我叫孟砺他们夫妻来玩,你也好有人说说话。外面的事情我自有分寸,小河豚不用担心。” “好……” 我不是小河豚…… 小曲鹞心里难过,钻进丈夫怀中偷偷落泪。龚忱抱着她轻抚背心,极尽温柔,掌心温暖却始终无法传到她心里。 他远在天边,即使她用力攥紧他的衣角,仍旧无法靠近半分。 90此仇不共戴天(忱忱翻车) 秋雨淅浙零零,来的只有孟砺,他家里正闹着不痛快,妻子不理他,而他则乐得独自登门向好兄弟龚忱吐苦水抱怨老婆。 曲鹞看厨房里的芋头新鲜,挑了几个煮了,在食盒里放上一壶小酒,亲自提了拿去龚忱书房,给他和孟砺当点心。 远远望见书房窗户大开,想是为了散去残暑闷热,走近了便依稀传来里面两人的交谈声。 “那女子失足落水,我好心救人,抱人家上岸,一路送回家里,我家那口子就打翻了醋坛子,天天和我闹,我怎么赌咒发誓都劝不好。唉……太羡慕你小子了,明明是个黑心肠的,娶了个弟妹却温婉柔顺,后院从来不着火。” 龚忱“呵呵”冷笑,不屑道:“凡事岂能只看表面,你以为她温婉柔顺,人后可是任性娇纵得很呢,动不动给我脸色看,从家里搬出来后愈发隔叁差五闹地性子,这也不好那也不是。” 曲鹞脑袋“铛”地一下,似乎被铁榔头锤了一记,顿下脚步全身僵硬,再无法前进半步。 他竟然这么说她,在他心里,她原来是个娇纵任性的人。 “人家是总督小姐,又是家中幺女,年纪也小,娇纵任性点有什么了。我瞧鹞鹞对你一片真心,体贴贤惠,细致周到,满心满眼都是你,一个人把新家安排得像模像样,你就别不识好歹了行吗?矫情!” 孟砺怼起死党从不给他留脸面,龚忱习以为常,虽不介意,却不以为然反驳他。 “哈,你所谓的真心未免也太廉价了些。她不过是看上我的皮囊,若我肥头大耳满脸麻子,她还会给我好脸色?女人嘛,与男人并无差别,耽于色相,再加上几句的甜言蜜语就喜出望外晕头转向了,这便是你所谓的真心,呵。” 孟砺越听越怒,又找不出他话里破绽,只得反问:“你觉得人家待你不是真心,那你呢?你就是真心了吗?” 龚忱与孟砺从出生起就在一处玩,情同手足,无话不谈,因昨晚与曲鹞的小小龃龉正心烦气闷,听到孟砺质问,毫无顾忌地长篇大论反唇相讥,对着密友把心中不满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真心假心先不谈,我早就同你说过,哪怕对方是个男人是只母猪,我待她亦如今日一般,丈夫该做的,我一样不落都会做。她当龚氏的媳妇,给我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我做曲家女婿,供她衣食无忧一世富足,还不够么? 你要说情爱,大丈夫应有四方之志,我哪儿来这闲心混脂粉堆?更何况除却巫山不是云,天下女子没谁及得上我妹妹一片衣角,她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略有姿色的常鳞凡介罢了。” “我看你是脑子有大病……” 站立在廊中的曲鹞手足冰冷,脑中“嗡嗡”作响,他们后面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见,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提着食盒转身走了。穿过花园时伞也忘记撑开,淋了一头的雨水,独自回到房里。 黍香麦秋见状赶忙围上来替她擦拭,忧心询问,她一声不响,木木地任凭她们伺候更衣,完了屏退她们,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褥闷声痛哭。 甚至不敢让外间的丫鬟们听见。 这里不是固原,不是曲府,他本该是和她最亲的人,是她在异乡唯一的依靠,可是…… 难怪她总觉得抓不住他,看似举案齐眉琴瑟和谐,却始终裹着迷雾,点点滴滴皆虚浮而不真实,原来都是假的,是他演给她看的一出戏,惟妙惟肖地精致,竟令她沉迷其中,还以为得了真心人,以为会与他比翼双飞。 就是个笑话。 几句花言巧语便能将她哄得昏头昏脑不辨菽麦,他说得没错,她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太好骗了,傻得可笑。 锥心刺骨,脏腑绞痛,他口吐利刃,嘴里每一个字都往她身上狠狠割下一刀,在这秋雨绵绵的午后将她凌迟,剔骨抽筋,血肉模糊。 封疆大吏,满门忠勇,父亲兄长个个性情刚烈果敢,她曲大小姐也绝不要做男人身下的废物,被一条心机恶狗玩弄于股掌之间。 龚忱,你等着,此仇不共戴天! 91我不吃鱼 天色渐沉,曲鹞拿被面抹抹脸,咬牙收了泪水。 孤身在外,哭是没有用的,曲家没有软柿子! 她到净房里用凉水打湿毛巾敷在眼睛上消肿,一边默默思考,家中父母读了她写回去的书信,只当龚忱对她有多好,她已经成人成家,自然不能随心所欲赌气跑回固原让父母担心忧虑。没有家人撑腰,闹是肯定闹不过他的,即便到婆婆那里去告状,至多也只能让狗男人挨一顿揍,然后不了了之。 该怎么办呢?他如此伤她,不十倍奉还,难遣解胸中怨愤。 “狗男人”送走与他闲话的好友,派映日进来叫老婆陪他吃晚饭,曲鹞不动声色地去了,到席间也不看他,垂眸坐下等丫鬟布菜。 “鹞鹞怎么焉焉的?眼睛也有点红,是不是哭过了?” 耳边传来某人关切的语声,他是真的仔细,她脸上每一丝细小的表情他都不会错过,然后对症下药,灌给她他所谓的“甜言蜜语”,而她就像个傻瓜一样“喜出望外”,为他“晕头转向”。 呵呵,是么,躲不过你的眼睛,那就不躲。 “连绵阴雨,湿冷透骨,我不习惯京师这种折磨人的凉秋,看不懂天色。这阴寒气渗进入体内,就觉得心口难受,以前心口痛有阿娘疼爱爹爹宽慰,如今远嫁他乡,只能独自隐忍,一时怀乡情起,思念双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老婆脸上完全没有往常那种娇甜可爱的笑容,死样怪气冷冰冰的,像有人欠了她百八十万,说话也与平时不同,似乎在抱怨天气,又似乎言外有意。 什么叫“看不懂天色”?龚忱心念急转,思来想去竟琢磨不出来,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小纸鸢一向率真,脑袋还是个半大的奶娃娃,且胆小谨慎,哪儿来这些含沙射影的心机。 “鹞鹞经常心口痛吗?是什么病?” 捣烂了自己的恋爱脑后,曲鹞对龚忱每一句话都心存提防,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试探,伪装成关心的试探,胸腔又是一阵刺痛,深吸一口气蹙眉捂住心口,强忍恨意小声回答:“就是西施那个病,治不好的,只是疼而已。可笑我平平无奇中人之姿,却东施效颦,硬要得人家沉鱼仙子的病。” “……” 小女人今日怎么回事?说话怎么像个怨妇,夹枪带棒的?龚忱一头雾水,想要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又嫌麻烦,一问就得花时间费口舌来安抚她,便扬扬眉,假装没听出来,只浅笑着给曲鹞夹了一筷子桂鱼肉。 “奶鹞不能沉鱼,但可以吃鱼啊,我的小仙子姣丽甜俏,并不会输给病容憔悴的西子。好好吃菜吃饭,把身体养好了说不定就不会经常疼了。” 他嘴上越亲昵,越“甜言蜜语”地哄她,曲鹞就越气,丹田里一股熊熊烈火,烧得五脏六腑都要焦了。 她一抬眼皮,漠然望着他,筷尖用力一挑,把他夹给她的鱼肉朝他碗里丢过去,没丢准,挂在碗沿挣扎了一会儿,擦过他拿碗的手,继而落到桌上。 “我不爱吃鱼,我们西北不吃鱼!” 龚忱面上笑容倏然消失,眼神冰冷。 猫猫:西北也吃鱼的我想说。 奶鹞:我说不吃就不吃! 猫猫:我错了……(好想吃那条桂鱼!喵呜~) 92冷战 厅内温度骤降,布菜的麦秋看到主人变脸,僵在那里手发颤,在针锋相对的那两夫妻之间来回扫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龚忱面如寒霜,冷冷盯着妻子,幽暗双目之中似有冰棱,直刺曲鹞,四周空气也凝结成块,令她呼吸不畅,被无形威压催生出惧意,全凭一腔愤怒苦苦支撑,针尖对麦芒,直直与他对视,分毫不让。 结果还是映日大着胆子插进二人之间,清理了掉在桌上的鱼肉,给龚忱擦干净手,默默将曲鹞面前的鱼和龚忱这边的水芹调换了位置。 她使了个眼色让麦秋退下,自己动手给龚少爷和少奶奶各盛了一小碗排骨冬瓜汤。 “今晚的排骨汤闻着香,汤水也清透,少奶奶尝尝看还合胃口吗?” 映日在搬家安顿时有条不紊指挥仆人,帮了曲鹞的大忙,她管家是离不开这个能干的大丫鬟的,便顺势下了台阶,低头在瓷盅里舀了一勺汤,浅尝轻饮。 龚忱收回视线放下筷箸,一言不发起身离去,没有再多瞧曲鹞一眼,径直回了书房。 呵,做给谁看?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吃。 曲鹞也没胃口,独自一人食不下咽,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碗,让人备水沐浴,不再像往常那样去书房给某人红袖添香。 丫鬟们见主人夫妻吵架不高兴,也不敢劝食,老老实实听命收拾桌子准备热水。 可难受的小曲鹞只想一个人待着,不要她们服侍,把黍香麦秋都赶走后坐在浴桶里发呆垂泪,龚忱的话在脑中反复闪现。 “没用的奶娃娃”“国策政事,小娃娃懂什么”“人小气性大,还满口歪理”“整天闹小性”“她不过是看上我的皮囊”“略有姿色的常鳞凡介”…… 仔细想想,他哪里对她说过多少好话,所谓“甜言蜜语”不过是调笑之言,“奶猫,奶糖,小灯笼”,都不肯认真叫她的名字。 每一次她向他求助,从新婚之日起,他从来都是漫不经心地敷衍,家里没忌讳,家人都是普通脾气,皇宫没规矩……需要的时候把她拉出来用,指鹿为马地说她想当家,丝毫不考虑她在家里的难处,真真是对她没一点疼惜,而她却被皮相所惑,一叶障目,从未细思。 天下女子都不及你妹妹一片衣角,你娶什么妻?害什么人?怎么不去把你妹妹从皇城抢出来娶了她呢? 热水早已冰凉,她却无知无觉,心比身体更冷,彷徨无依,是她自己蠢,付错了一片真心,遇人不淑,此生休矣。 可是书房里的龚忱脑中忧虑的不是无端作闹的妻子,而是一心扑在家人身上。 父亲动宗藩是为了国家百姓,要给国库省银子,要给百姓减徭役,要收地还民。宗亲不是言官,即便他可以只手遮天权霸朝堂,扫除反对他的官员,但皇亲国戚是扫不掉的,无法贬黜革职,他们世代袭爵,人多势众,区区一个内阁首辅哪里是对手。 势必要有皇帝的支持才能保命,要皇帝为了得宠的皇后不得不支持。可如此一来这个时候选秀送女人就很不妙,然而不插其他女人进去,任由帝后整日如胶似漆地痴缠,万一妹妹怀上孩子,她此生就再无一丝离开皇宫的可能了。 龚忱纠结再三,还是把他给昭仁帝物色的“可用之人”写入奏疏,人品样貌一笔带过,家世父兄官职才是重点,皇帝要人么,他自己挑就是了。 写完奏疏,再给镇守边疆的岳父写了信,妻子闹脾气或许会与家人倾诉抱怨,他的信得比她的先寄出去。 完了又埋头盐税粮税土地丈量的卷册,直至夜深准备回房休息时才想起方才曲鹞的异常,略一思量并没有急着回厢房,而是让人把黍香麦秋喊过来问话。 “我问你们,今日午后少奶奶去过哪里?做了什么?想好了再说,龚家从来不留欺瞒主子的奴婢。” 93审问 胧月来传话让黍香麦秋去书房时,她们俩正在担心独自沐浴的主人,曲鹞不让她们进净房伺候,一个人泡了许久都不出来,麦秋几次想去看都被黍香制止。 “今儿小姐瞧着脸色不对头,她这么同姑爷闹肯定是生了大气,咱们若是不听吩咐定然会被训斥,还是乖乖等她喊人吧。实在不行就去叫嬷嬷来瞧,总好过撞她枪口上当出气筒。” 麦秋年纪比黍香小,人也老实,听了她的话便一直等着,心里正不安,又逢胧月来说少爷要问她们话,就更慌了。 龚三少爷的脾气手下人都清楚,绝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他不会花时间去训下人,犯了忌讳出了大错的就直接撵走,因此能留在他身边的仆人全是忠心话少手脚利索有眼色的。 黍香麦秋也怕他,家里除了曲鹞没人能得他一个笑脸,他几乎不怎么和固原陪嫁过来的丫鬟嬷嬷们说话,甚至很少正眼看她们,此刻特意让她们去书房回话,一定是要问小姐的事。 路上黍香抓紧关照麦秋:“待会儿姑爷问话我来答,他与小姐怄气,不问小姐却来问我们,咱们是小姐的娘家人,决不能在背后嚼舌根卖了自家主子。” “嗯。”麦秋觉得她说得有理,重重点头。 到了书房,龚忱正在给信封落款,把她们两凉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合上封口敲了蜡印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审问她们,森冷语气让胆小的麦秋下意识地瑟缩,抿着唇不吭声等黍香开口。 黍香鼓起勇气稳住声音答道:“少奶奶午后一直在房里歇着,哪儿也没去过。” 她不敢看龚忱,微微垂首做出恭敬的模样,藏起眼中慌乱,但龚忱却没这么好糊弄。 “哦?在房里待了一整个下午?那她在屋里做了些什么?总不可能闷头睡大觉吧。” “回少爷,少奶奶不让奴婢们进屋伺候,一直无声无息的,奴婢也不清楚她做了什么,只是瞧着脸色不怎么好,好像有烦心事。” 丫鬟的回答并无破绽,可龚忱还不罢休,起身走到黍香面前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看他的眼睛,背着一只手冷冷逼视她,语速极尽缓慢,沉声再问: “她晚上穿的衣裳与早晨不同,好端端的待在房里,为什么要换衣裳?” 黍香看到他晦暗双目,脑中一阵迷乱,张了张嘴,忽然失声,竟无法作答。边上麦秋看得害怕,急中生智插嘴说:“少奶奶饮茶不小心弄湿了衣裳,奴婢才服侍她更衣的。” 龚忱终于放弃,松开手自顾自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尽管这个黍香颇有心计,但小丫鬟们没有理由骗他,连老实的麦秋也这么说了,那曲鹞应该并没有来过书房,也不可能听到他与孟砺的对话,那她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 “少奶奶已经睡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奴婢们出来前少奶奶还在沐浴,她不许人服侍,已经洗了有些时候了,怕是水都凉了,也不知道现下出来没。” “什么?她一个人?” 龚忱猛然抬头瞠视那两人,有种陌生的心慌袭来,他不及深究,沉下脸急急往厢房大步走去。 妻子今晚太过古怪,终于令他生出不安,究竟在怕什么,他也不敢想。 94捂热冰美人 龚氏家风清正,自龚肃羽往下都不爱讲究排场,府中仆人比起别的官宦世家少了许多,龚忱肖似乃父,最最不喜眼前人多喧闹,贴身服侍他的本也没几个,映日带着两个小丫鬟去巡查院子闭锁门户,胧月随他去了书房,屋里只剩黍香麦秋两人。 她们被他唤去问话后,就没旁人知道泡在冷水里的曲鹞了。 他大步流星赶去,寝卧空无一人,脚下不停急匆匆走进净房一看,赤裸的小曲鹞蜷缩成一团,歪着脑袋靠在桶沿,双目紧闭,居然睡着了。 她秀眉深锁,面上泪痕斑驳,原本抱着膝盖的两条手臂垂落水底,龚忱轻轻叫了她一声,毫无反应,再探手试了试水,冰凉冰凉的。 见鬼! 他连袖子也不撩,双手直接伸进水里抄起后背膝弯一把将她抱出来,一边喊丫鬟拿巾布毛毯,一边走回卧房坐到床沿,滴滴答答湿了一路。 苏醒的曲鹞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看到某人搂着她,胸腹双腿洇湿一片,正和丫鬟们一起七手八脚给她擦身体。她抬手想推开他,却软软地使不出劲,头晕乎乎的疲累不堪,最终再度合上双目随便他们折腾。 龚忱把擦干的妻子塞进被窝,她的身体依旧冰冷,手足绵软精神萎靡,实在放心不下,让丫鬟们褪下他半湿的直裰后全部退出去,自己脱光了躺到床上搂住冰块似的小娇妻,用他的身躯血肉捂暖她。 坚硬的胸膛压扁了双乳,四腿交缠,胳膊穿过脖颈下方环抱着她,温热的手掌按在她的后心。神志模糊的曲鹞本能地往热源靠拢,紧紧贴上他,缩成小小一只,闭着眼睛,气息短促。 “你到底为什么生气?我有什么不对不好的,你说就是了。每日一睁眼就要打起精神勾心斗角,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在家里还要猜你的心思,小奶猫是嫌我太闲太轻松了是吧?” 妻子没来由的忧郁不快令龚忱百思不得其解,嫌她任性找麻烦,可见到这副凄楚可怜的小模样又觉心疼,垂眸蹙眉看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小声抱怨,“你这么不爱惜自己,泡在冷水里睡觉,明日必要病一场的,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也不听话。” 迷迷糊糊的曲鹞恍惚听到有人在耳边啰嗦,烦躁地轻轻挣扎,反被箍得更紧,额心痒痒地给什么碰了碰,便像被施了魔咒一般安稳入睡。 龚忱凝视怀里小人,看她因为他的亲吻安静下来,嘴角微弯,无奈叹息,小奶猫一张娃娃脸,今晚居然敢张牙舞爪地向他示威,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越来越娇纵烦人。 可是抱着光裸的美人肌肤相亲又不可避免地生出情欲,下面已经硬挺勃起,没办法,今夜只能忍着了。 他悄悄将性器插进她腿心夹着,暗想给老婆下面也暖和暖和,又亲亲她的鼻尖不再闹她,憋着燥火在脑中回忆两京十三布政司一百四十府的去年的田税,及各州府上缴的市税、关税和舶税,又细数今年户部的各项支出。 大行皇帝葬仪,新帝登基,祭祖祭天,皇后册封,工部的工事少了,但礼部却赶上了花销大年,往后还要充实后宫册封其他妃嫔,岳父信中还提过边关不太平,朝廷大约得加备边银。 原来一国之重,无非一个“钱”字,老爹自己家事半点不理,累死累活地都想法子在为大郑存钱花钱。 满脑子政务的龚少爷把冰美人捂暖了才合眼睡去,半夜只觉胸口有个火球,热得他直冒汗,兀然惊醒过来。 如他所料,奶鹞全身滚烫,起烧了。 95病娃娃 奶鹞受了气,淋了雨,晚饭没吃两口,饿着肚子泡冷水,会病倒是理所当然的。然而龚忱只知道她洗澡不让人伺候,在桶里睡到水冰凉,心里十分怨她不懂事,压下困倦翻身坐起,叫人进来点灯伺候。 今夜轮值的是黍香与胧月,两人听到主人召唤立即起身披衣进房来,黍香点油灯,胧月给龚少爷穿衣服。 龚忱为了给老婆取暖,是脱光了睡的,此刻掀开被子自然一丝不挂,胧月拿来中裤蹲在床边帮他穿,黍香点了灯一回头正瞧见男主人光洁赤裸的身体,肌群精壮挺括,胸腹沟壑交错,胯间黑丛浓密,一根粗长之物竟直直翘着,错愕之下呆在那儿,愣愣地盯着他羞红了脸。 自幼长在龚府的胧月一直陪伴侍奉龚忱左右,两人既为主仆亦是青梅竹马,少爷光屁股她从小看到大,什么没见识过呀,早就见怪不怪了,只顾快手快脚给他穿衣裤系带子。 察觉到黍香目光的龚忱骤然抬眼看向她,视线阴鸷冰寒。 “去端盆热水过来。” 毫无温度的命令声让黍香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应了声“是”,低头匆忙出去了。 胧月感到小主人压着怒意,在黍香离开后悄声问:“少爷怎么了?” “以后只要我在家,就不用她进寝卧,只在外间伺候。” “是,奴婢明日一早知会映日。” 自家少爷的吩咐胧月向来唯命是从不多问,她给龚忱穿了十四五年的衣服,绝无可能猜到他会因为被丫鬟看了身体而生气。 “今日我一时情急,疏忽了,以后你也不用服侍贴身衣物,我自己会穿。” “嗯?”这下她终于讶异地仰头望向主人,但还是立刻应命:“是。” “嗯什么嗯,我早已不是垂髫小儿,你也是大姑娘了,自然要避忌着些。就算你爱看男人,我也不爱给人看,尤其是女人。” “……” 胧月乖顺地点点头,莫名被扣了个“爱看男人”的帽子,却全无异议,绝不与骄横之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少奶奶病了,你帮我一起给她穿上衣裳,再加条薄被捂一捂,看能不能发汗。今晚我不睡了,等会儿去把书房桌子上的卷册拿来,封皮上写着《金科存録》的那个。破晓后去请大夫来瞧,大夫怎么说的都叫祗祺去午门递话让人来告诉我知道。” “奴婢记下了。” 两人一起帮曲鹞套上亵衣亵裤与中衣,加了被子,黍香回来后胧月到房门口接过水盆,又让她给主人倒一壶热茶来。 龚忱想起曲鹞最初不愿给龚府的侍婢擦身,就接过胧月绞的湿毛巾亲手替老婆擦脸擦脖子,给她喂了两口热茶,最后把毛巾吹凉了盖在病娃娃的圆额头上。 等胧月拿来户部卷册后他就放丫鬟们回去睡觉,自己守着妻子,在灯下读卷宗学算账。 病中的曲鹞睡得不安稳,时有细小呓语,他便过去连被子一起抱住人亲亲拍拍,哄她好睡,不厌其烦地将她屡屡逃出被沿的小手塞回去。 “又拿鱼肉丢我,又泡冷水生病,这么坏,我都想打你屁股了。” 他把她额上的毛巾翻了个面,捏住烫手的腮肉拉扯捉弄她,见小可怜雪白的双颊浮着两团烧出来的绯云,粉糯粉糯的,可爱到无以复加,心里顿时生出酥痒,凑上去在昏睡的病人脸上乱亲一通,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离去。 一直到寅时,让人服侍洗漱更衣用了早膳,又嘱咐映日与胧月:“我不在家,你们两替我看好少奶奶,房里不能没人。” 麦秋这时才知道自家小姐病了,看到姑爷照顾妻子很是上心,对前一晚欺瞒他的事生出内疚,等龚忱去上朝后私下问黍香:“我们还是和姑爷说实话吧,为什么一定要骗他呢?” “小姐昨日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姑爷又这么盯着问,估摸着是被小姐撞破了什么不好的事,我们当然得帮小姐保密啊,不然让姑爷知道了,可不得生小姐的气,大吵特吵?总之这事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讲,我们只管服侍小姐,不搬弄是非。” 黍香说得振振有词,麦秋想想也对,又被她轻易说服了。 96朝会 龚肃羽果然在朝会上提了宗藩改制,礼部侍郎樊黎当仁不让搬出祖制加以驳斥,龚忱也想出声反对父亲,纠结了半天却开不了口,做样子斗亲爹是一回事,颠倒黑白去攻击一个社稷之臣舍身匡扶天下之举是另一回事。 他听父亲一人慷慨陈词力压众议,坚决要推翻祖制另行新政,只恨自己生得太晚,又遇上昭仁帝这样优柔寡断的懦弱皇帝,没法站在老爹身边与他并肩而战。 在众多高举孝道大旗维护旧制的反对声中,有一人角度清奇,出人意料。 “阁老,宗室子弟科考入仕之口决不可开。诸藩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盖矫枉鉴覆,所以杜汉、晋末大之祸,一旦使宗亲入朝参政,后患无穷。” “……” 善抓重点的温湛两句话把龚肃羽说沉默了。 龚阁老本意是想把挂在国家身上吸血的宗亲扒掉几层,让他们自立根生,既然不养人家,又不许人家读书做官,那怎么办? 当初高祖切断宗亲入仕之途,用的交换条件就是世代蒙荫衣食无忧,不给钱也不让做官,绝了人家的活路,只会遭到更激烈的反抗。 但温湛的担心不无道理,宗室子弟做了官,就有机会左右国政,拉拢控制朝臣,进而威胁天子皇位,这是有前车之鉴的,要不然高宗也不会禁了宗室科试从政之路。 “此一时彼一时,宗藩封地多近边疆,土产狭瘠,代宗胤育日繁众,若禄饷不支,则聚而贫,且地边胡虏易生反侧。” 温湛也沉默了,首辅说的没错,不给人活路,就是逼人造反呗。 那一日龚肃羽和小皇后去父女情深之后,温湛留下来与昭仁帝商量了这件事,皇帝当然也不想白养许多亲戚,心里赞成,却对更改祖制诸多顾虑。到底怎么改,又令他左右为难,龚肃羽和温湛各有道理。 两边各执一词,耗了半天也争不出结果,皇帝下令改日再议,众人只得作罢。 兵部另奏一事,云南地方军政上报,东吁国王莽瑞体死,莽应龙即位后南下进攻暹罗等地,扩张土地掠夺财物,野心勃勃,且数度攻扰掸族土司辖地。 南疆一直不太平,土司之间互有勾结冲突,昭仁帝不想耗费帑银动兵黩武,但蛮荒之地朝廷鞭长莫及,又很难控制局势,闻言蹙眉思索应对之法。 推行改制受阻而烦躁的首辅等了两息,看皇帝不发话,不耐烦地越俎代庖朗声说道:“宜令申饬汉土官军特加防御,暂行观望。皇上请传谕老挝、木邦、陇川、干崖、南甸土官土舍人等,不许阳顺阴迷,交通结纳,自相仇害。” 口气好像他才是那个拿主意的,什么事都该听他的,而群臣对此也并无异议,好像首辅拿主意很正常,除了大家不想碰的改制,其他都该听他的。 昭仁帝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个摆设,龚老贼大概认为自己才是一国之主,若非他这个皇帝是老头女婿,说不定早就被赶下龙椅了。 看到皇帝眼中愤懑,龚忱很合时宜地递上了给天子推荐小老婆的密揭,不走内阁六科,直接送到皇帝手中,暗示他快快扩充战队,三五个人小打小闹是搞不过老头的。 他做了这件违心事,悒悒不快回到户部去云南清吏司翻看去岁云南兵饷粮草支出,发现使用当地狼兵、瑶兵并不动用丝毫公帑,将其现有之田经理,无事则耕,有事则调,怪不得父亲只说让当地加强防御,并不愿花钱给宣慰土司增兵。 南疆当地势力盘根错节,他好奇心起,又去找温湛给他小小特权,查阅了兵部卷宗。朝廷在边境治理上花了不少心思,以承袭内外分野为基,逐步实行去羁縻化,以土流并治态势缓缓向外扩张,龚忱埋头文书专心理清脉络,连午膳也忘了用。 好在有靠山,干活的时候不见人影户部也没人管他,等意犹未尽的龚少爷觉得不能再摸鱼该回清吏司时,脑中忽然想起家中病倒的妻子。 他让小厮祗祺把大夫的诊断递话到户部知会他,可他人一直窝在兵部,额…… 不知道奶鹞怎么样了,是泡冷水感了风寒,还是另有隐疾,她又说心口疼,也不知是真是假。 无法无天的龚三少爷看天色已过晌午,干脆不回户部了,直接溜号回家,想哄哄病中虚弱的老婆,试试能不能套出点她发脾气的前因后果。 “鹞鹞好点了没?大夫怎么说?我担心你的病,今日告假半天在家陪你。” 他一回家,换掉官袍就去床边坐下,握住曲鹞的手笑眯眯地邀功,好似有多看重多心疼她。 曲鹞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抽回手,面上淡淡的。 “大夫说是因为我不听话才生病的,我活该,害三少爷没得轻松,得放下公务回来辛苦做戏。你还是回去算计别人吧,不必费时费事来猜我心思,我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心思呢?” 龚忱收起笑容,眼神逐渐转冷。 97骗子!谎话精!伪君子! 妻子这堆阴阳怪气句句都在针对他昨晚抱着她嘀咕抱怨的话,显然她当时只是昏昏沉沉合着眼,并未睡着,那他那样用心照料她,她肯定也很清楚,却半点不领情,过了一晚还没有消气。 早知她这般不识抬举,还不如在户部继续做事,龚忱已经后悔了,不该丢下繁杂公务回来陪任性的曲鹞,小嘴这么会怼,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 “鹞鹞,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不说明白,我就不知道自己哪里令你不快,即便要辩解道歉也无从下手。难道你打算永远这样闹下去?夫妻反目镜破钗分?” 他说话仍旧不紧不慢貌似心平气和,然而阴沉的目光令曲鹞心生寒意,反倒激起她平日不露于人的逆反,越害怕,越不可以退缩。 “我算什么东西,哪儿敢生龚少爷的气,也受不起您辩解道歉。所谓镜破钗分,那也得先有个圆镜完钗,本就是一地碎屑渣渣,谈什么破不破分不分。” 是的,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全是假的。 她说着说着愈发觉得心灰意冷,手抚胸口气息渐弱,垂下眼睫颦眉轻叹。 心思机敏的龚忱从妻子的话意里轻易捕捉到线索,尽管被她激了一肚子怒火,却不会头脑发热乱发脾气,反而冷静非常,沉沉凝视她忧伤的双目,柔声问道: “既如此,你又为何要伤心?” 为何伤心…… 曲鹞心头一阵绞痛,他谎话连篇地欺骗她,背后诋毁非议她,她全心全意对他好,事事都替他安排妥当照顾周到,哪怕有点口角也总是让着他,可他还嫌她任性娇纵,嫌她麻烦,还说对他而言她和母猪没区别。 狗男人怎么不上天去呢! 要是你喜欢的人这么对你,你不伤心吗? 思及此处,曲鹞恍然愣怔,她听了他几句话就伤心到这个地步,仅仅是因为受骗吗?不,是因为她喜欢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即便识破他的虚伪卑鄙,一腔深情已经收不回来了。 她恨他,可昨晚被他抱在怀中仍觉安心,控制不住想靠近他。她记得他给她擦身体,给她取暖,记得他不厌其烦地在她梦靥时搂着她轻拍哄睡,记得他深夜给她穿衣裳喂茶水,在朦胧烛光下守了她一整夜,甚至记得他把硬了的地方插进她双腿之间,却仅止于此,为她隐忍欲火。 被他温柔以待,只会让她越陷越深,一面恨他虚情假意,一面又对他依恋到无以复加,想要他抱要他哄要他爱抚亲昵对她好。 看清了自己的曲鹞眼圈发红,默默流下泪水,不肯原谅他,也不愿离开他,只能自怨自哀骂自己没出息,没用。 龚忱想攻心套话,可老婆没上当,只哭不开口,紧紧抿着唇,粉腮肉肉的倔强又可爱,他本来有火,看到这张愁云惨雾可怜兮兮的娃娃脸,怎么也发不出脾气,甚至想搂进怀里狠亲狠揉。 算了,和小孩子计较没意思,尤其是生病的小娃娃。 向来只有他气人没有他受气的龚少爷破天荒地忍下老婆的作闹,还好心掏出帕子给她擦拭泪水。 “多哭伤身,病怎么好得了呢?乖,好好休息吧。” 怨愤的曲鹞一把打掉他的手,奶声奶气地呵斥:“不要你假惺惺地装好人!” “……” 行,你自便,谁爱受你这闲气你就去找谁! 怒火中烧的龚忱冷着脸,倏然起身拂袖要走,刚跨出一步就听到给脸不要脸的混蛋老婆哭唧唧地大声抱怨:“我就知道你说回来陪我又是哄骗我的,骗子!谎话精!伪君子!” “???” 龚忱怒极反笑,从没遇到过这么不讲理的混账,敢这样连珠炮地骂他,关键还一股孩子气,他但凡回一句嘴都会拉低自己,变得和她一样幼稚。 “呵呵,那你想怎样?我关心你你说我假惺惺,我要走你又怨我骗你,话全给你一个人说尽了,反正我横竖都不对是么?” “哼!” 曲鹞看到狗男人怨气冲天,暗暗生出复仇的快意,心情居然好些了。 “你不许碰我,也不许凶我 ,坐到那边椅子上去看书,就待在房间里陪我。” “……” 奶鹞板着小脸颐指气使,努力做出一副威严凶恶的模样,从不看人脸色的龚少爷皱眉不已,想斥责讥讽她,瞪着虚弱憔悴的病娃娃又狠不下心,只得咬牙切齿忍了这口恶气,让人拿来卷册公文,在桌上摊开了坐下阅读钻研,不再去理会这作天作地的小混蛋。 98穿衣裳的猪 疲惫的曲鹞复又躺下,躲进被窝微微侧头看他,屋里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 他看书写字时总是肃穆而专注,时而微微蹙眉,无可挑剔的侧颜散发出特别的魅力,勾魂摄魄,惑人心神,远非俊朗秀雅可以形容。小曲鹞特别喜欢这人专心做事的样子,以往在书房看上个把时辰都不会腻,如今知道他的真心本性,便在腹中变着花样骂他,可眼睛还是黏在人家身上,看不够。 喜欢皮相怎么了?难道得和你一样喜欢猪吗? 要是旁人这么不知节制地盯着看他,骄矜的龚少爷早就大发雷霆了,也就是自己老婆,他对她向来纵容,随她去哪里和谁玩,家里由她的喜好安排,钱财也从不吝啬全交给她。 龚忱自以为的信任在如今的曲鹞看来是不上心,是他不在乎她,而他不知道这些,察觉到她烦人的视线,心里倒有些许甜意,叹了口气并不看她,面向书册嘴上淡淡命令:“你老盯着我干什么?闭上眼睡觉。” “我睡不睡关你什么事?要你管?我烧得脑袋发晕,看过去就觉得前面坐了一头猪,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所以多看一会儿,因为新鲜,没怎么瞧见过猪穿衣裳。” “……???” 龚忱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瞠视妻子,她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骂丈夫是猪? 屡战屡胜的曲鹞此刻已经不怎么怕他了,见他瞪着眼睛惊诧到不敢相信心下暗爽,就骂你,气死你! 本该发怒的龚忱捕捉到毒舌小娇妻嘴角露出的一丝得意,她笑了,又哭又作又找茬地闹了半天,终于笑了,顽劣可恶,娇甜可爱。 他木着脸与讨打的老婆对视半晌,无论如何没法厌憎她,还意外地有点好玩,摇摇头败下阵来,继续回到书中,再也不要同她多说一个字了。 心满意足的奶鹞反而不多时就耷拉下沉重的眼皮,稀里糊涂进入梦乡,尽管面孔潮红,但眉宇间神色比昨夜舒展了不少。龚忱看奶猫总算睡着了,才过去给她掖掖被子,反过来细细看她的睡颜,想到她骂他猪,又好气又好笑。 “无法无天的小浑蛋!” 尽管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但到底年纪还小,随她去吧,等出了气总会变乖的。龚忱的心思仍在公事上,以为过几天她病好了心情也会复原,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傍晚曲鹞醒来时看到狗男人已经收了书卷,正在房里吃晚饭,津津有味胃口很好的样子。龚忱今日错过了午膳,确实饿得厉害,见老婆醒了就让丫鬟服侍她用膳,自己管自己继续吃饭。 胧月端了参苓粥过来,麦秋扶起主人,在曲鹞背后放上软垫,给她漱口洗脸后拿起粥碗要喂。 “哈,我这儿病得浑身疼,有些人却狼吞虎咽吃得欢,空有一张嘴说什么担心,担心还能吃得下饭?” “???” 丫鬟们都惊呆了,这还是那个温婉软糯的少奶奶吗?少爷那坏脾气如何听得了这话? 而龚忱直接被饭粒呛到,“咳咳咳咳……”咳了老半天。胧月拼命给他拍背顺气,生怕他发怒责骂还在病中的曲鹞,可出乎意料的是龚忱非但没有发脾气,反而放下筷子喝了口茶,起身到床边夺过麦秋手里的粥碗,不耐地挥手让她退下,丢下吃了一半的饭菜亲手喂老婆喝粥。 “张嘴!” 他瞪着她,如她所愿给她拿捏。奶娃娃这点小心思对他而言轻易就识破了,不就是撒娇要他喂么,含沙射影地兜什么圈子。 哼!胜利的喜悦让曲鹞特别想笑,又不得不死死绷住脸,勉强张开小嘴,晶莹双目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可是这人眼睛有毒,不好多看的,幽邃暗沉如深不见底的水潭,似乎要把人吸入溺死,又好像在对她倾诉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奶鹞确实没用,才两息功夫就面起粉云丧尽气势,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迷蒙,痴痴看着故意引诱她的坏人,一口一口咽下他喂过来的热粥,乖得不得了。 某人自然得意,脸上依旧一本正经,心里却酥酥软软,放开小银勺伸手捧起小可爱的肉腮,用拇指轻轻抹去她嘴角沾上的汁水,完了也不放开,指腹摁着肉嘟嘟的红唇缓缓摩挲,眉尖微蹙,两人都不自觉地生出异样,心里毛毛糙糙的,小腹燥热难受。 “鹞鹞生病不能洗澡,待会儿我帮你擦身体好吗?” 拒绝他!拒绝他!拒绝他! 废物鹞在心中疯狂呐喊,一张嘴却蹦出一个“好”字,差点动手扇自己两巴掌,懊丧的小脸把龚忱惹得笑出声来。 “宝贝多吃点,喂饱小仙子我才能接着吃饭。” 什么宝贝,哼! 99强奸 尽管成亲的时日不算久,但龚忱正值弱冠,要得不得了的年纪,一身精力无处发泄,只要老婆方便,白天夜里必然是要弄个一二三回的,早就把彼此身上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全无隐秘。 然而当小曲鹞让人解开中衣露出胸脯时,仍旧被他暗藏欲火的视线烧得羞耻。 “有什么好看的,好好干活,认真擦。”她红着脸虚张声势。 龚忱起初是很认真的,把丫鬟们都赶走,亲手绞了热毛巾给奶娃娃擦脸,擦手,洗毛巾,再擦胳膊腋下,擦脖颈背心,手势仔细温柔,很会照顾人,一点也不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又过了一遍水后,他解开她的上衣,眼神开始不对劲,手在擦肚皮,目光却落在两团雪球上,被羞臊的曲鹞呵斥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捏住一只小奶头把瘫软的奶儿往上拽,另一手拿毛巾裹着手指,从乳根往上一寸寸地擦。 “你磨叽什啊……嗯……” 气愤的奶鹞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用力捻着乳头碾转,瞬时传来奇痒,娇吟脱口而出。 “不是你叫我认真擦的么?” 认真得过了头,指尖像在给乳肉上色,反复拂拭,哪里也不能漏了,在乳晕上绕一圈,又去磨蹭圆硬的乳头,当什么宝贝珠子一样精细保养,脸凑得太近,呼出的热气都吹到奶尖尖上了。 好痒的,痒且羞人,曲鹞蹙眉呻吟间握住他的手腕拉扯,不想给他玩奶儿便宜狗男人。可他纹丝不动,明明是白皮裹着腕骨地细瘦,她竭尽全力却奈何不了分毫,被他好整以暇地把另一个奶儿也依样擦了一遍。 “嗯……不要……你擦了……” 小奶猫虚弱地扭动,哼哼唧唧的时候还在努力推拒,纤秀的眉尖堆成一团,大眼睛水光滟潋,雾蒙蒙的,因为生气,小翘鼻尖上有点粉。 可是龚忱早就动情了,看到她这模样更是爱欲灼烧,大手覆在雪乳上粗糙揉摁,根本不搭理她,只想将人拆解入腹。 胸脯酥麻入骨,被意中人爱抚的快意不断堆积侵蚀曲鹞的神识,掌心蹭过敏锐的奶头时带起的激痒几乎令她颤栗,两只乳儿快活得在他手里化开了,然而心底有一处始终清明,她始终记得他的那些话,他并不喜欢她。 热乎乎的小手抓紧了某人的胳膊,但精干的臂肌过于坚硬,她连摁都摁不下去,更不要提掰扯,只能使坏用指甲掐他,在苍白皮肤上留下一颗颗殷红的小月牙。 这点疼痛龚忱才不在乎,只觉得烦人,甩开她的手拿起凉掉的毛巾钻进裤腰,由小腹往耻部游走。 “不要!不要不要……” 曲鹞突然吵闹,龚忱目光一冷,欺身而上压住挣扎的妻子,不再克制体内情欲,肆意亲吻舔舐面颊秀颈,在她耳畔沉声威吓:“什么不要!小解的地方不擦怎么行?腿分开!” 胡乱抹了一把下腹后,撕破了脸皮的他干脆丢掉了毛巾,解开系带,粗暴地把裤子往下扯到大腿根,恣意抚摸裸露的肌肤,手指蛮横地插进她死死夹紧的双腿。 “不要!我不要!不准碰我!放开我!” 孱弱的小曲鹞推不开身上的人,挡不住他钻入阴缝的手,躲不掉他放纵的唇舌,她只能高声尖叫,奋力挣扎。 可是龚忱摸到的是满手濡湿,爱液泛滥,她分明也想要! “不许吵!” 他按住她最经不住逗弄的娇嫩小芽狠狠揉搓,激越的快意如千万根细针刺入血脉,吞噬大脑,绞碎神魂,曲鹞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缩紧,泪珠源源不断滚落鬓角。 “啊……不……不要……” 哪怕被他揉到痉挛抽搐,她仍旧固执地在呜咽着“不”。而冷漠的人充耳不闻,强行分开她的腿拿硬物抵住下阴,居高临下俯视泄身后剧烈喘息的妻子,酥胸起伏颤动,粉腮潮红娇艳,仿佛一朵粉玫瑰,为他盛开,等他采撷。 “要不要也由不得你。” 他挺身往内顶入,她终于目露恨意,哭着挥舞拳头,小腿乱蹬,抵死抗拒。 100做不到 曲鹞闹得太大声,外间的丫鬟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少奶奶无助的哭喊让姑娘们揪心,可谁也不敢进去打搅主人,尤其是黍香与麦秋,龚忱对曲鹞的纵容不会发生在她们身上,映日最得他信任器重,胧月与他最亲厚,而妻子的陪嫁丫鬟们,他大多数时候把她们当不存在。 “少奶奶还病着呢,这么闹下去怕是要出事。少爷不许我进寝卧,要不胧月妹妹去劝劝吧,若是少奶奶有个长段,我们就算丢了这条小命也没法向曲府老爷也交代啊。” 胧月看看黍香,对她的挑唆无动于衷,冷声回答。 “主子的事,主子自有分寸。” 黍香没办法,只好转向身旁担忧的麦秋,“小秋,少爷对你宽容些,平日小姐也疼你,不然你去看看?” 麦秋还没接口就被映日含笑打断:“妹妹不用担心,主子要人进去服侍自然会出声召唤。少奶奶年纪小,少爷一直爱宠有加,只是与她玩闹而已,他们是夫妻,怎么会为难她呢。” 尽管认定龚忱并不喜欢她,曲鹞也毫无道理地以为他不会真的“为难”她,直到他暴力压住她乱踢的腿,不顾她的意愿缠吻抚摸,硬挤进来的前端把窄小穴口撑到几欲撕裂。 刺痛,寒心。 “不要!我不要!混蛋!滚开……你滚……” 她哭着大喊大叫,小拳头如雨点般砸到埋头吮咂奶儿的龚忱头上,喉咙嘶哑,手劲绵软,却始终不放弃。 太烦人! 被闹得怒意横生的龚忱烦躁地抓住老婆的双手,正要耸腰抽送,忽而看到她红着眼睛泪流满面,目光里恨意滔天,哪里有半点欲拒还迎的暧昧。 她是真的不愿意,不是作闹撒娇。 他僵在那里,不明白妻子为何如此抗拒他,他们琴瑟相和,而她早已被他调教得柔顺软媚,何况她湿得厉害,没道理不想要啊。 左右为难,情欲早已开闸,洪流奔腾,事到如今哪里还停得下来?但是强迫她?无视她的伤痛强奸她?他做不到。 曲鹞的泪水没有停过,在龚忱肃然审视她的时候依旧滚滚落下,他心有不忍,伸手过去想替她抹掉,却看到她骤然惊惧,眼中露出厌恶戒备。 “别碰我!你滚开!” 心口猛地一抽,有细芒刺入,生出陌生的疼痛。 龚忱一言不发收回手,强忍欲火起身下床,随手把掀开的锦衾盖回赤裸的妻子身上不再看她,沉默着独自去净房冲了半天冷水。 他以为她只是闹点小脾气,以为她心悦他,爱慕他,不会真心拒绝他,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她可能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迷恋他,那么容易摆布。 等他阴沉着脸回到房里时,曲鹞已经穿好了衣裤,裹着被子面朝里边蜷缩成一团轻声啜泣。 糟糕至极,看到她伤心他就控制不住地心疼,想把人抱起来哄,想逗她笑,可是弄哭她的人是他自己,她都不要他碰叫他滚了。 “我去书房睡,让麦秋进来陪你。” 没有凉水冲刷的曲鹞身上还留着被某人爱抚挑逗的酥麻,缠绵的快意余韵未消,她誓死守护自己仅剩的那点尊严,言不由衷地把他骂走,拒之千里,可身体不会说谎,他的强硬让她苦心砌累的城墙一触即溃,土崩瓦解。 伤心,是恨自己太没用了,被作践侮辱,却偷偷回味他的手指和口唇,人家根本不稀罕你好吗?醒醒吧,你不过是用来开枝散叶的母猪。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似有愧意,似有不舍,更多的是懊丧,欲求不满的无奈。曲鹞揉揉眼睛回头看他,一张脸如丧考妣,完全没有因为她的哭闹拒绝而生气。 嗯? 小曲鹞脑中灵光一现,收了泪水,找到了折磨狗男人的新办法。 她像一条毛虫一样蠕动两下往里面挪,空出外面半张床,面无表情瞪着龚忱。 ??? 什么意思?让他睡这儿? 龚忱一头雾水,小混蛋到底想干嘛? 101看戏 龚忱没有睡到曲鹞身边,而是叫人进来服侍更衣,一身白缘曾青直裰,系赪尾络穗,重梳了髻子戴上东坡巾,文质彬彬清雅飘逸。 “让祗祺去备轿,你们好生照料少奶奶,她嗓子不舒服,叫厨房炖一盅糖雪梨,给她吃了再睡。” 映日应声而去,麦秋则小心翼翼扶着曲鹞给她喝茶。 胧月替主人挂上一对白玉螭纹祥云佩,穿戴妥帖的龚忱终于望向床上的曲鹞,神色俨然,目光晦暗不明,欲言又止,凝视半晌后还是一语不发举步离去。 这么晚了,他去哪里呢?方才还铆足了劲想翻云覆雨,定然不是有约在先,曲鹞靠在床头绞尽脑汁琢磨某人的行迹,他想要,她没给他得逞,然后他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去了…… 难道是去逛青楼招妓?!! 她心下一惊,顿生悔意,早知道他憋不住要到外面去鬼混,还不如忍一忍允了他呢,但随即又生出怒火,不要脸的狗男人,若他真是这种到处眠花宿柳的下流胚子,她就更不该给他碰了,去死吧! 传话小厮备轿的映日回来了,曲鹞想跟她打听,又觉得不太好开口,正踟蹰为难,映日倒是先来禀告她了:“少爷上轿时奴婢听他吩咐祗祺,说是去遏云楼了,估摸着个把时辰就会回来,少奶奶不用担心。” “遏云楼是什么地方?”曲鹞不熟悉京城,听名字也不好判断。 “是达官贵人们看戏听曲的地方,老爷从不许戏班子进龚府,夫人与大奶奶有时会去遏云楼听戏,三少爷也随夫人去过。不过主子勤于学业,不喜娱戏玩乐之事,读书时即便有闲暇也都花在书法丹青上了,亦或是同老爷学对弈跟夫人练功夫,奴婢这还是头一次见他独自去听戏呢。” 映日并不是个多话的人,她说这么一长串,显然意有所指——主人很反常,他心情不好,再往深处想想,人家是在委婉地提醒她这位少奶奶,别老又作又闹和她们主子作对了。 哼! 狗男人还有闲心去听戏,把她丢家里一个人出门快活,去吧去吧,去了别回来了! 曲鹞抿抿唇不高兴地躺下去,拿被子往上一拉连脑袋一起蒙住,翻身背朝床外,对拉偏架的映日也生起气来。 映日胧月都被她这赌气的小孩样逗笑了,好说歹说地哄了半天,又端来清甜雪梨悉心喂下去,一边给她讲了许多龚忱幼时往事,才好容易让人安稳睡下。 另一边龚忱确实是去戏楼散心的,女人心海底针,他实在搞不明白曲鹞到底怎么回事,她喜欢他,却又抗拒他,对他一肚子怨愤不满,可什么都不说,还要黏着他。 一向温顺的妻子鲤鱼翻身,超过他妄图改制的亲爹和痴恋皇帝的妹妹,成了让他最头疼的人,害他连书都看不进去。 遏云楼前篝火烛照如同白日,熙熙攘攘人影杂沓,虽已入夜却热闹非凡。御前红人首辅公子大驾光临,遏云楼的东家可不得把他奉为上宾,亲自迎出门来将人引下轿子,领到二楼左手不惹眼的小雅间内,命人送上酒水点心。 “三少爷今儿来得巧了,正遇上名伶照玉登台,您瞧瞧戏单,想点哪出戏尽管吩咐。” 龚忱不知道什么照玉照金的,撩袍落座后目光往伙计手里捧着的戏单上随意一扫,指尖在《乐昌分镜记》处轻扣两下,也不说话,冷着脸浅浅挥了挥手,老板伙计识相退下,只剩祗祺一人在旁伺候他喝闷酒。 夫妻不睦,家宅不宁,龚少爷下意识地点了一出情爱戏,讲的是因战乱离散的驸马徐德言与乐昌公主夫妻情深,各执圆镜一半,最后历经辛苦终于再度相逢,破镜重圆的故事。 南陈国破,公主也就罢了,这位驸马不想着拼死力战,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好歹你把昏君给砍了也行吧,这夫妻两皇亲贵胄不说以身殉国,却在鲜卑人手下苟且偷生,还来个破镜重圆大圆满,简直荒唐。 戏里的夫妻情龚少爷全然没能领会到,全程冷着脸,眉头堆成山,想不通怎么有人在硝烟纷飞之时还能一心一意等女人。 什么破戏,还不如看杨家将的《金锏记》呢。 不过龚忱不喜欢是他自己的问题,落幕时那位名伶照玉一样赢得满堂喝彩,他正想起身回家,突然从嘈杂的叫好声中辨识到一个熟人,喊得特别卖力,微微探头向二楼正位看去,果然。 扮“乐昌公主”的照玉下台后那人也急忙离坐匆匆下楼,形迹可疑,龚忱心念一动,离开雅间远远尾随那人,一路跟到后台,对方畅通无阻地进去了。 那是戏子涂脂抹粉装扮之处,龚少爷自持身份,不愿踏足这种污秽之所,心中十分犹豫,可进去那人与他关系不一般,纠结再三还是吩咐祗祺在外候着,一人前去一探究竟。 102败坏门风 龚家三少爷不是圈里人,戏班子的师傅不认得他,没放他进去,只是看到这么一位贵公子,长相罕见地俊秀清朗,从头到脚的矜贵冷傲,即便并未身着流光溢彩的锦绣华服,但衣饰精致儒雅,气度非凡,身份绝不一般,也不敢轻易得罪,就赶紧让班主去找遏云楼的东家来。 “方才进去的那个,他是去找谁的?” 在人家的地盘,龚忱说话照样和县官老爷审犯人一般居高临下,戏班师傅赔笑答道:“方才进去的是龚府的小少爷,这找谁的小人可不敢多嘴,这位公子与龚少爷可相识?” 龚忱嗤笑一声,并不回答人家,而是阴沉着脸瞥了他一眼,把戏班师傅看得汗毛倒竖,暗骂自己说错话开罪了这不知道什么来头的人物。 这时候班主和东家小跑着过来了,躬身将龚三少爷请进了后台。 “三少爷请,就是这儿,是照玉梳妆更衣之所。” 他们将他带到他要找的地方,都低着头不敢看他,委婉地提醒他里面可能有什么。 龚忱会意,负手冷笑:“你们都退下吧。” 啊这,那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走了要是闹起来怎么办啦?为了一个漂亮戏子争风吃醋的事戏班里可不少。 “怎么?” 龚忱森然睨视东家,小老头打了一个机灵,拉着班头就溜了。 没了闲杂外人,龚忱直接一脚踹开门大步走进屋里,把里面正暧昧调情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三、三、三叔!” 来私会伶人的是龚家长孙,龚慎的宝贝儿子承则,见到突然出现的小叔叔慌得话也说不顺溜,飞速收回与照玉相握的那只手,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出。 龚忱走到他面前,冷冷逼视这个比他做叔叔的还年长一岁的侄子。龚氏家规森严,从来不许家中子弟狎妓宿娼嫖小倌,更不要提勾搭优伶戏子,要是让他祖父龚肃羽知道,定要把老头气个半死。 “小叔,我……” “啪!” 龚承则刚想解释求饶,就被龚忱狠狠一巴掌扇到脸上,整个人都被打得踉跄了几步,白净的面颊转眼浮出赤红掌印,嘴角渗出鲜血。 “别忘了你姓龚!” 龚忱忿然暴喝,向侄子投去狠戾一瞥,带着怒火拂袖离去,全程就没看边上的照玉一眼,仿佛这人不存在。 受了老婆气出来散心的,结果撞破侄子的丑事,更气了!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诸事不顺。 他回到家中,脸色比出门前还难看,小曲鹞已经睡了,窝在床里面,仍旧留了一大半空位给他,总算让他心里稍微舒服点,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从身后搂住熟睡的小可爱。 奶鹞再怎么闹怎么作,终归也只是冲着他,比起侄儿行差踏错败坏门风,根本不算什么,小奶猫还没长大,不过是赌气想折腾他和他作对罢了。 她心里一定是有他的。 他在黑暗中往她纤长的后颈轻轻印下一吻,悄声自言自语: “鹞鹞,尽管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讨厌我,但我们是夫妻,只要不分离,总有一日会破镜重圆的。” 103敷衍的选秀 听说内阁首辅要削宗禄改宗制的宗亲们,除了纷纷上疏哭穷喊苦指摘龚肃羽,也有不少父辈祖辈的亲王侯爵力陈后妃媚宠外戚专权的危害,劝说皇帝尽快充盈后宫,甚至有胆大的倚老卖老又提让皇帝早点生儿子,皇后不下蛋,就让旁人上啊。 显然宗室不想要一个和龚肃羽沾边的太子。 结果改制八字没一撇,秀女倒是先选上来了。 昭仁帝兴趣缺缺,不想管这事,礼部的樊侍郎既想讨好皇帝又不想给自家女儿找敌手,恪桓知道在这件事上樊黎是靠不住的,谕旨让龚忱和礼部一起挑人。 龚忱以节省宫廷开支为由砍掉了几百名秀女在宫中试训待选的环节,也一改前朝惯例,不去民间挑人,把原本复杂的选秀大大简化,于是最后送到皇帝跟前的十五名的妙龄少女基本出自龚叁少爷的手笔,都是他觉得好的。 这些人的父兄在朝为官,但官职低微,有些得罪过首辅,还有一些就是被龚肃羽耍手段贬黜的。人数少得可怜,有的放矢,还能给皇帝博个谨俭克己的好名声。 最让皇帝觉得厉害的是龚忱挑女人的眼光,清一色明眸善睐,娇艳妍丽,每一个都在某些地方与皇后龚纾神似,有眉眼像她的,有身形像她的,让恪桓忽然觉得自登基以来,这个大舅子是所有臣子中做事最贴心的,哪怕温湛都做不到他这个地步。 这一点太监宫女们也看出来了,他们无声侍立在旁,暗暗好奇昭仁帝会怎么选,可皇帝却问了一句令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你们之中有无人是受迫来此?若本意不愿入宫者,可出列请退,朕绝不怪罪,亦不会责罚你们的家人。” 原先垂眸待选的女孩子们闻言都讶然仰头看向御座上的皇帝,她们的意愿从来无人关心,家里要么是想利用她们攀附皇权,要么就是屈服于某些朝廷官员的威逼利诱,可到了这红墙黄瓦的大殿上,手执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却问她们愿不愿意入宫。 皇帝与想象的不同,年轻,英俊,面带微笑,温柔可亲,穿着湖蓝衮龙袍,气宇轩昂,贵不可言,远非世间普通男子可比。 恪桓以为女孩儿胆子小,特意等了一会儿,让她们纠结考虑,但始终无人出列,反而有那么几个时时偷瞄他,小脸泛红,额…… 本来是想消极怠工,让不愿入宫的自己退出,剩下的全都留下,就不用他来选了,现下没人理他,他又挑不出来,好麻烦。 “既如此,就都留下吧。” 史上选秀最敷衍皇帝毫无激情,只有对爱妻的负罪感,生怕宝贝老婆知道他把所有女人都留下以为他胃口大,叁步并做两步跑到坤宁宫先行坦白。 “一共十五个,纾纾安排,我不管后宫的事。” “哈,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舅舅不管,那舅舅要不要翻牌子的?” “不要,我不要翻牌子。” “……” 一国之君怎么还耍起小孩脾气了?龚纾无奈叹息,捧起恪桓脸庞,问闹别扭的天子:“那还要不要对付首辅了?要不要把朝政大权夺回来?要不要当一个有作为的皇帝了?” “……要的。” “我知道你不愿意,可你是国君啊。我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是时候让其他人试一试了,得了皇子才能安定国本。” 纵然贵为天子,也不能事事如意,恪桓深知皇室中母凭子贵,小皇后一日无子,后宫其他人对她而言就都是威胁,要是立他人之子为储君,将来龚纾即便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只能离京就藩,母子此生不得再见。 “别的都好说,皇长子必须是皇后所出。” 恪桓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性子温和的皇帝难得在心爱之人面前摆出天子威仪,龚纾看出他眼中坚定,不敢挑战他的权威,只得苦笑。 “好,那我们再接再厉。” 猫猫:纾纾啊,所有人都反对你们。 龚纾:还有人骂贾宝玉渣男,反对林黛玉喜欢渣男呢。反对声只会成为我坚持的力量,就像我爹爹,干冒天下之大不韪。 猫猫:你好像用错了,他那是因为扒灰,而且大多数人是支持他的。 龚纾:有没有点节操啊?扒灰都可以,为什么我和舅舅不可以? 猫猫:因为有人喜欢禁忌鸭。 龚纾:切,都不是纯洁的小骚鸡,纯洁如我,从不禁忌,只有一个恋爱脑。 猫猫:是吗?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不禁忌对么,千万别忘了哈。 104引诱 秀女们由尚仪局女官负责教授宫中礼仪,还未得到皇帝召幸,有些就已被扒了老底。 户科新任给事中闫旸上奏秀女里面有一人少时曾与家中表亲私定终身,交换过汗巾帕子,另有一人幼儿时得过羊角风,等等等等,弹劾礼部与户部郎中龚忱渎职欺君,令皇室蒙羞,乞严加问责,降职贬谪。 内阁复议,樊黎龚忱无能庸吏,乞罢斥。 又开始了吗? 皇帝把奏疏给小皇后看,一起分享岳父与大舅子的拉扯争斗,龚纾伏在案上狂笑不止。 “哈哈哈我爹票拟好凶,人家科道官说降职,他直接要摘我哥官帽,父子俩都爱大义灭亲。” “他一向这样的,逮着谁就骂到体无完肤。问题是选秀是礼部的事,户科给事中凑什么热闹,再说了,闫旸一个小小言官,他怎么知道别人小时候得过羊癫疯的?还交换过帕子,我让锦衣卫查了,都是真的。我看他那么能耐,应该去大理寺或是刑部。” 这个龚纾就不能多说了,锦衣卫哪里靠得住,都指挥使是龚家的“半女婿”啊,自家皇帝宝宝势单力薄,心疼。 “那皇上准备怎么办呢?” “自然不会革龚忱的职,但又得安抚言官内阁,姑且先把奏疏里上报的六名秀女除名送出宫,其他的就当没看到。” “哈哈哈哈……” 行叭,老头火力太大,正面刚太难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摆烂皇帝也是很可爱的,送秀女出宫怕不是正合他心意? 想要厮守的夫妻没法厮守,能厮守的那对却作天作地地闹。 曲鹞年纪轻,没两天就病愈了,对于龚忱来说尽管老婆一开口全是阴阳怪气,可她每晚都乖乖与他同床而眠,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与她计较,关键是晚上,他为了等她病好已经憋了很久了。 “鹞鹞已经大好了吧?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龚忱厚着脸皮凑上来,贴着被窝里的老婆低声问她,手臂揽住她的腰肢,腿轻轻蹭她屁股,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有。” “……” 龚忱身体一僵,已经生气了,语声冷硬。 “还有哪里不舒服?” “心口疼,你帮我揉揉?”!!! 自从上次擦身翻车,小奶猫已经好久没让他碰了,今夜总算松口了? 龚忱满心欢喜,手从衣摆下方钻进去,贴着老婆细嫩肌肤一路爬到胸脯,指尖碰到绵软乳肉那一瞬,小腹里有火星轰然炸裂,化作烈焰熊熊燃烧,胯间已然充血胀硬。 “是……这里?” 他握住一侧乳儿贪婪爱抚,缠绵啄吻,磁声勾引,灼热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上,粗重混乱。 “你的脑子呢?心在左边。” 曲鹞强忍酥麻,冷冰冰地讥讽他,语气令龚忱心生不快,可抵不住喷薄而出的欲火,转而又去盘弄左边奶儿,揪着小奶头用力拉扯。 “这里疼?为夫给你捏捏就不疼了。” “嗯……你……唔……” 想诱惑丈夫,代价却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他粗放的揉捏让她舒服得无法言语,乳尖被指甲刮得痒到颤栗,乳肉像面团一般随他心意变形鼓胀,亲昵的吻不断落到颈间。 曲鹞紧紧皱眉,心跳飞快,下身瘙痒湿润。 “鹞鹞……宝贝……你好软……” 他在背后悄悄蹭她,硬物抵着臀缝,揉奶的手势逐渐狂乱,张口叼住她的耳垂用力吮吸,呢喃声被情欲浸染,苏得人耳蜗发颤。 想摸他,想吻他,想要他狠狠疼爱……但是不行。 是时候了,曲鹞毫无征兆一把扯掉他的手臂,寒声呵责: “够了!越揉越疼。我都说了心口痛,不是奶儿痛,你这样不管不顾地狎昵,是想让我早点疼死吗?不许碰我,睡觉!” “……什么?” 龚忱一时愣怔,怒火中烧。 猫猫:奶鹞不是东西,鉴定完毕。 奶鹞:复仇即正义,我最喜欢看的一本书是《基督山伯爵》,最喜欢的电影是《守法公民》《亲切的金子》。 猫猫:泥垢了!你没看过电影!大仲马还没出生呢 105引诱 秀女们由尚仪局女官负责教授宫中礼仪,还未得到皇帝召幸,有些就已被扒了老底。 户科新任给事中闫旸上奏秀女里面有一人少时曾与家中表亲私定终身,交换过汗巾帕子,另有一人幼儿时得过羊角风,等等等等,弹劾礼部与户部郎中龚忱渎职欺君,令皇室蒙羞,乞严加问责,降职贬谪。 内阁复议,樊黎龚忱无能庸吏,乞罢斥。 又开始了吗? 皇帝把奏疏给小皇后看,一起分享岳父与大舅子的拉扯争斗,龚纾伏在案上狂笑不止。 “哈哈哈我爹票拟好凶,人家科道官说降职,他直接要摘我哥官帽,父子俩都爱大义灭亲。” “他一向这样的,逮着谁就骂到体无完肤。问题是选秀是礼部的事,户科给事中凑什么热闹,再说了,闫旸一个小小言官,他怎么知道别人小时候得过羊癫疯的?还交换过帕子,我让锦衣卫查了,都是真的。我看他那么能耐,应该去大理寺或是刑部。” 这个龚纾就不能多说了,锦衣卫哪里靠得住,都指挥使是龚家的“半女婿”啊,自家皇帝宝宝势单力薄,心疼。 “那皇上准备怎么办呢?” “自然不会革龚忱的职,但又得安抚言官内阁,姑且先把奏疏里上报的六名秀女除名送出宫,其他的就当没看到。” “哈哈哈哈……” 行叭,老头火力太大,正面刚太难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摆烂皇帝也是很可爱的,送秀女出宫怕不是正合他心意? 想要厮守的夫妻没法厮守,能厮守的那对却作天作地地闹。 曲鹞年纪轻,没两天就病愈了,对于龚忱来说尽管老婆一开口全是阴阳怪气,可她每晚都乖乖与他同床而眠,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与她计较,关键是晚上,他为了等她病好已经憋了很久了。 “鹞鹞已经大好了吧?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龚忱厚着脸皮凑上来,贴着被窝里的老婆低声问她,手臂揽住她的腰肢,腿轻轻蹭她屁股,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有。” “……” 龚忱身体一僵,已经生气了,语声冷硬。 “还有哪里不舒服?” “心口疼,你帮我揉揉?”!!! 自从上次擦身翻车,小奶猫已经好久没让他碰了,今夜总算松口了? 龚忱满心欢喜,手从衣摆下方钻进去,贴着老婆细嫩肌肤一路爬到胸脯,指尖碰到绵软乳肉那一瞬,小腹里有火星轰然炸裂,化作烈焰熊熊燃烧,胯间已然充血胀硬。 “是……这里?” 他握住一侧乳儿贪婪爱抚,缠绵啄吻,磁声勾引,灼热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上,粗重混乱。 “你的脑子呢?心在左边。” 曲鹞强忍酥麻,冷冰冰地讥讽他,语气令龚忱心生不快,可抵不住喷薄而出的欲火,转而又去盘弄左边奶儿,揪着小奶头用力拉扯。 “这里疼?为夫给你捏捏就不疼了。” “嗯……你……唔……” 想诱惑丈夫,代价却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他粗放的揉捏让她舒服得无法言语,乳尖被指甲刮得痒到颤栗,乳肉像面团一般随他心意变形鼓胀,亲昵的吻不断落到颈间。 曲鹞紧紧皱眉,心跳飞快,下身瘙痒湿润。 “鹞鹞……宝贝……你好软……” 他在背后悄悄蹭她,硬物抵着臀缝,揉奶的手势逐渐狂乱,张口叼住她的耳垂用力吮吸,呢喃声被情欲浸染,苏得人耳蜗发颤。 想摸他,想吻他,想要他狠狠疼爱……但是不行。 是时候了,曲鹞毫无征兆一把扯掉他的手臂,寒声呵责: “够了!越揉越疼。我都说了心口痛,不是奶儿痛,你这样不管不顾地狎昵,是想让我早点疼死吗?不许碰我,睡觉!” “……什么?” 龚忱一时愣怔,怒火中烧。 猫猫:奶鹞不是东西,鉴定完毕。 奶鹞:复仇即正义,我最喜欢看的一本书是《基督山伯爵》,最喜欢的电影是《守法公民》《亲切的金子》。 猫猫:泥垢了!你没看过电影!大仲马还没出生呢 106同眠 “你管我。” 龚忱低头看着泪眼汪汪的曲鹞,嘴上轻声怨嗔,人却没有动,蹙眉等待下文。 “我们才新婚几天啊?你就要把我打进冷宫了?是我配不上你,耽误了你给龚家延香火,是不是该替你张罗多娶几房媵妾,让你撒气的时候多几处睡,还能夜夜与不同的人行房,这下满意了吗?” “……” 混账东西越说越离谱,还一个劲地哭,泪珠子一串接一串,红着翘翘的小鼻尖,水波盈盈的一双美目中尽是娇怨,特别可爱。龚忱又想不理她走人,又想揍她一顿屁股,又想抱住她扒光衣服亲个够,忍着火气在腹中暗骂老婆浑蛋。 他只能在心里偷偷骂她,可曲鹞却可以光明正大地骂他,甚至动手揪住他的衣襟,握住小粉拳胡乱捶打。 “你这个骗子!说什么比翼双飞,分房比翼吗?孔雀东南飞啊!我已经心口痛了,你不知道疼惜,只想着自己快活,还凶我吼我,没良心的臭男人!你看不上我就直说,横竖我一个人远嫁过来,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也没父母撑腰,也没娘家去哭诉,随你怎么糟践,活着就是碍人眼,不如早早死了,给人家让路,再娶个听话恭顺能生养的母猪……” 小奶鹞作天作地地哭骂,龚忱被她闹得头皮发麻,实在听不下去,深吸一口气出声打断她:“鹞鹞!鹞鹞,我知道了,我不去书房,就睡这儿。” “真的?”曲鹞瞬间收声止泪。 “真的,千真万确。你别和我吵了,我明日还要上朝,睡觉吧。” “是你和我吵,不是我和你吵!” “你说得对,是我的错。” 龚忱既无语又疲累,他是有多蠢,和一小孩子争吵半天,她明摆着就是找事折磨他,巴不得他跳脚,好让她有机会自由发挥,他生气光火正中她下怀。 这种坏心眼的讨债鬼,不理她是最好的办法。 他掰掉曲鹞抓住他衣襟的小手,脱掉衣服递给胧月,自顾自躺回床上,背对她们睡到里面。 小曲鹞大获全胜,对龚忱背影做了个鬼脸,也躺到他身边,等胧月熄灯离开后,在黑暗中小声问:“你刚才说的自梳磨镜是什么?” “不告诉你,奶娃娃不需要知道。” 龚忱还气着,才不想和她说话,结果被奶猫在被子下面往小腿肚上踹了一脚,他气愤地往里缩,几乎贴到墙上。 “别碰我,别和我说话!” “哼!” 曲鹞也侧过身背朝小气鬼,把被子卷过去一大半。 两人楚河汉界,赌气空开一截睡,互相都不沾到对方衣角,只是睡熟后自然而然翻身凑到一起,无意识地相拥而眠。 然而上天似乎有意要与龚叁少爷做对一般,选秀的事被朝中言官反复弹劾;房山那里来报说附近来了不少带家伙的平民,在附近山头敲敲打打,问就是挖煤的;而家被他扇过巴掌的侄儿不听教训,和照玉仍旧藕断丝连,诸事不顺。 “回少爷,遏云楼的东家不敢说谎,小少爷确实不去戏楼听戏了,不过还会差人送信笺佩玉给戏班的照玉。” “那个戏子收了?” “班头得了少爷吩咐,告诫过照玉与小少爷断掉,他不敢收礼物,明面上把值钱东西全退回去了,但收了信笺。” 这二人想必还在偷偷私会,龚忱心生愠怒,轻叩桌面垂眸思索稍晌,而后命令祗祺: “你去戏班叫那个照玉今晚打扮打扮来见我。” 猫猫:鹞鹞对猪有种特别的执着。 奶鹞:有一部英剧,叫《黑镜》,里面有个首相…… 龚忱:打住!mmp 猫猫:说了不许穿越! 107在座的各位都是烂泥巴 龚少爷心血来潮,赴宴应酬破天荒地带上了一个小优。 大郑有律官员不得嫖宿娼妓,达官贵人的酒局都是些男生女相面容姣好的小倌斟酒伺食。这些人与妓子无甚区别,会弹唱舞蹈,会以色侍人,流转于权势者之间,是官员们交际时的重要工具。 但也有例外,首辅龚肃羽极端厌恶龙阳断袖之事,只要有他在的酒局,就没人敢带优娈,而龚家三少则是有名的高岭之花,难以攀折,男色女色他都瞧不上,从不沾身。 今夜日出西山,天变异象,矜傲的龚少爷居然携娈宠赴宴,还是那个名伶照玉,席间众人纷纷拿他打趣。 “想不到明赫兄也有想开的一日,必是照玉娇软多情,捂化了你那颗晶莹剔透的冰心。” “在座诸位少年时哪个不曾懵懂青涩?龚大人加了冠,已是成年男子,自然明白了这面有女容身无女体的妙处。” 龚忱漫不经心地笑笑:“入乡随俗罢了,各位可不要误会,玉儿不过是我请来给诸位献唱提兴的,他的妙处我倒不清楚,我可是水中青莲,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可以染指的?” 一句话把一圈人都给骂了,就他干净,其余全是烂泥巴。 这人实在讨嫌,再没有人取笑他了,而心里骂他伪君子的人留意观察,却发现龚忱说的是实话,除了倒酒根本不让照玉近身,相反不是叫他唱戏就是支使他去服侍其他客人,几乎没正眼瞧过这小美人,可见是真的看不上。 照玉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生得柔媚,说话细声细气,从小学戏练的都是旦角身段,举手投足婀娜妖娆,比寻常女子更有风韵,一曲《长亭送别》唱得传情绝调,人人夸赞,得了不少赏钱,太常寺少卿杜濂出手最为大方,赏了个玛瑙手串。 龚少爷多有眼色呀,当即心领神会,之后这顿饭就令照玉专门侍奉杜濂一人。 席散后,杜濂颇为满意照玉乖巧,临走还与龚忱客气了好一会儿。 照玉被龚忱带回家中,一路谨小慎微地快步跟着到了书房,他那日看到龚忱发怒打人,心里对这位不苟言笑的三少爷很是惧怕,又念念不忘,他在风月场上阅人无数,龚忱的相貌风度独占鳌头,绝无仅有地好,连冷傲暴躁的样子也迷花了他的眼,总之就是满腹旖思旎想。 龚忱到了书房把伺候的丫鬟们全部屏退,负手面对照玉,第一次正视他。照玉忐忑不安地站在他面前,垂着脑袋,楚楚可怜。 “我让人吩咐你不准理会龚承则,你收下信退了礼物,是想告诉我你们之间情谊无关乎身份财势,彼此都是一腔真心是么?” “照玉、照玉不敢。” “嗯,你猜我为什么让你和承则断掉?抬起头来。” 照玉瑟缩着抬头看向龚忱,眼前的人清俊疏朗,嘴角微弯,似笑非笑,一双眼睛深邃幽黯,复杂难解的视线直直穿透他的心神,蛊得他头晕目眩。 龚忱捏住他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凝视恍惚的照玉,低头缓缓靠近他,在口唇相隔寸许的地方停住,温热的气息交缠纠结。 “玉儿觉得……我比承则如何?”他磁声轻问。 照玉:他、他、他要亲我了是不是?是不是!激动!难得遇到不油腻的优质帅哥攻。 猫猫:镇定,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他家祖传崆峒。 照玉:胡说,他妈是腐女,他二哥是基佬,他表舅公也是基佬,而且都和我一样是零。 猫猫:照你的理论,那他应该也是零,你们只能做姐妹。 照玉:…… 108手脏了 照玉像被施了法术般定定地看着他,不断吞咽,呼吸滞涩,眼中痴迷无处遁形,羞羞怯怯地僵持几息,终于大着胆子颤颤地腻声说:“求……求大人垂怜,玉儿愿为奴为婢侍奉大人。” 得来的却是龚忱不屑的嗤笑,他挺直身体嫌弃地远离照玉的脸,松开下巴满目鄙夷,背负双手冷声命令:“跪下!” 怀抱侥幸的照玉心凉了半截,失望地屈膝跪地,眼眶一红,咬着下唇泫然欲泣。 这副委屈凄楚的模样令龚忱想起家里整天张牙舞爪的那只,同样的表情在小奶糖脸上就可爱得不得了,哪怕他憋着一肚子火却骂不出半句重话,换成男人则令他几欲作呕。 “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男人哭哭啼啼只会叫人反胃,做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既然承则于你而言不过是个可以轻易舍弃的高枝冤大头,那之后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了吧?杜大人官拜四品,处尊居显,日后用心侍奉,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照玉明白。” 给了糖再上鞭子,龚忱对这个娇弱如女子的男孩没半点怜惜,说话阴狠冷厉。 “我这人心肠好,今夜特意赏了你一条活路,你要是不喜欢,选死路我也不介意。龚家的人不是尔等下九流的优伶娈妓可以肖想的,就凭你方才那句话,能活着走出这个院子都是我慈悲。今后若再让我知道你与那个孽障有任何往来,哪怕一个媚眼一抹笑,呵呵,我就将你变成真女人,看看他要不要娶你。” 变成真女人……照玉一个哆嗦,慌忙磕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滚!” 龚忱粗暴地打断他,对尖嗓子说话的男人已然厌烦至极。照玉抖抖索索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体退出书房,由祗祺带着穿过游廊离开院子,好巧不巧,被路过月洞的黍香从内院瞧见了这个美少年一路红眼垂泪的模样。 刚才右手摸了男人脸,龚忱一阵恶心,立刻叫人端水给他净手,反反复复洗了好久,还是觉得难受,就想把这只手砍了,怎么办呢? 他不怀好意地回内院厢房找到曲鹞,闷声不响靠近她,拿右手在她背心重重抹了两把。 “啊!”曲鹞一惊,转身怒视他:“干嘛不出声吓人!放着好好的活人不做要当鬼。你摸我背做什么?” “不做什么,鬼手脏了,借你身子擦擦手。” 说完又往老婆胸口用力摸了一下,“把脏东西都擦到你身上。” “!!!浑蛋——” 曲鹞气得脸发青,低头拼命找前胸后背到底被擦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时又找不到,做坏事的人心情大好,笑吟吟地握握刚摁了酥乳掌心,这下总算干净了。 什么狗屁面有女容身无女体,没奶全白搭,幸好老婆只是不长个头,胸口两只白兔长势喜人,比新婚夜时又丰润些了。 “肥鹞是不是胖了?” “……” 曲鹞气极,狗男人活得不耐烦了! 她恨恨地瞪了龚忱一眼,先不和他啰嗦,去净房脱下上衣仔细查看,并未找到任何污迹,才明白一定是狗男人存心玩弄她,咬牙切齿地盘算该怎么报复。 龚忱换了寝衣,被丫鬟们围着服侍洗漱,正舒舒服服地泡脚,看到曲鹞走出来时大跌眼镜。 小女人竟然不好好穿衣服,上身只着一件湘妃色绣甜瓜绫缎肚兜,半掩着一对圆滚滚的乳儿,肩颈后背全露在外,行动时高耸的胸部晃晃悠悠,丝光波动,仔细瞧薄绫上还有两个小凸点。 某人顿时口干舌燥。 猫猫:我想提醒一个,拉皮条忱,记住你今天对男人的嫌弃。 忱忱:怎么?男人这种狗屎马粪一样的玩意不嫌弃还当娇花朝露珍惜怜爱吗?笑话! 猫猫:…… 温湛:…… 恪桓:…… 龚肃羽:你再说一遍。 忱忱:我爹除外。 龚肃羽:嗯。 温湛:…… 恪桓:…… 猫猫:…… 109输什么也不能输志气 龚忱又不傻,奶鹞存的什么心思哪有察觉不到的道理,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忍住不跳坑是另一回事。 他收回目光,试图稳住心神不去看她,低头瞪着水盆里的两个脚丫子,毛还没长齐呢就想勾引他,做梦! 可混蛋奶鹞不讲武德,故意到他边上探出身体去够桌上茶杯,硬挤着他举起胳膊微微倾身,龚忱不得不仰头避让,正好可以从肚兜侧面缝隙看到里面半只奶儿,随着她手臂动作微微晃动。 更可恨的是臭女人喝茶就喝茶吧,还故意洒出一些滴落到隆起的胸部,在肚兜上洇出几团湿迹,贴着肌肤勾勒出小颗乳头,情色之状溢于言表,把龚忱两只眼睛给粘住了,血液下行,某处逐渐失控。 等他反应过来又立刻恼怒地别开头,暗骂小骚货不要脸,哪里学来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今晚再被她得逞他就不是男人! 然而丫鬟们都看出了端倪,少奶奶故作风骚,少爷强装寡欲,小夫妻俩又开始了,大家忍着笑快手快脚干完活告退,赶紧给他们腾出地方斗法。 两人躺倒床上,各怀心思,胧月最后离开,竟然存心不吹灯,在要紧关头临阵倒戈帮着外来的少奶奶坑害自家少爷。龚忱心中暗暗咒骂,却没有起身去熄灯,满脑子都是边上挨着他的那条赤裸玉臂,两截嫩藕,香喷喷的。 她光裸细润的圆肩露在被子外面,还能看到精巧的锁骨,龚忱为了自保,伸手替她把被子往上拉,直接盖住小混蛋的半张脸,只漏两只眼睛。 “有病早治,闷死我就找你索命。” 曲鹞冷冷怼了一句,扯掉脸上的被子,侧过身来面对他睡,还把胳膊放到被子外边,露出上半截胸,两只奶儿被她挤出一条深沟,从领口看得清清楚楚。 闷死你还不如肏死你,不要脸的小骚货!龚忱喉结滚了滚,暴躁地翻过身背对老婆,眼不见为净,男人输什么都不能输志气。 小曲鹞看着他宽阔的后背,细嗅她熟悉的暖意和淡淡的青草香,心里突然涌出悲伤,好想抱他,想贴着他,和他相亲相爱,甜甜蜜蜜,可他不喜欢她,对她只有鄙夷没有爱意,他的心里全是妹妹,从未有过她的一席之地。 这么想着,忽而就觉得没意思了,人家又瞧不上你,把你当母猪,你还兴致勃勃去勾引别人,岂非自取其辱? 伤心的奶鹞叹了口气,转过身藏起手臂,背朝龚忱合上双目。 某个自诩母猪也能当老婆疼爱的男人满腹骚火,闭上眼就跳出湿漉漉的肚兜和挤在一起的两只奶,这些东西此刻就在他边上,小美人露着一整张光滑细嫩的后背,唾手可得,从他心里头钻出成千上万只蚂蚁,爬满筋脉,浑身难受,只好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在床上折腾个没完。 曲鹞被吵得睡不着,转过头去对他怒目而视。 “你身上长虱子了吗?皮痒就到外面吹半个时辰冷风,别碍着旁人安眠。” “……” 想打死她! 龚忱无视毒舌小泼妇,瞪着账顶生闷气,过了许久,突然开口。 “你今晚心口疼不疼的?” “???” 猫猫:《毛还没长齐呢就勾引他,做梦!》《今晚再被她得逞他就不是男人》《男人输什么都不能输志气》。 忱忱:退一步海阔天空。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谋时而动,顺势而为。适去,夫子顺也。得其环中,以应无穷。 猫猫:Stooooop!跑题了。你道理这么多,怎么吵架吵不过老婆? 忱忱:她讲道理吗? 猫猫:…… 110不给你生孩子! 赢了! 前一秒还在难过的曲鹞心花怒放,她不过穿肚兜溜了一圈,狗男人就憋不住了,废物! “……有点。” “揉揉?” 什么骚男人,曲鹞忍不住笑,又不想被某人看见,硬转头脸朝墙壁,脖子也要扭断了。 “只能揉心口,不许摸奶。” 龚忱一边鄙视自己没出息,一边侧过身来,曲起一条胳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掀掉被子,掀开肚兜,按到老婆心口轻轻抚摸,在烛光下面无表情看着她。 还有更没出息的,曲鹞回过头来与他对视,心头一荡,瞬间涨红了腮颊,不得不别开脸不敢再看。 要命,她好甜! 龚忱嘴角翘起,情不自禁挂上微笑,手在小奶糖凝脂玉肌上四处流连,抚摸她的胸腹腰肢,用心感受掌下温柔细腻。 轻柔的碰触情意绵绵,在肌肤表面留下浓稠甜蜜,曲鹞感到她的身体在轻颤,无人问津的乳尖瘙痒难忍,不听话的乳儿与下阴齐齐抗议,愤愤诉说饥渴,它们想要他。 “你奶头硬了。” “你闭嘴!” 你们不想要他!我也不想要他!做人要清醒,怎可屈从小小肉欲。她绷着脸,虚张声势,可握成拳头的紧张小手和挺立的茱萸轻易出卖了她。 “可以亲亲吗?” “都叫你闭嘴了!……可以,但只能亲脸,不可以亲嘴。” 眼前一暗,边上的人压了上来,半秒也等不了,双手急躁地摸她,抓住乳房狂乱揉捏,嘴唇贴上面颊,从鬓角磨到下颌,反反复复啄吻她的唇周,舌尖钻出来勾弄唇角,她死活抿紧唇不给他得逞,他就往别处撒气,舔湿了腮肉,咬红了耳垂,鼻尖也被啃得刺痛。 “你干嘛……啊!” 她想要吵闹,混蛋突然张嘴含住她一只眼睛,舌头紧紧抵着眼皮扭动吮吸,睫毛都给粘住了。 好可怕,感觉要被人活生生地吃掉了,曲鹞吓得抱住疯子,赶紧服软讨饶:“别吃我,给你亲嘴!” 某人轻笑一声,转而咬住她的下唇往外拉扯,在她喊疼的时候趁虚而入堵住烦人的小嘴,舌头钻进去攻城略地,任性地横扫贝齿上颚,追着瑟缩的小丁香拍打纠缠,最后没轻没重地乱吸一通,吮光她口中香涎,含着被捕捉的小舌往死里嘬。 “呜呜……” 他舔得她嘴里发麻,浑浑噩噩吞下从他口里淌落的津液,无意识地回应,酥酥痒痒,飘飘欲仙。不知不觉就挺起胸把奶儿送给他,分开了腿迎接他,被绵长的湿吻腐蚀了神志。 处心积虑的人早已胀硬痛苦,久违的神仙妙洞在等他,今晚奶糖攻击性比平时稍弱,应该会松口吧。他往下摸索着解开裤子,掏出凶器,蓄势待发。 腿心灼热的触感惊醒了沉醉深吻的曲鹞,她猛然睁开眼,“唔唔”挣扎推搡身上石头一样的人。 “鹞鹞。”龚忱放开她,皱眉俯视,“你今天也不愿意?” “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要你,不与你敦伦,也不给你生孩子。”她倔强地说,双目炯炯瞪着他,娃娃脸上是属于小孩的坚决,看似幼稚荒唐,却不可摧毁。 “……” 真的,好好的夫妻,这么闹有什么意思?能得到什么?! 愤懑的龚忱失去耐心,坐起来发脾气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衣服裤子狠狠甩出去丢到地上,赤身裸体躺下后一把盖上被子背对曲鹞。 不能就他一人难受,也不是只有她会脱衣服勾引人,要憋就大家一起憋,谁怕谁?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曲鹞睡不着了,边上的龚忱一动不动,而她眼前都是他纹理交错的胸腹,紧实精壮的大腿,雄壮高昂的性器,禁欲久了,连某人黑压压的毛丛都特别诱人,想摸他的身体,还想亲想舔,不对劲,浑身不对劲,下面断断续续漏水就没停过。 下雨了,窗户上“噼里啪啦”嘈杂的雨滴声让小曲鹞愈发不得静心,她眼馋的躯体就在身边,热乎乎光溜溜,她翻个身就会蹭到他的屁股,手背擦过翘起的臀峰,春心一阵荡漾,雨水砸出的涟漪化作十尺波涛,搅得她燥热。 小曲鹞摸摸自己的唇,回味缠绵亲吻,又摸摸奶儿,学他淫靡的手势,唉……这次喊停喊早了,好歹应该让他卖力给她先圆满一次的,白白被人又亲又摸,积了一肚子火没处去。 身侧的人悄无声息,方才被碰到屁股也一动不动,应该睡着了吧。 在与色欲的对抗中败下阵来的曲鹞又等了一会儿,确信龚忱已经睡了,偷看他赤裸的后颈肩背,微凸的背肌骨骼无不彰显着男子雄壮,受不了。 他睡着了,没人知道。 她无声无息缓缓将手往下伸进腿间…… 猫猫:忱忱醒醒。 龚忱:放心,我没睡着。 猫猫:你装睡的? 龚忱:呵呵,硬着怎么睡得着?君子蛰伏以待天时。 猫猫:好,我们准备捉奸! 111自慰被抓包 心虚的小奶猫不敢动作大惊动枕边人,最初只用指尖拨弄小芽,刚刚狗男人下面的东西顶到她这里了,两人最私密的地方亲一起,呀!好羞人! 满脑子胡思乱想,半吊子快意逐渐堆积,很快她就不再满足于轻柔的触摸,用力摁住了女儿家的小豆豆,揉搓幅度越来越大。 就在她沉浸于自渎的羞耻惬意时,边上本该睡着的人突然一个翻身,死死按住她捂着私处做坏事的手。 “你在做什么?!!” “!!!” 曲鹞惊恐万状,瞪着龚忱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心脏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边上还有人呢,就憋不住躲在被窝偷摸自己,呵呵,这么想要?脱衣服勾引我却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淫火给点着了。在男人面前玩小妹妹捏骚芽,女儿家家的羞不羞?” 被仇人讥刺嘲讽的曲鹞羞愤交加,大声回怼:“要你管!我乐意!” “哦?你乐意?那你继续,摸给我瞧瞧,品鉴品鉴我们曲大小姐自读手淫的本事。” 狗男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摁紧了曲鹞的手死活不让她抽出来,力气太大,压得阴蒂钝痛。小奶鹞拼命挣扎,用另一只手胡乱捶打他,已经受不了羞辱哭了出来。 “混蛋!你放手!为什么我不可以摸?不是你这只猪教我的吗?不是你叫我试试的吗?” 龚忱一愣,松手放开了啼哭的老婆,感觉自己有点欺负过头了,仔细回想,这确实是新婚那夜他说过的话。 “那我还说你以后有了我,不用再自读了呢,这句你怎么不听?” “滚!我宁可自读也不要你!这辈子都不要!” 她又说这种话,到是底有多厌憎他?龚忱心脏一阵绞痛,与上次一模一样,闷闷地透不过气来,无端涌出泼天的悲伤怨愤,颓然泄气。 “为什么……”他艰难地低声呢喃,垂眸自语,神色哀绝。 “因为我恨你,我恨你!” 屋外电光闪闪,惊雷阵阵,大雨滂沱而下,仿佛在给愤怒的曲鹞摇旗呐喊,为她助威,她心绪失控彻底摊牌,瞪视丈夫的目光里是不假掩饰的怨毒,让他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是真心话,可她在哭,泪如泉涌,眼中恨意裹挟痛楚,她的悲愤哀怨并不少他半分。 为什么?你到底受了什么伤,让你像只小刺猬,闭锁心门,躲进长满尖刺的盔甲里,一次又一次拒绝我,哭哭啼啼地说恨我。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乖乖让我疼爱你呢? 龚忱脑子混乱得一塌糊涂,几乎无法思考,哪怕当初得知妹妹被赐婚给恪桓,也没有此刻那么痛,人生第一次尝到这么多苦涩,都是拜眼前这个伪装成可爱绒球的小刺豚所赐。 可恨的分明是你! 他兀然起身踢掉锦被,无视反抗暴力扒下曲鹞的裤子,强行分开她的腿往上折起,俯身张口含住湿腻的私处。 “你干什……啊……” 曲鹞瞳孔猛缩,企图拉扯龚忱脑袋的小手插进他的发间紧紧揪住头发,这是什么?! 性器上传来尖锐的快意,奇诡恐怖,从未体验过的激越轻易覆盖下阴被舔舐的羞耻,如电流般在她体内乱窜。 他的舌尖温暖湿润,粗粝表面狠狠刷过脆弱的肉芽,大腿内侧就一阵剧烈的颤抖。她可以清晰感觉到他的牙齿,叼着可怜的肉蒂碾磨阴核,它被他吮得膨大充血,摇曳颤栗,无声惊呼,沉醉于前所未有的激爽中,连五脏六腑脑浆血液都跟着狂欢。 太舒服,她说不出话,动不了,没法挣扎,无力抗拒,能做的只有拼死捂住口鼻,以防叫得太大声太淫荡。 扭动的热舌像发疯的泥鳅,四下钻探游走,不放过任何一道缝隙,甚至溜进潮湿蜜穴,狂吮爱液,“啧啧”有声,阴肉霎时激情澎湃地围堵上来,夹着舌尖蠕动缠绵。 龚忱感知它们的热切,想象肉茎被它们亲吻舔舐,绞紧了摩擦纠缠,爱液如雨,软媚甜蜜,一面卷走她的汁水,一面抽送舔扫,薄唇压着肉瓣一寸寸碾过,舌心裹住小芽拍打拨弄。 他也是第一次,一直想和她一起玩,以为她会害羞惊喜,会快乐沉迷,没想到却是他强迫,她痛苦。 小曲鹞不经事,很快就痉挛着泄了身,如此暴烈的快意对她而言实在难以承受,胴体抽搐着,双瞳涣散,神魂荡飏,呜呜咽咽地喊哑了喉咙,潮红的粉腮泪痕斑驳,娇楚凄零,像被弄坏的瓷娃娃。 她真的很漂亮,龚忱暗叹。 猫猫:不是,别的不重要,她骂你猪你没听见吗? 龚忱:听见了,但我已经习惯了。 猫猫:…… 112射精像挤牛奶 到天国游历了一圈的奶鹞渐渐收拢神志,回到凡间,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 他跪在她腿间,一只手按在湿哒哒的花阴上摩挲抚摸,一手握着性器飞速套弄,气息不稳,神情肃穆,好看的眉毛打了死结,幽暗的眼神怨天怨地。 ??? 这人在干什么? 她一时无法消化,脑袋还晕着,看看他的脸,又往下看看他自读的手和红艳艳的肉茎,晕粉着小脸,一忍再忍。 “你不要脸吗?” “不要脸!” “……” 他说他不要脸,还理直气壮凶巴巴的,哼! “不要脸的东西,你把手拿掉,别摸我。” “偏要摸!” “……” 好讨厌!曲鹞又低头去看他拨弄她私处的手,黏黏的,痒痒的,酥酥的,绵绵密密地舒服。 “我讨厌你!”她羞得不行,又瞪他凶他,奶声奶气。 “我也讨厌你!你水太多了!” “……” 可恶!关我水多什么事? 奶鹞察觉臭男人开始不讲理了,如果他也胡搅蛮缠不讲理,她不一定吵得过他,此处当以退为进,不要继续刺激他,保存实力。 “你慢死了,还要多久啊,我要睡觉了。” “你再啰嗦我插你嘴里!” “……” 好叭,我不啰嗦了,就看你做下流事,你都不要脸了,我怕什么。 她强忍羞臊,大眼睛不闪不避死死盯着他,看他俊朗的眉眼,怨愤的薄唇,看他鼻尖上可疑的晶莹水渍,看他赤裸挺括的胸膛,精干的腰腹,看他掌心吐着清液的怪物,像一个奇怪的蘑菇,长得太长,蕈头圆鼓鼓的。 他的手特别漂亮,清瘦白皙,手指细长,关节分明,指尖窄小秀气的圆弧随婆婆,有点像女孩子,可抓着这根嚣张的淫棍旁若无人地搓啊搓的,看着就特别羞人。 狰狞的深红和干净的白色,后边一撮乌黑毛丛,怎么这么下作?臭男人! 小曲鹞拉过被子遮住小半张脸,躲在下面羞答答地笑,没事找事还要和他搭话。 “你怎么毛这么多的?” “大人都有毛,奶娃娃才长不出毛,你这辈子都长不大了,稀稀拉拉两根细毛和没长没分别。” “……” 怎么回事?狗男人今晚攻击性好强,算了,还是避其锋芒,伺机而动。 小奶鹞被舔了之后心情大好,一点也不想吵架,含羞带臊地看暴躁的龚忱自读,还乖乖给他玩她下面,直到他低叹一声,仰颈蹙眉,将一条条浓精射到她干干净净的肚子上。 原来男人出精的时候是这样的,不是一次就喷完的呢,有点像挤牛奶,新鲜。 她还在感叹奇景,龚忱却将两只手上的黏液全抹到她的大腿嫩肉上,侧身躺下,拿被子一裹,不理她了。 “???” “混蛋,你是不是人啊?干嘛弄脏我?你帮我擦掉!喂!你别装死啊!下流!无耻!猪!……” 他捂住耳朵,像死人一样,随她推搡,既不答话也不动。 气愤的奶鹞没办法,只能自己下床去清理,除了他留下的“子子孙孙”,还有自己腿间的春潮,回房时顺便捡起地上乱糟糟的衣裤,拿到床边盖在狗男人头上。 “起来穿衣服!” “不穿!” 哟,还耍起无赖了,你以为自己三岁啊? 凶恶的小曲鹞揪住他的头发一顿拉扯,龚忱吃疼惨叫,只得坐起来老老实实让老婆帮他穿衣服,看着她低头替他系裤带的小脑袋,胸口暗生暖流。 他们吹熄了灯,总算太平睡下,心里怪怪的,觉得似乎有点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你刚才干嘛那样?干什么要舔……要舔那儿啊?”小奶鹞兴奋得睡不着,实在回味无穷,憋不住在黑暗中悄悄发问。 龚忱侧身从背后抱住她,淡淡回答:“你又不让肏,又忍不住骚,都自己动手摸小豆子了,让我怎么办?不捅进去还要让你舒服,只能用嘴了。” 这样啊……小猫咪往后钻了钻,紧紧贴上他的胸膛,过了一会儿又追问:“可是……不会觉得脏吗?” “不会,喜欢的人,有什么好脏的。” 啊! 曲鹞的心“咚咚”狂跳,他说她是“喜欢的人”,是真话?还是又在戏弄哄骗她?不会的,他不会喜欢她,他说过她是“常鳞凡介”,说她娇纵任性,说她及不上他妹妹一片衣角,那些才是真心话。 可是泪水止也止不住,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她翻过身去,抱住她喜欢但不喜欢她的人,小声啜泣,把眼泪洇在他的衣服上。 “怎么又哭了,三岁也没你这么能哭。小奶鹞乖乖睡吧,你要是喜欢,下次再给你舔。” 龚忱搂着怀中娇气的哭包,在屋外“滴滴答答”的雨声中耐心轻拍哄睡。 不知道她受了什么伤,缘何会恨他至此,若他待她好,真心爱她,会否有一日能抚平她心中伤痛,化解她的怨恨? 来日方长,她心里有他,至少她愿意和他同床共枕,愿意和他说话,还愿意给他搂着伏在他怀中哭泣。 就算奶娃娃是座冰山,我也给你暖化! 猫猫:她又骂你猪了! 龚忱:我是猪,随便吧,累了。 猫猫:233333 113八大罪 昨晚的大雷雨劈了西华门,雷击打到木头上,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热闹了。 礼部带头先来了一本,建议天子撤乐减膳,啬欲葆和,就是叫皇帝少睡女人,禁欲自省奉天。 宗藩们纷纷借机上疏:改祖制,遭天谴啦! 一些京察没有覆盖到的地方官员也来起哄:天子身边有小人佞臣,老天爷落雷警示,皇上要重视啊。 而陕西巡抚徐兆搞了个大的,直接参奏弹劾首辅,列下八大罪状,举朝震惊。 “西华门环卫武英之右面,其相如辅弼,乃雷火震击,是必有匪人傍君侧,故引天灾…… 罪臣龚肃羽目无君上,藐视皇权,无臣下之礼,其罪当诛,此其一; 欺世盗名,妄图改制,坏祖宗之成法,此其二; 独揽朝政,窃权于君,横行无忌,刚愎自用,朝野上下只知有首辅而不知有陛下,此其三; 植党营私,招摇撞嵗,任人唯亲,此其四; 纵妻行凶虐杀皇亲,以权谋私违条舞法,此其五; 为排除异己罗织怨罪,中伤内臣,专黜陟之柄,此其六; 处心积虑结姻亲挟天子,纵女以狡色魅惑圣心,霸宠六宫,耗伤龙体,妨害皇嗣,此其七; 秽乱内宅,奸通儿媳,私德不修,诲奸导淫,为天下所不齿,此其八。 ……诸臣忍负国家,不敢忤权臣。科道御史无不惟命是听,是陛下之耳目皆龚贼之奴仆也……” 科廊与通政司先炸了锅,巡抚的奏疏司礼监也不敢压,内阁人人传阅一圈,到温湛手里把他看得心头发颤,别的都好说,“奸通儿媳”他也有份,幸好他保密工作做得好,不像老头,当初为了给曹太师下套搞得人尽皆知。 仔细想想,竟然一条也没冤枉首辅,温湛低下头扶额忍笑,这位徐中丞是会翻旧账的,关键他骂雷劈的不是西华门,是你龚肃羽,就很气人哈哈哈。 龚肃羽面无表情看完奏疏,“呵呵”冷笑两声,一言不发递了上去,历经三朝的内阁首辅什么大风浪没见过,转身就让上官彻查此人历年满考实绩,准备操刀搞他。 昭仁帝就兴奋了,除了第七条,句句说到他心坎上了呀,但他能怎样?又没法免了老头的官职,京官都是他的人,地方官闹有什么用。 但这位徐大人并不是无缘无故跳出来弹劾首辅的,入选秀女里有一位徐氏,父亲是中书舍人徐丰,与徐兆是同宗兄弟。恪桓不记得这姑娘的样貌,但他召幸后次日即赐封婕妤,而后出现的这封骂首辅的奏疏,很难让人不产生联想。 还真的挺有用呢,只要给大家壮胆,总有人会站出来帮他一起斗龚老贼。 得到鼓励的皇帝终于提起了干劲,原本推三阻四拖拖拉拉地不肯要别人侍寝,这下总算摆正态度,积极翻起秀女牌子。 今晚又有一个新的光屁股小姑娘来钻被窝,父亲本来是少詹事,因故被龚肃羽使黑手贬到承天府任治中,应该是可用之人,但得想办法先从地方上捞回来。 可惜想法很美好,现实往往让人头秃。 被子里钻出来的妹妹年纪太小了,两个胸才发育,人也和豆芽菜一样还没长大,恪桓根本下不去手。 “你多大?” “回皇上,奴婢下月就满十三了。” “……” 无语,十二岁的小孩子怎么搞?就算要对付大老虎,混蛋龚忱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把这么小的弄进宫来侍寝,天子也是人,干不出如此禽兽之行。 “今夜就算了,朕叫人送你回去,看看之后怎么安排你出宫,等长大了让家里再许给好人家吧。” “皇上……” 猫猫:老三别怪忱忱,他和你不同,为了达到目的男人猴子母猪他都可以的。 恪桓:还不如母猪猴子呢,如果他十二岁也下得了手,我会鄙视他的。 猫猫:我也会鄙视他。但母猪猴子你可,男人就不可吗? 恪桓:男人我……不是,谁说母猪猴子我可?我都不可! 龚忱:这就不敬业了,有一部英剧叫《黑镜》,里面有个首相…… 恪桓:住口! 猫猫:连三三也看过这部剧啊23333 114半夜笛声 小姑娘一下子就吓哭了,“求求皇上,别赶奴婢走,求皇上开恩留下我,奴婢一定会用心侍奉皇上的。” “朕不是要赶你走,你太小了,还没到成婚的年纪呢。” 小姑娘哑然,惶恐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是一个劲地哭泣哀求,恪桓看得不忍,先给她擦了泪水,柔声安抚:“不赶你走,你先别哭,但侍寝肯定是不行的。” 无奈,人留着,又不能办事,干什么呢? 心软的皇帝和懵懂的小秀女躺在一起聊起了天。 “为什么你不愿回家呢?关在宫里多没意思,回家有家人陪伴,还能与小姐妹一起出门游玩,不好吗?” “家里确实好,可是奴婢喜欢皇上。” 这孩子说话口无遮拦,直截了当,倒是很勇,怪不得家里老爹会得罪首辅。恪桓见她小脸绯红,却满眼冒星星,忽觉可爱,又觉可惜,挺好的一个孩子,应该找个与她相亲相爱的如意郎君才对。 “你才见过朕一次,怎么就喜欢了呢?” “因为皇上长得好看。” “哈哈哈……” 小娃娃好直接,恪桓不禁失笑,摇头反驳:“选夫婿怎能光看皮相呢,万一朕是个人面兽心的恶徒怎么办?” “不会啊,皇上心肠好,人品也好,特别好。” “心肠好人品好也是不够的,得找一个对你一心一意,有本事护着你照顾好你的人才行。”像他这样身为国君却护不住妻子的,哪里好也没用,还不是会害她伤心,譬如此刻。 恪桓长长叹了口气,小秀女察觉他悒悒不乐,忍不住问道:“皇上不开心吗?” “嗯,不太开心,朕不是好丈夫,召幸你们就会冷落皇后,她是朕一生挚爱,朕却总是令她受委屈。” “啊,那……那……那奴婢还是回去吧,皇上去娘娘那儿陪陪她,不要冷落她令她委屈,这样您也能开心了。” 昭仁帝看看这个心善的小姑娘,她年纪尚幼,对男女情爱一无所知,所谓喜欢不过是一时仰慕,纯洁无垢,天真赤诚,若为了权斗将她锁于禁宫蹉跎一生,于心何忍。 “好!你身子清白,朕会让敬事房抹去你今夜侍寝记录,明日送你出宫回府,命你父母为你找一门好亲事,若年至及笄你仍旧待字闺中,朕便亲自替你挑选一名德才兼备的乘龙快婿,给你赐婚。” 小姑娘明白这是皇帝给她的恩赐,旁人都没有,起身在床上跪拜谢恩,想到就此一别永无再见天颜之日,心里又难过,含泪依依不舍地说:“皇上,奴婢明白您的心意,但我确实真心喜欢皇上,奴婢……奴婢……奴婢想……想……” 恪桓拉过被子裹住她赤裸瘦小的身体,含笑问道:“想要什么?你尽管说。” “想亲亲皇上。” “……” 大胆!小小年纪就敢肖想轻薄天子,啧,这皇帝做得也太没威严了。恪桓哭笑不得,点点头应道:“好,只许亲脸。” 小秀女高兴地攀上他的脖颈,往他面颊上啄吻一口,心满意足。 “多谢皇上,栀儿会一直记得,我亲过世上最好的皇上!” 昭仁帝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笑着让太监送她离开,自己穿好衣裳,急急摆驾坤宁宫,想把今夜奇遇告诉小皇后,与她一同分享。 走近宫门,依稀听到里面传来笛声,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一曲《阳关三迭》,婉转哀怨,寂寥萧瑟,催人泪下。 她在伤心…… 恪桓犹豫了,是他的错,有何颜面去见她,还缺根筋想与她说其他秀女的事,脑子抽了吧,可就这样放任她独自哀伤,他又做不到。 他想告诉她,他没有,没有和其他人做什么。 然而今晚是没有,明晚呢?后晚呢?他不可能有理由把每一个秀女都送走。 腹中钝痛,心如刀绞,或许他当初不该娶她,不该喜欢她,不该认识她。 昭仁帝没能踏进坤宁宫,忍着腹痛靠在石栏上,默默聆听笛曲,饮风披露,立至中宵。 她不睡,一支接一支,反反复复吹了许久,诉不尽的愁肠;他也不走,任凭秋夜寒凉浸透身体,情思凄苦缠绵心肺,一里一外傻乎乎地熬了大半夜。 娇弱的皇帝第二天果然又病了。 115挨老婆打的男人 “怎么又病了呢?是不是累到了?眼圈也是黑的,昨晚又熬夜批奏疏了?” 皇帝病了皇后自然第一个要来看他的,捧着他的脸心疼死了。 恪桓却很高兴,他不敢去找她,但又想见她,这下总算见到了,握住她的手笑吟吟地问:“你眼圈也黑,是不是也熬夜了?” “嗯,昨晚没事干,吹笛子玩来着,待会儿让人去坤宁宫拿过来,吹给舅舅听听。” “……” 居然是吹着玩的,亏他内疚难过了大半夜。 “把衣物用具也拿来,纾纾就住这儿吧,我病了,要人照顾。” “嗯?”龚纾发现恪桓明明病了,却很开心的样子,十分可疑,该不会是为了和她腻一起,故意把自己弄病的吧?不至于不至于。 “知道啦,那要不要我读奏疏?” “要!不过最近骂你爹的题本特别多,我跟你说呀,昨日收到陕西巡抚徐兆弹劾龚阁老的,列了八大罪,我还没批红,你要不要看?连你也挨骂了。” “可恶,为什么要骂我?骂我什么?又骂我不下蛋吗?!我也要弹劾他们,看哪个家里小老婆多的统统革职!” “哈哈哈,好主意!” 昭仁帝原本萎靡不振,但看到皇后就来了精神,此时与她打趣,忽而联想到另一件事。 “刘安,传朕口谕叫温湛入宫来。” 刘公公领命退下,龚纾帮皇帝背后加了个靠垫让他再舒服点,又掖了掖薄被,柔声说:“皇上要找温大人谈正事,那我就先回避吧。” “别走。”恪桓一秒也不想她离开,抓住老婆的手对她撒娇:“我难受,纾纾陪陪我。正事你也可以听,也可以出主意,老师向来洒脱不羁,从不拘泥于繁文缛节,不会说什么的。” “不走不走,知道啦,皇帝病成小娃娃了,离不了人,怎么办呢?哄着陪着呗。” 温湛也正担心皇帝,过来就看到这小夫妻俩有说有笑的,略略放下心来,一番嘘寒问暖后,皇帝说明了叫他来的原因。 “近日弹劾首辅的奏疏多为改制一事,朕方才同皇后说笑,忽而想起一条,宗室旁支繁衍过多,何不对媵妾人数与子嗣袭爵的人数呢加以限制呢?” 温湛一听来了劲,稍一思量便含笑大赞:“皇上所言极是,此法甚妙,定下每级宗亲嫡庶子可袭爵的额度,那生多了也没爵位可继承,既能给朝廷省一大笔钱,于绝大多数宗室而言亦非难以接受之事。龚阁老自己不纳妾,竟忘了这个。” “咳咳……” 因为“纳妾”而想起这条的恪桓十分心虚,装模作样咳嗽起来,龚纾担心地过去替他抚背,对上他歉疚的视线便已了然。她朝他安抚一笑,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坐回椅子上将她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父亲一人在京为官,身旁没有长辈管束逼迫,旁人亦无权置喙,别说纳妾,即便茕茕孑立鳏居十数年不续弦,也没人管得了他。能像他这般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他一直忙于朝堂政务,无心女色,但那些宗亲们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干什么呢?士农工商,他们一样也做不了,几十年如一日地无所事事,不就只能多娶几房娇妻美妾醉生梦死了么?” 小皇后这番话令一君一臣二人陷入沉思,高宗定下的宗藩规制本意便是将他们养成废人,免得威胁到皇权,结果成了朝廷的大负累。克扣宗禄,收回土地,限制纳妾与承袭爵位的子孙人数,都不过是治标,龚肃羽要开口子让他们科考经商,务农务工,自力更生,目的是要治本,把宗亲变成普通百姓。 “娘娘慧心善思,颖悟绝伦,一语道破天机,微臣之前与阁老在宗室科考一事上有分歧,此刻看来,是微臣想得浅了。” “哪里哪里,温大人过奖了,本宫尺泽之鲵,才疏识浅,不过是随口胡言乱语罢了。” 龚纾虽贵为皇后,听惯了奉承话,但被朝中重臣这样真心诚意地夸赞还是头一遭,自谦时笑盈盈的小脸微微泛粉,羞甜娇俏。温湛越发觉得她可爱,龚家上下包括人精阿撵在内,多多少少都有点讨嫌,只有这个小皇后最为讨喜,简直不像是龚肃羽养大的,皇帝挑人眼光相当不错。 这三人都好脾气,议论政事也好,谈天说地也罢,全然不会有半点让彼此不舒服的地方,聊了一会儿各自心情大好,及至昭仁帝面露疲色,温湛便起身告退。 “有老师在真是太好了,什么事交给他朕都一百个放心,足智多谋精明强干,却无眼高于顶的傲气,为人谦恭温和,善察人情,甚为体贴。” 龚纾服侍恪桓躺下休息时他还在感慨,可小皇后却有不同见解。 “舅舅说的不错,温大人确实温文儒雅,进退有度,只不过……” “不过什么?” “舅舅有没有这种感觉?我总觉得吧,这人怎么说呢,长得是很俊,说话也好听,客客气气笑容可掬,但是吧……嗯……” “但是什么?纾纾不要卖关子。” 恪桓被勾起了好奇心,追着老婆问,龚纾神色古怪,秀眉微蹙,想笑又不太好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这人,感觉有点……有点野。” “???哈?野?” “嗯。”龚纾用力点头,向完全不理解的恪桓解释道:“我不是说他不好,就是有这种味道,或许他只是对外人脾气好,其实在家跟老婆很任性也说不定呢?” “……不可能,他老婆很凶的,听说他似乎挨过不少打。” 龚纾惊呆了,身边居然还有被老婆打的男人,哪怕她亲爹这种宠妻狂魔也不可能给她娘亲打啊,只有老头教训她那个调皮亲娘的份。 不知道打丈夫是什么样的,打情骂俏那种打吗? 她不怀好意地看向恪桓,把皇帝看得心里发毛。 “等病好了我们也试试?我也想打舅舅一顿屁股。” “……为什么要打我?” 无辜的皇帝万分后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好好的乖宝宝老婆学坏了,垂死挣扎地想拒绝她。 龚纾色眯眯地凑到他耳朵边上,轻声吹气:“因为我想看看打了会不会硬。” “……” 还没打呢,才被老婆调戏了一句,没用的皇帝就觉得有些地方充血了。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龚纾,苍白的脸竟有点浮红,干咳两声强作镇定地说:“不能打太重了。” “???这也行?” 什么纯情宝贝,小皇后捂住脸趴在床边狂笑,被嘲笑的皇帝无奈看着账顶。 有什么不行的,你喜欢就好了,只要你高兴,什么都行。 温湛:什么叫挨了不少打,啧! 猫猫:挨了打吗? 温湛:挨了。 猫猫:少吗? 温湛:不少。 猫猫:还想挨打吗? 温湛:……她要是能再来打我一顿,要我怎样都行,做什么我都愿意。 猫猫:哭了,抱抱湛湛。 116不要离开我 龚肃羽大权在握,对这些弹劾他的奏疏不屑一顾,甚至懒得上疏自辩反驳,大有一副“我就独揽大权了,我就秽乱内宅了,怎么滴吧”的姿态,而弹劾过他的人都被吏部记了一笔,上官颉为人低调,不爱大张旗鼓搞人,喜欢慢慢秋后算账。 温湛把那日与皇帝皇后所议转达给他,为了讨他高兴,一个劲夸小皇后聪慧。 可是龚肃羽根本不买账,冷着脸弹弹袖口,看也不看温湛,略带讥嘲地问:“皇上既然也支持改制,何以畏畏缩缩,不敢于众人前表态?” “额……事关重大,皇上金口一开就成了旨意,再无退路,自然要深思熟虑而后行。” “呵,一国之君要给自己留退路,九州百姓四海小民有退路吗?” “阁老……” “知道了!”龚肃羽摆摆手,不要听温湛罗里吧嗦,“他没有魄力与祖制与宗室为敌,想让我做这个恶人,为君分忧乃臣子本分,老夫便替他做了也没什么。他得了闲,正可以专心扩充后宫,尽情享受天子专属的温柔乡了。这会子又称病罢朝,想必连日施云布雨,耗尽了心神体力。” 这脾气发的,温湛无奈至极,你女婿是皇帝,不是普通人,到现在都没孩子,后宫多放几个女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嘛,再说要不是因为你霸着权柄,他也未必会有心扩充后宫。 “皇上精神尚可,但面色瞧着不太好,有娘娘在乾清宫照料,最近应该不会召幸妃嫔秀女了。” “哈,你与我说这个干什么?他召不召幸关我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你小肚鸡肠地老要替皇后女儿喝醋?温湛既不生气,也不回答,只是笑眯眯地注视龚阁老,目光戏谑揶揄,龚肃羽被他看得头大,没好气地挥手让他滚蛋。 西华门被烧了,风口浪尖上改制的事情只能稍微拖一拖,以免遭人诟病,不过天灾没长嘴,随人怎么说,一样可以拿来在其他事上做文章。 陆陆续续就有人上疏指控大行皇帝入葬时日尚短,大孝未过,皇帝就急于选秀,连未满豆蔻的幼女也招入宫中,纵欲以劳人,收卑俭之姿,露骄侈之情。恐乘风化之原,有阻维新之望,故上苍落雷以示警。 内阁附议,建议皇帝禁欲。 禁欲是不可能禁欲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好不容易能与心爱的人日日夜夜黏在一起,别说雷劈了西华门,就算劈了乾清宫也禁不了。 “他们说的不是真的,确实有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好像叫栀儿,实在太小了,我没有碰她,次日便让人送她出宫了,还答应她要是将来找不到好夫婿就给她赐婚。” 二人躺床上准备就寝了,龚纾还在读剩下几本言官指摘皇帝的奏本,看了太多,连她也对朝臣的训斥攻击麻木了,恪桓拼命辩解,生怕老婆误会他禽兽。 “十二岁啊……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呢,只知道舅舅来找我玩放花灯之类的很开心,可后来你突然就不搭理我了,害我伤心了好一段时日。” “不是我不搭理你,是你家里人不让我见你,而且你也慢慢长大了,我一个外男确实不好老找你坏你名声,不过我那时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娶你。” “为什么?”龚纾合上奏疏,转过头去笑问:“都是十二岁,怎么有的就是‘实在太小了’,有的就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娶’?” 为什么呢?恪桓帮她将碎发轻轻捋到耳后,默默凝视,在她还很小他尚未成年的时候他就想要娶她了。 “欲得纾纾为妇。”他曾对母妃如是说,可母亲只能无奈苦笑。 当时的他虽贵为皇子,地位却远不及深得皇帝宠爱的龚纾,他看到父皇出行带她一起坐龙辇,在御花园里将她抱在膝上喂食,逗她玩的时候自己也开怀大笑,而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从来没有被父亲抱过的记忆,在宫中形似透明。 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羡慕她,可到后来…… 命中注定,我这一生都在喜欢你,为了配得上你费尽心机争夺储位,我以为做了皇帝就能给你最好的一切,不想却成了你的噩梦之源。 “因为天意如此,你与别人不同,我把心放在你那里了。纾纾,不要离开我。” “嗯,我哪里也不去,皇上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无论天灾人祸,无视他人非议,我会与你相守一生。” 117凤凰阴精 “病着不好劳累吧?” “病着朕也是男人,温香软玉在怀,很难受的。” “哈哈哈,老夫老妻的,还难受啊?” “你爹娘那才叫老夫老妻,我们成婚不过一载,还是新婚燕尔呢,再说我不信阁老抱着你娘亲会不难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么你去问问我爹。” 恪桓语塞,想起岳父不可一世的脸就浑身不适,实在敬谢不敏。 “……我不要。” “你不敢是不是?你怕他!你是天子干嘛怕他?!” 自家皇帝皱眉别扭的模样实在可爱,龚纾伏在他胸口“咯咯”娇笑,要不是他病着,必要狠狠欺负才过瘾。 “……我才不怕他!我怎么会怕他,但即便是天子也不该过问臣子隐私,夫妻间的事怎么好问。” “行叭,那难受了便怎样?” 她抬起头,撑着下巴笑靥如花俯视他,玩世不恭的眼神没半点敬畏,像一只美到极致的凤凰看爪下小龙,他不过是她的食物,等她玩够了,就一口吞掉垫肚子。 “难受么……自然要阴阳相济,乾坤合一。” “原来如此,怎么个乾坤合一法呀?” 下流的小色胚故意引他说不好的话,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输给老婆?恪桓揉着她的细腰正色回答:“以天子龙阳入皇后牝穴。” “龙阳是什么?牝穴又是什么?纾儿不知。” “……” 皇帝已经不想理她了,却被顽劣的小皇后按在胸口胡乱推搡,“说嘛,舅舅快说,不说不让睡觉。” “别推了,我还病着呢,啊呀我说就是了,你把耳朵凑过来。” 龚纾捂着嘴一边笑一边把耳朵贴到皇帝嘴边,恪桓也忍不住笑,憋了半天终于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就是鸡儿。” 这种市井俚语没人教他,他也从来不说,对于从小只学经史子集正经文章的皇子而言太过粗俗,讲出口已觉羞耻,偏偏小皇后还要笑个不停,趴在他身上抖得像筛糠,气人。 好不容易等她笑够了,又追着问:“那我的呢?我的叫什么?” “……” 她的应该叫什么?正经叫法恪桓是知道的,牝户雌穴嘛,但她问的肯定不是这些,他搜肠刮肚想不出来,只好认输坦白:“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是尿尿的小洞洞。” “???”龚纾呆住了,“不是啊,尿尿不是用那里的。” “不是吗?”恪桓也懵了,“可是你每次都是从那里流水。” “那又不是尿!舅舅笨蛋!” “呃……我知道那不是尿,可我也没见过女儿家尿尿啊,不是那里是哪里?” 小皇后一听这话又捂住嘴花枝乱颤,晕红着小脸色眯眯地盯着他。 “舅舅没见识,那下次我尿给你看好不好?你自己亲手找找,女儿家从哪儿尿出来的。” 什么没羞没臊的小妖精!恪桓在脑中想象她裸身坐着分开腿,使坏把尿飚到他身上的样子,下腹像裹了一团火球,阳茎胀硬弹跳。 “纾纾……现在就给我看看。” 小皇后看到被子已经被顶出一个小山,不再嘻嘻哈哈,脱了衣裤裸身跨在皇帝胸口,低头对他羞涩浅笑。 “皇上躺着吧,让你忍着我也舍不得,让你辛苦我也舍不得,今晚咱们只烹小鲜,不做大荤。” “小鲜?”恪桓气息乱了,伸展手臂沿着两条嫩腿一路往上摸到双乳,描绘雪峰形状,指腹挨个擦过乳尖,轻抚绵软小腹,环握纤胯。 丰乳细腰,即使龚忱花心思挑选的美人各有千秋,也没有谁像她这般精致,曲线妖娆,多一分显粗,少一分略柴,上天如此宠爱她,给她绝美容颜,又给她曼妙胴体,机敏俏皮,温婉柔善,找不到任何缺陷。 如果他不成为先帝默认的储君,不做皇帝,必然无法得到她,没有选择,他们要在一起只有这一条路。 他的手一点点往下,指尖摁住外唇轻轻掰开,盯着娇粉细缝摸摸索索寻找她说的地方,爱怜地拨弄小小阴蒂,把穴口的湿腻四处抹开。 “要尝过,才知道鲜不鲜。” 看来皇帝还是很聪明的,秒懂她的意思,龚纾俯身在他额心印上一吻,捧着橘红烛光下温柔英俊的脸深深凝视,太喜欢,想吃掉他。 她没办法吃掉他,只能把小屁股悬在他脸上给他吃,小肉珠在舌心快活得升了仙,她投桃报李含住“鸡儿”,想起他说这话又忍不住笑,牙齿磕在肉茎上刮得恪桓眉头打结。 “认真点好不好?” “咯哒啦。”她含含糊糊地回答,小手用力揉搓,费尽心机往深处吞。 “呃……纾纾……” 喉口紧窄,恪桓脱口低吟出声,虽是小鲜,滋味比大荤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凤凰明明是金枝玉叶,却仗着她绝顶聪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各种手段,小舌头刁钻可恶,专门往他最经不住碰的地方去,舔舐吮吻无所不用其极,两只小手也会用劲,上下挤一次他的防线就溃败一分。 她自己也不好过,皇帝执拗,一滴不漏吸光了流出来的汁液,双唇抿着膨硬的肉珠碾压折磨,嘬到充血颤抖,一番勾心斗角却是她先输了,爱液淋漓地泄了身。 “……哼!” 龚纾娇喘着,一肚子不服气,从痉挛中缓过来就狠狠嗦他,坏心眼地凌虐手中滚热弹跳的恶龙,抿唇暴力吮哭了它。 病皇帝不过是个纸老虎,身体虚弱,没能坚持很久就交代在老婆嘴里了。她不松口,双手握住柱身快速撸了几下,让他全射尽了,才咽下口中龙精。又仔细替他舔干净,拉好裤子,自己穿上衣裳侧身躺下,头枕着病人的胳膊搂住他的胸膛。 皇帝从头到脚舒畅爽利,抱紧老婆柔声关怀:“怎么喝下去了?这东西味道不好吧?” “嗯?不好不差吧,没什么味,舅舅想吃下次给你也尝尝。” 心疼娇妻的恪桓被她噎到,嫌弃地说:“……我不想吃。” “咦?可是舅舅爱吃我的呀,你刚才不也全喝下去了?” “凤凰精元,说不定我吸了你的阴精,明日病就好了。” “……” 这下轮到小皇后无语了,自家乖宝宝皇帝开起玩笑还挺离谱的,她窝在他怀里闷声娇笑:“要是真的能让病好起来,我天天喂你吃。” “……纾纾,你从以前就是这样的吗?” “干嘛?!现在嫌我已经晚了,舅舅是我的人,缠你一辈子。” “嗯。”昭仁帝胸中温澜潮生,轻吻爱妻眉心。 “缠我一辈子吧,并蒂连枝,永不分离。” 118没人喜欢皇后 努力早起梳妆打扮后结伴去给皇后晨昏定省的嫔妃们又吃了闭门羹,坤宁宫大门外洒扫的小太监趾高气昂地说:“皇后娘娘昨日宿在乾清宫,高低要住上个十天半个月,近几日是见不着了,各位娘娘请回吧。” “又去乾清宫了?”容婕妤眉头一皱,满脸不高兴。 慧婕妤徐氏笑眯眯地劝道:“皇后娘娘这也是为了侍奉皇上嘛,妹妹别生气。” “谁不是为了侍奉皇上?乾清宫是皇上寝殿,这样皇上还能召幸谁?” 昭仁帝很是大方,每位他幸过的秀女都随手赏了一个婕妤,一视同仁,没有好恶,不动脑子。随侍太监拍马屁说他宽仁重恩,他说因为记不住幸过哪个没幸过哪个,故封个头衔加以区分,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弄错了对同一人做两次无用功。 后妃们不知道这些,得了封赏的个个喜出望外,一心只想多点机会侍寝,讨皇帝喜欢,好在宫中力压群芳崭露头角,可恨皇后动不动就搬去乾清宫,坏了宫里规矩不说,她总这样缠着皇帝,她们哪有出头之日。 “就算人在坤宁宫,每日的晨昏定省,十次里到有八九次不让进宫门,若娘娘不想见我们姐妹,给懿旨明说就是了,天天大清早地让人白跑。” 璟嫔樊氏是宫里老人了,一边慢悠悠地往回走一边听容婕妤抱怨皇后,只看热闹不说话。而另一位贤王府过来的静昭仪于氏却很热心地给大家解释:“妹妹们进宫时日尚浅,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脾性,娘娘年纪小,有些贪睡,在王府时就不爱早起,晨昏定省见不着人大约是她还没醒。” “啊?哪儿有这样的,这可是宫里,就算在家也不能这么随心所欲啊。”众人纷纷咂舌议论,闻所未闻。 静昭仪笑笑,继续滔滔不绝:“皇后娘娘可是首辅的掌上明珠,嫁入贤王府后也没人敢约束她。寒食节那日皇上召见我们姐妹与娘娘一同用寒食粥,可去坤宁宫的小太监回来却说皇后娘娘还未起呢。结果皇上就让我们候着,他亲自去坤宁宫。谁知皇上并不是去喊人的,而是在坤宁宫等娘娘睡醒,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日上三竿才来。” “唷,幸好是寒食节,不然再热的粥也都凉透了。”慧婕妤掩口而笑。 众人各怀心思,没有人喜欢这个处处受皇帝偏宠的皇后,大家迫于尊卑面上尊敬,可实际无论是贤王府出身的璟嫔樊氏和静昭仪于氏,还是新来的秀女们,无一不嫉妒讨厌她。 偏生小皇后非常之任性,除了早上贪睡,她还不喜欢那些明黄正红宝蓝的奢华常服,也不爱戴许多珠翠,皇帝就命人给她定制湘妃蜜合月白之类娇嫩清浅的袄衫,流彩月华裙或是绣金马面裙,甜俏活泼,不似一国之母,倒像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全然不合规制身份,一塌糊涂。 饮食亦与他人不同,坤宁宫本已有小灶,食材却要单独另买,皇后爱吃河鲜、江南鲜蔬和带汤水的小点心,紫禁城里最厉害的御厨都被皇帝塞进了坤宁宫,据说点红滴翠鲜香精致令人不忍下口,而旁人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最初言官们各种规训责难,京察后科道大换血,如今整个朝堂几乎都对龚肃羽俯首称臣,这下哪怕她在宫里拆房子也没人敢站出来说了。 除此之外她动不动就霸占皇帝在乾清宫安家的做派也让人十分厌恶,总之搞特殊的人到哪儿都不受人待见。 大家三三两两地回去了,容婕妤用心装扮了一番,特意到乾清宫恳请探视皇帝给帝后请安,结果传话的小太监出来说皇上在与外臣议事,皇后也没空,失望之下只得离开。 “呵呵,这是第三波了吧,皇上龙体抱恙,后宫倒是热闹,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要登台唱大戏。刘公公,劳烦你将今日以探病请安之名来过乾清宫的那些记下,稍候让人送到内阁。为人妇者当正色端操,清静自守,夫主染疾却满脑子争宠献媚出风头,如此家教,皆父母长者之过,少不得要参上一本。” 在乾清宫与皇帝议事的是首辅,宫人们哪里敢打搅他,后妃来给皇后请安都是小太监告诉皇后贴身宫女珞瑜,而珞瑜悄悄报给龚纾听的。 小皇后在边上听父亲和昭仁帝说自从朝廷在房山开了采矿的口子后,各地早年封掉的矿洞周围矿盗都活跃起来了,地方官也纷纷上疏奏请在当地开矿。 皇帝表示奏疏没看到。 龚肃羽回答,你当然看不到,都被扣在内阁呢,晚点一起给司礼监,把他们全部毙了,房山那里也该尽快关掉,水洞山附近已经有盗众聚集的迹象了。 皇帝:……不要。 昭仁帝觉得老匹夫威逼天子无法无天,龚阁老觉得皇帝废物还不听话,两人互相生气,僵持不下。 结果这时候龚肃羽看到宫女又来皇后边上咬耳朵,正没处发火呢,便从珞瑜嘴里问出缘由,借题发挥给了皇帝一个下马威,扬言要替他教训小老婆,把皇帝惊呆了。 龚纾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出声想打圆场:“父亲……” 话还没说出口,看到亲爹投射过来的严苛视线瞬间哑巴,抿抿唇不敢再多嘴。 霸王首辅太忙,没时间和皇帝耗,这次不再搭理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直接离开乾清宫回了内阁。 昭仁帝靠在躺椅上双眉紧锁,手按着上腹,面色糟糕透顶,额上一层薄汗。龚纾见状赶紧让人去叫御医来看,小心翼翼替他拂拭额头鼻尖,难过又心疼,眼泪汪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好。 “纾纾……” 他看出她的内疚,但这不关她的事,他也没有生她的气,捏捏温软小手有气无力地说: “你还笑我……笑我怕他,你自己……也怕他。” 他都被她爹气成这样了,还忍着疼要逗她高兴,小皇后心中绞痛,强忍泪水,与他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舅舅说得对,我从小就怕我爹,家里人都怕他,但我嘴甜会哄人,所以最得父亲宠爱。自我会说话起,就学会了哄我爹讨他喜欢。”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皇上年轻,都没到壮年呢,往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而父亲已年过半百,他……他……他终归是要走在你我前面的,等他……” 撕心裂肺的疼痛到底没让她把话说完。 猫猫:大孝女纾纾才十几岁,还在成长,充足睡眠对胸部发育有好处。既然早上爬不起来,把晨昏定省取消不就好了嘛,天天让人白跑多缺德。 恪桓:皇后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后妃怎么可以惫懒怠慢不来请安,坏了尊卑规矩祖宗成法。 猫猫:那她睡懒觉就合规矩了? 恪桓:这里是她家,她想睡就睡,睡个觉怎么了,她又不用上朝,缺觉对身体不好。 猫猫:我终于找到你和你岳父唯一的共通点了,双标。 恪桓:求求别提他,想到他就肚子疼。 猫猫:三三已经应激了,可怜的娃,大孝女说让你放宽心,熬死她爹。 恪桓:唉……心疼老婆。 猫猫:心疼养了个大孝女的老头。 119衣冠枭獍 太医院的御医给昭仁帝诊断了,说是七情内郁,劳欲损伤,致使肝气郁滞,疏泄失职,长此以往则血行不畅,瘀阻肝络,肝气虚衰,癥瘕积聚,而后给皇帝服了汤药,令他安眠休息。 大夫的话令龚纾忧心哀痛,全程握着皇帝的手,等其他人退下后坐在床边轻轻给他唱了首《临江仙》。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歌声纤柔婉转,绵邈凄清,昭仁帝痴痴望着爱妻,也为她低吟一曲相和。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皇帝声音虚弱微哑,越发显得缠绵悱恻,柔肠百结。龚纾忍下哀伤强作笑颜,歪着脑袋问他:“舅舅也爱晏几道?” “嗯,晏几道,张先,还有……哈哈,还有李煜。” 当皇帝的居然喜欢亡国之君李煜的词,也真是没谁了,难怪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讲。小皇后有意为他唱一首李后主的名作,思来想去,竟首首凄苦哀绝,极美,却极悲,只得摇摇头说:“舅舅不好听悲凉之曲,还是多读些有志气的,比如李杜陆辛。” “你这话倒和老师如出一辙,不过晏几道也有相当有志气的词,你听好了。” 皇帝狡黠一笑,小声吟诵:“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你看这姑娘多有志气,‘锦书休寄’,对离去的心上人如此决绝,让人又心疼又钦佩。” “什么歪理皇帝,此‘志气’非彼‘志气’!” 龚纾被他胡搅蛮缠气笑了,俯身印下轻柔一吻,再一次为他清唱这首《清平乐》,用清甜绵软的歌声将他送入梦乡。 等人睡熟后,她离开寝殿,独自一人来到佛堂跪下,掩面伏地,嚎啕大哭。 首辅千金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所有人中最最疼爱她的莫过于父亲龚肃羽,他在书房里把幼小的她抱在膝上讲学问,手把手教她写字,即便政务繁忙,他还是会抽空每日带她识曲谱练吹笛,兄长擅丹青,她擅音律,都是跟爹爹学的。 母亲为了讨好先帝会把她留在宫里陪伴舅公,而父亲总是舍不得她孤身离家,想方设法接她回来。他给她画过小人书,刻过印章,亲手做过花簪,从未对她发过火责骂过她一句,真真捧在手心里呵护娇养了一辈子。 可她为了安慰丈夫,却口出恶言,说父亲早晚要死在他们前面,衣冠枭獍,大逆不道,如果让父亲知道她说出这种几乎在咒他早死的话,怕是心肺肝肠都要被割碎。 这是她亲爹啊,她怎么会想他死呢?她只想要父亲母亲长命百岁,无病无灾,享尽天伦之乐,永远别离开她。 苍天在上,佛祖明鉴,万般罪孽只在我一人,求菩萨保佑父母天寿永昌,皇上龙体康健,百姓富足安泰,四海升平,九州同心。 小皇后一个人哭,一个人祝祷,她无法化解丈夫与父亲之间的恩怨,能做的只有劝慰皇帝,却是杯水车薪,心爱的人屡屡受伤,身体每况愈下。 怎么做才好?怎样做才对?难道非要她离开他吗?但若连她都不要他,恪桓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身边再无一个至亲,他心思细腻性子柔软,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背弃。 会要了他的命。 左右为难,一生顺风顺水的龚纾,被困于她无法解开的死局,肝肠寸断,满腹哀愁,枯坐佛堂至暮色沉沉,始终没有得到上天的指引。 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呢,慈悲的佛祖都不理她。 120百合花香 首辅如约把手伸进皇帝后宫,借着天罚斥责皇帝纵欲,把那天来探病的三名新人婕妤狠狠骂了一顿,皇帝都病了还不晓安分守己,争宠好妒,媚君误国,就是因为后宫多了这群妖孽老天爷才降雷劈宫门,再不收敛约束她们,下一次劈的就不是木门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龚肃羽笔下的皇帝酒池肉林,溺于女色,掏空了年轻的身体,在后宫养了一窝害人精,妲己褒姒赵飞燕凑作一堆,纵容她们以色惑君就等着亡国吧。 头儿发声了,自然有机灵的言官科臣跟风劝谏皇帝,陛下您的后宫这么不像话,不罚一下说不过去。 “刘安,这种东西以后不用拿来给朕看了,司礼监处置即可。” 在反抗与顺从之间,皇帝选择了摆烂,可他越摆,下面闹得越凶,上疏的人越来越多,司礼监都受不了,小心翼翼问他要不要发个话,意思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昭仁帝病中精神不济,没有心力与大臣角斗,听了这些胡话反让身体好得更慢,久久缠绵病榻,烦不胜烦,最后终于妥协让步,把那几个婕妤降为美人,总算平息了这场无妄之灾,大不了过两天再升回来。 房山不太平,龚忱不得不亲自去看了几趟。 这位可是真正的财神爷,房山知县哪敢怠慢,叫上矿监沉缙一同盛情款待小龚大人,顿顿珍馐佳肴,一桌子山珍海味。 “房山虽隶属顺天,但到京里少说也有六七十里路,龚大人一来一回就要耗上半天,不如留宿此地,安心办差,免去车马劳顿之苦,我等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知县石综极力邀请龚忱留下,沉缙也在旁帮腔。 “正是,此处地灵人杰,明赫兄何不住上两日,既便于深入山中视察有无矿盗,亦可饱览丽山秀水。” 龚忱含笑沉吟不语,石知县给侍奉酒水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她娉娉袅袅来到龚忱身旁,翘着芊芊兰花指给他斟满酒,袖口从他的手背轻轻拂过,身上飘来沁人心脾的百合香。 普通婢女是不会在指甲上涂蔻丹的,这双手白嫩秀美,肌肤细腻,纤巧手腕缠着一串鲜艳的珊瑚珠子,哪里像干活的手。龚忱抬头看她,杏眼桃腮,樱唇雪肤,嘴角含春,羞答答地垂着眼睫,状似谨节恭顺,却无处不散发着浓浓的媚意。 原来如此。 他拿起她给他倒的酒浅浅抿了一口,眼睛始终盯着婢女,目光深沉晦暗,在她脸上流连不去,对她柔声笑道:“今日不行,我还有事。”好像并非在回答知县,而是向她解释。 “无妨无妨,今日不行,还有下次。”石知县满腹欢喜,显然年轻的龚忱和沉缙半斤八两,都抵不住财色诱惑。 可惜龚大人千杯不醉,初入官场小小年纪,酒量已几近恐怖,大家放弃了灌醉他的图谋,只能在散席后排成一排恭送他上马车离开。 等他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中时已然明月高悬,曲鹞自己管自己吃了晚饭洗漱干净。她早已不像从前,会翘首以盼痴痴等他回家,会为他的晚归焦急担忧,如今的她,无论他回来多晚都无动于衷,淡定自若,趴在床上捧着一本闲书,往后折起两条小腿晃晃悠悠。 即便龚忱并不希望她忧虑操心,进屋看到老婆这样,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他还记得她红着眼睛说恨他,在他逼近时像受惊的小兽疯狂挣扎,不惜两败俱伤。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确实不曾真心待她,无论她为什么性情大变,说到底,都是他咎由自取。 “鹞鹞,我回来了。”龚忱坐到小奶猫身边,掏出一块錆色小石递给她,“这个石头送你。” “石头?”曲鹞放下书,坐起身来接过小石块,沉甸甸的,表面一粒粒一片片,有些地方灰黑,有些地方却呈亮银,她从没见过,十分稀奇。 “咦?难道是银子?” “嗯,今日在矿山里捡的,好不好玩?” 好玩!有趣! 奶鹞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把玩,然后冷着脸把石头丢到龚忱肚子上。 “我不要,还给你。” 121家花那有野花香 龚忱默默看着银矿石滚落地下,他已经习惯她的故作冷漠,即便心痛,也不想与她置气,只是起身捡起矿石放到桌上。 “那我下次再找找看还有没有更漂亮的,你睡吧,我去洗漱。” “你等等!” 龚忱转过身,看到她下床向他走来,心中生出小小期待,奶猫在家无人陪伴定然寂寞,或许可以趁虚而入抱抱她。 “你身上什么味?”曲鹞凑近龚忱皱眉细嗅,疑惑地问:“不是去房山挖矿吗?怎么有花香?好像是百合花,到底去的是银矿还是花田啊?” 什么狗鼻子,看来抱是肯定没得抱了,龚忱暗暗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房山知县设宴,席上斟酒的侍女衣衫有百合熏香。” 侍女衣裳的熏香是怎么会到你身上的?你做了什么?到底是侍女还是妓女啊?!曲鹞胸口一滞,抬头愤怒瞠视他, “我什么都没做,只喝了酒,她大约是奉了知县之命,一直在我身旁伺候,袖子往我身上擦来拂去的,所以气味蹭上去了吧。” 龚忱耐着性子向她解释,他问心无愧,要不是为了陪她,何必披星戴月赶回来?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妓子碰触玷污。 可是曲鹞不买账,听到“擦来拂去”“蹭上去”什么的,顿时妒火中烧,往龚忱脚上重重踩下去,疼得他“嘶”声惨叫。 “你是骗子,鬼才信你!” “你够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是普通的应酬交际,这点小事你都要作闹,那我还要不要出门了?要不要做官了?” “普通应酬交际要‘擦来拂去’的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大郑官员不可嫖娼宿妓,别人都是正经做官的,就你做的官非要拈花惹草。小事?男人风花雪月都是小事!女人看不上脏男人就是不守妇德的滔天大罪。你尽管出门,家花哪有野花香,去找你的小百合小母猪,去去去,我不在乎!” “……” 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夫妻俩终究面红耳赤大吵一架,龚忱脑袋也要炸了,最后发怒踢翻了椅子拂袖而去,不理混账老婆了。 他火气冲冲胡乱洗了把澡,心里烦躁至极,矿山附近流民越来越多,与旷工及当地百姓时有冲突,石综小小知县,一顿席面大肆铺张,还找女人勾引他,沉缙与他一唱一和,肯定已经捞了不少钱,所有的问题都被父亲龚肃羽说中,房山如此,别处肯定也是一样的。 最后结果只有一个:矿税收不足,治安却乱了。 这些破事已经很烦了,他知道曲鹞依恋他,怕她独寝寂寞孤单,无论如何也要在关城门前回来,哪怕费时费事也不愿留宿房山县衙,可回来了更烦,浑蛋鹞叽叽喳喳吵得他脑子疼。 不在乎,不在乎你问什么问,闻什么闻?! 等他洗完澡回到屋里时,曲鹞正抱膝坐在椅子上对着他送她的那块矿石垂泪。 “你要是想打我,下次不用踢椅子撒气,直接踢我好了,踢死我一了百了,大家清净。”她抽泣着,哀怨地说。 “对不起,是我脾气不好,我不想打你,我……我是想抱你的,鹞鹞。” 龚忱在她对面坐下,无奈凝视哭哭啼啼的烦人精。 “他们贪污矿银国资,想拉我一起下水,所用手段无非是钱财女色。我……我们龚家的男人,从来没有三心二意的,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我有妻子,有家,她等不等我,我都会回到她身边,什么百合海棠,我不稀罕。” 122色令智昏 曲鹞不哭了,心里打翻了蜜罐,哭不出来,又不想给狗男人好颜色便宜他,嘟嘴别开脸,奶里奶气地娇“哼”一声,藏不住嘴角眉梢的欢喜。 笨蛋! 她分明爱他至深,为他一喜一忧,偏要作天作地,什么绝世小傻瓜。 老婆太甜太可爱,一个奶娃娃傲娇脸就把他心中雾霾驱散殆尽,龚忱胸口火热,突然过去打横抱起曲鹞。 “让我抱抱。”他一本正经地说。 讨厌! 曲鹞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抬手攀上他的脖颈,两人故意板着脸对视,越看心头越燥得慌,终于忍不住吻到一起,碾转舔吮,痴缠不休。 吵归吵,夜里二人必要相拥而眠,龚忱搂着娇软的老婆在黑暗中问她:“你真的不要那块银矿石吗?不要的话我就上交朝廷了,里面可是真银子,是钱。” “还说你不是骗子!你说了送我的,我要不要也是我的,不许拿走给别人!” 急了,奶猫急了,龚忱强忍笑意悄悄伸手去摸她屁股。 “哦,小骗子原来是要的。” “你才骗子。” “嗯,你说的对,把你从固原骗到京师做老婆的大骗子。” 曲鹞往他色眯眯的手背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拉过来重新环住她的腰。 或许他并不喜欢她,但如他自己所说,丈夫该做的一样不落都会做,他会悉心照顾她,会对她忠贞,会容忍她的作闹,还会带小玩意来讨她欢心。 无可挑剔,除了不是真心喜欢她。 若换作旁人,恐怕非但不会与他计较,反而心满意足,要把他当宝捧着供着了吧,可是她不行,她做不到,她姓曲。 不能头脑发热,记住他是怎么说你的曲鹞,你在他眼里和母猪没差。 小奶鹞暗暗鞭策自己,不要像以前那样色令智昏,做给曲家丢脸的蠢女人,然后往龚忱怀里又靠紧些,依偎着温暖坚硬的胸膛安心睡去。 烦是真的烦,甜也是真的甜,石综这个井底之蛙,找了个什么庸脂俗粉就想勾引他,还没他家奶猫亮爪子吵架发疯的时候漂亮,家里有这么香的一颗糖,谁要住你的破县衙。 龚忱抱着软软的奶鹞,从方才亲嘴开始下面就难受,硬得睡不着。 她会哭会闹,会强词夺理,会妒忌吃醋,会打他踩他,会扔他特地挑了洗干净送她的礼物,会作死作活骂他猪,会不理他,还会设计勾他上火不给肏。 命里克星。 大概前世欠了她,今生得花一辈子还债,无论她怎么让他头疼,只要一哭,他就舍不得了。 以前他不懂,为什么每次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娘亲挤两滴假眼泪老头就软了,现在终于明白,喜欢的女孩儿每一滴泪,都会流进废物男人心里,想硬也硬不起来。 认命吧,谁叫他色令智昏,被怀里这个混账迷住了呢。 次日天不亮,龚少爷就出门上朝去了,小曲鹞舒舒服服睡个饱,起床后一直拿着他送的破石头玩,找来小刀抠抠挖挖,想把不是银的地方刮掉,让它变漂亮点,一个不小心划破了手指,终于放弃,气呼呼地把矿石藏到自己的妆奁里。 手伤了,干什么都不方便,曲鹞只能无所事事地看书,下午黍香看小姐实在无聊,便提议到园子里,摆上瓜果清茶,赏花吃茶,聊聊闲话。 “搬家时买来种下的菊花,开得又大又好,一朵朵金灿灿的,可美了。” “好啊。” 曲鹞心情好,欣然同意,带着黍香一起到园中坐下,赏花闲聊吃点心,黍香说了两句,便把话题转到他们夫妻昨晚惊天动地的争吵上,一个劲地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这身上都沾上香味了,真不能怪小姐疑心姑爷,而且说是官员狎妓有违律法,可婢子上次瞧见家里来了个男伶,长得千娇百媚,听说就是姑爷从同僚酒局上带回来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女的不行,换成男人就行了呀。” 她终于等到了没有旁的丫鬟在、可以单独和曲鹞说话的机会,顺理成章地提起照玉,迫不及待想把她打听到的东西,告诉还蒙在鼓里的主人。 曲鹞呆了呆,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什么男伶?” 123挑拨 “哎?姑爷没同小姐提过吗?”黍香故作惊讶,慌张低下头,“没、没什么,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你好好告诉我,什么男伶。” 尽管狐疑,但曲鹞并不觉得龚忱会勾搭小倌,他眼高于顶,而且满脑子公务,就不是个爱好风月的人。 “是,小姐听了可别生气,姑爷与那男伶未必就有私,奴婢也没亲眼瞧见他们在房里做了什么。我只知道那日姑爷应酬回来后就去书房,把丫鬟下人都屏退了,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然后就看见有个清秀少年哭着从书房出来,被小厮领着穿过院子走了。 那人生得可标致了,红着眼睛哭了一路,倒比姑娘家还娇弱可怜。对了,就是那日姑爷回房说手脏了,擦小姐身上那次,男伶走后他让我们端水去书房,洗了好几遍右手,也不知为什么。” 为什么洗手?肯定是摸了脏东西! 小曲鹞是经了人事的,用脚趾头想也想明白了,他赶走下人,和一个伶人窝在书房,能摸到什么脏东西?当然是摸了男人屁股啊!小戏子大约被他粗手粗脚弄疼了才哭的,他们夫妻第一晚他也把她疼哭了,那东西又壮硕,他又没什么耐心…… 不对不对,这不像他,他怎么会看得上戏子?就算真起了色心,以他滴水不漏的性子,也不会带进家门弄得人尽皆知。 曲鹞垂眸思索,并未对婢女的说辞照单全收,黍香就再添了一把火。 “奴婢事后觉得蹊跷,担心姑爷背着小姐有什么让小姐受气,咱们几个从固原千里迢迢地过来,没老爷少爷坐镇撑腰,奴婢总得机灵点护着小姐,便想方设法从小厮那儿打听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姑爷去遏云楼那日看的就是这个戏子的戏,是去捧他的,看完了戏还追着去了后台,不过祗祺被留在了外边,班主和东家也被赶了出来,没人知道姑爷在里边做了什么。” “……” 又把人都赶走?曲鹞脑袋晕晕的,有点不好用,什么意思?他瞒着她狎玩优伶勾搭男人?可他看上去不像好男风的样子啊,祗祺长得也清秀,他都没怎么给过人家孩子笑脸,只有不高兴时才会正眼瞪别人。 那日她不肯与他行房,他是积着一肚子骚火出门的,要是看上了什么漂亮戏子拿人泻火也不奇怪,他这样的身份,在外面定然像螃蟹一样横行无忌,想要谁就是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即便这个故事顺理成章,全无破绽,处处都说得通,曲鹞还是一厢情愿地认为龚忱应该是清白的,直觉令她难以相信他会做这种事。 疑虑烦恼间,小丫鬟来报少爷回府了。 来得正好,去问问他本人就知道了,曲鹞刚想起身,又坐了回去,在屋里说什么外间的丫鬟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这种龌龊事实在不好让别人知道,还是把他叫来花园里问吧,万一是真的…… 万一是真的就在这里打死他! “黍香,你去喊少爷过来,我亲自问他。” “是……” 黍香犹犹豫豫起身,又苦着脸向曲鹞恳求:“小姐可千万别说是奴婢告诉您的,少爷不知为何一直很嫌恶我们两个从曲府来的丫鬟,之前已经为了我的事大发脾气,要是让他知道我嘴碎什么都和小姐说,就算不打死我也定要把我撵走的。” “知道了,我不会告诉他的。”曲鹞挥挥手催她快去,“你们是我的丫鬟,轮不到他指手画脚打啊撵的。” 黍香心怀窃喜地去了,到了屋里没见到龚忱,净房却传出水声,心知必是男主人在沐浴。 她迟疑稍许,大着胆子走进了净房,他全身赤裸,正泡在浴桶里。 124混账曲鹞辱我至此 地方官贪污不是什么大事,有的是时间慢慢整治,龚忱急于解决的是矿盗,最好能在官民冲突前找出方法,不然一闹起来,肯定会成为内阁弹劾他的把柄,因此入宫找皇帝妹夫撒娇讨了谕旨,去皇册库馆阁查阅前朝几十年间朝廷采矿以及剿灭矿盗的档册,爬上爬下翻旧书弄了满头灰,一回家就让人备水给他洗澡。 曲鹞嫁进来之前他洗澡是让小厮们服侍的,再往前幼小时则是奶娘嬷嬷,龚肃羽不许儿子淫奸家中丫鬟婢女,从根子上杜绝少男少女背人厮混的机会。 龚忱娶妻后没有和奶鹞分房,不像他爹有自己的匪石院娘亲有随珠苑,小夫妻日日黏在一处,小厮不方便进有少奶奶的主屋,他人大了又不乐意给老嬷嬷们看屁股,大多数时候洗澡都是让曲鹞服侍的。 如今得罪了老婆,自然没人帮他洗了,龚少爷不爱求人,与作鹞吵翻后就自力更生自己洗。 看似磕碜,但自个儿洗澡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好处,就是可以自己偷偷爽一把。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老婆不让肏,夜夜搂着她浑身骚火憋得难受,他又不屑找别人,只能动手找五姑娘解决。 正开心呢,突然进来一个人,还是他最讨厌的黍香,摸鸡儿的手顿时僵在那里,怒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少爷……”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他暴躁地打断她。 “是……是少奶奶……少奶奶叫我来的。” 黍香羞羞怯怯红了脸,却两脚生钉没有走,手攥着衣摆紧张地绞弄,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重任,不完成就不能离开。龚忱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曲鹞让她来的,她明知他洗澡不要旁人服侍,故意派个婢女来,不单是伺候他洗澡,也是伺候他泻火。 她把她“给”他了。 呼吸滞涩,胸腔锥痛如撕裂,龚忱颓然垂眸瞪着洗澡水,被不解与愤怒堵住了喉咙,一个音也发不出。 为什么?他昨晚才告诉她他不会三心二意,她今日就送陪房丫鬟给他?是不相信他试探他?还是担心他抵不住外人色诱,妄图用她的人固宠? 她说过,她不与他行房,也不给他生孩子,宁可自渎也不要他,这辈子都不要。 她还说,要不要替他张罗多娶几房媵妾。 难道那些都不是气话?她真的不愿与他亲昵,不想要孩子,所以安排心腹来代替她做这些,把他推给一个丫鬟侍婢。 铺天盖地的怨愤哀伤当头袭来,龚忱鼻子发酸,指尖微颤,几乎被人渣老婆这波冷心绝情的操作气哭。 混账曲鹞,辱我至此!你到底有没有心的? 好歹夫妻一场,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拿丫鬟便能随便打发的男人,虫臂鼠肝,一文不值。我如此用心待你,你不领情作闹打骂也就罢了,还让其他女人来占我便宜,是真的心里一丁点都没我吗?半分夫妇情谊也无? 他受了伤,五脏六腑都挨了刀子,疼到失神愣怔,完全没有留意黍香,而她已经悄悄走到他身边,拿起沾湿的毛巾动手给他擦洗身体。 弱冠年纪的男主人,全身上下养尊处优地细滑,肉身与脸一样洁白无瑕,可皮下紧紧裹着劲肌,胸部两大块挺括微微隆起,肚子上又横沟纵壑地凹凸不平,精壮紧实。 之前给他绑手腕时觉得他瘦,皮包骨头,然而脱光了才知道他不是瘦,只是没半点肥油,背上看不到节节脊椎,取而代之的是被分割成左右两边的坚硬筋肉,完全按不下去。 她给他洗了后背、肩臂、胸腹,暗叹他的手纤秀漂亮,劲腰细瘦,双腿壮实修长,就连清癯的锁骨也看得人脸发烫,心“怦怦”乱跳,还有那里…… 浓密黑丛中站着的那根东西,她见过它是怎样让曲鹞神魂颠倒地放声浪叫,曾经夜夜听着他们颠鸾倒凤,那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碰到它就摇身一变成了淫娃荡妇。 该是怎样的快乐,才会让文雅的小姐不顾廉耻,骑在他身上摇曳哭喊?她也想知道。 黍香鼓起勇气,偷偷瞄了一眼他哀怨低垂的长睫,把手伸向男主人血脉喷张的肉茎…… 猫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位都是脑补达人。 曹鷃:有时候太聪明也会招来祸患。 猫猫:哇!曹太师好久不见~~太师现身说法,脑补需适量,过量易致死。 曲鹞:我是被人恶意引导的,而且我也没有相信。 龚忱:奸臣闭嘴,我也是被引导的可恶! 猫猫:人家才说了一句,其他剧情全是你自己臆想的。 龚忱:官场习惯没办法,谁不是说话只说三分,剩下全靠自己琢磨? 曲鹞:笨蛋! 龚忱:你才笨蛋! 猫猫:Stooop!忱忱,近朱者赤,你越来越幼稚了,别和她吵,会有损逼格。 125咬掉脸上的肉 龚忱沉浸在被妻子背弃的伤痛中,但也知道这个讨厌的丫鬟趁虚而入给他洗澡,可她是曲鹞派来的,上一次他因为她和曲鹞争执时,薄幸鹞为了包庇这个丫鬟居然扬言要他休妻。 他让步了。 此后由得黍香进出卧房,只是不再轻易在房里脱衣裳裸露身体,免得给她看了去。可现在人家拿了女皇殿下的“圣旨”,明目张胆摸他轻薄他,他像个男宠,被女主人玩够了转手送人。 最可耻的是他还不好发火赶人走,生怕再激怒没心没肺的浑蛋,又要哭闹什么休妻休夫。 洗就洗吧,洗完了快滚。 然而黍香并没有满足于服侍洗澡,她知道他们夫妻不睦,为了房事夜夜争吵不休,男主人已经憋了很久了,她方才进门就看到他自己在弄那里,他不会拒绝她的。 包藏祸心的手在水下缓缓伸向某人的宝贝疙瘩,还没碰到呢,就被暴怒龚忱骤然扣住手腕,抬眸恶狠狠地逼视她,目露杀意。 “不要脸的贱妇,滚出去!” 他眼神狠戾,眼眶发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活活剥皮抽筋,黍香吓得腿都软了,抽回手踉踉跄跄跑出净房,羞耻地掩面狂奔,和曲鹞擦肩而过。 曲鹞等了半天不见婢女带人过来,最后不耐烦,干脆自己回来找人,刚进屋就撞见黍香从净房捂着脸跑了出来,一路只顾垂头哭泣,都没停下和她招呼,顿时生出不好预感。 胧月说龚忱在净房沐浴,而黍香是从那里出来的,从打发她回来叫人开始算,她在里面已经待了不少时间。 曲鹞赶忙快步入内,果然看到龚忱裸身坐在浴桶中,那个地方还直直地竖着。 “你欺负她了?”她瞠目结舌地质问他,几乎不敢相信所见的一切,亏她还觉得他心气高,不是朝三暮四的男人。 “怎么?我是主她是仆,又不是什么碰不得的金枝玉叶。” 龚忱冷着脸,瞪视曲鹞的眼中恨意未退,她可真会心疼下人,自己丈夫也能拱手让人,还不许他对侍婢发火,呵呵。 “你是不是人啊!” 对丈夫的信赖在这瞬间崩塌,小曲鹞从未有过如此锥心刺骨的失望悔恨,她是有多蠢,被骗了一次,屡教不改地还要信他,要被骗多少次才算完? 她愤怒地冲过去,握紧了拳头往他脑袋上乱砸,哭着大声怒骂:“龚忱你这个不要脸的浑蛋!下贱!在外面勾搭戏子还不算,连我的丫鬟也不放过,我瞎了眼才嫁给你这只禽兽,还猪油蒙了心把你当宝,痴心妄想地恋慕你,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蠢的女人,去死吧!你去死!带着你的下流家什一起去死……” 小粉拳虽不至于把人敲晕,但曲鹞狂怒之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锤得龚忱脑袋“咚咚”作响,眼前都是重影,脑仁子也要被她砸碎了。 “你够了!” 他暴喝一声,死死抓住她细瘦的手腕,把发疯的老婆一把拽进浴桶箍在怀中,不让她再动手打人。曲鹞奋力挣扎,桶里的水四处飞溅,反被搂得更紧,双腕让他一只大手牢牢钳住,腕骨给捏得生疼,几欲断裂。 “放开我!混蛋!无耻!死猪!狗男人!啊——” 吵闹的曲鹞尖声惨呼,被龚忱一口咬在肉腮上,疼得整个人都发抖了,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挣闹,泪水狂飙。 “你才混蛋!我什么时候勾搭戏子了?什么时候不放过你的丫鬟了?难道不是你派了这个破烂货色来勾引我,把自己丈夫拱手让人?你就是人了?你都没有心,还有脸把自己当人? 曲鹞我告诉你,少动这些歪心思,我父亲是当朝首辅,母亲是先帝亲封的公主,世代清贵,家风严正,我龚某人干干净净,从不淫辱女子狎昵男人。什么丫鬟戏子,我看不上!” “……” 小曲鹞楞在那里,呆呆看着恼怒的人,忘记了脸上的疼。 “我没派她勾引你啊,你在说什么?” 猫猫:抱歉,虽然狗血误会多少可以水上三万字二十章的恩怨情仇,但猫猫不喜欢没嘴的男女主,忱忱和奶鹞的误会只能存在三分钟。 忱忱:那不叫没嘴,那叫无脑,智商是硬伤。 曲鹞:我倒是理解没嘴,有些事根本没什么好说的,讲出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猫猫: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容我诛心一句,那不是误会。 忱忱:什么? 曲鹞:狗男人去死! 忱忱:??? 126好好说话,别脱衣服 “我没派她勾引你啊,你在说什么?”某个笨蛋冷静下来,狐疑地小声问,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 龚忱心念飞转,收起怒气,皱眉问她:“她说是你叫她来的,是她说谎?” “没说谎,是我让她来叫你去花园见我,我有话要问你。” 草! 龚忱暗骂一句脏话,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是他被黍香含糊不清的说辞与一番做作误导,完全想岔了,误会了老婆不说,还白白让人占了半天便宜。 “我错了……”他深吸一口气,先做低伏小认错道歉,也很心虚。 “她说是你派她来的,话也不说清楚,我就以为你是让她来伺候我洗澡的,而且她还做出一副羞答答很紧张的样子,我以为……我以为你想把她给我做妾。” “哈?你是不是脑子进屎了?你这么浑蛋,凭什么可以纳妾?” “……” 老婆目光嫌弃,语气鄙夷,龚忱吃了个哑巴亏,被一个小丫鬟玩弄于股掌,恨得想吐血,气急败坏给自己找补。 “我都说不让她进内室的,你偏要让她进来搞事,那个女人一肚子坏水,你有没有脑子的?还有,谁让你以前说什么要给我张罗娶妾,是不是你说的?” “你的探花是舞弊抄袭得来的吧,讥刺的话都听不懂?就这样还能当官?还说我没脑子,你有脑子,你有脑子能搞出这么大的乌龙?” 论吵架斗嘴奶鹞就没输过,脸上嘲讽拉满,长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滴,龚忱被她气得头顶冒烟,可看到她鼓鼓的肉腮上一圈红艳艳的牙印又心疼好笑,根本发不出火。 “反正我没动她,是她想摸我下面,被我骂跑了,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总之谁也不许碰我!” “呸!” 狗男人果然骄矜,曲鹞最看不惯他这目中无人的做派,扭扭小屁股往他已经萎顿的肉茎上蹭,趾高气扬地向他示威。 “我就碰了,你能拿我怎样?” 哈,你说怎样? 龚忱低头狠狠吻住她,把方才积蓄的怨愤伤痛全发泄在奶猫口中,来回啃噬下唇,绞住小舌嘬到她哭唧唧地“呜咽”出声。 “我没勾搭戏子,那人与承则暧昧不清,我找他是为了让他和承则断掉,你的丫鬟我也不要,这些人我都不喜欢,只喜欢吵吵闹闹会打人的小疯子。” “……你才小疯子。” 曲鹞红着脸,娇喘不休,与他对视的眼睛雾蒙蒙的,水汽氤氲,他说喜欢她,又花言巧语骗她了,可这样的花言巧语听着心里好暖好开心,如果是真的该多好啊。 “鹞鹞,胧月与我一同长大,映日俏丽祗祺清秀,我从未碰过他们一根手指,龚家的丫鬟每一个都是清清白白要出府嫁给好人家的,小厮也不是主人的玩物,学了本事以后做要做账房做管家,有志气的还能随主人读书考功名。他们虽是奴仆,但在龚府,只要堂堂正正做人,勤勤恳恳做事,我们当主人的脾气再大,也不可以随意侮辱欺凌他们,我家规矩就是这样。” 他一边温柔地娓娓道来,一边无声无息解开她的衣扣,扯松衣带,把她湿掉的衣衫裙裤一件件褪下丢出浴桶。 “你不用担心我在家秽乱后院,也不用担心我到外面鬼混,我堂堂首辅之子,探花及第,举世凡桃俗梨,谁配得上我?没平白污了我的身子,辱了我的清名。 我这一生只有你一个妻子,不纳妾,不要通房,不逛青楼,不嫖小倌。你要不要,我都是你一个人的。” 曲鹞看着他的眼睛,宛如幽暗夜幕,闪烁星星点点的微光,脉脉情深,前所未有地柔软。漆黑的潮水从他瞳仁流淌而出,悄悄包裹她的身体,温暖渗透皮肤血脉,直达心底。 他光用眼神就能迷倒她,把她吸进漩涡,分不清东南西北,想不起自己是谁,浑浑噩噩任他摆布,这是什么南疆邪术?太坏了。 小奶糖往下拉住被水浮起的肚兜,绯红肉腮气鼓鼓的,这是她身上仅剩的一件,不能再脱了。 “你说的我知道了,但好好说话,干嘛脱我衣服。” 她别开羞红的小脸,撇撇嘴,明知故问。 127男人发骚最讨厌 老婆奶声奶气地撩他,龚忱听得心都酥了,笑吟吟地回答:“我们在浴桶里洗澡,当然要脱衣服,有人穿着衣服洗澡的吗?” “谁说要洗澡了?我是被你拖进浴桶的,我不洗澡,你放我回去。” “不要,我不放,你能拿我怎样?” “……?” 曲鹞记得得狗男人以前很爱装的,现在越来越小孩子气了,动不动耍无赖撒娇,还学她说话,拿腔作势的,怎么回事? “那我帮你洗澡,洗完了……嗯……你别乱摸呀……洗完你放我走吧。” “可以。”龚忱托起她两条细白嫩腿,换了个姿势面朝他跨坐身上,“我要你用奶儿帮我洗,给我看下面,还要你亲我,抱我……” “打住打住!你……你……”曲鹞涨红了脸,瞪着眼睛“你”了半天“你”不出,干脆直接拒绝:“我才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不喜欢我吗?我记得鹞鹞很喜欢我的。” “滚滚滚!谁喜欢你!” 龚忱微微一笑,“哦?可刚才我分明听到你说‘痴心妄想地恋慕你’。” 他靠近曲鹞,把她逼在浴桶角落无处可逃,手摁着娇软细腰,贴上她的面颊,压着嗓子在耳畔磁声诱惑:“鹞鹞,你既恋慕我,何必硬要委屈自己清心寡欲念佛修道呢?我说过,我是你的,你想摸哪里都行。” “我……我……我没有……我不想摸你。” 小曲鹞瑟缩着拼命往后躲,结结巴巴,言不由衷,她一时激愤说漏了嘴,被狗男人知道了她的心意,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我想被你摸,鹞鹞……你好香……好软……我难受,你看下面,宝贝抱住我,贴过来点给我磨一磨,不进去,我就蹭蹭外面。鹞鹞……囡囡……我想亲你……” 可恶!你好端端的发什么骚啦! 对方要是硬来曲鹞还能雄起和他刚一下,可现在他没脸没皮黏黏糊糊地闹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个人的手已经憋不住在她身上到处乱摸了,每每她把肚兜拉下去就被他掀起来,又要揉奶又要揉屁股,胯间怪物胀得粗壮艳红,血筋盘绕,狰狞可怖。 “你内什么……你别摸那里啊!我知道了,知道了,我抱你你乖一点。” 她豁出去一把抱住他,顺着心意亲吻他的颈侧,在水中紧紧相拥,耳鬓厮磨,他说得对,她喜欢他,恋慕他,想摸他,下阴细细密密地痒,巴不得坐上去吞下他。 肚兜终于被他彻底解开丢掉,她一丝不挂坐在他身上与他痴缠深吻,奶头抵着火热的胸膛磨到肿硬,急躁地抚摸彼此,光滑的后背,纤细的腰,紧致肉臀,她沉迷他的英挺精壮,他贪恋她的娇软柔嫩。 “鹞鹞……摸摸我……” 他受不了胯间胀痛,挺腰轻蹭她的耻部,哀声央求,目光迷离灼热,被欲火烧哑了喉咙。 小奶鹞又低头吻住他不让他说话,双手握住滚烫的巨兽,她不知道该怎么让他舒服,揉捏搓按不得章法。他只能覆住她的小手,带她上下套弄爱抚,给她示范最好的力道,最适合的速度。 娇妻笨拙的小酥手令人陶醉,龚忱心中酸暖,她终于愿意回应他那么一丢丢,即便还不能与她结合,但她对他的爱意一直都在,他没有错付,没有被辜负,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他可以等,可以把他所有的耐心都给她一个人。 “明赫……” 她迷乱地低声呢喃,轻唤他的名字,幽怨悱恻,挺起胸把奶儿送给他吮吸,低头亲吻他的发顶,双手一门心思给他快乐,磨得手心发红,坚持不懈,努力挤出一堆像牛奶一样的东西,如云雾般在水中倏然化开。 他蹙眉喟叹,射精后终于放开她,往后靠着桶沿轻轻喘息,欲望逐渐从眼中消逝。 曲鹞目不转睛看着他,这人英俊得令她窒息,忽然心中酸涩,洇出清泪,双目模糊,慌忙低头用手舀起一捧洗澡水抹到他脸上,打湿他的眼睛不给他察觉。 “拿洗屁股水擦你的丑八怪脸!我走了,不给坏男人蹭。” 她跨出浴桶,拿起他的替换衣衫裹在身上落荒而逃,泪流满面,不敢回头。 你是骄傲的孔雀,百鸟之王,世上所有人包括我在内,谁也配不上你,我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鹞鹰,姿色平平,脑袋也不聪明,不自量力地痴恋你,我知道,你原是看不上我的。 我不怨你骗我,这是你的慈悲,是你给我的怜悯,但我也有我的骄傲,我的自尊,我已经把心给了你,最后这一点尊严给我留下吧,对不起。 奶鹞:提问,囡囡是什么东西? 忱忱:就是亲亲小宝贝,家里大人用来喊小宝宝或者女娃娃的。 奶鹞:从来没听过呢。 猫猫:你北方人是不知道的,这是吴越方言。 奶鹞:狗忱不也是北方人吗? 忱忱:我不是哦,我妈按祖籍是川蜀幺妹儿,我家老头是江南来的北漂,我和我妹小时候他一直用姑苏方言跟我们讲话的,一家门就阿拉姆妈伐会得刚苏州闲话。 奶鹞:什么什么?怎么突然娘儿吧唧的? 猫猫:当心你公爹打死你。 128真相 笨蛋鹞心结难以解开,一味自怨自哀,龚忱从她离去时微颤的话音轻易探知她仍旧伤心,无关他与旁人是否有过风月,根源在别处。 今日小小误会,所幸他唯爱妻子一人,心志坚定,没有酿成丑剧,以他高傲秉性,绝无可能放过以小聪明耍弄主人的黍香,当晚就亲自盘问了衹祺。 奶鹞怎么会知道戏子的事,定有人传话挑唆,龚家最忌下人搬弄是非,龚叁少尤为厌恶嘴碎之人,身边的仆从个个闷葫芦,都不爱多话,略一查证就确定了他的猜测,除了黍香还会有谁? 她借主母侍婢的身份以曲鹞的名义逼问衹祺,打探出男主人的行踪,今日又与曲鹞单独在花园里坐了小半日。 “衹祺,少奶奶不是这种喜欢背后刺探的人,她出身名门,行事敞亮,性子柔善,被家中教养得矫矫出尘,从不沾染那些内宅妇人弄权争斗之事。她想知道什么自会当面问我,今后无论何人以她的名义打探消息,你都不必理会。” “是,小的记下了。” 衹祺迫于威压向黍香交代了看戏那日的事,自知犯了主人忌讳,一直没敢告诉龚忱,生怕主人嫌他嘴不严撵他滚蛋,今晚又被问起,跪在地上一五一十交代了个清楚,正等着龚忱罚他,不曾想这次叁少爷竟然没生气,才长舒一口气暗暗庆幸,却又听主人冷笑道: “别人向你打听我的事,你却不告诉我,呵呵,我该说你是胆大好呢,还是胆小好?” 啊,果然不可能随便揭过去,嘤嘤嘤,祗祺跪地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地哀求认错。 “罢了,你年纪小,吃了亏就多学多记。不过我丑话说前面,若再有下回,自己收拾铺盖滚。去吧,叫映日进来。” 龚忱既然拿准了黍香有胆量搞事,那之前她说的话便一概当不得真,吩咐映日仔细查问家中奴仆孟砺来访那日曲鹞的行踪,自然从厨房问到了少奶奶下午亲自去挑芋头煮,还拿了一壶寒潭香用食盒提走了。 芋头肯定不是她煮给自己吃的,酒显然也是招待客人的,然而他和孟砺在书房却没有收到食盒……从那天晚上起,她就性情大变,不再温婉乖顺,满嘴阴阳怪气,暴躁而刻薄,对他时时露出恨意。 龚忱独自在书房中仔细回忆他和孟砺的对话,他当时说了什么呢?好像说她人前温婉人后娇纵任性;说她不过贪图皮相、她的真心不值钱,嘲笑她被几句花言巧语哄得晕头转向;还说她不及妹妹一片衣角,仅仅是个略有姿色的常鳞凡介。 她听去了多少?她说她看不懂京城天色,原来是在说她不识人心;说她自己平平无奇东施效颦,原来在自嘲她是他口中的常鳞凡介。 阴沟里翻船的龚叁少爷扶额哀叹,真真是祸从口出,怪不得奶鹞天天和他闹。她是曲家幺女,上面一串都是哥哥,在娘家肯定受尽宠爱,如今从千里之外只身嫁过来,无依无靠的,身边唯有他这个丈夫,她喜欢他,与他最亲,全心全意信他对他好,兀然听到他在背后如此非议贬低她,会作何想? 他狠狠搓了把脸,深吸一口气,会作何想?当然是痛如刀绞,心灰意冷,恨他入骨。 不敢深思,他不敢想象她被他伤得有多疼,日日面对他这个薄情寡幸的伪君子有多难过,有多难捱。 而他还怪她作闹,理直气壮指责她,甚至为了一己兽欲差点强暴她……难怪她死活不愿与他欢爱,理所当然,他不配。 可为什么她还在这里?为什么她被他如此侮辱伤害,还要坚持容忍他到今日? 事到如今龚忱再也说不出一句“她不过是看上我的皮囊”,他的皮囊不过尔尔,远不值得她为此背负一身鲜血淋漓的伤。他也不再觉得老婆是常鳞凡介,她又会吵又可爱,赤诚坚忍,情深不催,他才是那个常鳞凡介,一个自视甚高的无聊男人罢了,大街上随处可见。 疼,但不可以逃避,龚忱到底还是叫来了麦秋,再一次询问老婆那天的状况。 “你好好告诉我,那日少奶奶到底做了什么,只要你说实话,之前欺瞒的事我便不追究。” “少奶奶她……” 他终于拼凑出整幅图,她听了他的赤口毒舌,失魂落魄忘了撑伞,淋了一头一身的秋雨,故此换了衣裳,又独自在房里躲了一个下午,想必一直在哭,所以傍晚眼睛红肿,她也没吃晚饭,一个人泡在浴桶里反复回忆他说的那些话,恐怕是哭得累了才会睡着。 “麦秋,今夜我问你的话你不许对旁人说,少奶奶和黍香也不行,以后不要再跟着其他人说谎了,人要学会自己长脑子。用心服侍你家小姐,她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来告诉我,她的父母兄长离得远,只有我们能照顾她,别让她一个人闷闷不乐。” 自责与心痛让龚忱不似平日威严冷厉,神色哀肃颓唐,说话反倒温和了许多。尽管麦秋年幼老实,但她本能地感觉龚忱这番话比黍香的教唆更有道理,他是真心对她家小姐好的,高高兴兴应命而去。 剩下就是龚忱的大难题了,他没脸回房,知道真相后,已然无颜面对被他剜心剔骨的曲鹞了。 129猪脑袋被捶坏了 龚叁少爷这辈子没遭遇过这么难的境地,他素来机敏聪慧,前二十年都活得游刃有余,读书考试,为人做官,有的是高妙手段,可这一次,他毫无办法。 他不能哄她,一来他还要脸,二来她也不会再相信他的甜言蜜语。说出口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哪怕他认错道歉,她受的伤依旧无法愈合,更何况那些本来就是他的真心话。 不是他的嘴伤人,是他这个人伤人,狂妄自大,虚伪冷酷,孟砺骂得对,他脑子有大病。 但奶鹞黏人,晚上不能丢下她一个人睡,所以他在书房来回踱步徒然烦恼了许久,还是得硬着头皮回房,一到屋里就看到老婆在灯下翻转研究他带回来的矿石。 “怎么了?做什么盯着石头看?”龚忱坐到她身边柔声问。 奶鹞抬起头来,秀眉打了个结,大眼睛求助地望向他,“我知道这里面有银子,可想不通该怎么弄出来,朝廷是怎么冶炼银矿的?” “你的手怎么了?”龚忱注意到她左手手指有道伤口,答非所问。 “我想把银子挖出来,就拿刀去刮黑的地方,不小心划伤了手,之后什么都干不了,今日无聊了一整天。” 她说得振振有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多笨蛋,龚忱忍不住又在心里吐槽老婆叁岁,没救了,扯过她的小手仔细看伤口,幸好不深。 “你想要银子,让映日拿给你不就行了,在家里动刀动枪的做什么。” “你怎么这么笨?猪脑子吗?我不是想要银子,我想要这块石头里面的银子!” 你才猪脑子! 老婆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讨打,只是龚忱已经无法再与她争吵了,她骂得再难听,他也只能在肚子里怼。忽而想起他那天说过就算是男人母猪也一样会娶,奶鹞定是听到了这句话,故此逮着机会就骂他猪。 冤孽,是他活该了。 “过来,乖乖听猪脑子教你铸私银。” 龚忱小心翼翼鉴貌辨色,趁老婆骂过他后心情尚可,装作若无其事将她抱到腿上搂住,闻着她发间的白梅清香,耐心给她讲解如何从矿石中提炼银子。 “先要把矿石捣碎成粉末,筛选矿肉,拌上蒸熟的糯米饭,捏成提窑团,风干后放入碳炉,覆碳盖草强火煅烧……” 小曲鹞睁大眼睛,听得专心致志,最后等龚忱讲完了,她对他说:“你刚才说的,写下来好吗?” “……” 龚忱无语,小孩子真就想一出是一出,“你真的打算在家铸银?” “这是我的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说得娇纵,可他心里却涌出酸涩,不忍直视她纯真甜美的小脸,低头瓮声瓮气地说:“嗯,这是你的家,你想做什么都行。” “你怎么了?” 狗男人样子有点不对劲,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曲鹞揪住他的耳朵硬扯,强迫他抬起头给她看脸,歪着脑袋幸灾乐祸地问:“猪脑袋被锤坏啦?” 浑蛋鹞你够了! 因为内疚忍了半天的龚忱到底没能坚持住,恼怒地拍掉她的手,扣住后脑勺恶狠狠地堵住那张不断找茬的小嘴,硬是把人亲得七荤八素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曲鹞突然遭袭,想发火,可心里莫名甜蜜,狗男人不愧是当过翰林的文官,“叁寸不烂之舌”不是盖的,舔人的功夫越发精进了,但老这样给他亲啊抱的,又觉得不甘心,瞪了他一会儿,抬手往他胸口重重打了一下。 “不许随便亲我!” “知道了!下次亲之前会问你的!” 他比她还凶,暴躁的语气和内容完全不相符,把废物鹞吓了一跳,目光有一瞬瑟缩。龚忱心头微颤,揉揉她的肉腮温声安抚:“石工鹞先别急着炼矿了,明日我休沐,带你出门玩。” 曲鹞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连声追问去哪里,龚忱无视她的吵闹,把人抱到床上塞进被窝。 “不告诉你,被锤坏的猪脑袋要休息了。奶娃娃也快点睡,明早起晚了大家去不成。” “讨厌!” “讨厌也没用,你我缘定叁生,这辈子你只能和猪脑袋将就着过了。” 他躺倒她身边,搂住还在嘟囔抱怨的奶鹞,抓着她的小手十指相扣。 嘴上说什么也不如做的实在,要治愈她的伤,解开她的心结,只有加倍对她好,让她知道他已经不是那个自私又自大、无情无义的豺狼之徒,他心里是有她的。 有朝一日,他要再一次叩开她闭锁的心门。 130秋游的大道理 京郊,漫山瑰艳,霜色流丹。 马车沿着蜿蜒山路上行,小曲鹞早已耐不住,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窥视,只见远山近岭峰峦迭迭,枫红柿黄斑彩错错,瞬间点亮了小脸,赞不绝口。 “原来京师边上,竟有这样晴云碧树,花气鸟声的好去处,我起先还以为,你要带我去房山捡矿石呢。” “……”捡矿石是什么鬼? “你去了就不能说是‘捡’,矿是朝廷的,你捡那得叫偷,实打实的矿盗。水洞山周围到处都是这样的人,日伏夜出,鬼鬼祟祟,赶也赶不走,抓又抓不完,不太平得很,怎么可能带你去?” “不太平?”曲鹞转回头望向龚忱,终于放下帘子,略有些担忧,“那你老去那儿不会有事吧?” “不会,我去是公务,有官差护卫。” 龚忱对答之时神情端肃,不动声色,心里却酥软甜蜜,老婆担心他,可在乎他了。 除此之外,今日还有更好的,他心血来潮让曲鹞一改平日龚家少奶奶的装扮,梳了个未婚少女的垂鬟分肖髻,戴翠珠海棠金簪,湘妃袄衫石榴红百褶裙,描彩绣金,娇俏可人。 “成了婚的妇人作此打扮不合规矩吧?” 曲鹞倒不是很在乎穿戴,只是发髻衣着有违礼制,被人指摘可不妙,不过有的人他不管礼仪也不讲道理。 “一家之主的话就是规矩,想看看妻子出嫁前的样子怎么了?有谁不服气的去告御状好了。” 行叭,反正让人家知道了也是参你,没我什么事。 “好,那今日便以兄妹相称,不许搂搂抱抱拉拉扯扯。” 兄妹就不能拉拉扯扯吗?妹控可不觉得,奶鹞娇滴滴的少女模样看在眼里心痒难搔,可惜有小丫鬟在旁,行止猥琐难免有失身分,只得埋头书卷,耳边全是女孩子们兴奋的叽叽喳喳,压着火气忍了一路,烦得脑壳子疼。 马车停在永安寺外,龚忱先一步下去,曲鹞随后钻出车帘时,见他回身伸手来搀扶她,不禁微微一怔,成天二五八万的,小地方倒很是细心。 可就她愣神的这半秒已经让龚叁少不耐烦了,眉头一皱,双手抄起腋下直接把人抱了下来,像对待垂髫小儿。 “……” 我不要面子的嘛?曲鹞怨嗔地瞪视讨厌的人,龚忱全不在意,捏捏她的肉腮笑道:“再生气脸要鼓成肉包子了,我们去寺里去逛一圈,你给家里人上香祈个福,然后慢慢往上走,到了紫烟亭就给奶猫开饭。” “好!” 自认奶猫的小曲鹞家里门第虽高,但父亲以文官掌兵权镇守边疆,兄长个个文武双全,她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弱小姐,小时候跟着哥哥们学骑射,看他们练刀枪,爬山什么的不在话下。 她兴致勃勃地带着丫鬟们入寺进香,永安寺佛刹庙宇众多,黄瓦红墙巍峨庄严,四方檐角风铎摇曳,一进一出走遍各殿要花不少时间。寺中香火繁盛,烟雾缭绕,四方来游者络绎不绝,不信鬼神的龚少爷只一路陪伴爱妻身侧,并不跪拜磕头,令人侧目。 待她上完香走出寺门,他便牵起她的小手,带她一起往山上缓步慢行。 胧月麦秋他们拿上食盒也跟了过来,龚忱却停下脚步,回头肃然命令丫鬟小厮们:“离我二十丈。” 曲鹞不解,悄声问他原因,反被龚忱嫌弃地瞥了一眼。 “我们谈情说爱,要他们竖起耳朵听什么!” “???” 不对劲,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他不是说“男儿当志在四方,没闲心谈情爱”的吗? 可她不能问,不能暴露自己无意间听到了他的真心,知道他在说谎。 清风拂面,草木芬芳,林间小道铺满缤纷落英,耳畔树声婆娑,莺啼虫鸣,脚下是断枝枯叶的脆响,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个不说话,另一个也不出声,唯双手紧紧相握,沿着石阶一步一步攀登高耸入云的香炉峰。 她慢他半步,偷偷看他侧影,青衫纶巾,如松如柏,清俊绝尘。这人很奇怪,没什么耐心,脾气也不好,可那日进宫觐见帝后时,他亦如今日一般牵着她的手,为她放缓了步子,全然不在乎他人目光。 他在想什么呢?安安静静的,又在想朝堂公务吗? 小奶鹞猜错了,龚忱破天荒地在想她,奶猫模样太出挑,娇养在家中也就罢了,每每到了人前,便立时会惹来登徒子觊觎,今日又作未婚小姐打扮,痴心妄想的癞蛤蟆们根本管不住自己眼睛,可恨至极,简直想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当初他怎么会觉得她是常鳞凡介呢?是因为在家看惯了母亲与妹妹那样的绝色美人吗?可他的鹞鹞欺霜赛雪,并不输她们。 念及此处,他忽然驻足侧身面向曲鹞端视半晌,把她看得莫名其妙,茫然地望着他,大眼睛里都是疑问。 小可爱傻乎乎的,想揉圆搓扁! “给我亲一口。”他一本正经地说。 “啊?外面怎么好唔……” 任性的人才不理会外面里面,搂着老婆缠吻不休,他最喜欢啃咬嫩唇,吮吸口中香涎,酷爱追着她的小丁香逗弄舔舐,到后面收不住,终归要把人嗦到手足发软娇喘连连,才不甘不愿放开她。 林中虽无其他人,可丫鬟小厮们就在二十丈外看着呢,曲鹞涨红了脸,怒瞪没脸没皮的狗男人。 “你昨晚说过亲之前会问我的!” “我不是问了吗?” “你那叫问吗?你都没等我回答!” “我与你心有灵犀,你不答我也明白你的心意。你看,你两只小手都挂到我肩上来了,舒服的时候‘哼哼唧唧’地猫叫,敢说不喜欢?” 奶鹞闻言疾速收回双臂,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谈情说爱不是这样的!男女授受不亲,哪有随随便便亲嘴的?你就是好色无耻,想占我便宜!” “食色皆本性,都谈情说爱了,自然会想亲近一番,不然你说该怎么谈?难道你谈过?”龚忱说到这里面色不善,眉尖已经揪起来了。 “我……我虽然没谈过,但书里写的我读过啊,你枉称探花,平时不读书的吗?” 龚忱倒真的没读过这种,属于知识盲点,他也确实不知道怎么谈情说爱,便虚心求教,一边问她是什么书,里面怎么写的,一边再次搀着老婆举步前行。 “就是有个人,在庙里遇见一家小姐,互生情愫,由小姐的丫鬟帮忙暗通曲款,尽管小姐家中母亲反对,经不住二人情比金坚,你来我往地波折了一番,有情人终成眷属。” “哦,所以他们暗通曲款是为了谈情说爱,那具体做了什么呢?” “就……就这男的,为了见这小姐,爬了她家的墙嘛,然后……然后就……然后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呀!” 曲鹞脸发烫,突然后悔不该说这些,这哪是闺阁小姐该看的书,让狗男人知道了会不会更瞧不起她? 龚忱却并无鄙夷之色,而是堆起眉头,无语地问她:“你所谓的谈情说爱,就是爬墙私通,生米煮成熟饭吗?那为什么不能亲嘴?我不信他们都勾搭成奸了,只云雨不亲嘴。” “……” 他说的没错,哪里怪怪的,但理是这个理,奶鹞脑袋有点晕,找不出话反驳。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男人干得出韩寿偷香的龌龊事,人品未免也太低劣了,勾引那种有脑壳子没脑仁的小姑娘,污了别人家干干净净的女儿,还沾沾自喜,自诩风流,闻之使人反胃,思之令人作呕。” 小曲鹞低头看着脚下石阶落叶,漫步时认真思考他的话。 “既真心喜欢,为什么不堂堂正正求亲?若因门第差异求娶不得,那就更不该用这种下流手段逼人就范了。人活一世,并非只有情爱,再怎样恋慕,也绝不能少了‘敬’‘护’二字,所爱之人,必先敬之,遵从她的心意,爱惜她的名声,否则与禽兽何异?” 哇,这人好多大道理,令她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他实在比这书里的男子好多了,如金如锡,如圭如璧,说的不正是他这样的高洁君子吗?她如此幸运,与他结成夫妻,续并蒂之缘,却又倒霉透顶,得不到他的真心。 是的,说了那么多废话,人家不喜欢你都白搭,狗男人只有一张嘴,没有心的! 奶鹞垂着脑袋,越想越气,竟自怨自艾至嘤嘤垂泪,龚忱察觉异状立刻停下脚步手忙脚乱地哄,不明白他又说错了哪句话惹她伤心。 “不许长篇大论地说教!” 对心上人求而不得的曲鹞哭着乱撒气,又开始无端作闹。 龚忱无奈苦笑:“好吧,以后不说了,只挑有意思的说。鹞鹞走得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上去?” “不用。”小曲鹞抹抹眼睛,倔强地说:“你能到的地方,我也一定能走到,就算再累,我也要靠自己爬上去。” “……好!” 龚忱目露赞赏,微笑颔首,对这只好强的小鹞鹰喜爱之余又添几分欣赏,拿帕子轻轻替她拭去鼻尖额头的薄汗,硬是带着娇妻徒步爬上了紫烟亭。 从亭中望出去,天开地阔,云腾沧海,将这香山深秋霜老,丹黄朱翠的大好景致一览无余。 131约会 爬了那么久的山,除了龚忱全都累趴下了,他说到做到,终于吩咐给大家开饭。 从紫烟亭眺望山谷,景色浩瀚绚美,时有游人造访,龚少爷不爱外人打搅,让胧月他们在稍远些避开人眼的草地上铺开垫布,放上食盒,他与曲鹞席地而坐,清清静静地吃东西。 今日厨房准备的都是方便在外吃的冷食点心,水晶虾仁饺荷叶小肉棕,玫瑰豆蓉酥藕香桂花糕,还有带汤水的瓜酪。 小曲鹞孩子心性,难得来山中野外玩,特别开心,又因登山饥饿,胃口大开,吃得比龚忱还多,到后面龚少爷干脆只喝甜酒,吃的全留给老婆,看着她大快朵颐,免得饿着小娃娃。 吃完了,他把奶鹞抓过来亲两口就放她走,去和必须离主人二十丈开外的小丫鬟们一起玩,编花斗草,还有家里带来的叶子牌。 叁少爷是不喜这些小孩子玩意的,他做什么呢?他躺下睡大觉了。 浮生偷得半日闲,他枕着胳膊仰望万里晴空,盘算怎么查账,该在什么时机戳破房山知县与矿监沉缙贪污,又该如何查找证据,然后又想到了父亲要求皇帝关矿洞不成,硬逼昭仁帝给后宫几个女人降了位份,唉……头疼,睡觉! 曲鹞玩得不亦乐乎,可总觉得是不是冷落了某人,差不多尽了兴就回来看他,发现这人已经在阳光下睡着了。 “幸好今日有太阳,不然大秋天的冷死你。” 她也没什么可以给他盖上的,想想还是叫醒他吧,着凉生病就不好了,于是坐到他身旁弯腰轻唤。 龚忱似乎听见了,但没睁眼,动动嘴嘟囔了一句什么,曲鹞听不清,把耳朵凑到他嘴边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笨蛋!” 突然之间天旋地转,奶鹞被使阴招的人猛地搂进怀中一个翻身压在下面。她受了惊吓,呆呆看着他,胸口起伏不定,而坏人则双手撑在她头侧,带着笑意俯视上当的奶猫。 她好呆,龚忱不知怎么,心“怦怦”乱跳,光天化日之下下腹竟觉燥热,喉结滚了滚,哑着嗓子低低说了声:“鹞鹞……” 好烦,为什么每次亲都要问?不想问! 他出尔反尔,俯身吻了上去,抓住她半推半就的小手扣在头顶,一时情动,欲罢不能,唇舌相绞香涎绽雾地纠缠她。姿势太糟糕,她的隆起的胸太软,身体已经起了反应,他只好难受地偷偷蹭她。 可是不行,且不说这儿幕天席地人来人往,哪怕在家中床上,他也不能再侵犯她了。 在她原谅他之前,在她真心愿意之前,都必须忍住。 最终龚忱还是咬牙放开娇妻,不敢看她春情荡漾的脸,伏在她身上喘了一会儿,强逼自己起身抱膝而坐,别给人看到丢脸的地方,硬找话题,让自己不合时宜躁动的心快点静下来。 “之前鹞鹞问我为什么要疏远父母,我没和你说明白,知道你一直堵在心里,是我不对。” 他环顾四周,确定附近无人,正色对红着脸整理衣裳的曲鹞说:“父亲独断专行,把持朝政,皇上手中君权被他夺走了大半,对他恨之入骨。现下看来龚家是风光无限,人人畏惧,一旦他不在了,龚氏一族必遭清算,恐怕连固原曲家也会受连累。 我与他作对,不过是为了依附取信于皇帝,万一到了那一天,好庇护族人保护你。” 曲鹞不知政事,即便听到过些风声,此刻丈夫坦承公爹是只手遮天的大权奸,还是让她大受震撼,脸比刚才更呆了,为难地嗫嚅,想洗白好看的公爹。 “可父亲如此风光霁月,怀瑾握瑜的一个人,瞧着不像会做这种坏事呀。” “我爹可没做坏事,恰恰相反,他做的都是利国利民吃力不讨好的事。新帝登基时日尚短,且优柔寡断迂腐软弱,而老头行事狠辣,素来不喜墨守成规,两人完全合不来,我爹想要大刀阔斧地干什么,就不得不压制住皇帝,大权在握,让朝堂上下对他唯命是从。在其位谋其政,老头子从来不是个尸位素餐混日子的首辅。” 这下小曲鹞更为难了,为人臣者当奉天子以忠顺,可当官的为国为民办事又有什么错呢? 她低头纠结了一会儿,奶声奶气地问:“那为什么皇上不听父亲的话呢?先帝不是有遗诏任命父亲为顾命辅臣吗?” 龚忱对老婆小孩子气的脑回路嗤之以鼻,没好气地怼她:“你一只没长大的小奶猫都不听话,还指望二十好几的皇帝听话?” “你才没长大!” “我错了,你长大了。”他看看她胸,莞尔一笑。 “你别看皇帝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人可不傻,他明面上宠信我,其实只是利用我膈应我爹,真正信任的只有温湛一人。所以老头子反对的事他都派我去干,因为除了我爹,其他人碍着我龚家儿子的身份,并不怎么弹劾攻击我,办事也没人刻意为难阻拦。 当然我与父亲敌对也只是做做样子,毕竟他要是下了台,我这个棋子对皇帝而言便兔死狗烹,没用了。皇上并不笨,只是缺乏历练,脑袋太稚嫩,怎么会是老头那种身经百战的老狐狸的对手呢?” 原来他是因为这样才飞速升官的,怪不得那次请客没人来,曲鹞眨巴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龚忱,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将朝堂上的事告诉她,他一直把她当小孩,从未认真与她谈论过这些,可最近几日却有问必答,到底刮的什么风? “你说皇上稚嫩,可你年纪比皇上还小呢,才刚中第而已,岂不是更嫩?怎么还搅合在这些勾心斗角的事里?” “嫩什么!我从娘胎出来时就带着脑子,不像有的人,生出来只带了双猫爪子。” 可恶!小曲鹞破罐子破摔,往他身上招呼了一顿“猫爪子”,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搂作一团又滚到了一起。 小夫妻俩仰天躺着喘气,龚忱揽着老婆让她靠在他胸膛上,柔声关照:“这些事鹞鹞心里有数就行,人命关天,千万不可以同任何人透露半句。” “嗯,我记住了,就算爹爹那里我也不说。”小奶鹞终于明白丈夫的艰难处境,十分听话乖顺。 “京师朝堂争斗风云诡谲,自然不好牵扯岳父大人,不过他下面的人却不安分,陕西巡抚前日参了我家老头子一本,历数八大罪,震动朝野,眼下是没什么用,将来我爹要是倒了台,这些都会被拿出来翻旧账。” “陕西巡抚?”曲鹞一听来了劲,撑着他的胸抬起头来看他,“这人我知道,姓徐的对不对?与我爹爹一向不和,以前还是按察使的时候参过当时的巡抚,后来吏部把人调去辽东了,那位巡抚是我爹爹的得力部下,莫逆之交,唉……” 居然还有这么一节,龚忱一直感觉陕西巡抚在岳父手下,却上疏激烈弹劾上峰的亲家很不对劲,果然他不单单是冲着首辅,也不止是搏名声,深处的目标十有八九还有他岳丈这个叁边总督。 “鹞鹞别叹气,这人我会想办法处理,不会让岳父大人为难的。”他拍拍老婆安慰道。 可你只是五品户部郎中,人家是从二品的地方大员哎。 为官不易,要干事,还要斗人,小曲鹞忽而觉得有些心疼,他才入官场就为了保护家人与父亲反目,没了荫蔽不说,还得如履薄冰地巴结天子,又要对付暗处的政敌,如若换成是她,早就心力交瘁了。 他说每日一睁眼就要算计这个那个,原来并没夸大其词,可她还日日同他吵闹,作天作地,动不动就哭骂,这么想着忽而觉得十分内疚,胸口堵堵地说不出话来。 这一日所有人都累得够呛,但无不尽兴而归,姑娘们捡了一大堆枫叶秋栗野果子,尤其是小曲鹞,第一次与喜欢的人出游,在漫山黄栌红枫美景中卿卿我我了一整天。 她听龚忱说了许多不曾对她吐露过的话,心境大变,过去那种抓不住他的空虚感荡然无存,爱恋之余又多了以往没有过的疼惜,最初只想努力做个贤妻的她,渐渐生出一种真心想与他同甘共苦,为他分忧的情意。 算了,以后不闹他了,换个办法折腾他吧,她暗下决心。 132有温湛在爹爹可以退休 要学算账,还要学谈情说爱的龚忱一到户部,就听上司说收到了六科发来的抄本,工部计算了费用,上疏要户部拨款重建西华门,司礼监已经批了红,这钱是必给的。 正着手要办,宫里突然又来人说这钱不用急,先拖着别动,吴隽颖十分不解,向司礼监来传话的太监打听因由。 “是宫保大人向皇上进言,恳请暂缓修缮,皇上准了,这里边的因由咱家就不甚清楚了。” 本朝“宫保大人”只有一位,就是龚忱口中皇帝唯一信任的温湛。 恪桓在用人时确实各有考量,龚忱是龚党不会动的人,而温湛是龚肃羽不会动的,这两人颇有私交,龚肃羽一直很看重他,当初温湛因为弹劾前太子党,吃了官司又被革职为民,就是首辅亲口在御前建言捞回来的。 所以昭仁帝几乎不让温湛去干首辅反对的事,更多地是派他去督促劝说,软化强硬的龚肃羽,硬碰硬的事交给善谋强硬的龚忱做,骂老头的活则留给樊黎等人,毕竟老让儿子骂老子,对大舅子的风评不好。 温湛处境并不会比龚忱更容易,如果说皇后天天哄皇帝,他就是天天哄首辅的那个。昭仁帝的后妃越来越多,老头的脸也随之越来越黑,居然管到天子后宫,强迫皇帝处罚妃嫔,理由仅仅因为他觉得她们不安于本分“媚上争宠”。 病中的小恪桓斗不过党羽满朝的恶霸首辅,窝囊地认怂了,心里自然益发憎恨岳父。 为了给两边降火,温湛动脑筋做了件转移他们双方注意力,并且可以小小地娱乐一下他们、暂缓矛盾的事情——哭穷、募捐。 “此事还需阁老多方援助方能办成,一旦等到皇上真的颁诏改制就晚啦。”他笑眯眯地对龚肃羽说,如今入了阁,有事没事都能来找首辅。 龚肃羽难得与皇帝女婿完全站在同一立场,爽快答应下来:“好,荣亲王那里老夫来安排,你只管放手去办便是。” 宗藩们收到消息,国库空虚,户部没钱修宫门,于是朝中又有人旧事重提,上疏提议让荣亲王就藩,没收他在京田宅,用这笔钱来修门。 荣亲王立马拿出五千两白银向朝廷表示,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搬家什么的求放过,这钱是做叔叔的一点小小心意,给皇上做整修宫门之用,穷谁也不能穷我家亲侄儿。 就藩一事就此作罢,皇帝收了钱,尝到了甜头,发信把各地宗室长辈逐一问候了一遍,大肆夸赞荣亲王心有君上,忠义无双。 大家都不傻,没人相信朝廷连修个宫门的钱都没有,无非是皇帝籍此为由搜刮他们油水罢了,原本随便出个一千两敷衍敷衍就行,可内阁首辅正闹着要改宗藩祖制砍宗禄,这时候不卖力讨皇帝喜欢,万一他一个不高兴和首辅穿一条裤子大家就一起完蛋了。 最后只得割肉放血,咬牙切齿给皇帝捐钱,京师陆陆续续收到了总共几十万两银子,朝堂上下皆大欢喜。 意外之财,白捡哒! 和首辅怄气的昭仁帝被温湛的损招逗得阴霾渐退,心情明朗许多,令龚纾对这位温大人很是钦佩感激,好感倍增,庆幸至少朝中还有他这样的人在,自家皇帝也并非完全无人可用。 皇帝病愈,皇后搬回坤宁宫,总能完美预知皇帝行踪的蓝鹤再一次天外飞仙,披星戴月踩着屋顶上的骑凤仙人和脊兽们,悄悄入宫看望女儿。 母女相见自有一番关切闲叙,而这一次,龚纾终于鼓起勇气,向母亲说出了心里话。 “爹爹与皇上性子南辕北辙,在政务上诸多争执,他们两都是我最最要紧的人,实在不忍看他们争吵怄气。娘亲,爹爹他……他有没有想过急流勇退,颐养天年?” 蓝鹤温柔笑笑,似乎对女儿的话早有所料。 “你在宫中一日,你爹爹就走不了,你是他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娇养的女儿,与家里别的孩子不同,他放心不下你。” 这些龚纾都知道,她还不放弃,低头思索说服母亲的方法。可蓝鹤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反过来柔声细语劝说女儿。 “我知道你想说皇上与你真心相爱,他不会变心也不会亏待你,不用我们杞人忧天。纾儿,你以为我与你父亲不懂情爱吗?情也好爱也罢,都出自人心,而人心易变,情不知何所起,又岂知何所终?” “可是父亲母亲这么多年从未变过。”龚纾不服气,情比金坚的人比比皆是。 “傻孩子,那是因为我与他从来不给自己变心的机会啊,你父亲远离女色,我亦对他忠贞不二,若他叁妻四妾,与旁的女子朝夕相处日夜亲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你父亲与我是寻常夫妻,我们可以和离,他可以休弃我,我可以离家远遁。 而你却不同,你哪里都去不了,他是皇帝,你甚至连说话也不自由。后宫不得干政,今日你圣宠隆眷自可畅所欲言,纵意撒娇,他日龙阳泣鱼之时,你过往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可以用来废去你的后位,砍掉你的脑袋。” 蓝鹤幽幽叹息,轻抚女儿面颊,“纾儿,当你依附他人而活时,情爱成了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人生便如履薄冰,朝不保夕,生死由人。你仔细想想,没有你父亲,皇帝就真的不选秀了吗?就能大权在握,令百官臣服了吗?” 没有爹爹,他就不用选秀了吗?大臣们就会听他的话了吗? 龚纾怔然,直至母亲离去,她也没能给出答案。 133奶鹞的勾引 真金白银到手,大大增加了恪桓废掉祖宗旧法改制的决心,这才是温湛真正的目的所在,四两拨千斤地把皇帝拉到老头这边,这件事需要他们君臣携手。 龚肃羽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便在政务上稍作让步,收敛脾气,被龚忱捡了便宜,房山银矿之事朝中再无人阻挠,当地的问题反而更棘手。 挖上来的矿石分拣冶炼都没多少熟工,又混乱效率又低,管的人不会管,炼的人也没几个炼得好。他这个文官查阅书册典籍,即便可以学到炼银的方法,不过是纸上谈兵,多少矿肉加多少糯米、要多大的火烧、风干时盘多大的团子,等等等等,这些都是要做过成百上千次懂行的老师傅才能掌握好。 知县石综也没办法,只说过去确实有老道的旷工,应官府招工来干活,可朝突然关了矿不让采,那些人就去别处另谋生路,此刻再要他们回来哪里还找得到。 产量已经很差了,经手的个个要捞一把油水,能上缴朝廷的还剩多少? “所以鹞鹞,炼银子是个麻烦事,明日我还要去,不过会尽量早些回来,给我留口饭。” 老婆的嘴这段时间温顺许多,除了还会骂他猪或者猪脑子,以及“探花是抄来的”,不怎么找事作闹了,他也开始慢慢蹬鼻子上脸,除了亲亲抱抱之外,敢于向她提一些小要求。 “百合那里的饭不香吗?” 明日他不上朝,曲鹞便替他挂好去办差穿的常服。她也觉得奇怪,之前色欲滔天的狗男人最近转了性,夜里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只搂着她睡觉,哪怕硬着也不会扯裤子捏奶地乱摸,和修仙了一样。 “一股烟花柳巷味,反胃。” “哼,回家只有阳春面。” “还有奶猫亲亲。” “谁说有亲亲?你想得美。” 他虽不闹着要行房,但总爱亲她,有时候抵在墙上吻到她腿软舌头肿,死活不放开,下面一柱擎天顶着她。 曲鹞才不信他真的没了色欲,今夜在龚某人泡脚时,又出新招。 “麦秋,把香膏拿来给我,这天干得身上掉屑发痒,我抹一层再睡。” 她拿到兰香脂膏,屈膝坐在床上撩起裤管,露出一整条光溜的纤腿,用手蘸了膏细细涂抹,从小腿肚揉到大腿根,自己在雪白嫩肉上来回抚摸。龚忱果然不再说话,目不转睛盯着老婆搔首弄姿地摸腿,眼神复杂,有些地方蠢蠢欲动。 浑蛋鹞又又又勾引他! 虽说下了决心不强迫她,可他好端端一个男人,夜夜美人在怀不能入,说不出的难受,每天都在脑中臆想如何舔她奸她肏哭她,她还不识好歹地给他看这种香艳场面。 濒临极限。 就算不进里面去今日也要拿小骚货泄个火。 龚忱屏退丫鬟,走到妻子身边,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说:“鹞鹞背后涂不到,要不要我帮忙?” 啊哈哈哈哈……废物男人!今晚又可以教训他了! 曲鹞绷着脸,勉强忍住笑意把香膏递给他,转身摊手摊脚趴到床上,等着看他憋不住求欢丢脸。 突然屁股一凉,裤子被人扒下来了。 134打屁股 “干嘛脱我裤子!” 她气呼呼地回头把裤腰往上拉,却被龚忱拽住手腕。 “屁股蛋上都是皮屑,不抹不行,乖鹞鹞听话。” “听你姥姥!” 她想挣扎,结果让人俯身往脸上舔了一舌头,“再闹我就吃你屁股,舔哭下面小嘴。” “你……你……你这人怎么不害臊呢!” 龚忱懒得和她扯什么害臊不害臊,光屁股的都不害臊,摸屁股有什么好害臊。 他看她一个劲地扯被面擦脸上口水,没空反抗,立刻趁势挖了一大坨香膏涂,在两个白面团上均匀抹开,只见这两堆雪在烛光下亮晶晶地泛着光,揉的时候嫩肉跟着手被推来推去,放开后颤颤悠悠地回到原处,按下去转眼弹上来,拍一下就晃得像波浪。 “不许玩屁股!你是不是手犯贱找打?”曲鹞侧头怒视坏人。 “那就打一顿吧,我想打小屁屁,你忍忍。” “???”你说啥?! “啪!”屁股一疼,那人已经开始打了,看着激颤的水豆腐肉,邪念上头,心狠手辣,不轻不重地接连扇巴掌。 他没用力,但也禁不住打了太多下,白白嫩嫩的屁股不多时就印出粉色掌印,凄惨妖艳,让看的人喉头干涸,不断吞咽却解不了体内饥渴,红着眼睛抓住臀肉着力揉搓,拧得曲鹞钝痛,蹙眉洇泪惨呼。 她被人羞辱掌掴后臀,先是惊异愤怒,回过神来胸中已然快意翻腾,竟无法呵斥阻止,反而跟着他的手娇声吟哦,到后面被打得疼了,也只是揪着被子呜咽饮泣,却不躲避反抗。 越闹,二人淫心越盛,后臀腿根已经布满了龚忱揉搓扇打的红痕,他恶狠狠地用力掰开臀肉,手指卡进缝隙,从惊恐收缩的菊洞沿着凹槽挤到前边,在穴口阴户糊了一手的水,再也控制不住欲火扑到老婆背上。 “宝贝湿得厉害,是不是很喜欢?鹞鹞小心肝,我不进去,你让我蹭蹭好吗?我真的太想你了……” 他压着她,掏出滚烫肉茎插进她的腿缝,脸贴在她面颊上缠绵挨蹭,求欢的呢喃卑微而迫切,不等她答应已经忍不住小幅耸动身体。 好重! 曲鹞感觉背心压着一座山,翻不了身也动不了,气都透不过来,那人不断亲吻她的耳朵侧脸,呼哧呼哧喷热气,又烦人又讨厌,还说什么“蹭蹭”,为什么要给你蹭?哦,就你一个舒服,那我呢?你怎么不说帮我揉揉? 她不高兴地扭腰,还拿屁股去顶他,嘴里嗲声嗲气地撒娇:“讨厌你……讨厌压着别人的猪……” 老婆没生气!人精龚叁少喜出望外,她矫揉造作的举动与他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粗暴地一把撩起她的衣服,手插入身下死死握住两只奶胡乱揉捏,下身如猛虎出笼,大开大合地恣意抽插,没一会儿就磨得她腿心发烫,爱液澹澹如泉。 那东西碾过肉芽时酥痒快活,小曲鹞淫火上头,也不再纠结人家喜不喜欢她是不是真心,迷醉地撅起屁股,好让他次次都撞在她舒服的地方,又温顺地伸出舌头给他吮吻舔弄。 龚忱干脆把人拉起来,剥光她的衣服,让她并拢腿跪着给他插,手绕到身前玩弄奶儿爱抚肉蒂,还要她也把手伸下去,摸他从腿缝里顶出来的薰头,见她不甚抗拒,得寸进尺地要她用奶夹住肉茎伺候。 “我不要!我不要夹猪鞭!不要不要!” 浑蛋鹞!这种时候龚忱被她骂了也不敢反击,只得打消念头,一门心思插她的腿,把她胸乳咬得一片狼藉。 两人久违地放纵自己淫乐,一个窃喜娇妻的让步,暗中期翼她早日感知他的真心与爱意;一个自我麻痹,安慰自己说只要不让他做到最后一步就行,偶尔给他尝点甜头,就当谢他前日带她游玩。 开心过了,龚忱搂着老婆躺下,继续黏黏糊糊地啄吻亲昵,柔声问她:“那件事你最后怎么处置的?我看那个黍香最近都不进房里,是你吩咐的?” 曲鹞点点头,抱住他的腰回答:“我叫她以后不许再碰你,也不要进房里惹你生气。” “……就这点?” “那怎么办?她虽有挑唆之嫌,但并无哪句是谎言,而且她说她只是想伺候你沐浴,没想占你便宜,难道我还能打她一顿嘛?” 废物鹞,对他那么狠,处理一个丫鬟却心慈手软。 龚忱知道奶鹞孤身远嫁,舍不得娘家跟过来的人,但这个黍香他无论如何不能留下,曲鹞是他的妻子,决不允许有心怀叵测的威胁在她身旁游荡,只能他自己动手了。 “她是你的丫鬟,自然你说了算,我只管舔老婆屁股,家中事宜皆由夫人做主。” “哼!” 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弄掉那个碍眼的丫鬟,自己就先碰上了事,次日房山的矿盗与官兵发生冲突,在积累了多次偷窃抓捕的敌意,而对方吸引了愈来愈多的势力,终于足够壮大之后,两边不可避免地开打了。 倒霉的龚忱被卷入其中,眼看房山当地差役官兵寡不敌众,完全不是这群强盗的对手,他自忖今日无法善了,让随从独自绕路回京给老婆报信: 今晚留宿房山,不用等他回家吃面了。 135总算见到温帅帅真人了 曲鹞每次都装作不在意晚归的人,吃得饱饱地,早早洗漱完趴在床上看书,故意给他看他不在家她照样怡然自得的样子,可今晚左等右等狗男人都没回来,再不回家要关城门了啊。 她安耐不住,有点急了。 手里的书是一个字也看不进,他说过要她留饭,而且他从来不在外面过夜。 眼看天已经黑了,焦急的曲鹞终于放弃伪装,下床穿好衣裳喊来映日,要她派家丁去城门口等人。 映日才到前院,就听报主人身边的侍从回来了,忙把人领进去向曲鹞禀报。 “少爷只说让小的回来给少奶奶带个话,说不用等他回家吃面了,今晚留宿房山。” 曲鹞心觉有异,为什么狗男人突然出尔反尔,又见这人灰头土脸面色紧张,眉眼间忧心忡忡,便逼问道:“他为什么留宿房山?连替换衣衫都没带怎么留宿?你说老实话,少爷到底怎么了?要是隐瞒不报,他出了事,你担当得起么?等我去告诉老爷夫人,你就完了。” “啊?” 人家没想到她会把公爹龚阁老搬出来唬人,但龚府出来的人确实都怕龚肃羽,那人愁眉苦脸想了想,冒着被龚忱骂死的风险还是说了实话:“少奶奶,房山那里的矿盗聚众与官兵械斗,少爷一进山就被他们困住出不来了,小的是得了少爷嘱托,滚进草丛爬着躲过那些人才逃回来的。” 他抬手给曲鹞看,果然掌心伤痕累累,袖口也有多处破损。 果然出事了,曲鹞心里“咯噔”一下,焦急追问:“那少爷有没有受伤?那些强盗只是困着他吗?有人打他欺负他吗?官兵人多还是盗贼人多?哪边会赢啊?” “???” 侍从看得出他家少奶奶很担心丈夫,但问的话总感觉有点孩子气,他如实回答:“小的走时少爷还没受伤,他身边有护卫,没和别人打起来呢,但盗贼人应该比官兵多,瞧着官兵占不了上风。” “那他……他危不危险的?要是他的护卫们没打赢,是不是就轮到他挨打了?那些强盗会杀人吗?还是只劫财的?” “会杀人,他们拿着铁锹榔头,砸到脑袋就是个血窟窿!少爷他……如果护卫没打赢,那他肯定得挨打了,还能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曲鹞瘫软在椅子上,眼泪唰唰流,脑中都是头上被开了血窟窿的龚忱。 狗男人虽然坏,但罪不至死啊! 不行,得去救他,婆婆功夫高,公公是首辅,他们一定有办法的!她猛地站起身,抹了把眼泪就要走,突然想起山上龚忱对她说的话……不能去找公婆。 怎么办?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抱着脑袋在厅里转来转去,绞尽脑汁总算记起蓝鹤告诉过她一个人,是婆婆的至交,皇帝最信任的人,住得还离她家近。 “映日麦秋,更衣备轿,我要去温府。” 温湛吃了晚饭,正在灵堂里擦拭亡妻牌位,向她诉说今日朝会上龚肃羽和樊黎的骂战,那个樊侍郎也是个狠角色,隔叁差五就有人挑刺参他,而他却稳如泰山岿然不动,权当不知,尽管没有首辅那么能骂,但皮厚程度不相上下。 他每天都要和老婆絮絮叨叨说别人坏话,今日却被家仆打断,说是小龚大人的夫人突然造访。 “???”嗯?奸诈小狐狸龚忱的老婆? 曲鹞终于见到了闻名许久的美男温大人,家里那个眼高于顶的狗男人曾评价此人“相貌俊美,气度潇洒倜傥”,大赞他“姿容绝佳,仪态风流”,而当温湛从内堂走入厅里时,她望着他楞了楞,心里就一句话—— 龚忱说得对,半点没夸大其词。 136龚忱的老婆怎么这么任性 即便看惯了龚忱与家翁龚肃羽这样的俊秀绝伦的人物,曲鹞还是和小皇后龚纾一样被温湛惊艳,但她心系“脑袋可能已经被开瓢”的丈夫,没心思管人家好不好看,向他行了礼后叁言两语说明了来意。 “……丈夫在外遇险,我虽是内宅妇人,却不能坐视不理,夜间冒昧造访贵府,实是情非得已,求温大人念在同僚之宜施以援手,救救外子。” 起先温湛十分意外别人家的女眷晚上来找他,听了事由立时了然,他看这位龚少奶奶长得娇甜稚气,一张漂亮的小圆脸酽白如雪,说话奶声奶气,人也软糯可爱,年纪应该还很小,加之她神色惶急哀切,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便耐着性子解释安抚。 “少夫人先别急,此刻宫门城门都关了,照理调兵需得明日面圣请旨。这样吧,我先写急报交于内阁值房,让司礼监尽快递给皇上,若今晚能让圣上看到,他必会立时下令调派京营禁卫去房山救援。请少夫人稍安勿躁,暂且回家等候消息,朝廷有了动作我即刻差人去府上禀报。” “温大人……”小曲鹞快急哭了,“等到明天哪里还来得及,尸体都未必找得到了,我不回家,我要出城,求求您,现在带我出城行吗?” “啊?少夫人要此刻出城?这怎么行?不行不行。” 温湛无奈苦笑,怎么可能带她去?那边山里正在干仗,盗匪横行,她一个女的,还是国舅爷的老婆首辅家的儿媳,带出去出了事怎么办?何况男女大防,他既不该与一名已婚妇人单独出行,更不可能夜里前呼后拥地领一群丫鬟仆妇出城。 “家仆回来说了,房山官兵人少,打不过那些强盗的,我去得早说不定还能见上外子最后一面,若实在赶不及,好歹……好歹也可以给他收个尸……” 她说着,泪水涟涟地跪了下来,对心软的温湛耍无赖,仰着小脸哭求他。不曾想却堪堪戳中了温湛的软肋——妻子意外小产时,他人在堤岸,没来得及赶回家见她最后一面。 世事难测,稍不留神就落得个天人永隔,悔恨终身。 他扶起嘤嘤垂泪的曲鹞,她为了心爱之人,不顾礼教抛头露面来找他求助,又不惜以身犯险要连夜赶去刁民暴乱之地,瞧着幼稚冒失,却是奋不顾身情深义重,可敬可叹。 温湛向来大胆,行事洒脱不羁,当即应道:“既然事出紧急,那……不知少夫人会不会骑马?” “会!我八岁就会骑马了!” 二人一拍即合,温湛写了急函让随从递交内阁值房,然后领着换了男装假扮小厮的曲鹞,去找城防九门提督管事太监求个通融。他们没有公文,违禁出城,自然不好带上许多仆人,温湛也不想让旁人知道曲鹞的身份,无端生出闲言碎语,只说房山出了事,他着急去看。 这位是当朝第一宠臣,即便没有批文,太监也不会为难阻拦,陪着笑脸让人打开城门把这主仆两放了出去。 一路策马狂奔,冷风吹得脸都僵了,多管闲事的温湛将小曲鹞带到了水洞山外,远远望见谷中一处点着许多火把,在黑夜中焮天铄地。 “想必便是那处。”温湛遥指火光聚集之地。 曲鹞点点头,毅然决然地说:“嗯,多谢温大人将我带至此地,不敢劳您再深入险境,我认得地方,自己去找他便是。” “那怎么行?!少夫人是女子,被匪徒抓到了必然生不如死。你乖乖找个地方躲好,我去把龚忱救出来,再带他去见你。” “我也要去。” “不行!” “要是你也死了怎么办嘛。” “……” 温湛气极,龚忱这老婆怎么这么任性,一点不听话,现在湿手沾面粉,甩也甩不掉,他只能尽量柔声细语地哄她。 “我以前当过兵打过仗,小小强盗奈何不了我,不会死的。你听话,乖一点好不好?我去得快说不定还能救人,去得晚只能抢尸了。若我真的死了,你就更不能去了呀,老实躲着等朝廷派兵过来镇压了盗匪才可以出来知道吗?还是说你想去给盗匪流寇当压寨夫人?” 为什么个个都把她当孩子哄?! 曲鹞咬了咬下唇,垂眸倔强道:“他们要是抓住我,我横竖了断了自己,绝不让旁人玷污了去。龚忱是我丈夫,我自当与他同生共死,再危险也好,我去找他是应该的。可温大人是外人,您帮我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我哪里好再多连累您赌命犯险,您才应该留在这儿等救兵。” “……” 明明很离谱,但又好像有些道理,温湛一时竟无法说服曲鹞,两人僵持不下,一筹莫展。 137你老婆来了 这孩子瞧着是个文雅娇柔的大家闺秀,倔脾气却不输亡妻莺儿,温湛觉得她固执不懂事,可又很明白她冒死也要去找丈夫的那份执着。看她样子单纯无畏,想来在家中多受娇宠,哪里知道那些世间险恶脏污,他想了想,带她涉险是肯定不行的,要不然找个折中的办法吧。 “我知道你们夫妻情深,但你在这世上并非只有丈夫一人,还有父母公婆,要是明明能活,你却白白去送死,家里长辈该多伤心呢?更何况我既然带了你出来,你的命就在我身上,我没看好你让你出了事,今后在朝中该如何自处,又有何颜面面对你公公婆婆?龚阁老与公主殿下于我有大恩,温某万不可有负他们。 这样吧,我们先悄悄靠近些观摩情势,要是官兵一败涂地,龚忱无望生还,那咱们也不用着急送死,只等明日援军来剿匪便是。若他们还没打完,那你就等着,我去救龚忱,你不会打架跟过来只会碍事对不对?若官兵已经赢了,那就带你去找你丈夫,开开心心与他团圆可好?” 温湛和矜傲没耐性的龚忱不同,说话时面带浅笑,温声软语,所言句句中肯,让人不由心生亲近,自然而然觉得他有道理,想听从他的建议。曲鹞也不例外,听到最后一句“开开心心与他团圆”,眼睛一亮,点点头总算答应了。 听话的时候十足十像个奶娃娃,温湛满意颔首,“这样才是乖孩子嘛。我们骑行入山,然后把马儿在留在山中,步行逼近,别让人发觉了。” “嗯,我听温大人的。” 两人依计靠近,中途下马栓好,小心翼翼靠近那被篝火照得如同白昼之处,诡异的是谷中竟十分平和安静,并无打斗之声传来。 小小房山县能有多少官兵,即使为了镇守银矿增调人手,终归有限,他们真的以少胜多赢了吗?温湛心觉不祥,如果赢的是官府,那山中必然有逃窜的矿盗才对。 他不让曲鹞再前行,找了个隐蔽之处用枯枝杂草盖住她,叮嘱他不来叫她,千万不可以出来,然后独自前往一探究竟。 结果走到能看清人的地方才发现,事情比他想的更古怪,官兵们手持武器镇守边角,矿盗们拿着家伙叁五成群席地而坐,相安无事,两边竟像是议和停战了。 温湛立刻现身表明身份,让人带他去见龚忱,小兵没见过温湛,瞧他一身儒生道袍还有些犹疑。 “你们知县叫石综,矿监叫沉缙,此刻当家做主的是小龚大人龚忱,我说的对不对?你不认得我没关系,他们都认得我,我是比他们都大的大官,照理应该他们过来恭敬候着迎接我,不信你去问问他们。” 把人家说得一愣一愣的,赶紧带他去见正在与矿盗头子谈判的龚忱。 在场大小官员看到一品宫保大人突然出现,都大惊失色,赶忙战战兢兢向他行礼。 龚忱也十分意外,狐疑询问来意:“温大人何故深夜来访此地?是为剿匪?” 温湛将他拉到边上低声说:“唉……不是本官要来的,是有个人硬要我带她来。” 说着执起龚忱手腕,在他手心写了个“曲”字。 “她此刻便在附近躲着,龚大人可要派人随我去接她过来?” “什么?!” 龚忱惊呆了,小奶鹞? 138老婆奴 这还了得?!!! “我随温大人走一趟,事情等我回来再议。” 龚忱罕见地变了脸色,匆匆交代两句,带上心腹们跟着温湛找到了曲鹞藏身之所。 曲鹞在枯枝杂草下看到火光逼近,却瞧不清人,记得温湛的话并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听见他朗声呼唤:“少夫人,龚大人我带来了。” 她猛地掀开枝丫从草堆里蹦出来,一身短打,满头枯叶,像只小猴子,大眼睛泪汪汪地瞪着龚忱。 “……” 真的是她,笨蛋! 龚忱起先并未全信,他说过房山有盗匪,小奶猫怎会夜里发疯跑来这鬼地方找他?一定是回去传话的人嘴不紧,将他被矿盗困住的事告诉了她,把她吓坏了!没用的废物! “明赫……” 小曲鹞见到完好无损的活人,脑袋上也没有血窟窿,心中大石落地,轻轻呜咽一声泪珠子滴滴答答滚了下来。 龚忱慌忙展开双臂,把人紧紧搂进怀中,捡掉头上枯草柔声安抚:“我没事,鹞鹞不哭。放心,我从头到脚都好好的。怎么又不听话,不是告诉过你这里不太平不能来的吗?” “我……我……我担心你被凶徒开瓢,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开瓢是什么鬼? 小浑蛋不顾身份出门瞎跑,他本该生气斥责,心里却酸暖无限,居然一反常态凶不起来。她担心他,为了见他连小命都不要了,怎么这么傻的? “那也不能以身犯险啊,女子一旦落入匪手就万劫不复了。” “可我得来给你收尸呀。”她环着他的腰,仰起哭唧唧的小脸努力辩解。 在场余人实在绷不住,都低下头去拼命忍笑,龚忱胸口一滞,板起脸皱眉瞪视怀里的笨蛋:“我没死,不用你收尸!” “……对不起。” 这两只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黏腻,别人不敢说什么,没老婆的温湛却不乐意观赏他们卿卿我我扎他心。 “龚大人勿要责怪夫人,本官自作主张将她带入险境,是我的不是。贤夫妇鹣鲽情深,患难不弃,令人动容。当初内子亡故之际,我在外监督工事,收到消息赶回家时她已然香消玉殒,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早晨离家还好好的,突然就……唉……人鬼殊途,此生不得再相见……” 他越说越悲,声音哽咽,旁观者皆为之戚戚,那对小夫妻弄出来的浓稠甜腻荡然无存,只剩哀凉凄苦。 “咳咳。”龚忱略显尴尬地放开老婆,牵着她的手对温湛说:“温大人节哀,拙荆年少任性,深夜打扰,给大人添麻烦了。劳大人一路看护照料,下官感激之至,日后必当登门重谢。” 他心里怨恨温湛乱来,怎么可以半夜把人家老婆带出城,弄到官匪厮杀械斗的极险之地,自己死了老婆想让别人也做鳏夫吗?不过龚忱忌惮温湛身份,断不会为此轻易得罪他,非但忍下了这口气,面上还对他千恩万谢。 而温湛素知这小子皮里阳秋,肚子里还不知怎么骂他呢,笑盈盈地客套两句将此事揭过,众人一同回了矿井边上的小木棚。 曲鹞跟着龚忱入内,他将她挡在身后,背负双手肃然朝两名穿粗布衣裳的汉子吩咐:“天一亮本官便回京面圣上奏此事,待朝廷有了定夺再差人知会你们。带你们的人退出水洞山,予以约束,十日为限,不许再犯。” “好,既有龚大人这句话,兄弟们就等上十日。” 那两人抱了抱拳一同离去,龚忱又冷着脸对木棚内等候他的几名官员说:“你们出去候着,我与温大人有事相商。” 他官衔不大,官威却着实不小,曲鹞头一次瞧见他在外办公的模样,愈发觉得像公爹,这高高在上的口气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无人敢违逆他,都老老实实应声鱼贯而出,沉缙路过他们身边时,看到躲在后面的小曲鹞,把她认了出来,脚下一顿面露讶色,张了张嘴想要搭话,被龚忱投去森然一瞥,赶紧闭嘴走了。 “鹞鹞坐吧。这个小木棚子,是为巡视采矿的官员歇脚所用临时搭建的,东西简陋,也没处休憩,你稍作忍耐,到寅时我就带你回家。” 机灵的石知县已经让人煮了热水,送进来给宫保大人泡茶,龚忱自己不喝,只倒了一杯给老婆暖手,又叫侍从去拿他的雕翎大氅过来,亲手给她披上系好带子,温声嘱咐:“我同温大人谈一会儿公务,你乖乖的,要是累了就趴桌上小睡一会儿。” “嗯,你们管你们说,我不插嘴。” 奶鹞到了陌生地方,再无家中吵闹时耀武扬威的气势,温顺得像只小猫儿,龚忱盯着沾了草灰的小脸蛋,和烛光下熠熠明亮的大眼睛凝视稍晌,抬手擦去她腮颊上的灰尘,揉揉脑袋莞尔一笑。 啧,温湛在边上看得直摇头,龚家果然个个都是老婆奴,这么糟心的小媳妇不说好好教训一顿,还宠着哄着,怪不得如此胆大妄为。 “温大人,方才那二人是矿盗首领,今日官匪冲突,下官为了化解干戈,稳住他们,与他们达成协议,会上疏奏请朝廷,将采矿一事委任他们去办。” 温湛和曲鹞闻言皆是一愣,还以为他把强盗招安了,没想到是他被矿盗“招安”了,向目无王法的匪徒妥协,这还是那个高傲骄矜的龚叁少吗? 139互相舔舔 “下官早已派人探查过矿盗巢穴,要剿灭他们并非难事,昨日冲突虽在意料之外,倒也不足为患,正好趁此机会将查到的事情一并上奏。” 叁人围桌而坐,温湛与小曲鹞目不转睛认真聆听龚忱叙述,他刻意压低声音,显然并不想让外边的官员们听了去。 原来他一直在找熟悉银矿冶炼的矿工老手,就把主意打到了矿盗的头上。 “他们既然铤而走险,聚众来犯官矿,定然有会炼矿的人混在里面。查证之下,非但有,还不少,过去朝廷关了矿,这些人无处生计,散落四方,其中不少成了矿盗。今闻房山又开,嗅着味道就过来重操旧业,只不过弃了靠不住的朝廷老东家,炼出的银子归自己了。 他们比朝廷雇的石工炼得好,炼得快,这也就罢了,我算了一笔账,把矿给他们开采,朝廷非但省了人力物力,还可免去派兵驻守防盗的费用,只按日子记账收钱就是了,稳赚不赔。” 有道理哎!小曲鹞不好出声插嘴,便抚掌频频点头。可温湛却不置可否,讳莫如深瞧了龚忱一眼,蹙眉浅笑道:“这不是断别人财路么?此案一出,必遭举朝反对。” “就是为了断他们的财路,钱都给他们贪了,朝廷开矿当然无利可图。”龚忱也不避讳,嘴角挂着讥讽,“随他们怎么闹,却要劳烦温大人施以援手——帮忙稳住首辅,只要他不动手,其余人等皆不足为虑。” 温湛面无表情看着龚忱,皇帝用他哄老头也就罢了,亲儿子对付亲爹也要推他上,凭什么? 二人无声僵持,曲鹞听不懂这两人的哑谜,歪着脑袋满脸迷茫,想问又不敢开口。 “主意是好主意,确实值得一试,或可解了矿税隐藏的顽疾。不过此事恐怕不用我多言,阁老心系社稷自有计较,龚大人还是先写奏疏呈于内阁吧。依我看,他未必一定会出声反对。” 温湛的话说得模棱两可,龚忱心里暗骂他奸猾,但又拿他没办法,至少他明确了支持的立场。两人接着又商讨了许多繁琐细节,中途再看小奶鹞,撑着脑袋一点一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龚忱叹了口气,把人抱到腿上,让她靠在他怀中,轻轻拍着哄她入睡,一边继续小声与温湛讲事情。 外面的人吃了一晚冷风,手脚脖子快冻僵了,他却始终没有喊他们进棚子,直到他谈完事用兜帽盖住老婆的脸,抱着熟睡的曲鹞上马车离开,温湛也骑马回城,那些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人前没法亲,到了马车里龚忱再也安耐不住,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奶猫亲了个够,还动手脱掉了她身上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男人衣服,解开髻子将青丝披散,让她变回娇滴滴的女儿模样才罢休。 “你干嘛呀……干嘛脱我衣服……这是哪儿?” 动作太大太烦人,到底还是把睡着的曲鹞给折腾醒了,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问他。 “不喜欢我老婆穿其他臭男人的衣服。我们在回家的路上,这是马车里边,没有外人了。你醒得正好,我要罚你。” “嗯?”奶鹞还很迷糊,傻乎乎地双目无神。 “鹞鹞,你不乖乖在家等我,大半夜跑到危险的地方乱晃,不罚是不可能的,裤子脱了让我打屁股好不好?” “打屁股”叁个字让曲鹞彻底醒透了,惊恐地望着某人,这才发现他眼神不对劲,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炎炎欲焚,想起那日被他扇屁股的淫戏,不自觉地夹紧腿,。 “你……这个……可是……” 她结结巴巴的,脸上发烫,被某人握着腰肢揉得心神不宁,这次的确是她不对,任性妄为,太冲动了。 在心里给自己找好了“挨罚”的借口后,小奶鹞低下头小声嗫嚅:“打屁股声音太大,会被外面听见的,要么你换一个。” 龚忱凑到她耳边,气声低语:“那就不打,互相舔舔,好么?” 说话间微凉的手已经迫不及待钻进了妻子衣襟。 140马车里动静不能太大 小奶鹞虽打定主意不与狗男人敦伦,但被舔什么的她特别喜欢,小小年纪在心爱之人面前哪里管得住色心,顺从地听他吩咐跪在软塌上,含羞带臊撅起屁股,等人来舔。 龚忱就是看穿了她好色,用淫乐之欢引她上钩,先隔着裤子把老婆小屁股揉了个过瘾,随后拉下来跪在她身后亲吻光溜溜的嫩臀。 夜间山道黑漆漆的,车里只有一丝从帘缝中透进来的月光,昏暗减去了小曲鹞许多臊意,但在颠簸的马车内,车夫仅一帘之隔,随从骑着马跟在车旁,还是过于羞耻了,光被扒下裤子就已经让她怕得发抖,控制不住收缩下阴。 某人的舌尖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趁机往洞里一钻,被她紧紧夹住,下身顿时腾起火焰,情不自禁去捏她的小淫豆,拼命伸长舌头往内搅动阴肉。 “嗯……” 好痒,她忍不住嘤咛出声,纤细甜媚,像小奶猫叫,龚忱的耳朵也痒,想听她多叫几声,坏心眼地以指甲刮搔穴口嫩肉,指尖往内浅浅抽插,勾她却不给她爽快,又震舌拍打勃起的淫芽,含住狠狠吮吸。 “明……明赫……嗯……别……” 废物鹞受不住,快意如电击般在体内乱窜,害得她语不成句地想求饶,手足发软,胴体轻颤,穴口爱液潺潺流出。 龚忱熟知老婆身体,不费多少功夫就拿下了她,待她泄身呜咽抽搐时将人抱进怀里胡乱抚摸亲吻,焦躁地撩起上衣吃她双乳。 “宝贝……鹞鹞……” 他缠绵低唤,曲鹞捂着嘴,让他舔得眼角洇泪,又不敢出声答应,给这人在身上肆意啃了个遍,下面被他狠揉,酥麻激爽让她整个人都抖个不停,哭着再丢一回。 “别……别弄了……” 她啜泣着抱住他,黏黏糊糊蹭他脖颈,委屈地抱怨:“外面肯定都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我们是夫妻,疼爱自己夫人怎么了?鹞鹞,你今夜冒险来找我,我……我很欢喜,你付我以痴情,我必回你以真心。只是以后切不可再做这种傻事了,乖乖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信我。” 曲鹞心尖微颤,他说会真心待她,是真话吗? “谁痴情了!”她噘嘴扭捏怼了一句,又怯怯地问:“……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你天天骂我猪我都没生气,对小奶猫能生什么气?” 生气倒不生气,还很甜蜜开心,就是下面难受,龚忱握住东西往老婆屁股上磨蹭,一边咬她脖颈一边催:“我舔过你了,小奶糖也给你夫君舔舔好吗?” 噫!曲鹞有点嫌弃,为难地嗫嚅:“你没洗过澡……” 小气鬼竟然嫌他脏?不过确实没洗过澡…… 他不愿意勉强她,轻轻叹息一声有点失望地说:“那就给我摸摸吧。” 越是这样好说话,心软的小曲鹞反倒越过意不去,双手握住那根滚烫的东西用力套弄几下,羞羞答答小声说:“你上次……上次说……要我夹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 龚忱心中狂喜,一声不响脱光她的衣服,把她从腿上抱下去挺腰跪在他胯间,手探入她私处抹了两把淫汁涂在奶儿内侧,而后揪住奶头从两边往内推乳肉,将肉茎插进双乳之间拽着奶磨蹭。 那东西好热,一个不小心就要顶到她的下巴,曲鹞正觉羞臊,就听他拽二八五地命令:“鹞鹞自己动手,捧着奶儿弄,用心伺候你夫君。” “……讨厌!” “快点,夹紧!” 心急的狗男人只想快活,抓住老婆两只小手强迫她,被绵软丰润的乳肉磨得神魂颠倒。他也没办法,若不这样,真就憋不住要强入她了,谁受得了与意中人如此狎昵,却得守着不和她交合?天天都想奸她。 小废物磨磨蹭蹭,双手绵软无力,还别开脸不肯正眼看他阳物,龚忱不耐烦她慢,猛地把人拽起来仰面放到榻上,跨在她胸口抓着双乳自己耸胯抽送,这下又快又狠,十次里倒有六七回戳到她下巴上,冒出的前精糊得胸口脖颈一片糜烂。 “你别这样嘛……” 被欺负的人仰着脖子躲来躲去,抓着他大腿推搡的手,被他拉到胯下握住阴囊,哑着嗓子吩咐:“摸我,乖。” 奶头给拧得刺痛阵阵,乳肉也烫到生疼,曲鹞不情不愿地虚虚托着疾速晃动的卵囊,几乎想捏爆它们,狗男人实在太讨厌,每次一上头就像禽兽一样疯来。 她好不容易咬牙忍耐到最后,被他射了一脖子浓精,气得哭了出来。 “浑蛋!以后不给你碰了!” “咳咳,是我不好,下次轻些。” 龚忱爽完了,心情舒畅,一点不计较老婆作闹,系好裤子拿汗巾擦掉她身上精水,再给她穿好衣服裹上大氅,搂着亲吻安抚,直到再一次把她哄睡才松了口气。 “还是睡着的时候乖,要是哪天我真的忍不住,就给你喝一碗药,偷偷迷奸了你。”他无奈自语,又觉如此行径过于卑鄙无耻,自嘲地摇头苦笑,长叹一声低下头去,在她耳边细声呢喃: “我已经知错了,别让我等太久,鹞鹞,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141乌云蔽月 一颗石激起千层浪。 昭仁帝听闻大舅子遭遇矿盗被困,正着急调兵救人,想不到他非但人毫发无伤,一大早就神清气爽出现在朝堂上,还上奏说不用剿匪,招安即可,那银矿朝廷也不用管了,丢给老百姓自己搞,咱们坐家里收银子就行。 兀然听闻这样离奇的提议,大殿里的老头子们都不免懵了一瞬,随即想通关窍,纷纷开始反对,有说纵容盗匪枉顾王法丢朝廷的脸,有说银矿是国财怎么可以交给普通百姓,还有的说给他们乱挖挖到龙脉怎么办,甚至有人攻击龚忱贪生怕死,被矿盗抓住了卖主求荣才留得性命。 本该和龚忱一个阵营的温湛却不站出来,只是偷瞄首辅,看他怎么说,最后龚肃羽果然开口给事情定了性。 “如今正值朝廷财用匮乏之时,分砂取税,似不无少补。然彼先窃据,而我以法徇人,盗居其重,我居其轻,非所以为观天下也。……宜封洞置守,散其党羽,亦或依法拘剿,以灭其势,示万民以正道天威。” 这话对于日常把人往死里喷的霸道首辅而言,可以说非常之温和,龚忱一反常态没有言辞尖锐攻击父亲,只是就事论事陈述这样做的好处,恳求皇帝予以考虑。 而他的顶头上司吴隽颖这次也不站首辅,在如潮反对声中力挺龚忱。 这时候温湛终于帮腔,说这事也不急,皇上大可以想清楚了再裁决。 退朝后恪桓回到乾清宫,立刻让人把皇后叫来身旁,就算批阅奏疏也离不了人,要她在身边陪着。 “想不到这些矿盗如此穷凶极恶,昨晚真是好险,我哥要是有个什么差池,母亲会哭死的。” 龚纾听到兄长一度被盗匪围困,差点小命不保,后怕地抚胸长吁一口气。 尽管哥哥总是气母亲,蓝鹤也不爱搭理儿子,但她知道他们母子之间亲密并不逊于娘亲与她,母亲非常喜爱这个长相脾气酷似其父的儿子,深以为豪,而父亲中年得子,叁儿子是家里最出息的一个,嘴上不说,却对小儿子事事上心,又从不约束他,足见偏爱。 “以你哥哥的聪明机敏,那些乌合之众如何拿得下他?能化解危机乃意料之中。他非但稳住了盗众,还想出一个解决朝廷矿税难收的妙法。” “那皇上是赞同我哥的吗?” “是,若能付诸实际,那些监管开采的地方官员就没机会经手矿银,无法贪污,龚忱他断了他们的财路,必遭人忌恨,但于国家内帑而言,却是大善之举。” 昭仁帝这次打定主意,无论下面官员怎么闹,他都不会让步,要鼎力支持大舅子把这件事干到底。 温湛到底还是出面用甜言蜜语哄住了首辅,而京官与各地地方官反对声不绝于耳,除了极少一部分清廉刚正的铮臣,也只有与后宫沾亲带故的那些人听从皇帝吩咐声援龚忱了。 他忽然意识到,与他拉扯的并非岳父龚肃羽一人,而是整个朝野上下的文臣,哪怕他们的党魁不发话,这些人也有自己的意志,也会为了权力和他这个皇帝斗到底。 要么用外戚,要么用太监,权力之争,他没有第叁条路。 晚上翻了慧婕妤的牌子,她嘴角天生微微上翘,樱唇形如花瓣,仿佛时时挂着笑意,肖似皇后,且性子温顺,不怎么多话,甚得皇帝喜欢,云雨之时一直看她的嘴,还会轻抚摩挲。 “他太知道朕的心思,故而如此刻意……”恪桓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慧婕妤目露不解,他只是淡淡摇头,命人送她离开。 “皇上……” 敬事房太监照例来请示要不要留龙精,被昭仁帝不耐烦地打断,“不留,往后不必再问,皇后诞下龙子之前,谁也不用留。” “是,奴婢记下了。” 她在做什么呢?会不会又在难过? 幸了旁的女人,恪桓想见老婆也没脸找她,闷闷地由着太监们服侍穿衣。 “陈运,去坤宁宫边上听听,有没有吹笛的声音。” 她那天说是吹着玩的,若是真话,今晚想必不会再吹了,该早早睡了才对,他心里这么想着,但隐隐总有一丝不安,派了贴身太监去确认,盯着账顶发呆没一会儿,被派去的太监就回来复命了。 “回皇上,确实有笛声,是娘娘宫里传出来的。” “……” 果然,她没说真话,不是吹着玩的,是伤心才吹的,她在想他。 恪桓坐起身,长长叹息,颓丧哀郁,下床穿了外袍披上毛氅,命人掌灯又来到坤宁宫外,与那日一般,在寒凉夜幕中无声伫立,静静听小皇后的笛子。 害她难过,害她孤单,他至少可以听她的笛曲,听她的倾诉,可以隔着宫墙陪伴她。 乌云蔽月,一如他此刻心境,大半宿都没散开。 142懒觉皇后 昭仁帝一整晚几乎没怎么睡,六科屡次封驳他批了红的奏疏,即便他准了龚忱的奏请也没用,下面人不听话,一上朝又为房山的事争吵不休,忍无可忍的恪桓当场贬了两个言官,调任中书舍人徐丰补缺。 皇帝不走流程,下面当然闹得更凶了,幸运的是今日首辅休沐,要骂战有龚忱与樊黎,要出主意讲道理有温湛,还有其他沾亲带故的外戚与支持龚忱的吴侍郎,昭仁帝最终依靠皇权小胜一场。 结果升了徐丰,房山的事也硬拍了板,众人不服,之后的朝会议事无一人说话集体摆烂,看你们皇帝和几个狗腿能怎么样,把恪桓气得拂袖而去,草草退朝。 皇后吹了大半夜凄苦笛子发泄醋意,次日自然睡到太阳晒屁股,后宫请安又吃了个闭门羹。 “怪哉,昨晚圣上召幸了慧婕妤,今日就见不着娘娘了,似乎每次别的姐妹侍寝,第二天都没法给娘娘请安,是不是?”静昭仪面带浅笑,挑起个话头等傻瓜接。 慧婕妤笑笑不出声,被首辅骂到降级而忌恨皇后的容美人却不吸取教训,冷着脸说:“正是呢,次次如此,明摆着就是不喜皇上亲近后宫其他姐妹。往后啊只要皇上翻别人牌子,那咱们第二天也不用巴巴地早起过来白跑一趟了,就算见着了,定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其他人听了深以为然,一群人正说着皇后坏话走下台阶,就遇见下朝后往坤宁宫来的昭仁帝,齐齐欠身行礼。 “你们是从皇后那里来的?” “回皇上,臣妾们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可是坤宁宫不让进,没见着娘娘,我们姐妹就只得先行告退了。” 皇帝听了微微皱眉,众人心中窃喜,想着这下贪睡好妒的皇后惹皇帝不高兴了吧。 没想到,他扫了她们一眼,冷声道:“你们平日请安也这般草草了事?尊卑有别,晨昏定省是你们的本分,即便见不到人也断不该敷衍,宫门都不入就打道回府,成何体统?皇后总摄六宫,事务繁冗,你们不要打搅她休息,随我去坤宁宫候着,等她出来了好好问安。” “……” 聪明反被聪明误,皇帝非但不见怪皇后,反而斥责她们不敬,太监不让进宫门又不是她们的错,难道以后请安都得在坤宁宫死等,直到皇后起床吗?太不讲理了。 天子金口,并无后宫争辩的余地,众人鼻子一捏只能跟着他回到坤宁宫,老老实实待在外殿等候,而皇帝丢下她们径直去了老婆寝殿,随行太监端着厚厚一迭奏疏,显然准备在这儿办公,根本没打算叫醒皇后。 好在小皇后近来心事多,睡得不如以前那么沉那么久,皇帝奏疏没看完她就自己醒了,睡眼惺忪地被恪桓搂着一顿好亲。 “让我洗脸好不好?好歹先漱口洁牙再亲啊。” 她捏着皇帝腮肉,拽开缠人精,起身让人服侍洗漱,要穿衣裳恪桓又不让,硬扯进怀里抱住她抚摸亲吻,很不对劲。 “舅舅怎么了?” 龚纾察觉异状,不再推拒,挥退宫人,任他解开她的里衣埋头于双乳之间撒娇缠绵。 恪桓心里烦躁,想对她诉苦,又不愿老拿朝堂政务去烦她,只一味亲吻双乳,贪婪猛嗅她身上恬淡乳香,只有她的味道才能让他感到恬静安宁。 “纾纾……给我。” 大白天的,唉…… 小皇后知道这人十有八九又受了气,憋着郁愤无处发泄,她怕他纵欲伤身,又舍不得他悒怏,亲亲他的面颊,躺回床上顺了他的意。 完事后恪桓压着老婆,还磨磨蹭蹭不肯爬起来,龚纾也不催他,搂着人不厌其烦地轻抚后背,极尽温柔。 “舅舅瞧着似有疲色,等下用了午膳在我这儿睡一会儿吧。” “你陪我我就睡。” “哪儿来的娇宝宝呀?行行行,我陪你,唱歌哄你睡好不好?” 恪桓终于抬起头来,无声凝视妻子,其他人怎么作妖都无所谓,有她在就行了。 “我过来时遇见后宫众人,她们正在前殿等候给你请安,纾纾穿戴好先去打发了她们,然后陪我用午膳。” “???啊?”龚纾一愣,皇帝让一群人等在外面,自己却抓着她翻云覆雨?什么脑回路啊? 她赶紧推开他,叫人进来更衣穿戴。 “她们等了多久?要是让人得知我非但贪睡,还与皇上白日宣淫晾着她们,唉……” “知道又如何?我故意叫她们等的。” 皇帝语气淡淡的,说的话却十分冷漠。 “人不为己天地诛,后宫女子有些什么心思都是人之常情,但皇后是朕的妻子,而她们不过是家里送来的棋子,若弄不清身份,捻酸挑事心生妒意,只会害了她们自己。” “棋子……” 龚纾望向恪桓,感觉他似乎有些变了。 143人变了 “她们与你不同,纾纾。” 昭仁帝执起小皇后双手,面上的浅笑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与她们虽行夫妻之事,彼此却无夫妻之情,她们看中的不过是朕手中皇权而已。你不必觉得这些人被家里当做筹码送入宫中有多可怜,当初朕是给过她们机会离开的,世上有几人能抵得住龙门一跃富贵加身的诱惑?男子如是,女子亦如是。 她们为了皇家荣宠心甘情愿做家里的棋子、做朕的棋子,求仁得仁,朕可赐之以富贵,绶之以荣华,情爱什么就免谈了。这禁宫之内,唯你我二人有真情,你的父母千方百计想带你走,龚氏亦无需家中女儿入宫争宠给他们借势,我知道你并不稀罕这个后位,你是为了我才留在这里。 我从来就只认你一个妻子,只爱你一人,偌大禁宫,也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 原来他眼中的世界是这样的,曾经弱小不受宠的皇子,除了她和温湛,没人在意他,可当他得到皇位后,周围的人除了无休止地与他争夺权力,就是为了利益靠近他利用他,无情无义。 龚纾暗暗叹息,反过来抓紧恪桓的手,对他灿烂一笑:“舅舅怎么知道我不稀罕?穿不完的锦衣华服,顿顿珍馐佳肴,睡懒觉也没人管,寂寞了还有美男侍寝,古往今来再没我这么快活的皇后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谁也别指望本宫会让位,没人能带走我!” 他想叫她不要太伤心,想告诉她他们之间没人能挤进来,她回答他无论后宫有多少女人,她都会永远陪伴他。 等得人都快傻掉的后妃们总算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帝后,众人行礼请安,皇后挨个客套关怀,轮到慧婕妤时,皇帝突然插嘴夸赞她持躬淑慎,秉性安和,侍上很是用心。 龚纾立即会意,对皇帝笑道:“皇上怎么光嘴上夸呢,慧婕妤既得圣心,当予以褒奖,以示君恩。不如赐封昭仪,皇上觉得如何?” “后宫之事,皆凭皇后裁断,纾纾拿主意就行了,朕都听你的。”昭仁帝笑吟吟地,眼睛就没离开过皇后。 慧婕妤立刻跪下谢恩,在场诸人神色各异,暗自猜测这到底是皇后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指示。马上就有机灵的转而讨好龚纾,又拍马屁说皇后贤德大度,待她们好过亲姐妹,又邀请皇后与她们同游御花园。 昭仁帝闻言脸色一变,收起笑容,“你们请了安就退下吧,别那么多人堵在这儿叽叽喳喳的,没个清净。” 温和的皇帝很少板起脸说重话,众妃吓得慌忙起身告退。龚纾不解,等人走光后问他:“舅舅干嘛突然不高兴啊?她们说错什么了吗?” “谁要和她们游什么花园,你答应陪我午睡的!” “……” 世上只有皇后妒忌妃嫔的,哪有皇帝妒忌妃嫔的?离谱。 小皇后明显感觉眼前的人召幸的后宫女子越多,就越黏她,远比之前在贤王府时严重,除了上朝和召人侍寝,几乎时时刻刻要她陪在身旁,饮食起居,批阅奏疏,甚至与朝臣议事也不让她回避。 她没有欢喜,只觉担心,又无人倾诉商量,闷闷地压在心里,寝食难安。 又亲又抱总算哄得皇帝沉沉睡去,思前想后地纠结了许久,招来了大太监刘安,开门见山地说: “刘公公,我想见见温大人,最好别让皇上知道。” 144温湛最可怜 温湛在内阁,离得近,刘安叫心腹小太监悄悄把他喊进宫里,趁皇帝午睡,让皇后在乾清宫与他见上一面。 内宫女眷不可干政,更不许私会外臣,没有圣谕连首辅龚肃羽也见不到女儿,刘安这是顶着掉脑袋的风险替皇后安排。龚纾知道以他掌印太监的身份既无需讨好她,更没必要冒险帮她,他这样做,必然是因为同样看出了昭仁帝的异样。 刘安从恪桓少年时就被派到皇子身边贴身照料,主仆之情深厚,哪怕立场上与龚家千丝万缕,终归是一心盼着皇帝好的。 “臣温湛,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圣安。” 温湛看到是皇后单独召见他,心中不免意外,面上却十分淡定,从容行礼,并无惊疑之色。龚纾愈发钦佩欣赏,暗忖这人瞧着温文尔雅,胆子可一点不比龚家人小,沉稳大气,还不像父亲兄长那样矜傲严厉,一个浅笑便可使人如沐春风,忧愁去了小半。 “免礼,给温大人赐座。本宫擅自请温大人进宫,是因为遇到一件麻烦事,实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商量,您是皇上最最信任亲近的长辈,皇上他……” 小皇后没时间客套,言简意赅,直奔主题,把皇帝的变化与她的担忧告诉了温湛。 温湛耐心倾听,暗暗感慨,那个老奸巨猾的龚肃羽和人精蓝鹤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小仙子般的好女儿,对皇帝如此深情,又细心温柔,忧虑的小脸像被风吹焉的芙蓉花,我见犹怜,难怪小恪桓当年迷恋她,谁的话也不听死活要娶。 “世上女子只有怨丈夫冷淡自己的,微臣还是头一次遇见因为丈夫宠爱而生出忧愁的呢。”他微笑注视皇后,眼神戏谑。 龚纾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杏腮微粉,愁眉轻颦,撇撇嘴不高兴地辩解:“本宫是认真找温大人帮忙的,还请大人不要嘲笑,我真的很忧心啊。” 要命,什么娇娇小皇后,你这粉嘟嘟的撒娇脸还是留给小恪桓,千万不要拿出来给别的男人看! 温湛深吸一口气,垂眸不看皇后,恭恭敬敬答道:“娘娘的意思微臣明白,只是皇上继承大统时日尚浅,要把控朝堂绝非易事,政见不合利益冲突时朝臣与皇帝免不了拉扯,历朝历代如此。陛下的这个心结,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的。” “唉……这点本宫也不是不知道,但他们个个嘴上忠君,实际隔三差五上疏教训天子,不是骂皇上就是骂本宫,若换本宫来做皇帝,一样要被气病。温大人,就没什么办法让他们温和些收敛些,好好说话吗?偶尔听听皇上的话就这么难吗?” “哈哈哈,谏上本是朝臣职责所在,只有暴君暴政,才会令文武百官闭口缄言,皇上贤明仁厚,下面针砭时弊直言上谏的自然就多了,其中不乏投机沽名者,要一一分辨反倒白耗精神,有理的就听,没事找事的不予理会便是了。” “可是皇上他这样……他太辛苦了,我担心他……” 小皇后语声哽咽,温湛心头一紧,抬眸看她,果然见到龚纾红着眼睛泫然欲泣,神色凄楚愁苦。皇帝看不开,受了气就去黏着她,她不说恃宠而骄,反而忧心忡忡地急哭了,又可怜,又可爱。 “你别哭,我知道了。” 他一时情急,脱口而出,称呼乱了尊卑,随即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微臣会尽力帮皇上处理政务,劝说安抚圣上,娘娘勿要忧虑太过,何不求皇上得闲了再带娘娘去别苑休养几日,夫妇二人一起散个心。朝中政务自有内阁打理,司礼监转呈皇上过目,不碍事的。” “嗯,也有道理,他确实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收了泪水的小皇后微微颔首,温湛不如她那个神通广大的爹爹权力大,他也难,但至少他答应帮忙了,这样她在朝堂上就有了个帮手眼线,下次再有什么要命的糟心事,她也好及早知道劝慰皇帝。 “那麻烦温大人替本宫留意着,要是皇上在朝堂上被气到,您可千万要帮忙劝劝,实在不行就让刘公公来告诉本宫,我来想办法哄他。” “微臣谨遵娘娘懿旨。” 温湛施礼告退,麻溜离开,身边的男人个个都有如花美眷疼爱他们,就他一个光棍,可恨,可气! 说起来龚忱对他那个奶娃娃老婆就像爹养女儿,宠着抱着,小皇后自己年纪一丁点儿大,也把皇帝当小孩哄,龚家人是不是都这个德性?大约是那对父母太过任性,以至于儿女反倒任性不起来。 他夜里又对亡妻灵位抱怨许久,嘀嘀咕咕地怪她走得太早。 “你看看,人家都有人哄,就我没人疼,都是你的错,狠心的小冤家。我要续弦!再讨个老婆,比你漂亮比你温柔比你耐操比你骚,把你气得掀掉棺材板,回来找我。 莺儿,你要是有空,就回来瞧瞧爹爹吧,一个人很难捱的。” 没人知道,最最风光最最潇洒的温大人,其实是最可怜的。 145无凭无据的审问 皇后见温湛时,刘安全程在旁侍奉,他是另一个清楚皇帝状况堪忧的人,甚至比龚纾知道得还多,恪桓夜里跑到坤宁宫外吹冷风听老婆吹笛子的事小皇后就一无所知,皇帝明令禁止不许他们多嘴。 他也常常劝说安抚主人,但毕竟是奴仆,身份框死了他,说话不可僭越,见小皇后这样忧心,等温湛走后便对龚纾说: “温大人说得不错,这世上能劝得了皇上,令圣上舒心的唯有娘娘一人。这就要入冬了,奴才让人把别苑收拾一番,等圣上恩准了,娘娘与皇上便可移驾离宫小住几日怡情散心。” “公公有心了,那本宫去问问皇上意思。只是这样一来,或许会耽搁朝政,本宫不知朝中局势,就怕……” 怕亲爹架空皇帝,快乐摄政。 这话龚纾不愿意说,刘安自然明白,笑着让她放心:“有温大人在,不妨事的。朝中大事皆由内阁妥当处置,而内阁之中又有温大人四两拨千斤地辅佐首辅,龚阁老雷厉风行,温大人却能以柔克刚。” “真的吗?温湛能拿捏首辅?” 龚纾瞪大眼睛,十分怀疑,亲爹那个心机那个脾气,除了先帝和她娘,谁哄得好啊。 “娘娘有所不知,阁老爱才,先皇帝在位时温大人获罪,就是阁老一力庇护提拔的,可算是温大人的半师。且温大人处事圆滑,对皇上忠心,对阁老耐心,朝堂上的事多亏有他在这君臣翁婿二人之间斡旋。” 要不然早就吵翻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面,龚纾这才想通为什么自家老爹会任凭皇帝心腹的温湛做大,还轻易给他入阁,由此可见首辅虽把持朝政一手遮天,恪桓却从未担心皇位受威胁,不仅仅是因为有她,更以温湛为中心达成了某种默契。 内阁做什么温湛都能知道,龚肃羽不听皇帝的话,但也不欺瞒皇帝,有温湛这双眼睛,恪桓不怕消息闭塞受权臣蒙蔽架空,皇权兵权无人能觊觎,因此再如何拉扯,皇帝也没说下狠手搬出锦衣卫对付与他作对的大臣。 只要温湛在朝中一日,双方吵得再凶,也不会搞到你死我活,反而心照不宣都给对方留了余地,且随时有台阶可下。 龚纾回到坤宁宫,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昭仁帝,握住他的手轻轻叹息,要治理天下本就辛苦,还得与满朝大臣勾心斗角,也怪不得他老黏着她撒娇,他一定很累很累了。 皇帝必须面对大臣的指摘反对,要扶持亲信帮他与首辅党拉扯,龚忱就没这个烦恼,奏疏封驳?这有何难,他直接入宫面圣讨来谕旨,自顾自办事去了。 按矿产计数,十取其三,朝廷定下规矩,授民商采矿之权,以产银的三成为银课缴纳矿税。 对龚忱而言最为头疼的,是怎样杜绝官员贪污中饱私囊,地方官是肯定靠不住的,督察院?司礼监?谁当矿监都有腐坏的可能。 “石大人,水洞山开矿之事,辛苦你一力操持,事情办得十分妥帖。只是据本官查证推算,这两月上报的课银与石工实际炼成的略有出入,账册虽不在我手中,上边的数字我却是知道的。” 龚忱让人把知县石综喊到县衙的签押房里,靠在椅背上,翘着腿,手肘搁在扶手上撑着下巴,一扫平日端肃,姿态随意轻松,口气也像闲话家常,面前的茶盏白烟袅袅。 可是石综却心里打鼓,这小煞星背景太硬,之前用女色钱财诱他上船,全被他半真半假糊弄过去,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原来早就盯上了他们这些当地官员,看来是想用房山的功绩去讨好皇帝,可恨沉缙愚不可及,一来就明里暗里示意他们龚忱也要分一杯羹,被人耍了也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真账?石综可不是沉缙这样新入官场的雏鸟,会蠢到被人轻易诈出实话,躬身站着垂首回答:“大人千万不要听信谗言,谎报课银什么都是子虚乌有,山里炼出多少,县里就缴了多少,连石工的工费都没算进去呢。” “九月十七日,收碎银二两,十九日,收碎银三两八钱,二十日,一两九钱……你要不要去翻翻账册,瞧瞧我说的对不对,完了再来回话,同僚一场,我都等了三四个月了,再多等片刻也无妨。” 他放下手弹了弹官袍袖管,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而后抬头对踟蹰犹疑石综莞尔一笑。 “不过你查完账册,后边的话,咱们就得去刑部聊了,石大人为官多年,应该懂这里面的区别。计疑无定事,事疑无成功,想明白了再走。” 啊这……这厮好阴险,口说无凭的两句话,就想空手套白狼! 石综心念急转,左右为难,如果龚忱说的是真的,那现下就是他唯一坦白自救的机会,但即便交代了,对方未必不会以此将他革职问罪;如果龚忱在套话,他要么像傻子一样受骗入套自毁前程,要么嘴硬不招,被他用别的办法刁难折磨,甚至押进大牢拷问。 最麻烦的是,知道账目的还有沉缙,就算他能稳住不上当,沉缙稳得住吗? “若是石大人担心沉缙的话,大可不必,你可别忘了,他与我是同科。” 龚忱皮笑肉不笑,阴沉沉地注视冷汗涔涔的石综,像盯上猎物的狼,幽暗双目把石综看得毛骨悚然——难道沉缙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人? 146纳妾 那日矿盗抗捕,官匪厮杀时龚忱正好在水洞山,他是国舅,又是首辅的儿子,石综眼见官兵不敌对方人多,生怕这个金贵的小爷有半点闪失,先紧着让人护送他出山,避祸上告朝廷。 可他却毫不领情,站到楼台上观望了一会儿,下来提着把刀亲自冲了进去,径直走向匪首。 他还嚣张地穿着官服,傻子也知道抓住当官的万事大吉,刁民一拥而上围攻他,石综等人吓得腿都软了,就算矿被抢了晚些时候朝廷也可以派兵再夺回来,要是这个小祖宗在这里丢了性命,他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幸中之万幸,龚忱只是外表斯文,打起来出手狠辣招式老练,一群乌合之众竟奈何他不得,反倒是他手下留情,只伤人不取性命,轻松穿过他们,和盗匪头目说了几句便哄得对方听话收手,双方一齐喊停,止了这场混战。 石综这才想起他的亲娘是那位手撕活人的安岳公主,母亲活阎王,儿子会打会杀不奇怪。 在石综看来,龚忱这人非但心机颇深,最可怕的是胆子太大,没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无论他背账目是不是唱空城计使诈,今日不顺了他的意,天知道他会使出什么手段。 “下官有罪,是下官心起贪念,利令智昏,有负皇恩。求龚大人念在下官为官数十年,焚膏继晷,兀兀穷年,能网开一面,下官必当尽忠竭节,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呵呵,好说好说,石大人果真是明白人,这矿才开了多少天?何必为了一点小钱葬送半生清名。你去叫人把账册拿来,我们先一起看看欠了皇上多少钱,再计议之后的事。” “……” 他不知道账目! 拿下了阴沟里翻船的石综,县衙其他人不足为虑,对付沉缙更是易如反掌,几句话就让他交代得明明白白。 “矿监一职不用你干了,先回京候旨吧。” 龚忱不过小小户部郎中,无权革去沉缙的御史官职,但他身份特殊,沉缙根本没胆反驳抗命,只求龚忱念在同科的份上放过他这一次,不要向朝廷揭发。 此人曾经盯着他老婆看,十分无礼,龚忱小肚鸡肠还记着这个仇,不耐烦地朝人家挥手:“啰嗦什么,让你走你就走,要不要上告朝廷轮不到你多嘴,出去!” 他卸下平日伪装,态度傲慢霸道,沉缙被他抓着把柄,只能灰溜溜地离开签押房,一声不响回了京师。 龚忱在外边用攻心计审贪官的时候,曲鹞在家里对付丫鬟。 设计主人失败的黍香惴惴不安地过了几日后,突然被龚忱叫到书房,告诉她他要纳妾。 “你是陪嫁过来的,是曲家的丫鬟,不是我的人,收你入房要曲鹞点头,再者,我纳妾也得正夫人同意才好过门。你想上位的心思我明白,但这事光我说了不算。你也知道,少奶奶不肯与我行夫妻之事,她家世再如何厉害,我再怎么忌惮她,也不可能为了她让龚家在我这一脉绝后。 既如此,必须再纳一房小的,我不在乎就近抬个丫鬟还是另娶外人,你要是能说动你主子,让她点头,那我立马收了你,要是不行,我就从外面找个回来,多花几个小钱罢了。 你家小姐心疼你得很,你去说比我来说省事多了,想上位就抓紧,过时不候。” 他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说完就让她滚蛋,也没问她是怎么想的。 毫不作伪的冷漠反倒让黍香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因为她很清楚,龚忱根本不可能看上她,也不会把她当回事,他只需要一个给他生孩子给他睡的物件。 破釜沉舟下决心要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的黍香,跪在曲鹞面前,恳求主人把她抬作姨娘,给龚忱当小妾。 147我要独占 曲鹞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黍香从六七岁起就贴身服侍她,二人一同长大,对她再了解不过,知道她不是个狠心的人。 “求小姐成全,奴婢是真心想留在小姐身边的,想伺候小姐与姑爷一辈子。” 一辈子?曲鹞抬眼看向跪在面前的丫鬟,别说一辈子,一晚上也不成,狗男人再讨厌,她也不愿让别的女人碰。 “黍香,你长我两岁,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无可厚非。当初母亲挑选你与麦秋陪我嫁入龚府,确实是为了让你们给姑爷做通房,好留在龚府陪伴服侍我。 我明白,他生在权倾天下的首辅家,风姿绝秀,铮铮佼佼,读书也好做官也罢,哪一样都远超旁人。于你而言,哪怕给他做妾,也是鲤鱼跳龙门,麻雀变凤凰,攀上了这辈子都不敢想的高枝了。 你素来是个聪明有计较的人,几次三番试探深浅,绝不仅仅是贪图他的美色,你想为自己谋划个好前途,争一生富贵,我都知道。” 黍香闻言心中一凛,曲鹞在家中自小受宠,过得无忧无虑,性子娇憨纯真,嫁人后也和孩子一样闹腾,想不到竟有这样的城府,非但看穿了她那几次刻意,对她所图所想更是了如指掌。 “小姐,奴婢确实想留在龚家,但对小姐从未有过二心。奴婢姿色平庸,自知绝入不了姑爷的眼,他心里只有小姐一人,奴婢也不敢痴心妄想什么不该得的东西,只求小姐念在我忠心侍奉您这些年的份上,留下我在房里使唤差遣,奴婢也不至于辜负了老爷夫人的嘱托。” 她口中句句都是为了女主人,还搬出了曲鹞的父母,小奶鹞却摇摇头,不吃她这一套。 “对不住,是我负你,不能答应。过去我年纪小,不懂情爱,以为与你们共事一夫理所当然,但我遇到了他,生出从未有过的爱意,对他一往情深,像着了魔,一心恋慕,管不住自己的心。 我不愿他有别的女人,受不了他与旁人恩爱,我喜欢他,必是要独占他的。他对我说过,此生只我一个妻子,不纳妾不要通房,他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抱歉,你我缘尽于此,主仆一场,我会为你找个好人家的。” 她娓娓道来,语气温柔平和,字里行间却斩钉截铁,不容商量。黍香张口结舌,想再纠缠,竟找不出话来,大势已去,颓然跌坐。 不纳妾不要通房……中计了,他从来没打算纳妾,而是想借曲鹞的手弄走她,故意逼她来主人这里自爆野心,好不费吹灰之力让曲鹞下决心舍弃情同姐妹的贴身丫鬟。 黍香魂不守舍地离开厢房,她们主仆二人的交谈被外间的胧月听得一清二楚,她奉主人命盯了黍香好多天,龚忱一回来,她就到书房将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禀告他。 “她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惯爱端架子的龚少爷嘴角弯弯,满眼笑意,硬要胧月把曲鹞的话逐字逐句复述给他听。 “少奶奶说:‘但我遇到了他,生出从未有过的爱意,对他一往情深,像着了魔,一心恋慕,管不住自己的心。’” “嗯嗯,还说了什么?” “说:‘我不愿他有别的女人,受不了他与旁人恩爱,我喜欢他,必然是要独占他的。’” “呵,小醋精,不守妇德还理直气壮的。” 龚忱嘴里埋汰老婆,脸上眉飞色舞,胧月还没怎么见到过他这般外露地高兴,也忍不住掩口而笑。 “主子今日意外之喜,晚膳时拿夫人给的好酒庆祝一番吧。” “意外什么?她本来就喜欢我,完完全全意料之中。”龚忱收起笑容,横了胧月一眼,“我记得家里有一坛雪醅和两坛寒潭香?就拿雪醅好了。” 不能碰寒潭香,以防触动奶鹞想起某个秋雨绵绵的下午。 因为黍香的事,小曲鹞多少有些闷闷不乐,可龚忱却兴致很高,一边饮酒一边笑吟吟地告诉她房山官员贪墨的账本已经被他拿到,他是怎么诈供,又怎么耍手段将他们一个个降服。 这人好坏啊,曲鹞听得有趣,胸中雾霾渐散,也陪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 雪醅酒醖厚清劲,喝的时候不觉怎样,过一会儿后劲十足,龚忱与蓝鹤一样天生酒仙,小奶鹞哪里能与他相比,五六杯下肚眼神就发直了,人呆呆的,小脸酡红,撑着下巴面露伤心。 “明赫,你为官思虑恂达,绰有余裕,又聪明,又厉害,可我却什么都不行,脑子不好,长得也不漂亮。你说得对,我确实配不上你。” 148捏捏奶头 这可不像作天作地的小凶猫会说的话,照她的脾气,此处应该阴阳怪气一句“这些当官的能被一个猪脑子算计了去,看来科考舞弊的人不少”才对。 龚忱盯着她,微微眯了眯眼,确信小奶猫不是说反话讥讽他,消沉自哀的模样没半点作假,该不会才喝了这两杯就醉了吧?什么破酒量。 “鹞鹞过来,让我抱抱。”他试探着说。 曲鹞出奇乖顺,听到他的话就起身过去坐到他腿上,脸上却愈发愁苦,泫然欲泣。 龚忱不说安慰老婆,而是掰过她的小脸,忍笑问她:“你觉得你不漂亮,那我呢?我好不好看?” “好看啊,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好看,并不比温大人差呢。” 啧,关温湛什么事?!龚忱莫名生出醋意,不悦道:“什么叫不比温湛差,他与我谁好看?你只能挑一个,想清楚了再说。” 可怜的曲鹞瞪视他看了好半天,哭丧着脸摇头回答:“挑不出,都好看,我最难看。” 本来准备借机找茬的龚忱听到她说“我最难看”,一下子没绷住,把脸埋进她胸口狂笑,完全确信老婆真醉了。 “鹞鹞可能眼神不太好,分不清好看难看,我看你平时穿的肚兜上不是桃子就是梨,丫鬟不是麦子就是黍米,尽是些吃的。今日穿的什么,掀起来给你夫君瞧瞧。” 醉醺醺的奶鹞脑子离家出走了,真的在饭厅里撩起上衣,给他看肚兜,樱草黄的绫缎胸口绣着绿枝红石榴,又是吃的。 “我爱石榴,小心肝给我吃一口好么?” “可这是绣上去的石榴,是假的呀。” 她答得认真,龚忱反被噎住,皱起眉不讲道理。 “我闻到香味了,要吃,宝贝拿胸口的石榴喂我。” 映日一看苗头不对,使了个眼色带着布菜的小丫鬟们迅速撤掉桌上酒菜,陆续退下,贴心地替主人关上门。 手下人机灵有眼色,龚忱再无顾忌,张口连着肚兜一起咬住曲鹞的乳峰,她还在烦恼绣的假石榴该怎么喂,兀然让人叼着奶头啃咬吮吸,惊诧之下“嘤咛”出声。 乳头被湿热包裹,他轻轻撕咬着,令熟悉的刺痒从乳尖穿透她的身体。小奶鹞没有推拒,面上也不见平时羞涩,一反常态坦然享受夫妻亲昵的快慰,搂着丈夫的脑袋,主动挺腰将酥胸往他嘴里送。 “嗯……明赫……” 她哼哼唧唧地猫叫,小手不甘寂寞地在龚忱脖颈上来回抚摸,到后面居然从领口钻了进去。 “???” 占他便宜?龚忱放开嘴里的奶和湿了两滩的肚兜,抬头目不转睛看着她,晕乎乎的奶猫还在摸他,耳垂,脸颊,颈侧……眼神痴迷哀怨。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委屈地说,秀眉紧蹙,快哭出来了。 “我是常鳞凡介,配不上你天之骄子,那你别娶我不就好了嘛,干什么看不上我还要娶我?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害人精!讨厌你!” “鹞鹞……鹞鹞,鹞鹞!”龚忱连叫几声打断她,醉鬼说着说着就开始发脾气,他只想听她说喜欢,不想听她说她不配,又心疼又倍觉可爱。 “你不是常鳞凡介,我没有不喜欢你,我也……咳咳……” 平时舌灿莲花的龚少爷不知怎么,盯着老婆水光迷离的大眼睛,“喜欢你”这三个字就堵在喉咙口,死活不好意思说出来,一面假咳一面忍不住笑。 “眼波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我家奶鹞有乱人心神之颜色,哪里不好看了?你略撒个娇就令我心旌荡漾难以自持,是我高攀了你这位天仙小美人,刘阮误入桃源洞,妄图与小仙姑松萝共倚,结画眉之缘。龚某一介凡夫俗子,还望你不要嫌弃。” 曲鹞茫然地看着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问:“哪里有小蜻蜓?” “……” 罢了,同醉猫没什么好说的。 龚忱无奈摇头,动手脱掉她的衣裳,握住圆润细肩轻轻摩挲,暗赞女儿家娇软,嫩得能滴出水来,奶鹞身上粉白如雪,稍稍摁重些就浮出一层浅绯,既纯且艳,勾人得很。 他这般想着,一寸寸揉捏藕臂纤腰,留下交错的粉指印,在她裸露的肩背后腰上反复抚摸,体内情欲翻涌,想掀肚兜,又担心见了酥胸管不住自己,违背她的意愿,把神志不清的老婆吃抹干净,甚至不敢直视她胸口水渍。 可是曲鹞没这些拐弯抹角的心思,她眼里只有这人端正紧密的领口,被扯松后露出来一小节锁骨,就那么一丁点,却莫名骚气,不由拿指尖抵在上面,勾勾戳戳,描描画画。 “你怎么这么好看呀,一截骨头都特别漂亮。” “给你,全是你的。”龚忱望着她,沉声低语,锁骨处细细密密地痒。 方才被吮咬双乳留下的快意在体内暗暗鼓动,不甘于浅尝即止的失落,曲鹞什么都没想就把某人身上碍事的衣服一件件解开,直到精壮白皙的胸膛完全袒露于她眼前。 下一瞬,就被她毫不犹豫捏住了乳头。 149酒后乱性 喝醉了胆子这么大,龚忱并不打断她,无声注视红扑扑的娃娃脸,暗暗期待被老婆轻薄,最好她醉奸他,一解压抑许久的兽欲。 曲鹞捻着小小的乳头拨弄几下,看它们硬了,又使劲摁下去,想压扁,却是不能,倒把龚忱折腾得奇痒无比,团团骚火拱在下腹。 她见他蹙眉隐忍,喉结上下滚动,奶声奶气地问:“我弄这儿,明赫是不是也很舒服?” “嗯,奶娃娃再捏几下我要灵魂出窍了。” 小曲鹞闻言甜甜一笑,俯身亲吻某人胸口,“喜欢你,舔舔给你舒服。” 她檀口微启,含住一只嘬吮,小酥手按在挺括光滑的胸膛上,温软舌心刷过乳尖,惹得下面的人打了个机灵。 龚忱闭上眼睛强忍着欲火,双手不自觉用力握紧娇妻纤腰,仰起脖颈,呼吸逐渐粗重,胀硬的地方悄悄弹跳,她稚嫩的爱抚将他架在火上灼烤,脑中那根弦绷到极限。 可是奶鹞贪恋他的肉体,嗦得奶头充血膨大,水声“啧啧”,玩够了便肆无忌惮舔舐光洁挺硬的胸,没轻没重地咬他的锁骨,在苍白的肌肤上刻下杂乱的吻痕牙印。她贪婪地爱抚手下紧实胸腹,好色的指腹流连于起起伏伏的肌群,所过之处无不失控颤栗。 “你身上……好硬……” 她一口叼住颈侧筋肉,并不知道自己暧昧的言辞在他耳中有多撩人。 脖颈上的刺痛点燃焚心蚀骨的爱欲,龚忱终于安耐不住,颤抖着手往上抓住圆滚滚的两只乳球揉捏,曲鹞随之腻声媚吟,埋头颈窝辗转吮吻不休。 “鹞鹞……” 受不了,他痛苦呢喃,气息急促,磁沉的话音里透出浓浓情欲。 “明赫……”她含含糊糊地回应,“我热……好难受……” “热就脱掉!” 龚忱猛然睁开眼,掀掉妻子身上的肚兜,单手搂着腰把人抱起粗暴扯下裙子裤子,一丝不挂只留脚上两只小白袜,分腿面向他跨坐,取出勃起的阳物塞进她的手心,无耻地哄骗醉酒的娇妻。 “摸摸这个就不难受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捏捏奶鹞云朵般的小肚子,手指沿着大腿根爬到下面,曲起关节来回碾磨展露的花阴,把纤小肉瓣推得东倒西歪。 “嗯……” 脑袋一团浆糊的笨蛋还真的听话握住滚烫的长茎,撸了两下就察觉上当,哼哼唧唧小声抱怨:“更难受了……嗯……一点……一点用也没有。” “那怎么办?”龚忱心不在焉地问,他已经把手指挤进穴内,摁着娇软肉壁想象交媾的快意,黏腻的汁水顺着指节淌落,洇湿了他的裤子,自制力所剩无几。 怎么办呢?那个东西摸了只会提醒她下阴的空虚,倒是他捣插蜜穴和狎玩肉芽的手,弄得她酥麻惬意。曲鹞放开无用之物,撑住龚忱的胸自己摆动腰肢,吞进吐出吮咬他的手指,顺着心中渴望纾解燥火。 “你用点力嘛……” 她火上浇油吻住他,与理智岌岌可危的丈夫唇舌纠缠,口涎津津地互相舔舐,手在他隆起的胸肌上乱摸。 小淫猫又亲他,又不知羞地用下面蹭他的手,在他腿上扭得像条蛇,还叫他用力,某人憋得脑壳都要裂开了,只想把人摁到桌上往死里捅她。 可是她喝醉了,求欢绝非她的本意,龚忱心里很清楚,奶鹞还没有原谅他。 他抽回手,强迫自己冷静,躲开她痴缠他的小嘴,哑着嗓子勉强拒绝:“不许奸我的手指,你不摸我我也不摸你了。” 下阴骤然一空,正沉迷淫乐的小曲鹞莫名被人打断,焦躁地怨嗔:“别停呀。” 她本能地往下抓住肉茎,抬起屁股骑坐到上面,用它代替他的手指抵住阴缝,前后摆胯摩擦欲求不满的小芽,淅淅沥沥的爱液打湿了粗硬的怪物,在表面裹上一层黏液,让她磨起来更加润滑。 “好舒服……嗯……”她勾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扭动时被挤扁的双乳一下下蹭着他的胸膛,侧脸紧紧贴着他的面颊,耳鬓厮磨,娇吟不断。 “哈……明赫……嗯……啊……你下面……好热……” 老婆都骚成这样了,再忍下去,还能算男人吗?龚忱深吸一口气,狠狠抓住小骚货的屁股抬起来,把阳茎对准穴口。 “鹞鹞,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伤你,别生气了,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让我进去好么?” 他没有收到她的回答。 150今晚肏死小混蛋 淫欲冲脑的小曲鹞,根本没认真听某人的告白,一门心思挣扎着要往下坐,急着想吞掉欲入不入的巨兽,语气烦躁。 “给我……啊……” 她话音未落,就被人腾空抱起,放到桌上,死死扣住腰,下阴兀然胀痛,失控的龚忱一改惯常的仔细稳妥,把被困数月,积累压抑到极限的欲望,彻底放出牢笼,暴力贯穿妻子,来不及等她适应就挺身悍然捅刺。 紧涩的钝痛瞬间被滔天快意淹没,小曲鹞何尝不是为了面子强忍许久,此刻被他发狠侵犯,娇吟声撞得稀碎,眼前模糊一片尽是迭影,身体却充斥久违的满足,“咿咿呀呀”颤抖着,向他伸出双臂要抱。 “鹞鹞……” 龚忱俯身搂住妻子,疯狂吻她,喷薄的岩浆收不住汹涌之势,硬是将她卷入其中,从头到脚熔化。 桌脚在一次次撞击中发出尖利刺耳的摩擦声,割断了曲鹞稚嫩的吟泣,身上的人淫欲勃发,性器飞速捅刺,像野兽一般,不管不顾地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成百上千次的碾刺将孱弱的花芯折磨到酸涩发麻。 灭顶的快感无处宣泄,她想要喊叫,又被他堵住了嘴,胡乱舔舐撕咬下唇,害她只能呜呜咽咽泣不成声地流泪,突然小腹抽插几下,很没用地泄了身。 他终于放开,稍作停顿,给身下笨蛋缓一口气,磁声倾诉:“鹞鹞……我每天……每一天都想肏你,像这样,捅到你哭。”说完,粗喘着侧头咬住她的耳朵撕扯,把她的神志从恍惚余韵中拉回来。 “啊……疼……” 锥痛袭来,曲鹞忍着疼拔出陷落那人齿间的耳廓,捂着耳朵躲闪哭泣,“可是……可是我喜欢你啊……” 她脑子混沌,无法理解他的话,只觉得委屈。 “喜欢我就把腿夹紧!今晚肏死你这个小浑蛋。” 于是小奶鹞努力环住他的腰,腿夹得紧紧地,手臂交叉挂在他脖颈上,抓住他的肩膀,像缠人的幼崽死命抱牢,泪眼朦胧的予取予求,软得让他心都化了。 阴内媚肉裹着肉茎蠕动吮吻,交合处不断渗出淫靡汁液,使窄小淫穴润滑无比,龚忱缓缓抽出,明显感到里面有奇异的吸力拖着他不让他走,软肉一拥而上舔舐薰头,绷到极致穴口严丝合缝箍着茎身,她的肉壁甚至黏在他的阳具上,被带出了体外。 退到只剩肉冠被卡在内,他伸手下去抚摸花芽,亲亲怀里小可爱的鼻尖,坏心眼地问:“奶猫舒服吗?还想不想要我进去?” “舒服呀。还要的,你别停,快进来。” “那你说你喜欢我,想一辈子和我相亲相爱,我就进去。” “我喜欢你,一辈子和明赫相亲相爱。” “说你每天都想要我肏你,想脱衣服喂我吃奶,还想脱裤子给我玩下面。” 饶是酒醉的曲鹞,也察觉这话不太对劲,面露难色,纠结无措,可是那人手里加力揉搓阴核,稍稍地顶进一截,不给她填满,又收回去,浅浅抽插旋磨穴口,极尽挑逗。 奶鹞被他弄得不上不下,私处痒痒的浑身难受,心里开始生气,可得到爱人身体的龚忱得意忘形,还后知后觉地继续作死逗她:“乖鹞鹞,你说:我是小母猪,要明赫哥哥入我胞宫,喂我阳精,给哥哥生一窝小崽子。” “你才小母猪!” “……” 龚忱顿住,收回手把人抱起来抵着墙壁,面无表情瞪着发髻散乱脖颈遍布红痕的娇妻。 “我喜欢你,想一辈子和鹞鹞相亲相爱。” 在开始又一轮狂乱的蹂躏前,他如是对她说。 151共浴? 小曲鹞的亢奋只维持了大半个时辰,让人哄着“明赫哥哥”“忱哥哥”“亲亲好夫君”地乱喊,浑浑噩噩地被逼着说了几十遍“喜欢你”。龚忱一朝解禁,猛虎出笼,逮住老婆翻来覆去爆奸,在饭厅里揪着她射了两回才算完,把奶鹞给累垮了,全身汗津津的,下阴堆满淫沫,糜烂黏腻。 她喝了酒,迷迷糊糊,只想睡觉。 “宝贝别睡,我带你回去洗澡。” 龚忱把人放桌上,自己穿好衣裳,看看他的“杰作”,满意地用外袍裹住娇小的妻子抱回厢房。 懂事的丫鬟们已经准备好热水,他亲力亲为将瞌睡老婆放入浴桶,自己也脱光爬进去,得偿所愿与她共浴。 但热水里舒适惬意,奶鹞眼睛也睁不开,歪着脑袋靠在桶沿,已然梦游槐安了。 龚忱并不着急叫醒她,好整以暇的握住小脚盘弄,捏捏精巧的脚趾头,提起来亲亲圆滚滚的趾腹,从纤细脚踝一路摸到膝盖,扯开腿偷窥下阴。 她睡着了,不会反抗,他可以为所欲为,鲜嫩可口的小美人此刻是囊中之物,他便做了一件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抬脚踩在老婆花阴上。 被坏人羞辱的小曲鹞一无所觉,她才对他说了好多次喜欢,这人就趁她睡觉肆意淫辱她的羞耻之处,脚心碾着阴缝前后磨蹭,脚趾抵住花芽踩踏揉圈,盯着她的脸,看她因为性器上的快意在梦中蹙眉,难受地小声呓语。 “宝贝要是醒着就好了,把你绑在床上,叉开腿,看着我踩你的小骚芽。” 他在脑中想象她羞耻气愤,娇吟夹杂谩骂,却被他踩到泄身,只能嘤嘤啜泣,天见可怜,胯下又苏醒勃起,克制不住全身血液沸腾,“哗啦”一下从水里起身,站到曲鹞面前,扶着雄赳赳的凶器拍打肉腮,戳她口唇,深红肉茎被奶鹞雪白小脸衬得狰狞可怖。 若她此时醒来,他就捅进她口中,强迫她吃他的东西,塞满她的小嘴,气哭她。 因为意淫的兴奋,阴茎突突弹跳,前端吐出精水,沾到了小曲鹞紧闭的眉眼上,他拿开阳具时拉出几条黏腻细丝,看着愈发淫靡猥琐。 “鹞鹞是世上最下流的奶娃娃。”龚忱颠倒黑白地说了一句,坐回水中,把曲鹞抱到腿上,理所当然地再一次插入凄惨雌穴,舒畅地低叹一声,搂着软绵绵的醉鬼恣意奸淫,一顿翻江倒海,把桶里热水晃出去大半。 可怜的奶鹞即便没有意识,仍旧被他颠得难受,不自觉地瓮声呜咽,宫内快感炸裂时终于微微睁眼,无力地摇头哀求:“不要……不要了……” 见她醒来,龚忱大喜过望,抓住老婆肩头乱晃。 “小心肝别睡,明赫哥哥帮你洗澡好不好?” “好……你别摇……头晕……” “你不睡我就不摇你。” 但曲鹞神识早已丢了,即便强行睁着眼睛,也空空洞洞像个木偶,被龚忱模哪里都没反应,一晃神,又靠上他肩头,呼呼大睡。无奈的龚忱只能把她头脸身体随便洗洗,擦干了弄回床上继续。 睡着的老婆并不妨碍他发泄积攒了数月的欲火,他照样吻她,舔遍她全身,在双乳腰腹印下无数吻痕,连大腿内侧都是牙印,花芽肉瓣被凌虐到红肿,最后抵着颤抖的胞宫灌入热精,就这样将阳物埋于阴内,伏在她身上压着她睡了。 曲鹞做了一晚的噩梦,为了找龚忱在山中遇上劫匪,他们扒光她的衣裳,拿银闪闪的矿石砸她下体,一群人抓住她啃咬,最后把她丢进漆黑矿洞,堆上土石活埋。 所以次日早晨,龚忱是被她哭醒的,小奶鹞双目紧闭,小手发抖,正在梦中哭泣。 152不甘心 “鹞鹞,宝贝,醒醒!” 曲鹞从梦中让人抓着肩膀唤醒,睁开眼看见清晨的光线透过床帐,她不在洞里,没被活埋,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满脸关切。 “明赫……我做了个噩梦……” 她回过神,泪水戛然而止,揉揉惺忪双目,想把诡异的梦境告诉他,才一动,忽觉筋骨酸痛,下身胀胀的。 “???” 惊诧的奶鹞骤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龚忱,阴肉反射性地夹紧蠕动,晨勃的某物受激又粗长几分,猛地弹跳。 “呃……鹞鹞,别夹……” 昨晚狂热的床笫之欢并未耗尽某人阳元,龚少爷血气方刚,大清早的精虫上脑,抱住老婆又开始挺身抽插,揉捏手中丰乳,亲吻她的面颊。 梦中恐惧尚未褪尽,曲鹞哪有半点爱欲,她这才察觉两人全身赤裸,那人的阳物一整晚都插在她体内,此刻还莫名其妙硬了,自说自话地奸淫她。 “你……你干什么!不要!走开!” 脑中一团乱麻,怎么会这样?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不是一直都忍着不逼她,不入她里面的吗?明明下了决心不再与他交合的,人家根本不喜欢你啊! 曲鹞疯狂挣扎,如惊惧小兽,龚忱才起了个头,吓得立刻放开她。 “鹞鹞别怕,我知道了!我这就走开,不碰你。” 他咬牙抽回肉茎,下面发出拔塞子般“啵”地一声,大股黏液随之涌出,流了曲鹞一屁股。 她羞耻至极,撑起身体低头看,发现全身密密麻麻的吻痕,青红交迭,乳房上还有浅浅牙印未褪,外阴也肿着,动一动就麻木生涩,皆是昨夜淫乱之迹。 醉后记忆终于浮现,她想起与他纵情欢爱,一遍又一遍地倾诉喜欢,邀他进来,再看他,肩颈胸膛同样红斑点点,是她咬的,她捏着他的奶头说要舔他给他舒服。 “你用点力嘛”“别停呀”“你怎么这么好看”“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曲鹞抱住脑袋,头疼欲裂,什么话都说了,她爱他爱得要死,她凶他和他吵不给他碰都是装的,全被他知道了。 “鹞鹞……” “你闭嘴!” 恼羞成怒的曲鹞把脸埋进膝盖,又后悔又气愤,带着哭腔呵斥龚忱:“你滚!我不要看见你!” 行叭,又发脾气了,龚忱叹了口气,不敢触怒老婆,老老实实下床穿衣裳。 “我叫丫鬟进来。” “不要!” “……那我去拿吃的来。” “不要!” 什么三岁小孩,龚忱摇摇头,拿被子裹住奶鹞,到外间让人端水伺候洗漱,给激愤的老婆先独自静一静,等觉得她差不多应该心情平复了,才端着早点掀帘入内。 “小仙子别闹气了,明赫哥哥喂你吃东西。” 迎面飞来一个靠枕,他“哈哈”笑着接下,坐到床边柔声安抚。 “鹞鹞是不是想起来了?我昨晚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曲鹞不看他,把脸别过去给他个乱糟糟的鸟窝头。 自然是记得的,他说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说想和她一辈子相亲相爱。 应该是真话吧,小曲鹞知道龚忱对她好,也感觉到他喜欢她,他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可当初那些伤人的话也是他亲口说的,她害怕,怕她太蠢,又让他哄骗了去。 “我说没骗你,你想必也不会全信,毕竟之前你听到了那样的话。不过没关系,日久见人心,我……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 他知道?小曲鹞的心渐渐软了,眨眨眼,扭扭捏捏回过头来,因为丢脸,仍旧不愿与他对视。 这人一百零八个心眼,知道也不奇怪,怪不得昨晚依稀说了什么“不该伤你”的废话,哼!知道了也不来道歉,才不要理你呢。 龚忱看出她昨夜失守,丢了面子,心有不甘,也不强逼什么,只拿一个小菜包子塞进她嘴里,又忍不住调笑:“昨晚舒服吗?我可是好久没这么畅快了,小奶猫胆子还挺大,扒男人衣裳用强。” “明明是你灌醉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拿酒出来就没安好心!就是想……想……” “想肏你。” “不许说这种话!不要脸!猪!” “行行,我是不要脸的猪,奶猫吃东西,我帮你穿衣裳好吗?” “不要你穿!” 纸老虎的娇吼毫无用处,龚忱帮她清理下身,把亵衣亵裤穿上,起身取出一块方形小石给她。 “原本想昨晚给你的,这块是不是更漂亮?” 小曲鹞接过来对着光线看,这石头晶莹剔透,里面几乎没什么杂质,像是一块冰。 “这是水晶?” “嗯,也有可能是水玉,你若喜欢,就留下玩吧。” “我不喜欢!” 奶鹞桀骜不驯,暴躁了一个早晨,但这一次,没有丢掉收到的小矿石,仔细放入妆奁,藏在那块银矿边上。 153新政 “不过隔开几条街,那小子不回家看父母就罢了,平日也不派人报个平安信,孝悌二字喂狗了。” 冬至节近,许久不见儿子的蓝鹤日渐生怨,戳在眼前惹人嫌,看不到又令她挂心,龚肃羽书写公文,她坐一旁手撑下巴撅着嘴,唉声叹气。 “他还能有什么不平安的,日日在朝堂上蹿下跳,与樊黎这个老匹夫狼狈为奸,阿谀媚上,哪里还有脸踏进龚家大门。” 蓝鹤侧头细看,见老头嘴上刻薄,神色却并无怒意,便继续抱怨。 “那还有鹞鹞呢,前日我去温府拜祭莺儿,令仪告诉我房山矿盗闹事那晚,鹞鹞找他带她出城,说要给忱儿收尸,把我吓了一跳。如此危急,她去找外人也不来找我,定是那小子说了什么。” 龚肃羽闻言,执笔的手顿住,似乎思索了几秒,随即又继续往下写。 “许是他们夫妻交了心,那个奶娃娃之前飞鸟依人似地黏着你,如今移情至该黏的人身上,夫妇同心同德,岂非正如你所愿?” “唉……好是好,就是看不到孩子们,担心。” 宝贝老婆思念儿子女儿,可女儿入宫为后,儿子反目成仇,龚肃羽也无法可想,他很清楚龚忱的目的,放蓝鹤去看他们,会令儿子为难。 他搁下笔,轻抚娇妻面庞,柔声劝慰:“忧思者见水如愁,心静者听风也寂,阿撵想开些,至少有我陪着你。” 酥了,心都酥了。 蓝鹤脸上转眼云开雾散,握住脸颊上的那只手不舍得放,心“扑通扑通”,看人的眼神都丝丝绕绕迷离起来。 这小女儿作态太勾人,龚肃羽眉尖一动,抬起她的小脸往唇上印了个浅吻,在离她一寸处低声警告。 “不许白日宣淫。” “……”可恶,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这几日朝中为银矿争得昏天黑地,我得趁此机会抓紧将手上两件事办了,最好赶在开春前。” “爹爹要办什么?改宗制?” “那件事等入冬皇帝去了别苑再弄。前几年工部大修水利,将各地江川河道拓宽打通,除了泄水防洪,其实最主要是为了交通。水路一通,行商运货往来畅行无阻,接下来就要开两端商阜之口──东南沿海的船港,西北边陲的互市。” “啊,那就能和他国通商了!可以让外边的银子流进来。” “不错。”龚肃羽颔首以示赞赏,“阿撵聪慧过人,若是男子,可入阁辅政。” “真变了男子,爹爹未必瞧得上我呢,不是已经另有可心人了吗?” 蓝鹤酸溜溜的,说的自然是深得龚肃羽“宠爱”的温湛,世人皆知朝野上下只有温大人能哄好首辅,明明是敌对阵营,却从不互相攻讦。尽管温湛是男子,蓝鹤仍旧对他和自家老头“如胶似漆”的关系十分嫉妒。 殊不知龚阁老最恨男风,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前脚教训别人“不许白日宣淫”,后脚就把老婆揪起来丢到书桌上恶狠狠地“罚”了一顿。 “以后你还敢不敢捻酸诽谤胡言乱语了?” “不……不敢了……我错了……” “你再说一遍,谁是我的可心人?” “我……我是……我是爹爹的可心人……呜呜……” “哼!” 龚肃羽俯视被他折磨得梨花带雨的小美人,潮红着脸,眼泪汪汪地自认“可心人”,心里想笑,脸使劲绷住,嘴上还要凶她:“少往鳏夫家里跑!妇道人家没点矜持!” “那……那我要去……啊……去给莺儿……” “他不在家的时候去,你给他老婆上香,又不是给他上香。” “……” 蓝鹤是肯定绷不住的,被坏老头的歪理气得破涕而笑,抱紧他亲吻缠绵,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温湛不知他自己被这两夫妻双双吃醋,看到到龚肃羽的奏疏时,满腹心思都在权衡这两项新政的利弊。 “你去让皇上批红,我要着手物色人选了。” 权倾天下的首辅随口吩咐,他要做什么就做了,皇命不过过场戏,“可心人”温湛无非他手中的一个卒子罢了。 为了不让自家皇帝心生抵触,阻碍龚肃羽施政再被他“教训”,温湛便将此奏疏誊写一遍,再签下龚肃羽和他自己的名字,其余几位阁臣皆无异议。 见是温湛提的,昭仁帝虽有些顾虑开海禁违祖制,边境开城互市会否引来外族侵扰,还是大笔一挥给批了,没想到接下来拿到吏部交来的市舶司任命官员名单,傻眼了。 市舶司负责管理港口收缴关税,江浙闽粤四港,五品提举各一人,从六品副提举各二人,江浙两地提举由盐课提举继续兼任,闽粤提举由按察使兼任,而剩下八个副提举里面,吏部推荐了五个后宫妃嫔在朝中任职的父兄。 明升暗降,皇帝辛苦提拔上来的亲信,被排挤外放了一半。 这一本,恪桓死活不肯批了。 154密会 玄冬至,万物凋零,山风瑟瑟,枯枝芒芒,径无人迹,林无禽声。 蓝鹤想见却见不到的儿子,被龚肃羽派人召唤到了祇园,父子二人久违地共处一室。 禅寺素朴,清冷茶室中只案几蒲团,也没个取暖的炭盆。龚肃羽倒是有热乎乎的香茗暖手,龚忱垂手而立,他的茶在几上徒然冒烟放凉。 “父亲。” 人生得意的龚少爷,在亲爹面前低眉顺目,规矩孝顺,一言一词万分恭敬,全无半点平日矜傲。 龚肃羽一身山岚色道袍,清雅出尘,珠玑不御,专注于面前棋盘上未完的残局,但龚忱的招呼他自然是听得到的。 “有件事要去你办,陕西巡抚徐兆。” “是,儿子正有此意。” “嗯,曲老是你的岳丈,此事需借他一臂之力,想必你不愿我与他往来,所以还是交于你处理妥帖,要用什么人就跟我说。” 语毕,龚肃羽悠闲落下一子。 知子莫若父,同儿子说话比温湛更省事,干坏事的心思都一样,洪炉点雪,无需赘述挑明。 “儿子这有一人,虽不甚伶俐,但好挟制,想求父亲将他派去陕西。” “呵呵,此人可是在房山被你抓了把柄?你让上官安排便是,我不论你利诱诲盗,还是栽赃嫁祸,总之徐兆此人不可留。甘宁绥固离京师最远,朝廷开边境互市自然先从此四镇起,全权交由你岳父督办,各镇巡抚开市缴税,届时自有大把银子入账,想怎么用,你自行斟酌。” “多谢父亲。宫里面……” “前些日子升了昭仪,你倒是好眼光,皇帝很是中意徐家这个女儿,时常召幸。” “她清秀娇小,唇形肖似纾儿。” 龚肃羽抬眼冷冷睨视儿子,视线严厉,龚忱立刻住口不再废话一个字,面无表情当一根木头。 “见不了你母亲,就去看看你妹妹,她在宫中多有为难,也没个人倾诉。” “是,儿子记下了。” 龚忱欠身退到门口,向父亲行了礼,转身离开禅室。 老头完全没有提银矿的事,看来本意不想插手,他能置身事外就最好不过了,只剩皇帝与其他文官拉扯。 回到户部,龚忱将房山矿税账本与计算好的数额报给朝廷,上疏称赞知县管理有方,矿税税监监察尽责,户科随即举荐沉缙升任陕西按察使佥事,吏部核准。 水洞山银矿后续仍旧由知县石综管辖,月账核实后上报州府衙门,银课由户部派人,每半年收缴一次。 因贪墨被龚忱抓住把柄的沉缙,非但没有获罪,不降反升,听到消息喜出望外,很识趣地送上拜帖,带着厚礼,去龚忱家里致谢。 可惜去得早了,龚忱还在淸吏司没回来,本不欲见外人的曲鹞听下人说人家带着一堆礼物,看了礼单后犹豫起来,龚忱说沉缙参与了贪污,这人该不是来行贿的吧? 她自作主张带上映日胧月到前厅,会了会丈夫的这位同榜。 “沉大人,别来无恙。” 沉缙怔怔看着她,忘了施礼。 在房山任职时石综安排了两个美婢做通房伺候他的起居,可他偏偏对一面之缘的曲鹞念念不忘。 她太漂亮,大眼睛时时透出好奇与茫然,话音甜嫩如幼童,纯真可爱,像一朵纯白山茶,暗藏娇艳,含苞欲放。 155调戏 “沉大人?” 沉缙的眼神令曲鹞心下不快,哪有这样直勾勾地看人的,别说她已为人妇,即便未出阁,他一个男子,也不该如此失态。 “咳咳,龚夫人别来无恙。” 他到底回了神,略尴尬,曲鹞右手那个俏丽高挑的丫鬟目光冷冷扫过他脸上,似有警告之意——龚氏一族权势滔天,连下人都不把他这样的小官放在眼里。 “沉大人请坐,外子晚归,抱歉令大人久候,家里已经差人去官署知会他了。沉大人盛意之馈,本应恭谢,然金玉之礼过于贵重,不敢妄受,还望沉大人见谅。” 曲鹞不想与这人多话,直截了当回绝他的礼物,沉缙倒并不在意,仍旧温柔款款注视她。 “无妨,这些待明赫兄回府再说。下官受命外任陕西按察使佥事,据闻夫人远嫁入京,下官此去当往固原拜见制台大人,不知夫人有没有什么话或是东西,需要捎回娘家的,若不嫌弃,下官愿为青鸟使。” 此番言语倏然点亮曲鹞双眼,她离家太久,对父母思念入骨,听到沉缙会去见她父亲,甚至露出羡慕。 “真的吗?但这样就太……太麻烦沉大人了,陕甘远在边陲,带的东西多了未免累赘。沉大人是去就任的,怎好劳动您带东西。” 她说着低下头,嘴上客气,腹中却在盘算,给爹娘哥哥们送点什么好。 奶鹞不善作伪,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纯纯一个小孩,沉缙笑盈盈地侧头看她,垂首思索中的小曲鹞少了矜持,多了娇憨,令他心头酥痒。 “没关系的,顺路。你慢慢想,无论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带去。” 这人言语已经失了礼节,映日皱眉不已,犹豫要不要提醒曲鹞,幸好她想来想去,终归觉得不合适,无论如何也该先问龚忱。 “多谢沉大人心意,我等外子回来问了他再说吧。” “不敢当,这点小事,哪里需要劳烦明赫兄呢,为你办事跑腿,我心甘情愿。” 这话不止映日,连曲鹞都听不下去了,刷地涨红了脸,瞪着言辞轻薄的沉缙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他这么大胆,敢当着丫鬟们的面,公然说这种话,要是让外人知道,她名声必然受侮。 “沉大人!”气愤的奶鹞柳眉倒竖,和龚忱吵架时的巧嘴突然变笨,面对调戏她的人毫无作为。 “对不住!对不住。” 沉缙慌忙站起躬身行了个大礼,“下官口拙,词不达意,唐突了夫人,罪该万死。下官本意是想说,明赫兄于我有恩,为夫人办点小事是理所应当的。” “办什么小事啊,说来听听。” 最不应该缺席的人总算出现,大步流星走入厅内,脚下生风,袍摆飘飘,下人都来不及先行禀报。 龚忱对沉缙视而不见,在曲鹞身边站定,皱眉俯视自说自话的老婆,曲鹞见到他,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委屈地撇撇嘴站起身,眼中浮起薄雾——被人欺负了,还没法说出口,窝囊,好气。 一旁沉缙见状不妙,生怕龚忱发火曲鹞遭殃,想解释,刚要开口,就被他抬手制止。 “我官袍都来不及换就过来了,生怕娇养的金枝玉叶沾上灰尘。今日风大,冷飕飕的。”龚忱握住握住曲鹞一双小酥手揉搓几下,“回房去吧,屋里暖和。” “嗯。” 小曲鹞点点头,还想说什么,龚忱却放开她的手,收敛神色转向沉缙不再看她,肃然吩咐丫鬟: “你们给沉大人换一壶热茶。” 他说一不二,并不给她机会再多讲一个字。 156莼鲈之思 “只要事情办干净了,便让你回京。” 龚忱给沉缙施了压,又下了饵,此人并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人,但对曲鹞的痴迷显然不受理智所控,肯定是想留在京师的,他暗示对方徐兆与他的总督岳父不对付,除掉徐兆,就是在帮曲家,沉缙欣然领命。 且不说龚忱有他的把柄,从他中进士到此刻,短短一年,就做到了五品的按察使佥事,要知道除了还在观政的那些榜前学霸,剩下的新科进士,最好也不过是从七品地方知县做起,相较而言,他的官运简直可说是飞黄腾达。 “你既去陕西任职,就替我捎些礼物给家岳,这两日会派人送去你家。” “是。” 不知龚忱是听到了他和曲鹞的对话,还是巧合,沉缙侍立一旁,躬身垂首,心里发虚,看到龚忱端起茶盏,以杯盖向外撇沫时,立刻行礼告辞。 曲鹞忐忑不安地等了好久,龚忱才谈完事回后院,却没有向任何人询问他不在时,那两人说了什么,若无其事更衣,若无其事让开饭。 夫妻俩到了饭厅,菜一上来,曲鹞就暗道糟糕——一桌子西北菜。 她以抗拒房事来报复龚忱,结果心志不坚老被他占便宜不说,醉酒后还与他干柴烈火地快活了一番,剖心掏肝倾诉爱意,脸都丢光了。 小曲鹞心里恨狗男人得意,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折腾他,决不能让他事事如意,得志猖狂,便从日常饮食下手,让厨房别做他最爱的精致江南小鲜,改烧粗放的西北秦菜。 龚少爷随父亲,吃东西精细挑嘴,不爱大荤,瞧见桌上浓酱赤红的几道肉,眉头立时就堆起来了,神色不善看向曲鹞。 “这什么东西?” “菜啊。”小曲鹞硬着头皮虚张声势,“这个是烧牛尾,这是商芝肉,这是熏焖栗子鸡,这是黄焖羊肉,都是陕北菜。” 什么羊啊牛的,龚忱握着筷子,都不知道该往哪个盘子里去,每个他都不喜欢。 可恶的奶鹞看他没发火,尾巴一翘得寸进尺。 “做什么一脸嫌弃?只准家里吃你爱吃的,不许我吃家乡菜吗?” “哦,原来是莼鲈之思,怪不得了。” 对着老婆的家乡菜,龚忱一点胃口都无,放下筷箸挥挥手,让丫鬟们退下,冷着脸把曲鹞叫到身边。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干……干嘛?” 奶鹞心虚,本想用西北菜恶心一下龚忱,没想到碰上沉缙的事,反让她成了理亏的那个,不情不愿小步移到他边上,还强弩之末地噘着嘴。 她闹气的样子娇萌可爱,龚忱哪里忍得住,把人一拽抱到腿上,凑近她的小脸沉声问:“做什么去见姓沉的?你不是讨厌他吗?” 口气不凶,不像责难,倒有点儿别扭的醋意,小曲鹞眨眨眼,据实回答:“他送了很多礼物来,太多了,我怕是行贿,想打发他拿回去。” “你担心我受贿?” “已经猪脑袋了,再做贪官,家里还过得下去嘛。” 能有你自找麻烦去见对你流哈喇子的色鬼猪脑袋? 龚忱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原以为曲鹞听说沉缙将赴陕,思乡心切,另有所求,才特意露面,原来竟是因为担心他,这下心里舒服多了。 “那他怎么惹你生气了?”他继续追问。 奶鹞低下头,不作声,羞于启齿,又气闷不甘,被龚忱催得急了,才忿忿地把自己让人言语挑逗的丑事告诉了他。 还担心龚忱会发火,不曾想他面色如常地反问她:“你为什么不骂他猪?” “……” “奶猫平日对我动辄羞辱打骂,怎么对着外人就怂了?一巴掌扇飞他不就得了,该不会是下不了手吧?” “???你有病啊,他是朝廷官员,我怎么好打骂他?” “我不是朝廷官员?” “你是猪!” 龚忱被她骂得胸口一堵,废物奶猫窝里横,只会欺负他一个。但她咬了沉缙的钩子,可见平常不说,心里必然真的很想念家乡父母,秦菜就秦菜吧,男子汉大丈夫,陪老婆偶尔吃吃她的家乡菜,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劝你还是老实吃饭,不然饿成排骨精,连猪都当不了。” “你喂我。” “你做梦!” 龚忱扬扬眉,一只手牢牢箍住曲鹞,一只手放到她耸起的乳峰上,似笑非笑盯着她,揉捏按摩。 “不吃饭就吃你,食色总有一样要管饱。” 那天他们就是这个姿势翻了车,她坐他腿上,扒了他衣服,亲吻狎昵。曲鹞本能感到危机,丫鬟们也被他赶走了,就没安好心。 她慌忙抓住他手腕,拿掉色眯眯的手放到腿上,没出息地妥协了。 “我喂你吃,你不准乱摸。” 某人因祸得福,骗来老婆亲手一筷一筷夹菜送到他嘴边,他只需张口,好不惬意。 “不要羊肉,还是吃猪肉吧。” “怎么能同类相食呢,若不是我没眼色横插一脚,碗里这只猪说不准就与你做了夫妻,毕竟你连母猪也一样能娶。” 小心眼还在为那些话生气呢,龚忱却听笑了,“不就娶了一只小母猪吗?身上香喷喷的,鲜甜可口,比碗里这只好吃多了。” 小曲鹞闻言面色一紧,刚想发作,龚忱又闹道:“汤汁沾我嘴角上了,小母猪给我舔掉。” “你再说我母猪?!” “不舔就擦你胸口。” 别人讲理时,奶鹞能凶,别人耍无赖,她就没办法了,气鼓鼓地在某人戏谑视线下,檀口微启,探出一小截粉嫩小舌头,犹犹豫豫,面飞火云,忍着羞臊一点一点凑过去。 龚忱目光随之晦暗,收了笑意,喉咙干涩,心跳如鼓,等她小手攥紧他的衣襟,湿软舌尖轻轻扫过唇角,酥痒直穿心底,猛地张口咬住恼人小舌,将她捕获。 这一咬,就吮到昏天黑地,粗喘痴缠,终于分开时,她已然衣衫凌乱,白花花的两只奶儿,全露在了外边。 157小乳猪 龚忱把碍事的肚兜解开,丢到地上,将一只奶儿挖出来挂在外面,虚虚抚摸,嘴上还要调戏老婆。 “小母猪的奶长大不少,以后可以叫小乳猪。” 曲鹞一把拍掉他的手,恼怒娇嗔:“你再骂我不给你摸了!” “我错了,你骂我吧,我给你摸。” “我不要摸你!” 老婆三岁,龚忱一天天的看到她就想逗来玩,越来越喜欢和她吵架,笑眯眯地凑到她耳边,磁声呵气:“我硬了,小乳猪湿了没?” 曲鹞当然知道他硬了,她也确实湿了,但万万不可松口承认。 “好好吃饭!你猪老婆在碗里呢。” 龚忱“呵呵”一笑,夹起一块五花肉,放到她那只圆滚滚的奶上。 “看,我老婆小乳猪,你叫一声好听的,我就帮你吃了它。” 他说着,用筷尖戳戳奶头,把小樱桃刮得圆硬,夹起来晃动奶儿,看棕红酱汁沿着酽白乳肉往下淌落。 “你……混蛋!别晃了!”曲鹞气极,生怕肉掉下来弄脏衣裳,红着脸像蚊子一样小声叫他:“明……明赫哥哥。” “乖~鹞鹞妹妹的奶儿给谁吃?” “给……给哥哥吃。” “那妹妹小骚洞给谁插?” 曲鹞愤然往他小腹上捶了一拳。 “不要脸的狗东西,快把肉吃掉!” 龚忱忍着笑,暗骂老婆小气,低头叼住她奶子上的肉吃进嘴里,又仔仔细细给她把乳房上的肉汁舔干净,舌尖追着奶头左右拨弄,最后一口含住,摁着她的后背,胡乱啃咬吞咽,把半边奶吃得通红。 胸乳酥痒快活,让小曲鹞全无气势,抱着他的头,只会哼哼唧唧地呻吟。龚忱把手钻进裙下,探入她的腿心,已然濡湿一片,一边着力揉搓嫩芽,一边从雪奶往上,一路舔吻到面颊,轻轻啃噬耳垂,低声问: “鹞鹞愿意吗?今日能不能进去?” 小曲鹞难耐地扭了扭屁股,纠结之下腻声回答:“还不行,不怎么愿意。” 她捉住龚忱两边耳朵,把贴着她挨蹭的脸扯开摆正,凝视他的眼睛认真说:“等我出了气,心里不记恨你了,就让你进来。” “好!” 他都不带一丝犹豫,就爽快答应了。 下一秒却说:“那让我在外面蹭蹭,我能忍,我小兄弟忍不了。” 于是傻乎乎的曲鹞被他脱掉了裙子裤子,光着下半身站在饭厅里,羞耻至极。 没胃口吃饭的人,跪在老婆胯间,舔哭了她,在她手撑着桌子,腿软抽搐时,他趁虚而入插进她的腿心,用她淋漓热液润滑了粗壮巨兽,将她抵在桌边疾抽重顶,狠插了几百下,又把人反过来从屁股后面捅上半天,磨得阴缝唇瓣滚烫起火,小肉芽被碾到涩涩发麻。 “嗯……你……还要多久……啊……” “你等不及……可以去……用嘴吸出来……呃……” 当然没人会给他吸,最后还是靠他自己插到出精,抬起老婆一条腿,对着泥泞的阴缝飙射十几条白浊。 完了神清气爽,自己穿好裤子,盯着脏兮兮的曲鹞目露得意,后面都不管了。 “沉缙本就是我弄去办事的,让他跑腿理所当然,你有什么要给岳父岳母的,到时以我的名义叫他带上。他的话你不必理会,等事情完了,我自会找他秋后算账。” 龚忱知道妻子心意,并不着急逼她,他愿意等,也喜欢她无伤大雅的作闹,只是一桌西北菜实在难以下咽,吃到了老婆就再也不肯多尝一口。 龚三少爷有多顺利,宫里的天子就有多烦恼。 恪桓是不可能把好不容易提拔上来的人派去地方,但又吵不过朝堂上满腹经纶的清流,他们人多势众,个个都曾是金榜题名的高才,奏疏旁征博引,论辩巧舌如簧,即便同为文官的樊黎徐丰之流,终究也斗不过龚肃羽的一干爪牙。 他使了一个“拖”字诀,吏部推人科道催促的奏疏,一概不报,皇帝不点头,谁也没有办法。 最狠的是,听说龚肃羽要亲自入宫找他麻烦,昭仁帝就带着老婆逃去别苑。 158施压 “世上竟有我这样窝囊的皇帝,自己的政令行不通,还要逃离禁宫躲避权臣。” 御辇里的小皇后揪住自怨自艾的皇帝衣裳,把人来回乱晃。 “明明是我带舅舅去散心,说好了看雪的,又不是去了别苑就不管朝政,你这说的什么话!” “对对,我错了,纾纾别生气,我们去看雪。” 皇帝抱住娇嗔的老婆认错安抚,比在朝堂上更窝囊,却理所当然,全不介意。 二人在车中耳鬓撕磨,到了别苑更如飞鸟出笼,也不用守宫中那些繁文缛节,也不必日日朝会,从早到晚腻在一起,金樽玉盏,鼓瑟吹笙,歌舞升平。 换做往常,龚纾难免觉得这般享乐,过于骄奢淫逸,恪桓生性克己兢勤,这本不合他性子,如今他操劳朝政,又有心病,身体大不如前,她只想要他过得舒心快活些,把他养得好好的,皇权国事,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有了这一层顾虑,纵然他不分日夜,频繁求欢,她也不忍心拒绝,全由着他性子来。 “纾纾别怪我好色,我太喜欢你,日月星霜,风云雨雪,春夏秋冬,天地万物美景,皆不如你。” 皇帝的痴迷几乎让龚纾心生惧意,但更多的是心疼,无奈笑着与他打趣。 “皇上言之有理,一国之后,正该如此,才与真龙天子相称嘛。” 然而她心里明白,他急着想要孩子,必须要一个儿子,以定国本。 其实他应该让别人生,立与龚氏无关的孩子为太子,如此一来,龚家失势便是早晚的事,一部分朝臣自然会掉转风向。这本是可以拿来对付龚氏的利器,偏他爱她入骨,哪怕被内阁压制至此,也坚持要她做下一任皇帝的母亲。 全是她的错,若不是为了她,恪桓不用这般为难纠结,父亲也不必冒死弄权,兄长更无需与亲爹作对。 夫妻俩恣情纵欲之下,各有各的心事,彼此眼底的那层隐忧挥之不去,一如暗沉的深冬,不见暖阳。 帝后离宫,司礼监暂代朱批,龚肃羽在京没了制约,彻底将朝中权力集中到内阁,成了他的一言堂,大小事宜全由他说了算。户部拨款赈灾,工部修堤造船,吏部升迁官员,一样样都要先报内阁,送龚阁老过目后,他点头了,六部官员才动笔写奏疏,连樊黎所在的礼部也逃不掉。 皇权夺不走,部权却可以收拢。 有好事者甚至在背地里给他起了个“摄宗”的绰号,讥讽他独揽大权,和一国之君无甚区别。 即便如此,皇帝不答应外放的人,他还是没法动。 重伤的刑部尚书次辅蔺埔,休养了大半年终于归朝,一来龚肃羽就交给他个查案的“任务”。 有一位朝中官员,被吃瓜群众举报,在国丧大孝期间与家中媵妾纵欲淫乐,这种事关起门来大家都干,但被人揪出来就是对大行皇帝的不敬大罪。 蔺埔一头雾水,这都过了多久了,怎么早不举报?再说外人哪儿来证据证明人家与小妾淫乐了? 龚肃羽不屑嗤笑:“很简单,因为怀胎十月,孩子已经呱呱落地了,按日子推算,确实是国丧受孕,可说证据确凿,不容置疑。” “竟有这种荒唐事!那确实得好好查一查,究竟是何人,如此不忠不孝。” 蔺埔说着,接过龚肃羽手里的爆料信,一看名字——大理寺丞程椋。 一秒想通。 此人是后宫容美人的父亲,前不久刚从大理寺平事升的官,正是龚肃羽要扔到地方去收税的外戚中的一人。 首辅这是存心找茬,给皇帝施压。 159心愿 蔺阁老与首辅交情深厚,刑部向来是龚党狗腿,二话不说就把人抓了,柳宾元亲自主审此案,没着急拷问程椋,而是把他那个小妾先打了一顿板子。 “老老实实招了吧,不然你被打死了,那小小婴孩就此没了生母疼爱庇护,何其可怜。程椋他自身难保,你招了,他还有一丝生路,你不招,他在劫难逃。至于你,把该说的说了,本官便尽力替你申辩,保你性命总不是难事。” 柳侍郎面相忠厚,金刚怒目的严刑逼供往往收效甚微,语重心长地劝解犯人却常有意外之喜。 关键小妾一个柔弱妇人,重重五板子下去,已经皮开肉绽满头大汗,哪里还有力气死咬着不开口,他一问,她就全招了。 好在柳宾元只是帮首辅办事,并非丧心病狂的小人,拿到招供后信守承诺,安排给犯妇治伤,也没再为难她什么。 龚肃羽拿到供词十分满意,这下实锤了,他吩咐先让程椋吃几天牢饭,等皇帝从别苑回来就将案子报上去。 如果恪桓识相让步,那万事好说,若他还要坚持,那只好锤爆了程椋,挨个整治,在朝中大兴牢狱之灾了。 然而别苑里两只好不容易等到一场大雪,玩得乐不思蜀,完全没有回宫的意思。 漫天轻羽飘飘扬扬,满园青松翠柏,都被裹上素白,地面覆盖的积雪,厚重,松软,平平整整一大片,像一张空白的纸。 龚纾顽皮,披上猩红的银鼠毛领斗篷,跑进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恪桓起先看着她玩,好似血雀欢跃,赏心悦目,很快他便按捺不住,也换了皮靴,走出室外,来到她边上,踩下并排两行足印。 小皇后见来了伴,狡黠一笑,退开几步,朝他丢了个雪球,正中鼻梁。 冰冷的粉团在脸上炸开,恪桓面无表情举袖拍拂,突然弯腰捧起一把雪,在手心压紧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掷出去,砸到了龚纾脑门子上,冻得她“嘶”声娇呼。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二人在冰天雪地里追逐打闹,彼此都忘记了自己尊贵的身份,整个世界纯净而静谧,唯有他们两人的欢笑声,和几只被惊飞的仙鹤白鹭,从长喙吐出袅袅烟雾。 “哈哈哈,要是每天都这样开心就好了。” 累趴下的小皇后摊手摊脚躺在雪地里,仰望阴沉凝结的天空,她身边躺着满头大汗的皇帝,紧紧握住她的手,大口喘息。 “是啊,若我不是天子,只当个闲散藩王,就可以日日如此,嬉闹玩乐,无忧无虑。” 但如果不是皇兄失势,亲爹决定传位于他,又怎会将龚纾赐婚给他。先皇用来套住龚氏的是皇位,皇帝未必非他不可,皇后却必然是她。 “唉……正是如此,表舅公就是这样,每日的烦恼就是今日吃什么好吃的,明日玩什么好玩的,整天收集珍奇鸟儿,一心扑在让小鸟们筑巢生蛋上。好久没去看他了,也不知道舅公走了,他老人家一个人过得如何。” 龚纾说到这里,脑中灵光一现,猛地坐起,转头对恪桓笑道:“本宫倒有一个妙法,我们赶紧生儿子,授以帝王之术,将他教养得英明睿智,然后传位给他。舅舅做太上皇,我做皇太后,把麻烦事都丢给孩子,让他干,我们两云游四方,览遍天下奇山异水。 东踏蓬莱,西登昆仑,访祝融,游北冥,见识了天地,才算不枉此生。” “什么麻烦事丢给孩子,这可不像是母亲会说的话。” 恪桓摇头失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把小皇后打横抱在怀中,举步前行。 “既是老婆大人的心愿,为人夫婿者,自当尽力而为。等到了这一日,我就退位,带你离开禁宫,天涯海角,仙山灵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可说好了,天子一诺千金,不许反悔。舅舅不回暖阁,这是去哪儿?” “你一头的汗,带你去热泉泡澡,顺便和我生儿子。” 皇帝说得一本正经,龚纾晕粉着小脸搂紧他,埋头颈窝吃吃而笑。 孩子还没弄出来,宫里倒先死了一个人。 160花枝招展的忱忱 死的是容美人,就是曾经被龚肃羽整过降了份位的那个,整个后宫说皇后坏话数她说得最勤,后面又吃了首辅的亏,对龚家人可说恨之入骨。 但皇后并不在宫里,肯定与她无关。 容美人是在自己屋子里,被一根白绸带悬在梁上吊死的,宗人府看了,断定是悬梁自尽。 好端端的,这容美人干什么要自尽呢?想来想去,她要么是因为被降份位,心有不甘,要么是因为亲爹被刑部下了狱。 追根究底,都是被龚肃羽逼死的。 这还是新帝继位后第一次宫里死人,司礼监赶紧派人到别苑禀明帝后,令他们俩的心情瞬间降入谷底,再无兴致滞留在外,即刻摆驾回了宫。 然而另一边,对于从小见惯了宫斗蓝鹤来说,宫里死个把人,那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后宫如战场,上了战场,哪有不死人的。 她并不担心自家老头会受什么影响,照样优哉游哉,夜里约了好姐妹青黛,一起去遏云楼听新戏。 龚家没心没肺的不止她一个,因老婆刁难,连续数日被迫吃西北菜的龚忱,终于受不了牛羊肉,拉着曲鹞出门上馆子吃了顿好的,饭后不想回家,也带老婆去了遏云楼。 “天天窝在家里难免气闷,鹞鹞在京师又没多少亲戚朋友,我既得闲,就陪小奶猫出门玩耍散心,想看什么戏,待会儿你来点。” 某人端着三少爷的架子,言语上却极尽讨好,试图让老婆快点消气,别老折腾他了。 殊不知在奶鹞看来,只要她继续假装生气,他就会事事隐忍,送她有趣的小东西,还带她出门玩,何乐而不为? 他们在遏云楼外撞见了蓝鹤与青黛。 “青姨,母亲。” 矜傲的龚少爷,垂首肃立,在亲妈面前恭敬老实,像只小白兔。 曲鹞倒是喜出望外,高兴地行礼问安:“姨母别来无恙,父亲母亲近日可安好?” “鹞鹞挂心了,家里都好。” 蓝鹤不可思议地瞪着龚忱,被儿子一身打扮跌破眼镜,震惊过了头,与儿媳寒暄都心不在焉。青黛也瞠目结舌,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龚少爷穿了件湘妃色的织锦缎直裰,冰蓝丝绦挂翠玉环佩。 浅粉色,桃花流水纹,丝光粼粼,娘里娘气,活脱脱一个纨绔公子哥儿。 她素知儿子秉性喜好,肖似其父,对衣饰用具都挑剔,偏爱沉稳内敛,古朴脱俗之物,最恨花里胡哨华丽女气,怎么会穿成这样? 加之他俊秀白皙,颀长清瘦,这亮粉桃花一上身,多少有点兔儿爷的味道。再戴一根玉手串什么,脸上抹点粉,可以直接上台唱戏了。 “你这身娘儿吧唧的打扮,小心别给你爹看到,我怕他会嫌到不认你这个儿子。” “……” 青黛忍着笑,与满脸嫌弃的蓝鹤先行入内,上了二楼雅间。 曲鹞在长辈走后终于憋不住,抬袖掩口娇笑:“娘儿吧唧,哈哈哈哈……” 可怜的龚少爷满腹冤屈怒火,磨人精在家费尽心机折磨他,非但天天让厨房做他吃不惯的秦菜,还逼着他穿她准备的“漂亮衣裳”,都是些女人爱的雪青耦合鸭黄色,又是光鲜浮华的绸缎,衣纹更是花团锦簇,全挑他最讨厌的。 但是没办法,要讨这只小混账喜欢,让她开心,他只能强忍着穿了,安慰自己大丈夫以心明志,衣装不过一层虚相,完全不重要。 结果倒霉遇上家里人,脸都丢光啦。 龚忱铁青着脸,面无表情瞪视花枝乱颤嘲笑他的奶鹞。 “笑够了没有?再笑别进去看戏了,回家看你笑就得了。” “哈哈哈,笑够了,哈哈哈……” 曲鹞被恼羞成怒的人一把拽进戏楼。将老婆按顿好后,戏开场前,龚忱悄悄溜去了蓝鹤那儿,压低嗓子问她: “母亲,宫里的事,父亲有没有说过什么?” 161陪老婆看戏 蓝鹤立刻明了儿子在打听什么,想了想,小声回答。 “这件事,老头子当然不会蠢到相信是自尽,司礼监在查了,不过还没有线索实据,怎么?你心里有怀疑的人?” “没有。” “那你问来作什么?” “儿子有想除掉的人。” “……” 混蛋小子连亲爹也想利用,蓝鹤无语地瞪了儿子一眼,厚脸皮的龚忱弯腰凑到母亲耳朵边上,悄声说了一个名字。 “原来如此~”蓝鹤颔首思索,忽而对儿子笑道:“到底长大了,学会疼老婆了。不过这事我说了不算,只能替你给你爹捎个话。” “多谢母亲。” 龚忱说完话就溜了,回自己的地方守着老婆,把人带出来不拴在裤带上看着,心里便不踏实。 曲鹞点了一出《宝剑记》,看得目不转睛,专心到边上的人摸她的腿捏她的手,也无知无觉。龚忱对主角林冲,以及整个故事,都非常之不以为然,朝堂争斗如同儿戏,好人坏人都没长脑子,还不如上次《分镜记》好看。 想到这里,他灵光一现,突然明白了那个徐驸马为何国难当头,还满脑子老婆,如此执着于夫妻相聚,若换做是他,肯定也是一样,无论如何也得把弄丢的奶鹞找回来。 时过境迁,识得男女情爱后的龚少爷,心境大不相同,连陪老婆看无聊的戏,也似乎没那么无聊了。 晚上回到家中,小曲鹞意犹未尽,一直在为戏里人物唏嘘。 “虽说最后夫妻团圆,但那个代替贞娘的丫鬟锦儿实在是可怜。这贞娘也是胆大,又是鸣冤告御状,又是千里追夫的。” “我记得某人也干过这样的事。” “嗯?” 曲鹞立刻明白过来,狗男人在说她去房山找他的事,俏脸一红,娇声威胁:“你话再多,给你做一件紫红色绣牡丹的衣裳。” 龚忱老实闭嘴,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关照:“鹞鹞,要是我出事,你千万不能像戏里这样,到处乱跑找我,乖乖到龚府去,待在父亲母亲身边,我一定会回来的。” “可你不是说,不能找父亲母亲,要假装关系不好吗?” “事有轻重缓急,我放心不下你一个人,你比什么都要紧。” 小曲鹞已经知道丈夫真心,听得酸酸暖暖,却故作姿态噘噘嘴,也不理他,自顾自躺进被窝,靠里留出一人位置,把半张小脸藏在锦衾底下,眨巴眼睛看着他。 奶猫这是在等他上床呢,龚忱莞尔一笑,吹熄灯烛,钻进被子里抱住老婆。 少年男女,两情相悦,自是一番柔云细雨的缠绵。 龚肃羽从妻子那里收到了儿子的小小请求,不置可否,只说要先观望一下情形,谨慎行事。 朝中情形错综复杂,他抓了皇帝的人问罪,逼皇帝在外放官员任命上让步,而宫里死了妃嫔,传言都是被他迫害的,皇帝下一步会如何,实在不好说。 银矿的事也好,宗制的事也好,一件件都悬而不决,拉扯起来没完没了。 而宫里面下黑手的那个人,无论如何不能放过,她今日敢弄死一个美人,明日未必不会对皇后下手。 好在司礼监掌印太监刘安,表面温和可亲,实际办起事来却周到细致,整个皇宫,他才是实际管家的那个人,耳目遍布禁宫,什么风吹草动,究竟也别想瞒过他。 证据尚未得手,凶手已经找到。 162调戏阁老 皇帝大发雷霆,为的是程椋入狱,容美人以死为父伸冤。 “你们结朋党以倾轧异己,在朝堂上争斗也就罢了,竟至逼死朕的后宫妃嫔,目无天子,其心可诛!朕不过离宫数日,就弄出这样的惨剧,是谁抓捕程椋的?!” “是……是微臣经手的案子。” 柳侍郎苦哈哈地出列跪下,一句不敢辩解,被昭仁帝训了个狗血淋头,勒令他立即放人。 “启奏圣上,要释放程椋,那他小妾才生的儿子,该如何处置?这孩子足月而出,定然是在国丧受孕,若程椋无辜,必是妾室私通旁人,当严刑拷打,查问奸夫。婴孩既非程椋之子,也不好放在程家了。” “……” 龚肃羽咬着证据不放,恪桓语塞,指鹿为马地胡说可以,要他下狠心给程椋之妾上重刑,夺走婴儿令其骨肉分离,他是做不出来的。 僵持不下之际,又是温湛出来拉偏架。 “孩子的月份未必一定做得了准,早出来一个月,而母亲吃得好,婴儿长得个头大,也是常有的事。” “宫保大人博学多才,竟然还精通岐黄之术,既有这本事,不知有没有用在令正身上?” 这下朝堂上的气氛愈发僵硬恶劣。 对于龚肃羽来说,宫里有人老虎头上钉虱乸,已经惹毛了他,皇帝还大放厥词公然包庇程椋,他绝无可能让步。温湛这时候帮皇帝,太不识相,是他平时宠过头了,不狠狠敲打一下不行。 而温湛担心皇帝身体,怕他被岳父气病,自然得拼命护着,却被毒舌首辅戳到了最大的痛处——意外早产而亡的妻子。 恪桓还没气晕,温湛自己先被怼得胸口滞涩,气血翻涌。 他沉着脸,侧头看了一眼龚阁老,双目之中尽是锥痛怨愤。 龚肃羽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但不刺他他就不知道疼,这次的事水面底下错综复杂,必定还要死人,他还是不要卷进来的好。 虽有樊黎龚忱等人帮着皇帝说话,到底还是拗不过大权在握的首辅,最后非但程椋照审,连宫里容美人的死因,也必须彻查,因为老头觉得有人故意挑事,容美人是死于非命。 下了朝,大获全胜的首辅,破天荒地主动来找温湛,邀他去龚府吃腊八粥。 “多谢阁老美意,只是腊八本是至亲团圆之节,若我不在家,留下亡妻一人,未免孤寂凄凉。温某有负盛情,还望阁老海涵。” “呵,是你自己先给老夫找麻烦,结果又小肚鸡肠受不了气,我自知伤了你,心中不忍,才好意安抚,你既不领情,那便就此作罢。” “阁老留步……” 龚肃羽口中无德,死活不道歉,还气呼呼的,倒像是别人欠了他一般,偏偏温湛心里始终记着他的恩情,又素来知道他为人脾气,被人家一刀捅在心口,痛到极点也不过小小抱怨了一句,见老头闹性子,立马就心软了。 “我去就是了,阁老若不介意,晚辈带上内子一起。” “你要把你老婆灵位拿我家来??” “嗯,都怪我,岐黄之术不精,没能救下她,是我对不起她。” “哼,你少阴阳怪气,是老夫说话刻毒,亦有负亡者,你要带就带来吧。不过我有言在先,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我再如何器重你,朝堂上起了争执,也绝不会手软。” “晚辈明白,唉……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龚肃羽看温湛神色落寞,体察他失偶之痛,在他后肩轻拍两下,温声劝慰:“莫要太过哀伤,当初老夫丧妻之时,亦如你今日一般,茕茕孑立十数年,岂知世事难料……咳咳,后面你都知道的。如你这般丰神隽秀,绝尘拔俗之人,必定另有奇缘,只是时候未到。” 温湛闻言,目露戏谑,莞尔笑道:“阁老所言甚是,望上天再赐我一人,能有阁老十分之一,晚辈就心满意足了。” 啧! 被调戏的龚阁老面色一寒,嫌弃地从温湛肩上收回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163倒戈 164糊涂案 165授命 166缘尽 167告别 168出游 169湿透了 170野合 171心痒 172马震 173回家 174辞行 sěxiaòsНu.©òⅿ 175思念 176惊艳 177尸体 178罚俸 179放弃 180家书 181冷落 182上智为间 po 18w.vip 183龚老爷大喜 189光屁屁忱忱 废物鹞哪敢违抗公爹,泪眼汪汪地点头答应,用晚膳时委屈的秀眉就没舒展过。 欺负怀孕的儿媳,饶是龚肃羽这个长辈脸皮再厚,到底过意不去,这顿饭对她和颜悦色,嘘寒问暖,姿态前所未有之低,使劲讨她开心。 “就拿去誊抄一份,花不了多久,用完立马物归原主,鹞鹞还信不过为父吗?” 小曲鹞撇撇嘴,用蚊子叫的声音说:“花不了多久是多久?父亲给个准信。” “文书抄抄不用一个时辰,只这些画难办,内阁要找画师,至多也就……三五日吧。” 蓝鹤心疼儿媳,插嘴问:“老爷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自己画不是更快?” “我哪有这闲工夫!”龚肃羽凶巴巴地怼了老婆一句,转头又哄奶娃娃似的小儿媳,“鹞鹞乖,忱儿记述的这些朝廷正用得上,往后他再寄什么给你,你也一样拿给为父瞧瞧。你听话,父亲就将收到的战报中,与忱儿相关的事都告诉你,好不好?” “……好吧,父亲要说话算话。” “啧,我堂堂首辅,还能诓骗你一个小孩儿不成?” “那孔雀毛和叶子儿媳要拿回去。” 小奶鹞被公爹抢走了信,气哼哼地带着剩下的东西回到一苇小筑,将漂亮的孔雀毛举到烛光下,嘴角弯弯翻转细看,而后研墨提笔,给龚忱书写回信。 “……父亲赞你的信写得详尽,还说朝廷能派用场,问我借了去,母亲也连声夸你,明赫真的好厉害,所绘之物如此精细,看你的画,就像是亲眼见到了那些奇花异兽一般……” 她也啰里啰嗦,把家中大事小事都写在信里告诉他,在文末留下最大的惊喜。 “你夫人我呀,肚子里有了个小娃娃,穿衣裳的猪要当爹了呢。” 在小曲鹞情意绵绵鸿雁传书时,龚忱已然翻山涉水,几进几出,将滇南陇川这片地形摸了个透,不仅打听到各个土司的消息,连当地土话都学会了不少。 这位身份尊贵的国舅爷,瞧着细皮嫩肉娇生惯养,却出人意料地能吃苦,事事亲力亲为,成日冒着瘴气往深山老林里钻。山路崎岖,没法骑马,全靠两条腿走,毒虫叮咬,荆棘割伤,都是家常便饭。 军营里最初将他视作来皇亲国戚富贵少爷的人,都渐渐被这股顶真的拼劲折服,手下亲兵更是死心塌地追随他。 “大人,再往前翻过山就是东吁王国了。” 龚忱对收买的土人向导点点头,眺望南面一条大江问道:“那条江有多宽?” “最狭窄处亦有三十余丈宽。” 麓川江流经腾冲陇川,北起高黎贡山,南入缅甸,左右分割木邦与孟密,连接云南与东吁,分兵走水路亦可,他默默盘算。 只是江宽,行船无碍,可万一要渡江,却十分麻烦,龚忱沉吟稍晌,带上向导与两名亲卫,沿江返回,留意观察水势地形,路上被一条支流小河拦住。 “这河水不深,差不多只到人肚子,当地男女平日都在里面洗澡。不过这儿没有竹排,大人要是不想弄湿衣裳,就得绕个圈子到北边水流将尽的地方过去。” “无妨,脱掉衣裤鞋袜,蹚水过去便是。” 有个不娇气的上官对大家来说都省事,众人三下五除二脱得精光,将迭好的衣物靴子抱在前胸,小心走下河。 “你们跟着我,当心河底石子尖锐。” 龚忱带头走在最前,回头嘱咐手下,发现身后三个男人都在偷瞄他,皱眉不爽道:“看什么?我身上长花了?” 亲兵被他瞪得害怕,结结巴巴回答:“不是不是,头儿……头儿身上……特别白……然后……” “然后什么?男人是黑是白有什么干系?你小子大白天想娘们了?” “没有没有,头儿这一身精肉,哪有半点娘们味,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在您面前想女人啊。您胳膊腿和背上一捋的伤,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之前从山上失足滚落,龚忱命大,没伤到筋骨,只摔得满身青青紫紫,他自己不在乎,旁人看见了难免惊异。 龚忱冷冷睨视说话的小兵虬武,突然转身在水下抬脚踹他。 “滚!你是我小老婆啊要你心疼?!” “我错了我错了,头儿别打、别打啊……” 他们在水里打打闹闹,歪在河面上的灌木丛突然动了一下,警觉的几人立刻停下嬉笑,齐齐凝神盯住那儿,发现茂密的枝叶后面隐隐约约藏有人影。 他们全都一丝不挂,武器捧在手上,龚忱悄悄握住刀柄,朝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 三人散开,围着那丛灌木,缓缓逼近…… 185我家! 三人各站一角,围住躲在灌木里的人,龚忱把衣服交给向导,无声取刀出鞘,抬手示意他们止步,环扫四周,确认有无其他人藏在暗处,而后用蹩脚的土话沉声道: “出来,我们只是路过,不会伤人。” 里面的人没反应。 “你不出来,我也可以进去抓你,不如自己现身。” 叶子动了动,里面的人还是没理他,死活不出来。 没耐心的龚忱提刀走进灌木丛中,刚要动手抓人,看清了对方,顿时僵住。 一个瘦瘦小小皮肤黝黑的女孩儿双手捂胸,露出水面的上半身不着寸缕,双目圆睁惊恐地瞪着他。 这小姑娘高额头,巴掌脸,长发披散,两只眼睛又大又圆,细脖子上一个绞丝银项圈,两只手腕各套了好几个银镯,耳朵也挂得丁玲桄榔。 两个亲兵看龚忱不动,想走近帮忙抓人,刚一抬腿,就被他叫停。 “不用过来了,就一个小娃娃,在河里洗澡而已,我们走吧。” 他正欲离去,眼角余光瞄到水面上漾起波纹,一条黄黑斑驳的水蛇如鬼影般,从小姑娘背后疾速游近。 电光石火之间,他不及细想,本能地伸手把女孩往边上一拉,挥刀斩下,劈开河水,将那条毒蛇拦腰切断,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蛇头冲出水面咬住他的手臂,半截身体悬在空中,疯狂扭动,鲜血飞洒。 “啊!%@!+~amp;*#¥……” 小姑娘大惊失色,哇哇乱叫,顾不上她两团面饼似的贫奶,扑上来扯掉蛇头,抱着龚忱手臂,焦急地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 蒙圈的一群人中,只有向导听明白她的话,高声应和着,在河水中艰难大步走来。 “这有这有,有腰带,给!快给大人绑上止血!” 他急急从衣物中抽出一根带子,奋力递给小姑娘,二人一起绑住龚忱被咬伤的上臂,截断血流。 完了那女孩儿果断捧起手臂,张嘴含住伤处,一口接一口,从两个小洞中吸掉混着蛇毒的血。 龚忱明白他们土着熟知如何对应蛇毒,乖乖站着任凭对方施为,直到手臂被人吮得通红。 “草药。”她用蹩脚的汉语对他说。 “知道了。”龚忱把她拉到身后,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你先去岸上穿衣服。” 向导是土人,没汉人那么多规矩,看多了女人们在河里洗澡,见怪不怪,可那两个亲兵才十七八,少年人瞧见光着的姑娘,眼神发直,面上起火,傻乎乎地呆在那儿,该干什么全忘光。 小姑娘也红了脸,双臂抱胸,拨开枝叶,跑跑跳跳上岸穿上花花绿绿的衣服筒裙,盘起长发,堆在头顶,愈发显得人瘦小,眼睛大。 轮到他们四个男人穿衣时,那女孩半点不避忌,目不转睛盯着龚忱,笑眯眯的,毫不掩饰眼里的喜欢。 “我叫,瑞玛。你叫,什么?” 龚忱挂好佩刀,对她摇摇头,“多谢你,回家去吧。” “你别走!”她慌忙抓住他的手腕,“毒蛇!药!” “对啊头儿,说不定还有余毒,问这姑娘讨些解毒草药再走吧,命要紧。” 龚忱朝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手下瞪了一眼,从女孩儿手里抽出手臂,退开两步远离她,神色清冷肃穆。 “那就麻烦你了,请问哪里有草药?” “我家!”小姑娘指指自己,高兴得眉开眼笑。 186招婿 这里是孟密地界,地盘比孟养木邦小得多,故此孟密对东吁国的态度也比其他土司软得多,大土司还将一个女儿嫁给了莽应里。 敌友不明,龚忱绝无可能冒险跟女孩子回家。 “我们要赶路,你将草药名告诉我们就行。” 小姑娘的脸瞬间垮掉,走上前来想拉龚忱的手,对上他严厉的视线又被吓住了,嘟嘟嘴,不情不愿地把几种草药名和用法告诉向导。 临走时,她还不甘心,泪汪汪地央求龚忱:“你救我,我想知道,你是谁,求求。” 龚忱略有不耐,皱眉回答:“你也救了我,大家两不相欠,不必耿耿于怀。” 周围几人皆面露不忍,虬武甚至小声嘀咕:“头儿忒小气,人家姑娘就留个念想,说说名字有啥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某人眼神冰冷,虬武吓得躲到伙伴身后。 龚忱懒得搭理这个笨蛋,且急于摆脱此女纠缠,只得妥协告诉她:“我叫明赫。” 还不说全名。 几人长途跋涉回到营地,天早已黑透了,温湛听说龚忱被毒蛇咬伤,吓得手里茶杯盖子也没拿住,又是检视伤口,又焦急让人诊治喂药,强制命令他必须在军营里躺上两日,确信无碍才能下床。 “派去游说的使者已经都回来了。大郑与东吁皆是强国,无论谁胜,他们这些小鱼小虾都讨不到好处,而帮大郑定会触怒莽应里,大郑赢了便罢,若输了,我们拍拍屁股走人,莽应里岂会放过他们? 多亏你事先安排,木邦孟养这些墙头草一听到大郑要助二王子继承王位,把治权还给他们这些土司,便纷纷倒戈,满口答应拥护莽应龙做东吁国国主。” “世叔过奖,我只是怕他们不够聪明,买通他们身边的人稍加点拨罢了。” 龚忱顿了顿,垂眸轻扣桌面,“莽应龙不仅有大郑扶持,在东吁王国贵族之中亦颇有拥趸。让他们兄弟争斗,使东吁乱于内政,消耗国力,无论对他们这些周边土司而言,还是我们,都有百利而无一害,自然乐见其成。” 温湛暗叹龚忱这小子谋算人心的本事炉火纯青,不愧是龚肃羽和蓝鹤的仔,家学渊源,可惜投胎到了首辅家,若是生在皇室,先帝那几个儿子无一是他的对手,与龚老头定然盐梅舟楫,相亲无间。 “不过孟密尚未有回音,他们与莽应里有姻亲,恰恰又横在我军攻入东吁的要道上,明日我亲自去一趟。” “辛苦世叔,堂堂太子少保大人,得屈尊降贵去一个边陲小国当说客。” “托令尊的福,我这少保手里没两个能用的人,不自己去还能怎样?” “哈哈哈,别抱怨了,老头子待您可比对我好得多。滇南瘴气浓重,蛇虫出没,世叔万事小心。” “嗯,你安心养伤,等我好消息。” 这点小事,对温湛这样的官场老手来说,根本没有难度,摆足威风,连敲带打一顿吓唬,再拿出鱼饵下钩安抚,孟密土司便顺从地答应支持莽应龙了。 但大土司提了个附带要求,要他在郑军中找一个年轻汉人男子,名叫“明赫”。 “他心爱的小女儿,看上了这名叫‘明赫’的男子,想招此人为婿,留在孟密做土司家的姑爷。人家还怕我回来找不到他,特意告诉我,这人身形颀长,面貌苍白,俊美无双,嗯……昨日右臂刚被毒蛇咬伤。” 温湛坏笑着注视龚忱。 “国事为重,忱儿便为我大郑国祚,天下黎民,牺牲些许色相罢。” 187大捷 龚忱面无表情听完,认真问温湛:“孟密土司有三个老婆四子六女,长女次女早已嫁人生子,小的两个年纪尚幼,三女儿给了莽应里作妾,手上适龄待嫁的只有第四女,他这时候不是应该把这个女儿嫁给莽应龙,作两手买卖吗?” 温湛无语,嫌弃地反问:“会不会是因为人家老爹疼女儿呢?你没听见是他闺女自己吵着要嫁你嘛。” “呵,疼女儿能送出去给人做小老婆?侄儿家有娇妻,无福消受,不如世叔毛遂自荐,您官大,鳏居经年,那小姑娘性子爽朗,人也算得上漂亮,就是黑了点,您若娶了她,既可为大郑与番邦缔结姻缘,又能添个照顾冷暖的房里人,一石二鸟,岂不是好?” “胡说八道,岂有此理!我今日见过那个女娃娃了,且不说年纪太小,你温叔叔我娶妻,长相什么都好说,唯独这身板啊,得像个女人,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龚忱若有所思琢磨温湛的话,随即恍然大悟。 “您喜欢奶大的女人。” “……不错!”温湛脸皮厚,坦然承认。 “退一万步,就算不大,也决计不能小!” “噗!”龚忱禁不住笑出声来,回想那个少女,人又瘦又小,胸脯像十一二岁的女童,才刚开始长那种,别说温湛,连他也没法把她当大人看。 “小侄我也不行,实话实说,我喜欢长得白的……白得像只小雪人,碰一下都怕她化了。” “你不如直说喜欢你家的奶娃娃夫人。” “不错,所以这门亲,还得世叔上。” “去去去!没大没小,尽讨嫌。” 两人没个正经,互相揶揄打趣,但从一开始,温湛就没想过答应对方。 龚忱可是当今皇后的同胞兄长,还是蓝鹤的心头肉,龚老头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不要说留他在孟密,哪怕土司家的女儿愿意外嫁给他做小,龚家人肯定也是看不上的。 他不能暴露龚忱的皇亲身份,便以大郑军法不可临阵娶妻为由,婉拒了对方,让那女孩等仗打完再说。 有龚忱这个得力助手,温湛轻而易举策反几个大土司,以宗主大国不忍坐视莽应里逆天而行,侵占屠戮周边诸土司藩国为名,应大郑天子之命,举兵讨伐元凶。 暴虐好战野心勃勃的莽应里失道寡助,温湛屡战屡胜,仅花了两个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败东吁国,生擒国王莽应里,顺利得令举朝上下咋舌。 在大郑与诸土司的扶持下,弟弟莽应龙继承王位,将兄长侵占的领土物归原主,陇川木邦那些土司,再度归顺大郑,俯首称臣。 捷报传回京师,昭仁帝龙颜大悦,下旨颁诏封莽应龙为国王,并赐以属国印诰,诸土司擒贼有功,各有封赏恩赐。 因为这个喜讯,皇帝精神好了许多,大有康复之象。 小皇后挺着个大肚子,高兴地抱住恪桓的胳膊。 “太好了!这么快就打完仗,那我三哥马上就能回来啦。” “怕是还要再等上数月,你看,这是你哥哥的奏疏。” 龚纾从他手中接过,认真阅览,原来是兄长对战后南疆防御的筹谋规划。 “……朝廷宜图改土设流;平定之余,更宜筑关建堡,设大将旗鼓,以控制要冲;立诸司衙门而为犄角。随行屯田之策以足食,而财可使富,保障坚于未形;又练土着之丁以足兵,而力可使强,边境庶几无患……” “龚忱办事沉稳仔细,难为他能有此远见,为今后的防务思虑周祥。温湛的奏报里说,他在战前屡屡亲自深入滇南腹地,查看地形,刺探消息,为我军犁扫敌寇做下万全之备,此次大捷,他功不可没。我已下令命温湛先带兵押送莽应里班师回朝,龚忱多留些时日,授赞治尹,升云南参赞,协管军务,重整南疆后防,这件事必须依仗他来办。” 小皇后放下奏疏,无奈叹气。 “可如此一来,他就未必赶得上孩子出生了,怪我没早些告诉舅舅,我家那个奶声奶气的三嫂,也有身孕了。说起来这孩子,比我们的小龙儿晚来几个月,若是一男一女,要不要定个娃娃亲?” “……想得倒美,你肚子里这个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依我看,你还是先问问你爹的意思,再来做白日梦。” 恪桓一盆冷水浇灭了龚纾的“白日梦”,她认真想了想,确实,别说她爹,就算她哥,也绝不会应允这门亲,龚家上下全都看不上她的后位。 没戏。 另一边,龚忱也收到了妻子曲鹞寄来的好消息。 他归心似箭,早早收拾好行囊,只等朝廷一声令下,便可飞奔回京,陪伴身怀六甲的爱妻。 不曾想,由于上表的谏言太得君心,等来的却是授勋与升职。 再胸闷,他也不得不继续滞留外邦,在滇南腹地、东吁国与诸土司边境交界之处,指挥督管战后防务。 188孕妇 “……小奶鹞自己都没长大,就要当娘啦?这孩子一定是骑马那日有的,就以‘驹’为乳名,你看如何?每次喊他,都能想起我们俩在马上参悟天道,骚鹞鹞又哭又喊,尿了我一身…… ……鹞鹞别着急,仗已经打完了,都是些筑防工事,屯田招兵的琐碎,无需替我忧心,等我尽快把这些安排妥当,找到人接手,就向朝廷上表让我回京。孩子生下来,我要第一个抱!” 曲鹞放下信笺,趴桌上呜呜咽咽哭了一场,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回来,就他不行?! “臭男人!不要脸!什么驹,要是个女儿怎么办?猪!” 不止曲鹞生气,蓝鹤也不高兴,拉长了脸逮住老头责问。 “怎么独独让忱儿留下?是爹爹安排的吗?” 龚肃羽冷哼一声,“你看我什么时候管过他?谁要用他,就是谁安排的。不过他的奏疏我看了,于滇南防务的确有独到见解,长远来看,派他留下主管此事,并无不妥。国事为重私情为轻,你这做娘的该去劝慰开导儿媳,跟我闹什么。” “呵,真就能干的累死累活,混日子的坐享其成。鹞鹞那儿我会照顾好的,爹爹放心,您别老熬夜,早些休息吧。若是操劳太过弄垮了身子,看我不把内阁砸了。” “……” 龚肃羽着急想在温湛回来前,把革新的政令推行下去,但老婆心疼他劳累,他也不是不明白,能说出要砸内阁的话,说明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他叹了口气搁下笔,收好公文,乖乖回房安抚失望的妻子,女儿见不到,儿子也见不到,他本该多陪陪她的。 为了哄曲鹞开心,蓝鹤隔三差五带她出门玩,不是上馆子吃吃喝喝,就是看戏听曲,天候舒爽时,还去踏青游湖,尽管龚忱不在,小奶鹞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挺着肚子跟婆婆到处野。 陪嫁来的嬷嬷们担心累着孕妇,她就拿婆婆的鸡毛当令箭。 “母亲说多动动筋骨好生养,成天坐着躺着,生娃娃使不出劲。” 有蓝鹤撑腰,没人管得了她。 另一个大肚婆就没这么好命了,整个后宫,除了皇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蓝鹤去看她的时候,大腹便便的皇后,正小心搀扶着天子一步一步上台阶,从外边回乾清宫。 走几步,两人便停下歇口气,相视一笑,再借着爬。 到了寝殿,内侍服侍皇帝到躺椅上休息,宫婢端来汤药,龚纾坐到丈夫身旁亲手喂他喝。恪桓心疼她辛苦,要她放下药让旁人来,她也不肯。 “宫里有那么多人伺候我这个皇后,能怎么辛苦?皇上想多了,喂个药而已,又不是劈柴挑水洗衣裳,让我来吧。把舅舅照顾好了,孩子生出来亲爹才有精神哄小娃娃啊。” “哈哈哈……咳咳,纾纾说得对,生完了,孩子我来看着,你安心坐月子就行。” 为了儿子的事来宫里找茬的蓝鹤,在暗处默默注视这二人,心中酸涩,把抱怨的话全咽了回去。 女儿手足浮肿,身体笨重,女婿面色蜡黄,九五至尊万民之母怎会活成这副可怜模样? 恪桓靠着躺椅和龚纾闲话,商量给孩子起名,聊着聊着,就耷拉眼皮睡了过去。 龚纾察觉,让宫婢拿来薄毯,替他轻轻盖好,面上温软笑容褪尽,无法掩饰眼中中深深的忧愁,难过地趴在他的腿上。 “纾儿,娘亲来看你了。” 蓝鹤终于现身,龚纾看到母亲,初时愕然,随即洇泪,哽噎着,说不出一句话。 于父母而言,最难过的事,莫过于看到当掌上明珠捧在手心的孩子,长大后过得还不如爹娘。蓝鹤怀孕时被龚肃羽日夜呵护,日子过得舒心甜蜜,从未尝过女儿遇到的苦,她聪明一世,此刻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好孩子,我们换个地方,娘亲给你诊脉瞧瞧胎象。” “嗯。” 龚纾含泪点点头,一只手撑着后腰,巍巍颤颤,在宫婢的搀扶下艰难站起身。 蓝鹤见状愈发心疼,上前按住女儿的背脊,向出身龚府的宫婢珞瑜交代:“皇后和我说会儿话,晚些回来。” 说完运力将龚纾托起,跃出阴沉的宫殿,在紫禁城中踏脊飞掠,直接把人给带走了。 “娘亲等等……”龚纾惊慌地环住母亲的脖子,“娘亲要带我去哪里?皇上醒了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成日关在宫里照聊病人,你不闷么?也不必每时每刻都得守着他吧?我带你出宫透透气。” 蓝鹤内功出神入化,轻易掳走皇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女儿带到人头攒动的市集。 龚纾怔怔地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幼,恍如隔世。 耳边是小贩们各式各样的叫卖声,饭馆酒楼的香味混在一起扑鼻而来,包子铺热气腾腾,胭脂店红飞翠舞,身周的一切都如此明媚。 “陪你娘逛逛,累了就告诉我。” 没人知道这个衣饰精致的大肚婆是当今皇后,母女俩手牵手,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吃一碗龚纾幼时最爱的扁担馄饨,买一堆丁铃当啷的小玩意,与笑容可掬的店家们随意交谈,满世界烟火气。 她竟忘记了怀孕的疲累,一路和母亲笑语晏晏精神抖擞地玩到黄昏,最后,蓝鹤在夕阳下问她: “纾儿,你还想回去吗?那个死气沉沉的鸟笼子。若是不想,娘亲就带你走,没人能找到我们。” 190小太子 若早知自由自在的日子,是如此珍贵,如此快乐,当初或许未必会一意孤行要嫁给恪桓,龚纾心想,千金难买早知道。 但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 “娘亲,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令父子分离,更何况,我走了,皇上他……他一定过不了这关。” 你不走,他也过不了这关,蓝鹤心道。 女儿的回答不出所料,固执得让人无奈又痛心,等皇子出生,她就更走不了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宁愿为了个男人葬送自己一生。 “娘送你回宫吧,过几日还会去看你的。下回叫上你嫂嫂,她父母兄弟远在西北,忱儿也没法回京,但鹞鹞该吃吃该睡睡,把自己和孩子都照顾得很好,纾儿同鹞鹞一块玩,说不定能学会想开些。” 蓝鹤不想对孕中的女儿说重话,但言外之意龚纾心知肚明。 “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娘亲放心,得闲了不如带嫂嫂来宫里小住些时日。” “也好。” 可惜皇后怀的是个急性子,没等到这一日,就闹腾着要钻出母亲的肚子。 皇后不能留在皇帝寝宫生产坐月子,内侍们得把她抬去坤宁宫,形影不离的帝后二人不得不暂时分开。 恪桓搂住阵痛的妻子,依依不舍安抚她。 “纾纾不要怕,你没法留在乾清宫,我可以去坤宁宫看你陪你。” “嗯,说话算话!我不在,舅舅也要好好养病,有什么事一定派人来告诉我。” “放心,天子无戏言,养好病,传位太子,我还要带你离开禁宫,天涯海角,仙山灵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答应你的事,我都牢牢记着呢。” 瓜熟蒂落,如皇帝皇后所愿,是个龙子,一出生就被父亲昭仁帝下旨封为太子。 后宫刹时热闹起来,除了蓝鹤,皇后的长姐龚绥和两个嫂嫂,都请旨进宫探望她与小太子,连龚肃羽也丢下公务,急匆匆从内阁跑到乾清宫,名为觐见皇帝,实为探视小外孙。 大太监刘安奏明昭仁帝后,带着乳母嬷嬷们,将小太子抱了来。 “恭喜阁老,皇后娘娘一切安好,小殿下出生时哭声洪亮,太医院的大人们瞧了,都说殿下生得好,特别壮实。” 龚肃羽接过明黄襁褓中的外孙,连声道谢:“承公公吉言,娘娘那儿有劳公公多费心了。” “阁老太客气,都是咱家的分内事。小殿下眉清目秀,阁老瞧瞧,是不是像极了娘娘?” 小宝宝生得白嫩饱满,小肥手隔空乱抓,龚肃羽把手指递给他,他便用软软的五根小手指握住,瞪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注视外公。 “确实,小肉脸与他娘一模一样,不过这双眼睛看着倒像他舅舅多些。” “巧了,皇上也这么说。圣上喜得龙子,精神焕发,说小殿下是上天赐的福星。” 龚肃羽点点头,将小外孙还给乳母,对刘安笑道:“圣上吉人天相,得弄璋之喜,定能早日康复,与妻儿和气致祥,享天伦之乐。” 外孙平安降生,温湛即将回朝,叱咤风云几十年的首辅忽生退意,盘算交出手中权力,将后事托付给温湛。 不过他还没做什么,昭仁帝就先动手了。 久病的皇帝在儿子出生后,突然召集众臣,重启早朝,在奉天殿亲口下谕,命礼部准备太子的册封大典。 可当他让朝臣们上奏国事时,台阶下的大臣们犹犹豫豫,踟蹰无措,所有的视线都悄悄落在首辅身上,等他示下。 龚肃羽把持朝政久了,权势滔天,没他的指示,无人敢开口说话。 昔日力挺天子的那些大臣,不是倒戈,就是被扫荡出局,满朝文武竟只看首辅眼色,仿佛御座上的天子不过是个人偶,站在大殿中央那个一脸傲气的老头才是“真皇帝”。 原来这天下,早就不是他恪桓的天下了。 昭仁帝一言不发,与岳父默默对视一眼,起身离开,勉强走到后殿,便倒在内侍怀中,胸口淤塞,腹痛难忍。 女婿这般着急夺权,也让龚肃羽十分光火,只要皇帝与他对立,他就骑虎难下,无法轻易抽身还政,平稳着地。 再说老婆刚生完孩子,急着上什么朝,大半年都歇了,还差这一两天吗? 他不明白恪桓的焦虑,有了儿子,天子无法再忍受继续被岳父架空,身为人父,必须得为孩子夺回权力,保住他们杨家的江山皇位,不能让他的儿子和他一样,成为外公独揽大权的傀儡。 冥冥之中自有预感,皇帝似乎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举朝上下为皇帝皇后总算生了个儿子,给大郑定下国本而庆贺时,南疆传来噩耗,刚当上东吁国王,王位还没坐热乎的莽应龙,出尔反尔,联合边陲一众许诺归顺大郑的土司,撕毁国书,反了。 他们过河拆桥,非但不认大郑为宗主国,还对云南虎视眈眈,突然出兵,斩杀了朝廷设在边境的邦牙宣慰,夺取蒲甘八百两地,并有南下向宁远州挺近之势。 龚肃羽看到兵部送来的急报,如遭重锤,颤抖的手中茶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口中哑声呢喃: “吾儿休矣——” 因为这些人一反,被留在滇南腹地的龚忱与那几百驻防民兵,便陷入群敌环伺的绝境,百死而无一生。 190嘤嘤嘤,儿子没了p o18c a.co m 区区不足一千人,还都是些运粮造工的辅兵,别说东吁国,随便哪个小土司都能轻易灭了他们。 龚肃羽把军报看了又看,但结论始终只有一个──龚忱必死。 应该说,朝廷收到奏报时,他十有八九已遭不测了。 龚阁老眼前发黑,好一会儿没缓过来。 这是他与蓝鹤的头一个孩子,是妻子的心头肉,也是他最看重最寄予厚望的一个,当初求神拜佛想要个儿子,百年之后替他照顾蓝鹤,好不容易养大,竟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家里还有年少的儿媳与尚未出世的孙子,他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阁老……”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 18info.c om “温湛现在何处?传令让他就地驻扎,把军队留下,他自己速速回京。这份急报送进宫里,拿去给皇上定夺吧。” 龚肃羽撑着扶手站起身,弯腰在桌上摸摸索索,翻找出厚厚一迭信笺,一张一张整理好,轻轻摩挲,强忍悲痛,命人备轿回府。 他在轿中再读儿子的书信,不由双目洇泪,模模糊糊看不清信里的字,心中愧悔交加,若是当初他这个做父亲的出声阻拦,不让龚忱随军南下,亦或是朝廷收兵时他开口发句话,让儿子一同回京,今天人肯定还活得好好的。 当爹的不管孩子,什么都没做,儿子才会客死异乡,尸骨无存,才刚及冠的年纪,就这么没了。 回到家,蓝鹤一眼看出老头神色不对,关上房门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皇上驾崩了吗?” 龚肃羽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怎么这么问。” 蓝鹤放下心来,望着他欲言又止,纠结再三。 “小外孙出生前我去宫里找女儿,看到老三了,他……他病入膏肓,药石难医,恐怕……我……我怕爹爹担心,一直没敢告诉您,可是……皇上此时上朝,怕是回光返照,爹爹还是早做准备吧。” “……” 龚肃羽脑子一团乱,他以为恪桓年纪轻,不操劳不折腾,养养总会好起来,想不到祸不单行,没了儿子不说,女婿也要完。 夫妻俩相对无言,蓝鹤忽然捂住脸,哭了出来。 “那日我想带她走,可那傻孩子不答应,她还那么小,这辈子该怎么办,为什么纾儿的命这么苦?” “阿撵……” 龚肃羽把痛哭的妻子搂进怀中,儿子的事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们夫妻情深,换做是你我,又何尝能为了一己之私抛弃挚爱呢,生死有命,天意难违,纾儿是个有韧性的孩子,有我在,没事的,你不要太难过了。” 他忍痛安慰伤心的蓝鹤,夜里独自带着仆人溜达到一苇小筑,派人把曲鹞叫出来,将龚忱的信还给她。 “父亲怎么亲自来这儿?让人传个话,叫我去拿就是了。” 龚肃羽看看儿媳的大肚子,心如刀绞。 “无妨,你有身孕,天黑不便出门。忱儿的信你全都收着吗?” “嗯,每一封都好好收着呢。父亲可有消息,他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说不出口,儿媳软萌乖巧,一副奶娃娃样,天天盼着儿子回来,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她等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等他办完事,朝廷自会调他回京,鹞鹞安心养胎,想要什么就跟父亲母亲说。为父霸占你的信好些日子了,你也不来讨,就这么怕我?” “父亲事忙,我怕打搅您,再说您拿走也是为了公务嘛。” “好孩子,你嫁进来,就是龚家人,我与你母亲都把你当亲生女儿,女儿找父亲不叫打搅,自己家,想做什么就去做,凡事有爹爹,我给你撑腰。” 小曲鹞愣愣地望着龚肃羽,她一直害怕大老虎公爹,此刻他温言软语,目光慈爱,令她胸中酸暖,生出雏鸟般的依依之情,目送他离去时,不由自主追上两步。 “谢谢父亲,爹爹早些休息吧。” 龚肃羽转头朝她挥挥手,拖着沉重步伐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的龚忱,已经知道莽应龙反叛,和远在京师的亲爹一样心如死灰。 他所在之处被敌国包围,没有任何通道可以逃回云南,温湛的大军早就走了,云贵驻军也被杨腾带回昆明,离他两千里,远水救不了近火。 再看他手里的人,都是筑城运粮的兵,缺少盔甲,武器不够,甚至连马也只有十数匹。 “你夫人我呀,肚子里有了个小娃娃,穿衣裳的猪要当爹了呢。” 龚忱绝望地看着家书上娟秀的字迹。 死期将近,这一次,他要对妻子食言了。 191走投无路 龚忱叫来营中仅剩的几个小军官,大家已知情况危急,所有人都焦虑地围着他叽叽喳喳。 “龚大人,兄弟们人心惶惶,该如何是好,请大人示下。” “大人,朝廷什么时候派人来?可有音信?” “周围的土司都反了,别等朝廷了,我们该自己想办法跑啊!” …… 龚忱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静静地看众人七嘴八舌,他不指望有谁替他出主意,大半年来,这些人跟着他押粮运草查探地形,如今却要一同命丧异乡,相处日久,他只觉悲凉。 大家见他不说话,逐渐安静下来,一双双年轻的眼睛落在他脸上,好像他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朝廷不会派兵来救我们的。”他一盆冷水泼醒他们不切实际的梦。 “可是——” “没有可是,就算我是皇上的大舅爷,朝廷也不会蠢到浪费兵力来找我们这几百人。你们想想,等京师收到莽应龙反叛的消息,都是什么时候了?在朝廷看来,我们的尸骨都该凉透了,换成是你们,会派兵去救死人吗?” 众人无言以对。 把总张顺犹疑地问道:“那……那为什么莽应龙还没来杀我们?” 龚忱轻扣食指,敲敲桌上摊开的地图。 “我们不在东吁国境内,莽应龙怂恿各土司和他一起反郑,自然要与他们交好,不敢轻易朝他们地界动兵。孟密木邦看莽应龙不动手,当然也不愿当冲头,跳出来帮忙杀大郑的人。总之他们各自心怀鬼胎,才让我们有机会苟延残喘。” “既然没人来攻击我们,我们不就没事了?” 龚忱闻言气极,长叹一口气。 “张顺,我真要被你蠢死了,难道你还指望在这破地方提心吊胆躲一辈子?军粮吃完啃树皮吗?再说这群蛮夷反了,朝廷必然再次挥军南下,一朝打起来,莽应龙就可以名正言顺借道出兵,顺路收拾我们,木邦孟密一旦与郑军短兵相接,也没必要再留我们活路。” 另一名人高马大的把总汪栋小心翼翼问他:“大人,朝廷一定会再打吗?” “会。把持朝政的人是我亲爹,我还不知道他?” 龚忱惨淡一笑,斩断他们最后的希望。 “非但会打,还会加大兵力往死里打,儿子都被人弄死了,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放过莽应龙,而朝廷一动,我们就死。” 这意思就是没有活路了,屋里死气沉沉,认清情势后,每个人都露出深刻的恐惧,与龚忱一样,陷入绝望。 孩子即将出生,深爱的娇妻还在家中等他,父亲年事已高,母亲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他死了,孩子未出世就没了爹,妻子十几岁就得守寡,父亲后继乏人,母亲无子尽孝。 想到家里人,龚忱悲从中来,狠狠搓了把脸,竭力稳住心绪。 “诸位,留在这是等死,杀出去是找死。” 他缓缓站起身,沉郁的目光,一一扫过房内众人。 “你们是想等死,还是找死?” 192金汤勺的鸡血 答案不言而喻,是个男人都不会选窝囊的龟缩。 横竖一死,恐惧沉淀之后,士兵们反而生出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 “与其束手待毙,不如与贼寇拼了!”张顺握紧拳头,目露坚毅,众人皆应声附和。 “我也正有此想。”龚忱点点头,“我们定下计策,且战且行,务求全师以归。” 他让人召集城内所有士兵,要亲自告诉大家这个决定。 夕阳洒在他身上,给墨色曳撒镀上一层黑金,这位以文官之职随军督粮的小龚大人,曾经带兵深入湿热难行的南疆密林,每日清点粮草辎重从不懈怠,用他无人敢碰的身份背景强硬地清理渎职贪污的军官,脚踏实地积累下的声望,令所有人由衷敬服,忠心耿耿地追随他。 龚忱负手站立于阶上,面向众军士,目光沉静,容色决绝。 “我龚某人生于官宦世家,父亲位极人臣,妹妹母仪天下,弱冠及第,蒙圣上错爱,钦点探花,信任器重……”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声,展颜一笑,“用大家的话来说,我就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富贵少爷,哪怕什么都不干,一辈子照样可以过得锦衣玉食,顺风顺水,而我却在这里,身处南陲荒险之地,与诸位同生共死。你们可知为何?” 阶下鸦雀无声,大家确实不明白,像他这样的皇亲贵胄,应该在皇城脚下吃香的喝辣的,夜夜笙歌,穷奢极欲才对,怎么就跑到滇南边疆来做炮灰了。 龚忱沉声自答:“为官者,食万民之禄,受君父之恩,直节报之,苟利社稷,生死以之。我在这里,是因为我与你们并无不同,都是大郑子民。 我们都一样,上有父母,下有妻儿,算算日子,我家里的奶娃娃老婆,再过两三个月就要生了,你们想家里人,我也想,我也舍不得他们。但做人儿子的,就该为爹娘挣脸面,做人父亲的,就得给孩子立榜样,大丈夫俯仰无愧于天地,何惧生死?! 今晚入夜,我就带大家出城,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撒血边野,马革裹尸。敌众我寡,此去凶多吉少,无有生还之机,战场不分贵贱,你我都是一把刀,一条命,便是死了,也要杀遍贼寇,寒其肝胆,无损我大郑男儿之威名!” 这鸡血一打,士兵们顿时心潮澎湃,生出激昂斗志,眼中的恐惧,刹那间化作视死如归的勇气。 “张某愿随大人竭力一战,以死报国!”张把总带头高喊。 众人也跟着齐声应和:“竭力一战,以死报国!竭力一战,以死报国!” 不出龚忱所料,尽管他还没死,但朝廷已经把他当死人了。 宋尚杰给皇帝读完前线奏报,恪桓也懵了,一时间难以相信,大郑出人出钱帮莽应龙上位,此人居然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转身就反了,还不知用什么办法,哄了那些土司跟他一起。 皇帝脑袋瓜“嗡嗡”作响,气得指尖颤抖,腹中阵阵绞痛,本来借着温湛的军功,他可以在他们回朝后大肆封赏,强压吏部放出重要职位,换上他的人,改变朝中局势,让温湛能有实力与首辅一争高下。 可这下非但无法如愿打压龚肃羽,还因他主战立挺莽应龙,被自己救的蛇反咬一口,大大地丢脸,之后的决策也没法再向岳父叫板了。 “首辅咳咳……看过军报吗?” “回皇上,奏报兵部与内阁都看过了。” “他怎么说?” “龚阁老他……他只说传令温大人就地驻军,速速回京,军报拿进宫请皇上过目定夺,然后就……就回府了。” “回府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回府是什么意思?!” 皇帝误会岳父故意撂挑子看他笑话,龙颜震怒,宋尚杰垂下脑袋,小声提醒他:“皇上,龚忱龚大人还在滇南腹地,怕是……怕是回不来了。” 震惊于东吁反叛的恪桓,这才想起他的大舅哥奉旨驻防,被他留在陇川章凤城,顿时面色惨白。 龚忱与龚纾一母同胞,兄妹两自小形影不离,要是让她知道……他不敢想,不敢想象她会多伤心。 是他害死了她最亲的哥哥。 “此事千万不要……咳咳……咳咳咳……” 恪桓话没说完,连声猛咳,鲜血染红了内侍手中的帕子。 193太子我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蓝鹤要照料家里老头和孕中的儿媳,无法留在宫里陪女儿,龚绥便代她留下,照顾妹妹月子。 说是姐妹,年纪差了二十岁,龚纾在姐姐面前更像是个晚辈,被龚绥当小孩儿惯着。 “大姐,恶露要流多久才停啊?我什么时候能下床?” “那可说不准,我生辂儿的时候,十几二十日就干净了,你急什么,等出了月子,自然就能下床了。” “我想去见皇上。” “不行,月子里怎么能乱跑吹风,落下病根怎么办,老实躺着养身体。” “那大姐让人传话,叫皇上来见我吧。” 小皇后笑嘻嘻地眨眨眼,平安生完,又是个龙子,她开心得不得了,天天想向恪桓显摆邀功,想看看他有多高兴,想和他一起逗小宝宝。 龚绥含笑横了任性的妹妹一眼,“你这口气,不像皇后,倒像是太后,一国之君能给你呼来唤去吗?乖乖待着。” 她宠爱小妹,嘴上揶揄,却还是顺她的心意,起身离开,找来坤宁宫的大太监常保,托他去乾清宫传话。 常保应声而去,没多久就一脸慌张地回来了,让宫女把龚绥叫出来,压低嗓子对她说: “夫人,出大事了!兵部呈上军报,说是西南的蛮夷又反了,皇上一着急,吐了几大口血,疼得死去活来,太医院的大人们下了猛药,好不容易才让圣上镇静睡下,别说来坤宁宫了,怕是一时半会儿连下床都难。” 龚绥大吃一惊,立时想到小弟龚忱,追问常保:“南边出事,公公可听说国舅怎样了?” 常保叹了口气,摇摇头。 “夫人节哀,皇上吩咐这事一定得瞒着娘娘,无论如何得让娘娘安心做完月子,拜托夫人了。” 闻此噩耗,龚绥一阵晕眩,人晃了晃,差点栽倒,被常保眼疾手快扶住。她勉强站稳,闷闷地说不出话来,在常保搀扶下进殿坐下,喝了两口茶,才总算缓过劲。 “多谢常公公,皇上说得对,这事儿还得有劳您吩咐坤宁宫上下,万万不可让娘娘知晓。她要是问起什么,我来想办法应付。” 有人帮忙哄皇后那是再好不过,常保满口答应,转身就对坤宁宫的内侍宫婢严下禁令,谁也不许在宫里嘴碎提皇上国舅。 “纾纾,我问过了,皇上前日上了朝,大臣们就扎堆进宫奏事,陛下忙得一刻不得闲,等他空下来,我们再去请他吧。” “……好吧,他也太心急了,身子还没大好呢,就忙着干活,我不在都没人管他。大姐帮我嘱咐刘安,千万不能累着皇上,他的病忌劳忌怒……对了,再替我跟爹爹说,皇上不能生气,求他老人家看在小外孙的份上,多担待些,别和女婿一般见识。” 果然妹妹闹腾要见皇帝,不是恃宠而骄,而是担心丈夫,龚绥心中哀痛,却不得不藏好,面上笑意盈盈答应她,顺势岔开话题。 “小殿下一出生,父亲就着急来宫里抱外孙了,皇上每日也要看上好几回,个个都喜欢他。你反正不喂奶,别成天霸着娃娃,把小殿下放乾清宫里,让孩子爹出力带着,产妇也好安心坐月子。” 龚纾狐疑道:“他不是很忙吗?哪有空看孩子啊。” “你不是不想让他忙吗?孩子塞给他他就忙不起来了呀。我去打点一下,下回父亲来觐见皇上,就让嬷嬷们先把外孙抱给他瞧,哄得他高兴了,自然不会为难女婿。” “好主意,不愧是大姐!娘亲老爱说你像爹爹,老奸巨猾。” “哼,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你给人戴高帽的功夫,比你娘还青出于蓝呢。” 龚绥安顿妹妹睡下休息,把太子的安排告知常保,特意亲自带上乳母和嬷嬷们一起去乾清宫,将小太子交给刘安。 “刘公公,娘娘担心皇上,我怕她问多了,奶娘和嬷嬷们会露馅,不如让她们暂住此处,方便皇上看孩子。若有病痛稍减之时,您就把小殿下抱给他逗逗,有儿子陪伴,即便见不了娘娘,也不至于令圣上孤单。” “夫人有心了,咱家替圣上多谢夫人,娘娘那儿还得劳烦您多多看顾。” “不敢当,公公太客气了。” 她看看襁褓中的小娃娃,暗叹这孩子生下来就辛苦,要陪伴重病的父亲,要安慰丧子的外公,不知今后造化如何。 弟弟出事,龚绥借口要替妹妹传话给父亲,急急出宫来到娘家龚府,意外的蓝鹤还以为是月子里的女儿怎么了呢。 “纾儿挺好的,阿撵不用担心,父亲呢?我是来找他的。” “你父亲还没回府呢,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找他。” “……” 龚绥看蓝鹤莫名的样子就猜到,父亲什么都没告诉她,一定是他不忍看妻子难过,说不出口,只能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撑着。 那怎么行呢,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她狠狠心,握住蓝鹤的手,忍痛对她说: “阿撵,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194悔恨 龚肃羽难忍丧子之痛,把军报丢给皇帝,结果风吹就倒的女婿被气到吐血。南疆反叛、皇帝病重的消息很快传遍朝野,六部督察院都炸了锅,他不过翘班小半日,事情就愈发不可收拾,内阁的老头们急得火烧眉毛。 “皇上看了奏报没有示下吗?” 房阁老幽怨地回答:“圣上他啊,一边咳血,一边吩咐,不许让皇后娘娘知道,之后就疼得出不了声,太医院的人在乾清宫守了一晚上,换了几副药,才给圣上镇痛安眠,宫里都忙成一锅粥了,哪儿还管得了军报啊。” 房牧之平日尽和稀泥明哲保身,如今南疆告急,他到底坐不住了,这破事总得有人出来兜住,温湛是皇帝心腹龚肃羽的爱将,十有八九会让他这个兵部尚书背黑锅。 龚肃羽不过用他在内阁空占席位,当然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已经打定主意用这次的事将他踢出内阁,不能把这种尸位素餐的碌蛊留给小外孙,便懒得与他啰嗦,叫上次辅蔺埔与翰林宋尚杰,一起到乾清宫求见皇帝。 重疾难医的昭仁帝吃什么吐什么,自知时日无多,强撑着召见这几人。 “皇上,莽贼出尔反尔,恩将仇报,视我大郑天子敕令为无物,藐视天威,决计不可纵容,宜加派兵力,南征东吁国,速速平叛。” 首辅一上来,就毫无保留点明大方向。 可是恪桓并没有立即答应,他注视平静的岳父,虚弱地说:“阁老,万一龚忱……还活着,这一打……他就再无……生还之望了。”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向龚肃羽。 而龚肃羽却望着无力靠在床头的恪桓,昔日英俊温厚意气风发的年轻皇帝,此刻消瘦枯槁,气息奄奄,行将就木,脑中忽而浮现蓝鹤哀伤的哭声。 “他病入膏肓,药石难医,恐怕……” “她还那么小,这辈子该怎么办,为什么纾儿的命这么苦?” 悔恨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是他专横跋扈,目无天子,是他不择手段,结党集权,是他的骄纵狂傲让皇帝气伤心,是他逼死女婿,害女儿守寡,外孙丧父。 “皇上,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龚忱身为朝廷官员,蒙圣上眷爱,理当为国战至身死,岂可因他一人,误了国家大事。龚家的血脉,绝无苟且偷生之徒,刳腹绝肠,折颈折颐,亦不能降,堂堂大郑男儿,能马革盛尸,就义疆场,乃龚忱之大幸。” 龚忱为了帮妹夫皇帝,没少和亲爹作对,在朝堂上动不动就给老爹扣“权奸”的帽子,杀伤力巨大,某段时间把龚肃羽的名声搞得臭不可闻,但恪桓看得明白,大魔头岳父就没真心对付过这个不孝子。 他掩耳盗铃般默许儿子的忤逆,顶多上疏骂两句弹劾竖子无能。 恪桓从妻子点点滴滴的儿时往事中得知,家里宠她多过她哥哥,龚忱做错事要挨训,功课不好要挨训,没照顾好妹妹也要挨训,可父母又不怎么管束他,他爱丹青水墨随他,他看兵书学兵法随他,他指定要娶素未谋面的总督之女也随他,龚忱想做的事,龚肃羽从不阻拦。 曾有那么一瞬,恪桓在心中非常羡慕龚忱,有个看似严苛,实际却非常疼爱儿子的父亲。 此刻这位满头华发的父亲,毅然决然主张出兵平叛,不用管他儿子的生死,龚家子孙以命殉国是应该的。 皇帝沉默许久,但龚肃羽只是等着,破天荒地没有不耐烦地咄咄逼人,直到恪桓有气无力地开口。 “……阁老,若非朕当初……执意要出兵……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皇上此言差矣。” 龚肃羽摇摇头,正色直言:“莽应里狼子野心,姑息必会养虎为患,陛下当初审时度势,彼时出兵恰如其分,温湛他们在南疆的仗打得也很漂亮,此次莽应龙反咬我大郑,究其原因,并非皇上决策有误。” “阁老知道他……他们为何……突然反叛?” “究竟如何,还得等温湛回来细问,不过依微臣推测……” “因为他们瞧不起我们大郑皇帝。”龚忱将老婆寄给他的家书贴身收好,随口回答正把白布绑到他手臂上的亲兵虬武。 “莽应龙赴京求援时,皇帝有疾在身,龙体欠安,想必这厮见咱们皇上病殃殃的,人斯文脾气好,就已经生出轻视之心,再稍稍花心思打听一下,便能发现天子和首辅斗得不可开交,朝臣都不听皇上的。 何况这次讨伐莽应里,我们为了省钱省事,根本没好好打仗,力气全花在策反土司的阴谋诡计上了,他大约以为大郑官兵都是脓包软柿子。 等他当上东吁国国王,一夜翻身,哪里还肯向他眼中政局混乱战力羸弱的大郑伏低做小?再把这些消息散播给周边土司,大家一商量,这大郑没什么了不起的嘛,给它纳贡不如自己称王,真要打,也让莽应龙先冲,他们躲在后边坐收渔利。” 他不屑冷笑,恨恨地抱怨:“为什么他们会反?因为我们太软太好说话。兵不厌诈,一开始就该假意答应莽应龙,以扶持他为由举大军压境,在东吁国杀个片甲不留,让他们永世不得抬头,把边上那些土司吓得尿裤子,看谁还敢有不臣之心?” 虬武眨巴眼睛,听完解答,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到底错在谁那儿。 两名把总进来汇报,士兵们按龚忱的吩咐做好准备,已在城内列队,只等他一声令下。 “人善被人欺,今晚就叫这些蛮夷知道,他们叼嘴里的这根大郑骨头,能硬得绷掉他们的牙。” 乌云蔽月,雨霾风障,所有人都在左臂绑着白布,士兵手持武器立于四周,马匹驮着粮草被护在阵中央,在雨中鸦雀无声地等待。 龚忱穿过军阵,来到城门口,拔出长刀,沉声下令。 “开城门,随我出城!” 195爹地妈咪大吵架 龚肃羽走出宫殿时,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孤身站在乾清宫绵长的台阶下,遥遥望着他。 云鬓素钗,衣袂飘飘,容色娇美绝艳,宛如初遇,数十年的时光,在她脸上被冻结,毫无痕迹。 是蓝鹤,阴沉沉的,就像先帝被刺那晚,悲痛化为恨意,从她眼中射向他。 龚肃羽怔然驻足,她知道了……一瞬后撩袍快步走下台阶,向妻子伸出手。 “阿撵,跟我回家,我慢慢告诉你……” “我要去滇南。” 蓝鹤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打断他的话。 “他是我的孩子,我去救他,带他回来。” “……不行!” 龚肃羽跨上一步,强硬地抓住妻子,“他已无生机,你救不了他。” “你怎么知道救不了?!说不定他现在还活着。” “即便还活着,也决计等不到你去救他,此去章凤城不下万里,以忱儿的脾气,绝无可能龟缩城中坐以待毙,他们只有几百人,朝廷已经决定班师南下平叛,他们没有活路,必然沦为敌寇刀下亡魂。” “我不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要是死了……血债血偿,我不会放过那些人!” 他的阿撵,娇甜可欺,聪慧讨喜,在他身边乖顺得像只小兔子,然而为了儿子,她生平头一次这般愤然顶撞他,红肿的双目布满血丝,丧子之痛如烈焰,在眼低熊熊灼烧。 她从来潇洒,视荣华富贵为浮云,唯有至亲,是她碰不得的逆鳞,昔日为给先帝报仇,不惜赌上性命,单挑刺客,手刃太子,今日死的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她焉能善罢甘休? 龚肃羽无言注视爱妻,缓缓松手,仰天长叹。 “你可还记得,曾经你执意随军出征北疆,为救荣亲王,在塞外以一敌众,被人射穿了脑袋,落得生死不知,尸骨难寻,我为了你……你是想将过去重演?我没了一个儿子还不够,得再赔上结发妻子是吗?蓝鹤,你脑子里除了报仇,可有我一席之地?” “今时不同往昔,如今的我,世上已无敌手,没人杀得了我。” “当初你去塞北前,也说过一样的话,结果呢?!” “正是因此我才要去啊,万一忱儿也和我一样没死呢,您当初不也为了我,亲赴塞北,寻遍草原?” 蓝鹤固执己见,寸步不让,半点不听话,龚肃羽怒极,胸中气血翻涌。 “好!你去!丢下未出月子的女儿,丢下奄奄一息的女婿,丢下即将临盆的儿媳……你也不必理我死活……是我自作孽,天报应。” 话音越说越弱,龚肃羽低下头,不愿给她看到他眼里的痛楚,和水雾,深深叹息,拂袖离开,身后传来蓝鹤怨恨的语声。 “我的孩子死了,谁害死他的,你总得让我出掉这口恶气吧。” 她抬头仰望乾清宫,目光冰冷,把目睹他们夫妻吵架的蔺阁老与宋尚杰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母老虎,把儿子的死,归咎于派他出征、留他驻防的昭仁帝。 龚肃羽停住脚步,背对妻子,咽下苦涩,朗声回答:“是我害死他的,若不是因为我,他本不必远赴南陲,老老实实做他的翰林编修便是;若不是我劝说皇上平叛,他兴许还能多活几日,撑到你去救他。你不必迁怒旁人,有什么怨气,冲我来就是了。” “嘭!” 兀然一声巨响,暴怒的蓝鹤一掌拍在雕龙石柱上,碎石飞炸,震得众人耳膜轰鸣。 宋尚杰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整个都人看呆了,而蔺阁老则赶忙拽住龚肃羽,拼命使眼色,求他快把他乱发脾气的老婆弄走。 龚肃羽转身看到地上碎石,气得发抖,但边疆叛乱皇帝病重再加上痛失爱子,已经令他心力交瘁,实在没精神再同妻子争论了。 他走到蓝鹤身旁,握住她的手,又一次柔声劝说:“阿撵,跟爹爹回家吧。” 蓝鹤再也支撑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爹爹……忱儿他才不过二十……我舍不得……鹞鹞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权倾天下的首辅救不了自己的孩子,也无法安慰悲恸的妻子,他只能抱紧她,忍着心中锥痛,一遍遍听她哀泣哭诉。 等她哭得累了,在周围恻隐的目光中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巍峨肃冷的皇宫。 回到家中,龚肃羽询问之下,知道是长女来传的消息,坏处是老婆伤心欲绝,茶饭不思,好处是他不用继续伪装,可以和老婆一起不吃晚饭,惨淡的夫妻俩一起饿着肚子,早早上床睡觉。 蓝鹤背对着他,蜷成一团,不说话,还在抽泣。 “阿撵,是爹爹不好。你再耐心等几日,等温湛回京,我把手上的事交付给他,就陪你一起去,去滇南把忱儿找回来。” 她抹抹眼睛,转过身来,把他的胳膊枕在头下,人依偎在他胸口。 “别傻了,忱儿信里写着,南疆湿热多瘴,蛇虫出没,不少兵将都水土不服病倒了,爹爹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官,哪能吃得了那种苦。” “塞外风沙不也吃了吗,一点瘴气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愿意,我舍不得。”她闷闷地说,“今日是我不对,我……我失了分寸,爹爹别生气,您说的没错,那孩子临走把鹞鹞托付给我,我该照顾好她们孤儿寡母。爹爹……” “嗯,你说。” “忱儿是我们的孩子,有爹爹的智谋,有我的果敢,没那么容易被人杀死,他一定会想办法突围,爹爹派人去接应他吧。” “……好!” 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逃避现实,蓝鹤的话像小小火星,点亮了龚肃羽此刻灰暗的心境。 “我明日一早就发急报给杨腾。” “多谢爹爹,我会一直在您身畔,哪儿也不去,看好家里的小辈们,等坏小子的好消息。” 小剧场 小宋:为什么龚夫人喊龚阁老“爹爹”? 蔺阁老:因为龚老头以前是她公爹,只要老头自称“爹爹”,搬出长辈的身份,她就立马怂了。 小宋:简直和魔法咒语一样好用! 关于蓝鹤的闲话无关剧情 蓝鹤在鹤鸣里和老头谈恋爱的时候又精又怂,一直很可爱,但实际从老头第一次拿曹太师反对加强边防的事情考儿媳的时候起,到之前问她皇帝恪桓主战,内阁应该怎么办,她处理问题的思路一直都是“怎么做才能避免事后背责”,以及“怎么做才能让我的利益最大化”,至于是否有利于国家社稷,她并不在意。 说白了,她在处理政斗时的思维方式是“谋身”,而非老头的“谋国为先,谋身次之”,蓝鹤没多少爱国情操,对于皇权的忠诚度为负,在她心里重要的只有亲人。 哪怕她跟荣亲王去打仗,也仅仅是为了保护表舅和老头,成天就想早点回家,对战争输赢保卫国土半点兴趣也没有,和敌人厮杀直到临死时,惦记的也是亲人,从没生出过任何要为国杀敌的激情。 因为一开始,她就是政治黑暗的牺牲品,正直有理想的父亲被奸臣陷害,导致家破人亡,造成她从小就不相信统治阶级宣扬的“正道”,把法律礼教规制都当空气(扒灰,婚前涩涩,杀前太子,怼皇帝),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坚定不移地追求个人力量(练武功),还生出根深蒂固的慕强心理(喜欢老头,依顺先帝)。 这也是她对待儿子女儿态度不同的地方,尽管表面上她疼爱女儿,总是抱怨儿子,但得到她作为母亲认可的只有精明强干的龚忱,和女儿的对话可以看出她完全不认同龚纾的选择,认为爱情并不可靠,依附他人的人生是危险而不智的。 所以在龚忱的事情上,她的立场和老头终于出现严重分歧,老头再怎么玩弄权术,也始终秉持家国天下的本心,对国民的责任感与对皇权的忠诚度,和蓝鹤不可同日而语,别说儿子为国捐躯,就连蓝鹤死在战场,他也一边吐血一边不忘说她为国阵亡死得其所。 而蓝鹤在听说龚忱被留在滇南的时候,先和老头抱怨被老头的“报国理论”给轻描淡写带过去了,然后直接跑到皇宫想找女儿吐槽,结果因为女儿太可怜只能作罢,显然,没有士大夫爱国心和牺牲精神的她,是最无法接受这件事的一个。 因此在蓝鹤龚肃羽和龚忱三个人当中,老头对纾纾的责备最少,后文对皇帝的愧疚最多,蓝鹤只觉得纾纾守寡可怜,一方面又认为是女儿咎由自取,她这个妈妈的态度会比爸爸看上去冷漠很多。 不过这种价值观上的不同,又致使纾纾再次恋爱时,她的爸爸妈妈再一次出现分歧。 可见世上所有的爸爸妈妈,都要为了孩子吵架的。 196猛将忱忱和孤单的纾纾 公公婆婆互相舔舐伤口之际,对家中变故一无所知的曲鹞,正望月祝祷,诉说思念。 “说好第一个抱孩子的,到时候你要是言而无信赶不回来,看我还理不理你!给你的貂领斗篷上绣个猪头,让丢下老婆孩子不管的坏男人出出风头。” 她摸摸肚子,真的好大,沉甸甸的,最近坐着躺着都会累,多走几步路就腰酸背痛,还有胸口一对奶儿,涨了不止一圈,鼓鼓囊囊的,要是好色的男人在家,不知要怎么玩。 想起他伏在她胸口舔奶儿的样子,曲鹞小脸发烫,寂寞的心一阵荡漾,没办法,只好把那些下流的信翻出来再读一遍。 临睡,她照例拿出龚忱送她的矿石,挨个亲一口,再放好,夜里果然好梦,梦见心爱之人与她颠鸾倒凤,不顾腹中胎儿,恶狠狠地将她捅了个半死。 “我不在,你偷偷把奶揉那么大,罚小乳猪给你明赫哥哥哺乳。” “我……我没揉过!” 冤枉的小曲鹞哭喊出声,把自己吵醒了。 她的梦中人在雨中打了个机灵,硬生生忍住喷嚏,领着几百人悄声前行。 尽管东吁国和陇川的人没攻城,但在城外有驻兵看守他们,他故意挑雨夜,就是为了借雨声遮掩他们的脚步声,尽量不惊动在城外安营的土兵,摸黑逃跑。 对方确实没料到他们敢出城,更没想到他们会冒着大雨深夜疾行,竟真的被龚忱一行逃出章凤,直到夜里巡逻的人偶然发现泥泞地面上交迭的脚印和车辙。 围城的军队终于有所反应,从后面狂奔追杀而来。 龚忱一听到动静,非但不让手下人快跑,反而掉转队形,自己冲到队尾,带头与敌军就地厮杀。 夜色苍茫,风急雨骤,密林中半点光亮也无,对战双方几乎目不能视,一味胡乱砍杀。 可狡猾的郑军在手臂上绑了白布条,即便一团漆黑,也能轻易辨认出谁是自己人,他们的头领过于凶狠,在大雨中犹如嗜血狂兽,一马当先,挥刀突入敌阵,见人就砍,刀刀致命,激得身后众人士气高昂,紧随其后,将混乱的敌军杀得惨嚎震天,丢盔弃甲,满地断肢血水。 对方被这些人搏命的架势吓到,军心动摇,眼见不敌,纷纷后撤。 但龚忱他们并没有见好就收,还反过来乘胜追击,扯着嗓子喊打喊杀,斗志激昂,哪里像受困突围,根本就是强势攻袭,犁庭扫穴。 对面土兵被这群人杀懵了,本来是想追上来打狗的,不曾想遇上的是疯狗,赢了也不逃,还追着他们咬,最后他们溃不成军,死伤惨重,被郑军一路追杀,逃回章凤城中不敢再战。 晨光微曦,雨势渐止,龚忱下令士兵止步,带领众人大摇大摆返回,龟缩的敌军无一人阻拦。 绝地反击的初战告捷,总算熬过了第一关。 大家爬上个小山头,做饭喂马稍作休整,围坐一起兴奋地炫耀战绩。 龚忱左肩受了轻伤,脱下衣服让亲兵虬武替他包扎,又引来他发自肺腑的感叹。 “头儿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没吃过苦,您这样的贵公子,得带我们一群大老粗打打杀杀,真太不容易了。” “小武,你一会儿说我白,一会儿说我嫩,我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啊?” 虬武对上他阴森森的笑脸,吓得人都结巴了。 “不、不要、不是、我不敢……” “不是不想,是不敢。” “不是不是,是不想,不敢也不想,就您刚才那勇猛霸气,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起歪脑筋啊,再说我已经有媳妇了,娃都给我生了俩。” 龚忱不禁讶异,“你才多大,就有两个孩子了?” “我成亲早啊,媳妇是同村亲戚家的,比我还大两岁,两家从小就定了亲的。倒是您,年纪也不小了,孩子还没落地。” “哦,我老婆年纪小,要不是我着急成亲,催岳家要人,她此时或许还安安稳稳待字闺中。” “原来是您求娶,我还以为头儿这长相家世,京里的官家小姐都上赶着想嫁呢,嘿嘿,我家也是我急着要娶,和头儿一样,想女人,英雄难过美人关。” 龚忱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差点喷出来,呛了个半死。 他懒得吐槽什么“英雄美人”,只是说到老婆,对曲鹞的思念排山倒海涌上心头,怔怔地想象她孕中的样子。 “小武,你老婆怀孕产子辛苦吗?” “怀孕没啥,我不让她下地干活她还不听,头胎生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后面喂奶也辛苦,夜里没得觉睡,动不动涨奶出血,我又啥都不懂,全靠我娘,生老二就好多了。” 龚忱闻言顿时忧心起来,小奶鹞也是头胎,不知道生产会不会顺利,不过家里应该不用她喂奶,他和妹妹都是乳娘奶大的。 想到这里,又追问虬武:“不喂奶的话还会涨奶出血吗?” 这可把虬武难住了,他是个男人,老婆也没试过不喂奶,哪里知道答案,只能凭猜想回答。 “不喂不是更涨了吗?还没生的时候就胀得跟球似的,一只手都抓不住。” 龚忱一下子就被带偏了,脑子里跳出胸口两只巨乳的小曲鹞,碰一下就飙奶,顿时下腹燥热。 他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孟砺欺负他,说大家喝的都是亲娘的奶,就他不是,所以力气小,他跑回家哭着问乳母,为什么他喝的不是亲生母亲的奶,奶娘被他闹得没办法,发脾气说漏嘴,原来他亲娘蓝鹤的奶都喂给他爹了。 可见不喂奶也是会涨的,要不是敌人挡道,他就可以在家吃小奶鹞的奶。 “该死的狗蛮夷,不杀难解我心头之恨!!” “哈?头儿说啥?” 某人突然转换话题,虬武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最好打起精神,狠狠杀敌,活着回去,不然你家娘子可就遭殃了。温大人记得么?那个长得特别俊秀潇洒的老男人,他最爱奶子大的寡妇,你小子多上点心,呵呵呵。” “……” 龚忱的威胁很快就在军中传开,大家全知道了温湛喜欢奶大的寡妇,无论家里老婆奶大不大,士兵们为了不让她们变寡妇,都豁出去拼死杀敌。 这支几百人的汉军出奇地凶猛嗜杀,令当地人闻风丧胆,而龚忱也不走小道,光明正大地走大路,一点藏匿行踪的意思也没有,就等着看谁头铁来拦他们,只要遇上土兵,就穷追猛打,不杀个成百上千人不罢休。 一时竟无人阻拦,各怀心思的土司们,谁也不想当出头鸟,费自己的兵卒让所有人得利,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此时的朝廷,还不知道这队人在大闹滇南,龚肃羽发急令给云贵总督,让他即刻派兵到高黎贡山下陇川木邦一带巩固边境防御,另密使斥候入陇川刺探龚忱一行人生死,若有生还者,火速出兵解救。 谁都能看出来这是首辅心存侥幸,想救儿子,人之常情,大家心里明白,亦无人反对,总好过让他家的凶老婆发疯把皇宫拆了。 这些事情全都瞒着深宫内的皇后,龚纾甚至比曲鹞还惨,被彻底封住了眼睛耳朵不说,因为要做月子,连房门都走不出去。 一日又一日的等待,总想着他说不定下一刻就突然出现,给她个惊喜,毕竟乾清宫到坤宁宫没几步路。 可是得到的只有日益消磨的期盼,与逐渐堆积的失望。 “皇上今日也忙吗?”她淡淡地问姐姐龚绥,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父亲听了你的话,最近大事都同皇上商量着办,天天往宫里跑,难得他收敛脾气,皇上自然不能懈怠政务,你养好身体,出了月子就能去见皇上了。” “这样啊……他们翁婿能和睦相处就好,总算不吵架了。娘亲为什么这几日不来?” “她得照顾你三嫂啊,鹞鹞月份大了,老三又不在,母亲跑不开。” “那父亲为什么不顺道来瞧瞧我,我想他了。” “又胡说,父亲是外臣,怎好擅入后宫?再说哪有做爹的跑来看女儿坐月子的。纾儿乖,你有什么话,大姐帮你捎给他。” “……算了,也没什么要紧话。” 龚绥的话半真半假,毫无破绽,但龚纾直觉不安,恪桓答应过会来看她的,他不可能食言。 父母见不到,丈夫见不到,连孩子也不在她身边,生完儿子后,似乎所有人都将她遗忘在角落,没有必要再搭理她了。 她太孤单,寂寞像带毒的藤蔓,缠绕她的身心无声疯长,日不思食,夜不能寐,想吹吹笛子,又怕惊扰姐姐,想看看月亮,却不能开窗,可以做的唯有蜷在床上,独自流泪。 “皇后今日……过得如何?有好好……用膳吗?” “回皇上,娘娘产后体虚,奴才们不敢怠慢,一日三膳三点心,都挑着娘娘爱吃的做,有上官夫人陪伴照料,皇上尽管放心。” “她……她可问起我?” “每日都要问个几回,奴婢们都照皇上的吩咐应对,无人敢多嘴。” “我答应过……会去看她的,她一定……很伤心。” 刘安抬头看看龙床上面色灰败的皇帝,心里酸涩难忍,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 “你去听听……听她有没有……吹笛子……要是有笛声……就是她想我……伤心了……你们就抬我去……去见她,不能让她……让她伤心。” “……是。” 皇后没有吹笛子,坤宁宫一片安详,恪桓松了口气,但却没了去打搅她的借口,他怕她得知他病重做不好月子,可又无法遏制地想念她。 优柔寡断的皇帝,在让妻子安心调养身体,和告诉她实情,与她共度最后的时光之间,始终难以抉择。 “若是皇后……要来这里……你们……别拦她……” 他妥协折中,把希望寄托于深爱的妻子,她那么聪明,那么娇纵,宫里的规矩才框不住她,即便他已然病到无法去见她,她也一定会想办法来找他的,就像她之前每一次做过的那样。 他如是坚信。 197和解 iyuz hai w u.x yz 深秋萧瑟苍凉,枯风寂寂,暮霭沉沉。 偌大的皇宫,不再有天子大步流星的挺拔身影,也没了小皇后清甜悦耳的笑声,红墙黄瓦,雕龙栏柱,白玉石阶,像华丽的牢笼,又似无主孤城。 小太子的降生未能给这个冰冷的地方带去许多暖意,在他身旁,父亲的生命如沙漏般飞速流逝,所剩无几,幼小的他无力感知悲伤,只会哭闹要吃奶,或是呼呼大睡,拼命长肉。 “像纾纾……也像明赫……果真是……阁老家的孩子。” “长相似其母,脾性当如陛下,厚德载物,仁恕温谨,以明君之贤,福泽天下。” “不……不行……”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 yus hu w uone.c o m 恪桓勉强微笑,缓缓摇头,温柔地看着糯米团似的小太子。 “他要做皇帝……不能像朕……朕不是好皇帝。” “皇上切不可妄自菲薄,自陛下登基以来,宵旰焦劳,治化光天,世臻熙皞,实是中兴之主。臣……是微臣急躁莽进,刚愎自用,有负先帝所托。” 那个不可一世的霸王岳父,居然在他面前低头认错,恪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从上回他同意出兵平叛后,龚肃羽不再借宋尚杰之口给皇帝捎话,每日亲自入宫觐见问安,耐心将九边互市,开海通商,宗藩改制,官员考绩几件大事的进度与安排,仔仔细细说给他听,把更改税法免去徭役的计划也拿出来,好声好气与他商量。 牵扯之广,思虑之周,令皇帝大开眼界,不得不叹服老丈人确实是难得的治世能臣,看不上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婿,理所当然。 如果一开始,他们就是这样熙熙融融的关系就好了,同是为了社稷黎民,这两年的拉扯,毫无意义。 “是朕的错,阁老一心为国……殚精竭虑……是朕的错。” 恪桓望向帐顶,目光悲凉哀戚。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阁老……不愿将纾纾……嫁给我,我害了她……阁老怨朕……朕咎由自取。” 曾经水火不容的翁婿,轻易就和解了,原来只要他放下怨怼,只要他善待天子,性子温软的皇帝就会自省,会与他交心,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太迟了。 龚肃羽心如刀绞,头一次握住女婿枯瘦无力的手,极力安慰。 “微臣与内子并非不喜三殿下,只是不忍女儿永锁深宫。世上有几人能过得情关,纾儿痴心恋慕皇上,这桩婚是她自己选的,不论将来如何,她必不会后悔,皇上亦是真心待她,有情人能成眷属,是上天恩赐,陛下务必保重龙体,才好同娘娘长长久久。” “我实在……舍不下她……” 恪桓合上双目,眼角滑落泪滴。 “阁老替朕……好好照顾……她们母子……” 他交代完这句,便不再说话,仿佛临终遗言。 凄入肝脾,悲惶哀绝,首辅跪地叩首,颤声告退,腿沉得几乎走不动路,身后追来大太监刘安,将小太子放进龚阁老怀中。 “皇上担心娘娘孤单,恩准阁老带小殿下去坤宁宫探望娘娘。不过为让娘娘安心调养,皇上病重之事,还请阁老勿要提及。” 小宝宝被殿外刺眼的阳光照醒,迷茫地睁开眼,似乎发现眼前的人不是乳母也不是父亲,咧嘴“呜哇呜哇”大哭起来。 龚肃羽无措地望着手中婴孩,痛悔交加,他管不住脾气,害得外孙丧父,女儿丧夫,有何颜面抱孩子去看她。 “是不是该换尿布了?小殿下闻着味不对劲。”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某人笑盈盈地从首辅身后探出头,伸手戳戳小太子的肉脸。 “刘公公,阁老哪会哄孩子,先让嬷嬷们给小殿下洗净喂饱,待我见过皇上,再带太子殿下去给娘娘请安。” 他自说自话从龚肃羽手中接过襁褓,明明是个孤寡鳏夫,却抱得像模像样,笑容温润,眼含悲悯。 “阁老,这儿有我,您先回去歇口气,等晚辈办完事,就到内阁与您细叙。” “……好。” 龚肃羽凝视风尘仆仆的温湛,胸中酸暖,压在心头的千斤巨石,终于有人替他分担。 “令仪……辛苦你了。” 198皇后的决心 温湛见到恪桓的时候,难过得差点哭出来,他亲眼看着从小小少年长成一国之君的孩子,竟然要走在他前面。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生,总是在不断送身边的人离开,父母,姐姐,养父,妻子,孩子,学生……好似天煞孤星,不能拥有哪怕一个长久的亲人。 但恪桓看到他却非常高兴。 “老师,我还以为……我等不到你了。” 喜悦稍稍压制疼痛,他突然有了精神,听了前线战报后,将和岳父冰释前嫌的好消息告诉温湛。 “首辅他……爱听好话,我若放下身段……哄哄他,他也不至于那么……” “暴躁。” “哈哈哈……有老师在,我就放心了。遗诏……我已命人写好了。” 刘安赶紧取来诏书,在皇帝的示意下,摊开给温湛过目。 “阁老他也……看过的。” 温湛不禁笑了,皇帝说这话时,就像拼命努力的小孩子,终于得到父亲的认可,对自己的答卷信心满满。 他认真读完,柔声夸赞:“滴水不漏,至公至明,阁老也不得不服气。皇上放心,微臣竭忠自矢,捐糜顶踵,必不辜负皇上所托。” 诏书里任命龚肃羽蔺埔吴隽颖为辅政大臣,赐封他太子太傅,摄政监国,是权力,也是责任,温湛没有虚词客套推辞,坦然接受。 只是心疼皇帝,短短一生,过得束手束脚,未及盛放,便已凋零。 “皇上九五至尊,富贵已极,若有来世,可有不同于今生的愿景?” 恪桓想了想,目露憧憬。 “朕想……托生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人家,父亲母亲鹣鲽情深,都疼爱孩子,就像……像首辅家……还想……再见见皇后……给她做个兔子灯……我答应过,每年给你做……还要带你离开禁宫……天涯海角……仙山灵岛……” 皇帝喃喃不休,双目失神,言语混乱,似乎已经分不清眼前人是谁,而他此生最爱最亲的妻子,却不在身边。 温湛倏然起身,大步离开寝殿,跨过一道又一道门槛,找到吃饱喝足的小皇子,无视内侍阻拦,抱着他径直走向坤宁宫。 可是坤宁宫的小太监们不知内情,只当他擅闯后宫,纷纷上来围堵,被惊动的龚绥也赶来挡在他面前。 “温大人,请止步……” “上官夫人,本官是受龚阁老所托来探望皇后娘娘的,皇上亦命我将小殿下送来陪伴娘娘,劳烦夫人入内通报。” “温大人,孩子交给妾身即可,娘娘尚在月内,不便见外客。” “夫人!皇上他……他对皇后娘娘思念非常,我只说两句话,恳求夫人通融。” 龚绥见温湛神色悲戚,早已猜出因由,叹息着从他手中把小太子抱了过去,怆然泪目。 “……可怜的孩子。温大人,不是我不让你见娘娘,纾儿她……她其实一直都不太好,不思饮食,日夜头痛,恹恹的一天说不到三句话,昨日闹着要去见皇上,一下床便血流不止,太医吩咐再不能让她乱动乱跑了,一定要安心静养。 我怕她……怕她知道……温大人,她还年轻,又才过了产子的鬼门关,此生恐怕不会再生第二个了,这次月子不做好,落下的病会缠她一辈子。” 他心疼学生,人家心疼妹妹,二人相顾无言,谁也说不清到底该怎么做才对。 但温湛很清楚错过最后一面的滋味,心病同样会缠一辈子,痛一辈子,无药可医。 “夫人可否允我在帘子外边和娘娘问个安,告诉她我回来了。” 龚绥点点头,似有深意地说:“那自然无妨,妾身只是遵父母嘱托照顾妹妹,管不到有皇命在身的温大人。” “多谢夫人体谅。” 温湛对龚绥的让步感激不尽,抱手作揖,随她来到皇后寝卧外间,隔帘躬身道:“启禀皇后娘娘,臣温湛今日抵京,奉陛下之命,阁老之托,特来向娘娘请安。” “温大人?” 小皇后的声音充满惊喜,“恭喜大人得胜回朝,皇上盼了很久了,你是从他那儿来的吗?皇上御体可还安康?病养得怎样了?” “谢娘娘,臣的确自乾清宫而来,娘娘何出此问,最近没见过圣上吗?” “他们说他政务繁忙,没空来看我,可他答应会来的。皇上真的很忙吗?他气色如何?有没有说起我?” 她听上去郁郁不乐,心有怨气,也不知道南疆反叛,哥哥受困敌营,看来所有不好的消息都被阻断了,小皇后出不了房门,与世隔绝。 “……原来如此,不过据微臣所知,皇上绝非言而无信之人,就在方才,还对臣絮叨说,答应过娘娘这个,答应过娘娘那个,他都记得。” 温湛看看龚绥,不再多言,免得对方难做,很突兀地告辞了,皇后的问题,他一个也没回答。 但就这两句话,已然证实了龚纾心中的怀疑,她不相信恪桓会因忙于朝政不来看她,他们一定有事瞒她,只是她身体虚弱,昨日实在按耐不住哭闹了一场,还没跨出房门,裤子就红了,还有血块流出来。 太医说恶露未净,本来已有松动的长姐,又把她摁回床上,再也不肯让她下来乱走。 她问皇帝的病,温湛不答,若恪桓身体无碍,为什么他不答?她抱怨皇帝答应来看她却没来,温湛说恪桓都记得,记得却不来,是来不了? 他虽未明说,但字里行间都是“皇上想见你”。 等入夜吧,今晚守夜的是珞瑜和景荟,是她的心腹,她们不怕长姐,也不听常保的,只忠于她。白天挣不过坤宁宫一众奴仆,夜里他们睡了,珞瑜景荟就可以帮她偷偷溜出去。 无论如何,多少血,什么病,她一定要见他,要到他身边去。 199死亡 龚忱很清楚,哪怕敌人一盘散沙,也不会蠢到坐视他们逃出生天,对方早晚会对他群起而攻之。 于是尽管摆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他们逃跑的速度却极尽所能,像赶着投胎一般,连吃饭喂马睡觉算进去,每天不过休息两个时辰,衔枚疾走,日行百里。 这根硬骨头,土司们都下不去嘴,数次交战,次次被龚忱带人追着砍杀,他们不想损兵折将与他死战,由着他一路嚣张北上,可莽应龙看不下去了,再不动手,这几百人就真的逃回大郑了啊。 他闹腾起来,联合土司们一起出兵拦截,在麓川江畔,以多出数倍的人数围剿郑军。 而连日急行军的疲惫,让龚忱这边的士兵无法再仅凭一股狠劲战胜敌人。 龚忱也一反常态,完全不恋战,敌人刚出现,他就拟好对策指挥手下各自分工。 “看到那座山没?山下有条细窄峡谷,张顺带兄弟们退入山谷。小武,你带两个水性好的,换上土兵衣服,游过江到孟密地界,按我之前教你的路线,尽快去云南驻边营给我搬救兵来。你们几个跟我断后。” 生死存亡之际,龚忱战前反复勘探的习惯救了他们,他对麓川江两岸地形了如指掌,掩护虬武脱身后,且战且退,借助地势躲进绝壁深谷,入口最窄处只能通行两三人,南疆最麻烦的象兵进不去,对方有千军万马也没用,易守难攻。 只是一旦逃进去,敌方便成了瓮中捉鳖,虽不能一举拿下他们,却可以守住出口,活活饿死他们。 这是保命的下下之策,绝地求生,不得已而为之。 敌军动了真格,人实在太多,杀也杀不完,龚忱几人挡在峡谷小道垫后,砍到刀刃翻卷,虎口震裂,浑身是血,脚下尸体迭着尸体,渐渐堵住通道。 郑军死守险要,大家轮番上阵,从白天打到深夜,敌军怎样也冲不过去,终于放弃死磕,鸣金收兵。 眼看胜利在望,倒霉的龚少爷的一刀削掉敌人半个脑袋,不及收势,砍在石壁上,刀身断成两截,而对方则在倒下前,斜斜划破他的胸腹,顿时血如泉涌。 歪在床上瞌睡的曲鹞,从噩梦中猛地惊醒,满眼赤红鲜血,骷髅滚地。 “明赫!” 她嘶声尖叫,惊动了丫鬟们,胧月麦秋急忙点灯查看。 只见曲鹞蜷身捧腹,蹙眉呻吟,在床上疼得满头大汗,腿间缓缓渗出血来。 “三奶奶要生了!” 龚府的一苇小筑灯火通明,丫鬟仆妇们忙进忙出,产房内时时传出产妇痛苦的惨叫。 受丈夫嘱托,本打算趁夜飞檐走壁摸进宫里看女儿的蓝鹤,这下去不了了,不得不守在儿媳身旁, 握着她的手,安慰鼓励打鸡血。 皇宫里,则是另一番景象,静谧清冷,死气沉沉。 龚纾好容易等到大家都睡了,悄悄起床,摸黑穿好衣裳,珞瑜扶着她,景荟帮忙开门,骗走当值的宫女,避开巡夜的小太监,像做贼一样,无声无息溜出坤宁宫。 她们顶着冷风,绕过空旷无人的交泰殿,爬上层层台阶,终于来到乾清宫后殿。 小皇后心脏狂跳,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里面,马上就能见到他,把他从睡梦中摇醒,狠狠责问他为什么不去看她。 来了就不走了,她要在他的龙床上坐月子,一刻也不分开! 乾清宫值夜的太监看到皇后大吃一惊,赶忙提着灯笼给她带路,生怕黑漆漆的不好走,一直将人送到皇帝寝殿。 给恪桓守夜的太监周福见是皇后,非但不阻拦她,还很高兴地要去禀告皇帝。 “娘娘您可来了!皇上吩咐过,您要是来这儿找他,不许我们拦着,圣上整日想娘娘,一会儿叨咕要让娘娘养好身子,一会儿又说他没法去瞧娘娘,您一定会自个儿来看他,一天天的就盼着您呢。” “皇上已经睡了吧,你先别吵醒他,让本宫瞧瞧他睡得沉不沉。” 果然他也是想她的,她到底舍不得,跟着周福的引灯来到恪桓床边,掀起床幔,看到他的那一刻,整个人如遭重锤。 “他怎么……怎么瘦成这样?” 床上枯瘪的男人,瘦骨嶙峋,面色灰败,要不是穿着皇帝的寝衣,她根本认不出来。 泪水决堤滚落,她哭着扑到他身上抱住他,抚摸他的面庞,握紧他的手。 “舅舅,舅舅,我来了,纾纾来看你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手这么冷,冷得像冰一样。 龚纾恐惧地停下哭泣,睁大眼睛,颤抖着,缓缓伸手到恪桓鼻下…… 一丝气息也无。 200新生 乍然一声脆利的啼哭,小婴儿呱呱坠地。 奶鹞幸运至极,疼得时候蓝鹤抱着她哄,使不出力有婆婆给她输真气,坠兔收光之时,总算卸了货,一身轻松。 “你们把叁奶奶清理干净,让她好好睡一觉,孩子让我抱去给老头玩玩。” 欢喜的蓝鹤连声夸赞儿媳,急着抢人家儿子去献宝,小孙儿还没睁眼,和爹娘一样,白成一团雪。 曲鹞含笑点头,虚弱地拜托她,“明赫不在,母亲求父亲给小宝宝起个名吧。” “好!说不定他早就暗搓搓想好了。” 儿子生死未卜,好歹孙儿平安出生,她兴奋地抱着孩子要去找丈夫,刚出房门,就被二管家书晴拦住。 “夫人,宫里半夜来人把老爷喊走了,方才老爷派人来传话,说等叁奶奶平安生完孩子,夫人得了空,速速去乾清宫找他。” “乾清宫?” 蓝鹤心里“咯噔”一下,猜想十有八九是皇帝驾崩了,但叫她去乾清宫干嘛?要是担心女儿,应该去坤宁宫才对啊。 她顾不上孙子,转身交给乳母,也不要人安排轿子,顶着彻夜未眠的一张素脸,踩着高门大户的屋顶房檐,施展轻功,像金雕展翅般翻墙闯入皇城。 一落地,守在宫殿门外的太监周福就眼尖看到了她,一面朝她招手,一面向她跑来,焦急催促。 “快!公主殿下,快!阁老在内殿,您快进去,大人们嘴皮子都磨破了,娘娘谁的话也不听……” 蓝鹤急急走进皇帝寝殿,看到地上跪满了人,温湛,蔺埔,吴隽颖,刘安,龚绥,景荟珞瑜,一大群两宫内侍宫婢…… 还有首辅龚肃羽,一大把年纪,跪在冷冰冰的地砖上,痛心疾首给女儿磕头。 而皇后龚纾,抱着一动不动的皇帝,坐在龙床上,眼帘低垂,面无表情。 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不看他们,也没有哭。 “纾儿……” “别过来!” 龚纾打断她,缓缓抬头,望向她的目光里……什么也没有,一片空洞。 “你们都不喜欢他,母亲也是,千方百计要拆散我们。” 小皇后手臂用力,把怀中的尸体搂得更紧,脸颊亲昵挨蹭他的额头。 “他是皇帝,我是皇后,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女儿摆出皇后身份,连亲爹首辅也没法动她,蓝鹤却不吃这一套。 “皇上已经去了,你抓着他不放,下面人没法收殓尸身。” “收殓尸身?谁说要收殓,皇上去了,太子年幼,紫禁城里皇后最大,本宫没下令收殓,谁敢动他?都下去吧,我不会放开他的,皇上说过,我们并蒂连枝,永不分离,让我缠他一辈子来着。” 当然不会有人听她的。 皇后语调平静,条理倒是顺畅,但说的话又不太对头,蓝鹤也拿不准她是不是伤心过度,脑袋不清楚,耐心柔声劝说:“人去如灯灭,你们已是天人永隔,纾儿,放手让皇上安歇吧。” “人就在我怀里,怎么就天人永隔了?他死了,不会再碍你们事了,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还我俩一个清净呢?皇上与我是结发夫妻啊,活着的时候你们瞒着我,不让我们相见,如今人死了,我还不能守着我丈夫嘛?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君吗?统统出去,我不会再听你们挟持了,谁的话也不想听,出去!” 怪不得地上一干铁嘴文臣拗不过她,蓝鹤侧头看龚肃羽,他直挺挺地跪着,一声不吭,望着女儿的眼神哀痛而愧疚,龚纾的话,像一柄柄尖刀,狠狠扎进他心口。 唉……冤孽。 蓝鹤轻声叹息,众人眼前一花,再定睛细看,床上只剩昭仁帝一个,失去知觉的小皇后被母亲蓝鹤打横抱在手里。 刘安赶忙爬起来,上前把皇帝的尸体扶端正,小心盖上被子,吩咐周福指挥宫人安排小殓,自己拿出遗诏准备宣读。 “阿撵,你去哪里?!” 跪得双腿发麻的龚肃羽,突然站起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被一旁的温湛眼疾手快扶住。 没能趁乱离开的蓝鹤,只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红着眼睛,泪流满面,哀声央求: “我想带女儿回家,雁行,求求你,让我带她走吧,我只剩这一个孩子了。” 201遗言 po18e s.c om 众人驻足不动,齐齐看向龚肃羽。 龚忱的事大家都知道,不禁对首辅夫妇心生恻隐,哪怕权势登天,终挡不住生老病死,苦尝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但是带皇后走?那怎么行呢。 这可是正宫娘娘,大行皇帝的遗孀,继任天子的生母啊。 活着就得老老实实待在宫中,死了也要安安分分躺进皇陵,昭仁帝棺椁边上给她留个空位,等她百年后合葬,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龚肃羽走近妻子,轻轻抚摸女儿略显散乱的鬓角,他的掌上明珠,尚在花季,就被他害得痛失爱侣,余生孤鸾别鹤,单鹄寡凫。 他这个做父亲的,方才都没脸开口劝她,被她怨恨理所应当。 可他依旧不能让妻子带走她。 “阿撵,太子殿下已经没了父亲,不能没有母亲。” “……” 蓝鹤怔然流泪,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丈夫,从她手中,把女儿抱走。夲伩首髮站:po18 b t.c om 没了皇后阻碍,首辅与温湛按部就班处理后事,有人宣读遗诏,有人收殓皇帝,有人安排国丧,有人准备太子嗣位,有没有皇帝,天子是谁,朝廷上下,宫内宫外,都照常运转。 龚肃羽怕蓝鹤任性带走女儿,扣下小外孙,亲手抱着带娃办事,忙忙碌碌一整日,夜里还得给皇帝守灵。 他担心女儿,却无颜面对她,只得委托妻子长女照顾皇后,可晚上蓝鹤忧心忡忡来找他求助,小皇后不吃不喝,家里人同她说话她一概不理。 “她心里怨我们不让她见皇上,害她错过最后一面,我和绥姐儿劝不了她,这样下去不行,得换个人。” 换谁呢?龚阁老一筹莫展,他自己肯定是不行的,仔细想想,女儿在这世上竟没几个亲近的人。 夫妻俩为自家孩子犯愁,商量不出对策,温湛在旁默默听了一会儿,忽然插嘴自告奋勇。 “不如让晚辈去试试,皇上最后见的人是我,说的话也只有我知道,娘娘她一定会想听的。” 到了这个时候,龚肃羽也管不得什么内宫规矩了,女儿最要紧,当即点头答应,让温湛带上饭菜汤水去见皇后,务必以手中诱饵哄她吃掉。 龚纾面朝里蜷在床上,背对温湛,宫女禀告她只当没听见,什么人都不搭理。 “娘娘,您这样闹气,不爱惜凤体,咱们皇上会伤心的。” 他看她不动,继续唉声叹气。 “皇上他临终之时,同微臣说了许多心里话,这些话,想必原是要对娘娘说的,上苍保佑,臣若再晚一日回来,便无人能将陛下的遗言转述娘娘了。” 龚纾闻言倏然睁大眼睛,用力撑着床褥坐起身,转头瞪视温湛。 “皇上说了什么?” 她面上泪痕斑驳,眼眶殷红,头发乱糟糟的,消瘦的小脸苍白黯淡,不复往日明媚颜色,看得温湛心酸。 “娘娘把饭吃了,您好好吃饭,边吃微臣边告诉您。” 温湛与旁人不同,是恪桓最亲近的老师,爱屋及乌,龚纾也信得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在珞瑜的搀扶下,披衣下床,坐到桌边。 “给温大人赐座。” 她举起筷箸,夹几粒米饭送进口中,却生涩难嚼,无法下咽,但为了听心爱之人的遗言,拼命努力,强迫自己吃下去。 长睫低垂,倔强又可怜。 “臣明白,娘娘没胃口,吃不下。”温湛不想逼她,但又不得不逼,柔声出主意说:“用热汤把饭泡软了,吃起来就容易些。” “……” 小皇后抬起头来,木然注视他,珞瑜察言观色,见主人没有反对,就把热乎乎的萝卜骨头烫舀进饭碗里,筷子换成勺子。 “皇上说了什么?”她又问。 “皇上说……说他想给娘娘再做个兔子灯。” 她再也支持不住,双手掩面,失声痛哭,泪水打湿了袖管,桌布,噼里啪啦掉进碗里,在热汤上砸出小水花。 温湛静静望着她,似乎看到数年前的自己,浑身湿透,满腿泥泞,狼狈地站在妻儿尸体旁。 小莺儿走了,留下他一个,五脏六腑都被绞碎,痛到无法可想。 202哭灵 “皇上他啊,说阁老爱听好话,其实不难哄,他赞阁老是治世能臣,什么都懂,心怀天下,大郑有他在就不怕。娘娘有所不知,这段时日天天陪伴皇上的人是阁老,翁婿俩推心置腹,冰释前嫌,所以陛下走的时候,对过往种种早已释怀,心无怨尤……” “微臣问他对来世有什么愿景,他说来世想要彼此相亲、疼爱孩子的父母,就像娘娘家里那样,他还说,想再见娘娘一次,娘娘喜欢花灯,他要给您做个兔子灯……” “答应娘娘的事,他都记得,一件也没忘,他说……说他对不起娘娘,没法将您带出禁宫,还说他不该娶娘娘,害了您一辈子……” “他吩咐微臣转达娘娘,要您……要您好好活着,活得开心自在,他不想变成娘娘心头的刺,想起他就疼,不想让心爱之人为他伤心哀痛……” 龚纾默默听着,守约吃下一碗汤泡饭,温湛给她夹什么菜,她也乖乖吃掉,完了吩咐宫婢们为她梳洗更衣。 “本宫要去给皇上守灵。温大人,麻烦带话给刘安,命无关人等离宫回府,今夜起,内宫一切事宜,以本宫懿旨为准,无需听旁人指使。朝中政务,有劳温大人与内阁应对处置,等国丧安排好了,让礼部呈上来给本宫过目。” 她面上淡淡的,绝口不提心里有多痛,对温湛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今日多谢温大人。” 温湛看她,就像看丧妻后强行振作的自己,他们走过的路如此相似,在人前封印鲜血淋漓的心,该干什么干什么。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天子迷恋的娇妻,不是首辅宠爱的幺女,要蜕变成另一个人,独自前行。 皇太后,天下至尊,才十八岁。 “娘娘保重,微臣告退。” 龚纾梳妆妥帖,换上孝服,来到停灵的乾清宫,下令屏退所有人,孤身陪伴长眠的挚爱。 “舅舅笨蛋,管什么宫规,管什么月子,管什么国家大事,病到死还瞒着我,都是你的错,我要记恨你一辈子,永远不会原谅你。” 她俯身捧着他的脸,辗转亲吻冰冷双唇,泪珠滴到他紧闭的眼皮上,再从眼角滑落。 “我喜欢你,喜欢你,你听得见吗?纾纾真的很喜欢你……” 再也无人回应她苦涩的告白,那个给她做兔子灯的人,被她在热泉中调戏轻薄的人,陪她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的人,与她唱和晏几道《临江仙》的人,再也不会对她笑,不会和她说话,不会抱她亲她同她缠绵。 “说什么‘不负天下不负你’,骗子!舅舅是个骗子!” 小皇后恨恨自语,坐到他身畔,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她为他婉转清唱,愿他的魂魄在黄泉路上能有歌声相伴,不至于孤单害怕。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锦书休寄……” 断肠哽咽,难以为继,想想他还喜欢什么,是了,他还喜欢李后主,她拭去泪水,换了个调子。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歌声断断续续,凄凄惨惨戚戚,守在门外的小太监小宫女们听了一整晚,跟着哭了一整晚。 朝阳升起时,皇后收起眼泪,命人打开宫门,灵柩搬出乾清宫,摆设几筵。 “传本宫旨意,令后宫嫔妃,不论分位,素妆孝服,同至几筵殿为圣上哭奠。” 203信使 龚忱伤重,躺了两天,手下轮班守山道,敌人打定主意不费一兵一卒困死他们,双方相安无事。 他在梦中见到朝思暮想的小奶鹞,赤条条地一丝不挂,趴在他胸口咬他。 “小野猫,给你夫君舔舔下面。” 她不说话,撑起身体,晃荡着两只莹白耀眼的雪乳,朝他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如锯齿般锋利。 “呲——” 娃娃脸的野猫对他哈气,眼睛碧绿浑圆,塌腰撅臀,缓缓后退,乳头在肌肤表面拖行,指尖利爪划开他胸膛的皮肉。 鲜血随着刺痛冒出来,她微微眯眼,低头伸长粉嫩带刺的小舌,一扫一卷,吃掉他的血,挺胸昂首,回味无穷地舔舐唇角。 “妖精!” 龚忱猛一个翻身,把他的嗜血小骚猫压在下面,五指抓死丰润乳肉,强行顶开她的腿,血脉喷张的性器直直捅进湿穴,把人摁在地上,急抽狠送。 猫咪瞳仁兀然缩成一条细缝,一边挨肏,一边还要贪吃,虎牙刺入他的肩头,啃食他的血肉。 某人又疼又爽,挺动愈发粗暴,大力拧得奶儿赤红可怖。 迷醉之间,脑中忽地闪过一丝清明,悚然停下。 “骚鹞鹞,你肚子里的孩子呢?” 小美人歪歪脑袋,森然微笑,周围涌来几十上百只雪团似的幼猫,爬到他背上头上屁股上,奶声奶气喊爹爹。 “嘶——” 龚叁少爷从他的淫梦中惊坐而起,扯到伤口,疼得叫出声来,边上的把总汪栋吓了一跳,赶紧递上水。 “大人小心,别把伤口撕裂了,没事吧?” “没事。” 龚忱咕嘟咕嘟狂灌凉水,狠狠搓了把脸,心有余悸,低头看被纱布缠裹的胸腹,赤裸的上身全是汗,伤处渗出新鲜的殷红,怪不得梦里也疼。 “他娘的,梦到我老婆给我生了一窝猫。” 汪栋接下杯子,视线扫过他胯间,一柱擎天,猜也猜出这个梦远远不止“一窝猫”,心想巧了,正好有人来撞枪口。 “大人……有个女的,说是认得您,来找大人的。” “女人?” “是,要不要喊她过来?”他试探着问。 “叫过来,看看何方神圣,莽应龙的人能给她放行。” 来人银项圈,银镯子,银耳铛,皮肤黝黑,花布筒裙,被五花大绑押过来,一见到龚忱就哇哇乱叫,滚圆的大眼睛泪汪汪的。 “玛……玛……瑞玛。” “对!明赫,你记得我!” 小姑娘破涕为笑,高兴得原地蹦哒。 “就她一个人?松绑吧,这么个小丫头,能翻什么大浪。”龚忱随口吩咐,披了件衣服,忍痛坐着接待客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是孟密土司的女儿,和莽应龙沾亲带故,来去自如也正常。 “你怎么进来的?找我做什么?” “我说,来劝降。” “呵呵,来早了,该等我们吃光粮草饥肠辘辘时来劝。” “我喜欢你!” 小姑娘显然不在乎敌友,跪坐龚忱身旁,单刀直入,笑容灿烂。 龚忱也对她微笑,“我喜欢我老婆。” 她愣了一下,随即竖起两只手指,“两个!加我!” “不好,我只喜欢她一个,不要小老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让你嫁个不喜欢的男人你嫁不嫁?” 瑞玛的小脸瞬间垮了,但没有哭闹纠缠,愁眉思索两息,又说:“结亲,不打仗。” “还真劝降啊。”龚忱失笑,“那叫和亲,你嫁给我们皇上,不打你阿爹。我们皇上长得俊,年纪轻,脾气也好,他有个老婆和你差不多大,你嫁了正好陪她一起玩,给她做个伴,如何?温湛你见过吧,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老男人,咱们皇上可不比他差多少,二十多岁,同你正般配。” “……” 打仗不忘说媒的龚忱盯着人家小姑娘上,把妹夫夸得天花乱坠,瑞玛被他说懵了,大眼睛直愣愣地瞪着他,怎么会有这种人。 “要是我不喜欢他,怎么办?”她问。 “是个女人都会喜欢他,连我都想嫁给他,实在不喜欢就认他做哥哥。” “做皇帝的妹妹,你愿意娶我吗?” “不愿意,你做他亲娘也没用。” 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龚忱看小女孩郁闷,暗暗好笑,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翻东翻西。 “帮我个忙,我给家里人写的信没法投递,要是我们最后被困死在这里,你就替我寄出去吧。” “可以,让我亲亲你。” “不行!本官卖艺不卖身。这样吧,你们南疆的姑娘能歌善舞,我看你跳支舞,看完了你帮我寄信。” “……” 哪里不对劲,哪儿哪儿都不对劲,瑞玛皱着眉头,委屈地撇嘴,但他愿意看她跳舞,她有自信跳得很好看。 于是她起身站直,用汉人听不懂的方言,大大方方纵声歌唱,像山谷里的杜鹃,歌声拨开云雾,穿过山峦,清亮高亢,飘向远方。 异族女孩边唱边跳,颈腕间繁复的银饰“叮当”作响,纤巧的小手做出鸟儿的拟态,灵动的双臂模仿羽翼,腰肢柔软,身形婀娜,欢快而奔放,与中原舞大不相同。 周围的士兵们受歌声吸引,所有人都放下手头的事,目不转睛围观载歌载舞的少女,绝境中的阴霾被她美丽的舞姿吹散。 一曲终了,喝彩声此起彼伏。 得意的小瑞玛笑盈盈地蹦到龚忱面前邀功。 “好看吗?” “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舞。” 他由衷赞美,将一封封了口的书信塞进她手里,垂下眼帘,目光微暗。 “记住,等我死了,一定帮我寄给她,多谢你。回去吧,这里打仗危险,别再来了。” 鹞鹞:修猫咪不是我生的。 忱忱:修猫咪也不是我生的。 猫猫:修猫咪反正不是我生的,确信! 204放手 小曲鹞熬夜产子辛苦,迷迷糊糊睡了一天,结果等她醒来,公公不在家,婆婆也不知所踪,问映日,说破晓时夫人去了宫里,二人一直没回来。 厉害了,孙子生完,儿媳就不要啦?! 何止儿媳不要,人家连孙子也不要,别说起名,曲鹞等到半夜,公公都没来看孩子一眼,婆婆也不回家,只有被狗男人得罪过的大嫂江氏,装模作样来送了些虎头鞋虎头帽给侄子,不管问她什么,一概摇头叁不知。 说什么‘爹爹给你撑腰’,人都不知去哪儿了,哼! 她百无聊赖,看嬷嬷们给儿子洗屁股换尿布,心里嘟嘟囔囔抱怨公爹,婆婆也大清早去宫里,是为了皇后吗?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想到小姑也在坐月子,她顿时又担心起来,这个妹妹可是龚忱的心肝宝贝,若有什么不好,他不得心疼死?可惜事不凑巧,她们姑嫂前后脚生,不然还能到宫里帮婆婆照看那个淘气的小皇后,求菩萨保佑她无恙,家里每个人都平平安安。 “得给爹娘写信报个喜。”胡思乱想的曲鹞总算记起自家父母。 嬷嬷们立马出声打消她的念头,“产娘怎么好写字,也不能做针线,累伤眼睛,老了要瞎的。” “……” 狗男人指望不上,为什么公公婆婆也不在嘛,无聊的奶鹞气得垂床。 冷月高悬,龚阁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府中,被蓝鹤赶上床去睡觉,不给他洗澡。 “爹爹昨晚熬了一个通宵,今日忙了一个白天,明早又要去哭奠,又要去内阁,就这么两个时辰能休息,赶紧睡吧,我用温水给您抹脸擦擦身就是了。” “鹞鹞好不容易生下孙子,我这个做祖父的,连看都不去看,儿媳难免生出怏怏之气,忱儿……他不在,我们做长辈的本该多上心、多照顾她些。” “停灵七日,命妇朝夕得去思善门哭奠,我也没法一直在家陪她。” 龚肃羽扶额闭目,无奈叹息,心力交瘁。 蓝鹤轻轻拉开丈夫覆在额前的手,柔声安慰:“鹞鹞是个明白孩子,不会小肚鸡肠怨怼我们,家里的事交给我,爹爹不用担心。” 她看着眼前花白须眉,忽觉时光荏苒,有朝一日,他也会像登暇的女婿一般,先她而去,留下孤零零的她,彷徨于人世,禁不住心生恐惧,兀然抱紧他,颤声呢喃。 “爹爹千万要保重身体,别丢下阿撵。” 这话令龚肃羽愈发自责,肝肠寸断,眼睛酸涩,他没护好他们的儿子,又从她手中夺走了女儿,非但未能使她乐享天伦,反害她日日以泪洗面,患得患失,辛苦养大的骨肉一个也没留住。 他总要走在她前面的,到那时,她怎么办? “阿撵,爹爹对不住你……” 蓝鹤摇摇头,按住他的薄唇,轻轻摩挲。 “没有的事,睡吧,会好起来的。” 她指尖运劲,往他身上摁了两下,就把人弄睡了,随她帮他脱衣穿衣、擦拭身体,也不受惊动。 最后掖好被子,就着烛光看了他好一会儿,在唇上印下轻柔一吻,方才熄灯离去。 她不放心女儿,又偷偷回到皇宫,与殿外当值的常保打了个照面。 里面传出的歌声哀绝揪心,她想进去,却硬生生忍住,躲在龚纾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她的孩子。 “为什么就不能还我俩一个清净呢?!” 女儿凄厉的控诉犹在耳畔,她喜欢的人,她选的路,父母不可能永远替她遮风挡雨,不能一厢情愿地逼迫摆布她,不该拿自己的好恶强加于她。 孩子长大了,他们早该放手的。 罢了,蓝鹤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家溜进小儿媳的院子。 乳母和嬷嬷刚点了灯,给夜啼小儿喂奶,被突然冒出来的龚夫人给吓了一大跳。 她细细询问儿媳产后情况,恶露多不多,休息得如何,回奶汤喝了没有,听说曲鹞想写信给娘家,当即让嬷嬷转达儿媳。 “明日老爷会替她写的,国丧的事,你们不用瞒她了,这几日我和老爷都忙,不过我每晚都会来这儿瞧她和孩子,让她安心休养。喂饱了把小少爷给我,带去给老头子看看。” 于是,龚老爷一睁眼就见到了丁点儿大的小孙子。 因为母亲噩梦受惊,未足月出生的孙儿,比壮实的外孙轻了不少,娇娇小小的,浑身酽白如雪。 龚肃羽逗弄时不由感叹:“五官和鹞鹞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倒是他的太子表哥,像他父亲比他还多。” “因为两个孩子都像娘家人呀。”蓝鹤不怀好意地问:“爹爹更喜欢哪个?外孙还是孙子?挑一个。” 龚阁老还真的蹙眉纠结,把小孙儿抱起来横看竖看,最后生气地说:“这怎么挑得出来?不知所谓!” 蓝鹤暗松一口气,听老头凶人比听他自怨舒服多了,可见宝贝孙儿虽然来得过早,却是雪中送炭,让某人眼里有了点光亮。 悲痛中的小皇后并不知晓家中父母的辛酸,她像石像般跪坐皇帝灵前,冷眼旁观众嫔妃卖力哭丧,一整日浑浑噩噩,不与任何人说话。 直到刘安拿着命妇的名册,向她禀告谁来了谁没来,她才得知,侄儿恰巧在恪桓走的那晚出生,嫂嫂曲鹞无法过来为天子送行,可父亲母亲都在宫里,哥哥龚忱还没回京…… 不对劲。 僵死了两天的脑子,骤然苏醒,察觉疑问。 南疆之战大捷,为什么温湛回朝没有任何封赏,皇帝连遗诏都准备好了,不可能忘记犒赏他的老师,却没有一个人同她提这事,是因为国丧他们才耽误不说的吗? 而且以恪桓的脾气,他既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定对她担忧至深,应该会下诏让龚忱回京安抚妹妹。 龚纾忽然发现,她产后被困坤宁宫,对朝政国事一无所知,内阁大权在握,自说自话地处理政务,皇帝的遗孀处在接替丈夫把握全局的位置,却被悬而高置。 她莫名不安,不确定未来是否就这样了,儿子继承虚空的皇位,而她是点缀后宫却无人问津的一朵花…… 此时此刻,她终于理解恪桓对皇权的执着,有没有这样东西,于旁人而言,无非是某些事办得到办不到的区别,但对九五至尊来说,有权的是皇帝,无权,就只是个囚徒。 小皇后突发奇想命令掌印太监刘安,把近一个月来的题本拿给她看,她秉烛浏览,读到兵部有关南疆平叛的奏疏,脑袋一片空白。 这事该问谁? 父亲?温湛?内阁?司礼监?他们都穿一条裤子,全是刻意隐瞒她的同党。 思来想去,龚纾终于找出一个人。 “周福,去把宋尚杰叫来,宣他即刻进宫,不要让别人知道。” 猫猫:孩子都阁老是养来陪老婆消遣的工具人。 龚肃羽:投资失败。 蓝鹤:感情投资,失败就是倒贴负债。 龚纾:反对“养儿防老”,婚姻自由,孩子有自己的人生。 龚忱:不反对“养儿防老”,反对提早宣布死亡,失踪人口有两年死亡认定期。 鹞鹞:还是儿子好,纾纾带孝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猫猫:要不要先看看你自己? 205哥哥 he huan2.com 别人能对皇后耍心眼,唯独宋尚杰不行。 皇帝驾崩,他夙夜难寐担心皇后,她召唤,他恨不得插翅飞过来;她问话,他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的眼睛,他无法说谎欺骗她。 “皇上是想暂缓出兵,拟个对策,看能不能把小龚大人救出来,可阁老说这是死局,朝廷动与不动,他都难逃一死,大夫死众,龚家子孙绝无苟且偷生之辈,不如尽快派兵平叛,血债血偿,以恤小龚大人殉国之志,皇上便答应了。 后来……微臣瞧见,安岳殿下与阁老在乾清宫外,为了小龚大人的事,大吵一架,殿下要去滇南救子,阁老不让,说小龚大人已经死了,她发脾气拍碎了扶栏石柱,到底被阁老拿皇上娘娘和小龚夫人劝住了……哭了许久。”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 e du1.c o m 龚纾双耳“嗡嗡”轰鸣,哥哥死了,怎么可能。 他说要回来给外甥起乳名的,说好的啊! 怪不得母亲突然不来宫里陪她了,父亲天天找皇帝亦并非旁人虚言,他们要商量出兵,侄儿尚未足月,嫂嫂是因此噩耗才早产的吗? 兄长浑身浴血,横尸刀下惨死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小皇后手足冰冷,脑子一团乱。 怎会如此,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她而去? 龚忱与她自小形影不离,是一朵花里结的双生果,他教她识字读书,给她画小鸟小兽,哄她睡觉,带她玩耍,她伤心有他安慰,生病有他看护,什么麻烦都会替她解决,十八年的人生,有十六年与他朝夕相处。 失偶的撕心裂肺,被丧亲雪上加霜,龚纾疼到说不出话来,胸闷气急,痛苦地抓住心口衣襟。 宋尚杰见状慌了神,焦声喊她:“娘娘,娘娘!您没事吧?要不要传御医?微臣这就去叫大夫来。” 最爱的人死了,最亲的人也没了,心如死灰的皇后摇摇头,咬牙站起身,刚跨出半步,便“咚”地一下,一头栽倒,耳边响起小翰林的惊呼,神志尚在,却无力再动…… 产后虚弱,熬夜疲累,接连重创,小皇后一病不起。 宋尚杰被大发雷霆的首辅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温湛出面救下他。 “不如这样,阁老专心政务,娘娘那里交给晚辈,每日入宫觐见请安,想方设法疏导疏导,这样安岳殿下也好抽身照料忱儿的妻儿。” 龚肃羽沉吟片刻,家人亏欠女儿,她不愿见父母姐姐,也只能这样了,点头关照温湛:“皇上托孤给你,你不可离京,南疆的事情我另外物色人选。她既然开始翻奏疏,你就顺势陪她一起看,教教她如何处理朝政,让她分掉些心思,有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他忍下担忧,无奈将孩子托付给外人,却不知,思绪清明的龚纾,此刻正在悔恨中煎熬。 父亲晚年丧子,还是最像他、他最引以为傲的那个孩子,可他……他是首辅,为了大郑,不得不亲手掐断儿子的生机,但她那日抱着恪桓,痛斥父亲,坐视他跪地叩首,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悲苦。 母亲唯二的亲生骨肉,一个永锁深宫,一个战死沙场,嫂嫂临盆,哥哥不在,母亲却为了她丢下他们母子,来宫里劝她一整天,而她……对母亲不理不睬,只顾自己伤心。 家中突遭巨变,哥哥出事,父母吵架,大姐强颜欢笑留在宫中陪伴她,还要受她怨恨。 皇帝病逝,她满腔哀痛无处可泄,竟大逆不道拿父母姐姐撒气,没见到他最后一面,难道不是她自己懦弱畏缩,犹豫不前? 温湛来求见时,小皇后只觉无地自容,一口回绝。 他买通珞瑜替他诉苦:“是阁老托微臣来探视娘娘的,娘娘不见微臣,回去少不得要挨他训斥,阁老这几日焦头烂额,心绪着实不佳。” 没办法,龚纾只好允他入内,神色悒悒,不看他,也不与他说话。 “宋尚杰不知全貌,微臣与龚忱同赴南陲征讨东吁国,熟知他的本事脾性,绝不会束以待毙,前日阁老已发急报给云贵总督,命他派兵搜寻接应龚忱。尽管渺茫,并非全无生还之机,还请娘娘耐心等待些时日。” 小皇后立马抬起头来,目露希翼。 “真的吗?我哥哥……他不一定会死?” “我们在陇川驻军时,他天天往滇南密林里乱转,路熟得像自家花园,还会砍竹子抓虫子烧来吃,和半个土人差不多,手底下的兵对他忠心耿耿,蛮夷要弄死他没那么容易。” “他吃虫子?什么样的虫子?”龚纾堆起秀眉,十分恶心,“竹笋还好吃,竹子怎么吃啊。” 小鱼儿又上钩了,温湛含笑注视她,柔声回答:“竹蛆,白白胖胖的肉虫子,比手指还粗,用竹筒蒸烤,还有蝉蛹和蚂蚱,油炸,微臣也尝了,酥脆,好吃。” “……”呕! “他还跟随向导乱吃山里的菌子,有一回不知吃了什么毒菇,又说胡话又发癫,我将他关在营帐内,他抱着我心肝宝贝地乱摸乱叫,手指虚空让我看金翅迦楼罗大战摩呼罗迦。” “……这也太离谱了。”龚纾瞠目结舌,想象不出哥哥纠缠温湛发癫的样子。 确实离谱,所以温湛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八百个心眼的小狐狸会轻易被杀。 这一年来,他手把手教他实战角斗,教他枪法刀法,日日带他练武,把过去当兵时积累的经验全都传给龚忱了。 他的两个学生,一文一武,学文的恪桓走了,学武的这个要是也活不下来,他这辈子,就再也不与谁亲近,孤独终老,免得害人。 这个离谱人,又在干他们口中的离谱事了。 能否等到援军,关键看他们能在山谷里支撑多久,从章凤带出来的粮草所余不多,吃完就得杀马,为了节省口粮,龚忱刀伤未愈便带着手下们在山谷里打鸟抓虫挖野菜摘菌子。 “一大片一大片、白色象木耳的菌菇不能吃……还有这种,叫白罗伞,也不能吃,黄色的黄罗伞也是,那些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都有毒,你们看到毒菌就直接踩烂,免得兄弟们误食……这玩意是地木耳,摘下来烧汤……这个冬苋菜也能吃……” 龚少爷学本事的时候只是求知好奇,没想到真有用到的一日,在绝境中帮了他大忙。 “诸位,要是能活着回去,咱们就给家里爹娘老婆露一手,请他们也试试野菜炖蛇汤和烤蚱蜢。” 苦中作乐的众人嘻嘻哈哈,纷纷附和,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好说。 206下饵 受伤的龚叁少爷吃虫子嚼野菜,月中的叁少奶奶享不完的山珍海味。 早晨洗漱完,仆妇便从厨房端来热气腾腾的早膳,小碗老鸭薏仁粥,山楂小金糕一只,翡翠虾盏两个。 过一个时辰,丫鬟送上塘栖蜜橘,鲜乳兰雪茶。 还没觉得饿,就得吃午饭了,什锦攒丝炖燕窝,香炸玉簪花,马交鱼脯,参鸡豆蔻汤。 午后清蒸半只乳鸽,配玫瑰酪做点心。 晚上是葱炒核桃肉,羊肉燉豆腐,水晶藕,焖玄笋,火肉百叶汤。 夜里还有一碗赤豆桂花小圆子。 顿顿八分饱,天天不重样,曲鹞算是见识到了权倾天下的首辅家那种馔玉炊金,却不显山露水的精致讲究,怪不得狗男人嘴叼,都是被公婆惯的。 婆婆说她不下床,活动少,不能吃太多重油肥腻之物,免得养成曲小猪;公爹说坐月子气闷,容易没胃口,吩咐厨房用心换花样,菜要摆得漂亮,每日都得有新鲜瓜果。 拳拳之心 殷殷之情,让曲鹞的小日子舒服得不行,人养得光彩莹润,精神奕奕。 “唉……不知道明赫那儿怎么样了,想到他被朝廷留在山野老林里,身周尽是些奇奇怪怪的花草蛇虫,就觉得……觉得我一个人吃那么好,怪不好意思的。” 儿媳吃个饭也要心疼儿子,蓝鹤忍痛强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山有水还能饿死他不成?” “母亲,皇上宾天,父亲是不是忙坏了?我没法去给他请安,还多事麻烦他写信,他若是抽不出身就算了,这事不急,出了月子我自己写也一样。” “你公爹就没有不忙的时候,日日披星戴月,不过再忙也不能耽误儿媳孙子的事啊。放心,报喜的家书他已经寄给曲部堂了,孙儿的名字他也想好了,龚闵,字继思,等满百日加名,冠而字,你看如何?” 蓝鹤拿起曲鹞的手,将名字写在她的掌心,小曲鹞若有所思,忖量许久。 闵予小子,遭家不造,嬛嬛在疚。于乎皇考,永世克孝。……于乎皇王,继序思不忘。 这是《周颂》中成王遭父亲武王之丧,于祖庙诉丧父之哀,颂先祖先父,决心缵承文武大业的明志诗,公爹是为悼念晏驾的皇帝,才为孙子起这个名字的吗?可昭仁帝自己有亲儿子,这名字不该给宫里的小皇帝吗,难道因为他没法给外孙起名,所以用在孙子身上? 龚肃羽为儿子寄情过于露骨,蓝鹤看曲鹞踌躇,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她察觉端倪,及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不喜欢我就叫老头换一个,没事。” 被误会带偏的曲鹞赶紧摇头摆手。 “没有不喜欢,父亲一片心意,名字又好听,我只是有些担心会勾起纾纾的伤心事。她在宫里可好?听大嫂说她悲郁攻心,病倒了,要不要紧的?” “她……” 蓝鹤回忆皇帝大殓那日,女儿丧衣素饰,容色凄清,苍白而憔悴,守着恪桓的尸体,久久不让入棺。 棺椁合盖时,她单薄的背影悲怆哀绝,朝梓宫长跪不起,伏地痛哭。 太可怜,看得旁人潸然泪下,不忍上前劝止,最后还是皇室长辈荣亲王出面,才终于将她弄走。 病好了,人依旧萎靡不振,寡言少语,郁郁哀哀。 “疗伤总要花些时日,等你出了月子,就去宫里瞧瞧她吧,带上儿子一道。”蓝鹤轻声叹息,无奈地说。 “嗯!” 大行皇帝尊谥孝宗,襁褓中的小太子祐翀继位新帝,太子少保升任太子太傅,小皇后成了皇太后。 荣亲王拿来一只顽皮的葵花凤头鹦鹉送给小太后,要她多和它说话,还得奏乐给它听,不然鸟儿会得郁症,拔光自己的毛,绝食而死。 龚纾不想和鸟说话,更没心情奏乐。 “表舅公再给我一只吧,成对相伴,就不会得郁症了。” “没有了,自从你皇上舅公走了之后,王府里的鸟连同你表舅公我在内,都是单只,没有一对,用心养,一只也能好好活着。这凤头能活百八十岁,已跟了我六七年了,纾儿若是将它养死,我可要来宫里找你算账。” “……” 他辈分高,身份尊贵,还有两个极厉害的人物撑腰,既任性脾气又糙,小太后也不敢违抗看着她长大的表舅公,鼻子一捏,收下了这只鸟祖宗。 除了麻烦鸟,还有个麻烦人。 太傅温湛,雷打不动每日来问安,禀告内阁要疏,或是嘘寒问暖,龚纾对他的打搅烦不胜烦。 每个清晨,睁开眼睛的瞬间,悲伤仿佛无穷无尽的海水,倒灌而来,将她淹没,身旁那个人的位置,空空荡荡。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她只想一个人待着,见谁都是折磨。 “温大人,奏疏本宫自己会看,内阁公务冗繁,不用劳烦你日日费时来宫里请安。” “是,那微臣就将奏疏留下,娘娘得了闲再看。” “嗯,退下吧。” 小太后倚窗而坐,面向庭院,默默凝望满地枯叶,侧颜如月下昙花,纯白清皎,娇弱凄艳,温湛毫不怀疑,他走了,她可以这样呆呆地,坐到天黑。 “娘娘,微臣过来时,外间有只鹦鹉,瞧见臣下就竖起羽冠,盛展如扇,蹦蹦跳跳朝人嚷嚷,十分逗趣,可要拿进来给娘娘把玩?” “那是荣亲王送来的凤头鹦鹉,说是亲人怕孤单。”龚纾不为所动,依旧看着窗外,“温大人若喜欢,就带回去养吧,好过关在宫里,没人陪它玩耍。” “说起荣亲王,臣倒是想起一件往事。” 皮厚的人根本不走,自顾自在那儿喋喋不休。 “有一年四王爷抱恙,微臣至荣亲王府探视,在花园中巧遇一位贵人,带着一双儿女,其中那个女孩儿年少贪玩,央求母亲允她中秋外出去河里放花灯。臣闻言在心里一盘算,此乃天赐良机,虽说对不住放花灯的小姑娘,可一旦事成,就能帮到微臣的一名学生,于是定下计策,在中秋那晚,干了件缺德事。” 小太后起先听得心不在焉,越往后,越觉不对劲,中秋放花灯的女孩儿莫不是她?温湛的学生不就是恪桓? 她终于转过头来,狐疑地注视他。 “什么缺德事?” 温湛宛然而笑,讳莫如深,躬身作揖行礼。 “内阁公务冗繁,臣改日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 龚纾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坏心眼的温太傅话说一半,大步离去,潇洒得不得了。 有被气到。 207过往 中秋,花灯,恪桓…… 她记得,那一年的中秋夜,她和哥哥去河边放花灯玩,遇见叁皇子恪桓。 他帮她赶走了一个轻浮无礼的人,因为来得太迟,她要罚他吃叁只包子,当时他怎么说来着? “叁杯酒也就罢了,叁只包子是想撑死我吗?我也带了花灯,纾儿替舅舅放进河里可好?” 然后她就把他的花灯,和她手里剩下的最后一只,一起放入流淌的河水中,混入数不清的萤彩纸灯,荡漾着,漂浮于漆黑的河面,星星点点,美得不似凡间。 他许了什么愿呢?龚纾努力回忆,能想起来的全是恪桓深情的目光,温柔的笑。 原来如此,她傻乎乎的只知道玩,而他……已经爱她入骨。 是的,她同他提过,他也亲口承认了。 “十二岁啊,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呢,只知道舅舅来找我玩放花灯之类的很开心……” “……我那时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娶你。” “都是十二岁,怎么有的就是‘实在太小了’,有的就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娶’?” 小太后的思绪始终围绕心爱的昭仁帝,并未深思那个“轻浮无礼的人”和温湛关系匪浅,反而走向奇怪的地方,心血来潮叫来刘安。 “先帝曾下旨送一名年幼的秀女出宫,你去找出此人,将她带来,本宫要见她。” 栀儿被莫名其妙带进皇宫,瑟瑟匍匐于太后跟前,她是上过龙床的秀女,离宫本是违制,难道皇帝驾崩了,太后娘娘要把她抓回来吗? “本宫听闻,你曾侍奉过先帝一夜,抬起头来。” 小太后声音清嫩,喜怒难测,栀儿战战兢兢抬头,看清端坐上首的人,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皇帝生前对皇后如此迷恋,甚至不愿临幸旁人。 倾国倾城,不过如此。 她战战兢兢地,在龚纾的询问下,将那一夜与皇帝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生怕被误会承过龙恩。 “你要亲他,他就答应了?” “皇上他……他说,只能亲脸。” “然后就把你送走了?” “是。” 龚纾垂眸沉思,喃喃自语:“奇怪,依你所言,他在你走后要来陪本宫,可那夜他并未出现。” 她再了解他不过,每逢心情激荡,必要寻她缠绵撒娇,那会儿做善事送掉一个小秀女,不知多高兴。 “刘安,皇上之后做什么了?本宫没记错的话,他翌日眼圈发黑,染了风寒来着。” 刘安左思右想,不敢冒死继续隐瞒,实话交代皇帝那晚到坤宁宫外听了一夜笛声,吃了一夜冷风,所以才会病倒。 “……” 这人真是的!龚纾胸中一阵绞痛,双目洇湿,究竟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你那时,为什么喜欢皇上?” “皇上他、他特别好,人长得斯文英俊,说话也笑盈盈的,没架子,心肠也好……” 栀儿滔滔不绝地夸赞先帝,越说越难过,到后面掩面哽咽,泣不成声。 痛彻心扉的太后,反过来还得安慰别人。 “别伤心了,你记得他的好,他泉下有知,定然十分欣慰。皇上答应你的事,本宫会替他办,等你再长大些,给你寻个好夫婿赐婚。” 得此启示,龚纾开始追溯爱人生前的点点滴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散落了有关他的碎片,她将它们一块一块收集起来,拼凑完整的他。 她知道了她每次吹笛排遣寂寞伤心,他都在咫尺之遥的月下默默倾听;知道了他无奈临幸他人时,总爱在她们身上寻找她的影子;知道了他最后的时光,见不到她,却有他们的孩子陪伴在旁。 小太后不再蜷缩角落独自哭泣,她迈出坤宁宫,循着他的足迹,从交泰殿到奉先殿,从雨花阁到漱芳斋,从御景亭到绛雪轩,最后终于走出内廷,来到他上朝的奉天殿,站在他坐过的龙椅旁,俯视空无一人的大殿。 龚纾的痴情令温湛动容,他没有再去烦她,只暗暗留意着,给她舔舐伤口的时间。 人就是这么傻,他也曾无数次回到和莺儿的家,追忆她浣衣做饭拿扫把追打他的可爱模样,但那里已经没有她了,睹物思人,徒增伤感。 到处游荡的皇太后,走出武英殿时,遥遥望见某人一身绯红官袍,大步穿过左顺门,龙章凤姿,清朗若风,像画里走出来人物,佼佼不群,英俊到炫目,正是要去六科廊的温太傅。 他也瞥见了被宫婢内侍簇拥的皇太后,驻足侧身,未语先笑。 “臣温湛,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太傅免礼。” 龚纾复杂的视线在温湛脸上打转,不开口问,也不放他走。 她不问,温湛便不说,云淡风轻地迎上她的目光,似笑非笑,眼中尽是守株待兔的戏谑。 可恶!小太后抿抿唇,认输败下阵来,单刀直入。 “太傅究竟干了什么缺德事?” “此事……说来话长,娘娘这是要回宫吗?微臣随驾护送您一程吧,边走边说。” 龚纾略略颔首,等温湛走上前来,与他同行。 “那一晚,有个轻浮浪荡,毫无家教的混账小子,在人群中瞧见放花灯的美貌少女,言行无状轻薄于她,此人正是臣的长子温廷,生性好色无耻,是微臣安排家丁把他带去娘……那女孩儿附近,故意让他冒犯人家的。” 温湛放缓脚步,小太后身侧谦恭随行,沉声娓娓道来,对她无语又不解的目光视若无睹,将设计离间首辅龚肃羽和当时的太子党党魁、他的前任岳父、礼部尚书徐徵的坏事,倾囊相告。 “微臣太岁头上动土,牵连无辜之人,阁老爱女如命,事后无论臣怎么向他赔罪都没用,隔叁差五挨他讥讽训斥。此事罪在臣工,请娘娘责罚。” “太子党的人得罪了首辅,太子出差错时,阁老夫妇便不会再帮他说话,之后太傅爆出他们结党营私,犯了圣祖的大忌,自此失势,先帝才得以被舅公相中,继承大统。” 龚纾没有理会他装模作样的请罪,自行推测温湛的计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谢他好,还是怨他好。 这点温湛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居功,他本是利用老叁恪桓扳倒太子,若当初没有他做手脚,叁皇子说不定能当个逍遥王爷,此刻还活得好好的。 “娘娘所言半分不差,对愚臣这些拙劣伎俩洞若观火,洪炉点雪,玲珑剔透,臣下敬服。不过,臣所图者不止于此,另有一件……” 温湛在乾清门停下脚步,躬身凑近太后,压低嗓子,用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见的音量小声说—— “我杀了一个人。” “……!” 龚纾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他。 “娘娘万福金安,微臣告辞。” 无德之人,丢下鱼饵,又一次扬长而去。 208偷袭 龚忱被困月余,从“挖野菜过饭吃”,到“把野菜当饭吃”,他们带的粮食本就不多,仅有的十几匹马也宰了,到如今,山谷里的虫子都快被吃绝迹了。 他每天都在算日子,虬武按他给的路线,绕道避开所有当地人的寨子,逃到大郑至少需十叁四天,叫上援军,再回来找他们,即便一路无人阻挡,怎么也要至少十日,他们在谷里已经躲了二十余日,再过七八天还没人来的话,那便是没有援军了。 如果继续躲藏,士兵们没有食物,饥饿会夺走他们的体力,要是等不到援军,饿得路也走不动的郑军,只能任由敌寇鱼肉。 如果沉不住气,过早出去和对方硬拼,援军来了就得给他们收尸了。 这本就是场赌博,多等一天,死的风险越高,获救的可能也越大,谁也不知道动手的最佳时机。 张顺他们坐不住,觉得与其饿死,不如拼杀而死,被困在山谷做饿殍太窝囊了,跟龚忱闹着要打出去。 “虬武他们未必能逃回大郑搬来救兵,就算他们逃出去了,援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过来,不能再等了。大人,我们一粒米的存粮也没有了,就算死,也要出去冲杀一番,拉这些蛮夷垫背。” 龚忱不置可否,对着他自己画的地图蹙眉沉思。 尽管不多,他们手里有还有些炸药火毒,是温湛带军撤退时特意留给龚忱的,就怕万一他们与当地土司起冲突,可用来自保。 这些火药是龚忱最后的杀手锏,是等援军出现时拿去搅乱敌营打个配合,还是孤注一掷用来自救,全凭他一人决断。 他旁观谷中士兵,最初的斗志已经在长久的等待中消磨大半,缺食少粮的困顿更使众人日渐萎靡,确实得动一动提提他们的精神了。 “你这么着急送死,我就成全你,去挑几个机灵沉稳的过来,晚上带大家出谷干票大的。” 以龚叁少爷的心机,送死是不可能送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他在山谷里一天也没闲着,先从瑞玛口中问到了峡谷外的岗哨布置,再趁夜避开守卫,冒死潜入对方营地,摸黑瞎逛,将敌军位置查得清清楚楚。 围堵郑军的夷兵从数日前开始,就陆陆续续抓到谷内跑出来的汉人逃兵,一个个面有菜色,眼眶凹陷,人瘦得像排骨,逃跑时跌跌撞撞地,被抓时几乎束手就擒,毫无反抗之力。 面对他们的拷问,这些汉人开始还嘴硬,等闻到饭香看到汤水,立马就撑不住了,主动投降,把山谷里粮绝的情形全数交代出来,只求给口吃的。 夷兵算准龚忱他们早该断粮,对这些逃兵的话没有丝毫怀疑,高枕无忧,胜券在握,确信这些人很快就要活活饿死了,歼灭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没人知道,龚忱耐着性子等待的,正是敌人松懈的这一刻。 他在人最困睡得最熟的丑时动身,借着夜幕遮掩,带人偷偷溜出山谷,手起刀落将放哨的敌人全员抹了脖子。 银月细如勾,被黑纱薄云遮挡,落光似有似无,地上的人影淡到几不可见,正合适打家劫舍,暗杀偷袭。 他们以黑布蒙面,迅速来到敌军营地,悄无声息,仿若鬼魅,默契地分散开,避开巡逻的哨兵,各自向龚忱事先指示的位置潜行…… 安静的营地突然接连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火光连天,砂石飞炸。 睡梦中的夷兵被爆炸惊醒,慌慌张张跑出营帐,只见四周都是火,人人都大声叫喊着跑来跑去,之前诈降的郑军也趁机鬼哭狼嚎地捣乱,一时敌友难辨,混乱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干什么。 偏偏是夜无风,硝烟雾蒙蒙地将敌营笼罩其中,令慌乱的敌寇眼睛灼痛,目不能视,喷嚏连天,吸入几口烟雾,便立时昏眩卧倒。 汉军来偷袭的人分四波,丢火药炸别人的一波,点火烧营帐的一波,龚忱带的一波静悄悄去偷粮了,得手他后一不做二不休,把对方剩下的粮草也一把火给烧了。 另有几个对地形略熟悉的亲兵,钻入密林,找到一条小小的麓江支流,这是敌人的水源,他们二话不说,往小河里撒了大几包毒粉。 这一场偷袭阴险至极,却大获全胜,天明后士兵们围着抢来的粮食欢呼雀跃,龚忱下令生火做饭,大家放开肚皮饱餐一顿,不必节省。 “诸位,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明日我们杀出去,灭了那群蛮夷。” 他目光坚毅,暗藏带着杀气的亢奋,一扫之前面对绝境的凝重。 今晚收获颇丰,远不止抢来的军粮,龚忱留心观察敌营,发现敌寇人数比起追杀他们时,少了起码一半,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撤走另一半人,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哪怕敌军依旧压倒性多过郑军,此刻天时地利人和,未必不能一搏。 要脱困,成败在此一举。 209反杀 p o1 8c v.c om 上天对龚忱的眷顾,他本人一无所知。 之所以等着剿灭他们的夷兵少了一半,是因为大郑皇帝驾崩的消息传至南陲,莽应龙调走一半,用去增加人手,准备趁乱攻打云南,恪桓的死,倒给龚忱捡了个便宜。 虬武二人顺利穿过敌区,逃回大郑境内,将消息带给了边防守军,总兵冯钰一听国舅爷还活着,一面派人上报总督,一面亲自带了一支精兵出发救人。 首辅的急令也飞抵总督府,到了杨腾手中,他早就做好了出兵平叛的准备,只是因国丧耽误了,接到龚肃羽的指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令集结,大军压向边境。 而蓝鹤,她自己去不了滇南,就委托徒弟孟砺代为前往,寻找儿子龚忱。孟砺为了死党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孤身进入陇川,抓了几个当地人一问,就打听到一小撮郑军被困山谷的消息,径直赶去。 那么多人来救他,可龚忱却带着数百个的残兵,突袭上千人的敌营,横冲直撞,搏命厮杀。 被困的郑军不过区区数百,次次都是夜袭,没人料到他们会一反常态,大白天以少攻多发起强袭。 前一晚的炸药毒倒了一大批人,下了毒的河水又毒倒了一大批,营帐军粮被烧得残破不堪,军中一片哀丧,人心不稳。龚忱他们像土匪般冲杀进来时,人数占优的夷兵非但没能结阵对抗,反如惊弓之鸟,溃不成军。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 1 8dk.c o m 这场袭击成了单方面的屠杀,龚忱下了死令,不是突围,不是退敌,而是剿灭,将敌军一个不留全杀光,才给饭吃。 虫子野草吃到吐的郑军,像一匹匹饿狼,眼冒绿光,见人就砍,营地里漫天血光,遍地哀嚎。 绝境中折腾太久,已经没人在乎生死了。 总兵冯钰和孟砺几乎同时赶到,被眼前惨无人道的景象惊呆了,这战场尸山血海,断骸枕籍,而龚忱手下的郑军,正在尸堆边上生火煮汤,对着死人狼吞虎咽。 孟砺背脊发凉,全身竖起鸡皮疙瘩,从人群中找到龚忱,惊恐地问他: “你在吃人肉?” 发小意外出现,龚忱抬头看向他,展颜而笑,意气风发,把装着可疑肉汤的木碗递给孟砺。 “要不要尝尝?新鲜的。” “……” 首辅家的叁公子一战成名,令南疆异族闻风丧胆,只有莽应龙还妄想堵截他,把他杀死在陇川境内。 可他没有因为脱困就太太平平回去,因为手里有了冯钰带来的兵,比之前更嚣张十倍,根本不走,留在在对方的地盘到处乱窜,看到夷兵就死死咬住追着打,不是利用地形搞埋伏,就是分兵突刺斩断对方阵型,或绕到敌人阵尾偷袭,下毒放烟刺杀敌首,不择手段,诡计百出,把整个滇南的土司都打怕了。 被龚忱当杀手随意使唤的孟砺忍无可忍,苦口婆心劝说他收手。 “你差不多得了,师尊还以为你死了,哭着叫我来找你的尸体,你这讨债鬼还不快点回去给爹娘报平安,蛮夷靠你一个人能打完?” “急什么,军报会比我更早抵京,不用人回去,我爹也会知道我活着。大郑要对付莽应龙不难,麻烦的是挡在当中的这群土司,我打他们,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手段,方便杨腾压制他们。” “就你道理多!那你有没有想过鹞鹞?我出发离京的那日,她噩梦受惊,动了胎气,孩子没足月就出来了。还有纾妹妹,皇上驾崩了,她在宫里一定不好过,你自夸疼爱妹妹,就一点不担心她?” “她自己找的男人,我担心又能怎样。”龚忱不耐烦地回怼挚友。 他打仗上瘾,根本不想回去,不想看着妹妹伤心哭泣,而他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旁观她在深宫之中苦耗年华,孤单老去,还不如在这里做饮血沙场的真男人呢。 可他到底放不下妻子,犟了片刻,瓮声瓮气地问孟砺:“鹞鹞她……家里人没把我的事告诉她,她怎么会做噩梦?生孩子的时候,我娘是在宫里还是在家陪她?” “哈,问的是人话?你在外面发癫作死,她不做噩梦才怪。师尊在家陪你老婆啊,阁老好像在宫里劝女儿,要不是你这个不孝子靠不上,师尊和阁老能忙成那样?别人都是儿女尽孝,就你家与众不同,倒行逆施,都成家生子的人了,还要父母给你们擦屁股,照顾你们小辈,多大脸。” “……” 左右两难,对父母的愧疚和对妻子的思念萦绕心头,孟砺责骂他的话,龚忱一句也没能反驳。 她夜里还会对月亮倾诉许愿吗?他不在,她一只没长大的奶猫,会带孩子吗?父亲要处理国丧,母亲要照看妹妹,家里没人陪她怎么办? 这一晚,龚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小奶鹞,她醉醺醺地坐在他腿上,苦着小脸说喜欢他,白白嫩嫩得像个小雪团,又可爱,又酥甜。 他全身每一根毛发都在想她,浴血杀敌的大丈夫志向看似坚不可摧,却被那张娇憨的脸蛋悄然撕开一道裂缝。 “你要早点回来啊!” 她稚嫩的语声犹在耳畔。 答应过她的,他不可以食言。 总督杨腾终于在山里找到行踪不定的龚忱一行,本想把这个鬼才留下,让他随军出征带兵攻打东吁,但龚忱不知是被孟砺说服,还是舍不得老婆,居然请辞要回京。 杨腾面露难色,不太敢放人:“小龚大人是受皇命留驻南疆,没有朝廷调令,若擅自回京……不如先向阁老上疏奏请。” 可狡猾的龚忱给了一个对方无法阻止的理由。 “中堂大人明鉴,大行皇帝宾天,下官身为太后胞兄,理应回朝奔丧,为天子哭奠守灵,只因遭蛮夷围困,不得脱身,未能成行。今虽国丧已过,为时未晚,下官欲尽臣子本分,速往京城,哭吊君父,内阁若有责罚,下官自当一力承担。” 这是首辅的宝贝儿子,杨腾这个铁杆龚党自然不会为难龚家少爷,龚忱又拿出耗尽他心血的滇南地图送给杨总督贿赂他,对方当即爽快点头,给他放行。 龚忱嫌人多耽误脚程,一个随从亲兵也不要,与好友孟砺二人潇洒上路,扬鞭直奔家里。 糟糕的是,他人才刚出发,托瑞玛帮他寄的绝笔信就已经先到了龚府。 210长大 奶鹞遵照婆婆吩咐,带着她的小宝宝进宫看望小姑,龚纾已经得到消息,嫂嫂什么都不知道,哥哥的事不能漏口风。 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时过境迁,旧日欢颜不再,一切都不同了。 曲鹞依礼伏地叩首,望向高高在上的太后,恍如隔世。 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姑子,曾经笑语晏晏,调皮又娇纵,可是如今的她,成了高悬天际的一轮冰月,散发的光芒清冷而克制,忧郁凄美,却遥遥不可及。 陌生的疏离感,让奶鹞不自觉地紧张,又暗生不忿,要是狗男人在这,她不信小太后还能这样端架子,一定又要扑进哥哥怀里撒娇哭泣。 “免礼,嫂嫂,你胖了。” “……”可恶! “你一生气,鼓着腮帮,小圆脸愈发显肉,跟糯米团似的。” 好吧,原来龚忱不在,她会肆无忌惮欺负人,之前娇甜都是装的,兄妹两一个德行。 “可是娘娘瘦了,瘦了好多……” 小曲鹞的声音颤得厉害,低下头,止不住泪水。 嫂嫂不怎么听话,龚纾只好起身走到她身旁,弯腰把人拽起来,无奈叹息。 “做寡妇的是我,你倒哭得比我伤心,鹞鹞是长不大的奶娃娃吗?守寡怎么了,守寡也得好好活着啊。” 这个幼嫂像个小雪人,全身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要是让她知道哥哥受困敌国,深陷绝境,她十有八九会把自己哭化吧。龚纾不过比曲鹞年长一岁,可面对稚气的嫂嫂,忍不住把她当小孩子看,又想欺负,又想保护,独独不忍伤她。 此时此刻,她终于体味到父母长姐的心境,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瞒她,没人告诉她恪桓药石无医,千方百计阻止她去见他。 即便心里清楚迟早会被她知道,但依旧狠不下心对她说实话,能拖一天是一天,人就是这么没用。 “小奶猫别不高兴了,现今我是太后,得罪太后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乖乖听话,我不治你的罪。” 霸道的小太后往曲鹞肉腮上捏了一把,眼神似笑非笑,“去,把小侄儿抱来给我瞧瞧。” 曲鹞悻悻而去,抱来儿子龚闵,和小皇帝并排放到桌上,细细比较两只白乎乎的小团子。 “为什么会这样?”龚纾不满地小声嘀咕。 “怎么了?” “皇上似舅,长得像叁哥,骢儿长得像鹞鹞,没人像我。” “……” 若换做旁人,曲鹞会说再生一个说不定就像你,但龚纾不一样,她没了丈夫,终生无法再嫁,她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了。 “干嘛又哭哭啼啼的?你再哭,我就把侄子扣下,给我家皇上做个伴,让你空手回家挨骂。” 可怜的奶鹞饮泪怨嗔:“娘娘作什么老欺负人。” “我叫你鹞鹞,你应该喊我纾纾,叫什么娘娘。” 啊,原来是这样。 “好吧,纾纾是太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大着胆子,握住小太后的手,凉凉的,软腻纤瘦。 “皇上壮实又精神,不过早生十几日,就比骢儿大了一圈,养得太好啦。我家吃得少,不长肉,老爱哭闹,入睡一定要人抱着晃,愁死我了,问了母亲,她总说小娃娃就是这样,大了就好了,皇上也是这样的吗?他哭的时候纾纾怎么哄的?” 龚纾面露茫然:“我也不知道嬷嬷们怎么哄的,皇上不住坤宁宫,有宫女内侍照料,司礼监管着,每日早晚乳母抱来给我请安,看上两眼。” “啊?那怎么行?!” “……不行吗?” “纾纾是皇上的娘亲,自己的孩子怎么能不带在身边,时时刻刻看着呢?” 从来没人对龚纾说过,孩子得带在身边,儿子出生没多久就被抱去恪桓那儿了,最初她也想她的小宝宝,可时日久了,心被病逝的丈夫完全占据,儿子成了新皇帝,众星拱月,根本不用她费心,她也没这精神哄孩子。 “我知道宫里有大把人伺候皇上,可只有纾纾是他的母亲,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他在宫里的亲人,只剩你一个了啊。” 嫂嫂没挑明的话,龚纾听懂了,孩子没了爹,做娘的再不管,太可怜了。 她抱起襁褓中的小祐翀,低头怔怔看他,小婴儿摇动两只胖手手,对她“咿咿呀呀”,这是恪桓的骨肉,是他留给她的宝物,是他们两人因爱而结的果实。 “来人,传旨给刘安,皇上不回乾清宫了,今后就住这儿,本宫亲自教养。” 小太后从善如流,对嫂嫂感激道:“我还把鹞鹞当小孩,可你比我像样多了,我才是长不大的那个。你说得对,既然生了孩子,就该当起为人母的责任。先帝曾说,想要投生到父母疼爱孩子的人家,他若做了鹞鹞的孩子,必能如愿以偿,你一定会把叁哥的孩子用心养大。‘骢儿’这个乳名好听,是父亲起的吗?” “是,起先明赫在信里玩笑说要用‘驹’做乳名,父亲嫌难听,改用了‘骢’字。” “皇上还没起乳名,鹞鹞回家,能帮忙带话给父亲,求他帮外孙也起个好听的小名吗?” “好啊,我一定带到。” 曲鹞回到家里,安顿好儿子,本想立即去找公婆,把小太后的近况告诉他们,可麦秋喜滋滋地给她拿来一封书信——《妻曲氏亲启》。 狗男人这段时日音讯全无,总算来信了! 她迫不及待撕开封口,满心欢喜,展开阅读。 “鹞鹞芳鉴: 宝贝,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阵亡滇南,没法回家了。对不起,答应过你平安归来,穿衣裳的猪又骗你……” 小曲鹞呆住,把这两句话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确认是龚忱的字迹无误,下面写的什么,一个字也读不进,抓着信笺就冲出厢房,往匪石院飞奔而去。 鹤宝:不带娃。 老头:不带娃。 纾纾:不带娃。 猫猫:家族传统,完美遗传。 从小带娃忱:那我算什么? 211难哄 内阁收到杨腾的加急军报,龚肃羽猜测必是儿子的消息,打开一看,果然,混蛋小子非但没死,还在滇南闹了个天翻地覆,他高兴得手都发抖了,随口交代两句便翘班溜号,急匆匆回家想告诉老婆。 结果扑了个空,蓝鹤去荣亲王府看舅舅了。 他气哼哼地差人去喊夫人回府,亢奋得坐立不安,在房内来回踱步,等来的不是蓝鹤,而是大哭的儿媳。 曲鹞不顾规矩,不等仆人通报就推开房门跑进去,见到公爹,拽住他的袖子连声急问。 “父亲,明赫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死了?……” “什么?”龚肃羽一愣,儿媳今日入宫,难道是女儿多嘴? 他将六神无主的曲鹞扶到椅子上坐好,压下火气柔声问:“谁告诉你他死了?没有的事,他活得好好的,可是在宫里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 “他自己来信说的啊。”曲鹞把信递给公爹看,稍一思量,立时察觉他话中疑点。 “什么闲言碎语,宫里人都知道?爹爹是不是一直瞒着我?” 是了,皇帝病重的事,公婆也瞒着皇后,她们都是在生孩子坐月子的人,长辈哪敢惊动她们,怪不得纾纾今日几乎不提心爱的兄长,还说什么“你一定会把叁哥的孩子用心养大”,当时就觉得怪怪的,她一定早知道她哥死了! 龚肃羽信还没读完,小曲鹞就“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他赶忙丢下信笺,手忙脚乱哄儿媳,告诉她龚忱真的没死,活蹦乱跳杀敌呢,可曲鹞说什么也不信。 “爹爹又扯谎,您明明说过……呜呜……说他只是驻防屯田的,根本不用打仗杀敌!求求爹爹了,给我说个实话不行吗?他到底怎么会死的?呜呜……” “滇南土司反了,他为了自救才杀敌,为父所言句句属实,鹞鹞怎么就不信爹爹呢?” 曲鹞止了哭闹,虚起眼睛凝视公爹的脸,努力分辨他有没有说谎。 “爹爹那天突然夜里来找儿媳,还对我特别特别好,说把我当亲女儿,是不是因为知道明赫死了?您说,是不是?不许骗人!” “……” 龚肃羽语塞,一旦承认,便做实了他说谎瞒骗儿媳,若不承认,事后被拆穿就更没信用了。 “呜哇——我就知道爹爹在扯谎,他死了……他死了我怎么办?孩子还那么小……呜呜……难怪您给骢儿起个……起个……起个死了爹的名字呜啊……” 曲鹞哭得梨花带雨,公爹说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龚肃羽额角青筋乱跳,束手无策,从没见过这么闹的孩子,气得朝仆人乱发脾气,催问蓝鹤去向。 蓝鹤回来时,就看到儿媳伏在桌上哇哇大哭,老头焦头烂额,看到她两只眼睛快喷火了。 “怎么回……” “忱儿没死!” “真的?真的没死?太好了!他现下怎样?逃出来了没?什么时候能回来?……不是,没死那鹞鹞哭什么?” “她不信我,你跟她说!” 龚肃羽一肚子火,拂袖坐下狂灌茶水。 一头雾水的蓝鹤看看哭成泪人的儿媳,又不解地问:“鹞鹞怎么知道这事,谁告诉她的?” “看吧!爹爹果然瞒我!”曲鹞突然抬头,双目通红瞪公爹,“他到底怎么死的?死了多久了?我要去找他!” 忍到极限的首辅气急败坏,脱口怒吼:“跟你说了没死!再不听话信不信我罚你抄一百遍《礼记》!” “明赫死了……您还凶我……抄什么《礼记》?抄完烧了超度他吗?!我……呜呜……我再也不理爹爹了!” 老头:怎么那么难哄?我家女人没一个这样的! 鹤宝:我会自我攻略。 龚绥:我从不哭闹。 龚纾:我孝顺。 猫猫:P孝顺! 龚忱:这算什么,我说错两句话,哄了她半年,天天被骂猪。 老头:……出去别说是我儿子。 212傲娇 倔强的奶鹞捂着脸,起身就走,被蓝鹤一把抱住,搂进怀里轻拍安抚,揉捏劝慰。 “不许同父亲闹脾气,他是长辈,头发都白了,我们得让着他。你公爹是内阁首辅,百官之首,以信立身,怎么会说谎骗你一个小孩儿呢?再说了,就算他骗你,也不可能会骗我啊,你说是不……” 她说到这,脸色一僵,想起最初老头确实连她也一并瞒着,还是龚绥特地来娘家告诉她的,忽而就觉得他方才的话也未必可信,转头望向龚肃羽,眼中尽是怀疑审视。 “忱儿他……真的没死?” “看看,母亲也不信,对吧。我自己去云南!他要是真的……真的客死异乡……我也得……我不能把他……把他孤零零丢在外边……呜呜……母亲……” 老婆雪上加霜,儿媳火上浇油,还非议他的白发说他老,龚肃羽头都炸了,怒极反笑,深吸一口气,阴恻恻看着蓝鹤。 “阿撵,你是不是皮痒?” “……”凶死了! 看来儿子真的没死,蓝鹤心花怒放,笑眯眯地哄奶鹞。 “小心肝,乖鹞鹞,别哭啦,之前确实接到消息说忱儿被敌军围困,境况危急,我们怕惹你伤心着急,惊动胎儿,没敢告诉你,这么大的事瞒着你,是母亲的不是。不过你父亲此刻既然说他没死,必是收到了新的军报,你若不信,让他明日从兵部拿回来给你瞧瞧不就行了。” 这话龚阁老一听就不乐意,凭什么他要做这种事自证清白,当即拧眉拒绝:“朝廷公文,怎可随意带回家中?” “各地奏报堆积时,您不是常带回来熬夜批阅来着?” 无法反驳的某人对拆台脚的老婆眯了眯眼睛,杀气都快溢出来了。 “父亲拿来给我瞧,我就信您!” “哼!”龚肃羽铁青着脸,被迫让步,不甘心地威胁儿媳:“你要是再哭,我就叫你母亲用家法揍你。” 奶鹞害怕,抽噎着往蓝鹤怀里缩,泪汪汪地向她求救:“母亲……” “宝贝鹞鹞不怕,你父亲吓唬你而已,我们家就没‘家法’这样东西,从不曾见过,上回他揍你二哥,是用胳膊粗的木棍打的。” “……”还不如用“家法”呢。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蓝鹤,好说歹说,总算说服儿媳,令她暂时相信,龚忱并无性命之忧,把无聊的绝笔信和难哄的哭包鹞一起送去她的小院。 回来时,老头的脸阴云密布,眼神带刀,整个傍晚都不搭理她,一句话也不和她说,小气得要死。 为了挖出儿子在滇南究竟是什么个情形,她决定装乖讨好讨好他,夜里趁他沐浴,她屏退小厮,悄悄走进净房,撩起袖管,跪在浴桶边给他擦洗后背。 龚肃羽闭着眼睛,被人温温柔柔洗得十分惬意,还奇怪怎么仆人伺候洗澡的功夫突飞猛进,洗到哪儿,哪儿就酥酥麻麻地舒服,直到背后那人十指纤纤,开始替他揉按穴位,活血通气,他才反应过来是他的捣蛋老婆。 不理她,不想理她,太讨嫌了! 蓝鹤自知惹毛了家里的大魔王,安安静静不说话,极尽温顺乖巧,认真帮他洗净身体,握着澡巾,从胸腹到双腿,轻手轻脚,仔细擦拭。 龚肃羽眼帘半垂,看着清水下那只白嫩小手,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游走,指尖时而划过肌肤,勾起微不可查的颤栗,脑中浮现她的爱抚亲吻,小腹燥热,胸中涌起隐秘的欲潮。 儿子的噩耗加上国丧,他日夜烦心,已有近百日没碰她了,今天得到喜讯,心情绝佳,有的地方立马回春,兴致勃勃。 嗯? 蓝鹤讶然瞠视某人胯间直挺挺竖起的阳物,她并未刻意挑逗引诱,老头这是温饱思淫啦? 她小心翼翼把手伸进他的腿心,揉搓卵囊,五指插入毛丛,清洗下阴,指腹柔柔地打着圈,虚虚抚摸他。 眼看阳根受激频频弹跳,居心叵测的蓝鹤,偷偷窥伺大魔王的脸色,颤颤悠悠握住粗胀的茎根,缓缓往上,挤至蕈头。 他肃然合眸,蹙眉隐忍的模样像极了道心不纯的谪仙,苦苦抵御色欲心魔,太勾人,令她怦然心动,粉颊晕红,一心只想破了他的千年修为。 正打算变本加厉轻薄他,顺水推舟与首辅大人亲热一番,耳边却传来他威严的低斥。 “松手!少动歪心思。” 他“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毫无留恋地跨出浴桶,丢下错愕的娇妻,傲然离去,气得蓝鹤头顶冒烟。 死老头!!!!! 你等着。 213摸不到,亲不着 蓝鹤自己也洗完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回到屋内,坐下给丫鬟擦干梳理。 发脾气端架子的人还没睡,正在灯下读书,聪明儿子没事,连日来的哀痛烟消云散,总算有心情看闲书消遣了。 “他两个月前带人从章凤城中杀出来,以凶悍嗜杀震慑敌军,且战且退,中途一度困守绝谷……” 龚肃羽知道老婆想问什么,自言自语把儿子在滇南凶狠狡诡的“壮举”说给她听,蓝鹤嘴角弯弯,越听越自豪。 “不愧是我的好大儿,像我,用兵如神,所向披靡!” “呵,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当初在北疆大漠,成日酗酒,游手好闲,哪懂用兵?后面还被人射坏脑壳,把自家男人都忘了。” “他打仗凶悍能砍人就是像我啊,难道像爹爹吗?您杀过人吗?砍过一根手指头吗?” 蓝鹤不服气,娇声叫嚣反驳某人的讥讽。 龚肃羽从书中抬起头来,冷漠睨视她。 “不要拿我同你相提并论,我是斯文人。” 好气,讨厌的老头! 她披散着长发,一头青丝如泼墨般洒下,衬得莹白小脸娇艳欲滴,在某人眼中,美色浑然天成,无需雕饰。 胸前的发束沾湿了寝衣,素绉缎洇了水,玉峰半透出底下一抹湘妃,隐隐约约,看不真切,究竟是她穿了嫩粉肚兜,还是乳晕…… 龚阁老的肉身虽已平复,但脑中欲念不减反增,有点后悔方才在净房嘴硬,想要解开她的衣服,看看里面好物,碍着丫鬟在,不便动手,只得低头继续看书,这回却是读不进了。 眼前尽是小美人细颈下方欲拒还迎的襟口,和高耸的酥胸。 他干脆合上书,先上床躺下,待她弄完头发钻进被窝,再行鱼水之欢。 可好不容易等蓝鹤梳好云髻,她却穿起衣裳来,根本没打算睡觉。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摁?前面一高兴就忘了读忱儿的绝笔信,我去鹞鹞那看看写了点什么。” “这有什么好急的,明日再看不是一样?” “我太高兴,睡不着嘛。爹爹明早还要去内阁,先睡吧,好好休息。” “……” 她笑盈盈地走了,都不说亲他一口,三更半夜和那个小哭包不知唠嗑些什么,很久都没回来,孤单的首辅老爷只能憋着燥火,怀揣怨愤,孤枕独眠。 次日清晨,龚肃羽朦胧睁眼,下意识地想抱枕边小人疼爱亲昵,手伸过去什么也没摸到,瞬间清醒,恼火暗骂,天杀的阿撵居然起得比他还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起身洗漱,而她正在对镜梳妆,起初他并未留意,回头更衣时她向他走来,把他惊得眼睛发直。 缠枝金丝牡丹酡红妆缎袄衫,洒蓝地流云仙鹤织锦百褶裙,芙蓉髻戴累金翠羽孔雀钗,颈侧挂一对雕龙金勾月嵌蓝宝耳坠,红唇粉黛,绮粲玓瓅。 “干什么一大清早打扮得花枝招展?”龚肃羽愕然质问。 蓝鹤笑靥如花缠上他,把妆笔塞进他手中。 “要去表舅家玩,花钿用完了,爹爹给我画一个,我要红莲。” “你昨日不是刚刚去过?!再说去杨老四家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打扮?给谁看?难不成他年届垂暮,总算想通了做人的道理,打算娶妻生子,请你赴喜宴?” “他还没到五十呢,没那么老好吧。忱儿脱困,我去给表舅报喜啊,还有鹞鹞青黛,叫上龚衡和绥姐儿,再看看梁指挥使、孟千户、兰涛和令仪能不能来,搞顿大的,热闹热闹。” “……” 好哇,所有人都叫,就是不喊他,合着龚忱不是他儿子,就他一个是外人,哈,什么东西! 龚阁老拿起画钿妆的细笔,面色不善,简直想插进小妖精的脑门里。 “兰涛他们可没你这么闲,再说关温湛什么事。” 他愤懑地嘀嘀咕咕,在替爱妻在眉心画上一朵精致的重瓣红莲。 花钿一点,眼前的美人儿顿显妖娆,盈盈双目水波漾漾,花唇娇艳妩媚。 脸太近,她一呼一吸,吹气如兰,女儿馨香轻拂过他的面庞,搅得他心猿意马。 蓝鹤仰头痴痴看着他,目光迷离恍惚,小手悄悄搭在他腰间,某人眼神逐渐晦暗,死死粘在诱人的红唇上,捧起她的腮颊,指腹摩挲唇角,缓缓低下头…… “老爷,夫人,三奶奶来了。” “……” 还差半寸就要吻上的唇,僵在半空。 “知道了!” 龚肃羽气极,为什么想亲亲自家老婆,也要被打断! 214钓鱼 曲鹞是应蓝鹤之邀来陪公婆用早膳的,吃完便随婆婆一起出门,她见到蓝鹤,也被那一身金光闪闪的雍容华贵给惊呆了,反观自己,天青对襟衫,蛾绿提花襦裙,海棠垂珠簪,站在婆婆身边,素得像个丫鬟。 儿媳的郁闷写在脸上,蓝鹤掩口偷笑,开心得不得了,不过她的目的并不是欺负奶鹞,而是刺激老头,一顿饭处处心机,不动声色地献殷勤。 茶盏递到他手边,鱼茸花糕夹到他碗里,白玉细腕上一串艳红的玛瑙珠子,在他眼皮底下来来去去。 吃完了,她捻着丝帕,替他轻拭唇角,说不尽的缱绻柔情,在他复杂的视线下对他暧昧浅笑,调皮的手指插进下颌美髯捋着玩。 龚肃羽的心口成了蚂蚁窝,有成千上万的小虫子乱爬,却不得不故作严肃,沉声训斥:“孩子还看着呢,不许在小辈面前胡闹,像什么样子。” “那没人看可以胡闹吗?” 蓝鹤歪歪脑袋,珠钗流光,眼神狡狯。 首辅大人才不会回答这种轻浮佻达的问题呢,他握住她的小手,从胡须中扯出来,扔掉前悄悄用力捏了捏。 “不要贪玩,晚上早点回家。”某人别有深意地嘱咐妻子,起身离席。 “父亲别忘了带公文回来,还有帮皇上起个小名。”临走,奶鹞还不忘提醒公公他的“任务”。 烦! 来到内阁,龚肃羽头一个就逮住温湛,问他昨天的军报有没有禀告太后。 “昨日事情实在太多,晚辈没能来得及进宫,但军报已派人呈给娘娘过目了。” “那你现下去一趟,问问她看了没,另外娘娘要给皇上起乳名,老夫这里有几个,你带去给她选,回来时把那份军报拿出来还我。” “是,晚辈记下了。阁老……” 温湛似有什么话,欲言又止,龚肃羽却对他摆摆手。 “我去见她,难免勾起伤心事,惹她不快,还是你去吧。” 自天子驾崩之日起,首辅自觉愧对女儿,再未入宫谒见,只一门心思帮她收拾朝堂国事。龚纾对亲爹说那样的话,也没脸找父亲道歉,又想念父母,只好动脑筋兜个圈子,用给外孙起乳名的借口找爹爹,暗暗希望他能原谅她的忤逆不孝,来见她一面,可惜龚肃羽认定了是他害死女婿,去见女儿只会令她难过。 老头这个心结在他自己身上,一时半会解不开,温湛也没办法,不再多言,告辞离去。 小太后虽未亲政,但朝中送来的奏疏一本不落都会看,昨天已经知道兄长平安,心中大石落地,可宫内无人分享喜悦,纵有天大的喜事,她依旧孤单冷清,远不如龚府热闹。 看到温湛,她难得地露出一缕微笑。 “太傅免礼,承你吉言,家兄果真死里逃生,阁老他是不是很高兴?” “谢娘娘。阁老他高兴得活都不干,昨日一收到云南军报就撂挑子回府去了,害得微臣被推成山的奏疏缠住,没能来向娘娘请安,恳请娘娘恕罪。” “太傅为政事劳心劳力,乃大郑之福,何罪之有。阁老他年纪大了,行事难免任性,还请太傅多多包涵。本宫……我这个女儿无用,不能膝下尽孝,只好拜托温大人,替我多留意看顾他些。” 她说话温柔和煦,目光诚恳而忧郁,美丽的脸上始终裹着一层抹不去的哀伤。 温湛想起昨晚收到的请帖,蓝鹤要摆宴庆贺她的离谱人儿子大难不死,请他今天去荣亲王府小聚,宫外亲友们这般热闹,宫里的小太后孤家寡人,举目望去,尽是冷冰冰的宫墙,与世隔绝,唉……可怜。 “阁老是臣的半师,娘娘尽管放心,整个朝野上下,再没有比微臣更宠他的人了。他今早让我把给皇上起的乳名带来,看哪个好,请娘娘挑选。” 龚纾从宫女手中接过温湛奉上的纸笺,上有三个大字——溢、升、骓,下方以小字标注了出处,除了“骓”,理由不用多言,她不禁感叹知女莫若父,自家亲爹实在太聪明,将她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父亲总喜欢从《诗经》里摘字取名,唯独小孙儿的乳名不同,是顺三哥的意取的,这个‘骓’字本宫最喜欢,如此一来皇上与表弟的乳名就成一对了。” 办完了事,温湛却不忍心就走,龚纾也不愿放他,因为上回他在要紧关头吊胃口,故事还没说完。 “咳哼……”她清清嗓子,故意望向窗外,“今日天气晴好,风和日丽,太傅若没什么急事要赶回去办,可否陪本官往花园沏茶小坐?” 温湛含笑答应,一出坤宁宫,小太后就压低嗓子问他:“你究竟杀了谁?” 某人也煞有介事地悄声回答:“杀了那个调戏娘娘的坏小子。” “???” 那不是他儿子吗?龚纾惊呆了,一脸困惑。 215作死 “不是亲生的。” 八卦的小太后让人在浮碧亭备下茶点,招待讲故事的人,御花园冬景萧肃,全无艳色,唯冬日可爱,阳光撒在身上暖洋洋的。 整个花园里,最好看的就是温太傅,他的眼睛一直在笑,神色古怪。 “太后淑龄尚幼,这种内宅阴私,臣也不知该不该说给您听,怕污了娘娘耳朵。” “先帝曾说……说太傅经常挨夫人殴打,她不止打你,还与旁人有私?” “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那个夫人。”温湛连声否认,可不敢给他的小莺儿招黑,“与人有私的是第一任温夫人,殴打丈夫的是第二任。” “……” 又被戴绿帽,又被老婆打,你还挺得意?龚纾无语。 温湛解释给她听,他的原配徐小姐,婚前与堂兄乱伦搞大了肚子,他为了攀附岳父徐徵,自告奋勇娶了这位刁蛮夫人,买一送一,白捡一个儿子。 龚纾对温太傅的人品有了崭新的认知,眼神从好奇探究,转为“别靠近我”。 “因为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杀了他吗?” “咳咳,那必须不是,微臣岂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只因此子天生痴傻,其母溺爱放纵,不予管教,致其任性妄为,轻浮好色,动辄淫辱家中侍婢,虐打妻子,专挑幼小的女孩儿下手,甚至弄出人命,臣实在忍无可忍。” 温湛抱歉地看向侍立在旁的宫婢珞瑜,他隐去了这段往事中她的名字,但提起伤人旧事,终究不忍,珞瑜稍稍摇头,对他感激地笑笑,并无责怪之意。 儿子不是他生的,他老婆不准他规训小畜生,他又不能得罪岳家,就设计让淫贼儿子得罪龚氏,坏了外公徐徵的大事,制造儿子受他责骂跳水自尽的假象,气头上的徐徵便不会追究。 “原来如此。”龚纾今日大开眼界,龚府家规森严,她的哥哥们在父亲面前连喘个大气都不敢,更无人欺侮奴仆,哪有这些污糟事,她不好直说“你家里真厉害,个个人才”,只能略带尴尬地给温湛找台阶。 “这种事即便报官,恐怕也会因徐家权势不了了之,太傅亦是不得已而为之。此人恶贯满盈,咎由自取,可怜那个被温夫人买来嫁给儿子的哑姑娘,人活着要虐待她,死了她还得为他守孝。” “呃……确实吃了不少苦,不过有公爹疼她,还不算太糟。” “……什么?” 小太后蹙眉瞠视某人,不确定是她想歪了,还是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那姑娘其实不哑,她就是殴打丈夫的第二任温夫人。” “……” 空气一时凝结,龚纾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对面的扒灰太傅,鄙夷斥责肯定不行,她自己就是爹娘扒灰生的崽,但总不能夸他有情有义做得好吧,他可以不要脸,皇太后不能不要。 眼看小太后的脑髓快被烧干了,温湛也不为难她,忍笑起身行礼。 “阁老吩咐臣将昨日军报捎给他,不好让他久等,今日多谢娘娘赐茶,微臣告退。” “等等!”龚纾叫住脚底抹油的坏人,横眉睨视,“太傅杀子,其实是为了抢儿子的老婆吧?” “哈哈哈……是不是呢?臣明日再来给娘娘请安,娘娘坤祺万寿。” 皮厚人半点不心虚,仰天大笑,潇洒离去,太后叫他等,他当耳旁风。 在宫里摸鱼,也不耽误温太傅玩耍,首辅假公济私想把他留在内阁干活,不让他和自家浓妆艳抹的老婆一起逍遥,可龚肃羽前脚下班,他后脚就溜了,直奔荣亲王府,看到盛装的蓝鹤同样惊得眼睛发直。 “今日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吗?四王爷要成亲?” “令仪怎么和我家老头一个德性?”蓝鹤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打扮给你们看的,是为了犒劳抚慰我家那个忧国忧民差点没了儿子的首辅。” “啊?阁老也要来?那我走了,被他抓到我溜号来吃酒定要挨骂。” “他不来啊,他来了大家还玩什么。我不过偶尔打扮打扮,换个模样,早晨给他看上一眼而已。” 温湛无语,“让他看得见吃不着是吧?你确定是在犒劳抚慰他?” 小奶鹞偷笑插嘴:“我今早亲眼瞧见,父亲母亲特别恩爱,母亲待父亲可贴心了,然后……然后……” 荣亲王不屑地接口道:“然后老色鬼的眼睛粘你婆婆身上摘不下来了对不对?” “对对对!噗噗噗……” 这顿家宴,众人无所谓高低贵贱,男女亦不分席,听温湛讲述龚忱在滇南的轶事,或是荣亲王和蓝鹤吐槽他小时候的死样子,集中火力炮轰缺席的主角龚忱,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直喝到月上梢头才散。 蓝鹤酒量太好,半张桌子被她灌得酩酊大醉,别人都成双成对,落单的温湛就归她和曲鹞相送。 走出王府,蓝鹤收起笑容,在清冷月色下问他:“令仪,你时常进宫,纾儿她在宫里可还好?” 温湛洒然一笑,“阿撵放心,那孩子我替你照看着,她今日还在御花园请我喝茶晒太阳呢。兄长平安无恙,她心境明朗了许多,给小皇上挑了个‘骓’字做乳名,说要和小表弟凑对。” “那就好,多谢令仪,我家两个孩子都得麻烦你照顾,要不要让他们认你做干爹?”蓝鹤一高兴,拍脑袋突发奇想。 “千万不要!我怕折寿!” 与温湛道别时,已经很晚很晚了,小曲鹞想起早晨公爹的叮嘱,惶惶不安。 “我们这么晚回去,父亲一定气坏了,会不会凶母亲啊?” “我!不!怕!存心晚回家让他等的,太容易得到,就不当回事儿,我要叫他知道,朝老婆摆架子的代价!” 阿弥陀佛,奶鹞暗暗哀悼,不知死活的婆婆要完。 酒席上 鹤宝:我美美地给他看一眼,然后不回家吊他胃口,略略略! 龚绥:阿撵死了。 温湛:阿撵死了。 青黛:阿撵死了。 龚衡:小妈死了。 鹞鹞:母亲死了。 荣亲王:死丫头干得好! 猫猫:鹤宝遗言——《我!不!怕!》 216礼物 龚肃羽气炸了。 一肚子燥,从昨晚憋到今天,想和漂亮老婆久违地温存一番,左等右等不见人,欲火闷成了怒火。 怂包蓝鹤回到家,屋里已经熄了灯,她不敢惊动老头,蹑手蹑脚猫进房,不让丫鬟们听见,也不点灯,飘到床边,悄悄掀起幔帐。 喜欢的人,在装睡。 嘻嘻…… 她轻轻坐下,食指调皮地缠绕胡须,俯身凑近他的脸,用蚊子叫的声音假装自言自语。 “不等我回来就睡啦?那我回自己院子睡吧,免得吵醒爹爹。” 刚想抬头,某人兀然睁眼,死死抓住两只细腕,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给他抓住是故意的,但眼中的惊惧是真的,蓝鹤在黑暗中与恼怒的大魔王无声对视,被他困住动弹不得,手腕上传来他的体温,心“砰砰”乱跳,气息忽而就乱了。 龚肃羽一万个想教训她,可要怪就怪她的眼睛太亮,脸太艳,嫩唇太娇,他怒视她,却没能够发火责骂,反而一言不发亲了上去,狠狠堵住她的嘴,疯狂吮吻,翻天搅地,将怒气发泄在她口中。 终于吃到她,他迷醉地舔舐温软小舌,吸食甘甜香津,啃得她花唇肿痛,“呜呜”啜泣,不情愿地在他身下挣扎扭动。 “斋戒”许久的龚阁老,此时已然欲望勃发,将蓝鹤双腕交迭扣在头顶,摸索着解开碍事的衣裙,手钻进亵衣一把握住奶儿,指腹急不可耐地按上乳尖,拨弄揉按,摩挲挑逗。 焦躁的吻落到她的颈间,粗重狂乱的热气喷洒耳侧,他张口含吮她的耳垂,却咬到尚未取下的宝石耳坠,发脾气叼住金月牙拉扯,把蓝鹤疼哭了。 “呜呜……爹爹不要……” “不许说不要!” 凶死人的首辅扯开她的衣服,暴力揉搓双乳,捣蛋鬼总算抓到机会,使劲将他推开,打了个滚,迅速跳下床,一步步后退,抬手拢起衣襟,羞耻地遮掩胴体。 龚肃羽怒极,拼命压制火气,诱哄逃走的小白兔。 “干什么?老夫老妻的遮什么遮!摘了首饰乖乖过来,听话我就不罚你。” “我不要,爹爹太吓人了,我今晚不睡这儿。”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瞪视她。 “我说,爹爹欺负人,我要分房睡。” 蓝鹤强忍笑意,娇滴滴地顶嘴,铁了心要作死折腾老头,对某人吐舌头扒拉眼睑做了个气死人的鬼脸,衣衫不整地打开窗户跳出去。 逃走了…… 首辅自持身份,爱惜羽毛,才不要在家里和老婆追追打打,他任她逃跑,向丫鬟们确认她去了随珠苑,便忍下怒火放心回到床上,辗转反侧思索他的小心肝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不要她最喜欢的敦伦。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那晚洗澡时,她想玩,他搭架子不理她,小妖精记仇了,吊他胃口报复他。 若他为此发怒,那正中她下怀,要是继续冷淡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说最后还不是她撒娇哭个两声,他就前功尽弃顺她的意,又不能一辈子不理她。 龚肃羽左思右想,决定让蓝鹤求仁得仁,陪她一起玩,给她过足戏瘾,叫她知道厉害。 另一个爱吊人胃口的人,次日一早又进宫来给太后问安,龚纾在御书房见了他,想到他有杀子夺妻的嫌疑,就觉得这人不正经,对他说话略带揶揄。 “太傅之前说个什么,都要拖上好几日,吊足别人胃口,这回怎么来得这么勤?” 温湛瞄了一眼书桌上摊开的文稿,有些是恪桓评注的文章,有些是他闲暇时抄写的诗词。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看来小太后又在思念亡夫,哀痛从未消散,只是被她隐藏,不于人前显露。 “回娘娘,微臣从宫外友人处收到些小物件,是大家托臣带给娘娘的,故此不敢耽误。” “小物件?” 他提着个食篮,从里面逐一取出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放到桌上,将他昨日赴宴的事告诉龚纾,众人不方便进宫,便将祝福小皇帝的满月礼托付给温湛。 “娘娘猜猜看,哪样东西是谁送的。” 龚纾挨个细看,胸中温澜潮生,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 “这只翡翠麒麟定是家父亲手雕的;表舅公爱玩扇子,孔雀羽毛扇应该是他给的;送桃木小剑的是不是娘亲?这字刻得龙飞凤舞;小木马必是二哥了,我小时候他也爱给我买小牛小马……这盒酥点除了青姨没人能做得出来,海棠、荷花、芙蓉,还有我最爱的百合酥!里面是猪肉蛋黄梅子馅,天下至鲜。” 宫里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可这些礼物不一样,每一件都是亲朋好友的心意,小太后盘弄许久,爱不释手。 “娘娘喜欢就好,微臣也有一样小东西,是件旧物,不知能否入娘娘的眼。” 温湛拿出一个比笔洗瓷碗略大些的刻花铜盘,金灿灿的,里面错落着几只精巧的鱼蛙小鸭小乌龟。 “这是……” “是洗漱净手的小盘子。” 他自说自话把桌上一壶热水倒进去,只见盘中小鱼小鸭顿时动了起来,在水中团团转圈,奇妙又有趣。 龚纾惊异不已,瞧得目不转睛,动手捏住一只转动的小鸭,确实是铜的,而且拿不下来,不知为何会动。 “这也太好玩了,太傅哪儿得来这么个宝贝?” “臣出任渝川河道御史时,曾救过一名受困洪水的行商,他为答谢,便将这件古物赠送微臣。此般灵巧好物,女儿家十有八九会喜欢,臣下这等愚夫糙汉,留在手中未免暴殄天物,故此转赠太后娘娘,以博娘娘一笑。” 小太后虽喜爱,但恪桓曾屡次向她提及温湛清廉,夫妻俩安贫乐道,便不好意思轻易收下。 “太傅过谦,此物之奇趣十分罕见,想来很是贵重,太傅用不着,何不给家中夫人把玩。” 温湛闻言,沉默两息,目光微不可查地暗了暗,含笑回答。 “娘娘有心了,本来是想给她的,可惜……内子福薄。” 猫猫:是很可爱的玩具,现存有两个,子仲姜盘和晋公盘。 湛湛:别人都送礼物了,我必须不能空手,毕竟是直属领导。 猫猫:惊现社畜丝滑的社交礼仪! 湛湛:送个洗脸盆,给她哭完洗脸。 龚纾:谢谢,我又不是孟姜女,哪有天天哭! 217她很凶 气氛有点尴尬,小太后无意间戳中人家的伤心事,想说点什么安慰温湛,可问题是,她不了解他,甚至不确定他说的是哪一个老婆,既然没老婆可以送,那应该是第二任,但又说不准,万一前一个死了他才续弦,那福薄指第一任也不是不可能。 “太傅节哀,不知仙逝的是哪一位夫人?” “殴打丈夫的那个。” 啊,是他儿媳!她一定年纪小他很多,他为她准备了这样特别的礼物,可见对她疼爱非常。 温湛见龚纾踟蹰纠结,莞尔道:“这个铜盘臣没来得及送出手,内子就过世了,算不上亡者之物,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本宫没有嫌弃,多谢太傅。只是……太傅大费周章,好不容易娶到这位夫人,却不能白头偕老,世事无常,实在令人唏嘘。” 小太后是会说话的,弦外之音令温湛气闷,不太高兴地辩白: “臣不是为了抢女人才杀人的。” “不是吗?” “至少不全是,杀不杀那小子,她也是微臣的人。” “……” 哟,扒灰太傅也有霸道的时候啊,龚纾没说话,但脸上写着“她是你儿媳”。 温湛叹了口气,“是臣先认识她的,徐氏将人强买回家前,我们已然目成心许,微臣想娶她,又怕纳她为妾会招来徐氏的妒恨欺侮,犹豫之间失了先机,害她被迫嫁给一个十二岁的傻子,无辜吃了许多苦。” “原来还有这般曲折内情,是本宫先入为主,误会太傅了。” 小太后起先从旁观者看温湛,疑他因私欲淫乱内帏,听了这话,换而思考哑巴儿媳的处境,只觉她身不由己,如浮萍般任人宰割,十分可怜,幸好世上还有一人将她放在心上。 听上去她似乎出身贫寒,那她是怎么会认识徐阁老的乘龙快婿呢?她在温家与公公私通,否也有合谋杀夫?既然能殴打温湛,想来是个悍妇,杀个傻子说不定易如反掌。 龚纾脑中又响起恪桓的声音,“……不可能,他老婆很凶的,听说他似乎挨过不少打。”皇帝自掘坟墓,嚼别人舌根勾起老婆的玩性,结果被她打屁股。 她怔怔地出神,陷入与丈夫甜蜜的回忆之中,嘴角露出笑意,双目却水汽氤氲。 温湛静静看着她发呆,并不出声打搅,他明白她,失去所爱之人,只剩记忆可以抚慰破碎的心。 “先帝曾盛赞尊夫人姿容娇美,纯真可爱,又说她凶,会打人,本宫实在想象不出,究竟怎样一个人,可以又可爱又凶。” “她真的很凶!” 提到小莺儿的丰功伟绩,温湛顿时来了兴致,“她喝醋要打我,臣喝醋她还是打我,拿扫把追着微臣打。被卖到温府洞房花烛那夜,无耻竖子想奸污她,被她摁在地上暴揍,喜服都撕烂了,扯了一地的头发哈哈哈哈哈……” 什么母老虎!太吓人了!龚纾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只觉害怕,这位温夫人比她武功绝步天下的亲娘还恐怖。 温湛看太后表情肃穆,识相收起笑容,清清嗓子,转而炫耀老婆漂亮。 “咳咳,不是微臣自夸,拙荆确实美貌,娘娘天颜十分,她起码有八九分。因为长得漂亮,从小就在一侧脸上涂了个胎记,以防惹来心怀不轨之徒觊觎,后来有一次她淋了雨,我给她擦脸,发现巾帕沾上了颜料,由此心生怀疑。” 说到此处,他停下笑问龚纾:“若换做是娘娘,会用什么办法来揭穿她的假胎记?” 龚纾侧头思索,沉吟片刻后,认真回答:“找个机会偷窥她洗澡。” “???” 温湛哑然,龚家无庸才! 他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这个不要脸的好办法。 “万一被发现,要挨揍的。” “倒也是,那太傅后来怎么做的?” “额……” 他忽然发现“亲她的时候舔她的脸”虽机智,但说给小太后这样的女儿家听,未免猥琐,温湛吞吞吐吐,蹙眉结舌,有点儿难以启齿,故技重施又想开溜。 “礼品已如数呈上,微臣就不打搅娘娘了,臣告退,娘娘圣安。” “站住!” 太后生气了,板着脸,站起来走到躬身垂眸的温湛身前,目光如炬瞪视他。 “你是不是……是不是……” 她也不好意思大声说,压低嗓音窃窃逼问:“是不是……用嘴……把胎记舔掉了?” 温湛讶然抬头,对上一张绯红的小脸蛋,她不确定自己猜得对不对,眨巴眨巴看着他,好奇忐忑,又难掩羞臊,和小莺儿一样,眼睛会说话。 心口猛地收紧,脑中有一瞬混乱,他深深吸气,稳住心神,勉强挤出一丝浅笑。 “娘娘有大智慧,臣自叹弗如。今日阁老休沐,微臣真的得回去干活了,求娘娘开恩,允臣告退。” “……好吧,替本宫谢谢大家,每一样礼物都深得我心。” “是,臣遵旨。” 温太傅落荒而逃,脑袋里乱糟糟的。 首辅长久把持朝政,已经不知道多少日子没休沐过了,蓝鹤完全没料到他今日会在家。 她舒舒服服睡了个懒觉,慢慢吞吞洗漱完,悠然自得用早膳,看到老头掀帘进屋,整个人定住,全身僵硬仿佛一尊石像。 勺子里那个被咬破皮的汤圆,“啪嗒”一下,掉进了碗里。 “爹……爹爹,您……您怎么会在这儿?不用去内阁吗?” “不去,休沐。” 龚肃羽的声音像冰棱,又冷,又危险,他缓步走来,双目直视蓝鹤,面色沉静如水。 “今日在家,陪你一整天。” “……” 蓝鹤倒吸一口凉气——我死了。 218红肚兜 龚肃羽振袖落座,不怒不笑,静静看她吃汤圆,蓝鹤如坐针毡,食不下咽,找话茬掩饰慌张。 “爹爹用过早膳了没?要不要尝尝汤圆?” “呵。” “……” 老头皮笑肉不笑,眼底凉薄,嘴角讥嘲,蓝鹤又气又怕又郁闷,撒气放下瓷勺。 “那我也不吃了。” 某人冷漠命令:“吃完,吃饱了,才有劲道。” 为什么要有劲道……你想干嘛?! 悲苦的蓝鹤磨磨蹭蹭,两只汤圆吃了一年,她漱完口,龚肃羽还很好心地替她擦拭嘴角,手指摁着水润樱唇,眼神不善。 “我……我叫丫鬟来收碗……” 怂鹤战战兢兢站起来,看看门帘,盘算开溜,但大魔王屈尊降贵,特地跑到随珠苑来逮她,怎么可能放她走? 高大的龚阁老挡在她身前,低头俯视,压迫感吓死人。 “就在这里叫。” 蓝鹤哆嗦着叫了两声,无人回应。 “适才我已屏退所有人,今日不许踏入随珠苑。” “……” 那你还让我叫什么?!蓝鹤肚子里骂骂咧咧,嘴上却哭唧唧地求饶。 “我错了,爹爹饶我。” 龚肃羽恍若未闻,阴沉沉的视线毫无波动。 装可怜无果,蓝鹤自知今日难逃一死,心虚地盯着他,紧张吞咽,一步步后退。 她往后退一步,他向前进一步,盯着那双惊恐美目,将她缓缓逼至墙角,退无可退。 “你、你想干嘛?” “把衣裳脱了。” “……” 做了几十年小骚货的蓝鹤一反常态,没有听话脱衣服,非但不脱,还侧过身,拢紧领口,遮遮掩掩,三贞九烈,瑟缩着躲避升温的视线。 某人冷笑,抬手揪住袄衫后领,往下狠狠一拽,露出大半张光裸的后背,和一对纤窄玉肩。 袖管卡在手肘,露出羞人的绛绡肚兜,双峰高耸,红得烧眼睛。 龚肃羽一只手覆上娇妻后背,温柔抚摸那对小翅膀似的蝴蝶骨,另一只轻轻扯松后颈垂落的系带,从她的衣服里面,抽出贴身小衣,甩手远远丢掉。 蓝鹤酥胸半露,瑟瑟发颤,背心在他掌下绵痒惬意,看到肚兜被某人扔到窗格上,飘然落在了屋外。 她急了,哭丧着脸,娇声央求不做人的老头: “里衣掉出去了,窗也没关,爹爹快去捡回来,让人瞧见多丢脸。” “院子里没人,不用怕丢脸,你今天尽管放声叫好了,无需关窗。” “……” 忘了还有这茬,那也行吧,可以放声叫最好不过。 蓝鹤做作地把张开的衣襟往上拉,遮挡呼之欲出的胸脯,背对某人,惊慌羞涩,脸都快贴到墙上去了。龚肃羽对她的戏瘾叹为观止,凭什么他是恶人她无辜,下回一定要反着来,让她做害人的淫娃妖女。 但首辅大人口嫌体正直,老婆越躲,他越兴奋,越想狠狠欺负她,掌心用力一推,人贴上去,把小鸡似的蓝鹤压在墙上。 “别……啊……” 那只大手从腋下绕到前胸,握住一个奶儿,捏紧了,五指收拢,着力挤按。 酥麻夹着钝痛,蓝鹤脱口吟叫,声音媚得人头皮发麻。龚肃羽低头咬住她的耳朵,牙齿撕磨耳廓,她又疼,又心痒,花芯湿润,暗中夹腿。 “不要……疼……放开我……呜呜……不要……” 反正没人,蓝鹤大喊大叫,拼命摇头,抵死对抗被他玩弄的快意,手撑着墙壁,抠得关节发白。 她的哭闹反抗愈发激起某人兽欲,隔着裙裾摸到腿心,强行插入,扣住潮湿的下阴,恶狠狠地揉搓。 “不要……啊……呜呜……不要嗯……呜呜……” 一脚跨进随珠苑院门,曲鹞就依稀听到了婆婆尖嫩的哭声,吓得停下脚步,环顾空无一人的院子,竖起耳朵辨认,确认是蓝鹤无误,百思不得其解。 婆婆是首辅夫人,还会功夫,谁有本事欺负她啊,家里除了公爹,就她最大……额……难道是公爹?发脾气和老婆吵架?逞凶行恶打老婆??? 她昨夜回家太晚,没看到龚阁老带回来证明龚忱无恙的军报,但那顿庆祝的酒宴已经完全消除了她的疑虑,便想来告诉婆婆,不用麻烦公爹了,不曾想来得巧,撞上两公婆在家“大闹天宫”。 她循着声音,蹑足靠近主屋,远远看到一条艳红如火的绣花肚兜,被窗外矮木枝头勾住,在日照下丝光闪闪,飘飘荡荡。 “不行……嗯……求求爹爹……啊……放开……放开我!” “你叫,叫大声点,看看龚府有没有人敢忤逆我来救你。” 实锤了,窗户里面传出来的男声,就是大魔王公爹! 219强奸 曲鹞十分犹豫,要不要“忤逆”公爹去救婆婆,听上去她哭得好惨。 但老头说得没错,呜呜呜,大魔王好可怕的,谁敢忤逆他?前天他还说要罚她抄书,要用“家法”打她呢,之前又说当她亲女儿,给她撑腰,哼,一阵风一阵雨的,谁知道那句真那句假。 要是公公真揍她,狗男人不在,爹妈不在,也没人帮她啊,婆婆是指望不上的,她自身难保,一看就靠不住。 在奶鹞天人交战,想上前查看,怂怂的腿又不听使唤之时,房里的对话逐步“升级”。 “你是我的人,让你脱衣服就脱!” “不要!我不愿意!” “脱不脱?不脱捏烂这只奶。” “啊!疼……不要……你放开我……放手……嗯……别……别弄那儿……啊……” 救命!这这这这……这怎么办嘛! 胆小鹞张大嘴巴,双手扶腮,脑子里敲锣打鼓上演“俊雅公爹奸淫美人婆婆”的大戏,就……就……就还挺刺激的。 不行啊!怎么能觉得刺激呢,太缺德了,婆婆平时对她那么好,而她此刻哭得那么可怜,她不帮忙救她,还胡思乱想,简直不是人! 但是,他们两在干那种事,怎么救嘛?万一……万一都一丝不挂裸着呢? 看婆婆便也罢了,看公爹……往后还怎么做人?不仅她要完,素有“扒灰”恶名的首辅公爹也没好果子吃,人言可畏,非礼勿视,安全起见,先听听他们衣服脱光了没。 曲鹞咬着指节,侧耳倾听,小脸滚烫,不进去,也不走。 屋里其实还没脱光,尤其是只爱扒蓝鹤衣服不爱脱自己衣服的龚阁老,衣冠楚楚,道貌岸然。 蓝鹤比较惨,裙子和裤子被剥了,只剩上半身的袄衫中衣,衣襟半敞,挂在手臂上,挡住被捏红的奶儿,和半截小肉臀。 她依旧被堵在墙角,主动面壁,屁股朝外,龚肃羽要摸她的奶,她死活不给他如意,攥紧衣服不让脱,哪怕下半身失守,花芽被揉得泉水滴答也不松手。 大魔王岂是好相与的,积了三个月的骚火,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对着她的小屁股一巴掌扇了上去。 “啊!” 掌掴的脆响与蓝鹤妖娆的惨呼同时响起,一下接一下,如雨点般“噼里啪啦”,听得奶鹞面红耳赤,她知道公婆在做什么,狗忱也这样打过她。 肚兜都飞出来了,屁股也被抽了,婆婆凶多吉少,再不救就迟了。 “嗯……不要……唔……” 她刚迈出半步,蓝鹤就控制不住漏出娇媚的呻吟,哼哼唧唧的,不像痛苦,像享受,又一次止住了傻鹞好心办坏事的冲动。 龚肃羽青筋猛跳,情难自禁,捏住蓝鹤下巴掰过脸强行吻住。 “唔唔……” 唇舌交缠,香涎绽雾,湿腻腻的二人欲海翻波,沉迷于激烈深吻之中,都忘记了游戏,蓝鹤转过身,失控搂紧他,乳头磨蹭他的衣袍,身体背叛神识,自发乞求爱怜。 “阿撵……阿撵……” 他磁声低唤,沉沉凝视她的双瞳如无月之夜,危机四伏,暗潮涌动。 蓝鹤在他的目光中恍惚失了神,血管内燥热难耐,仿佛八月酷暑,烈日灼烤,蝉鸣嘈杂。 她蹙眉“嘤咛”撒娇,将脸埋进宽阔胸膛,如胶似漆,黏得化不开。 却听到他阵前战鼓般雷动的心跳。 “玩够了?想通了?” 话音中有显而易见的急切,龚肃羽以为捣蛋老婆服了软,动手扒拉她身上最后的衣服,可蓝鹤扯满顺风旗,还是不答应,拿额心抵着他的胸骨左右摇头。 “不要,不给爹爹,我可不敢动歪心思。” 找死的人说完,小手用力,狠心把他推开半步,被压扁的骚奶儿又复鼓起,两多云团在浪荡的衣襟下微微抖动,遮一半,露一半,粉红乳晕探出三分。 龚肃羽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往小气鬼额头弹了一指。 “淘气!” 他一本正经数落她,眼底却带着笑意,好苏好苏,蓝鹤全身骨头都软了,呆呆被他反剪双手,用丝绦绑了个结结实实。 “嗯……松开……” 她反应过来,哭丧着脸蹦跳挣动,衣服飘荡,奶儿翻飞,火上浇油的淫景让龚阁老气息一紧,跟捉小鸡似的将她提起来丢到桌上,一把扯开碍事的衣襟,倾身含住招摇的乳头,忘情舔吮。 “不要……放开……嗯……放开我……” 蓝鹤双腿乱踢,闹腾得像条泥鳅,哭喊夹杂浪吟,胸乳激颤。 他们之前耳鬓厮磨的旖旎对答,曲鹞一个字也没听见,但这回婆婆又开始大声吵嚷,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心道还以为老头发善心放过婆婆了,原来并没有。 她绞尽脑汁想办法,从院子里找到一块小石头,准备实在不行,就把石头丢过去砸窗吓唬老头,然后撒腿逃跑,这样婆婆或许能得救,公爹也不知道是她作祟。 不过他为什么不继续打她了?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他在吃奶,火急火燎,如痴如醉,奶头被啃得充血肿立,凄零美艳,一对丰乳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如白浪荡漾着,把他勾得眼睛发红,下身欲望胀硬难忍。 “吵什么吵,你看看自己流了多少水,把我的衣服也弄湿了。” 龚肃羽抓住蓝鹤细腿,强行掰开,折起摁在桌上,粉莲被迫朝他绽放,花瓣娇颤,泉眼吐汁。 他用掌心覆住阴户,粗糙地摸了一把,举手对她张开五指,给她看指间悬挂的晶莹蛛丝,垂而不断。 蓝鹤羞红了脸,抬起脱困的那条腿,一脚蹬在他胸口,不必用力,甜糕似的小脚丫轻飘飘踩化了某人的心。 猫猫:鹞os:为什么不继续打她了?继续打啊! 鹞鹞: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220开花结果 首辅特别喜欢老婆的嫩脚丫,放下架子把小脚脚捉进嘴里噬咬,舔她脚底板教训她。 脚心奇痒无比,蓝鹤受不了这酷刑,一面流泪,一面“咯咯”娇笑,嘴里不断哀告求饶,可龚肃羽充耳不闻,从脚心沿着内侧舔舐,在白花花的腿肉上嘬出一长串红印。 她总缩脚,不安分,他干脆把她两条腿也对折绑上,太太平平吮吸花蜜,薄唇碾吻莲瓣,胡须扎刺肉芽,火热的舌头来回刷扫拍打,亵玩脆弱淫珠。 “爹爹……嗯……呜呜……我不行了……嗯……啊……” 奶鹞丢开石子,捂着滚烫的小脸跑掉了,再傻也听出蓝鹤这甜媚的叫声充斥欢愉,公婆鸾凤和鸣,鱼水交融,琴瑟在御,比她这个独守空闺的儿媳妇开心多了,她就是灶王爷扫院子——瞎操闲心。 内力出神入化的蓝鹤听见人走了,卸下贞洁烈妇的皮,呜呜咽咽地在龚肃羽嘴里泄了身,爱液喷涌如柱,将他一丝不苟的青须淋得湿透。 她娇喘着,酥胸起起伏伏,眼角泪痕未干,姣美脸蛋泛着异样的潮红,被他五花大绑,任人鱼肉。 龚肃羽取出久等的阳物,往湿漉漉的蚌肉上胡乱剐蹭几下,抵住抽搐开翕的洞口,一言不发肏进去,用突如其来的胀痛唤回她的神志。 狂风拔地而起,他才入穴,就失了速,扣着细腰横冲直撞,疯顶胞宫,炙烤阴肉,蓝鹤尖声吟叫,胴体颤栗,两只莹白雪兔前后乱跳,被撞得快飞出去了。 她氤氲啼泣,断断续续央求轻点慢点,反叫他两根手指插进嘴里,摁住舌头,摩挲狎弄。 “唔……唔唔……” 上下两张嘴都被他堵着戳,下身汁水汪洋,嘴角细流涓涓,口津沿着腮颊淌落,和她的泪滴一起。 娇妻靡乱的模样,是某人心底淫欲所化实物,他无法自拔地陷进去,挺腰猛捣狠肏,几近癫狂。她哭得惨,骚穴却夹得死紧,他推波分海捅进去,蠕动的媚肉就迫不及待绞住他,千万小舌蜂拥舔吸,痒如蚁噬,腰椎酥麻。 龚肃羽眼底炽热,苦苦拧眉,抓住跳跃的双乳暴挤,喘着粗气混乱低语。 “阿撵……是我不好……你想要的……爹爹给你……” “爹爹……爹爹……嗯……弄死我……” “小淫妇!” 他一掌扇在奶儿上,将白豆腐打得晃晃悠悠,弹弹颤颤,胯下怒火灼烧,暴戾进出,惨遭羞辱凌虐的蓝鹤哭叫着,扭腰颤抖,欲仙欲死。 空院子里交媾的淫声久久不停,龚阁老总算如愿,揪住妖精老婆酣畅淋漓地奸了个半死,灌入满腹浓精,一扫胸中浊郁,搞完后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蓝鹤自己给自己松了绑,像小猫儿似地爬到他腿上,蜷在他怀中甜蜜依偎。 龚肃羽搂着他的小淫猫啄吻亲昵,欲潮退了,爱意却始终盈盈漫溢,浓稠腻人,他轻轻揉搓被他打红的地方,歉然自悔。 “人虚长年纪,行事反而不知节制,阿撵疼不疼?手重了不说,还一个不小心,弄你肚子里去了。” 这也能叫“手重”?蓝鹤笑靥如花,夸张地叹气:“唉,不论我功夫有多好,本事有多大,在爹爹心里永远是个弱不禁风的娇宝宝。” 她低头摸摸小腹,难得老头纵情内射,不知会不会结种,要不要服药避子呢? “爹爹还想要孩子吗?” “倒谈不上多想要。” 龚肃羽也伸手揉揉她的肚子,纠结道:“龚家香火自有人续,我不在乎子孙多不多,但……有的时候,我会莫名想同你生孩子,只是不愿见你辛苦,舍不得令你受孕。” “想同我生孩子?”蓝鹤疑惑不解。 “嗯,因为心悦你,就会想要与所爱之人开花结果。” “啊,我明白了,阿撵当初也是因为这样,才求生拜佛想要小娃娃的,总想和喜欢的人生儿育女。” 可是外孙孙子都有了,蓝鹤侧头想象,龚忱龚纾两个已较大房长孙年幼,要是他们再生,那就比忱儿纾儿的孩子还小,每一批孩子之间隔一个辈分,家里最小的必须的首辅的孩子吗?太好笑了吧。 “生死自有天命,不如顺其自然,若有了,那也是上苍所赐,我有心法护身,青春永驻,异于常人,爹爹不必担忧生育之苦,比起给凶巴巴的首辅喂奶,其他都不算什么。” “……关喂奶什么事!” 龚肃羽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胸脯,捏住乳头拉扯欺负,蓝鹤娇笑躲闪,狎昵嬉闹间,某处又悄悄抬起头来,斗志昂扬。 幸得暖阳融融一闲日,可以悠哉悠哉玩一整天,龚肃羽无奈地看着解他裤子抓搔阳物的小色鬼,想凶她,没绷住,摇头失笑。 “这回我可不当恶人了,爹爹抱你去床上好么?” “好,我来做恶人,爹爹得脱光,待会儿被我吸干元阳时可别哭。” “……” 她太捣蛋讨嫌,令他很难不做“恶人”。 奶鹞最终没能看到军报,也没见着公婆,她听了羞羞的事,回去疯狂想念龚忱,而他也在千里之外驭马飞奔,着急回家与她相聚。 从隆冬到孟春,寒风呼啸,思念的雪花飘了一路。 221猜忌 说要天天进宫请安的温太傅,自那一日起,来得少了,也不再说温家混乱刺激的隐私,而是公事公办,每次进宫,都只讲正事,说完老实告退,一刻不多待。 他遵照首辅的指示,向太后解说奏疏与票拟,细陈利弊,如果龚纾有异议,他不会强行说服她,而是将她的意思带给龚肃羽。渐渐地,一些政务内阁开始与太后商量着批复,又或者……直接问她的意思,比如某个因儿女婚事闹到御前的狗血案子。 被弹劾的人,是翰林院检讨赵琳显,弹劾他的人,是监察御史金逾,弹劾的内容是赵琳显与中书舍人王襄有儿女婚约,而赵家收了聘礼,却无故悔婚,将女儿另嫁。 这事流到太后手里之前,已经在内阁打过一个来回了,首辅官腔批复“嫁娶钱财之事,该衙门知道。” 但言官不肯就此作罢,又题“古人绝交不出声,况以绝交绝婚哉!事关风化,乞敕堪处以正纲常肃法纪事。” 然后,内阁就把事情推给了上面——“请太后定夺。” 龚纾隐隐约约感觉到,她那个疼爱女儿的老爹在踢皮球,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或许并不像表面这么单纯,因为赵琳显经吏部举荐,即将升任兵部右侍郎。 可她又不混官场,认得他们谁是谁啊,关在后宫两眼一抹黑,怎么办呢? 首辅喊不动,是不是该问太傅呢?温湛也是阁臣,这本奏疏他却没出主意,难道和首辅一起摆烂了? 她思考再三,叫来了“实话工具人”,宋尚杰宋赞善。 “微臣宋尚杰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免礼。” 人是叫来了,但话该怎么问呢? “赵琳显得罪了什么人?”“是谁在搞他?”还是“他背后的人是谁?” 宋尚杰悄悄抬头,默默凝视沉思斟酌的龚纾,小太后清减了许多,苍白而荏弱,比之前更显清冷,她依旧美得令他窒息,仿佛一粒剔透的冰晶,任何轻微的触碰都会融化消失,多看几眼,愈发心疼。 “赵琳显与小宋大人同在翰林院供职,最近他遭人弹劾一事,宋大人可知情?” “娘娘所指,可是赵家绝婚一案?” “正是此事,督察院弹劾赵琳显收了聘礼又不履行婚约,他自辩早已退还聘礼,亲事作废是两家都同意的,个中来龙去脉,你知道吗?” “微臣略知一二……” 宋尚杰这个“真话制造机”把他听说的事情始末,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龚纾。 原来是个陈年旧事,赵王两家定了娃娃亲,本来门当户对,坏就坏在赵琳显是太子党,六年前温湛弹劾徐徵结党,永嘉皇帝花了半年,将涉事之人连根拔起,贬官的贬官,撤职的撤职,东宫也遭软禁,自此彻底失势,而赵琳显当时也被摘了官帽,贬为庶民。 王襄担心儿子娶赵家女儿会遭连累,不得圣心,便对赵琳显态度倨傲,言语冷淡,当着赵家人的面,骂自己儿子是婢女所生,羞辱赵家。赵琳显一怒之下提出婚约作废,还让人退还聘礼,交给王襄的父亲,两家自此反目。 永嘉皇帝驾崩半年后,赵受吏部推举复起,王襄还大张旗鼓去赵家迎娶儿媳闹过一场,那时赵女早已嫁人,王家儿子也已另娶。 “这些都是赵大人告诉微臣的,王大人那边的说辞臣就不得而知了。” “王襄说赵琳显升官后,指使吏部郑徇在考评上做了手脚,此刻他正等着被降职。” “这……娘娘要不要召见郑徇,问问是否属实?” “?” 龚纾无语,你以为个个都和你一样问什么答什么,郑徇有病才会承认他考评做了手脚。 她不理宋尚杰,自个儿闷头动脑筋,赵是吏部举荐提拔的,王襄说他指使吏部报复,所以赵背后是吏部?这事姐夫上官颉不会不知道吧,但和都察院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凑什么热闹。 太子党倒台被贬……升官就被御史参……温湛?是他扳倒太子党的,赵琳显与他应有旧怨,进兵部前,他又在都察院任职。 龚纾想到这里已经开始抓狂了,她不了解事情的脉络,它藏在水面下,云里雾里全靠猜,亲近的重臣似乎都有嫌疑,想得越多怀疑越深,越没法信任他们。 他们在她跟前的谦恭正直,难道都是演的? 龚府,蓝鹤也在吃女儿吃的瓜,听龚肃羽说到王襄请人一路敲锣打鼓上赵家接不存在的新娘子,笑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姓王的小肚鸡肠,纯纯恶心人嘛,赵琳显该弄个老嬷嬷代女出嫁,送给王家做儿媳,他儿子既是婢女生的,娶个婢女也无妨,噗噗噗。” 龚阁老对老婆焉坏的主意嗤之以鼻,“你几岁的人了,脑子里尽是些无用的狡诈淘气,只知道胡闹。” “干嘛说我,胡闹的分明是王襄,爹爹怎么不去训他?” “他一个小小舍人,有何资格叫我训斥?” “……” 原来凶我是看得起我,我还得谢恩是不是?哼!蓝鹤嘟嘟嘴,老大不高兴。 “上官这小子在酒席上与令仪有说有笑的,背后却提拔他的政敌扯他后腿,督察院的人又蹚浑水瞎凑热闹,爹爹不管,丢给纾儿,会不会太为难她了?一边是亲姐夫,一边是要倚靠的摄政辅臣,此题无解啊。” “兰涛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他必须牵制温湛,以防我挂冠归农后,温湛趁机把持朝政,只手遮天,太后孤儿寡母,大权旁落。那些财税用兵礼祭的政务,下面人都能应对,掌权者拿个主意即可,唯独朝臣之间的拉扯内斗,纾儿无法假他人之手,必须她自己学会巧妙处置才行。” 这话从把持朝政很多年的人嘴里说出来就很魔幻,南边还在打仗,也不妨碍朝堂里勾心斗角,不过温湛毕竟是外人,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老头再喜欢他,留一手提防着总不会错。蓝鹤也很好奇女儿究竟会如何抉择,便和坑女首辅一同静观其变。 搞事的是上官,迎战的是御史,看戏的是首辅,疑惑的是太后,而头疼的,是莫名挨枪子儿的温湛。 赵琳显升迁他从未插过嘴,督察院弹劾亦非他所指使,他只是一朵安静开放的白莲花,唉…… 最烦的是,那日不知脑子哪根筋搭住,竟会觉得小太后像莺儿,他离宫后左思右想,她们俩除了都是美人,没有任何其他的共通点了。 小莺儿甜媚,像粉桃蔷薇,太后明艳,是牡丹芍药;小莺儿脾气坏,凶巴巴的,太后性子好,软绵绵的;莺儿穷苦出身,老实质朴,太后金枝玉叶,聪慧多智…… 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对莺儿爱得刻骨铭心,未有一日不想念她,不可能会移情到龚纾身上。 温湛确信,那一瞬心悸,必是错觉,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失了爱侣的小太后哀哀欲绝,日日饮泪,太揪心,太可怜。 总之以后进宫少说废话就是了。 但要不要废话,也不是他说了算的,龚纾为了试探他,把他叫去了几筵殿,在大行皇帝梓宫前盘问他。 她轻抚楠木棺椁,背对跪在身后的温湛,在哀痛中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颤声低语。 “在这世上,先帝信得过的,唯本宫与太傅,信任到将江山与妻儿都托付给你。温湛,你想如首辅那般,朋谋结党,独揽大权,做第二个龚肃羽吗?” “……” 温湛苦笑,猜忌来得好快。 忱忱:还有个共通点,都是寡妇。 温湛:寡妇也分available和unavailable的。 猫猫:还有个共通点,胸围都可。 温湛:……(沉思) 222圣诞番外:择偶条件 por nwu8 .co m 猫猫:本猫今日采访宝宝们的择偶要求,有请阁老。 龚肃羽:漂亮,聪明,讨人喜欢的松弛感,最讨厌心思恶毒搬弄是非还没脑子的小人。 猫猫:余姨娘又被cue了。讨人喜欢的松弛感是个啥? 龚肃羽:一年365天,天天绷紧了斗天斗地斗人斗科学经济规律,有个不在乎权钱,万事云淡风轻,整天混日子淘气捣蛋的小可爱在家,很治愈的。阿撵又是老婆,又是战友,又是减压安慰剂。 猫猫:而且还是保镖!委屈小皇帝排第二。 恪桓:活泼,自信,像小太阳一样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最讨厌想伤害纾纾的妒妇。 猫猫:不要虚空索敌。我严重怀疑你是通过拥有纾纾,来得到“我所没有的一切”。 恪桓:我对她是执念,又羡慕她,又恋慕她,在这世上只爱她一个,本来被抢了爹的我,至少有个皇位是她没有的,完了现在皇位也给她了,完美的纾纾。 猫猫:……离谱!湛湛来答。 温湛:大胸,努力,让人心酸的悲惨命运,最讨厌仗着权势欺辱穷人的玩意。夲伩首髮站:heis w u. c om 猫猫:报老婆徐婉身份证号得了,你xp有点变态。 温湛:人生中每个重要的妹子,我都没能保护好她们,姐姐被恶人打死了,小满被人贩子拐走当妓女了,豆腐西施被虐待狂霸占强娶了……保护欲已经是心病,不可怜无法激起我内心波澜,就爱倒大霉又不得不咬牙死撑的苦逼妹子。 猫猫:小哑巴撞枪口上了属于,建议纾纾别再嘤嘤嘤了,危。忱忱怎么说。 龚忱:白,可爱,像小孩一样闹心,最讨厌身份低微痴心妄想意淫我的癞蛤蟆。 猫猫:自恋狂倒也不至于这么说人家黍香,这又是什么抖m癖好? 龚忱:妹控带娃后遗症,女孩子越作越调皮越费事越能吸引我注意力,别看我拽王,照顾磨人的小妹妹,我有无限耐心。 猫猫:俗称,犯贱,你老爹多少也带点这毛病,规矩的不要,就爱糟心的。接下来问问小可爱们,鹤宝先。 蓝鹤:儒雅,牛逼,能把我压得死死的高浓度爹味,最讨厌不自量力纠缠我的舔狗。 猫猫:总结:叔控,恋父,喜欢倒贴,没办法,谁让这娃从小没了爹……按辈分,接下去是鹞鹞。 曲鹞:帅,能干,阴险狡诈又拽上天的高冷傲气,最讨厌轻浮佻达没教养的色胚。 猫猫:小沉中枪,阴险狡诈好像是贬义词。 曲鹞:聪明优秀的工作狂太有魅力啦,干什么都厉害,再狗也没关系,我一样佩服又喜欢! 猫猫:“再狗也没关系”这句我不信,你天天骂猪大家都听见了。可怜的纾纾最后。 龚纾:美型,温柔,宽宏大量不生气,也不用我察言观色费力讨好,没有特别讨厌的人。 猫猫:为什么听上去很缺爱,你不是家里最受宠的嘛? 龚纾:看我爹的脾气,看我哥的脾气,从小都是我讨好他们,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为什么我小时候嘴特别甜?环境逼的。我娘看着脾气好,但她是家里心最硬的,说一不二,对老头和哥哥撒娇耍赖都有用,对我妈根本没用,想想为什么最受宠的女儿没有长成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因为宠你的人都小气,动不动甩脸要你哄他们! 恪桓:可怜我老婆,抱抱!她那一家子人确实讨厌! 猫猫:…… 龚肃羽:…… 蓝鹤:…… 龚忱:…… 曲鹞:好惨。 温湛:好惨+10086。 猫猫:特别嘉宾,小哑巴! 莺儿:心善,可靠,我丑我哑我穷我被嫁人被轻薄,都不离不弃不嫌我也不强迫我的,最讨厌硬来的强奸犯。 猫猫:小叶233333,讲不清是要求高还是要求低,你再加一条愿意被你打的,这样除了温湛世上没有第二个了。 龚忱(举手):我也被老婆打过,我愿意被她打,小猫拳敲可爱。 猫猫:不,你不愿意,奶鹞打你的拳头,连一只鸡也锤不死,哑巴可以打断你的肋骨,她还会扇小鸡鸡! 龚忱(世界名画《尖叫》):世叔被扇过小鸡鸡?!男人! 蓝鹤(激动):我作证,我看到了,看得我蛋疼。 龚肃羽(爆青筋):你还很得意?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恪桓(到处宣传):我说的吧!我就说老师一直挨打! 曲鹞(同情):明赫你确定温大人还是男人? 龚纾(微笑):如果不是,可以跳槽司礼监,天天给我讲故事。 莺儿(生气):还是的好吧!你们一群坏人! 温湛:怎么爆人隐私呢?自己老婆打一下怎么了,你们谁没被打过? 龚肃羽:我没有。 龚纾:我也没有。 恪桓:…… 众人:??? 猫猫:别看了,皇帝被打过。 众人:!!! 龚纾:怎么爆人隐私呢?自己老公打一下怎么了,不给打说明不够爱。 龚肃羽:…… 蓝鹤:…… 猫猫:大孝女! 223苦情戏 这件事温湛早知道,他本想让督察院和大理寺一道秉公核查,该怎样就怎样,是龚肃羽不让他插手的。 阴险首辅的理由是:赵琳显自辩退婚退彩礼并没有留下文书证据,王襄主张郑徇受指示作梗也口说无凭,狗咬狗一嘴毛,查死了也没吊用,这种鸡毛狗碎丢给上面,内阁应当专注于打仗和挣钱的国家大事。 他想,老头大概是要考验闺女,但回头又觉得,老头是在测试他。 手中权力一旦变大,信任就会打折扣,他们与小太后是血亲姻亲,而他到底只是个外人。 “娘娘,臣并无结党之意,御史金逾弹劾赵琳显亦非微臣授意,您……” 龚纾转过身来,他抬头迎上她的视线,看她的目光诚挚而温柔,笼着似有似无的一缕难过,像阴天的月亮,雾蒙蒙的,失了平常的皎洁明耀。 “您信得过臣吗?” “信得过。”龚纾想也不想就给出答案,“先帝相信的人,本宫自然信得过。” 她走近他,居高临下俯视,紧紧盯着他的双目。 “这话本宫得在先帝灵前问,温大人,你可以负我,绝不可负他。” “温某以亡妻起誓,我不负先帝,亦不负娘娘,若有违此诺,便叫我身死魂散,不入轮回,生生世世再无法与她相会。” 他面无笑意,言辞坚定,无比认真,逼他起誓的小太后却听得心口一阵绞痛,泪珠子“噼里啪啦”断了线,在温湛跟前绽开水花。 若要她生生世世再也见不到恪桓,她想都不敢想。 “那也不用……不用起这样的毒誓,万一真见不到,那……那怎么办嘛。” 疑他,逼他,拴住他,到头来自己先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受委屈的是她呢,小丫头心忒软。 温湛无奈苦笑,取出帕子恭敬奉上。 “不会见不到的,微臣人品极好,娘娘放心。” 小太后“噗嗤”笑了,挂着泪花,雨后芍药,别有风情。 她接过帕子,没用来拭泪,转身系在大行皇帝的名旌下脚。 “舅舅,温湛发了毒誓,你可得保佑他万事如意,顺风顺水,荣华富贵我都能给他,但他与夫人黄泉再会就得靠舅舅了,阿弥陀佛,多谢舅舅。” 温湛哭笑不得,乖巧叩首:“谢娘娘眷爱元元,殊赐荣华富贵,谢皇上隆恩深重,保佑微臣夫妻团聚。” “……” 不是说清廉的吗?荣华富贵好像听进去了嘛。 龚纾本意不过是想敲打敲打温湛,他的人品行事她还是很喜欢的,能争取到他最好,万一他确有私心,结党弄权,那就得趁亲爹还镇着朝堂,把温湛这个顾命摄政大臣踢出局。 她还担心话说重了,会令他不虞,生出嫌隙,可结果出乎意料地好,温太傅脾气温和肚量宽宏,比她家父兄好说话多了,反较之前更让她觉得亲近。 “敢问尊夫人是何年仙逝的?” “绝婚一案娘娘可有裁决?” 二人同时出声,问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温湛想说正经事,龚纾想打听八卦。 她郁闷地抿抿唇,有点不务正业的坏学生遇到分粥而食的好学生时,那种自惭形秽的难为情,别开脸,讪讪回答:“还没想好。” “这事不着急,娘娘不妨花些时日,多方考量,再行定夺。” 温湛看小太后,闷闷地站在棺椁边上,神色落寞,形单影只,她的挚爱躺在里面,烦心事无人分担,他不来看她,她是不是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决意不再和太后说废话的某人,自己打脸,娓娓叙说:“内子过世已四载有余,人是在川渝没的,丧事于当地办了,回京后就没特意告知亲友,唯安岳殿下与她有旧,贲临鄙府探访她时获知此事。” “尊夫人与家母是旧友?母亲甚少与京中官宦女眷们往来,不知是何机缘结交了夫人?” “臣坑害娘娘,得罪了阁老,他假公济私要将臣外放,微臣就想装可怜,用要照顾守寡的儿媳为由,拜托安岳殿下帮忙吹吹枕边风,结果她非但没答应,还发现了微臣与儿媳的奸情,志同道合,因此结交。” ……你嘴里出场五人,除了我是受害者,其余没一个好东西,被我爹听到整死你! 龚纾深吸一口气,稳住几乎要崩坏的表情,颔首感叹:“温大人说话言简意赅,胸怀坦荡,抱诚守真,本宫叹服。” “娘娘谬赞,臣下惶恐。” 他皮太厚,小太后已经麻了,但“太傅乱七八糟的过往”实在精彩绝伦,比话本子都有趣,她听了还想听。 “太傅起身回话吧,又没犯错,不用跪着。所以尊夫人脸上的假胎记,被太傅……弄掉了,她有没有生气打你?” “谢娘娘恩典。没有打,她……她那时还小呢,人又老实,不经事,差点额……随微臣误入歧途,幸好臣定力绝佳,远超旁人,坚守人伦纲常,未曾铸成大错。” 小太后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下,皱眉吐槽:“舔儿媳不能算坚守人伦纲常吧。” “舔舔不碍事,别过线就行。” “……你家人伦纲常是猴子吗?这么灵活的。” “哈哈哈,太后说笑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臣已经极力忍耐了,但微臣……我真的很喜欢她,特别喜欢……“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强调一遍:“其实她有没有胎记,根本无所谓,即便面貌丑陋,不能说话,她也是极好的,臣情根深种,那时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娶她。” 龚纾耳中“嗡──”地一下,脑仁刺痛,恪桓的话音,与眼前之人重迭。 “……我那时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娶你。” 她有一瞬晕眩,不得不撑扶棺盖稳住身体,恍惚愣怔了好半天,忽然开口,颤声问他:“恕本宫冒昧,夫人是怎会……撒手人寰的?” 温湛不知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他怕引她伤心,一直不太想提。 “那年秋汛连日暴雨,微臣与当地官员带人在嘉陵江边防洪筑堤,熬了两天两夜没回去,直到家人找来说……说内子雨中失足摔倒,胎儿早产,情形危急。臣立即赶回家里……我赶回家……回到家……” 地上大片血水,她发丝散乱,面容惨白,静静躺着,死气沉沉的,早已没了呼吸。 他又一次清晰地看见那日景象,她下半身是血,他下半身是泥,从此天人永隔。 不明白,为什么莺儿会走在他前面,她还那么小,大着肚子跟他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没享过一天的福,他原想用心办事,将来三年期满调职回京,好让她和孩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结果反令她身旁无人照料,死于非命。 或许他当初应该把她留在京中等他,或许他就不该娶她,要是她跟了叶裴,再不开心,至少不会死。 他反反复复“回家”,说不下去,龚纾不忍,只问了她最在意的地方。 “太傅见到夫人最后一面了吗?” “没有,她已经死了,尸身尚有暖意,但人已经不在了,她死了……” 原来如此,温湛对她温柔,是因为他可怜她,他知道她的痛,他们是一样的。 她想叫醒他,告诉他她偷偷来看他了,给他个惊喜,再逼他答应,让她在乾清宫、在他的龙床上坐月子。 可是他已经死了…… 湛湛:找我来是为了八卦我隐私。 猫猫:找你来是为了问“舔”的后续。 纾纾:胡说!找他来是为了道德绑架他。 湛湛:还不如八卦我隐私呢,看我清空道德内存。 纾纾:…… 猫猫:…… 224笼中鸟 可怜的太傅啼笑皆非。 他的悲惨,他的哀伤,令他日夜煎熬的丧偶之痛,在嘤嘤哭泣的太后面前,像风吹日晒三千年的旧城墙,指尖一碰,轰然坍塌,化作满地灰砂。 她跪坐棺前,垂首掩面,哭得肝肠寸断,泪满衣襟,让你的苦涩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没脸在她面前伤春悲秋——她比你可怜多了,比你可怜一万倍。 若非男女大防,他应该将她搂进怀中,抱抱她,陪陪她,给她依靠,捂暖她。 若非君臣有别,他应该将她打横抱起,带她离开这伤心地,去迎春爆芽的乡间小路,给她看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生气勃勃;或是去炊烟袅袅的酒肆,举杯把盏,浮一大白,让她知道世上有这样的逍遥畅快,潇洒浪荡。 “娘娘,几筵殿阴冷,春寒料峭,微臣送您回宫吧。” 他只能克制地劝说,皮相之见,肤受之言,把她从一座冰冷的宫殿,送往另一座。 “带你离开禁宫……天涯海角……仙山灵岛……” 温湛独自行穿行于巍巍皇宫,忆起恪桓临终前混乱的呓语,终于明白痴情的小皇帝,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不切实际的愿望,他的挚爱被锁在鎏金的笼子里,一生一世飞不出去。 他们是同笼相思鸟,生死相伴,死了一只,剩下的这只会怎样? 小太后与莺儿不同,母仪天下,钟鸣鼎食,莺儿吃的苦,她连见都没见过,可她哪里就比莺儿幸运了? 从今往后数万个孤寂的日日夜夜,她得一个人熬,每天见同样的人,看同样的风景,直到老得羽毛稀松,苍目浑浊,枯瘦的爪子抓不住脚下笼杆…… 皇太后亲自执笔批复奏疏,先把金逾怼了一顿,责问他既知赵琳显犯下绝婚之事,为何身为监察御史不及时上报,拖了那么多年,人儿子女儿都结婚生子了才想起来弹劾?拿朝廷俸禄不干活,渎职,怠工,懒政,尸位素餐! 金逾懵了,还没来得及上疏自辩,王襄又被训了,小太后质问他儿子成亲后,王家雇人上赵家迎亲找茬的事,是否属实,这操作是个什么意思? 王襄灰头土脸,自然答不上来,赵琳显才觉解气,宫内懿旨就到了吏部,太后口谕,赵琳显升兵部侍郎一事暂缓,着考功司仔细考核赵大人《大郑律例》《永嘉新律》《宗令》等等。 朝廷官员办事都不知道留下文书凭据,法律意识未免过于淡薄,这位赵大人或许有气节,但业务水平存疑,升职就别想了。 这下大家都没好果子吃,上官颉接下口谕,回家告诉老婆时笑翻了,直夸小姨子太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又聪明又讨人喜欢。 龚肃羽同样对女儿的聪慧赞不绝口。 “纾儿这是敲打所有人,只要有结党之嫌,给她逮住就一块儿办,她不站姐夫,也不偏帮摄政辅臣,权力在她手中,谁也别想兴风作浪。她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处置那几人的由头,可说刁钻至极,全是痛点,饶是刷笔杆子干嘴仗的文官也不得不服。” 蓝鹤却为女儿唏嘘不已,“她到底初出茅庐,比爹爹舅舅手段温柔多了,点到即止,给他们都留了余地,怕是顾忌自己太后的身份,多少有点笼络人心的意思在里面。唉……我家孩子个个出类拔萃,纾儿比她男人能干不知凡几,可惜了。” “算了算了,你提这个她又要生气。” 龚肃羽拍拍妻子安抚她,他非常想念女儿,也想小外孙,咫尺之遥,不得相见,心里苦哈哈的。 蓝鹤鉴貌辨色,感受到他的惆怅,想要哄他开心,莞尔笑问:“爹爹,我们去宫里玩一圈吧,看看小外孙长大点没,趁早指点他怎么当皇帝,以后好帮他娘分担分担。” “胡闹!”龚肃羽义正辞严,凛然拒绝。 …… 入夜后,坤宁宫主殿的屋顶上,站着两个人影,一高大,一娇小,在怄气。 “老夫堂堂内阁首辅,为什么要夜半翻墙闯禁宫?若是被人看见令我名声受损,我唯你是问。” “哪个不长眼的敢看见首辅,我当场扭断他的脖子!” “去去去!闯祸精别废话了,快去把外孙抱出来!” “诺!” 娇小的影子一晃就消失了,留下高大的那个,一动不敢动,咬牙吹冷风。 225偷娃贼 以蓝鹤的身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整个皇宫的人全灭了,偷个娃譬如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眨眨眼的功夫,她就提着襁褓回来了。 龚肃羽看不惯老婆抱娃时大大咧咧的粗糙,紧张地提醒她:“小心!别晃!仔细弄醒孩子!” “醒就醒呗,醒了才好玩啊。” “你身体长不大,脑子也三岁?越活越回去了,这可是你的亲外孙。” “咦!爹爹偏心,我玩骢儿也不见您说半个不字。” “骢儿有父有母,又有祖父母日日疼爱,皇上他能一样吗?” 夫妻俩叽叽歪歪的,梦中的小皇帝咂咂嘴巴,皱皱眉头,被做贼的外公外婆吵醒了。 他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向抱他的人,似乎有些迷茫,愣了愣,咧开嘴,“呜哇──”一下做势要哭。 龚肃羽见状赶紧从蓝鹤手里把他抢过来,温柔地搂在臂弯,轻轻抖动,堆起笑容哄娃娃。 “不哭不哭,皇上乖,看看我是谁?外公来看你啦,想不想外公啊?” 不可思议的是,小皇帝竟然真的收起哭声,目不转睛注视外祖父的脸,“咿咿呀呀”朝他笑,小胖手挣开薄被,笨拙挥舞,揪住了龚阁老精心打理的胡须。 除了蓝鹤,没人敢碰首辅的宝贝胡子,此时被调皮的外孙又抓又扯,龚肃羽非但不发火,还笑容可掬地由他玩闹。 蓝鹤惊异万状,亲生儿子都没抱过几回的老头,居然会哄娃!且技艺娴熟! “这孩子聪明,那么小就认人记事了,他住乾清宫时我每日都去看他,抱抱他,同他说说话,他认得我,这么些天不见也没忘,比之前重了不少,长得飞快。” “瞧着确实比骢儿壮实,肉胳膊都胖出褶子了。” 有外公在,小皇帝看到不认识的外婆也不怕生,在屋顶吃夜风也不怕冷,双手捧住外公的脸,拍拍又摸摸,欢天喜地。 “啊──呀──” “哦哦,囝囝也想外公啊,蛮叫外公教囝囝识字好伐?小手手冷伐?外公帮侬捂捂。” 无语,老头只管和外孙亲热,连家乡话都蹦出来了,没半点平时的威严肃穆,一口姑苏方言又软又糯。 有点小吃醋的蓝鹤乖乖守在一旁,陪自家首辅坐屋顶上逗外孙,祖孙两鸡同鸭讲,各有各的开心。 龚肃羽指向月亮让小皇帝看,给他说那里有只兔子,有棵桂树,还有个仙女叫嫦娥,从嫦娥奔月讲到后羿射日;又指着屋脊上的鸱吻,告诉他这是天马,这是狻猊,这是獬豸,忠心公正,能辩是非善恶…… “啊啊……啊啊……” 无论龚阁老说什么,小皇帝都会手舞足蹈地回应,外公指哪儿,圆圆的小脑袋就转向哪儿,好像他全听得懂一样,每每外祖父捏他小脸,他就“咯咯咯”笑个不停,直至玩得累了,小手攥着外公的一根指头,塞进嘴里嘬上两口,才迷迷糊糊合上眼睛。 好难过,蓝鹤看着他默默凝视怀中婴孩,舐犊情深,依依难舍,温馨不过片刻,此一别,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毕竟夜夜来爬屋顶不可能。 若外孙不是皇帝,她就直接顺走带回家,给他玩个够。 “睡熟了,放回去吧,手脚轻些,别惊动他。” “好。” 蓝鹤接过孩子,刚跃下屋檐,就看到一排屋子点了灯,传出人声骚动,大约是察觉皇帝不见了,正惊慌失措。 她脱下自己身上的绛紫绣云鹤斗篷,裹住小外孙放在廊下,敲敲房门,隐身一旁,亲眼看着嬷嬷太监开门出来,把小皇帝抱进去后,才放心离开。 宫里有偷娃贼的事慢慢传开了,刘安吓得腿软,奏请太后要给坤宁宫增加内侍与护卫。 “不用,没事儿,皇上不是好好的嘛。”龚纾摇摇头不同意,眉宇间还略带点喜色,悄悄告诉刘安,“是外祖母来看外孙,没人偷孩子,你放心好了。” 她认得那件斗篷,母亲特意把孩子抱出去,是不是因为父亲也来了呢?他们来看望外孙,却对她避而不见,是还在生她的气吗? “你不要生纾儿的气了,她那时心绪激荡,说话难免带气,况且她也没说错,确实是我们做爹娘的不是,是我害了她。” “我没生她的气啊,爹爹也没害她。” “你过门不入,去看外孙,提都没提想见见女儿,还说没生她的气。” “我去见她,她又要想起我拦着不让她去找恪桓,还隐瞒他病重的事,徒惹不快,有什么意思呢?过几年事情淡了再说吧。” 龚肃羽明白老婆有气,她因永嘉皇帝被刺的案子记恨恪桓,让荣亲王就藩的圣旨也触怒了她,再加上女儿被害得永锁深宫,对已故的女婿厌恶至极,女儿不听她劝,又当众怪罪父母,以蓝鹤的傲气和固执,一时半会儿确实解不开。 她也疼孩子,却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母亲,一方面从不拿长辈身份压制子女,另一方面则少了很多当妈的宽容与溺爱,他们可以不听她的话,但后果自负,没得通融。 头疼,只能等另一个臭小子回来,派他进宫去看妹妹了。 那个臭小子不做人,不让好朋友住驿站,逼孟砺在马上睡觉,不吃不喝往家赶。 “我不叫你回去,你就只管打仗,叫你回去,你又急得像去投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做作!” “我打仗是责任所在,急着回家是想老婆,该干什么干什么,路上拖拖拉拉纯属浪费时光,你不要抱怨了,急行军都是这样的,马都还没死呢,我不信你这武林高手会累。” “是不是人?能不能说句人话?我已经半个月没沾床没用过正经茅厕了,你的良心呢?” “我也是,身上肯定是臭的,到家熏死鹞鹞。” “……” 这小子油盐不进,孟砺又是刀口豆腐心,骂骂咧咧陪他发疯,临近京城时跑得马儿都快断气了,一入城孟砺就与他分道扬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脏兮兮的龚忱独自牵马回到龚府,门房家丁差点没认出来,双手颤颤接过缰绳,喜上眉梢,赶紧叫人进去传话。 “老爷夫人都不在,夫人去上官府了,只大奶奶三奶奶在家,小少爷也在。” “好,我先回自己院子,叫他们备水给我沐浴,等老爷夫人回来,你告诉他们我到家了,再让人来知会我一声。” “是,小的记下了。” 他大步流星往一苇小筑走,而得到消息的小曲鹞愣了一瞬,脑袋空白,扔掉手中针线,提起裙裾朝外院飞奔,还没见到人,泪水已经决堤了。 真看见了,她反而放缓脚步,驻足不前,呆在那儿远远望着他,心悸情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一样了,晒黑了点,身形也似乎更英伟了,少了张扬,多了沉稳,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不像以前精致讲究,头发也有点脏,身上一股什么味…… “啊!死猪干嘛!” 龚少爷足下生风,绷着脸径直走向朝他发呆的老婆,在她热切激动的目光中将人拦腰一把抱起,扛到肩上,无视她奶声奶气的叫骂和乱蹬的小腿,像个恶霸一样“掳走”这只让他朝思暮想的小笨蛋。 “鹞鹞,我两个多月没洗澡了,敦伦前你得先把我刷洗干净。” “……” 奶鹞停下挣扎,心“咚咚”乱跳,全身的血液都从沉寂中苏醒,肌肤发梢,蠢蠢欲动。 眼角飘过的柳条爆了新绿,墙角有点点金黄,镜湖里游水的野鸭子成双成对,入春了呢。 “土匪,混蛋,不要脸!”她小声嘟囔,粉面滚烫。 226臭人 主人平安归来,一苇小筑里面炸了锅,丫鬟仆妇们又是送茶给他解渴,又是端水给他洗漱,嬷嬷们则抱着小小骢候在一旁等召见,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只有小奶鹞傻乎乎地,站在外圈发呆。 某人脑袋里面姹紫嫣红,波涛汹涌,但不得不装出很稳的样子,不看老婆,不和她说话,“咕嘟咕嘟”灌下一壶冷茶,还说不够,指使胧月再去倒,然后让丫鬟们伺候着刷牙,洗脸,净手,挑光指甲缝里的污垢,慢条斯理捯饬干净,甩手把巾子往水盆里一丢,昂首下令。 “把小少爷抱来给我看看。” 他还是老样子,不苟言笑,颐指气使,架子大上了天。 可看到嬷嬷怀里雪白的小肉团时,眼神一下就变了,那样的欢喜,惊诧,怜爱,交错糅杂,藏也藏不住。 “这哪里是我儿子,分明是肥鹞返老还童,变小了。” 他边胡说边从嬷嬷手中抱起儿子,埋头乱亲,嘬红嫩嫩的小脸蛋,糊了儿子一面孔的口水。 小宝宝什么都不懂,滴溜溜的圆眼睛好奇地观察陌生人,被他的胡渣扎疼了也不哭闹,撇撇嘴,眼泪打转,小手挥挥,朝母亲“呀呀呀”。 “找你娘也没用,她救你,谁救她?吾儿快快长大,爹爹教你骑马射箭,练兵打仗,千万别学你娘,奶里奶气长不大。” 被惊喜冲昏脑袋的曲鹞终于回过神来,森然开口:“猪是回来找死的吗?” “咳咳……” 龚忱忍笑干咳,将儿子还给嬷嬷,挥手把房中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走到奶鹞面前,一言不发盯着她。 “干……干嘛?” 一股子酸臭味,曲鹞捏住鼻子,嫌弃地退到墙角,眼睛却水汽氤氲,委屈扒拉。 “鹞鹞……”龚忱的声音有点哑,带点颤,双眸暗得惊心动魄,似痛似狂,亦喜亦苦,他总是这样,眼中有千言万语,不用说什么,就能让你为他心疼,为他迷醉,为他魂不守舍。 “猪是回来找小乳猪的。” 他眉尖微蹙,艰难吞咽,眼里蒙上一层雾,突然将她按在墙上,粗暴的吻如狂风骤雨般落下。 曲鹞被磕得生疼,他像疯了一样吃她的嘴,一次次张口吞噬,厚舌碾刷,薄唇抿吮,没完没了地舔她,鼻尖下巴都被弄湿了。 疯子撬开她的嘴,杀进去攻城略地,骚扰每一个角落,她难受得想哭,捉住她口中发癫的舌头,轻轻咬下,龚忱吃了疼,被迫镇静,让她反客为主,温柔吮吸他的舌尖,与他扭绞纠缠。 幸好他刷了牙洗了脸,曲鹞吞下不知道谁的口津,恍惚走神…… 啊!怪不得他一回来先要刷牙洗脸! 她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某人正亲得死去活来,老婆却莫名发笑,一点不专心。 龚忱停下,放开人,冷眼怒视。 “干……干嘛?” 奶猫害怕,笑容消失,用帕子擦擦嘴,又问同样的话,担心这样太傻,气势不够,便再加一句。 “你臭死了!” “我想你。” “……” 没用的小曲鹞面起红云,泪珠儿“啪塔啪塔”滚落,她也想他啊,混蛋! 混蛋心疼得揪了起来,扑上去又亲她,死死搂紧,撕咬啃噬,把人家肋骨都要勒断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粗手粗脚地摸她腰臀,揉推胸脯,喘着粗气舔她的脖颈,积了一年半的爱欲排山倒海,轰然迸发。 “明赫……嗯……” 甜腻妖娆的小猫叫无人回应,龚忱脑浆沸腾,神识混乱,胸快憋炸了,隔着衣裙摸她无异于饮鸩止渴,他毫无征兆地单腿跪下,撩起裙裾钻进去,急躁地扯掉腰带扒下裤子,仰头一口咬住隆起的耻部。 “唔疼……你轻点嘛……” “宝贝腿分开,快点!” 奶鹞赶忙分腿站,心里雀跃期待,羞答答地捂着嘴,已经不哭了,等他舔她。 太久没碰老婆,裙下的人凑近腿心,狠狠嗅她的气味,顿时头晕目眩手发抖,重重吻住骚嫩肉唇,张嘴乱舔乱刷,水声“啧啧”地吮咂淫珠。 挑干净指甲缝是有道理的,因为不能弄脏小奶猫的媚穴,她春心荡漾,股间早已淫液潺潺,他急急插入手指,饥渴揉抚穴内火热的软肉,突然用力,猛抠花芯,双唇同时抿紧肉珠,往死里嗦吮。 “唔……呜呜……不行……啊……明……明赫……” 曲鹞靠在墙上,剧烈颤抖,腿无意识地夹紧他,捂嘴的手不受控制,连他的头发一起攥紧裙摆,尖声哭吟,被快意冲击到几近痛苦。 想要他,好像要他进来…… 她哭着,不断呼喊他的名字,小腹痉挛,水漫金山,阴蒂被他嘬得变了形,媚肉齐齐狂欢,魂魄差点裂开。 “少爷,热水备好了。” 丫鬟的禀告声来得正好,奶鹞才泄了,龚忱已经忍到极限。 “知道了,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们。” 他掀开裙子站起来,脸上湿漉漉水津津的,迫不及待动手宽衣解带,对失神的小宝贝坏笑。 “醒醒,往男人脸上撒尿的小丫头,你的明赫哥哥要洗澡,漏尿鹞来伺候。” “……你才漏尿!” 猫猫:感动,为了亲嘴刷牙,为了抠洞洞洗爪爪。 忱忱:不能把香宝宝弄脏,我喜欢吃干净鹞。 猫猫:喜欢她尿你嘴里吗? 忱忱:……可。 鹞鹞:可个鬼!当我死人听不见啊?! 227洗澡 这人太脏了,自顾自走进净房,舀水打湿头发身体,拿起香胰涂抹全身,使劲搓洗,而曲鹞,瞪着他赤裸的肉体,又在发呆。 哪儿来的一身腱子肉啊! 怪不得感觉他身板似与之前不同了,浑身上下精壮凶蛮,胳膊腿都粗了一圈,手臂一动后背的劲肌起伏鼓凸,胸膛宽阔厚实,高高隆起两大块,旧伤疤痕横七竖八,看得人心惊又心悸。 “鹞鹞把衣服脱了,过来帮我洗头发。” 不知为什么,她在他面前难为情起来,孩子都和他生了,为什么还觉得害臊? 磨磨蹭蹭脱了褙子长袄,曲鹞含羞留下里衣裙子,走到龚忱跟前。 “你坐下洗,不然我够不着。” “嗯,小短腿不脱裙子是怕被人发现腿短吗?” “猪的腿才短!” 老婆一如既往娃娃音,骂人都奶,龚忱耳窝酥软,心痒难搔,坐下后把人拽过来抱在腿上又要亲。 “唔……好……好好……好好洗澡啊猪!” 沾上一身香沫的曲鹞忍无可忍,小拳头往他脑袋上乱锤,揍了一顿,总算太平了。 但软软的小可爱触手可及,好好洗澡就不可能,当小曲鹞认认真真给龚忱洗头时,他解开她的中衣小衣,激动地捧起两只奶儿轮流嘬吮。 “喂!” “嗯?头痒,小猫用力点,多挠几下,帮我看看有没有跳蚤。” “……” 她只好卖力给他挠头皮,翻来翻去找不存在的跳蚤,奶头在他嘴里痒得想哭,害她没法专心做事,“呜咽”着扭腰夹腿。 “别管头发了,先洗下面。” 龚忱吃奶吃到眼眶发红,扯掉老婆的手放到胀痛的性器上,曲鹞手心被烫得一缩,下意识地吞咽,看他那根东西已经翘得贴在肚子上了,被她一碰就跳,也怪可怜的,只好别别扭扭抓住它,给硬铁棍涂满滑腻的胰子,揉搓清洗。 “呃……握重点……” “不许说话!” 摸男人那里已经很羞人了,奶鹞煮熟的脑袋根本不想再听他发骚,小手一个劲地上下挤按,打出厚重的白沫,从狰狞的肉茎上飞溅至凹凸健实的腹部,眼看怒张的小眼中涌出一股股前精,她体内像着了火,莲肉蜜穴万蚁噬心地痒,真要疯了。 小猫爪好能干,某人爽得脊柱酥麻,气喘如牛,一把掀掉老婆遮屁股的裙子,大手摁着光滑细嫩的白腿贪婪抚摸,眼睛朝滴水的沼泽喷火。 他抬头看向曲鹞,她也在看他,四目相对,爱欲翻涌,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等不了了! 龚忱随便舀了一勺水倒在阳物上,冲掉泡沫,奶鹞迅速脱下湿透的裙子,攀着他的肩膀抬高屁股。他扶着阳物抵上凹陷的媚窝,轻戳重碾,怕一下子捅进去会弄疼她,而她还在流水,淫穴抽动开翕,啄吻蕈头,蜜露淅淅沥沥淋了它一头一身。 “进来……”曲鹞颤声呢喃,难耐地扭摆屁股,撑在他肩上的手一滑,胸脯撞上去,两只丰满肉奶埋住了他的脸。 “他娘唔……骚鹞鹞……” 他握住她的腰,一把压下,义无反顾贯穿细穴,尽根而入。 曲鹞压抑地闷哼,丰沛爱液救了她,令巨大的肉杵碾着肉壁顺利滑入,一路剐蹭,伞头打通密闭甬道,突出表面的血筋割开拥挤媚肉,深陷淫洞,迷途难返,极致的快意瞬间打开全身毛孔,心脏飞速搏动。 二人紧紧相拥,爱潮无声澎湃,净房里只剩交迭的喘息。 小曲鹞环着丈夫的脖颈,缠绵挨蹭,泪堤崩溃,炙热胀涩填满了长久的空虚,将寂寞孤单烧成灰烬,他回来了,就在她身体里,在阴道中弹跳,如此真实,他真的回来了…… “明赫……明赫……” 有那么多话要对他说,可脱口而出的只有颤抖的呼唤,一声接一声,龚忱心瓣刺痛,眼睛发酸,搂紧哭泣的小人,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 “我知道,鹞鹞,我都知道的。” 他侧头亲吻她的耳朵,坚定地告诉她: “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228失禁 刚刷了牙,就忍不住亲麻了嘴,只净了手,就憋不住抠泄了穴儿,才洗了阳物,就迫不及待肏进去了…… 龚忱顶着湿哒哒的一头泡沫,把曲鹞抱在怀里狂颠,久旷的春穴如初夜般紧窄青涩,里边水路九曲十八弯,内膣被突如其来的巨兽虐得猛缩,他双目赤红,喉结滚动,半托着她一味急抽猛送,饱满高挺的臀飞快耸动。 小曲鹞挂在他身上,乳波翻滚,股肉紧绷,花唇激颤着拍打疾速进出的雄茎,阴臀撞得生疼,“啪啪”脆响,淫水四溅。 她想抱他,可结实的身躯涂满了香胰,肩背滑不留手,腿也夹不住劲瘦腰胯,只能奋力交叉小脚勾住硬翘的臀,却依旧被颠得晕头转向,不断下坠。 “慢……慢点……嗯……要……要掉……啊……要掉下……” “什么要屌,一根还不够?” “呜呜……混蛋……哈……” 装傻的坏人放她下地,扯起一条腿,缓慢抽离,低头看满开肉莲吞吐巨根,娇粉水亮的模样婉娈可人,他探手抚摸穴口翻卷的媚肉,抹开堆积的白沫,又突然毫无征兆狠狠捅进去,重击胞宫,抓紧两瓣肉臀一顿大开大合的激肏。 曲鹞被长枪钉在墙上,丰乳荡漾,嗯嗯哭叫,无助地摇头,小手软软撑在他胸口,满手腻汗,什么也抓不住。他发力时胸腹肌块频频鼓动,男人的粗野健硕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越看越觉小腹发烫,阴肉痒意更甚,竟一个机灵,早早泄了。 她浑浑噩噩地颤栗着,泪眼迷蒙,小嘴半张,高声娇吟,穴内喷出一股激流,直射在龚忱下身毛丛里,沿着他的腿,热乎乎地往下淌。 他放缓了,搂着雪娃娃轻摇浅吻,硬物在痉挛的浪穴中旋磨搅弄,故意抱怨她。 “小淫猫!不是尿我脸上,就是尿我身上。” “我……我没想尿的啊。” 冤屈的奶鹞泪汪汪的,愁眉低垂,嫩脸臊红,龚忱看得心里酥甜,刮了一下细挺小鼻子,不以为意地笑道: “我知道,奶娃娃没用,是被我肏尿的。宝贝转过去,让你的情郎抓着奶儿从背后干你,我想肏你都快想疯了。” “嗯。” 小奶鹞温软柔顺,转身撑着墙,主动塌下腰撅起小屁股,余韵未退的胴体轻颤着,桃乳微晃,蚌眼半睁。 身后的人像饿狼似地扑上来,差点把她撞倒,他压在她背上,强劲的手臂揽住腰腹,胯下凶器怒贯而入,直捣黄龙,受惊的小蛤慌张咬合,夹得他青筋暴突,射意上头,炙硬雄茎扎进软肉窝里胡乱弹跳。 作恶的手抓住垂荡的水球,五指陷入乳肉,下身一刻不停,“啪啪啪啪”疯狂突击,仿若蛟龙入渊,在阴内翻江倒海地大发淫威。 “啊……慢……明赫……啊嗯……不要……哈……” 混蛋太疯,曲鹞语无伦次地尖叫,花芯被捅得慑慑颤颤,快意山崩地裂,如雨夜暴雷,他顶一下,她就被电一下,白光划过眼前,天罚劈中她的魂魄,将她推入淫乐极狱,永世不得超生。 怒茎媚穴砥砺撕磨,从过军打过仗的龚少爷今非昔比,胸腹筋肉堆迭,腰腿强健威武,力气大得像头熊,骑在老婆身上冲杀时的狠劲仿佛在战场,绝境求生,不遗余力,肉体与神魂齐齐癫狂亢奋,长鞭上燃起烈火,炙烤胯下娇花。 “雪娃娃”大约是被烤化了,全身水淋淋的,汗流如瀑,爱液喷薄,凄啼哭泣时口津滴落,她一无所觉,风雨飘摇地忍受暴虐奸淫,在一次次高潮中神智溃散,迷茫昏厥。 小曲鹞是在香软的棉床里醒来的,身上盖着锦被,被子下面干干净净,一丝不挂,脑袋晕乎乎的,筋骨酸痛,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麦秋见她睁眼,立时扶她坐起,披上中衣,送上温茶。 她喝着茶,扫视屋内,看到一人背对她坐着,青衣长衫,矜雅杜绝,胧月正在给他梳理长发,儿子被拆了襁褓,躺在那人腿上,摆动小手小脚,“咯咯”欢笑。 啊!是了,他回来了……像做梦一样。 龚忱逗小宝宝,轻轻挠手心脚心,揉揉小肚子,玩得兴起,就抱起来亲脸蛋,小小骢不要他亲,奋力抬起小短腿蹬在他脸上,反被他一口吞掉小脚脚。 “啊啊……呀呀……” 他不哭,忍着泪嘴角下瓢,用另一只脚踩他鼻子,坏爹爹喜欢得不得了,换一只脚继续吃。 “喂,别欺负我儿子!” “唔?” 龚忱含着宝宝脚丫回过头来,展颜一笑,“可以,那你代他给我吃,今晚得给我管饱。” 狗男人话里有话,曲鹞俏脸一红,别开头不理他了。 胧月忍笑给主人梳好髻子,叫上麦秋和丫鬟嬷嬷们识趣退下,想带走小少爷,龚忱却摆摆手说不用。 他抱着儿子做到老婆床边,笑眯眯地,也不说话,就盯着她,情深若无底之渊,相思纡郁影影绰绰,曲鹞最受不了他这对眼睛,不敢多看,拽紧被沿裹住身体。 “干……干嘛?” “鹞鹞这话今日已经问了三次了吧?你想让我干嘛?夫人吩咐,无有不遵。” “真的吗?”小奶鹞低头抿抿唇,鼻尖发酸,瓮声瓮气,“我想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龚忱被她奶得骨头也酥了,亲一口儿子解解馋,柔声轻叹:“我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很多很多。” 曲鹞深吸一口气,板起面孔,嗔视某人。 “我问你,你写信让我改嫁是什么意思?” “……?” 龚忱愕然,心念急转,“你怎么会看到那封信的?跟那小丫头说好,我死了才能寄的啊。” “小丫头?” 曲鹞眼中射出两支毒箭,恶狠狠地揪住龚忱的衣襟,咬牙切齿。 “狗男人又拈花惹草了是不是?鬼日子不过了!明儿就改嫁!” 229能干爹爹 行叭,不作就不是他的小奶糖了,龚忱顺势扑倒凶猫儿,往她和儿子脸颊上各啵两下。 “带上我们父子俩一起改嫁吧,离了娘亲的奶儿,我们爷俩活不下去。” “呸!死猪起开!” “哈哈哈,鹞鹞,你信我会拈花惹草吗?” 小曲鹞撇撇嘴,白了他一眼。 “哼!就算你不去拈花惹草,抵不住狂蜂浪蝶围上来投怀送抱啊,你……你这模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多谢夫人夸奖,确实,有只小蝴蝶两杯酒下肚,就哭哭啼啼地投怀送抱,吃抹干净后翻脸不认人,天天骂我猪。” “滚!猪今天不把话交代明白,我……我改嫁就不带你了。” 龚忱笑得不行,抱住奶猫一顿好亲,将南疆的经历娓娓叙述给她听,惹得老婆一惊一乍,轻抚他受伤的地方,泪水涟涟,最后他推测道: “按你收到信的日子算,她应该离开没多久就寄出来了,我猜她可能是听说大郑皇帝驾崩,怕两边打起来后没法通信,才着急寄的。这样也好,我的亲笔你拿着总好过留在外人手里,里面都是昏话,鹞鹞忘了吧。” “……我不要。” 她还在生气,因为他在绝笔信里交代后事,让她不要为他守节,白白蹉跎大好年华,该再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共度余生,这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拔不出来。 “小傻瓜,我那么说并非疑你对我的情意,是舍不得你啊。好好一个女儿家,抱着贞节牌坊,一辈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便是死了,也不得安眠,总要看你另结新欢,日子过得恩爱甜蜜,方可含笑九泉。” “可我不喜欢别人啊!难道为了让你死得舒坦,我还得硬找个男人不成?龚家养不起我和骢儿吗?大不了我回固原。” “……” 龚忱哑然,这死孩子油盐不进,与她争辩也是白搭,横竖他现下活蹦乱跳的,只要他不死,就没这破事了。 “好吧,不喜欢嫁人就留下,寂寞了养个面首,腻味了就换一个,别给我爹知道就行。” 曲鹞柳眉倒竖,抬手揪住龚忱的耳朵狠拧,疼得他“嗷嗷”惨叫,把边上小宝宝给吓哭了。 奶鹞赶紧抱起娃儿手忙脚乱地哄,龚忱看了一会儿,皱眉从她臂弯把孩子拿走,抄起腋下高高举起,小小骢惊讶地睁大眼睛,立时忘了哭闹,被亲爹提在手中上上下下转圈圈,几个来回就眉开眼笑,小腿乱蹬,手舞足蹈。 好神奇,为什么狗男人好像很会带娃的样子?曲鹞想不通,满脸不解。 “宝贝,你娘不会哄娃娃,往后爹爹来带你好不好?” “啊啊……” “他说好。” “你滚!” “哈哈哈哈……鹞鹞是家里老幺,没带过弟弟妹妹,哪里懂哄孩子,我可是从三岁起就又当爹又当妈,亲手将纾儿养大的。” “你有本事当着父亲母亲的面说。” “本来就是,他们两只管生,妹妹除了吃奶哄睡换尿布由乳娘来,平日都是我陪着,后来她大了,会走路会说话,便与我同吃同睡,所以哄睡的活也是归我了,不信你去问她。” 提起小太后,曲鹞心里一阵难过,神色变得悲伤。 “纾纾她瘦了好多,你什么时候去宫里看看她吧。” “嗯,我是擅离职守,无召回京的,明日就去宫里请罪,今晚先跟我爹通个气。” 龚忱不想多谈妹妹丧夫的事,岔开话题问老婆:“鹞鹞生完喂过奶吗?给我看看怎么喂的。” 就知道他不给她穿衣裳一定别有用心!久别重逢,奶鹞对狗男人正是一肚子柔情蜜意的时候,扭扭捏捏地推说没喂过,不知道怎么喂,可被他缠着撒了个娇,便妥协了。 她接过孩子,放下被子一角,取出一只奶儿,将儿子抱在臂弯,乳头送到他口边。 小小骢闻闻味,不张嘴,郁闷的奶鹞微觉丢脸,只好拿粉奶头抵在儿子嘴上,硬塞给他,结果小龚闵抬起雪白的肉爪爪,推开娘亲的奶头,根本不给她面子。 “噗!哈哈哈哈哈……” 狗男人捶床狂笑,前俯后仰,把羞愤的曲鹞气得话也说不出来。 “吾儿孝顺,明白这奶是给亲爹的,儿子怎么能抢老子的东西呢?” 他把不识抬举的儿子抱到床里面,扯掉老婆身上的被子,趴在她胸口咬住奶头,舔舔吸吸,故意砸吧嘴,弄出羞人的噪声吸引小儿主意。 曲鹞被儿子看得臊红了脸,使劲推搡怀里的色胚,蚍蜉撼树,根本动不了石头人分毫,就喳喳喳地吵闹。 “你快松口!孩子看着呢,要不要脸的?快走开……走开……嗯……混蛋……” “早晚要学的唔……爹娘恩爱多看看……没坏处……”狗男人叼着奶头,含含糊糊讲歪理,“方才你晕了……啧……我还没尽兴呢,为什么没给你穿衣裳……小淫猫不会不懂吧?” 小淫猫非但懂,还含羞带臊地兴奋,嘴上抱怨,手已经搂住了身上的人,乖乖被他掀开被子舔湿大半截身子,她侧头看向懵懂的儿子,小宝宝双瞳漆黑透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缠绵的父母,让她这个做母亲的羞臊至极,乳尖快意无限放大,私处腾起隐秘的瘙痒。 “呀……啊呀……” 小骢儿笑着伸手去够父亲的衣袖,似乎十分喜欢才现身的爹,可骚爹爹忙着吃奶揉穴,没工夫搭理他,又见母亲容色愁苦,扭来扭去呻吟,呆呆看了片刻,嘟起小嘴,“咳哼、额哼”地抽噎起来。 龚忱立马放开老婆,轻拍安抚儿子,满嘴吴侬软语:“囝囝哪能啦?乖囝乖,爹爹宝贝侬~” 小小骢捧住父亲的手,转瞬放晴,将他的手指放入嘴里吮吸。 “可怜的鹞鹞,儿子宁愿吃我的手,也不要吃你的奶。” “……” 在被恼怒的曲鹞一脚踹开前,某人坏笑着吻住她,留一只手给儿子玩,另一只摸摸索索挤进蚌肉里,摸到娇妻湿润的春情,心口火热,顶开她的腿,又要入巷交欢。 刚想解裤子,帘外传来声音打断了他。 “少爷,老爷夫人回来了,让您即刻去主院。” “……知道了。” 龚忱心有不甘,嘴上答应,手还是解开裤头,取出勃起的阳物。 “宝贝,我太想你了,帮我舔两口我再去。” 他将儿子抱到怀中逗哄,却让孩子娘全身赤裸,撅着屁股跪趴在他胯间,吃男人的骚茎给他们父子看。 230羞耻娘亲 “鹞鹞,牙齿收起来……吸前面,呃……手勤快点,舌头动动……” 父子俩低着头,都在看她,一个用小脚踩她头顶,一个用淫爪盘奶儿,小曲鹞羞愤交加,火大! “把孩子拿开!”她含着蕈头,口齿不清地怒嗔。 龚忱置若罔闻,指手画脚,“抬头张嘴给我看骚鹞鹞丁香戏龙,快使劲把精元吸出来,不要让老头子等久了。” “啊……呀……” “儿子叫你别偷懒,好好干。” 想杀了他…… 曲鹞吐出小舌,卷着茎身勾弄舔刷,眼睛怨毒地瞪视丈夫,可他似笑非笑,指尖夹着她的奶头刮搔乳尖,磨人的痒在皮下乱窜,逼得她媚哼连连,再大的怒火也成了虚张声势。 可恨狗男人强迫她在孩子面前行如此羞耻之事,还叽叽歪歪地催她,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禽兽不如! 她气得眼角飙泪,嫩粉湿亮的小舌缠着狰狞龟头扭曲蠕动,晶莹口津滴落黑丛,洞口冒出的骚水沾在两片花瓣似的殷红上,她一抿,一吸,某人的魂也被抽走了,金刚杵直直炸在那儿,兀然弹跳,打在肉腮上,把他的淫欲溅她一脸。 真讨厌!奶鹞羞赧愁苦,双手齐上握紧他,蹙眉使劲,勤勉撸动,在父子俩眼皮底下亲吻男子性器,鼓着腮帮吞吐含吮。 儿子看她,不明所以,臭男人也看她,火辣辣的眼神要吃人,她感觉像被剥光了游街,男女老幼都盯着她遮不住的胸脯私处,指着她的脸,异口同声骂淫妇,令她羞愧难言,春洞细水涓涓。 “吸了那么久还吸不出来,想让我挨骂是不是?没用的娘亲,骢儿替爹爹踹她。” 狗男人恩将仇报,把儿子悬抱于她头上,乱蹬的小肉脚正好踢中曲鹞额心。 “猪你找死唔……唔唔!” 她吐出阳物,忿而怒骂,刚直起身体张开嘴,就被他揪住头发,强行又捅进她口中,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住她的脑袋,挺身抽插,粗暴急躁。 粗硕的圆头一次次卡进喉口,曲鹞反射干呕,双乳颤抖,黏腻口津漏了满胸满脖子。狗男人丝毫不知节制,沉声喟叹,恣意捅刺,她稍有反抗,就被捏住下颌,动弹不得,当着孩子面奸污母亲。 “啊啊……” 小婴孩被疾速耸动身体的父亲晃得头晕不适,咿呀抗议,龚忱自然不肯停下,一面顶老婆喉咙,一面亲吻儿子面颊,轻喘着哑声安抚:“宝贝……再忍忍……马上就好了……你爹想你娘……日思夜想……想了五百多个日夜……” …… 混蛋! 她到底顺了他的意,看着他拧眉失控,仰颈呻吟,最后咽下一肚子浓精,下颚腮帮酸痛僵硬。 还以为着急去见父母的人穿好裤子就会走,猝不及防又被他扑倒在床,黏黏糊糊地亲她蹭她,揉着细腰暧昧低语:“鹞鹞,夜里回来再许我一次,没爹娘没儿子,就我们俩,让我好好看看你,亲亲你,好么?” “……知道了。”小曲鹞也想要他,却不得不压下情潮,“你再不去,父亲真要发火。” 黏人精终于走了,临去吩咐爱妻更衣梳妆,乳母喂饱小少爷,弄好了一起到主院去找他,今晚在父母那儿用膳。 曲鹞甜甜蜜蜜打扮好,与乳母嬷嬷们带着儿子来到匪石院的花厅时,龚忱直挺挺地跪着,大气不敢出,刚挨了亲爹劈头盖脸一顿骂。 231负荆请罪 “父亲,儿子回来了。” “跪下。” 龚忱一到花厅,才开口,就被他老子冷冰冰地勒令下跪,脸黑得像锅底,没半点爱子归家的喜悦。 龚肃羽端坐上首,孽子让他等太久,已经冒邪火了,边上的蓝鹤悠哉品茶,一声不吭,全然没有打圆场的意思。 她到家一听说臭小子回来了,高兴得飞檐走壁去一苇小筑看他,人没见着,但听到了“鹞鹞牙齿收起来,吸前面,舌头动动”云云。 呵,为床笫之欢,连爹娘也不要了,大逆不道的死小子,活该被老头教训。 这情形似曾相识,当初老二龚衡与锦衣卫梁剑星断袖分桃,喝了龚肃羽阴儿子的春药,在流音雅叙纵情云雨,把对男风深恶痛绝的龚阁老气得半死,龚衡回家挨揍前,老头就是这个调调。 没心没肺的蓝鹤,坐等看儿子笑话。 龚肃羽压下火,面上一丝笑意也无。 “谁让你回来的?” 龚忱自知理亏,低眉顺目地跪着,朝父母伏地叩首,对错处供认不讳。 “儿子擅离职守,无召而归,犯下大错,有负君恩,令父亲母亲蒙羞,罪无可恕,求父亲责罚。” “责罚?弃官逃逸犯的是国法,哪里轮得到父母责罚。依大郑律例,凡官吏无故擅离职役者,笞四十。若避难因而在逃者,杖一百,罢职役不叙。所避事重者,各从重论。南陲战事正紧,你临阵潜逃,自己想想衙门会怎么判?我们该担心的是连坐,受你牵连子孙不荫。” “父亲息怒,儿子在滇南与总兵冯钰汇合后,一同带兵深入陇川木邦孟养等地,与土司屡屡交锋,未尝败绩,计斩千二百余人,夷将数十,总督杨腾拟以此势威慑土司归降,先夺取治权,再行南下与莽应龙对战。儿子回京为大行皇帝奔丧吊唁一事,已报杨腾知道,明日便自行入宫领罚,不敢为难父亲母亲。” 死小子不嘴硬,识时务,拐弯抹角地邀功,蓝鹤心道今日他这顿打看来是吃不到了。 果然龚肃羽端起杯盏撇沫浅啜,面色好看许多,也不再责骂,对儿子点点头:“嗯,滇南的事你详细叙来,说完就去宫里交了官印,自领杖罚入监候审,不必等明日了。” “……是。” 龚忱老实跪着,将他在南疆所见所为一一汇报给父亲,蓝鹤听他打仗像听说书,大开眼界,愈发喜欢这个能干儿子,不过帮他说话是不可能的。 瞄了两眼,见母亲无情,心机忱便拖拖拉拉,等老婆曲鹞带着儿子过来后,装模作样又磕头认错,啰里八嗦说自己不忠不孝,辜负父母养育之恩,这就去衙门投案自首,如此这般。 本来满心欢喜的曲鹞,听到这晴天霹雳,哪儿还沉得住气,立时跪到公爹膝下为丈夫哀告求情,“呜呜咽咽”地抽搭,哭得小鼻子通红。 “他知法犯法,难道不该去自首领罚吗?鹞鹞为一己之私包庇窝藏罪犯,如何对得起你父亲曲公刚正不阿之清名。” “他说了明日会进宫的,晚一天去有什么打紧,骢儿终于见到了亲生父亲,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团圆,爹爹硬要拆散我们,未免不近人情。您是还在记恨我上回缠着爹爹哭闹,怨您欺瞒我的事吗?” 龚肃羽额角一抽,僵着脸不高兴,对小儿媳的闹腾劲心有余悸。 “为父没那么小肚鸡肠!别哭了,看在你的份上就让他住一晚,只一晚,往后不许再提那事。” “儿媳记住啦!多谢父亲!” 某人借坡下驴,把跪着的儿子又数落了一顿,便吩咐下人开席。 曲鹞一看,好家伙,满满一桌子——拌香椿,素烧鹅,鲞鱼松卷,胭脂鸭脯,醍醐鲍螺,板栗红烧肉,金虾如意笋,鸽蛋银鱼羹……明红艳翠,鲜香四溢,都是狗男人爱吃的江南菜。 公婆必定一回家就让厨房准备了,根本没真打算赶他去自首嘛,就她一个傻乎乎地上当,真情实意地哭诉,被他们一家子戏精忽悠,可恶! 怪不得狗男人走时交代今晚在主院用膳,他早就算准了这一出……更气人了。 蓝鹤入席后终于开口,笑问小夫妻俩:“说起来,骢儿的名字鹞鹞给忱儿说了没?是你们父亲特意为孙子取的。” “沐浴梳洗后着急来拜见父亲母亲,还没来得及问。”龚忱厚着脸皮胡扯,转头问曲鹞,“父亲给了什么名字?” 曲鹞神色古怪,老实告诉他:“单名‘闵’,字‘继思’。” “‘继思’?‘继序思不忘’?” “……嗯。” 桌上鸦雀无声,龚肃羽搞了乌龙,有点小尴尬,蓝鹤则是有意提醒儿子:别光顾着嘚瑟,你爹妈曾一度为你的死讯肝肠寸断。 龚忱沉默几息,起身又给父母跪下磕了三个头。 “儿子不孝,令父亲母亲担忧了。”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龚肃羽叹了口气,弯腰握住爱子双臂将他扶起,目光复杂地凝视这个身长与他比肩的儿子,抬手替他抚整衣缘,难得真情流露。 “人回来就好,吾儿志节铿锵,忠毅坚贞,无愧龚氏之名,为父甚慰。” “父亲教诲儿子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多谢父亲为骢儿赐名,儿子会用心教他,以承祖训。” 他确实用心,陪爹妈饮酒吃饭时,抱着龚闵用筷子夹竹笋鸭脯酱给儿子舔吮,舔完了塞自己嘴里吃掉换一根,眉飞色舞逗娃娃。 曲鹞以为严苛的公爹会责骂他没规矩,可龚肃羽却兴致勃勃在一旁给孙儿解说:“这是春笋,是竹子宝宝,食之鲜嫩爽口,舒郁降浊升清,等骢儿长牙就能吃了。这是鸭脯,骢儿见过鸭子吗?花园池子里的水鸟就是野鸭,绿头为雄,褐羽为雌,一雌一雄是为夫妻,就像你爹爹娘亲……” 蓝鹤见怪不怪,家里好久没有这样热闹了,她笑盈盈地又给宝贝儿子夹菜,又细问他在滇南过得如何,终究藏不住做娘的心疼。 “我知道你在外面吃毒菇嚼蛆虫,路上肯定也没心思休息吃饭,家里的菜都是你从小吃惯的,今晚不用拘束,好好吃个饱,多长点肉,晚了挨板子也能扛得住些。” 奶鹞闻言暗暗担心,狗男人真会丢官挨打吗?他是皇亲,又是首辅的儿子,九死一生,还立了功,赏罚分明不能只有罚吧,他们兄妹情深,龚纾应该不会罚哥哥才对。 的确兄妹情深,次日龚忱着素服入宫觐见太后,没两句就叽叽歪歪把妹妹给惹哭了。 232无能狂怒的哥哥 “罪臣龚忱,叩见太后娘娘。” “平身。” 时隔一年多,兄妹再见,物是人非,相顾无言。 龚忱可以想象妹妹经历了怎样撕心裂肺的痛,但真正让他愤恨的是,他无法带她离开,无法用另一个人,另一段情,来抚平她的伤。 只要她还困在皇宫这座牢笼里,心头的伤口就永无愈合之日,谁还能进宫来疼爱抚慰太后?死了男人没什么,要为亡者守节六七十年直到死才可怕,锦衣玉食的囚犯而已。 好恨! 兄长沉着脸,不说话,僵持片刻,还是身居高位的小太后抿唇示弱,柔柔轻唤他:“哥哥……” 龚忱长叹一声,对妹妹招手,“纾儿过来,让哥哥抱抱。” 龚纾泪水决堤,起身飞扑进哥哥怀里,埋头痛哭。 终于有一人,可以让她将哀痛无所顾忌倾倒出来,他终于手足齐整地回来了。 痴情的傻妹妹哭了很久很久,国舅爷嚣张跋扈,视内侍宫婢如无物,将哭得几欲晕厥的皇太后横抱怀中,穿过前殿,带到有温暖阳光的中庭,像儿时哄妹妹那样,把小小的她放在石桌上,取出帕子给她擤鼻涕。 “这地方阴气重,平时多晒晒太阳。我问你,说好小皇帝乳名留着给我这个娘舅起的,你怎么言而无信?” “……我以为你死了。” “我死了你就能不讲信用了?” “哥哥不也不讲信用吗?说好不到四品不蓄须的,你下巴上的杂草是什么?” “胡子,我儿子都有了,当然要蓄须,又不是宫里当差的公公。再说赞治尹文勋四品,先帝亲授。” “哼,我撤了它,让哥哥一品不品。” “好,言出必行,我今日本就是来请罪辞官的。” 他说着取下官帽,托在手中,竟不是在开玩笑。 “擅离职守,依律当罢黜,臣戴罪之身,恳乞骸骨,望娘娘恩允。” 才收了泪水的龚纾,幽怨地瞪着哥哥,又哭了。 “自从我出嫁……三哥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呜呜……既然把我当外人,为什么……为什么还来找我,是特意来气我的吗?” “这不是来请罪辞官的嘛,老头子还让我去蹲大狱候审呢,你是太后不找你找谁?找我外甥吗?” “……呜呜……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龚忱突然发怒,将官帽狠狠扔到地上,把龚纾吓得愣住。 “你以前聪慧可爱,纯真无邪,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自五六岁起,便极少流泪哭泣,偶有烦心事,我总能替你解决,家里都是你的欢声笑语,可现在呢?如今你贵为圣母皇太后,成日悒悒寡欢,以泪洗面,纾纾,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值得吗?!” 他眼角微红,瞪视她的目光痛极,却摇了摇头,深深垂下,苦笑低叹。 “你以为哥哥不懂情爱么?要是十八岁当太后的是鹞鹞,我哪怕放火烧了紫禁城,也一定要将她劫走;若死的是我,我要她转身就忘记我,再找个比我更疼她,比我更长命的好男人,无忧无虑过一生。 可你呢?有人为你烧皇城吗?这世上还会有人不顾生死把你劫走吗?难道要我这个做哥哥的谋反篡位来放你出宫?我有妻有子,我救不了你,你让我们龚家每个人都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阴森森的鬼地方耗尽青春年华,你可以不在乎,可我看着你长大,我是……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啊……” 龚忱语声哽咽,颓唐丧气,额心抵着妹妹颈窝,脸埋进她窄小的肩头,身体微微发颤。 一朵花结的双生果,她哀戚悲恸,他心有灵犀,而无能为力的怨愤,令他更痛十倍。 “是哥哥的错,是我没用,水中捞月,缘木求鱼,到头来除了对你乱撒气,什么也做不了,我只是……恨自己无能……” “可是哥哥来看我了。” 龚纾泪流满面,抱住崩溃自责的兄长,反过来把他按进她怀里,忍着心酸轻抚后背。 “哥哥,我……我做错了事,说了不该说的话,爹爹娘亲都不再见我,除了嫂嫂,只有你来了,你能来纾纾已经心满意足。没人为我烧皇宫也没关系,我只求你平平安安,得闲了来宫里看看我,陪我说会儿话,行吗?” 龚忱闻言抬头捧起妹妹清瘦的小脸,眉头纠成死结。 “纾儿在宫里很孤单吗?” “……嗯。” 龚纾踟蹰两息,落寞点头承认,“只有太傅时不时来请安,与我商讨奏疏论政,平时……就景荟,珞瑜,还有常保他们可以说说话。” 龚忱的心被活生生撕开,痛到无法呼吸,狠狠抱紧小妹,辞官是假,但他一直都想自请外放,可看到这样的妹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结果就是,他在宫里从早上一直待到天黑,要办的事一件也没办成。 久别的兄妹俩推心置腹,互相倾诉这一年半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龚忱这才知道妹妹没能见上丈夫最后一面,家里人对她隐瞒皇帝病重和兄长死讯,而她在众人面前怨怼父母,事后才知道父亲那时硬扛着丧子之痛,爹娘为儿子在乾清宫外大吵,母亲甚至把扶栏石柱拍碎了。 “这事我不好说谁是谁非,父亲未必能料到恪桓走得那么快,娘亲她……她带你出宫玩的那次,问你要不要走……其实你也知道,她才是家里脾气最硬的那个。纾儿不必愧悔,亦勿要怨恨父母,谁不是只顾自己的心?人人都有私欲,娘亲和我一样,想让你活得自由自在,老爷子家国天下都想抓,你想与心爱之人生厮守终生,谁都没有错。” 小太后道出困扰她的心结,又得了兄长开解,积在胸中的郁气散去大半,让人抱来小皇帝给舅舅看,龚忱一见之下,对小外甥喜欢得不得了。 “我昨日看到骢儿,活脱脱一个小鹞鹞,根本不像我,正觉不公,我忙进忙出全为她做了嫁衣,今儿见了咱们皇上,舒服了,哈哈哈哈!什么都没干,白捡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娃娃,果真外甥似舅。” “所以我用爹爹起的骓字给他做乳名,不都是哥哥想要的马儿嘛。” 妹妹的讨好换来狗忱不以为然的讥讽:“我儿用马做乳名,是因为孩子是爹娘在马上得的,同你有什么关系?先帝人品端庄矜重,难道也在马背上幸你了?” “……” 可怜的纾纾小脸通红,气得想咬死哥哥。 在陌生人手里警惕观望的小皇帝,因眼前人长得像外公并未哭闹,见母亲与他说话,便放下心来,对舅舅“咿咿呀呀”说谁也听不懂的“宝宝话”,被龚忱抱起来没头没脑地乱亲。 他不像表弟龚闵温软可欺,立马皱眉哭了,小胖手“啪啪”拍在龚忱脑门上,反叫他张嘴叼住,又咬又啃,把一旁的嬷嬷乳母们都吓傻了。 可边上的孩子娘一点不担心,还很高兴,儿子没爹,有舅舅陪他玩也行,聊胜于无。 甥舅之争以龚忱全面胜利告终,小皇帝看哭闹无人理会,没多久就收声服软,生无可恋地任凭舅舅搂抱亲昵,抓他的胡渣想念温文尔雅的外公。 在宫里陪妹妹外甥用了晚膳,龚忱回府时早已万家灯火,明月高悬。 曲鹞惴惴不安担心了一整天,生怕朝廷铁面无私,真把狗男人给收押,见他回家喜笑颜开,高兴得跳到他面前。 “明赫,你总算回来了,纾纾没罚你什么吧?” “嗯?我弃官潜逃,被太后罢免了,下半辈子只好吃软饭,鹞鹞养我。” “……哈?” 233我家有一篮子花结大家新年快乐~~ 龚忱从云南跑回来的事很快传遍朝野,紧跟着的是杨腾的奏报,众人都以为他必死,不曾想他骁勇狠辣,竟从绝境中拼杀出一条生路,带几百残兵追着蛮夷打,杀遍滇南孟陇一带,令敌军闻风丧胆,郑军声威大振,立下神功。 相较他的功劳,无召回京之事,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总督杨腾在奏报中写明,是他准许龚忱回京为大行皇帝奔丧,尽臣子之忠节,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擅离职守。 可他为什么还是被罢免了呢? 因为云南军报来晚了一步,送到太后手里前,她已经下旨将兄长革职,带冠闲住。 求情的奏疏如雪片般杀到,龚肃羽装死,不予置评,温湛不得不入宫询问太后真意。 “不是本宫要罢免他的,是……是首辅的意思。” “阁老?” “嗯,家兄说,父亲让他自请罢黜,本宫也没办法,都不明白为什么,问哥哥,他只说让我放心,父亲不会害他,暂避风头而已。” 龚纾双手一摊,平白替亲爹背了个锅。 温湛往桌上堆成山的奏疏扫了一眼,垂眸思索,老头说是对女儿有愧意,用起她来倒半点不客气。 “太傅可知其中缘由?” “娘娘容禀,臣下仅是猜测,所言全无凭据,娘娘权当笑话姑且一听。房阁老年迈,近年于政务颇有力不从心之感,首辅对此早有微词,东吁国联合土司反叛一事,朝中弹劾房阁老的题本络绎不绝,大约……首辅是想请娘娘免去他内阁大学士一职。” 这和龚忱有什么关系?小太后歪着脑袋,不解地看向温湛,他见她神情懵懂可爱,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硬生生忍下,让她自个儿动脑筋想。 “唉……正经事太傅也要卖关子。” “微臣不敢,哈哈哈……” 挨了小太后怨嗔的温湛,想起之前使坏,总是话说一半欺负她,不禁哈哈大笑。 “娘娘洪炉点雪,臣若多嘴,不免白白浪费首辅一片苦心。” “行叭,太傅说是摄政辅臣,其实心里还是向着首辅,并无本宫一席之地。” 她装模作样抱怨两句,低头沉思,片刻后试探着又问:“把尸位素餐的房牧之踢出内阁,父亲是否已有补缺的人选?当下内阁六席,次辅刑部尚书蔺埔,三席是丁忧回来的户部尚书崔颢,四席兵部尚书房牧之,五席太常寺卿董慧,末席兵部尚书温湛……” 掰着手指数到这她顿住,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接着道:“兵部有两人本就多余,想必当初太傅入阁之时,首辅就起了动房阁老的心思了,只为不给先帝机会把樊黎塞进来,用他空占位置而已,恰好南疆叛变有了由头,让兵部尚书担责再好不过。 借本宫之手将哥哥罢免,一来使他避开追责时的风浪,二来……父亲是想安排吏部的上官颉补上吧?若不革兄长的职,就不得不对他论功行赏,给国舅加官进爵,紧接着又令姐夫入阁,定会招来太后任人唯亲,宠幸外戚的指摘,此处只能委屈一下我哥了。” “臣亦有此猜想。” 温湛颔首赞赏,补充道:“阁老拳拳之心,所谋者,无非是给娘娘手边安排可用可信之人,崔阁老旧疾缠身,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告老,先帝与首辅素来器重侍郎吴隽颖,届时他应是入阁不二之选。” “吴侍郎为人刚正,不偏不倚,确是肱股之臣,本宫也觉得该选他,父亲属意姐夫,不知是出于师生之谊,还是因为姐夫对他言听计从。” “上官大人与臣同朝为官时久,他虽说是……咳咳,但他办事的手段非同一般,之前京察……咳咳,总之能让首辅看中的,绝非泛泛之辈,娘娘尽管放心。” 小太后闻言故作叹息:“太傅果然还是偏帮父亲。” “天地良心,若娘娘与阁老掐架,微臣绝对站娘娘这边,臣深受君恩,无以为报,怎能帮着霸道狡诈的首辅欺负仁善温厚的太后娘娘呢。” 他指天誓日,拼命表忠心,但笑吟吟的样子看着又不正经,龚纾撇撇嘴,别开脸不怎么想理他,可温太傅自有办法。 只见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金线红心星辰结,外侧左右对称各六瓣金耳,中裹一圈朱红团花,内盘黄灿灿地细密交错如向日葵,下穿一颗小铜钱,金丝流苏飘荡,细巧繁复,华丽精美。 “粗陋小物,不成敬意,恳请太后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则个。” “真漂亮!太傅这是贿赂本宫?” “是,做官嘛,少不了人情往来,总得给上峰送点礼品,以示亲近。这叫星辰结,寓平安富贵,望娘娘笑纳。” 女儿家见到好看的花结没有不喜欢的,龚纾接过去,好奇翻看,却想不明白编法,不由感叹编结之人心灵手巧。 “臣家里还有很多,娘娘若喜欢,下回微臣再带个冰花结来。” “为什么太傅家里有很多花结?此物甚是精巧,可不是谁都能编得出来的。” “当初被革职,内子卖花结养活我,起复后有了俸禄,剩下的就不卖了,放着也是放着,臣家中无女眷,也没别人可以送。” 这话说得,没人送就硬塞给我啊?小太后本想怼他,但转念一想,这是亡妻遗物,难为他舍得拿出来,或许他这么说,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理由显摆他的灵巧老婆吧。 “尊夫人亲手做的好物,束之高阁难免令明珠蒙尘,那本宫不同花结各要一样,太傅说错话冒犯‘上峰’,或是犯错时,就拿一个出来行贿消灾,等全都送完了……哼哼……” “娘娘金口玉言,说话算话,臣家里有一篮子呢。” “……”讨厌! 但收到礼物还是很开心,龚纾仔细回忆,似乎除了父兄亲人,只有恪桓与温湛特意送过东西给她,想到恪桓,不免又露出戚戚之色。 无论何时,无论说什么,她总会想起心爱之人,念念不忘,哀伤难解,温湛暗暗叹息,放着内阁与兵部一大堆公务不干,在宫里陪小太后东拉西扯,从云南战事讲到老婆莺儿的巧手,从更改税制聊到太后爱吃的蜜饯。 太后年少机敏,聪慧好学,温湛谈及政务,她往往一点即通,尤善体察人心,只是娇艳的面庞上一抹凄清始终挥之不去,他望着她,思绪万千。 “奴籍也收人丁税的话,主人家难保不会将多余的奴仆赶走,这样不是会多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吗?” “娘娘,”温湛答非所问,没头没脑地对小太后说—— “不如亲政。” 234密揭 龚纾又来到几筵殿,屏退侍从,独自向梓宫中的丈夫倾诉。 “太傅劝我亲政,可我既没有武曌的野心,也没有吕雉的狠辣,更没有宣太后冯太后那样的才能,大臣们在奏疏中引经据典,稍稍生僻点的典故我就不知道了,四书五经我只随便读读,从未在学问上认真下过功夫…… 执掌朝政,治理天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做得来嘛。” 她从出生起,就过得富足无忧,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没有实现不了的愿望,没有任何不满,小日子过于轻松,不需要努力,甚至不用怎么动脑筋,亲人们的康健平安是她最大的心愿。 不在乎财富,也不想要权力,首辅家的小千金需要的仅仅是与心爱之人恩爱美满,白头偕老。 原来人生不顺的时候是这样,夺走你要的,硬塞给你不要的。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不亲政,我与骓儿就成了无权无势的傀儡,父亲与太傅在尚能庇护我们,万一他们不在了……我明白,这是我的责任,我应该为舅舅守住这片江山,等我们的孩子长大后,完好无缺交到他手中,可是我怕,怕我做不好,怕我守不住,搞得一团糟,坑了孩子,还给舅舅添上骂名,尤其怕惹父亲不快,舅舅说得对,其实我也怕他。” 这些心里话她无人诉说,只能讲给一具棺材听,呜呜咽咽哭一场,回头再看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小皇帝,等他长大执政,最少也要十几二十年。 而案头累累奏疏,看也看不完,不是为龚忱求情,就是为房牧之说话,她不能答应他们,不能强硬训斥他们,也不能不理他们,她没有父亲的威信,没有温湛的经验,没有恪桓的皇族血统,她只是先帝遗孀,青黄不接时暂代儿子出面的工具人。 “银粟啊,其实对大臣来说,奉天殿里坐的是本宫还是你这只鸟儿,根本没有区别,我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听,一样要吵吵,还不如让你去,朝上谁敢出声,你就骂他:‘放肆!’来,乖银粟,跟我说:‘放肆!’” 太后实在无聊,不是和死人哭诉,就是教鹦鹉学舌,可是凤葵不太会学说话,只爱跳舞。 温湛时不时向珞瑜打听太后情状,觉得不给她找点事干实在不行,又来催她,想赶鸭子上架。 “亲政之事……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今日是上巳节,太傅怎么不去踏青游春?文人雅士素有傍湖宴饮,曲水流觞之习,还有男男女女在河滨祓禊,最是热闹不过,此桃红柳绿之际,太傅也去河里泡泡,说不定会遇上有缘人。” 怎么回事?小丫头说话带刺,什么“有缘人”?温湛探究地望向龚纾,她好整以暇品茶看题本,并不正眼瞧他。 于是太傅大人像变戏法似的,从宽袖中取出一根插着石榴花的柳叶环,轻轻放到太后脑袋上。 “?” 龚纾终于转过头来,与僭越的人无声对视,微微抿唇,眼神有点不解,又有点生气。 “上巳节有折柳辟邪之习,微臣特意在宫外折采柳条,为太后编了柳叶环,石榴花是给女儿家祈福之物,望太后娘娘无病无灾,平安康泰。” “哼!太傅自个儿怎么不戴?” “臣是朝廷命官,衣冠皆有规制,岂可随意佩戴花花草草,有伤体统。” 讨厌!讨厌! 龚纾不想与有三寸不烂之舌的文官干嘴仗,摸了摸头上的柳条,到底没取下来,她拿出一封密揭,丢给温湛。 “你自己看,此事是否属实?” 密揭是大臣越过内阁科廊,直接送到皇帝手里的密信,除了写的人与当权者,理论上不会给第三人看到,温湛打开浏览,噫,原来有人找太后告黑状,偷偷参他。 “咳咳,若娘娘问有无此事,那确实有,至于是否属实……微臣只能说,有真有假,并不尽实。” “也就是说,案子是真的,宣平县主遭丈夫陈某殴打至流产确有其事。本宫只问一件,太傅既非刑官,缘何插手顺天府断案量刑?” “因为判得过轻了。” “此揭中所述,陈某夫妻相争,失手打伤妻子,依《刑律》凡斗殴堕人胎者,杖八十,徒二年,其夫殴妻,减凡人二等,杖八十,陈某事后自首,再减一等,杖六十,有理有据,怎么轻了?” “娘娘……宣平县主已于昨日亡故了。县主是皇亲,此案当以殴杀皇亲论罪,而非普通夫妻互殴。” 龚纾面上闪过一丝讶色,托着下巴沉吟不语。 这桩案子有犯人的招供,事实清晰,温湛纠结的点在判罚依据上,这可不是她能说得出子丑寅卯的东西,训赵琳显法盲时头头是道的太后,自己只知道杀人偿命,什么法什么律都没读过。 而她质疑温湛的真正原因,则在另一份密揭上,她没有给他看。 里面写着宣平县主的生母大长公主在案发后,去过温府拜托温湛帮忙,且言之凿凿,此二人于多年前就有往来,长公主曾不止一次私下与温湛会面,哪怕他被罢官赶出当时的温府流落在外之时,她也千方百计纡尊降贵去找过他。 反正意思就是这两人不清不楚,有私情,温湛为了老相好,徇私枉法,利用阁臣的职权,擅自干预顺天府刑审。 这种事,问本人,谁也不会承认,要确认真伪,除了捉奸别无他法。 小太后思来想去,想出个坏点子,把长公主也叫来不就行了,若二人确实有私,多少总会有些苗头。 “来人,传话给常保,让他即刻派人去驸马府,把大长公主请来宫里。” 她取下发顶的柳叶环,抬头肃然盯着温湛的眼睛。 “太傅,既有人参你擅权徇私,等会儿皇姑来了,只可本宫说话,太傅不准开口,非如此不足以证清白,你可记住了?” 啊这…… 温湛暗道糟糕,他虽未徇私,但长公主确实对他有意,这要是被小太后发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怎么办? “娘娘,阁中公务积了不少,臣恳请先行告退,案子的事,太后娘娘单独询问长公主殿下即可。” “嗯?不准,乖乖待着。” 龚纾摇摇手中柳条,理都不理他。 235私情 独生女儿挨打流产后,陈家就将她送回驸马府,长公主肝胆俱裂,前年驸马过世,女儿是她仅剩的亲人,她当即派人告官,女婿陈益受询时供认不讳,自首认罪,求衙门判离。 顺天府迅速结案,只判了杖刑。 长公主是永嘉皇帝的长女,先帝的长姐,实打实的皇亲国戚,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她去见顺天府尹,说女儿肚子里的是皇族血脉,女婿打杀皇室是谋反,应诛三族。 她虽是皇女,但无权无势,顺天府尹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她。 长公主求告无门,便找上旧识温湛,他今非昔比,一步登天,摄政之权可比内阁首辅还大,她哭着哀求他主持公道,痛斥先帝不在了,那些官僚就肆意欺侮她们孤儿寡母。 受召进宫觐见太后时,她看到温湛在旁,以为是他帮忙找太后出面,望向他的目光中感激不尽。 “皇姑节哀,可怜县主花季殒落,母子具亡,凶手只挨六十杖,于理不合。此案本宫发刑部重审,你看如何?” “太后娘娘慈心悲悯,公允明辨,谢娘娘圣恩,谢太傅大人。” “这件事全靠太傅,皇姑可要好好谢他,他为了你的事,非但特意奏告本宫,还被言官弹劾,背上专横擅断,越权干政的罪名。他虽是阁臣,但于理于法,的确不该插手顺天府的案子,即便有异议,也该刑部来管,要怎么处置太傅,本宫也很头疼。” 长公主一听大惊失色,连忙跪地替温湛求情。 “娘娘,太傅大人清正良善,都是为了帮我们母女说话,才会插手此事的,求您千万不要怪罪他。” “参他的人说他收了皇姑贿赂,他不承认,本宫问他为何仗着摄政辅臣的身份,把手伸得那么长,他又语焉不详,你难道想让本宫对他言语不实欺君罔上视而不见?清正良善又岂会专横擅权,骄纵霸道?” 小太后越说越气,冷声命令被封了口的温湛:“你跪下!” 温湛无语,老老实实跪下,只求老天帮忙,让长公主嘴硬心狠些,别替他求情。 可长公主从未出嫁时就一心痴恋他,见他为了帮自己受弹劾,还触怒太后,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娘娘,太傅他没有受贿,臣妾的金银礼物,他一样也没收,娘娘明鉴啊!” “那他为什么帮你?” “因为……臣妾……臣妾与太傅,本是旧识……” 她支支吾吾,含泪偷看温湛,目光歉疚心疼,那种无法诉说的深情藏也藏不住。 “他心地温柔,才会帮我,所有罪责,臣妾愿替太傅一力承担,娘娘想怎样罚臣妾都行,只求娘娘不要怪罪他。” “心地温柔?姑姐,先帝与驸马早逝,留下你我两个女子孤苦无依,你切不可轻信外人,本宫听闻,有传言称太傅他……最喜欢寡妇,他或许是以此讨好诱骗你。” 温湛被坏心眼的小太后黑麻了,她在宫里都没人说话,哪儿听来的传言?糟头鹦鹉告诉她的嘛? “不是的!太傅为人正派,琨玉秋霜,对臣妾有礼有节,绝无不轨之心,是我……是臣妾擅自恋慕他,他始终坚贞自守,从不逾矩,更未曾诱骗过臣妾。娘娘,他们官官相护,结党污蔑太傅,您万万不可偏听偏信,被他们利用,冤屈忠臣啊。” 居然真有男女私情,龚纾秀眉紧蹙,看温湛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估摸已经诈得差不多了,语气不复最初温和。 “这话可不好乱说,本宫只当皇姑一时情急,胡言乱语,否则你与太傅都摘不干净,朝廷惩处官员亦不容你置喙。罢了,此事本宫会派人再查,你退下吧。” 可怜的长公主还想说什么,温湛赶紧给她使眼色,她恋恋不舍地看着他,泪珠弹粉,娇声轻唤,柔肠百结。 “太傅……” 不能说话的温湛拼命摇头,急死了。 可怜的长公主只得伤心告退,一步三回头,不忍丢下跪在地上的意中人。 她走后,温湛长吁一口气,总算可以说话了。 “娘娘……” “你也可以走了,不是说内阁公务多么?” “……” 小气的女人!长公主喜欢又不是他的错,再说就算这事情说出去不好听,有损皇家颜面,但你不问就没人知道,根本没碍着你什么,关你太后什么事? 温湛叹了口气,往身上翻来翻去,找出一个绛红色的灵芝如意结,对甩脸闹脾气的小太后双手奉上。 她见了,撇撇嘴,横了他一眼,依旧不高兴。 “呵呵,太傅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我问你,为什么之前本宫询问时你不说实话?” “实话有损女子清名。” “那也不可以欺瞒本宫!” “……我错了,臣有罪。” 小太后气哼哼地一把抓走花结,指甲划得他手心刺痛。 “这次姑且饶你,以后决不许再犯,宣平县主的案子也不用你插手,本宫要亲审。” “……?” 龚纾是打算借这个案子摸摸官场,顺势上台亲政,只是她和温湛都没想到,此案背后的牵扯,远比殴妻堕胎复杂得多。 湛湛:谁在背后黑我喜欢寡妇? 忱忱:我! 湛湛(怒):谁到太后面前嚼舌根的? 忱忱:我! 湛湛(怒火中烧):谁瞎传绯闻说我和长公主有私情? 忱忱:这个不是我,是其他人说的。 纾纾: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猫猫:这人知道的不少,说不定还知道你扒灰,湛湛药丸。 湛湛:……首辅也扒灰! 龚肃羽:嫌命长直说。 纾纾:默哀。 忱忱:厚葬。 鹤宝:活该! 236审案 太后传旨刑部,要亲审宣平县主遭夫殴堕胎一案,惊动了内阁,更令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首辅忙着推行新税法,与东吁的战事又在紧要关头,军报频繁,他没空理会这种无聊小案,只说让次辅蔺埔“看着拿主意”。 蔺阁老出面安排,由刑部主持,共顺天府大理寺会审,还请了督察院旁听。龚纾浏览主审官名单,侍郎柳宾元,大理寺卿董慧,顺天府尹边旸,督察院左都御史王显,蔺阁老很给面子,喊来的不是一把手就是二把手。 实际到审案当日,温湛也撒娇求来太后特旨,混进去和蔺阁老王中丞一块儿旁听。 柳宾元问罪时,陈益如之前一般,坦然供认,边旸接着问他为什么要殴打县主,龚纾从罪犯口中听到了更多前因后果。 这桩婚事陈家从一开始就不情愿,陈益与表妹许氏已有婚约,长公主派人强行说媒,屡次骚扰陈许两家,长辈们不敢招惹皇亲,无奈退婚,安排陈益娶了宣平县主。 县主自小受娇宠,骄横跋扈,对公婆多有冲撞,不贤不孝,还动辄打骂丈夫,婚后陈益愈发讨厌妻子,夫妻俩吵闹不断,某日又生口角,宣平县主当众扇丈夫巴掌,陈益忍无可忍,一脚踹倒她,导致腹痛流产。 龚纾细看这个打老婆的凶嫌,确实长得眉清目秀,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有女子硬要嫁他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董慧让苦主长公主陈述时,又成了另一个故事。 凶犯夫妻不睦,并非由于县主骄横,而是陈益与他人私通,除了表妹许氏,还有邻居王氏,以及家中多名婢女,宣平县主忍无可忍,才与他发生争吵。 如今非但孩子没了,宣平县主也死了,长公主控诉陈益殴杀皇族,犯上谋反,许氏王氏为从犯,论罪当诛,血亲连坐。 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那小太后心想,该把陈家父母仆人,以及邻里,都叫来审问核实,看哪边说的是真话。 可官老爷们偏不,他们让凶犯与原告回避,自己管自己激烈讨论。 边旸率先澄清,“按律折跌肢体及破骨堕胎者,限外二十日,县主死于案发二十二日,不可以杀人论处,当照殴伤论。” 董慧觉得这样横断未免草率,“律例有云,辜限内不平复,延至限外而死,情真事实者,仍拟死罪,还是该看实际情况判断。腹中胎儿亦有此问,有无满九十日,判罚全然不同,卷宗上并未明确记录胎儿月份,应当据实重查补上。” “哪怕县主与胎儿具为陈益所杀,也不该用谋反罪吧?” 柳宾元谨慎开口,瞄了一眼太后,小心翼翼地说:“女子出嫁随夫,嫁出去的女儿冠了夫姓,不能算皇族中人,嫁入皇族的女子才是。同理,腹中胎儿是陈家的孩子,也不是皇家人,故此谋反之说不能成立。” “不错!正该如此!”边旸大声附和。 这个说法听着离谱,却无人反驳,连大理寺卿董慧也赞同道:“确是此理,那王氏许氏的血亲连坐之罪,也需斟酌,若她们已然出嫁,就是夫家的人,不应该连坐娘家血亲。” 三个学究一门心思商讨此案涉及的法条细则,中丞御使王显与次辅蔺阁老很快也加入其中,你来我往,乐在其中,把太后气得头都快炸了。 “诸位大人,皇姑证言与犯人陈益南辕北辙,究竟谁在说谎,大人们不用询问证人核实吗?” 众人齐齐收声,欲言又止,纷纷望向次辅蔺埔。 蔺埔干咳一声,清清嗓子,向小太后解释道:“娘娘,长公主殿下与陈益所言虽有出入,但在陈益殴打县主致堕胎之事确证无疑,县主性子如何,陈益是否私通,对判罚影响不大,除非……判状中加入县主忤逆公婆,再给陈益罪减一等。” 龚纾哑然。 边旸此时突然插嘴:“启禀太后,顺天府查案时,已对陈家奴仆邻里询问取证,宣平县主与公婆不合属实,陈益同婢女有染亦不假,曾有个叫婇绵的侍婢,因腹中有主人陈益之子,宣平县主成婚后以家法将她活活杖毙,行事暴戾残忍,此般种种不一而足。” 太后沉默两息,转头问温湛:“太傅可知晓此事?” 温湛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卷宗供词内并未提及陈益与人私通,县主打死家仆之事亦是首次听闻。” 边旸立马辩解:“太傅查阅时尚未找到婇绵的尸身,这部分供词,是后面补上的。” 龚纾瞪了他一眼,这小老头维护凶犯的立场太明显,很可能给温湛看的卷宗本就有所保留,把陈益勾三搭四的破事都给隐去了。 尽管不明白原因,但在场的人除了温湛,似乎都不想重判罪犯,一个个全靠不住,要是在这里被他们糊弄,今后在奉天殿必然也会受群臣摆布,坚决不行! 小太后正襟危坐,不容置疑地下令:“把陈家的家仆带来,本宫亲自来问。” 237真相 yed u5.c o m 三司会审,还有太后旁听,涉案证人自然都早早被羁押在刑部衙门,且事先就被下了猛药,欺君是死罪,必须据实禀告,太后要问家仆,那就带家仆,要问媒人,就带媒人。 仆人一说县主确实凶蛮好妒,不许少爷纳妾,发卖通房丫鬟,但凡看到丈夫调笑哪个婢女,就是一顿好打,不过少爷也常常和她对骂。 仆人二说起初陈家人与县主关系尚算和睦,老爷夫人不准少爷夜不归宿,后因陪嫁田地的事家里吵了一架,少爷就隔三差五留宿在外了。 仆人三说死掉的丫鬟挨打前就被强灌了毒药。 媒人说去陈家说媒时他们并未推拒,反而很干脆地退了和许氏的婚约。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 du4 .co m “谁不想和皇家结亲呢。”这名半老徐娘谄媚道。 与陈益私通的王氏起先还哆哆嗦嗦谎称什么都不知道,被柳宾元威逼利诱好言相劝一番,噼里啪啦全交代了。 “陈小官人说县主有百亩良田的陪嫁,他家是看在田产的份上才应下婚事的,县主死了这些都归陈家,不会亏待我。” 真相扑朔迷离,与书上善恶分明的故事不同,这件事里似乎没一个善茬,都扯谎,都不是好人。陈益是谋财害命吗?县主是蛇蝎妒妇吗? 最后小太后让刑部重验婢女与宣平县主死因,审案的几人还不忘叮嘱柳侍郎要查腹中孩子月份。 可无论结果如何,龚纾始终找不出边旸他们有意无意偏帮陈益的理由,原本帮长公主叫屈的温湛也不再参与此案,一言不发,袖手旁观。 她从桌上拿起他为她编的柳叶环,石榴花谢了,柳叶萎了,只剩柳条枯枝,才一天,变得也太快了。 温湛和长公主究竟有没有私情呢?他能私通儿媳,勾搭公主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长公主若真是他的相好,他就这样不管她了吗? 不对,他对皇姑全无暧昧,他会帮她,正如她所说,只是好心,就好像恪桓病危时,他会不顾宫规硬闯坤宁宫给月子里的某人递话,他会自曝家丑哄哭哭啼啼的某人开心,他会拿出给妻子的准备礼物慷慨赠与某人。 “贿赂”的花结,祈福的柳条,拭泪的帕子……这人就是心软,看这个也可怜,那个也可怜,处处有情,处处温柔。 头疼,小太后揉揉太阳穴,手里的柳叶环,丢掉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赋闲在家的国舅爷带老婆孩子进宫陪伴妹妹,一边听龚纾说案子,一边眉飞色舞玩两个小娃娃。 “哥哥,他们为什么要轻判陈益呢?陈家只是普通富户,族中无人为官,最厉害的也就两个秀才叔伯,总不可能神通广大到将顺天府刑部大理寺一起打点了吧?” “说不定因为他们都是男人,觉得男人在外眠花宿柳理所当然,妻子好妒就该死。” 龚忱皱眉抬头看向插嘴的奶鹞,“你不出声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忽然发现,我没干过陈某干的破事,老婆却和宣平县主差不多,天天骂我猪。人家是好妒打男人,小野猫为了什么?你男人那么好,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欺人太甚。” “你说谁野猫?猪脸皮一天比一天厚,有人愿意欺负你已经是你的造化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呵呵……” 龚忱阴恻恻地笑笑,一把捏住老婆肉腮狠掐,“小奶猫在家凶也就罢了,到了宫里还敢顶嘴,没有父亲母亲给你撑腰,我看你找谁救你。” 奶鹞被他掐得疼哭了,力气小,扯不掉作恶的手,只得抡起猫拳往他脑袋上招呼,龚忱挨了两下便松手求饶,曲鹞却不依不饶地拧他耳朵,小两口叽叽歪歪,打打闹闹。 观战的龚纾头一次看到兄长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惊讶之余心中难免酸涩,恪桓在世时,他们就和哥哥嫂嫂一样恩爱,也会斗嘴嬉闹,她也有欺负的人,可他丢下她先走了。 如今她孤零零的,往后都没人给她欺负,陪她玩闹了。 “陈家身上找不出缘由,纾儿为何不查查县主家?”龚忱揉揉手上被野猫咬的牙印,正经替妹妹出主意,“兴许他们不是偏帮陈益,而是刻意针对大长公主呢?” “针对皇姑?” 小太后突然想起那本揭露温湛与长公主私情的密揭,脑中似乎隐隐有什么,拨开云雾,破茧而出。 “哥哥,鹞鹞,我有一样东西给你们看,你们一定要保密,不能告诉旁人。” 她命人取来那份密揭,又将顺天府对温湛隐瞒陈益勾奸婢女私通他人之事告诉龚忱。 “我总觉得的好像有人想利用这件事,令我对太傅生出嫌隙,因私情疑他的人品,再因越权疑他的忠心,又因断案不公疑他的才干。” 龚忱和曲鹞看完,曲鹞当即表示不信。 “温大人不是这样的人,我与他打过交道,他为人正派,心肠也好,纾纾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中伤。” 难得老婆夸别人,龚忱却没吃醋,他沉吟片刻,对妹妹凝重地说:“纾儿,太傅此人如何,我相信你心中自有判断,只一件,你在后宫可能看不真切…… 温湛在朝中,矜而不争,群而不党,他频繁出入禁宫,俨然太后心腹,往后弹劾他的本子,只会越来越多。” 238情史 哥哥的话点醒了龚纾,温湛在朝中不结党,他官职再高,头衔再大,别人也没什么好忌惮的,因为他孤身一人,真有什么,也斗不过其他官员们拉帮结派,群起而攻之。 他所有的权力都来自君主,能爬那么高,是因为恪桓信任他,而如今,她这个太后,是他唯一的倚仗。 就像她需要依赖他的忠诚一样,他也需要她的信任,风云变幻的朝堂上,他们两个才真正站在同一战线,他说和首辅掐架也会帮她,并不是玩笑敷衍。 包括首辅在内的顾命辅臣,几乎都不进宫,只有温湛天天来陪她,他与太后走得近,自然会有人看他不顺眼,不敢招惹首辅,弹劾太傅却是小事一桩。 啊唷,得好生护着他!小太后心想,温太傅存亡全靠她,她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不给那些无事生非的人欺负了去。 温湛照例进宫请安,今日太后心情甚好,把柳枝环赏给了她的凤葵鹦鹉银粟玩,还吹笛子给它听,见到他后兴致勃勃地问: “太傅,上回本宫听了会审,他们确实有意往轻判,那本宫以质疑他们判罚不公为由,就势提出亲政如何?” 可温湛蹙眉不语,纠结半晌后答道:“不妥。” 龚纾不理解,眨眨眼,托着下巴等他后文,一副天真少女的模样,温湛不知怎么,不敢多看,恭恭敬敬垂下视线。 “微臣仔细查了,此事可能牵扯到首辅的新政,需谨慎处置。去岁朝廷颁布宗藩新令,将封给宗室的土地收回十之六七,大长公主虽无封地,但出嫁时也有大片良田的陪嫁,她几乎全都给了唯一的女儿宣平县主做嫁妆。可婚后没多久,就遇上改制,下面的人为讨首辅欢喜,除了藩王封地,连宣平县主的嫁妆田产也给没收充公了。” “怪不得媒人说陈家答应婚事很干脆,后面为嫁妆家里又吵架,看来陈家人贪图的不是皇亲身份,而是陪嫁田产,被朝廷强行收走后,大约觉得娶这个光有身份的县主亏了。” “不错,陈益应该是看到朝廷也不把皇亲宗室当回事,才敢打骂县主。” 小太后一阵唏嘘,国家政令牵一发而动全身,想不到县主身亡的源头竟是父亲改制所致。 “太傅是察觉这点,才不再帮皇姑的吗?” “县主流产而死固然可怜,但那个婢女腹中亦有胎儿,无论毒药也好杖毙也罢,一样是人命,此二者在臣心中,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原来如此。” 龚纾点点头,心里冒出奇怪的感觉,她生于权贵名门,嫁与皇室,入主六宫,身边的人高低贵贱分得清清楚楚,谁也不可以僭越,可眼前之人官拜一品,身居高位,对她说——“人命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湛看了好一会儿,由衷感叹:“太傅钟灵毓秀,玉壶冰心,凡尘俗世有你这般人物,实在难得,连长相也比别人好看得多。” 关长相什么事?温湛抬头望向太后,啼笑皆非,到底年纪还小,再怎么装得老成持重,一不小心就漏出孩子气了。 “娘娘过誉。” 他微微一笑,拿出一个小纸包,放到桌上打开来,龚纾惊呼:“十味斋的梅饼!” “上回听娘娘说爱吃,微臣便留了心,路过时特意买了给娘娘捎来。” “太傅有心了,先帝在世时,也常常差人从宫外买我喜欢的零嘴小玩意来……” 提起恪桓就难过,龚纾心口刺痛,说不下去,只好强行把话题转到他人身上。 “太傅是不是也送了大长公主不少好东西,才令得她对你一往情深?” “绝无此事,除了心爱之人,微臣从不送东西给女子。” “???” 才收下礼物的太后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像铜铃,温湛意识到说错话,赶忙纠正。 “咳咳,除了心爱之人与顶头上司。” 吓死了,这人说话老是这样,没点正经,小太后板起脸,狠狠白了他一眼。 “那她为什么喜欢你?” “额……可能因为臣‘连长相也比别人好看得多’吧。” 不正经的人继续不正经,为了洗白自己,还添油加醋,“喜欢臣的女子多了去了,真不关微臣的事。” “很多吗?还有谁?说来听听。” “……” “来人,给太傅赐座上茶。” “……” 为什么不说案子?为什么要说我的情史?谁喜欢我和朝廷和案子都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温湛肚子里再如何抱怨,也无法拒绝太后,她漂亮的小脸蛋上没有哀伤,眼睛亮亮的,闪着好奇。 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哪怕就一小会儿也好,若能用他的那点过往当作玩笑,让她暂时忘记伤心事,何乐而不为呢? “微臣小时候,家破人亡,父亲对抗权奸曹鷃,含冤而亡,母亲病故,相依为命的长姐被来抢人的前太子家奴打死。臣那时才五六岁,成了小叫花子,跟着流民乞讨,结识了另一个小叫花妹妹,叫小满。 她是世上第一个说喜欢我的女孩儿……” 温太傅多舛的命运的确令龚纾暂时忘记了恪桓,但她并没有当做玩笑,静静地听他叙述,静静地流泪,真情实意为故事里的人伤心。 堕入风尘小满,遭人虐待的巧巧,爱而不得的长公主,青春早逝的莺儿……还有温湛,喜欢他的人很多,可他一个也没能留住。 “她又凶,又讨喜,我们相爱至深,翁媳身份根本拦不住,我以为娶了她,就能照顾她一生一世,和她白头偕老。” 他眼帘低垂,语声哽咽,莺儿与旁人不同,提她的死,太痛。 “太傅,你还想她吗?凶巴巴的小莺儿。” “……每至夜深人静之时,辗转反侧。” 她听了,沉默许久。 “我也是……” 安静的书房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纾纾:瓜子汽水小板凳,吃瓜。 湛湛:还有纸巾,哭包吃瓜必备。 239告老 案子尘埃落定,大长公主的折腾没能掀起任何风浪。 温湛不帮她,是因为他最厌恶权贵的欺凌弱小,陈益确实不是东西,但县主也死有余辜。 太后不帮她,是因为打压宗室是大方向,首辅改制就是为了和皇亲国戚抢钱抢地,抢来的都归朝廷,哪怕官员们闻风而动,矫枉过正,她也不能胡乱释放政治信号,和亲爹唱反调。 没收公主的嫁妆,既难看,又没道理,但龚纾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知,这些田地本就是老百姓的,长公主一家再可怜,也月月有俸禄吃,衣食无忧,还为富不仁虐杀奴仆,若换做首辅,别说嫁妆,怕是连封号都给她夺了。 她没有理会弹劾温湛的密揭,参他的奏疏也一概留中,另一边褒奖参与会审的各部官员查案辛苦,又点出他们审案过于纠结法条,案件前后经由调查不清,亦有隐瞒粉饰之嫌,总之上一鞭子给颗糖。 而后下旨内阁——皇帝尚幼,太后要代天子临朝摄政。 好巧不巧,首辅在这个紧要关头病了。 “一定是在屋顶上吹夜风着凉了。” “你还说!咳咳……咳咳……隔三差五把我抓去宫里咳咳,你爱做贼是你的事,别拖我下水。” 蓝鹤又好笑,又委屈,撇撇嘴抱怨:“不是爹爹要看外孙嘛,我说把骢儿带去和小皇帝掉包,换外孙回家来玩几天,你又不答应。” “阿撵,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哈哈哈,随便说说而已,小气~既然病了就别管什么税不税法不法的了,阿撵陪伴爹爹好生温存几日。” “……” 漂亮老婆又捣蛋又风骚,龚肃羽也很头疼,可惜病着没力气整治她。 尽管他担心女儿,她初来乍到,面对大殿里的文武百官,会不会慌神?能不能应对他们?但他在家养病,不用上朝见她,确实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只好安慰自己有温湛蔺埔他们辅佐,女儿又聪明,应当无碍。 朝堂上下却对此另有猜测,大家理所当然怀疑,首辅是不是存心躲着太后摆烂,虽说是亲父女,但执掌天下的权力,暗中较劲争抢也不是不可能,太后要从那个只手遮天的霸道首辅手里分权,难如登天。 龚纾更郁闷,她觉得是亲爹没消气,不想见她,已经开始后悔提出亲政这件事了。 为了讨好父亲,初次上朝,她就捅了个篓子。 本来君仁臣忠,客客气气,气氛挺好,有人上奏麻烦事,温湛就会出面帮忙解决,次辅帮腔,大家都很服帖,坏就坏在心机的房阁老,在退朝前,向小太后跪请告老乞休。 “启禀娘娘,微臣年出七十,耳目不聪,跂踦之属,欲隐丘山,悬车告老,愿乞骸骨,退避贤者。” 龚纾正在为一部分人弹劾房阁老,另一部分人又为他求情的事烦恼,而老爹要从内阁踢掉房牧之的意图她也很清楚,心想你自己请辞,那不正好吗? 于是笑盈盈地说:“既是阁老请愿,那便准了。” “……” 一整个大殿的人都瞠目结舌,惊呆了。 240漏马脚 房阁老的算盘是,当众请求致仕,太后肯定要出声挽留,隔天再求一次,她再留他,他便顺势留下,被弹劾的事情就此一笔勾销,当没发生过。 没想到,小太后不懂朝堂规矩,不知道官员告请辞官时,即使皇帝同意,出于维护对方脸面,也要挽留三次,因为绝大多数的辞官,并不是真心辞官,只是做个样子,真心要走的,无论皇帝驳回多少次,依旧会坚持继续上疏乞休。 可菜鸡纾当场就同意了,房阁老颜面尽扫,惨淡收场。 问题是稚嫩的太后不懂规矩,也成了满朝官员的饭后谈资,暗地里嘲笑她女人干政,牝鸡司鸣,不自量力。 龚三少爷在酒桌上听到这事,既好笑,又心疼傻妹妹,隔天便算好退朝的时间,去宫里瞧瞧宝贝妹妹,路上巧遇同方向的宋尚杰。 “文清!好久不见,你这是去坤宁宫?” “明赫?许久不见,恭喜你得胜归来。太后召我去拟旨,你呢?怎么来宫里了,也是太后娘娘召见吗?” 龚忱摇头微笑:“没有,我进宫看妹妹。” 没有?宋尚杰不解,没有懿旨,龚忱无官无爵,是怎么入得宫来的?就算是太后的亲人,也得有谕旨召见才行啊。 这二人有同榜之谊,比旁人自然亲近些,但宋尚杰内心并不喜欢龚忱的张扬狂傲,尤其是他为了巴结先帝,在朝堂上屡次攻击首辅亲爹,重孝尊师的小宋状元对这种行径很是不齿。 闲聊间到了殿外,令宋尚杰惊讶的是,龚忱真的是无召擅入,守卫太监根本不知道他要来,慌忙要去禀告太后。 “娘娘正在与太傅议事,国舅爷您稍候。” “太傅也在?那我随你一同进去吧。” 他如此不讲规矩,小太监居然畏畏缩缩,不敢说半个“不”字,就这样领着他们来到内殿。 好在嚣张的龚忱,到底在帘外等人通传过了,才举步跨入。 “罪臣龚忱……” “哥哥免礼。” 他拜见行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惊喜的小太后打断,她见到兄长十分高兴,大眼睛光彩熠熠望着哥哥,根本没留意到与他同来的另一人。 宋尚杰算看明白了,龚忱不讲君臣尊卑不守宫廷礼仪的毛病,都是被软糯可欺的小太后惯出来的。 与龚三少爷不同,宋状元恭恭敬敬躬身作揖,对小太后敬若神明。 “微臣宋尚杰,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宋大人也来啦,本宫与太傅正在商议房阁老致休与内阁补缺之事,需劳你书写敕命。” “是。” 龚忱听到这件事就想笑,贱兮兮地揶揄妹妹:“外面传言太后娘娘厌恶房阁老,他请辞,娘娘连句好听话都没有,就让他滚蛋了。听说他气得头晕,回府时被门槛绊倒,崩掉两颗牙,可怜~可怜。” 龚纾小脸一红,抿抿唇,郁闷地问:“……真的绊倒了?” “千真万确。”龚忱强忍笑意,使劲点头,“七十多的老头,没摔死算他命大。” 这小子一张嘴是半点阴德也不积,温湛听得直皱眉,宋尚杰也大无语,愈发讨厌在太后跟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龚忱。 龚纾心生内疚,歉然道:“是我不知道规矩,才害得他清誉蒙尘,所以找太傅商量,看看可有补救之法。” 她委屈地看向哥哥,小声问:“他们都在笑我是不是?笑我什么都不懂。” 作死的龚忱见妹妹这样,又舍不得了,他还没开口,温湛就急急抢过话头。 “此事是微臣失职,臣身为辅政之臣,未能善尽教导之责,疏忽之罪,无可辩白,不知者无罪,与娘娘无关,娘娘万不可妄自菲薄。” 他的话是没错,龚忱也这么认为,问题出在他的眼神上,那种关切和心疼,赤裸裸的,藏也藏不住。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龚忱很了解温湛,他在滇南中蛇毒时,温湛也担心他,只是对他的担心,既沉稳,又内敛,和他爹龚肃羽一样,都是官场老油条,眼睛里不会有太多波澜。 此刻温湛看小太后的眼神,不对劲。 “太傅说的是,不是娘娘的错,太后娘娘千万别放在心上,做臣子的绝无讥笑君上的道理,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知道这些的。” 宋尚杰也着急安慰太后,龚忱再看他,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脑袋有问题,怎么一个个瞧着都可疑? 事关他的心头肉妹妹,不弄个清楚明白,龚忱肯定没法安心,他悄悄扫视那二人,心生一计,决定试一试他们。 241弄死算了 “连我家纾纾都不懂的,算哪门子规矩?是朝堂的律法,还是后宫宫规?我只知道规矩是人定的,定规矩的人,是坐在金銮殿上的九五至尊。” 龚忱一鸣惊人,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震,若有所思,也没人计较他尊卑不分乱喊太后名讳。 他自说自话,搬了个软凳,坐到妹妹身旁,和她的椅子紧紧挨着,凑过去捧起她愣怔的小脸蛋,柔声低语。 “纾儿,他们笑话你,并非因为你不懂规矩,你想想,若换做是舅公,或是父亲,一句话将告老的大臣扫地出门,有人会笑话他们吗?有人敢笑话他们吗?” 小太后似有所悟,对哥哥恍然摇头。 “不错,他们笑话你,是因为你是个女人。他们瞧不上女人当家,总能挑出刺来贬低讥笑你,和你懂不懂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规矩有什么关系?你的心思不该花在学规矩上,而是该用在做规矩上,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那个给他们上规矩的人。” 这话只有龚忱可以说,也只有他敢说,温湛知道,却无法诉诸于口,而宋尚杰甚至没能想到这一层,睁大眼睛呆在那儿,张口结舌。 兄长一番点拨,令龚纾仿若暗室逢灯,胸中惶惶不安一扫而空,刹那间神清气爽,再无忧愁烦恼之色。 “天底下那么多人,还数三哥最聪明,我从小就这么觉得。” 她微微仰着脑袋,双目笑意盈盈,望向龚忱的眼神软得像一团棉絮,与儿时一般,对心爱的哥哥既佩服又崇拜,对他僭越的亲近毫不在意。 龚忱亦脉脉凝视妹妹,替她细细整理鬓角碎发,指腹反复拂过她的面颊,耳廓,嘴角含春,极尽暧昧。 “你在宫里一定没好好吃饭,瘦得哥哥心疼。” 狗忱故意压着嗓子说话,声音沙哑缠绵,还轻轻捏了捏妹妹的肉腮。 这下饶是被亲哥抱大的龚纾也觉不妥,他们兄妹自小玩闹惯了,私下偶尔捏捏脸亲亲额头也没什么,可这会儿边上还有两个人四只眼睛看着呢! 她霎时涨得粉面绯红,不知怎么,心虚地偷瞄温湛,看到他眉头打结,满脸震惊,眼神复杂难解,令她愈加心慌,不知所措。 而故意做戏的龚忱也一直在用余光留意那二人。 温湛好歹还藏得住,稳得住,宋尚杰眼睛里连刀子都飞出来了,恨不得立马扑上来剥了他的皮。 要命了真是。 龚忱一个头两个大,放开妹妹,生无可恋地长叹一口气。 “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老头子病了,孝顺儿子替他来瞧瞧掌上明珠和宝贝外孙。房牧之的事家里没让他知道,怕惹他发脾气,纾儿尽管放手,顺你的意思办便是了。” 龚纾闻言,大惊失色,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尽。 “父亲真的病了?我还以为是他不想见我,都没敢多问。是什么病?要不要紧的?在吃什么药?” “染了风寒,有点咳嗽,精神尚可。你放心,父亲一向硬朗,又有娘亲在旁照料,不会有事的,倒是你……罢了。等他病愈,能把小外孙送去给他抱抱就再好不过,娘亲说他特别惦记骓儿。” “好,我知道了,我……哥哥,爹爹身子若有反复,你一定要来宫里告诉我,别再瞒着我了,我……我很想念他。” 龚忱站起身,皱眉点点头,“你哥哥我从不干这种瞒来瞒去的婆妈事。臣去瞧了小皇上便先行告退,不阻太后娘娘与两位大人商议正事了,娘娘保重。” 他把要说的交代完,急于走人,回家时脑子里一团乱麻。 做哥哥的,当然不希望妹妹守一辈子寡,有人心仪她本是好事,可她不是普通小寡妇,是太后,大臣恋慕太后,只会给她招来无穷无尽的污名和麻烦。 要不然告诉娘亲,弄死那两个人算了。 话说,温湛他果然喜欢寡妇,啧! 242寡妇选谁? yehua6 .co m 忧虑的龚忱愁绪难解,只好把甜美小娇妻扒光了,摁在床里翻来覆去奸淫发泄,可怜小奶鹞什么都不知道,被他入了一次又一次,腿颤得合不拢,嘤嘤哭泣。 “混蛋……呜呜……是不是有病?” “相思病……肉鹞是我的解药……心肝……我捅得你……舒服吗?” 他一个深顶,畅快泄身,滚热浓精“噗噗”射在宫壁上,曲鹞受激尖声哭叫,水穴疯狂抽搐。 她精疲力尽,不想理他,这人太没节制,回家赋闲后日夜纠缠她,满脑子都是床笫之事。 龚忱压在娇小的老婆身上喘息片刻,黏黏糊糊啄吻她:“鹞鹞,你还没答我,喜欢趴着还是躺着,或是坐我怀里?” “色鬼拿出去再说话!”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hua5 .c om “拿出去可以,待会儿要是又硬了怎么办?” “我来踩烂它,以绝后患。” “哈哈哈哈……小混蛋,踩烂它你就成小寡妇了。” 一提寡妇,他的烦恼又上心头,侧身躺到一旁。曲鹞从闷死人的重压中解脱,刚想起身清洗,又被他手脚并用缠住,紧紧搂着,不放她走。 “不能让我的糯米团做寡妇,便宜别的臭男人,我要长命百岁,鹞鹞是我的。” “哼!还敢说这个,你不是很大方,让我改嫁来着?” “我不死,狠心鹞没法改嫁,只能天天被我舔屁股。” “……下流的猪。” “话说回来,你还记得宋尚杰吗?” “状元小宋大人,记得啊,他怎么了?” “我问你,若你真是个小寡妇,宋尚杰与温湛二人,要改嫁你会选哪个?” 奶鹞眼神一寒,“有完没完?” 龚忱笑眯眯地捏捏她的小脸蛋,“不是说了假如嘛,乖鹞别生气,我只是想知道女儿家会怎么选。” “要是给我挑的话,那肯定选温大人。” 曲鹞甚至都没怎么犹豫,就给出了答案。 龚忱不解,揉着她的腰追问:“为什么?温湛年纪给你做爹都绰绰有余,宋尚杰年轻那么多,你还夸过他长得好,即便不如温湛,也算差强人意,怎么就‘肯定是温大人’了?” “嗯……” 小曲鹞蹙眉沉吟,想了想说:“宋大人同我不过交谈了两三句,并不清楚他的脾性,但温大人我是知道的,与他在一块儿,很安心。” “安心?” “对,他温和耐心,会照顾人,又聪明又有本事,特别靠得住,说话也好听。” “……” 自家老婆可劲夸别的男人,自找没趣的龚忱气不打一出来,打翻整缸酸水,在肚子里翻江倒海。 他放开曲鹞,胸膛深深起伏,苦大仇深地瞪了她两眼,赌气翻身背对她,暴躁扯过被子,连头带脸把自己闷住,蜷成一团,一句话也不说,气性大得很。 曲鹞暗道糟糕,不小心夸太猛刺激到醋精了,她推推那团被子,放软口气。 “喂,好好的闹什么气,不是你问我的嘛。” 被子精纹丝不动。 “小气鬼,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温大人再好,我心有所属,又不会真想嫁他,瞎喝什么闲醋。” 被子精依旧装死。 她没办法,掀开锦被一角,钻进去从身后搂住讨厌鬼,肌肤相贴,奶儿软软压在他赤裸的背心上,捉住他的手握紧,小小亲吻后颈。 “夫君不要生闷气了,我喜欢你才哄你,别给脸不要脸。” “……” 被老婆冷淡好几个月的恐怖回忆窜上脑仁,龚忱心头一颤,不敢继续拿乔惹怒她,老老实实转过身来。 “温湛也心有所属,就算你想嫁,他也不会娶你,小乳猪这辈子只能给本少爷喂奶,死了红杏出墙的心吧。”他弹弹她的奶头,不知死活地说。 “……你找死!” 奶鹞掀开被子,骑坐嘴贱的人身上,小猫拳如雨点般落下,“砰砰”砸他胸膛。 龚忱哇哇求饶,嘻嘻哈哈同娇妻打闹,忽觉股间滑腻,奶鹞也停下手,红了脸,神色尴尬,原来是她坐起身,阴内精水流出,淌落坏人下阴。 他握住她的腰,把人提起来,小屁股腾空,看紧张扇翕的蚌眼吐出黏腻白浊,藕断丝连地悬着,粘连二人私处,颤颤悠悠,扯也扯不断。 “别看了,放我下来。”她羞赧嗫嚅。 龚忱将她放下,正坐在他半硬的阳物上,却不松手,抓着腰胯前后推拉,用老婆湿滑泥泞的蚌肉碾磨肉茎,没两下就粗胀勃起,硬梆梆地刮划肉瓣花蒂,把小娇妻逼得胴体战栗,猫吟连连。 “就说不要拿出来的,小孩子不懂还犟,这回罚宝贝自己坐上来。” 曲鹞含泪撇撇嘴,虽嫌弃,却没法说不,谁让她自己也好色。 243番外爹妈的旧黑料 小曲鹞很好奇那位潇洒倜傥的太傅看上了谁,在书房缠着龚忱追问。 龚忱丢了官,他老爹怕他太清闲,让他在家写“工作心得报告”,怎么清点军械粮草啊,怎么探查敌情路线啊,以及滇南的风土人情,各方土司势力等等,反正不许藏着掖着,他知道的全拿出来交代给朝廷。 龚少爷本人自然不怎么乐意,因为他已经在战报家书中写过一遍了,还要整理重写,烦不烦呐? 所以老婆来找他玩,他特别开心,推开文稿,把雪娃娃抱腿上,不干正事,画孔雀开屏图给她玩。 “人家喜欢谁,和你有什么关系,鹞鹞只需要知道我喜欢谁。” “关系是没关系,但我听婆婆说温大人深爱亡妻,故此一直不肯再娶,你却说他心有所属,我不太信,他又没家室,要是看上谁,为什么不找人说亲求娶?” “你怎能断定他喜欢的人是可以说亲求娶的?万一人家丈夫还没死,他不得排队候着,等别人丧夫做了寡妇,再守完孝,才方便下手。” “……不会吧?温大人瞧着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是大长公主?纾纾拿出来的那本奏疏里写的是真的?” 龚忱闻言,画画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心里又冒出个坏主意。 “人不可貌相,鹞鹞怎能凭外表断言,我爹还不是仪表堂堂,威严端肃,嗯……你知道的吧?他和娘亲是怎么回事。” 奶鹞突然想起那日随珠苑空无一人……顿时羞得捂住小脸,脑袋滚烫。 “怎么了?扒灰的又不是你,你害什么臊?” “……” 小曲鹞欲言又止,憋了半天,还是没敢吐露实情,反而强行洗白公婆,掩饰心虚。 “父亲与母亲真心相恋,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真心相恋就不是扒灰啦?切,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见色起意?” 龚忱对奶娃娃老婆的天真嗤之以鼻,得意炫耀:“别看我娘如今半老徐娘,从我记事起她样子就没变过,你看她的脸,就能知道当年十五六岁嫁入龚府之时,花季的娘亲是怎样一个娇俏明艳的绝色美人,加之她性子顽皮娇憨,是个男人都喜欢,我可以笃定,老头子他就是好色。” “你、你胡说!父亲不是这样的!他对母亲一心一意,堂堂首辅,屋里都没有妾室通房,好色的人才不会如此专情。” “什么妾室能比我娘还漂亮?她一个人把小妾通房的活都干了,我爹可用不着纳妾,奶猫多学学。” “滚!” “哈哈哈……不过其实吧,这事我爹确实有点冤,悄悄告诉你,当初是我娘不守妇道,先下手勾引公爹的。” 奶鹞与蓝鹤最是亲密不过,狗男人搂着她咬耳朵说婆婆坏话,她听着就来气,狠狠拧他腮帮,怒目而视。 “你这不孝子才不守妇道!” 完了又好奇,婆婆究竟是怎么个“不守妇道”法,放开喊疼的龚忱,睁大眼睛小声问他:“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清楚我爹娘是怎样扒灰的了,我比我爹知道的多,也比我娘知道的多,没想到吧?呵呵。坏鹞鹞想不想听?” 他靠近她,舌尖勾了勾耳垂,沙沙地气声引诱:“你答应我一个好的,我就全告诉你。” 曲鹞心头猛跳,含羞纠结,“你……你要我答应什……” “答应陪我玩淫贱荡妇勾引端正公子。” 怎么样才叫淫贱?她也没见过荡妇啊,可恶!算了,到时候随便糊弄一下吧。 “好!我答应,你说。” 得到想要的,龚忱心下大悦,眉飞色舞,煞有介事地向她娓娓道来。 “最初我娘是为了替表舅公来龚府偷玉佩才嫁进来的,不曾想二哥他好男风,让娇妻独守空闺,我娘又借口找玉佩夜夜去公爹院子闲逛,见我爹文质彬彬,俊美无俦,便色心大起,欲火中烧……” “喂!不许胡说八道!” “见公爹长得好看,便春情萌动,日夜萦心……” 曲鹞横了他一眼,这回说辞还算过得过去。 “后来家里库房深夜被撬,家丁听到响动,带人举着火把围堵贼人,那小贼飞檐走壁,直跑进我爹的院子,不见了。小贼不用说你也知道是谁,你猜猜看我爹当时在做什么?” “嗯……在睡觉?” “呵呵,笨蛋,在洗澡!” “啊!不会吧?”奶鹞掩口惊呼,粉面飞霞,“那母亲她……她……” “我是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总之那晚我爹确定家贼就是娘亲,吩咐手下人盯着她,要找个由头将她休了。” 小曲鹞面露不忍,隔空为婆婆担心。 “虽说这事是母亲不对,但若为此休弃她,未免太可怜了。” “哈,你还真信,都是装的,我家老头子表面一本正经,嘴里没几句真话,你看我回家的那天他训了我小半个时辰,有几句是真心的?” “……” 奶鹞无语,合着你爹娘在你嘴里,就没一个好人。 “我爹很快就逮住了她的把柄,我娘……哈哈哈……她……哈哈哈她那时是真的娇憨可爱,和你一样傻,她去买了一堆扒灰的话本子,被老头抓了个正着。” “???那……那父亲不就知道了?” “嗯,他一定暗中窃喜,呵呵呵,不过嘴上还装着说要赶儿媳走,结果什么都没干,他就被人从船上推落湖里。那我娘一瞧心上人公爹落水,肯定得救啊,可她救了人,不回船上,反而把公爹掳走,抱去岸边。 二人独处之时一定情难自禁,互诉衷肠,因为从那之后,我爹绝口不提要休弃儿媳,还允我娘喂他喝药,陪他说话,一块儿品茶赏景,还让我娘弹琵琶给他听,旁若无人,铁了心要扒灰。” “喝茶说话又没什么。” “公公儿媳喝什么茶,我爹请你喝过茶吗?” “……没有。” “那不就是了,老头子要是请你喝茶,我立马带你走,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龚家。” “你够了!父亲把我当亲女儿疼,一直对我很好,你再说他坏话,我就去告诉他,让他揍你!” “是是,我说错了,他被你哭怕了,根本不想请你喝茶,只想罚你抄书。” “哼!” “可你也知道,我家老头是有头有脸的朝廷重臣,那会儿还有政敌虎视眈眈,就算看上鲜嫩的儿媳,脸皮到底拉不下来,大约怕丢丑,就躲去内阁,在外面住了近半年,不敢回家。” “那母亲不是很伤心?” “日日借酒浇愁,也不出门,就闷头练功,应该确实很伤心,都怪我爹,没出息!” “……话虽如此,可父亲也是碍着身份,没办法啊,母亲为什么不去找他?” “可能她不如你喜欢胡搅蛮缠?” 凶鹞一把揪住龚忱的耳朵,往死里拧。 “猪再说一遍?” “疼疼疼……可能她不认得去内阁的路。” “哼,继续说!” “小凶猫!” 龚忱揉揉耳朵,黏糊糊地往老婆脸上“啵”了几口,才接着说道:“你别看我爹假道学不理我娘,他回府当天就又和她勾搭上了,还送绒花给她戴。你算算日子,他装清高住内阁值房,却特意为她定制了那朵翡翠珍珠红绒花,可见心里一直在盘算回去怎么哄儿媳。” 奶鹞对此十分不以为然,若要勾搭儿媳,何必多此一举躲去内阁?但她又找不出理由反驳,只能静静听下去。 “小别胜新婚,不分开也就罢了,相思积了小半年,再见面,还不得跟我们俩一样?有事没事都要私会调情,总之没过几日,我娘就半夜摸到我爹屋子里……咳咳,据说那晚她深夜回房还闹腾要更衣洗澡,傻乎乎的生怕别人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小曲鹞脸红扑扑的,暗道婆婆果真不是凡人,给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摸到公爹屋子里,他那么凶,吓也吓死了。 “后面还有呢,我爹老树开花,我娘少女怀春,一朝勾搭成奸,在府中成日颠鸾倒凤,先是在摘星阁办事被锦衣卫发现了,后来在花园假山洞里闹被巡夜的家丁发现了,再后来我爹书房里的鹩哥都学会我娘恩爱时撒娇的话了。反正家里人尽皆知,老头子偷了我二哥的老婆,还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当众声称要收这个儿媳入房,堂而皇之让我娘住匪石院,你说厉不厉害?” “厉害!我从未听过如此理直气壮的通奸。” “我也没,我想把这事写下来,夹进族谱里。” “……别这样,不是说好要长命百岁,不让我当小寡妇的嘛。” “也是,可惜了,等骢儿长大,我们再告诉他,祖父母的轶事,儿孙辈就该口口相传留下去。” “你想让骢儿也挨打是不是?话说这些事明赫怎么会知道,是母亲告诉你的吗?” “怎么可能。呵呵,离父亲最近的人,与离母亲最近的人,他们后来也有缘做了夫妻,生的儿子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你说我是不是知道得比爹娘本人还清楚?” 父母的黑料太刺激,狗忱讲得滔滔不绝,奶鹞听得兴致勃勃,无人留意书房外的假山石被某人捏成粉末,石板被踩成碎渣。 当天晚上,“淫贱荡妇勾引端正公子”没玩成,龚忱被亲爹喊去臭骂到半夜,说他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勒令他明日起滚去内阁当书吏,替老头子们跑腿抄写公文。 和奶糖老婆从早到晚卿卿我我的好日子,就此完结。 244忱忱大坏蛋 别说曲鹞,就算让龚忱自己选,肯定也会挑温湛。 除了脸俊,人高大挺拔,气度潇洒,官又大,脑袋聪明,文武双全,还温柔体贴,他尤记得在滇南时温湛对他的照顾,这么说,肯定比他娘和他老婆要能干。 哪个女人嫁给他,属实幸运,其实娶他也不错,贤妻良母还风骚。 龚三少爷不好男风,太可惜了。 焉儿坏的龚忱不请自来,突然上温府拜访“风骚的贤妻良母”温太傅,下人一听他姓龚,很机灵地直接领到花厅,端上热茶,奉为上宾。 温湛很快出现,板着脸,振袖落座,不给他好颜色。 “侄儿龚忱问世叔安,世叔别来无恙。” “你昨日在宫里是怎么回事?” 狗忱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对他微笑,嘴上装傻。 “不知世叔所指何事?” “少跟我来这套。我知你们兄妹自小一处长大,比旁人更亲,但她如今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做兄长的在外人面前与妹妹不讲分寸地亲昵,若是招来闲言碎语,你龚三少爷是男子,自然没什么所谓,可她呢?这世上有多少双眼睛日夜盯着她,一分错处也能被人说成七分,更何况是男女授受之事,传出去外面会怎样污蔑她,你想过没有!” 叔叔说的句句在理,他是真心疼小太后,龚忱原本还抱着一丁点儿侥幸,是他多虑了,想岔了,可温湛这一顿声色俱厉的教训,让他的那点侥幸,像脆弱的泡泡一样——“啪!” 爆了。 “世叔息怒,小侄下回绝不会再犯了,只因侄儿心中早已把您当做自家人,就没多想。世叔所言极是,是我孟浪,我们兄妹都已长大成人,男女大防,为人兄长不该与妹妹太过亲昵。” 温湛最知道这小子奸猾,对他的说辞根本不买账。 “你把宋尚杰也当自家人?” “……” 龚忱肚子里坏水翻腾,莞尔一笑道:“他虽不是自家人,不过瞧着对太后娘娘极为尊重,关切珍视之心,非比寻常,肯定不会去外面乱说坏她名声的,世叔尽管放心。” 什么叫“关切珍视之心,非比寻常”?怎么个“非比寻常”法?温湛盯着龚忱那张讳莫如深的小脸蛋,蹙眉沉思。 他在太后跟前时,眼睛只看她一个,几乎不曾留意过旁人,此刻听龚忱含沙射影,心中依然不敢相信。 不可能,那可是先帝的遗孀,怎么可能呢。 温湛是聪明人,无需旁人添油加醋,以他对太后的关心,自然会去探明真相,处置宋尚杰,龚忱借刀杀人,点到即止,并不多言。 那怎么解决温湛呢?龚三少爷心里是很喜欢这个老师的,又感激他多方教导,要弄死他肯定不可能,所以为他另准备了一个深坑。 他笑盈盈地说:“世叔,小侄承蒙世叔授业指点,所学良多,甚感世叔恩情,苦于无以为报。思来想去,世叔处尊居显,既有高官厚禄,又有华府锦衣,什么都不缺,唯中馈尚虚,内顾之忧经年未解,就盘算,为世叔牵线搭桥,说一门好亲事,以报师恩。” “……” 温湛头皮一紧,面无表情听他说疯话,手心有点痒,想打人。 “您看大长公主如何?她刚巧没了丈夫,孝期将满,是个寡妇呢。” 打死他吧,死小子留着就是个祸害! 245早晚要完 死龚忱缠着温湛,一定要给他说亲,温湛不答应,他就装傻充楞说世叔别害羞,都是自己人什么什么,还追着问到底不满意长公主哪里,只要说出来,他定会为叔叔物色个好的,包他满意。 家里爹娘一个不苟言笑,一个武功高强,都不是他有胆量敢上前造次的人,浑身本事全用在好脾气的温叔叔身上了。 偏偏温湛对这个得意门生也宠得厉害,本该两拳头轰他滚蛋的破事,硬是被他纠缠了几个时辰,搞得口干舌燥,精疲力竭。 “再闹我可要找你娘来收拾你了!” “世叔为何不再娶?没道理啊,好好的男子汉,房里没个女人,天长日久的多难捱?” “大人的事,用不着你小孩子管,我可不是先帝,听凭你忽悠摆布,你找的那些女子,如今一个个全都困在禁宫,孤独终老,尽干些害人的缺德事!臭小子离我远些,赶紧滚蛋,走好不送!” “我明白了!世叔必是心有所属,另有心仪的人了,是不是?” 温湛胸膛剧烈起伏,拳头真的硬了。 “我心里只有你早逝的婶婶。来人,将我练功的长枪抬过来。” “……侄儿也是一片好心,世叔别动气,我走就是。过几日等您气消了,再来给世叔请安。” 基本八九不离十,温湛心里有鬼,龚忱郁闷得快哭了,妹妹日日夜夜耽于他的温柔,长此以往,喜欢上他,是早晚的事。 可他们俩不比普通人,君臣之间的鸿沟是祖宗成法,是皇家礼制,过线是死罪,不过线……难说会不会生不如死。 爱而不得,有时候比孤独寂寞更折磨人,难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至亲之人一步步陷落? 这件事他压在心底,无人倾诉,起复外迁的目标遥遥无期,宫中的小妹让他放心不下。 她懵懵懂懂,情系亡夫,脑筋都在治理天下掌控朝臣的大事上,对竭尽所能将她护在羽翼之下的温湛视而不见,但龚忱知道,死人的颜色终将随时光褪去,妹妹年纪还小,爱欲情思是天性,有朝一日,她回过神来,就会看到眼前一道万丈深渊,跳则丧命,不跳诛心。 “鹞鹞,如果……我是说假如,你我之间身份有别,就好比父母亲那样,和我在一起,非但会毁了你的名声,还会要你的命,你……你怎么选?是恪守人伦纲常,还是宁愿死,宁愿身败名裂,也要冒险与我夜月花朝,贪欢一时?” 曲鹞抱着儿子,龚忱抱着她,夏夜满天星辰,紫藤如瀑,栀子飘香,一家三口在小院子里纳凉喝酒,逍遥自在。 可某人眉宇间有隐忧,奶鹞看得真切,她盘问不出来,只能靠猜。 为什么他老是问她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呢? “我……”她侧头思索片刻,“死就死吧。”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龚忱双眉紧蹙,神色不悦。 “为了那点男欢女爱,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我想和你在一起。人活着又不光为了长寿,活一千年,没一天快活日子,不就和受刑一样?昙花开一夜,惊诧鬼神,稗草岁岁生,无人问津,世上有几人愿做稗草?” 是的,龚忱心里明白,换做他自己,什么三纲五常,什么规矩法度,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他愿生堕情海,死下炼狱,就为了与腿上这只小奶猫的“那点男欢女爱”。 “行叭,我们龚家个个都是情种,上苍慈悲,遇上的也尽是死脑筋的傻瓜,茫茫人海,相逢已属不易,这缘分,该好好珍惜才是。” 他洒然一笑,温柔亲吻娇妻,眉间忧愁星离雨散。 猫猫:你凭什么断定纾纾会喜欢湛湛? 龚忱:他他妈的天天缠着我妹妹,你说呢?我妹妹身边还有别的男人吗?不喜欢温湛难道喜欢常保? 猫猫:小宋啊。 龚忱:那她眼光也没那么低,好歹也是挑中皇帝的女人。 猫猫:还有送奏疏的小行人啊,起草诏书的翰林舍人啊,很多嘛。 龚忱:你找一个比温湛漂亮,比他会哄女人的出来。 猫猫:好吧,温湛是无奈的选择,就好像疫情时期的火腿肠。 温湛:我说过很多次,女人喜欢我,不是我的错,不要以此人身公鸡! 龚忱:火腿肠!火腿肠!火腿肠! 温湛:…… 猫猫:来自妹控的怨念。 246较劲 5 9wt.co m 想通了的龚忱在温湛面前继续晃悠讨嫌。 “侄儿不方便老去宫里招惹妹妹,这些都是她喜欢的,梅子干,糖冬瓜,画本子,小灯笼……师叔帮忙带去送给她可好?” 温湛本不愿搭理他,但想想这臭小子去了又要摸脸捏手地轻薄妹妹,还是应下这差事,让他们兄妹尽量少见面。 他也由此知道了小太后更多的喜好,爱吃哪家铺子的零嘴,爱玩什么物件,爱看什么书。 她收到礼物总是特别高兴,因为宫里没有,除了他,也没人会帮她带,有点像探监的给坐牢的送饭菜棉衣,日子久了,她会心心念念盼着他来,期待今日又有什么好东西。 龚忱只委托了最初的两回,但有了他这个挡箭牌,温湛就一直以他的名义送东西进去,不必担心太后多心误会,也不用管君臣男女之间的分寸,只要她欢喜高兴就行了。 房阁老的事唏嘘收场,小太后在诏书里客气了两句替他挽尊,却在他走后迅速下旨提拔姐夫上官颉入阁,让下面的人很迷茫,摸不透她的底。夲伩首髮站:yuzhaiwuh.xyz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若说太后与首辅争权,为什么会让首辅最倚重的上官入阁,若说是她宠信外戚,那龚忱怎么会被罢免?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这些人的心思应该用于务实,而不是揣测上意。”她摇摇头,提起亲爹又担心。 “不知道父亲病体如何了,最近也不见哥哥进宫,太傅能帮本宫旁敲侧击打听打听吗?以太后之名派人去问,怕他会错意,以为我催他回来干活。” 温湛心想,你催他也没用,别说他在家里,就算把他关进牢里,也拦不住他使劲折腾拼命干活,你们父女两准备一辈子这样吗?明明是见个面,说两句心里话就能解开的结,何必呢。 “娘娘,上回龚忱说阁老惦念外孙,要不要召他进宫看看小皇上?” “他能来宫里?要是还没大好,岂不是平添劳累?” 龚纾关心则乱,没能爬上温湛为她设计的和谈桌,侧头想了想说:“哥哥说把骓儿抱给父亲看看,他不来宫里,太傅替本宫送去吧。”???小女人在说啥?皇帝还是小宝宝,怎么可以随便抱出宫去?你也不怕被调包。 “娘娘,阁老只是偶感风寒,不妨事的。皇上尚在襁褓之中,贸然出宫怕是不妥,且幼儿久离母亲恐生不安,请娘娘三思。” 小太后很听话,低头三思,然后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温湛,娇唇紧抿,眉尖委屈,晶莹瞳仁中写满央求。 她碍于身份,不能开口对他撒娇,但她另有绝技——眼睛会说话。 “带上乳母嬷嬷也不行吗?”她娇滴滴地说,小嘴都嘟起来了。 温湛深深吸气,脑壳疼,喉咙也干干的不舒服,移开视线不看她。 他一脸肃容不松口,龚纾不知怎的,明知此事有违宫规,是她不对,但就是不想让步,毫无缘由地和温湛较上了劲。 “皇上他很乖的,不会作闹给太傅添麻烦。” “悄悄出去,不用大张旗鼓,没人会知道的。” “太傅要做什么,本宫有求必应,为何本宫小小要求,太傅却推三阻四,太气人了!” 我那是政务,是正事,我又没任性要你帮忙做坏事! 这两兄妹一个德行,一定是死小子教坏妹妹的,温湛被缠得不行,在肚子里把龚忱又骂了一顿,拧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 “好吧,微臣答应便是。” “多谢太傅!” 她笑了,小嘴弯弯,眼角眉梢尽是风光得意,好像她赢了他,有多了不起。 温湛心头一跳,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罢了罢了。 247淋尿 6388tt.com 温太傅是个孤寡老鳏夫,几乎没抱过孩子,此刻躺在他臂弯里的可不仅仅是个宝宝,还是大郑皇帝,一国之本,千金贵重远不足以形容他的价值。 他甚至不敢交给乳母嬷嬷们,一路上必要亲手抱着才安心,严防死守地带在身边,片刻不离视线,害得乳母没法喂奶,小皇帝饿得在轿子里哇哇吵闹。 小祐翀与温太傅不熟,才不要他抱,作天作地地哭闹,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温湛想起太后骗他说儿子乖,不会作闹,就很想把她的哭包儿子怼她脸上,让她自个儿哄。 小孩哭嘛,可能是饿了,可能是拉了,奶温湛就没有,帮宝宝换个尿布倒不是什么难事。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i y uzhaiwu.xy z 他解开襁褓,脱下小皇帝的尿布,确实湿了,丢开后把小东西放在腿上擦屁屁,准备换新的。 成天被绑着,不能自由活动的小皇帝,一招脱困,手舞足蹈,忘记了哭闹,小肥爪揪住温湛的袖子,胖脚丫乱踹他肚子,不许他手靠近,靠近了就又踢又蹬。 他是皇帝,他是大臣,温湛不能吓唬不能打,笨手笨脚地也没本事强上,只好苦哈哈地威胁小宝宝: “皇上,您是想光着屁股去见外公吗?衣冠不整有失体统,您多少得顾及皇家颜面,不能让先祖蒙羞是不是?乖,太傅给你把肉屁股裹上好不好?” “吧——噗噗……” 小皇帝不会说话,对他吐了个口水泡泡,自己还觉得挺开心,把一只小脚丫掰过来啃。 温湛麻了,抄起腋下将宝宝抱起来,举在面前抱怨:“我对你那个小骗子娘亲百依百顺,天天送好吃好玩的给她,她见我好脾气,便以此拿捏我,皇上切不可学她那样,对朝廷重臣吐口水什么的,您要是也欺负我,我就辞官不干了。” “啊啊……啊……” 突然胸口一热,小皇帝晃晃小胖腿,射出一弯清尿,浇在温湛官服上。 “!!!” 他赶忙抓来尿布,摁住捣蛋鬼下身一翘一翘的小钉螺,可尿液还是淅淅沥沥洇湿了他的官袍下摆。 温太傅生无可恋,苦大仇深瞪着皇帝,小祐翀见他生气,反倒笑了,“咯咯咯”地朝他伸手。 温湛自嘲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对母子,无奈抱起小东西,悄咪咪犯下大不韪,往可爱的小皇帝脸蛋上亲了两口,一股奶香,又软又弹。 “小脸蛋长得还挺像你娘的。” 龚府离皇宫近,太傅来不及给闹腾的小皇帝装扮妥帖,轿子就停下了,他干脆拿薄被把肉团裹住,光着屁股抱进龚家。 龚肃羽和蓝鹤惊呆了,着实没想到温湛会把皇帝带来。 “今日菜好,令仪留下用膳吧。” 蓝鹤脑筋灵敏,先开口留人,抢上一步接过孩子,拿手里一看,好家伙,下半身光着。 龚肃羽也瞧见了,顿时黑了脸。 “你怎么回事?皇上的裤子尿布呢!” “晚辈给圣上换尿布,可圣上不让,还尿晚辈身上了。” 夫妻俩一看,确实是湿的,就很好笑。 蓝鹤别开脸,花枝乱颤:“龙尿也不是人人都能挨上的,令仪福分不浅,命中必有大幸等着你。” “几十岁的人了,连个小婴儿都弄不好!”生气的首辅说话就很重,“让你早些续弦生子,你偏要犟着不听,我都懒得说你。” 可怜的温湛不敢回嘴,好在龚肃羽一贯疼他,立马安排人服侍他更衣,帮他清洗换下来的官袍,还把自己的新衣裳送给他穿。 太傅换好衣服出来,看到龚忱一家也在,花厅里放了个木盆,热水里坐着两个奶娃娃,正在玩水洗澡。 令他大开眼界的是,坐小板凳上给宝宝们洗澡的既不是仆妇,也不是儿媳曲鹞,而是矜骄讨嫌的三少爷龚忱。 小皇帝:要是知道温湛后面会干什么,寡人就不是撒尿,而是拉屎了,必须糊他一脸,不如此难解寡人心头之恨。 温湛:……是臣不该,微臣有罪,糊就糊吧,反正你可爱。 小皇帝:不许说寡人可爱,也不许亲寡人! 猫猫:小baby不许自称寡人! 248大喜讯 龚忱给娃娃洗澡时手势极其老到,一手托着后背,一手四处揉抚清洗,时不时挠个痒痒抓抓脚心,把宝宝们逗得“咯咯”直笑,他们拍水溅他一身他也不动气。 龚府的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温湛忍不住俯身问龚忱:“明赫这个爹当得好,这带娃的本事是跟你娘学来的吗?” “呵呵,世叔怎能指望龚家的女人会带孩子?一个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孩子闹了管不住,孩子哭了哄不好,过会儿哭哭啼啼的,你哄完孩子还得哄她们。” 曲鹞一听狗人指桑骂槐地说她没用,顿时柳眉倒竖,站他背后阴森森地问:“你在说谁?” “……说我娘。” 只听“咔嚓咔嚓”两声,龚忱屁股底下的小木凳两只凳脚突然折断,他差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幸好天天练功下盘稳健,晃了一下扶着木盆站住了。 蓝鹤坐在上首,不阴不阳地笑道:“三少爷这么有本事,往后龚家新生的小娃娃都给你养。” “你怎么又动内力?老是不听话。”龚肃羽柔声埋怨老婆,转头就板起脸训儿子:“龚忱,再给我听见你气你娘,就给我滚去柴房睡。” 温湛素知老头宠妻,但总觉得这二人的话哪里怪怪的,龚忱也若有所思望着父母。 娃娃们洗完,穿上一模一样的两套衣裳,各戴一个虎头小帽,龚阁老让人取来一堆小物件,给孙子外孙玩抓阄。 小皇帝从外公手中爬出去,毫不犹豫抓住一枚墨玉印章,这印章黑不溜秋,在一堆花里胡哨的杂物中并不起眼,他却独独对此物爱不释手,众人不禁暗暗称奇。 他的小表弟则不同,东看看西看看,似乎这也好玩,那也好玩,拿不定主意。最后在母亲曲鹞的再三催促下,勉为其难拿了一颗金元宝,把他娘看得直皱眉。 “这孩子该不会想从商吧?”她担忧地说。 龚肃羽却不以为意,把外孙孙儿双双抱到腿上,含笑对小孙子说:“这可是大本事,祖父这儿就缺会算账会挣钱的人,骢儿长大帮姑母表哥挣大钱,充盈国库,筑堤固防,铺路建桥,造福天下百姓。” 龚闵乖乖的,坐着拍拍祖父,拍拍表哥,而小祐翀看到外公特别兴奋,抓着他的衣服要往上爬,又要玩胡子,又“咿咿呀呀”和他说话,龚肃羽也煞有其事与外孙对答,和小宝宝说些有的没的。 某人心心念念只想着为主上分忧,看老头果真特别喜欢外孙,宠得厉害,便暗暗盘算用小皇帝诱他入宫,给他们父女见面,冰释前嫌,好解开小太后的心结。 可龚阁老霸着两孩子,一个也不肯匀给老婆抱,蓝鹤伸手过来,他立刻皱眉侧身躲开。 “小娃娃手脚没轻重,踢到你怎么办?” 这下众人疑惑更深了,谁不知道蓝鹤是武功高强的女魔头,哪儿那么弱不禁风,连小娃娃也不能抱了? 及至晚膳,两只宝宝早已玩得又累又饿,各自到乳母那边喝了奶,沉沉睡去。 温湛终于有机会向龚肃羽提太后担心父亲久病的事,又问他既已康复,打算什么时候回内阁。 “令仪,老夫近日恰逢大喜,准备上疏乞老,辞去内阁首辅与工部尚书之职,挂冠归田,陪伴妻子。” “???” 温湛大惊失色,女儿才亲政,你这当爹的就要撂挑子走人,那不就做实了你生她的气,小太后不得伤心死? “阁老切勿说笑,好端端的何故言去?太后娘娘年少,新政推了一半,这个当口朝廷怎能少得了首辅?不知是什么大喜事?” “阿撵怀妊在腹,有喜了。” “……” 249退意 除了蓝鹤,在场所有人都十分意外,龚忱只知父亲有退意,却不知母亲有孕。温湛连声贺喜,但还是不断劝说首辅不要头脑发热,你老婆怀孩子不妨碍你当官挣钱。 “令仪,阿撵与你同庚,中年产子尤为辛苦凶险,她又一贯不拘小节,我不看着她就放不下心。老夫数十年来有国无家,幸得贤妻不离不弃相伴,如今我年事已高,余生该我来陪她了,此次得孕许是天意,” “可她的脸是二八少女,身板瞧着也不似中年。” “她活了多少年我不比你清楚?” “阿撵不爱拘束,阁老在家整日管头管脚反而不美。” “我管了她半辈子也不见她有什么‘不美’,她就爱被我管着。” “……那等她生完孩子阁老再回来行吗?” “生完不要做月子吗?更离不了人啊,我不在她月子里能沐浴食冷出门遛弯,非把自己弄残。” “难道阁老就不管小皇上与太后娘娘了?” “不是有你在么,内阁那么多人都是吃闲饭的?温湛你是不是不想干事不想担责?就只想顶着太傅头衔混日子,整天到宫里拍马溜须,要紧事不干几件,我早就想拿问你了!” 大老虎动怒,龚忱赶紧救场,“世叔进宫也是为了教导纾儿,执政要学的东西那么多,总得有人教。” “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龚忱被吼闭嘴,曲鹞也吓得大气不敢出,最后还得蓝鹤出面给老头顺毛。 “别生气嘛,首辅离任事关重大,令仪是劝你再想想,从长计议。夫君不上朝不出面是一回事,只要父亲还在朝中为官,纾儿心里就有底气,她一个女儿家,要治理天下多难啊。要不然就先告病,等女儿可以独当一面了,再乞老辞官,期间万一有什么变故,爹爹也好帮她镇着。” 老顽固的心结她知道,就是觉得自己害死了女婿,没脸见女儿,能不进宫上朝躲家里就行,但他也确实担心女儿,病休的办法算是两全其美。 温湛也在旁附和称善,他反正无论如何不能让首辅辞官,活他可以全包下来,但小太后流了那么多眼泪,好不容易哄得她颜色开朗些,不能再让她难过了。 龚肃羽沉吟片刻,终于让步,点头应允了老婆的提议。 他确实在躲女儿,但也是真心想陪伴妻子,这几日生病在家,与美人儿日夜亲昵,蜜里调油,又回到当年她怀孕无法行房的日子,两人只能做些淫冶的小把戏取悦彼此,宝贝老婆有他疼爱自然容光焕发,像小鸭子似的黏着他,甜得骨头都酥了。 一言蔽之,沉迷女色。 “我明日去内阁,你把人叫齐,尤其是户部的两个,有事交代你们。” 龚肃羽吩咐完温湛,便不再谈论公事,大家总算可以安心吃饭。 直至天黑关宫门,温湛才带着皇帝宝宝返回宫中,送还给翘首等待他的小太后,欲言又止地酝酿说辞。 “父亲他可大好了?”她一看到他,就起身迎上前来,迫不及待打听亲爹的病况。 “首辅好得很,老而弥坚,老当益壮,老来得子。” “……?” “唉……阿撵有了身孕,阁老说要告病在家照顾老婆,暂时不回朝了,朝中政务准备全部交给娘娘和内阁。” “你说什么?他不回来?那新政……” “嗯,他说要陪老婆。” 母亲再孕的惊喜被父亲请辞的消息打得烟消云散,她低下头,根本不信父亲是真的为了母亲才要称病摆烂,他一定就是不想见她。 父亲是首辅,三朝元老,位极人臣,那么骄傲的人,如何受得了被亲生女儿当众斥责。 爹爹不要她,是她活该。 “首辅他不是想告病,是想致休吧,太傅你和我说实话,别瞒我。” 断线的泪珠扑朔朔滚落,她仰着苍白消瘦的小脸,在暖黄烛光下凄然央求,长翘眼睫慑慑轻颤,挂着细小的晶莹。 她怎么又哭了……温湛胸口闷涩,恍惚抬手,却在下一瞬惊觉,手顿在半空,心下大骇,冷汗涔涔。 “娘娘,怪微臣办事不利,您别难过,我会想办法的,一定不让首辅离开。” “真的吗?父亲他主意大,很固执的,阻拦他说不定会被他凶。” 我已经被他凶过了,谢谢。 “自然是真的,臣何曾哄骗过娘娘?他要是不答应,我也拿辞官威胁他,不帮他照顾他女儿了!” “……那本宫不是更惨了?要我命呢?” “当然是吓唬他的,怎么可能真辞官,娘娘放心。” 温太傅笑盈盈地插科打诨,小太后总算没那么难过了,望着他莫名安心,似乎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怕。 “太傅回来时,宫门已经关了吧?” “是,阁老舍不得外孙,不知不觉逗留久了,娘娘恕罪。” “那太傅就没法回家了,不如今晚就宿在宫中吧。” “……什么?!” 温湛诧异地瞠视太后,目光震惊之中还带着那么点纠结。 龚纾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反应过来后倏然涨红了脸,心脏猛跳。 250孤单 龚纾羞得无地自容,她绝无邀请温湛内什么的意思,绝对没有!宫里那么多间房,又不缺睡觉的地方,怎么可能嘛,为什么他会想歪,他们……他们……他们之间怎么可能嘛真是的! 她别开红成秋柿子的小脸蛋,尴尬地不敢直视温湛,又不知道该如何澄清,为了问父亲的事情,她屏退宫婢,此刻房中仅她与他,两两相对,孤男寡女,瓜田李下…… 虽然他很好,哪儿哪儿都好,但他们是君臣,不行的啊! “娘娘好意微臣心领,只是外臣留宿宫中,传出去难免惹来闲言碎语,若冒出些无中生有的诽谤,有损娘娘清名,那臣便是万死,亦不能赎此大罪。” “……” 原来他没有误会,是自己想多了。 龚纾心里怪怪的,不知为何,骤然一空,脑袋也一团乱麻。 “是本宫思虑不周,令太傅为难了。” “没有的事,娘娘以仁慈宽厚之惠体恤臣下,臣感激涕零,莫知上答,唯捐糜顶踵,矢竭犬马,以报娘娘爱养之恩。” 小太后楞了一瞬,随即点点头。 “那本宫传口谕,让常保送太傅出宫。” “多谢娘娘,娘娘早些安歇,微臣告退。” 温太傅行完礼就走了,举止端庄沉稳,言辞冠冕堂皇,不存在任何心虚慌乱的迹象,再没有比他更胸怀坦荡的人了,龚纾心想。 她独自躺在床上,烦得睡不着,一会儿想她小气的爹,一会儿想她怀孕的娘,想来想去还是想到温湛头上。 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呢?留他在宫里过一夜就这么荒唐吗?他是不是觉得她一个寡妇,说这种话,既没脑子,又不守妇道? 心仪他的女子那么多,他却振振有词,说不是他的错,可他那么温柔,那么好,她们会为他情动,生出爱慕之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是他的错啊,谁能逃得过,连她这个太后都觉得…… 龚纾悚然一惊,谁都可以喜欢他,唯独太后不可以! 更何况他心里只有亡妻莺儿,对她只是君臣之宜,绝不可能有半点儿男女私情。 人家太傅规规矩矩的,你胡思乱想什么! 她抬眼看向悬挂帐内的长生结,伸手去够,快要碰到了,又收回手,翻了个身背对它,不想看。 寂静的夜,她合上双目,心中烦闷,依旧难以入眠,哥哥那天碰她耳朵揉她脸颊的触感悄然浮上心头…… 恪桓走后,已经很久很久没人碰她了,没人拥抱她,没有亲吻亲昵,没有肌肤相触,她活得像西方的菩萨,四大皆空,一尘不染。好想他啊,想他的怀抱,想他的嘴唇,想他的舌头他的手,想他压在她身上,狠狠贯穿她,一次又一次。 小太后回忆与丈夫的欢爱,孤独胴体悄然升温,私处生出羞耻的痒,只得悄悄探入腿间,用自己的手,爱抚自己。 “有人为你烧皇城吗?这世上还会有人不顾生死把你劫走吗?值得吗?!” 哥哥怒气冲冲的质问在耳畔响起,苦涩泪水从紧闭的眼睫下溢出,如小溪般源源不断淌落,洇湿了枕头。 夜夜如此。 寂寞是缠绕她的藤蔓,布满尖刺,扎根于心脏,茁壮生长,越绞越紧,她无法对抗,只能默默承受折磨,是她自己选的,没有退路。 私处的快意敌不过排山倒海的孤单,龚纾被完全淹没,只觉胸闷窒息,怆然悲苦,她认命地放弃,从被中拿出手,一睁眼,在黑暗中兀然看见另一个人。 他哀伤地说:“……每至夜深人静之时,辗转反侧。” 251开会不许不带领导 yedu5. com 温湛是一定要走的,无论是为了她的名声,还是其他什么。 他到家里,默默给亡妻擦了一个时辰的牌位,今夜无话可说,脑袋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至于为什么乱,他不愿细想,不敢探究,弄清楚对他也没好处,反正没有退路,他又不能丢下她。 君君臣臣,她要的是忠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会害了她,恪守本分,竭忠尽智就行了,正如今日一般。 次日,他依照首辅的吩咐,集齐包括上官颉在内的阁臣,以及户部刑部工部的几位侍郎,在内阁等待龚肃羽。 龚阁老带着他的告病的奏疏,还有无关人等龚忱,如约出现。 意想不到的是,内阁除了那群老头,还有一个人在等他,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端坐上首,一见到他,就红了眼睛。 “臣龚肃羽,拜见太后娘娘。” 龚阁老躬身行礼,想撕了温湛。 “首辅免礼。”夲伩首髮站:ye du4. co m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小太后强行稳住自己,心里再难过,再内疚,此时也必须应对得体,不能让父亲为难。 “臣正有要事欲与诸位大人商议,太后娘娘既然拨冗移玉至此,不如列席旁听,若有不明之处,敬请垂询臣下。” “好,有劳阁老。” 龚肃羽半句客套寒暄也没有,直接切入正题,把新政所有的规划毫无保留铺陈于众人面前。 “说到底,就是个‘钱’字。宗藩改制是为了收回国土,削减宗室禄银;边镇互市,海上通商,是为了让银子从外边流进来,增收商税,富裕百姓。但这些开源节流的办法,并不能根治国之顽疾。” 户部的崔阁老与吴侍郎是首辅新政最大的帮手,他们是知晓全貌的,吴隽颖接过话头,对疑惑的众人解释道:“根子还是在税制上,太祖六年时大郑全境上缴田赋折成银子约六百三十万两,至永嘉二十三年,户部一年收到的田赋只有四百八十余万了。” 为什么呢?是地少了还是人少了?天下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没道理啊。 温湛瞄了眼太后,她睁大眼睛,满脸疑惑的样子特别可爱,懵懂又好奇。 不等她纡尊询问,他便主动说明:“依律法,有功名在身的士绅,可减免赋税,田赋与徭役都比普通农户轻,他们名下的田地越多,朝廷收到的田赋就越少,百余年下来,世代积累,就成了这样。” 龚纾秀眉轻蹙,忍不住吐槽:“穷人要多纳税,富人却少缴,那岂不是富人愈来愈富,穷人愈来愈穷?” “娘娘有所不知,麻烦的还不止于此。若一田户,老实种地的,二十税一,一年两税,另外除了徭役,还要缴纳人丁税与诸杂税。但这家人只要将地卖给富绅,再做他们的佃户,向地主人交三十税一的地租,一年可以省下不少,而地主士绅,向朝廷缴纳的田赋只有普通人的一半。要是他们因穷困活不下去,被富绅低价买走田地,又卖身做了奴仆,这下连身丁税也不用纳了。” 吴侍郎说完,众人低下头,心里略一盘算,好嘛,富绅赚了钱,佃户省了钱,只有朝廷是亏的。 龚忱突然插嘴笑道:“原来如此,考个功名做地主,可比战战兢兢当官来得滋润,什么都不干,钱就哗哗地来了。不过话说回来,当官的家里哪有没地的,朝廷收百姓的税,却减免士族乡绅的税赋,其实是咱们自己给自己免,谁还能往自己身上捅刀子呢?” 与国争利的是士绅,而士绅大部分是官员亲属,首辅要根除顽疾改动税制,差不多就是从文武百官及亲戚族人兜里抢钱,这事在场诸人个个心知肚明,被龚忱阴阳怪气一咧咧,捅破窗户纸——亮了白,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龚纾终于明白亲爹要推行新政有多难了,因为大事小事,都得摊派下去让人办,而办事的人,正如兄长所言—— “谁还能往自己身上捅刀子呢?” 252老头们的历史局限性 好在内阁是龚肃羽的内阁。 户部一直以来都坚决支持首辅改税制推新政,尤其吴侍郎是个刚正诤臣。 温湛是清官,两袖清风,别说地,府邸都是先帝送的。 上官颉是龚阁老的得意门生,蔺埔是他几十年的好友,董慧是醉心刑律的学究。 大家或多或少,都能接受讨厌的首辅抢他们的钱逼他们上税,只是担心往下难以推行,绝大多数官员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反正道理已经讲明白了,龚肃羽接着将新政的内容简单说了一遍,大致就是:一,要对奴籍加收丁税;二,要将徭役纳入丁税以银钱征收;三,要对所有的土地统一田赋税率。 他日忙夜忙,才干了第一件,已经搞得民间怨声载道了。 “将人丁税扩至奴仆,按成年男子,老幼男子与女子,两档征税,由主人家缴纳。如此一来,养的仆人愈多,税也愈重,富人不得不精简家中奴仆。遭弃的奴仆,若无主家,可向官府申办改籍。良籍者多了,务农从商者便多了,不止丁税,所事生产相关的田赋商税亦会增多。” 嗯,道理是不错,但刑部与大理寺几位愁容满面。 “那会不会有恶主因此故意打杀奴仆?”小太后见状问他们。 柳宾元答道:“回娘娘,各地此类案件层出不穷,之前宣平县主一案中,县主打死的丫鬟其实不止一两个,陈家纵容她行凶亦是源自于此。” “所以你们得尽快修改刑律,严罚逃税杀仆之人。”首辅皱眉指示。 他觉得刑部与大理寺拖拉,但蔺阁老那边不肯轻易修改律法,坚持要在某几个县先试了,看结果再最终决定该怎么改。 小太后又问:“被弃的无主仆役多了,会不会都变成流民?他们没钱没地没主人家管饭,如何生计呢?” 温湛答:“他们去官府脱籍后,会安排一部分男子充军,发配至最近的卫所,一部分由官府雇佣为杂役,年纪大的会给他们荒田开垦。” “女子呢?” “女子良籍不用缴纳丁税,各自嫁人便是了。” “可她们被主人家赶出来,没地方住啊。” “……” 众人沉默。 老头们只考虑流民多了地方治安不稳,活不下去男人是要造反的,女人又闹不起来,他们既不能把丫鬟仆妇们塞进青楼窑子,又没法白养着那么多人,只好两手一摊,结果走投无路的女子确实只能去做暗娼,或是饿死街头,龚肃羽和温湛为此头疼得厉害。 太后麻了,你们好歹有了对策再实行啊,但她实在不敢再怼亲爹惹他生气,揪着眉头苦思冥想。 “要不然让地方将增收的丁税拿一部分出来,建造住所收容无家可归的妇人,再安排她们养蚕织丝织布,做些衣裳棉被什么的,女儿家手巧嘛,专供官府采买如何?” 她看了看温湛,这是从他心爱的小莺儿身上得到的启发,他应该会察觉。 温湛果然抚掌而笑,“娘娘高见,此计可行,善极!” 首辅却依旧愁眉不展,“又不是人人都会女红,手不巧的女人怎么办?” 龚纾心想,他这是在说她娘亲。 大家都没出声,也在心里想,他这是在说他老婆。 蔺阁老则力挺小太后,“不会可以学嘛,实在手笨的,在衙门干干杂活也行嘛,跑腿采买,给犯人做个牢饭什么的,都没饭吃了,就不要拘泥男人女人了。” 老婆手笨的首辅点点头:“阁老言之有理,此事或许地方官员比我们更有办法。” 又对儿子龚忱说:“这些事你一样样都记住了,回头在地方办起来有什么漏洞就上报朝廷,下一样化徭役为钱税更麻烦,除开里甲正役,另有官厅差遣,征解税粮,仓库驿递刑狱土木等等,种类繁多纷杂。 要将这些杂役转为钱税征收,而后官府出资雇募民夫,那些脱离奴籍的人也可以应招募为官府办差。你可知道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龚忱答道:“怕是杂役甲役繁苦,干什么干多久全凭地方官员里长一张嘴,像采买的铺行役还能压榨小民钱财,让他们自贴腰包去买高价之物,再低价购入,贪墨腐败太容易。其中许多杂役,都得服役者又出力又出钱,百姓苦不堪言。” “不错,正是如此,那你又知道改役为赋的麻烦之处在哪里?” “折算银钱税额麻烦,穷人也未必拿得出钱。” “嗯,各项徭役的税额我与户部已经折算好了,南京朝廷已挑选嘉兴府与苏州府下嘉善秀水等数县试行,届时这边要派人去当地查访。” 龚忱没接话,老爹暗示他接下这个差事,因为儿子既仔细能干且可信,但他并不想去江南。 而默不作声的小太后也听出父兄对话的言外之意,察觉不仅父亲要退,兄长似乎也打算离开去地方,心里愈发难过。 她以为自己亲政,父亲哥哥那么疼爱她,一定会留在朝中尽力帮她教她辅佐她,没想到才上台,这俩坑死人的一个丢下她想往外跑,另一个直接不干走人,临走还丢个巨大的烂摊子给她。 对世世代代减税免税的士族加赋,谢谢,他们还真看得起她。 253父爱如山 首辅改税制,会增加刑案,会增加流民,地方乡绅或许会聚众闹事抗法,会令国家震荡,也可能阻力太大无法推行。 所以要刑部大理寺修改刑律,妥善处置;要兵部安排卫所增兵,以备不时之需应对民变;要吏部据实情增减地方官员胥吏;要户部掌管银税分配余田;还可能要工部调整采买,造屋舍。 他如愚公移山般,花了一年多,一步一步推行,观测出现的问题不断细调,而不是一鼓作气,将所有的革新一股脑全部强行压下去,逼地方照办,直到今日,才终于把整个计划告诉所有人。 “变革牵扯繁多,无法一蹴而就,切不可贪功心急。” 众人废寝忘食,商讨了一整日,龚肃羽离去前留下这句话,龚纾明白,这是父亲在嘱咐她。 温湛及时拦住首辅,请他去值房小坐,喝口茶歇歇。 龚肃羽的视线从女儿殷切的小脸上扫过,踟蹰片刻,颔首应下。 小太后果然来了,她悄然入内,宫婢内侍们关上房门,只留他们父女两。 “父亲……”她怯怯地喊他。 龚肃羽深吸一口气,心脏钝痛,低下头去不忍直视女儿,是他的错,即便她余恨未消,今日必要撒在他这个亲爹身上,也是理所当然。 “娘娘有何吩咐,请说。” 他果然还在生气,龚纾只觉好似被父母遗弃,如坠冰窖,浑身冷得打颤,悲从中来。 她不及深思,跑过去扑进父亲怀中,死死抓住他的衣裳,哭闹央求。 “父亲别生我气了,纾儿已经知错了,爹爹别不要我呜呜……” 龚肃羽搂紧女儿,痛如刀绞,这孩子说什么傻话,错的人明明是他。 “好孩子别哭,你是爹爹的心头肉,爹爹怎么会不要你?纾儿乖,不哭了。” “可是爹爹要走,若不是生我的气,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走,我不愿意……呜呜……纾儿不愿意!” 龚阁老无奈叹息,温柔捧起女儿的小脸,替她拭去泪水,含笑道:“小傻瓜,我告病本就是为了你,照看你娘亲还在其次。” “什么叫为了我,我从不曾怨恨爹爹,那天脑袋不清楚,说的都是疯话,若爹爹真心为我,就留下来好不好?我想每日上朝可以看见爹爹,听爹爹说话,不想做孤家寡人。” “不是留了温湛辅佐你嘛,还有蔺阁老,吴侍郎。纾儿别闹,且听爹爹一言,推翻祖宗成法,更改税制是大事,前途必将千难万难。但苦在一时,利在千秋,这是一招刮骨割肉的疗法,虽痛,能去疾续命,办的好了,必使青史留名万世称颂。 为父此生最爱者,唯有你母亲,虚名于我无甚要紧,却能为你的政途锦上添花,令九州四海臣服于你,子孙后代铭记你的功勋。要让功于你,我就必须让出这个位置。” 小太后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兜了一大圈,父亲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为了成就她的名声,为了让她摘下功劳。 “纾儿不用怕,为父即便不上朝,阁中政务也会留心替你看着,我与你母亲从未想过离京返乡,为人父母,总要在女儿近处看顾帮衬她些的。” 泪水潸然而下,龚纾环上父亲脖子,紧紧抱住他,哭得稀里哗啦。 爹爹怀中的温暖令她难以割舍,流连不去,她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厌烦她的太后身份,要是能跟他回家,永远做父母亲的掌上明珠,承欢膝下,彩衣娱亲,那该多好。 首辅告病的奏疏,便如房阁老告老一般,一次通过,太后娘娘连装都不装,半句客套也无,朝野上下算是明白了,这位新主子不爱虚与委蛇的拉扯,谁要以退为进辞官威胁她的,她十有八九立时给你准了。 朝中三辞三挽留的规矩没了,从今往后,大家得按太后娘娘的新规矩来。 254奏乐,起舞 “太傅太傅,多谢你!” “微臣惶恐,不知这是……” “为了谢太傅,本宫准备了酒宴,还有乐舞呢。” 桌上一碗煮毛豆,一碗煮芋艿,一盘西瓜,一碟月饼,温湛找不到酒宴在哪儿。 “??只有这些吗?” “中秋不就吃这些嘛?这儿有桂花酒,月夕佳节,人月两团圆,我知太傅孤苦伶仃,家中无人,便欲趁此机会借花献佛,聊表谢意,我们君臣把酒同欢。” 温湛哭笑不得,他是孤苦伶仃,她就不是了?难道不是她自己孤身一人过节太冷清,想拿他解闷? “娘娘圣恩微臣心领了,只是若微臣留下享用这奢华丰盛的中秋宫宴,回府时又要错过关宫门的时辰。” “这有何妨,有本宫懿旨,宫门想什么时辰开就什么时辰开。” 龚纾见温湛还在犹豫,秀眉轻蹙,面露幽怨。 “这些都是本宫亲手煮的,一番心意,太傅怎的不领情呢?” 人家太后亲自下厨,你温湛算个什么东西,再推辞就过于不识抬举了,温太傅如是训斥自己,执酒壶亲自斟了两杯酒,一杯交给宫婢端给太后,举起剩下那杯隔桌相祝。 “微臣不敢。多谢娘娘抬爱,太后娘娘御赐节宴,臣下却之不恭,敬祝娘娘玉体崇安,政令顺畅,四海升平。” 他以袖掩口,仰头一饮而尽,太后也很给面子,宛然一笑,饮下她的那杯。 “祝太傅年年有今日,心想事成。” 行叭,吃毛豆,啃西瓜。 小太后赐太傅落座,在御花园的习习清风中赏月吃酒。 宫婢这才陆陆续续将佳肴珍馐端来,不能真的全素怠慢大功臣,两人不要布菜宫女动手,自个儿剥毛豆,谈天说地,畅所欲言。 龚纾将父亲执意离开朝堂的真相告诉温湛,温湛一面感慨老头果真爱女如命,一面为这个哭包解开父女心结高兴,她今夜笑语晏晏,较之之前,颜色又明朗了几分。 希望有朝一日,愁云散尽,她能变回当初央求母亲允她去放花灯的那个小女孩儿,天真烂漫,笑口常开。 “父亲说他只在乎娘亲不在乎功绩虚名,他们夫妻相濡以沫,恩爱半生,长孙都娶妻生子了,还能再得麟儿,真是羡煞旁人。就怕有了弟弟妹妹,他转而宠爱最小的,懒得搭理本宫。” “嗯,娘娘的担忧虽略嫌小心眼,却不无道理,臣有一计,娘娘下旨将弟弟妹妹接入宫中养在身边,不还给阁老,他就只能亲自进宫来讨孩子,顺路探望娘娘了。” “好主意!这一招舅公当初常用来着,还能给骓儿找个玩伴。太傅献计,当赏,赏乐舞一曲。” 温湛一头雾水,御花园这么逼仄的地方怎么奏乐起舞?请花精出来跳吗?还是美人太后跳个贵妃醉酒? 只见珞瑜奉上一支玉笛,常保提着银粟的吊杆,太后取了笛子,横于唇下,对他菀然而笑。 曲声清脆悦耳,灵动欢跃,葵花鹦鹉一听到笛声,小脑袋便一点一点,张开羽冠,扑棱翅膀,左右摇晃,随乐起舞,拍子应得精准无比。 原来如此,温湛与一众宫婢内侍都忍俊不禁,被这只小疯鸟萌得不要不要的。 “太后的笛曲吹得好,银粟的舞也跳得极好!微臣敬娘娘一杯。” “献丑了,雕虫小技能博太傅一笑,不旺我们银粟苦练舞艺。” 小太后难得心情灿烂,与温湛边喝边聊,不知不觉酒过三巡,雪腮浮起两团胭脂云,眼神迷朦,她撑着下巴直愣愣瞧他,媚态尽显,娇艳欲滴,慵倦仿若春海棠。 温湛屡次三番移开视线,可又忍不住去看她,心中去意渐重。 “其实本宫半点不想掌权执政,日日看不完的奏疏,洋洋洒洒一大堆,十之六七是废话,唉……那日爹爹说这个税那个税,我听得脑壳疼,头都快炸了。”她醉醺醺地抱怨。 “但这是恪桓的天下,我没办法,我不能辜负他……” 又难过了,小丫头眉头又堆起来了,温湛凝目看她,含笑安慰:“以娘娘的聪慧,想辜负先帝也是个难事。” 小太后眨眨眼,掩口而笑。 “太傅小嘴真甜,怪不得舅舅和父亲吵得水火不容,却都把太傅当心肝宝贝,都喜欢你。” “……” 醉了吧这小东西,说话越来越没谱了,娇娇嗲嗲的。 “娘娘,夜深了,不如……” “啊对!我有好东西给太傅看!常保,替本宫把兔儿拿来。” 兔儿? 温湛耐心等着,常保拿来的不是真兔子,是一盏兔子灯。 “这是舅舅送我哒,元宵节他亲手做的,说每年都会做一个给我,所以我有两只,是不是很漂亮?” 她小心捧起灯笼,小脸蛋被里面的烛光映得更红了,明艳如晚霞,却纤眉深颦,瞳仁里隐隐绰绰,散不去的惆怅悲戚。 “斑斑落地英,点点如明膏,始知天地间,万物皆不牢。” 龚纾低声呢喃,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月倾诉,温湛不忍打搅,静静看她沉浸思绪,一喜一忧,回忆过往的甜蜜哀伤。 “父亲早年丧偶,茕茕孑立十数年,最后遇到了娘亲。” 她抬起头来,对温湛温柔浅笑。 “太傅一定也会遇到的,遇到与你相伴余生的有情人。” “……” 温湛苦笑,“承娘娘吉言,若真遇到了,这回我绝不让她再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 “嗯,这兔子灯是我最心爱的宝物,借与太傅用一晚,给你回府时照明脚下前路。” “娘娘,这如何使得。” “到处都黑不隆咚的,我怕你和房阁老一样跌跤,就没人帮我干活了,它会代我送你平安回家。” 温太傅提着缤纷可爱的兔子灯回到家中,一个人枯坐房内,朝它发了好久的呆。 “这是我最心爱的宝物……” “……给你照明脚下前路。” “……代我送你平安回家。” 坤宁宫中,龚纾也在发呆,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恍惚看到了枯萎老去的她。 太傅总归要回家的,不可能陪她宴饮作乐一整晚,人人都有家有亲人,将来他也会娶妻生子,到时候她的团圆节,只剩一人,一月。 说什么坐拥江山万民,满朝文武,老老少少,那么多男人,没有一个属于她,她的男人孤零零躺在梓宫中,与她一里一外,各自慢慢腐朽。 酒意上头,小太后受不了这绞杀她的寂寞,伏在桌上无声哭泣。 它有时钻心寒凉,渗透骨髓。 有时又像一团烈火,烧得下腹燥热难忍,譬如此刻。 可她不敢想,不敢想那个人的眼睛,不敢想他的手,不敢想他饮酒时滚动的喉结。 大逆不道。 人活着,和行尸走肉一样。 无责任番外谁是最大的舔狗 猫猫:黄文界有个词,叫“静音肉”,就是xxoo时没什么废话,有的读者看到满屏“嗯嗯啊啊……”会被吵到眼睛,本猫也是,我不太喜欢话多的肉,更不喜欢粗口肉,虽然我喜欢写骚话男,要不是人设剧情需要,我真想在做爱时把他们的嘴缝起来。 湛湛:倒也不必这么极端,我只要插进去基本静音,非但自己静音,还能干得老婆也发不了声。 老头:老婆不作妖,我可以全程静音。 忱忱:静音没法欺负奶猫,但一上头我就会忘记欺负她,所以插入后大概率静音,判断我做爱专心不专心只需要看我静音了没。 老夏:插入后静音,专心干穴,有一次老婆让我边插边写诗,简直想打死她。 余总:由于我随时可能会发癫,所以插进去以后也不能完全保证静音。 谦谦:同插入后静音,但因为粗暴经常会被老婆骂。 乔乔:同插入后静音,但激动的时候可能会告白,一上头就想对她说‘我爱你’。 老头:踢出去,不带舔狗玩。 乔乔:你们哪个不是舔狗!凭什么说我! 猫猫:乔乔别怕,他们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说你的那个人是唯一一个为女人吐血的,笑死,舔出境界了。 老头:呵呵,还有人黑化灭世自杀你怎么不说? 谦谦:我这叫为妻报仇,朴素正义,不像某人为了抢女人做男小三挖墙脚破坏别人情侣关系。 余总:能挖过来就说明我有魅力,最好笑有的人和老婆吵架差点气哭。 乔乔:你怎么知道我差点哭?文还没更到这里呢! 余总:我说的是龚忱。 忱忱:眼泪没掉出来不算哭好吧,再说气哭还能比结婚一个多月没能给老婆开苞的人废物? 老夏:一个月算什么,有的人第一个老婆十几年没碰,第二个老婆大半年没上本垒,第三个老婆,快一年手都没摸一个,评论区天天催。 湛湛:……突然发现,我是老婆数量最多的呢! 猫猫:!!!真的哎,我湛人生淫家! 纾纾:希望我是最后一个,呵呵。 255我和宋尚杰,你选一个 yehu a 4.co m 次日早朝,兵部上奏,云贵总督杨腾在滇南大捷,已将东吁国王莽应龙斩于阵前,举朝振奋。 太后自是要论功行赏,吏部突然启奏,说这功劳该有被罢免的龚忱一份,兵部复议,杨腾军报里也提了龚忱的战功。 既然如此,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便慷慨应允起复龚忱,按吏部推荐,任命固原知州,限期离京赴任。 首辅告病,国舅外放,自是没人嚼舌根说太后宠信娘家外戚,众人暗暗窃喜,传言对士族官绅敲骨吸髓的新政怕是要中途而废。 但那只是表面。 实际上上官颉稳坐天官之位,为小姨子牢牢握紧大小官员的生杀大权,龚忱是为试行新政去的地方,拿到阁权的次辅蔺埔与顾命摄政辅臣温湛与龚家来往密切。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hua2.c om 权力依旧掌握在龚氏手中,新政势在必行。 吏部在退朝后递上一份包括龚忱在内的官员调任名单,推升宋尚杰任嘉兴府同知。 龚纾沉吟不绝,小宋翰林很好用,她不想放他去地方。 温湛见状劝说:“宋尚杰为人忠正,有直言谏上之勇,当初微臣南下前将他举荐给先帝,为皇上耳目之用,如今翰林院三年观政之期将满,正好派去地方历练,做娘娘的耳目,深入江南官场。” “太傅言之有理,但本宫在京也需要一个能说实话的耳目。” 这话听着就让人不舒服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温太傅杨扬眉毛,没有接口。 小太后莞尔,“你太聪明,嘴里都是花言巧语,只想哄我开心,靠不住。” 生气! 温湛撇撇嘴,摆出一副宁折不弯的的架势。 “本来带了好东西给娘娘,既然娘娘嫌微臣花言巧语靠不住,那臣还是留着自个儿玩吧,免得娘娘以为微臣不务正业,只想哄您开心。” “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看看!” 小太后根本不理会温湛阴阳怪气,绕着他转圈圈,左看右看,打量他藏了什么在身上。 “要微臣拿出来也行,娘娘得在臣与宋大人之间挑一个,可得想清楚了。” “这还用想?当然是太傅啦,太傅可是国之栋梁,肱骨重臣,本宫一日也离不了你,太傅要是调任地方,我就迁都跟过去!” 温湛心头一跳,明知她是胡闹说笑,脑袋里还是“嗡嗡”作响,勉强挤出笑容数落她:“太后折煞微臣,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到,必会将温某打成一个魅惑主上的奸臣,一生清名就此终结。” “倒也是,那就不给旁人听到,只说给太傅一人听。” 话虽如此,但温湛的名声必须好好守护,绝不能真让他受人非议,幸好今日为参详奏疏屏退了宫人。 小太后收起玩心,乖乖坐下,央求太傅把礼物给她。 见她乖了,温湛便拿出一把竹条细绳与白纸。 “这是什么?” “做兔子灯的材料,中秋那夜娘娘说最喜欢兔子灯,先帝曾答应每年送一只给您,微臣便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先帝不在了,太后娘娘有手有脚,喜欢的话自己做不就是了?故此微臣向街边摆摊的老师傅学了本领,进宫来传授娘娘。” “……厉害!” 龚纾抚掌而笑,急急催温湛教她。 二人并肩而坐,一个剪纸,一个编竹条,一个上色,一个糊胶,抛开君臣男女,浮生偷得半日闲,在坤宁宫中合力做兔子灯,成品不尽如人意。 “太傅做的兔子,左右脸大小不对称。”小太后皱眉嫌弃。 “娘娘所绘花纹,左边身子与右边也对不上啊,耳朵还剪缺了一块。” 被攻击的龚纾恼羞成怒,忿忿娇嗔:“这只小兔子没有先帝送我的精致漂亮,又丑又破!” 温湛胸口一滞,肋下隐隐作痛,默默拿起小丑兔。 “娘娘说的是,那臣带回家去,练好手艺再来。” “等等!” 龚纾自知失言,慌忙从他手里把丑兔子又抢了回去,咬着下唇,委屈嗫嚅。 “……不给。” “不是说又丑又破么。” “又丑又破本宫也喜欢。” 小太后把这只兔子灯捧在掌心,垂眸细看,嘴角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笑意,她将它小心收好,放在恪桓送她的两只小兔灯笼边上,与它们平起平坐。 某人一言不发,脉脉注视她做这一切,看到她把丑兔子和最心爱的那只放一起,脑中思绪杂乱无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术业有专攻,咱们太傅还是动脑子拿笔杆子的功夫厉害些。纸灯笼本宫已经学会了,下回再做一个好看的,赠与太傅。” “多谢娘娘心意,不过微臣有自知之明,非但做东西不在行,拿笔杆子也不太行,字远不如娘娘的清隽秀丽。” 龚纾小脸一红,脑袋摇成拨浪鼓。 “太傅过谦了,我的字不行。” “娘娘才是过谦,不信大家写了,拿出来比比。” “比比就比比!” 温湛绷紧脑子里的弦,提笔写下“无微不烛”,手腕有些硬,字比平日里更僵,十分懊恼,胸口愈加烦闷。 而小太后却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从他手中接过笔,低头书写。 金丝滚边袖口拂过某人手指,酥痒挠心。 257内啥,写字啊写字 “太傅的字很是潇洒,恣意随性,劲风透纸,与众不同。本宫的么……尽是些小女儿家的婉约柔媚,上不得台面。” 龚纾转头将她写的“光明正大”四字递给温湛,他含笑伸手来接,没捏住她就松了手,宣纸飘然落下。 二人同时俯身去拾,无意间,两个指尖在离纸半寸处相触…… 她心脏猛跳,手僵在那儿,没来由一阵心虚,竟不敢抬头。 温湛也没动,手指点着太后绛红指甲尖,心中有厚重的黑云翻滚奔腾,乌压压的一片遮住了他的清明,裹着沉郁的闷雷,隆声阵阵,电光闪闪,势不可挡。 乌云蔽日。 龚纾胳膊一紧,被人握住双臂强行拽起,不由分说把她重重推到墙上,要不是发髻厚重,后脑勺大约要撞出个包。 但她没有喊人,没有惊呼,只是抿着双唇剧烈呼吸,笼罩在他高大的阴影中,背心抵着墙壁,胸口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任由那双手急躁地撩起她层层华丽裙摆,大力撕扯亵裤,在一声声锦帛撕裂的刺响中逐渐暴露下身。 炙热的大手插进她的腿心,粗暴地抬起一条腿扯开下阴,掌心狠狠碾过花缝,带起蚀骨焚心的颤栗,她害怕地抱紧他,蚌眼兀然收缩,咬住了他插进来的指节。 可是挡不住他,温暖的爱液潺潺流出,诉说着她的渴望,他揉摁娇软春穴,修长手指一插到底,而后完全抽出,只留半截指尖,又加一根手指,再次刺入幽径,冷酷顶开收拢的媚肉。 这人太高,肩膀遮住了她的视线,龚纾不敢抬头与他对视,也不敢漏出呻吟,只能睁大眼睛闻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听他喉结滚动的细小吞咽声,随他暴力抠弄穴肉的手指颤抖,在他用坚硬的凶器剖开她时洇出泪水,忍着胀痛,与他颠簸。 无人言语,不能发出声音,只有粗重的气息交迭纠缠。欲火化成磅礴大雨,淋得二人湿透,谁也逃不过,逃不过饥渴的心,逃不过孤单的痛。 外袍滑下肩头,锦绣华服靠墙磨得凌乱不堪,他顶得太重,太凶,好像要把她撞死在墙上。阴内狂放的快意如飓风将她翻卷抛起,与胀涩疼痛化作一处,模糊难辨。 恍惚间,她已经攀上他的脖颈,双腿环在他腰上,像一条蛇,缠着他,要带他一起沉沦,共坠炼狱。 干涸了太久的身体,在狂风暴雨的毒打下恢复生气,春意苏醒,绿芽顶掉死灰土石,带着爆裂的痛楚钻出地缝,不管不顾地吸食他给的渥泽。 这痛,本就是无边极乐,每一次凶狠的进出都在告诉她,她还活着,她是个活着的女人。 泪滴倏然滚落,龚纾搂紧他,面颊贴着耳侧,在颠簸中与他耳鬓厮磨,互相看不见对方的脸,掩耳盗铃般逃避现实,刻意不去面对彼此身份的禁忌与罪恶,放纵肉体贪享极乐,欲海翻波。 人前温润的太傅原来是暴戾的凶兽,不吻她,不摸她,不给她任何爱怜,只是一味狠肏,成百上千次的撞击,打得她阴臀刺痛。 紧闭的宫口被他执拗地破开,急吼吼地冲进孱弱胞宫胡乱肆虐,粗硕狂蟒如捣蒜般,咬得子宫酸涩颤抖,淅淅沥沥不断吐出汁液润滑自救,阴肉激颤,发了疯似地绞紧,要杀死这凶残的不速之客。 温湛沁出薄汗,俊眉拧成死结,怀里的人受不住如此凌虐,痉挛着屡次泄身,泪水洇湿了他的鬓角,细小压抑的呻吟被她固执地吞咽入腹,凄楚可怜。 可是她如此温软乖顺,对他凶恶的侵犯没有丝毫抗拒,包容他无视伦常纲纪的欲火,予取予求,汹涌爱液流了一地。 太紧,射意频频上头,但他却不甘就此结束,咬牙压下,粗喘着蛮横入她,抱着娇小身躯不愿放开,哪怕她手足脱力,腿夹不住他,手臂软软垂落,仍旧被他抵在墙上发了狠地爆奸。 直弄到龚纾被下身没完没了的快意折磨到几欲晕厥,那人才终于停下,抽出湿淋淋的性器将她放落地,把黏腻滚烫的怪物抵住耻毛,射出一道道热流,将几十条浓精全喷在她腿间。 他依旧用身体压着她,没有出声,也不低头看她,出了精穿好裤子整整衣袍,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路过掉在地上的那张“光明正大”,还踩了一脚。 冷漠的温太傅弯腰拾起太后“墨宝”,看也不看,揉成一团塞进衣袖,丢下半身一片狼藉的龚纾,大步流星走出内殿。 258心机胆小鬼 po18c v.com 这事情实在糟糕,摄政辅臣与太后,犯的可是杀头的大罪,必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要不是身边有珞瑜和景荟,龚纾都不知道该怎么瞒住贴身宫女。 她们自然担心她,裤子都被撕碎了,是不是让人欺负狠了?可泡在浴桶里的龚纾只是出神,时而泛起红晕,并无任何忿忿不快之色,景荟还有些不解,珞瑜却一片了然。 那人除了方才匆匆离去的温湛,绝无其他可能,而温大人是她的旧主,还救过她的命,不用太后吩咐,哪怕为了报恩,她也要替他们瞒住此事。 “你别慌,咱们只要悄悄把事情掩过去就是了,娘娘这边她自有分寸。”她安抚道。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8d k. com “嗯,我知道了。” 景荟打小跟着龚纾一同长大,最了解这位小太后不过,在她看来,主人或许碍于身份极力隐忍,可眼角眉梢的那一抹欢喜,别人瞧不出,却逃不过她的眼睛。 想他,心“咚咚”狂跳不止。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被他不闻不问地强了,粗手粗脚没半点温柔,看都不肯看她一眼,这般霸道冷漠,她却像中了春药一样,脑中挥之不去方才的激烈,沉浸于滔天快意中,久久不能平复,连头发丝都在蠢蠢欲动地想他。 他碰了她,又狠又坏,心里好甜。 太傅也反常,没去内阁,没去六部,没去通政司,蹙眉肃目直奔温府,一到家就去老婆灵堂,把她一尘不染的牌位拿下来擦拭抚摸,抱在怀中长舒一口气。 “莺儿,宝贝,和你报个喜,爹爹我老树开花,又爆春芽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味适才天崩地裂的一段激情,自己脑袋像中了毒一样彻底失控,不计后果地狠狠要了她,天底下第一碰不得的人,可事后他心里竟没有一分一毫的后悔,此刻忆起她紧窄娇穴与滑腻臀肉……还想再入她千次百次! “我娶不了她,她是当朝太后,全天下的小寡妇里最有权势,亦最不可染指的那个,故此这回又是偷偷摸摸的,不止背德乱伦,还藐视天威,不忠不义,秽乱后宫,废了为人臣的纲常操守,犯下大不敬之罪。不过……” 温大人对手中牌位莞然而笑:“不过她真的讨喜,嘴甜脾气软,既聪明又漂亮,我一直心疼她年纪小小就守了寡,不知不觉动了真情,只是碍着身份,不敢细思,强装无事隐忍许久,兴许是憋得太过,今日没来由地脑子一抽,大胆越界,发疯揪住她把人给奸了。唉……我倒是挺高兴的,久旱逢甘霖,酣畅淋漓,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想,没敢看她一眼,提上裤子就溜了,忒没出息。” 以某人的机敏,哪会不知道龚纾也愿意得很,她抱他抱得那么紧,半点没推拒,泉水开闸,爽得发抖。 可他不确定她是孤单久了,身体太渴,才与他贪欢一晌,还是对他也有情意? 小太后总是温文尔雅浅笑慢语,心思藏得可好了,隔三差五地祝他遇上“有情人”。 若她仅因情欲上头犯了错,那他的喜欢只会令她为难害怕,避之不及,可他又是辅弼重臣,若令儿女私情妨害君臣之谊,祸及国政要务,可就真的愧对先帝愧对社稷愧对天下万民了。 他不敢看她,也不敢同她说什么,生怕令她羞耻尴尬。他向来不羁,不在乎身份,可龚纾不可能不在意,她是一国之母,况且心里还装着先帝。 究竟如何,还是明日上朝看看她的态度再说,要是她有这个意思,总会让他知道的。 温湛想了太后一整夜,破罐子破摔,彻底放纵,在脑子里扒光了她翻来覆去亲吻奸淫,而龚纾也躺在床上想他,想他的笑他的手他的胡须,躲被子里偷偷自渎,小脸烧得滚烫。 他是真喜欢她吗?还是一时冲动? 温太傅从来潇洒自若,对谁都温和可亲,并未漏出过任何不轨之心,况且他对亡妻爱入骨髓,念念不忘,待她这个太后再好,也不过是尽人臣本分。 他时时恪守君臣之礼,既没有亲近过她,言辞亦从无调笑之意,哪儿有半点恋慕。 兴许他只是鳏夫做久了,脑袋发热,拿她泻火。 又或者……他猜到她夜夜寂寞难捱,就……就献身抚慰她一回? 怎么有种武则天养面首的味道?不行不行!太傅琨玉秋霜之人,怎能与那种以色侍人的家伙相提并论。 她是决计不能开口的,她的身份说什么都是懿旨,会变成太后对他施压,就更分不清他的真心了,平白令他为难。 明日先装作无事发生瞧瞧情势,要是他确实对她有意,总会让她知道的。 258人家对你没意思 次日早朝,龚纾心怀忐忑,朝会上都不敢看温湛,也不好意思同他搭话。 往日她最爱说:“依太傅之见,应当如何?” 今天却是“雨露均沾”,一会儿问吴侍郎,一会儿问蔺阁老,好似朝中多有能臣,少了温湛也无妨。 到后边又觉得自己这样未免刻意,冷落了人家,让他误会她生他的气就不好了,于是在户部奏请从山东收购小米往江南售卖,以平抑当地粮价一事上,清清嗓子,心“怦怦”跳着望向温湛。 “这事内阁应当已有商议,太傅意下如何?” 他一身绯色官袍,垂眸立于百官之首,挺拔俊逸,威仪摄人,多看一眼都让她觉得脸上发烫,想起他压着她那样蛮横地顶撞突刺,腿间竟悄悄湿了。 要命,和他说话好难为情。 温湛肃然抬手作揖,微微躬身答道:“回太后,微臣以为江南之地惯食稻米,不喜小米,宜将小米易小麦为佳。” 他眉眼低垂没有看她,让龚纾既松了口气,又暗暗失落。 这人同她对答四平八稳,与平常并无半点不同,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过。 “启禀太后,江南因灾欠收,粮价飞涨,既有官府平价出售,那买得起什么就吃什么,何必非要小麦,难道南人就不吃小米粥了吗?” 说话的是徐徵,前任太子党党魁,前前任吏部尚书,温湛的第一任岳父,被他利用后反水出卖,失了圣心,永嘉年间一路走低,直到最近才被吏部捞上来,塞进督察院,用以遏制太傅的权势。 狗女婿温湛是徐老头的眼中钉,逮到机会就要怼一怼,其他人亦有不少复议,觉得都已经欠收粮食不够了,还挑三拣四呢? 龚纾无法,小米也好麦子也罢,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龚府的厨子是做江南菜的,她自然觉得温湛有理,可别人不明白,反对的人多,她也不好明着拉偏架给温湛招恨,便勉强点头答应。 “好吧,便依户部所奏,由山东收购小米南下平抑粮价。” 见温湛并未出声,仍旧不看她,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没帮他,他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以为她是公报私仇记恨他了? 小太后满腹春思,一对上温湛就开始胡思乱想惴惴不安,只是她城府深,面上丝毫不显,一如往常浅笑嫣然,温言软语,对哪位大臣都客客气气的。 可温湛不这么想,他到不介意龚纾不站他,只是他入朝时看了她半天,满心热切,她却装作不知,故意不与他搭话,直到他低头垂眸收敛视线才终于对他开口,显然不愿让昨日之事坏了二人之间的尊卑规矩。 想必她是打算当作无事发生,恪守君臣本份,看她面上一成不变的温婉笑容就知道,人家太后从容得很,对他没意思,也不想提那件丑事。 气闷! 他现在对上她的漂亮脸蛋,满脑子都是淫秽,想扯烂她的衣服,咬碎她的娇唇,舔遍她全身,逼她哭喊求饶,她一说话他就想堵住她的嘴,吻她,吸掉她的魂。 小女人年纪一丁点儿大,装起来倒像个老狐狸,骗了他一顿好的,快活完了就翻脸不认账。 行,你不愿意就算了,看南边有没有人买你的小米! 退朝时,龚纾踟蹰片刻,终于向温湛投去视线,心想我就要走了,你真的一眼都不想看我吗?结果对方和其他人一样低头行礼,全无留恋,只得失望而去,心头刺痛。 某人更糟,太监一喊退朝他就垂死挣扎,不甘心地皱眉向龚纾望去,可她还是面向前方,目不斜视,气得他暗骂一声“臭女人”,不得不收回目光,垂首与旁人一道行礼,错过了小太后最后幽怨的一瞥。 他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慢慢沉下去。 算了,他应该照顾她辅佐她保护她,而不是令她难堪羞耻,何必为一己之私硬要拉人下水呢,还是让她光明正大地做她的太后吧。 纾纾:淫贼渣男! 温湛:骗炮渣女! 忱忱:两个笨蛋! 猫猫:呵呵,你们高兴就好。 260忱忱还是做了一次人 这几日慈宁宫里宫婢们脸上难见笑容,太后娘娘精神不佳,饮食骤减,平日爱吃的冰糖雪梨、冷水元子之类的小点心也不怎么沾口,人一天比一天清减,太医瞧了,说稍有些结郁于胸,只劝她莫要太过哀思故人。 尴尬,不关故人的事,是有些人太坏了,脸皮厚如城墙,即便入宫觐见与她两两相对,照样淡定自若议政谏言,要不是那天被他撕坏了裤子,龚纾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他从未碰过她。 他怎么能这样呢。 可人家心里是真的没有她,还能怎样? 她虽贵为太后,却无法提起此事半句,正因为她是太后,才说不得,不能逼他,也不能对他示好,更不可以勾引他。 最讨厌的就是他最近都不与她闲话了,谈完政务转身就走,一刻也不多留,眼神语气更是冷淡,且偶尔会被她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审视或讥嘲,总之之前的温柔可亲无迹可寻,令龚纾愈发伤心郁卒。 明明是他强要了她,心血来潮吃完就走也就罢了,他孤单久了,她也不怨他,作什么一副好像是她欠了他一样的做派?她哪儿得罪他了?莫名其妙的。 温某人怨得很,越想越气,天天在老婆灵位前骂龚纾。 装腔作势的小太后一派云淡风轻,骗了他的心,骗了他的身,骗了他一场腥风血雨的欢爱,居然和没事人似的,绝口不提那件事,要不要脸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被他肏了? “太傅言之有理。”“太傅所言甚是。”“太傅真知灼见,本宫叹服。”…… 谁要听这些废话!他想听的是“太傅亲亲我,抱抱我,要太傅进来弄死我!” 当初小哑巴为他魂牵梦萦,几天不见,她就茶饭不思,做事情心不在焉,满脸春情愁绪。 可这位倒好,都有过肌肤之亲了,流了那么多水,与他说话照样一本正经,慈眉善目,专心致志议政事,览奏疏,应对朝臣,召见他都是公务。 之前还会嘘寒问暖地关心他两句,现下得了他的金刚杵忙里忙外一顿大荤,反倒不耐烦这些虚情假意,端着架子只谈朝政。 呵呵,你了不起。 无论朝堂上下,这二人都稳稳沉住气,言行滴水不漏,不露半点马脚。 谁也不知道林下风致的太后娘娘和洁身自好的太傅双双耐不住寂寞,在宫里搞了一场见不得人的丑事,包括摸出端倪的龚忱,根本想不到温湛下手那么快,一眨眼就把他妹妹给奸了。 龚府上下都忙着为三少爷西行赴任做准备,最开心的莫过于终于可以回娘家的小曲鹞。 她离家远嫁他乡,见不着父母兄弟,思念亲人也只能藏在心里,这回还得多亏龚忱大胆拒绝亲爹让他去江南的指示,坚持要去固原,才能如愿以偿与亲人团聚。 “父亲让你去江南,你不听话,会不会惹他生气?”她一面整理衣物,一面担忧。 说起这个,龚忱也确实愧对父亲,不无内疚地叹了口气。 “我这次去地方,是为了给老头的新政做马前卒,到任后大刀阔斧改税制,差不多得得罪整个当地官场。他想让我去江南,是因为江南富庶,士绅豪族世代盘踞,在朝堂的势力根深蒂固,普通官员哪里动得了他们?更何况还有姑苏龚氏,世上有谁敢对首辅家下手?我是最合适的人,放眼朝堂上下,大约也只有我能办得了。” 这话说得虽狂,曲鹞却深信不疑,狗男人任性都是为了她,令她胸中酸暖欢喜,又歉疚不忍,不忍看公爹失望为难。 “没其他法子了吗?父亲为了朝政公务日夜操劳,瞧着就心疼,我们做子女的没说好好尽孝,还得丢下父母远行,唉……家里怕是要变冷清了。这事真的没别人能替他办吗?” “没有,要么等我娘再生个能干儿子给他使唤。” 说到母亲,龚忱更忧虑,愁眉不展对老婆抱怨: “你说爹娘都这把年纪了,还不服老,硬要弄个娃出来干嘛。老娘近几日肚子已经显怀了,我们一走,这孩子生下来也不知道给谁带。” “这叫什么话嘛。” 曲鹞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婆婆美艳娇嫩,明明是个花季少妇的模样,怎么就“一把年纪”了,再说…… 她又想起那天在随珠苑,意外听到了一场令人面红耳赤的性事,公婆可会玩了,说不定孩子就是那时候种下的。 小奶鹞脸蛋绯红,两眼怔怔的,脑子里都是蓝鹤妖娆甜腻的求饶声,和公爹凶巴巴的训斥。 “你叫,叫大声点,看看龚府有没有人敢忤逆我来救你。” “吵什么吵,你看看自己流了多少水,把我的衣服也弄湿了。” 公爹素来威严肃穆,儒雅出尘,到底是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的啊!像个恶棍土匪一样,她羞得捂住脸,拼命摇头。 “怎么了?”龚忱起身捧住她的小脸,凑近细看,“色鹞鹞脸这么红,一定在想龌龊事,温饱思淫。” 心虚的曲鹞眨眨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反驳,只娇哼了一声,移开视线。 龚忱心思细密,察觉她有事隐瞒,把人抱进里屋,死死摁在床上,呵气挠她痒痒,严刑逼供。 “哈哈哈……我说……我说……哈哈哈哈……你混蛋……” 可怜的奶鹞“咯咯”狂笑不止,对身上的猪拳打脚踢,没两下就举起白旗,把公婆给卖了个干净。 龚忱听完沉默不语,在心里给他未出世的弟弟妹妹算日子,十有八九就是那回搞出来的。 “这孩子是亲爹打亲娘屁股打出来的,出娘胎时必然带着一身戾气,往后可有得他们受,咱们还是去固原的好,少蹚浑水。” 他满嘴胡说八道,手已经钻进老婆裙底,一刻也不能忍,扯下床帐,欺身而上,与她滚作一团。 除了父母,还有宫里的妹妹,龚忱最放心不下她,临行前带着妻儿去找她辞行。 最亲的哥哥才回来,又要走,小太后万般不舍,抱着龚忱哭得梨花带雨。 “三哥……呜呜……千万不许再以身犯险了,若有什么麻烦事,一定告诉我。哥哥说得对,我哪儿也去不了,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为难我哥哥。我去不了的地方,做不了的事,哥哥代我去吧。” 小姑实在可怜,曲鹞听得心疼,鼻子发酸,那一丁点醋意终究星离雨散。 “这回又不是去打仗,用不着担心。纾纾乖,不哭了,任期一满我就回来,见到什么好玩的,都带来给你。” 龚纾想起这段时间,兄长一直让温湛带东西进宫给她,可她和温湛出了那种事…… 糟糕透顶。 “哥哥往后要给我什么,还是派人拿来交给常保吧,不要麻烦太傅了。他公务繁忙,位高权重,哪能老使唤人家给我送话本子蜜饯什么。” 嗯? 龚忱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不对劲,妹妹的话里,怎么似有似无地夹杂一丝怨气? 温湛惹她生气了?不可能,那日温湛劝她那副样子,巴不得把太后含嘴里,生怕她有一星半点的不开心,以他温和圆融的好脾气,不可能惹她不快。 是火山浇油,挑拨他们好呢?还是推波助澜,帮他们一把? 思来想去,妹控还是舍不得妹妹,心软了。 “我什么时候老使唤他了?从头到尾就只拜托过他一回而已,怎么?他老是给你送话本子蜜饯吗?” “……啊?” 笨蛋楞在那儿,小脸发烫,心口冒出什么东西,甜甜腻腻的。 261教训教训这个不要脸的骗炮太后 这一日万里晴空,风和日丽,温太傅贪恋墙外雀鸣莺啼花红柳绿的春色,正想着要不要溜号,出去逛一圈活动活动筋骨,就接到文书房过来的旨意,召他入宫议事,被小太监直接领至御书房。 太后正阅览题本,温湛撩起袍摆,跪拜叩首,向她行了大礼,垂首不动等她示下。 “太傅请起。” 龚纾柔声招呼,想到他假托兄长之名,整天送东西讨她欢喜,心里酥甜,忍不住偷偷看他,结果对上他严正的视线,心头猛地一颤,只得强行稳住,缓缓移开眼睛。 “衢州处州两府上奏,说小米不能发卖,请易小麦。之前太傅洞察民情,肺腑之谏,本宫偏听朝中诸臣,竟不能明辨是非,惭愧。此事发还内阁,着户部再办。” 二人关系胶着数日,她有意想要破冰,便拿这件事做由头,来讨好温湛,夸夸他让他舒心,只求他勿要因那次误谬荒唐疏远她。 “娘娘言重了。臣受恩深重,惟有随时随事,恪尊圣训,身体力行,切不敢旦夕苟且。买米一事,臣实愚昧,皆迭蒙圣恩,多方教导之故。” 温湛照例送上一堆谦词吹捧,看向龚纾时,感觉她娇艳小脸似乎瘦了一圈,下巴也变尖了,不由心疼。 好好的怎么又掉肉了呢?该不会是因为与他有私,忧心害怕吧,还是说…… 他这样死样怪气地说场面话,龚纾只觉为难,心想要不然赐些茶点,多留他一会儿,旁敲侧击地问问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这几日各地急奏略多,票拟批红一来一回未免费时,今日便想耽搁太傅少许,我们先商量个结果,也好早作回复。珞瑜,赐座,传四时点心,太傅爱喝龙井,一并命人备了端来。” 珞瑜领命搬来椅子给温湛坐,而后退出御书房去吩咐点心茶水。 得不到心上人青睐而怨气冲天的温湛,一听这小女人又要谈国事,还要把他留在御书房吃什么茶点,谁还能一边嚼点心一边灌热茶一边和你圣母皇太后说那些地方亏空、急灾少粮的政务? 此刻书房内只剩他们二人,他越想越烦,胸闷气燥,也不谢恩也不落座,深吸一口气沉沉注视龚纾。 小太后被他瞪得瑟缩,不明白哪里又惹到了他,正想开口询问安抚,她这一脸莫名懵懂的呆样却如油上点火,把温湛脑子给气烧了。 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从椅子上粗暴地拽了起来,箍在怀里堵嘴狂吻,双唇压着她狠狠碾磨,舌头顶开贝齿窜入口中胡乱肆虐,上下左右四处疯扫,绞着她的幼舌含进嘴里猛吸,吮得她又酥又麻浑身颤栗,双手软软地搭在他胸口,全然使不出劲。 他吻她,湿漉漉的,强迫她不断吞咽他喂哺过来的口津,她来不及咽下,从嘴角溢出,又被他卷着全部吃掉,嘬她嘴里的汁水,怎么任性怎么来。 上颚怕痒,他就盯着那里舔扫,舌尖怕麻,他就拼命嗦她,使劲欺负人,把她折磨得娇喘不休,神魂溃散,眼角洇出泪水,攥着他的官袍瑟瑟发抖,还嫌不够,热乎乎的厚舌发起病来,对着喉口伸缩抽送,模仿性器抽插,故意羞她提醒她,她是这样被他肏的。 太讨厌了这人!一双手不规矩地在她屁股上乱捏,亲起来没完没了,力气大得把嘴唇都磨肿了,磕在牙上隐隐作痛,偏偏就是不肯放开她的小舌,翻来覆去地吃,吮出“啧啧”水声,淫靡羞耻难以言表。 龚纾从未让人这么弄过,被他亲得头晕目眩,命都要给他吸干了,哭着发出“呜呜”哀哼,握起小拳头无力地捶打他胸口。 温湛眉头一紧,往她舌尖用力咬下…… “嗯——” 怀中可怜的小太后饮泣悲鸣,咸涩在二人口中化开,舌头被他咬破了。 他终于放开她,低头幽怨地瞠视她,好像他才是那个被人欺负的,龚纾撅起嘴,又委屈又郁闷,却含泪脉脉与他对视,不闪不避。 好暖,想要他一直这么抱着她,抱紧她,别放开。 温湛一言不发,盯着他喜欢又怨恨的小太后,从晶莹美丽的瞳孔一直看到心底,把她极力隐藏的小心思挖了个干净,而后又一次低头吻住她,摩挲舔舐,温情款款。 这一回,太傅总算消了气,绞在一起的唇舌只剩缠绵爱意。 262太傅咬过的小点心 勾心斗角地观望了那么多天,两个心眼像蜂窝似的有情人终于漏了底,搂作一团拥吻亲昵,酸甜酸甜的。 肚子里有火,渐渐越烧越旺,温湛的手抠抠索索地隔着裙子按上小太后的私处,今日太傅心里高兴,不像前次脑袋不清楚,火急火燎的上来就捅,全身上下唇舌手指哪一处都蠢蠢欲动地骚,想摸她。 龚纾也想,想脱光让他摸,在他身下醉生梦死,所以乖乖分开腿,柔顺得让温某人心疼。 就在他准备豁出去把书房门从里面关死的时候,珞瑜带着茶点回来了。 面红气喘的二人慌忙分开,一个假装翻奏疏,一个背负双手低头看足尖,既不说话也不对视,有椅子不坐气氛古怪。 细看之下,两个人的嘴唇都红艳艳地透着血色,而且还是湿的,方才在做什么坏事昭然若揭。 珞瑜恭恭敬敬放下茶点,面上全无痕迹,低眉顺目退立一旁。 自从上次温湛吃了熊心豹子胆不干人事后,她一直小心留意太后与太傅,可这二人非但没有任何暧昧亲密之举,反而公事公办,渐行渐远。眼看着小主人在人后独自黯然神伤,把她给急坏了,搞不明白这两个到底怎么回事,温大人可不是这种会欺负女人始乱终弃的坏男人啊。 此刻一瞧,有戏!心中大石落地。 “咳咳。” 温湛干咳两声,撩了下官袍,似乎想要落座,可不知怎么突然眉头一皱,僵在那里又不动了——坐不了,坐下来胯间太难看了。 听到动静,龚纾自然侧头看向他,见他揪着眉毛迟迟不坐,心中不解,好奇地盯着他探究原因,发现某处异状,脑中灵光一现,恍然大悟。 她低下头,想笑不敢笑,这种时候就显出女儿家的好处了,湿了只有自己知道,硬了那可要人尽皆知。这么想着,忍不住又偷瞄温湛一眼,正对上他忿忿不爽的视线,这下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尊贵的小太后不得不以袖掩面,“咯咯咯咯”花枝乱颤,灵动的小鹿眼弯成两只月牙儿,温湛越是生气尴尬,她越觉得好笑,幸灾乐祸停也停不下来。 自恪桓离世起,她就再不曾这样开怀地笑过,温湛看着她,既心疼又唏嘘,能把她逗笑,他这脸丢得算是值了。 不过不能让这小女人白看笑话,温太傅到点心盘子里随手拿起一只芙蓉酥饼,张口咬去一块,将剩下的放进小瓷碟中,推到龚纾面前。 “太后娘娘也尝尝,点心不错。” “???” 这什么态度?你什么意思?! 龚纾笑不出来了,讶然抬头与温湛对视,但他无所谓地扬扬眉,朝她勾起嘴角,眼神戏谑狡狯,根本不在乎。 这就是所谓的权奸吧?以下犯上,戏侮君主,欺人太甚!哪有让太后吃他吃剩下的点心的?还特意咬一口,说话也没了恭敬,亲一下就可以把君臣之礼给废了吗?难道做了妃嫔就不用给皇帝磕头啦?! 她微不可查地嘟嘟嘴,面露委屈,低头瞪着小碟子里半块芙蓉酥,他咬过…… 没用的小太后缓缓抬手拿起它,像赴刑场似的不情不愿,桃腮飞上两片绯霞,小嘴微张,对着缺口的地方轻轻咬了下去,细嚼慢咽好似在吃毒药,吃完连耳朵根都烧红了。 连一旁的珞瑜也跟着脸发烫,暗叹温大人是真的会,特别会欺负人。 这下某人总算胸口舒畅,终于乖乖坐到太后下首,认真与她商量奏疏中的政务,很勤快地花了一个晌午,把事情都处理干净。 “多谢太后娘娘赐茶,微臣告退,明日再来看娘娘。”他临走时说,脸还算正经,眼睛却在笑。 什么叫“明日再来看娘娘”?龚纾无言以对。 这一整天温湛都眉飞色舞地好心情,太后脸上也不见往日哀郁,什么都不干,就托着下巴发呆,摸摸嘴唇一个人在那儿傻笑。 可夜深人静之时,白天未能发泄的欲火又冒出头来,相思情起,却不得相见,各自躺在被窝里饥渴难捱。 温大人照例请出五姑娘,想着他的小太后自娱自乐。而他脑中裸身淫舞的龚纾,则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 坏人!她悄声骂他,想起他今日隔着裙子在她腿心做的坏事,偷偷把手伸了下去…… 263奸奶 layuzhaiwu.xyz 次日,龚纾在养心殿召见太傅,他由正殿入内,被珞瑜领着来到东暖阁。 摄政大臣跪下给太后娘娘行礼,察觉珞瑜把人带进来后就欠身退下,还替他们关上了门。 房里没别人了,太监侍卫都在殿外,这儿有什么响动,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听不见。 温湛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望向龚纾,她一如往常挂着温雅浅笑,对他说奏疏里有不懂的事情想向他请教。 心思难测的太傅并不答话,皱眉盯着太后凝视两息,大步跨上将人打横抱起,转身走进内室往床上一丢,骑上来就动手扯她衣带,三下五除二把慌乱的小太后给扒了个精光。 她的心意他收到了,接下来该他献上他的那份了。 龚纾睁大眼睛,惊恐地瞪视他,不敢说话。 温湛也在看她,面无表情审视她的裸体,然后眼睛定在了胸口——两团圆滚滚的雪球。 好!温太傅在心里大赞,上回没来得及摸,亏了。 炙热的视线如有实质,令小太后羞耻万分,红着脸抬手各盖住一只奶儿,不好意思给他看,感觉他还没碰,光这么盯着,便使乳尖骚痒,手心覆在上面,发现果然已经硬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眼睛有毒。 她居然遮住奶不给他看,呵,羊入虎口还想垂死挣扎,白日做梦!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i5 2 yzw .c om 温湛微微眯了眯眼,面色不善,看得龚纾心慌害怕,坏人想干嘛?憋什么大招? 他起身下床,龚纾还以为他不高兴了,正后悔自己不够大方,想拉他回来,却见他自顾自脱起了官袍官帽,大大咧咧地在她面前剥得一丝不挂,身上精壮紧实,沟壑纵横,大块大块的硬肌,像一头可怖的雄兽,把龚纾给吓呆了。 恪桓不是这样的,他白净颀长,斯斯文文的,略有薄肌纹理,远不如温湛这么恐怖。 他不像是文臣,这雄武之状,当武将才对。 她看他,手臂粗壮筋脉缠绕,胸部两块挺括平滑高高隆起,往下纵深横扩几条凹陷,将上下腹割裂成六块,紧窄劲腰上又有两道沟,斜斜往下,到耻部汇作一处,双腿如石柱,大腿前后鼓胀,后臀饱满挺翘,光滑的麦色肌肤下,所有的地方都绷得紧紧的,似乎里面裹着用不完的劲力。 武德丰沛,小太后脑子里跳出这四个字,他应该去开疆扩土南征北战,放朝堂委屈他了。 她呆呆的,视线落到浓密漆黑的毛丛下方,无意识地夹紧了腿,怪不得上回疼,这样的怪物捅进来怎会不疼?放不下的吧。 深红巨兽昂首挺胸,张牙舞爪,对她傲然而视,早已蓄势待发。 “手拿掉,我要戳你的奶。” 温湛单手握住阳物,理所当然地对她说。 “……” 龚纾瑟缩不解,恪桓从没做过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拿那个戳她奶?不是应该先亲吻爱抚吗?她紧张地吞咽,勉为其难放开一只手,露出下面圆硬的小樱桃。 一息都没等,他的怪物就扑了上来,硕大的菇头吻上乳尖,前后左右地磨它,顶着奶头往下压得陷进乳肉,又将它放出来,晃动阳茎乱敲乱打。 他眉尖紧蹙,专心致志,眼睛放光,扶着肉茎耸动腰胯碾滚奸污这只乳房,让奶头一遍遍刮过茎身,把铃口冒出的前精涂满整只奶,发起疯来就狠拍乳肉,“噼噼啪啪”打到它发红。 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小太后欲哭无泪,奶头被他弄得痒死了,黏黏糊糊地恶心,下面的水夹也夹不住,想要求欢,看到他喉结滚动胸口起伏粗喘的模样,又心惊胆战。 混蛋,你到底是要奸我还是奸我的奶啊! 等某人终于玩尽兴,粗暴地丢开太后另一只手,对比她两只奶儿,一个白净如初,一个凄苦污秽,被他磨成一片绯色,湿津津的裹着他的骚精。 他得意一笑,俊美无俦,眉宇间尽显潇洒意气,把龚纾看得恍惚愣怔。可下一瞬却动手插进她腿心,往阴缝摸了一把,自然捞出一手的骚水。 “啧,小骚货,戳个奶就急成这样,自己把腿分开,让太傅好好疼你。”混蛋笑吟吟地说。 “……” 龚纾愕然,圣母皇太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被人叫“骚货”的一日。 他还是太傅,可她已经不是太后了是吧? 264许诺(长不长? 心里再气闷,她还是照他吩咐乖乖分开腿,很贴心地折起来,露出羞耻的地方给他看,没有一点不情愿,兴奋到皮肤战栗。 这禁宫她活着就永远出不去,高墙黄瓦锁她一辈子,先帝遗孀小皇帝的生母,人人都得给她下跪磕头歌功颂德……他们不知道,表面上娴贞淑慎的皇太后,在养心殿边上的厢房里,脱光了给摄政辅臣看她濡湿的私处。 他们之间只有一时欢愉,没有山盟海誓,身份差异好比人鬼殊途,被皇室宗法压得死死的,此生注定无法缔结姻缘。 她不敢开口奢求,他也不能许她真心。 不过没关系,至少他有胆量爬她的床,把她当作女人欺侮狎昵,而不是只敢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喊太后。 “太后牝穴甚美。”某人目光沉沉盯着那里,喉结滚了又滚,握着她双膝的手掌,不自觉地微微用力,“与微臣胯下神龙十分般配。” “……” 讨嫌!龚纾抿抿唇并不出声,故意夹了一下穴口,挤出几滴清液,那人倒吸一口气,板起脸抬眼瞪她,恨她轻飘飘一个勾引就破了他假装的游刃有余,忍不住一手覆上花阴,想摸她。 太久没好好摸女人下面,碰到湿软肉唇的那一瞬,温湛脑仁都发颤了,摁紧了使劲揉搓,要把这些勾人的骚肉骚芽都揉烂。 滔天快意混入钝痛,龚纾兀然放大双瞳,失声凄鸣,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却没有拉扯,仅在恐怖的激爽摧毁肉体时无意识地用力,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他的手太糙太狠,不知道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性器上火花迸裂,无法承受的刺激成了煎熬。她不得不挺起胸部,痛苦地扭来扭去,仰着细颈急促喘息,水球一样的乳房随着她的身体震颤,把他仅存的理智燃烧殆尽。 温湛俯身压住她,坚硬的胸膛在她扭动时摩擦奶肉乳尖,说不清是纾解还是火上浇油。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白梅香,突然张口咬住她的细颈,舌头像受激的章鱼腿,黏着耳朵扭曲蠕动,狂乱间舔到一丝咸涩,是她眼角淌下的泪水。 “舒服么?告诉我……有多舒服……” 他的嘴紧贴耳廓,暗哑的声音直接穿透耳蜗,刺入她脑中,与神经共振,让混乱的大脑越发恍惚。 有多舒服? 快死了…… 她转过头来看他,泪眼朦胧瞳孔涣散,呜咽声凄惨甜腻。 “不……唔……唔唔……” 才说一个字,嘴就被他的舌头堵住,横冲直撞地吮吻她,蹂躏下阴的手越发粗暴,又重又快,阴核都要碎了。 高潮时的呐喊最终未能逃逸出口,但剧烈的痉挛暴露了她,爱液狂喷,阴肉抽搐,爽到整个人丢了魂。 可他还在弄,即使她沉浸余韵毫无反应,他也不肯放过她的唇舌肉穴,暴躁地插入手指,抠挖仍在抽动的媚肉,咬她的舌头,咬她的下唇,咬她的腮颊脖颈,揪住奶头拉扯乳房,用疼痛把她喊醒,叫回来和他继续。 太坏了! 柔弱的太后孤立无援,被欺负了也只能哭泣,她知道他急,烧红的眼睛就不对劲。 “进……进来……”她哭着说,声音嘶哑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猛然胀痛,太傅的神龙突刺而入,长剑归鞘,被她用湿暖温柔封印体内,绷紧穴口,沁出一头薄汗。 他也知道自己的东西离谱,眉头绞得死紧,额爆青筋忍着不动,等她的身体慢慢适应。 居然体贴起来了?龚纾与他面颊相偎,轻轻厮磨,交颈缠绵,蹭化了他鬓角的汗珠,也沾湿了他的脸。 她还是喘得厉害,温湛分出心神爱抚身下丰乳,捻着乳头啄吻她的嘴角嫩腮。 “上次……是不是……很疼?” 疼,也快活,你不知道吗? “太傅……”龚纾的嗓子烧久了,哑哑地带着气声,透出勾人的慵懒。 “……很厉害……” 过分了,这种时候还这样撩拨他,不要命啦? 温湛深吸一口气,轻轻抽出肉茎退至穴口,随后猛地一个深顶,阴臀发出一记闷响,尽根而入。 “啊!” 她尝到“厉害”,尖声惨呼,却为时已晚,身上的已经开始狂抽狠插,一发不可收拾。 这才是他撕下伪装的样子,褪去了谈笑风生时的儒雅潇洒,绷着脸下身疯狂捅刺,潮湿的拍击声密集如雨。 他双臂撑在她头侧俯视她,被她绞得频频皱眉,耸动时健硕的肌肉随之鼓动,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散发着雄兽压倒性的力量感,赤裸的身躯热气蒸腾。 上一次,她不敢看他,但仍旧可以从他的暴戾中猜到他的样子,此刻她亲眼看得清清楚楚,他比她想象得更诱人,像一剂给女人的春药,轻易勾出她血液中来自雌性的臣服与欲望,压抑痛苦的眼神使她迷恋,强劲疾速的暴行令她为之疯狂。 一声接一声,她妖娆呻吟,在他眼前放纵自己,把长久以来积累心中的怨愤化作泪水和喊叫,在凶器鞭笞内腔时发泄出去。 不能哭,不能抱怨,不能逃避拒绝,男人们争夺不休的无上权力被强加于她,她一个人,要做守寡的母亲,要做冠绝六宫的皇太后,还要坐在龙椅上统领朝臣治理天下,就是不许做女人。 现在如何?那个一笑十里春风,如皎皎明月的太傅与她赤裸纠缠,凶恶的长鞭在她阴内龙吟虎啸,剖开宫口,冲进最隐秘的地方,肆无忌惮撕咬蹂躏。 酸涩,狂乱,激颤,她失控痛哭,孱弱的双臂箍紧他,想死在他身下。 心疼,温湛停下来,起身把人抱坐怀中,搂着她纤瘦的身体,把云鬓散乱的小脑袋按在肩头轻抚安慰,她说不出口的苦,他都知道。 “太傅……太傅……” 她啜泣着喊他,像无助幼儿,对他哭闹撒娇,求他庇护,祈他怜爱。温湛被小太后一声声委屈娇唤喊得心里酸软,她还只是个双十少女,一个人硬撑着,人前故作坚强,人后无处诉说,孤零零的,他放不下她。 “嗯,我在,别担心,一切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轻拍她的背心,沉声许诺。 “权倾天下的太傅谁不想当?有一品双俸,还有聪明漂亮的小骚货给我喂奶,这位置我要占到死,只要你还是太后一天,便无我温湛辞官致仕之日。” 心痛,泪如泉涌,她抬起头,透过朦胧泪水看他,颤抖着双手捧起他的脸,他一本正经的誓言夹着玩笑,却刺得她心中锥痛,她何德何能,自己在这宫墙中埋葬一生,还要拖他陪葬。 “太傅长得好看,我只对你一个人骚。”她露出甜笑,泪眼汪汪的。 “哼,我就知道是你处心积虑骗我身子,小不要脸的狐狸精,这就叫你现原形!” 他抱着她下身狠撞,汗津津的四肢交缠一处癫狂交媾,看莹白双峰翻滚跳跃,喘息再度升温,彼此压着隐痛互相凝视,终被沸腾的情欲彻底淹没。 265太傅盖章肯定咸鱼太后 云收雨歇,温大人跨在圣母皇太后肚子上,怼着她的脸,肃然拿他十几条浓稠热精飚射两只奶球,而后一刻不停,起身下床穿衣戴帽,背对她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回过身来撞上龚纾郁忿的视线。 她胸口糜烂一片,僵着身体没法动。 他挑挑眉,不高兴地问:“作什么?嫌我?” 小太后并不理会此人找茬,拧眉艰难坐起,低头看乳尖挂着的白色粘稠滴落大腿,撇撇嘴赤足走下床,来到某人边上张开双臂作势要抱。 她满胸满肚子的浓精,温湛当然不可能给她碰,弄脏太后没关系,弄脏官服万万不可。 他皱眉后退两步,一脸嫌弃,不让她沾手。 “作什么?嫌我?”龚纾面无表情地说。 “……” 不愧是龚肃羽和人精蓝鹤的女儿,看似温软可欺,实则聪慧淘气,心眼比他老实巴交的小莺儿多多了,棘手。 不与女人一般见识的温太傅认输,老老实实帮太后娘娘擦净身体下阴,像伺候人的小太监一样蹲在她身前用巾帕轻轻拂拭,眼睛盯着几缕细毛,嘴角微弯,突然凑过去亲了一口。 “下次给你舔这儿。”他站直了笑道。 龚纾小脸绯红,羞答答地嫣然再问:“这会可以抱了吗?” 也不等温湛答应,就扑进他怀里环抱住他的腰,粘粘乎乎蹭他,依依之情满溢。 她卸下强装的稳重矜持,原形毕露,变回从前那个在荣亲王府向母亲撒娇,要去放花灯的小女孩儿。 胸中暖流涌动,她总算对他敞开心扉。 “娇气!” 温湛往小太后光裸的翘屁股上拧了一把,龚纾吃了疼,却把脸埋进他胸口吃吃娇笑。 就娇气,偏要对你娇气! 道貌岸然的温太傅受不了一丝不挂没羞没臊的小妖精闹他,把人抱起来坐到外间认真看起奏疏,肃穆专注,除了一只盘弄奶儿的手,其他地方都很正经。 可小太后不正经,窝在他腿上摸他的脸,揉他的耳垂,捋他的胡须,小手没个安分,甜俏的嘴角微微翘起,大眼睛里是不假掩饰的迷恋。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皇帝沉迷后宫女色,不思进取懈怠朝政了。”她娇滴滴地说,指尖爬上他的薄唇柔柔摩挲。 “是么?” 温湛眼睛不离奏疏,面色毫无松动,像一尊石雕菩萨,对怀里调皮鬼的玩闹无动于衷。 “微臣倒是也想知道,受宠的后妃过的什么好日子,除了宫斗打扮吃喝玩乐脱裤子讨好皇上以外,用不用和我一样看奏疏写票拟,操心大大小小的政务国事。” 龚纾心细,瞬时察觉太傅大人的不悦,她玩,他一个人干活,小气鬼不乐意了。 她眨眨眼睛收敛笑意,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收回烦他的小手,坐直身体转头扫了一眼桌上被摊开的两部奏本。 “巡抚戴翔奏报广西旱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要朝廷拨款赈灾。两广总督王启明却上奏说并无灾情。本宫远在京师,难以分辨真伪,正想与太傅商量,派个人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也只能如此了,温湛沉吟着看向她,“广西路途遥远,若要遣人去查,需速做决断,以免耽搁,太后可是已有人选?” “嗯!”龚纾抿唇点了点头,“之前看了督察院的名册,云南巡按应惠麟任期将至,我想传信叫他回京述职时绕路跑一趟广西。” 温湛讶然问道:“这名册上上百人,你把他们一个个职务任期都记住了?” “也不能说都记住了,多少脑子里有个印象吧,怎么了?” 人不可貌相,温湛盯着龚纾娇憨明艳的小脸蛋,忽然觉得女人执掌天下未必会输给男人,单这一项天赋异禀的好记性与细心,不要说昭仁帝,连永嘉皇帝都未必比得上。 论心机城府,她胜过先帝不知凡几,且心性平和豁达,虚怀若谷又好学,没有男人骄矜自傲的毛病,远比酷爱玩弄权术的永嘉帝御下宽仁,说什么都令人如沐春风,人缘好多了。 “有娘娘主政,是我大郑之福。” 温太傅不吝褒奖,颔首微笑,取来外袍,将腿上光溜溜的小人裹住了,同她一起把堆成山的奏疏挨个都过了一遍。 “我待得太久,会惹人嫌疑。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再召我过来。”温湛合上最后一本,手按着封面不动,想亲她,又怕惹她不舍。 他要走了,看了那么久奏本把她奶头都捏麻了,龚纾再舍不得也没办法,她不是皇帝,他也不是后妃,他们是私通苟合的太后和大臣,只能冒死偷情。 她勾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藏起心中难过,亲亲他的耳朵甜笑低语:“说好下次要舔那儿,不许忘了。” “啧!小寡妇满脑子龌龊,淫欲沟壑难填,下回把你下面小豆子咬掉,看你还怎么发骚!” 太傅大人倏然起身,将半裸的小太后抱到桌上,捏捏她的鼻尖潇洒一笑,干脆地转身离开,连跪安礼也不行一个,越发目中无人了。 266重阳节就该约会 龚三少爷要启程赴任了。 回娘家再高兴,要与公婆分别,曲鹞还是很难过,眼泪汪汪地把她亲手做的狐裘斗篷送给公爹,雪貂围帽送给婆婆,一针一线都是心血。 她像只恋巢的小鸟,只要待得舒服,就不愿离开,最爱窝在长辈羽翼之下,亲人得很。 龚忱龚纾两兄妹都是主意大又稳重的孩子,离家时全然不似小曲鹞这般黏腻,红着眼睛,委屈地撇嘴,又关照婆婆小心孕体,又关照公爹不要老发脾气。 “怀孕辛苦,爹爹可别再欺负母亲了。” 龚阁老额角一跳,老大不高兴,亲亲手里白嫩香软的小孙子,依依不舍交给乳母。 要不是分别在即,糟心儿媳敢对他说这种话,少不得要教训一顿。 “为父什么时候欺负过你母亲?鹞鹞不许胡说。”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总之你们在家一定要好好的,不用担心我和明赫,我们会照顾好自己,过几年就回来陪你们。” 她歪头想了想,握住蓝鹤的手问道:“等孩子出世,父亲母亲得了闲,要不要来固原玩?” 龚肃羽与蓝鹤面面相觑,这辈子都没想过要去固原,却不忍拂了这只小奶猫的好意。 “你父亲吃不惯西北菜,去了叨扰亲家,又挑三拣四的,反惹人讨厌,到时候和曲中堂吵起来就惨了。” 某人胸口一滞,为什么要拿他做挡箭牌?爱吃什么吃什么,怎么就惹人讨厌了?龚忱拼命忍笑,被老爹冷冷扫了一眼,赶紧绷住。 “父亲吃东西太精细了,我们西北都说要吃得糙才长得壮,都怪母亲,一味纵容父亲,唉……得多给他吃肉,还有粗粮。” “玉米黄米,赤豆绿豆这些?” “红薯芋头,还有牛肉羊肉,整天吃鱼怎么行。” 莫名被炮轰的龚肃羽越听越火,脸黑得像锅底。 “鹞鹞,不想走就别走了,让忱儿一个人去上任,你留家里给为父安排一日三餐。” “……” 曲鹞气哼哼地嘟起嘴,垂着脑袋,眼泪又掉下来了。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这点小事也要哭。多吃肉多吃小米芋头对吧,为父记下了。” “嗯!父亲母亲等我回来。” 她恋恋难舍,一步三回头,龚忱那一丁点儿耐心早已被她耗光,刚跨出院门,就将人一把抱起,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龚府,没半点留恋。 “喂,你这儿子是捡来的吧?冷心冷情,都不知道说几句贴心话,安慰安慰父亲母亲。” “论贴心,我确实不如你,再多说几句,怕不是要把我家老头气死。鹞鹞,如今家里他最怕的人就是你,你走了,我爹不知多高兴呢。” “这叫什么话,我们走了,纾纾在宫里,大哥二哥都已自立门户,家里只剩父亲母亲,多冷清啊,唉……” 小奶猫唉声叹气,愁眉不解,总是很多担忧,龚忱看得好笑,把她塞进马车,搂在怀中啄吻逗弄。 “鹞鹞放心,等弟弟妹妹生出来,就不冷清了。” 正如曲鹞担心的那样,他们走了,龚府变得冷冷清清,只剩首辅夫妻相依为命。 长大的孩子们,终究离巢远去,如此一来,娇妻肚子里未出世的这个小的,就显得弥足珍贵。 清闲的龚阁老每日都要丈量老婆腹围,瞧瞧孩子长大了多少,临睡前必要侧耳伏在蓝鹤肚子上,听听孩子的动静,若凑巧被它的小脚踢到,就会眉飞色舞告诉妻子。 蓝鹤喜忧参半,有心爱的人日夜陪伴自然好,但被他管头管脚就很烦,不许练功,不许吃冷食,风吹日晒淋雨都不可以,还不准她到外面去玩。 “爹爹,我想出门玩。” “多大的人了,还整天想着玩?” “不玩干什么?马上重阳了,我要去爬山!” 龚肃羽执笔的手一僵,好好的一撇写坏了。 “孩子月份大了,经不起折腾,你太平点行不行?” “我要爬山!喝菊花酒!吃重阳糕!自从有了身孕,你就把我关在家里,像坐牢一样,我是杀人放火了吗?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 “蓝鹤!”老头没憋住,厉声呵斥。 这话可不兴说,某人老来得子,肚子里这个是他的心肝宝贝,日盼夜盼,可听不得老婆说什么“不要孩子”的狠心话。 蓝鹤气得踢翻脚凳,伏在桌上嘤嘤哭泣。 哭两声,不解气,夺过他手里的笔,在他写的字上胡乱画叉,完了把笔一丢,继续哭。 龚肃羽被捣蛋鬼闹得头疼欲裂,换做平时,他自有一百种法子惩治她,可现下她有孕在身,打不得骂不得,眼睛一红他的心就颤。 没办法,谁叫他前世欠了她。 “爬山不行,爹爹带你去佛塔吧,菊花酒也不行,只能喝菊花茶。秋高气爽,我们先去天宁寺登塔,再回京城逛逛,路上去十味斋买重阳花糕给你吃好不好?” “好!坐马车去,路上爹爹得抱着我,就像当初从关外接我回来时那样。” “……” 龚阁老心头一跳,不置可否,彼时他们俩久别重逢,成日在马车里胡天胡地地瞎搞,今非昔比,小妖精大着肚子,哪里能如那般乱来? “日子过得好快,转眼就是重阳了,太傅会去京郊爬山吗?” “不去。” “会去寺里登塔吗?” “不去。” “那重阳节怎么过呢?在家守着尊夫人灵堂?” 温湛抬起头来,对腿上玩他耳朵胡子的人怒目而视,他忙着看奏疏,小女人不干活便罢了,还捣乱,满脑子都是玩。 “你让锦衣卫来爬我家屋顶了?” 龚纾抿唇而笑:“嗯!我想你嘛,想知道你每日回家后做些什么。” “本官孑然一身,能做什么?天天逛窑子听曲儿。” “哈哈哈,怕是没那么多银子逛窑子吧?锦衣卫查得明明白白,太傅是个穷鬼。” “哼,我走了!奏疏你自己批。” 被心仪的姑娘说穷,谁能高兴?温湛板着脸,“啪”地一下,合上奏疏,赌气要人哄。 小太后最爱看他被欺负,笑盈盈地攀着他的脖颈,左边亲一口,右边亲一口。 “哎呀别生气嘛,温叔叔忒小气,穷还不许人讲。反正你也没事干,不如来宫里陪我。” “唉……不是我不想陪你,是怕旁人知道了说闲话,寡妇门前是非多懂不懂?” 但小可怜在宫中有多寂寞,温湛最清楚不过,他不忍令她失望,略微沉吟,试探着问:“不如你冒充宫女,悄悄溜出宫来,我在午门接你,换上男装,扮作一个小书生,我们一起去吃重阳花糕,如何?” 龚纾眼睛一亮,兴奋得直拍手。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在街上买买吃吃,到处闲逛了!” 二人一拍即合,细细商量,定下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267狗东西也是个基佬 蓝鹤被勒令坐马车时不许乱说乱动,尤其不准碰边上的人。 “夫妻之间为什么不能碰!” “少啰嗦,我说不准就不准,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捣蛋鬼今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红裙白袄,滚银绣金,云髻上珠翠交映,一朵金红绒花开在发间,仿佛朝霞裹黛山,艳极。 她模样娇嫩,好似早春初桃,肌肤吹弹得破,酽白如玉,又抹了胭脂,雪腮浮着羞涩樱粉,花瓣唇儿涂得嫣红…… 龚肃羽越看越火,纠结的眉头难以舒展。 为了孩子多少天没敦伦了,小骚货心里没点数吗? “阿撵,你是不是觉得我年老色衰,就不把我当男人看了?” “……哈?” 蓝鹤一脸懵,怎么了嘛,千年难板一道出门玩,亲近一下都不行啊?好端端的又生哪门子闲气? 首辅大人当然不可能自认定力差,好色重欲,冷哼一声警告老婆:“当初瞿阁老年过七旬,房里小妾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可见人并非年纪长了,便能看破情爱,清心寡欲。我为你吃了几个月斋饭,你出门搔首弄姿的也就罢了,莫要再无端招惹我。” “爹爹那处寂寞难耐就直说,阿撵帮您舔舔不就是了。” “……” 龚肃羽差点被不知羞的老婆气晕,恨恨瞪了她一眼,别开脸去再不搭理她。 蓝鹤却不肯就此打住,黏黏糊糊贴上来,抱住他的手臂咬耳朵,妖妖娆娆地腻声低语。 “天宁寺那么远,路上要好久呢,爹爹看风景,我躲下面伺候爹爹,好不好?” 她探出舌尖,往他耳垂浅浅勾了一下。 见龚肃羽不说话,又拿起他的手,张口咬住食指,软舌裹住指腹,抿紧嘴唇,暧昧吞吐。 某人脑子里巨浪滔天,翻江倒海,下腹一团邪火,在丹田熊熊燃烧。 怕什么就来什么,谁家老婆这样?哪个良家女子这么骚! “阿撵……” “嗯?” 蓝鹤歪头甜笑,满脸无辜。 “……罢了,随你高兴吧。” 大魔王认命地叹息,她嘴里多舒服,他是知道的,要怪就怪自己心志不坚。 小妖精钻进袍摆,摸摸索索,熟门熟路含住他,发出细小湿润的吮咂声。 待她钻出来时,嘴角还沾着零星白浊。 整天在家孵蛋的首辅,积了数月的躁火被爱妻吸了个干净,神清气爽,通体舒畅,眼神比之前温柔许多,说话都好听了。 “跪了那么久累不累?爹爹帮你揉揉膝盖。” 他说着,拿出帕子拭去她脸上脏污,意犹未尽地啄吻轻蹭,把人抱到身上揉捏膝盖小腿。 蓝鹤小脸红扑扑的,对献殷勤的人抿唇而笑,软软依偎在他怀中,这么多年了,老头的脾气早已被她摸得透透的。 这人心里想要什么,从不直说,一定要她哄着宠着,老爱口是心非了,其实就是上了马车,欲火难耐,忍得浑身不舒服嘛,乱撒什么气真是。 舔上一回不就乖了吗? 夫妻俩难得有机会携手出游,尽管蓝鹤挺着个大肚子,但行动敏捷,十三层宝塔爬起来健步如飞,不喘不累,二人手牵手,敲了铜钟,逛了佛寺,游了绿湖,十分尽兴,直玩到夕阳西下,给回城的马车洒上一片绯色。 可蓝鹤还想玩,拽着老头的手娇声央求:“这就回家了吗?我还没吃重阳花糕呢。” “你有孕在身,玩了一整天,不累吗?” “不累啊,我还能劈十斤柴。” 没办法,这位女壮士是某人的心头肉,不舍得让她有一丁点儿失望。 “那就在外面用了晚膳再回去吧,路过十味斋时,爹爹给你买重阳糕。” 上馆子嘛,那必须是蓝鹤最爱的老地方——福昌楼了。 曾几何时,他们在这家酒楼一起见证了蓝鹤的原配丈夫,龚家二少爷与锦衣卫关起门来你侬我侬,干柴烈火,把龚肃羽气了个半死。 说来也巧,今日重阳佳节,街上游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对面的流音雅叙更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同一家酒楼,同一个雅间,同一扇窗户,他们两又瞄见一个熟人,身旁带着一名身形娇小的少年书生,说说笑笑,形状亲昵。 龚肃羽眉头一皱,瞬间黑了脸。 “怪不得他死活不肯续弦再娶,原来也是个余桃弄椒的混账东西!” 268躺枪的忱忱 怎么可能? 蓝鹤亲眼目睹过温湛扒灰,都不知多好色,而且她还听说,温湛喜欢胸大的女人。 爱好大奶的怎么会喜欢男人? 她把头探出窗外,想看看那个小书生究竟什么个长相,说不定是女扮男装也未可知,可他们二人始终背对着她,埋头铺面挑挑拣拣。 “相逢不如偶遇,不如我去把他叫上来,爹爹试探一番,也免得冤枉了他。” “哪里用得着你特意下楼,吩咐一声,派人去喊他来就是了。” “我亲自去,才能当场捉奸,吓他一跳。究竟有无断袖奸情,一看便知。” 也有道理,龚肃羽略一沉吟,点点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俩一前一后下了楼,正瞧见温湛带着他的兔儿爷离去,眼看就要混入人群,被禁止使用功夫的蓝鹤不敢撒腿去追,只得急中生智,扯开嗓子大声喊他。 “令仪,令仪!” 温湛与龚纾同时一震,僵住脚步,脑袋像被铁锤锤了一下,一片空白。 要死啦!这也能碰上?怎么办怎么办?说带太后出来散心?以蓝鹤的机敏,这样的说辞不可能骗得了她,她在,那龚老头呢?要是龚老头也在,那也不用找借口扯谎了,直接引颈受死罢。 他最担心的莫过于龚纾的名声,决不能让人知道她不甘寂寞,与大臣有私情,哪怕亲生父母也不行。 “纾纾,边上这家是妓院,你进去点个姑娘,到她房里等我,你娘无论如何也不会追过去,我与她说几句话把人打发了就去找你。” 好主意!小太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我知道了,你万事小心。” 二人放开紧紧相握的手,龚纾一低头,钻进流音雅叙隔壁的醉芳梦蝶居,被一名迎客龟公殷勤请入内堂。 而温湛则缓缓转过身来,笑盈盈地向蓝鹤他们走去,好险!果然老头也在。 “原来是阿撵与阁老,无巧不成书,大家都赶着重阳佳节出门游玩,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两位。” 龚肃羽微微蹙眉,蓝鹤亦是眼神探究。 “咦?与你同行的那位小官人,怎么丢下你自个儿走了?” 温湛面露羞惭,尴尬笑道:“难得过节,我与他相约来蝶居吃酒,他性子腼腆,不善交际,我就让他先进去了,” 龚肃羽嫌弃至极,不悦道:“这可不是吃酒的地方,你身为朝廷官员,什么地方可以去,什么地方不可以去,心里难道没点数?官做得大了,到处都是眼睛盯着你,更当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 “阁老所言极是,晚辈是陪朋友来的,他在蝶居有心仪的姑娘,我却没这个福分,喝两杯就走。” 蓝鹤嫣然娇笑,目光讳莫如深:“既如此,我们就不阻你了,免得让你朋友就等。” 恨铁不成钢的龚阁老拂袖而去,蓝鹤跟在他身后,温湛目送他们上楼,转身走向醉芳梦蝶居。 “这不是温老爷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姑娘们都知道您回京后节节高升,如日中天,都盼着您得闲来咱们这儿露个脸呢。这几年旧人换新人,小的这就去安排,喊几个乖巧斯文的来伺候……” 蓝鹤耳聪目明,从福昌楼的窗口看着龟公把温湛引入青楼,言语间竟透出是个熟客。 龚肃羽轻扣桌面,沉声问她:“你怎么看?” “古怪,处处都说不通。” “我也觉得,这小子一听你叫他,就把人塞进妓院,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刻意隐瞒。” “难道那个男孩子,是我们认识的人?那为什么要躲着我们?” “呵,两个男子勾搭成奸,自然不敢让人知道,躲进妓院,不过是掩人耳目,金蝉脱壳罢了。” “他若是好男风,又怎会是青楼常客?真喜欢漂亮少年的话,首当其冲遭殃的,应该是忱儿才对啊。” “噗——咳咳咳……咳咳咳……” 龚肃羽正在喝茶,听到老婆这话,一口水呛进喉咙,咳得面红耳赤。 想到最喜欢的小儿子也和老二一样,与男人有染,就感觉有股浊气,闷在胸口,要把他堵死。 他缓了好一会儿,铁青着脸,恨恨道:“你写信给那小畜生旁敲侧击问问,若真有此事,温湛这官也别做了,下半辈子就去岭南垦荒吧,那里有的是男人给他玩。” “我只是这么一说,爹爹怎么就生起气来了,要不然我们偷偷去青楼里瞄一眼,看看那男孩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两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老婆不知死活的试探,龚肃羽微微眯眼,捏住她的腮帮拧得她“哇哇”惨叫。 “我劝你见好就收,野了一天不够,还想去勾栏院玩,这种腌臜地方,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去的吗?!” 生了两个孩子,肚子里还有一个的四旬“姑娘家”十分冤枉,又不敢反抗恶霸暴行,只得忍气吞声乖乖吃菜。 “断袖之人想必不会在青楼久留,咱们守在窗口看着,瞧瞧他们俩什么时候出来,就知道是不是刻意躲我们了。” 忧心儿子清白的龚阁老无心用餐,对老婆的提议深以为然。 那厢温湛被引入三楼角落一处偏僻小间,清秀小书生束手束脚地坐着,大眼睛幽怨无助,身旁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浓妆艳抹,袒胸露乳,紧紧抱着她的胳膊,在劝酒。 心上人一出现,龚纾赶忙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娇声央求: “令仪,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结账走吧。” 忱忱:我就想问,关我什么事? 猫猫:你爹觉得你肯定是零。 忱忱:Mad! 270三人行,必有吾师 温湛摇摇头,“他们在对面的福昌楼吃饭,方才必定是从二楼窗户瞧见我们的,此刻出去,十有八九会被抓个正着。” “小官人怎么才来就要走,奴家好伤心~” 两人都浮起一层鸡皮疙瘩,龚纾拍拍妓子箍住她胳膊的手背,调皮浅笑:“枝姐儿莫伤心,走不走,银子都不会少了你的,重阳佳节,可不能让你这个美人儿输给其他姐妹。” “……” 温湛哑然失笑,“小嫖客”初来乍到,哄起女人来倒是像模像样的。 原来龚纾一进青楼,为了避人耳目,就让龟公安排了一个生意最差的妓子,而这位枝姐儿好不容易开张,才舍不得放走这笔生意,铆足了劲勾引,加之这位小客人相貌出奇清秀,说话也温柔,细皮嫩肉的,他们俩谁嫖谁还不好说呢。 太后办事谨慎,穿一身白缘天青直裰,领子里笼了绸巾遮挡喉咙,为掩纤腰,外罩靛蓝鹤氅,胸脯不甚显眼,大约里面束了胸,脸上也细细化了妆容,去掉五官柔媚,添上几分锋利。 温湛心痒了一整天,想摸她受捆绑的奶子,疼疼它们。 她扮作男子,那是不是可以奸她后庭? 他看看殷勤的枝姐儿,计上心头,撩袍落座,命她用心伺候这位“小官人”。 “这孩子家里看得紧,对风月之事一知半解,我很是着急,今日带他来蝶居,是想给他学点东西,也好早日开窍,枝姐儿多教教他。” “温老爷吩咐,岂敢不尊,包在奴家身上。” 龚纾心中疑惑,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但面上只露羞红,配合得恰到好处。 然后温湛就开始离谱了。 “我这个学生还是个雏,别说入巷,连女人嘴都没亲过,成日缠着我,你先说说男女敦伦的妙处给他听,再传授些诀窍给他,怎么亲嘴,怎么揉奶,怎么喂女人吃鸡儿。” “???” 小太后听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不敢说,人僵成石头。 那妓子亦掩口娇笑,直怨温湛讨厌,黏着龚纾绘声绘色道: “小官人有所不知,男人那根东西,天生就该插女人穴里,要不然老天爷为什么安排一边有个洞,一边长根棍,大小长短还真真巧,一堵一个满?你只要吃几口女人的奶,再摸摸她们屙尿的地方,那处有颗淫豆,找准了揉,穴里自然而然会涌出淫水,你把鸡儿捅入这嫩穴,里边一水的淫肉,挤挤攘攘地咬你,保准把你吸得魂飞天外,醉生梦死。” “哈哈哈,说得好,有赏!” 太傅难得阔绰,拿出一颗银锭,塞给妓子,人却凑到小太后边上,往她滚烫的耳朵里吹气:“好孩子,学会了么?” 龚纾正襟危坐,双手摁在腿上,攥紧袖子,拼命点头。 “真的?那你下面……有没有硬?” 太后蹙眉怨视他,她一个女子,有什么硬不硬的? “怕羞不说?那我来摸一把就知道了。” 龚纾措不及防,被他揽腰搂住,手已如游蛇钻入鹤氅,隔着衣袍按在她耻部,淫猥摩挲。 枝姐儿看出这二人不对劲,却笑靥如花跟着起哄:“如何,硬不硬?要是还不硬,就只好捏上几下,破了小官人的金身修为。” “枝姐儿说得惟妙惟肖,哪能不硬,直挺挺地,扎在我心里。老师手重,捏疼了你可别忍着。” “老、老师,别……别捏了……旁人看着呢。” 这人怎地如此放荡,龚纾脑袋也羞炸了,撑着他的胸膛哆哆嗦嗦推拒,软媚愁苦之状瞧得一旁妓子都心疼。 “呵呵,现在想起来叫‘老师’了?方才不是喊‘令仪’来着?跟你说过多少回,亲热时喊喊无妨,人前不许那么叫,我的话你只当耳旁风。” 温湛冷哼一声,抽回手,却还不放人,抓住龚纾小手放到他的胯间。 “你是个尊师重道的孩子,该怎么做,不用老师教你了吧?”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聪慧如龚纾,哪里还会不明白温湛的企图,胸中一抽一抽地疼,强忍心酸,握住腿心凸起,羞涩揉抚。 “是学生冒失,唐突师长,老师别见我气,我……我……我太笨了,实在学不来男女之事。” 温湛装模作样,拧眉长长叹了口气,冷眼睨视盯着他们俩的枝姐儿。 “花钱叫你来看戏的?这小子不敢碰女人,你还不教教他怎么亲嘴,怎么伺候男人?” 枝姐儿半老徐娘,在这行干得久了,什么样的怪人没见过,对温湛谄媚一笑,规规矩矩收回手,再不碰龚纾一片衣角。 这小客人长得玲珑俊美,男生女相,嫩得能掐出水来,且不好女色,太傅大人带他来青楼恐怕不是送他开苞,而是想给他开苞,要不然怎么会特意挑她这样既无青春又欠姿色的作陪? 她别有深意地对龚纾笑道:“男人虽爱女子牝穴,但洞眼人人都有,要论本事,还得看嘴。小官人红唇皓齿,小嘴生得跟花朵儿似的,用得好了,能把男人舔上天去。” “……” 太后实在受不了这两人满口淫词浪语,死死抿紧双唇,羞耻地低下头,倒把那二人看得心口愈发痒了,只想变本加厉欺负她。 “你得把舌头伸出来,送到男人嘴里,给他舔你的舌心,嘬你的舌尖尖,他吃得快活了,你也去吃他的,别害羞,尽管到他嘴里搅他。他要插你下面,你不得插插他的嘴讨还来?口津混在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才叫相好呢。” “大赞!枝姐儿好口才,以色侍人未免暴殄天物,不如用嘴讨生活,方算得上物尽所用。” 温湛一语双关,说得妓子花枝乱颤,他含笑转向龚纾。 “人家说得如此浅显易懂,这总不会学不来了吧?乖孩子,把舌头伸出来,给老师尝尝你的小丁香。” ……混蛋! 太后骑虎难下,欲哭无泪。 271给太傅尝尝小相公的味道 y e h ua6.co m 龚纾为难地瞄了一眼枝姐儿,饶是温湛为她演戏,于人前亲吻还是过于羞耻了。 可那二人却笑而不语,好整以暇等着看她出丑。 他们这么坏,要不是不能自曝身份,高低每人得赐个二十大板,以下犯上戏弄太后的混账! 那边蓝鹤与龚肃羽久不见人离开,愈发疑惑不解,哪里想得到自家宝贝女儿正被他揽在怀中,涨红了脸,羞羞答答探出樱粉舌尖,在妓子面前被男人亲嘴吮舌,吻得天昏地暗。 枝姐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竟在一旁鼓掌助威。 “阿哟,这不是挺能干的么,小官人还说自己笨,学起亲嘴比谁都快,温老爷的魂快被你勾走啦,可见男人的话一句也信不得。” “……”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 hua5. com 温湛没忍住,亲了一半笑出声来,龚纾满面通红,不敢抬头,在心中恨恨咒骂枝姐儿──坏女人,你嘴里又有什么好话了! 某人见堂堂太后缩得像只鹌鹑,只想揉碎了她一口吞掉,逗弄起来更来劲了。 “亲个嘴就秀成这般,待会儿亲别处时该怎么办才好?同老师说说,还得亲哪儿?” 龚纾憋了许久,抿抿唇蹦出一个“胸”字,那两个淫秽之徒岂能满意,双双“嘘”她说的不对,再答。 “……奶!” 太后铆足了劲大喝一声。 “哈哈哈哈,答得好,我既是你师长,代你母亲给你哺乳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这男人奶里没有乳汁,终归喂不饱你,另有一处出水的地方,你猜猜是哪儿?” 龚纾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木着脸朗声回答:“老师的龙阳骚鸡儿!” “嚷嚷什么。”温湛瞪了她一眼,把人搂得更紧,抱到自己腿上,“哪儿学来的淫词秽语?不好好读书做文章,小小年纪尽不学好!” “哼,老师教什么,学生就学什么。” “臭小子恁地牙尖嘴利,今日必要教训一番才知道尊卑。” 屁股下面那根东西硬得和铁棍似的,小太后早已被他们闹得淫心大动,委屈地瞟了枝姐儿一眼,把头埋进温湛颈窝,紧紧抱着他,娇得两个老色鬼心都化了。 “老师要教训,学生还能说个不字嘛,您想怎样也好,我只当是老师的恩情。” “哎呀呀这小嘴甜的,小官人卖娇的本事天下一绝,真真勾人,怪不得连出了名不近女色的温老爷都被你拿下了。” 枝姐儿是个有眼色的,瞧见温湛朝她略一颔首,便起身带着小丫鬟离开。 “温老爷难得光顾,多玩一会儿,奴家去给两位备一桌好菜。” 房内只剩他们君臣二人,温湛收敛笑容,搂着龚纾缠绵啄吻,气息粗重,阳物抵着她的腿心突突弹跳,显已动情。 可舌尖化开一丝咸涩,忧愁的小太后她又哭了。 他抬手轻轻蹭掉她脸颊上的湿迹,柔声低语:“别伤心,纾纾,将计就计罢了,我不在乎这点虚名。” “可我在乎,我不喜欢听别人说太傅坏话。” “我是男人,被言官参一把断袖分桃嗜好娈童不是什么大事,你公爹圣祖皇帝还好男风呢,总好过万一出什么纰漏,他们怀疑到你头上。” 龚纾环住他的脖子,呜咽哭泣,那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却为了她自毁名声,可她什么都给不了他,不能为他生儿育女,不能为他红袖添香,不能与他相濡以沫携手一生。 “太傅可是当朝皇太后的帷中贵客,谁敢参你,我突突了他!” “小妖精省省,下面湿了没?湿了就快脱裤子,让我突突你。” 不知羞的小太后撇撇嘴,直起身褪下外裤亵裤,光着屁股跨坐他腿上。 “……早就湿了,都怪你们说那些下作话。” “啧,别人只说下作话,有的人却要干下作事。” 龚纾抹去泪水,抿唇而笑,腿心压着某人掏出来的铁棍摆腰扭臀。 “给下作的太傅尝尝小相公的味道。” 她贴着他的面颊,耳鬓厮磨,媚声呓语。 “太傅那根东西,天生就该插我穴里,一堵一个满,我下边一水的淫肉,挤挤攘攘地咬你,保准把你吸得魂飞天外,醉生梦死。” “……淫妇!” 温湛被她骚得头皮发麻,怒骂一声,找准了洞口,狠贯而入。 272给你爹爹看看你的奶 太后牝穴娇软多汁,与某位巨根权臣相适相楔,琴瑟和鸣,摇曳吞吐之际,彼此皆是神魂震荡,如痴如醉。 温湛早已将她衣裳褪尽,被骚洞吸得狠了,将她纤润玉肩咬得殷红一片,那一层层束胸纱布实在碍事,害他吃不到肥嫩的蜜桃奶。 搂着她的手,在背心上下摸索,找到结头,便要扯开。 “别……” 龚纾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到底,忍着宫腔酸麻稍作喘息,对温湛怯怯摇头。 “珞瑜……帮我裹的,拆了就……就绑不上去了。” “拆了就拆了,那么晚宫门早已关闭,今夜别回宫里,去我家吧,好不好?” 小太后踟蹰不语,脸蛋发烫。 她确实吩咐过今晚要是没能回宫,明早的朝会让司礼监以不适为由停了,去他家过一夜也无妨。 只是……不知怎么,有点难为情,妇道人家无媒无聘的,跑别人家里偷情。 住他家,睡他的床,盖他的被子,用他的澡盆,他的恭桶……羞死人了! “太傅……” “嗯,不会怠慢你的,放心。” “我不要旁人,若去你家,得太傅亲自服侍。” “出完恭帮小妖精擦屎屁股是吗?包在我身上。” “讨厌~” 死没正经的!龚纾笑着往他胸口锤了一拳,软绵绵的,砸得色鬼骨头轻了三两。 “我们一块儿洗澡,小心肝站着尿尿给我看,尿完太傅给你舔干净下面,如何?” 小太后听了这话,淫心一荡,阴肉猛夹,咬得温湛欲仙欲死,她笑别人不正经,可她自己哪里又是什么正经人,愈是羞耻淫污,她愈想试试。 “好呀,那我要尿太傅身上。” “你爹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发骚尿男人身上?” 温湛一把扯松束胸,耐着性子全拆了,把人抱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爹爹娘亲就在对面的福昌楼,你往下看,他们是不是坐在窗口?” 他将她转了个身,从屁股后面捅进去,手臂横揽在她乳下,刻意将裸露的雪奶往上顶。 “只要阁老抬头扫一眼,就能看见他的宝贝女儿,在妓院窗口裸着两只骚奶,晃给所有人看。” “不……不要……” 龚纾果然看见父亲母亲,边用膳,边留意街上,时时往窗外看,心里又惧又怕,颤声央求奸她的人,媚穴哆哆嗦嗦,夹得死紧。 “心肝再喊大声点,你娘亲耳聪目明,隔着一条街也能听到,守寡的女儿还没过孝期,就含着男人淫具,被肏得快活似神仙。” “呜呜……” 龚纾从窗缝中望着爹娘,拼命隐忍浪吟,双乳被温湛顶得跳跃翻飞,白波荡漾。他说得不错,父亲能看见她,母亲能听见她,若是让他们知道她如此淫荡下贱,勾引大臣,出入青楼,一丝不挂站窗户边,不知羞耻地当众与男人交媾…… 脊柱窜上酥麻,她浑身激颤,肌肤泛出一层羞臊的粉,只觉骚芯被捅得酸爽难言,肉蒂在他指尖几欲融化。 快意如山崩地裂,才几息功夫,泪水涟涟的小太后就呜咽着泄了出来,腿间淫水泉涌,直淌到脚跟。 “给家里人看纾纾的骚样,是不是特别有趣?” 恶人掰过她的脸,追逐吮吻,下身不停,一场欢爱将龚纾折磨得梨花带雨,精疲力尽。 龚肃羽夫妇一无所获,温湛等到他们走了,才鬼鬼祟祟把太后带出青楼,在银白月色下,将她引至温府,假托友人醉酒,打发了门房家仆,避开人眼,把这件无价之宝偷偷抱到厢房中。 “小骚货,到家了。” 他笑盈盈地揭开她遮脸的斗篷。 273我对不起你 小太后嫣然而笑,搂着某人脖子,在他脸上响亮地“啵”一口。 “放我下来,我要四处看看,瞧瞧咱们太傅宅邸是个什么模样。” “我已将下人屏退,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你放心走动。” 龚纾接过灯笼,自顾自走出厢房,游游荡荡,穿过院子,踏入花厅,绕一圈,来到书房,进去打量一番,不由感慨此人真是两袖清风,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若不是皇帝赐的宅子里橱柜桌椅一应俱全,他十有八九得过家徒四壁的穷日子。 从书房退出来,又走几步,计氏的灵堂跳入眼帘。 “我给温夫人上柱香吧。”她轻声征询温湛。 温湛将她引至灵前,对妻子牌位说:“莺儿你看,这就是我说的那个骗了我身子还端架子的坏女人。” “莺儿不要听他胡说,是他突然强要我,事后也不给个说法,装傻充愣,不干人事。” “你怎么也叫‘莺儿’?”温湛蹙眉不悦,“她年长你三岁,好歹也该喊声‘姐姐’。” “我又不是太傅纳的姨娘,喊什么‘姐姐’,天大地大,太后最大,别说小莺儿,就连太傅,人前也得称呼我一声‘娘娘’。” “方才有的人在青楼寻欢作乐,嘴里一口一个‘老师’,可不像是个娘娘。” “……哼!” 小太后涨红了脸,不与讥讽她的人一般见识,上了香,拜三拜,离开灵堂。 二人身披月色,并肩而行,各怀心思。 “你带我回家,小莺儿会不会吃醋生你气?” “会吃醋,不会生气。她心软,定然舍不得我别鹤孤鸾,做一辈子老鳏夫。” “她要是吃醋了,会打我吗?骂我抢她男人。” “我还怕先帝砍我脑袋呢,你让我老婆打两下怎么了,再说你本来就抢了她的男人,又没冤枉你。” “这叫什么话,分明是太傅胆大包天,抢先帝的女人,要是恪桓活着,我就说是你强逼我的,看他信我还是信你。” 温湛停下脚步,皱眉瞪视龚纾,被她的无耻气到。 “干嘛?你本来就强我了,又没冤枉你。”她以牙还牙,振振有词。 “要是先帝活着,我就在他面前肏你,给他看看他如珠如宝的皇后,是如何吮着大臣鸡儿,晃奶漏尿,淫声浪叫的。我还要叫上他一起,与我一前一后地奸你,堵住你上下两张嘴,让你被两个男人一块儿捅,干得你死去活来。” “……” 小太后睁大眼睛,越听越离谱,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脑中想象这一场景,一女二男淫乱交媾,霎时羞得头顶冒烟,直红到脖子根,小声嘀咕:“都是喜欢的人,也不是不行。” “淫妇!” “我淫妇,你好人?小莺儿若活着,给你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难道你会不要?” “每人捅个几百下,咬烂你们四只奶。” “呵,就怕你还没咬,已经被她打死了。” 龚纾自小伶牙俐齿,可惜身边父兄母亲都不是好惹的,前夫又宠她入骨,几乎没怎么与人这般针锋相对地斗过嘴,今晚逮到不畏天颜的温湛,吵起来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尽情发挥,心胸舒畅。 他们俩心里都住着另一个死去的人,又万分珍爱活着的那个,这般心境,能懂她的唯有温湛。 “她打死我,你舍得吗?我死了谁来疼你那两只不要脸的肥奶?” 龚纾掩口娇笑:“那咱们一块儿摁住她,抽她的奶儿教训她,看她还敢不敢打人。” “……幸好我家莺儿走得早,不然遇上你这坏胚九死一生。” 温湛摇摇头,把调皮的太后拎回屋里,让人备水给她沐浴。 他如约亲自上阵服侍她,缠人精黏黏糊糊,像山里的奶猴子,挂在“亲娘”身上不肯下来,脱个衣裳折腾半天,非得他往她屁股上扇两巴掌才安份。 二人泡在热水中,惬意舒适,洗去一日风尘。 “我好久没像今日这么快活过了,当初莺儿嫁给太傅,一定也同我一般,每天都过得甜蜜欢愉。” “我对不起她,害她吃了很多苦,得做衣煮饭,还得挣钱养我,东奔西走的,没享过什么福。” “这都是小事,能与你做夫妻朝夕相伴,让我幸苦我也乐意。” “纾纾娇生惯养,命中富贵,无论皇上还是我,都看不得你受半点幸苦。你与莺儿不同,虽说我两个都爱,但我不会让你操劳,也不会像欺负你一样欺负她,她是个老实孩子,玩笑开大了会当真,要用心尊重她。” “唉……恪桓也是,我同太傅说的玩笑话,大约他是听不得的,那人活得太累,水晶似的人儿,一碰就碎,不像太傅,破罐子破摔,使劲砸砸亦无妨。” “会不会说话的你?!” “人家是赞你潇洒豁达嘛~” 小妖精“咯咯”娇笑,就爱闹温湛,他越生气,她越得趣。 温湛搂着她聊前尘往事,互相抱怨死掉的心上人,将从来不诉诸于口的真心话“噼里啪啦”全倒了出来。 “咱俩这么说他们,那二人俩泉下有知,说不定会来找我们算账。” “真能来倒好了,我要狠狠骂他一顿,为什么病得那么重,也不叫我过去见他,脑子里进屎了吗?” “皇上这天子做得毫无威严,居然被老婆骂脑子进屎。在不把自家男人当回事上,纾纾与莺儿倒是一脉相承。” “莺儿回来了太傅怎么办?” “绑起来,再也不让她走了,逼她答应二女共侍一夫,每晚抓阄侍寝。” “想得美!” “哈哈哈,想想还不行吗?” 聊着聊着,小太后语声渐弱,靠在温湛怀里睡着了。 今天玩得尽兴,出宫走了许多路,见识了各式新鲜事物,又与人颠鸾倒凤地闹了一场,她早已疲惫不堪,“尿尿给男人看”的事,只能等下回了。 温湛将她擦干抱到床上,在她身畔躺下,于近处细观太后娇美恬淡的睡颜,想到她年纪轻轻,却要被宫墙禁锢一生,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冲动,想就这样带她一起逃走,携手亡命天涯,不回皇宫,不做太后,不理国政。 他悲恸难言,抱紧她,颤声呢喃:“是我没用,放不下家国天下,对不起你。 纾纾,太傅对不起你。” 274屁大点事塞满心眼 当朝太傅有龙阳之好的传闻,不到三天,就传遍了京城。 无论是朝堂上下的官员,还是街头巷尾的小民,都对此谣言深信不疑。 为什么呢?因为他这个老鳏夫官居一品,无儿无女,却不续弦,不纳妾,不逛窑子,家里连个年轻丫鬟都没有,身边服侍的仆人清一色皆是男子,哪怕雇的几个洗衣做饭的女人,也都是些四五十岁开外的老妈妈。 什么样的男人不讨老婆?和尚,断袖。 据说太傅府里养鸡只养公鸡,停在房檐上的鸽子群,都找不出一只能下蛋的。 督察院上疏参他养娈童好左风,私德不正,有损朝廷威信。 六科也没闲着,跟风把温湛的老底都给挖了出来,揭露他不止喜欢玩弄美少年,早年不顾夫妻之情,冷淡虐待发妻徐婉,逼走原配,又害死继氏,如今官威日重,干脆不装了,堂而皇之带着兔儿爷出双入对,流连青楼,对外甚至以师生相称,孔孟之道圣人教诲都被他喂了狗。 当事“兔儿爷”龚纾读完这堆奏疏,对言官们搜罗小道消息,再发挥想象添油加醋的本事刮目相看。 她知道,这正是温湛想要的结果,从此别人背后议论他时,只会笑他不爱女色,喜欢养小相公,不会有人怀疑他与太后走得近,有私情。 但她有她的计较,即便不能让温湛的心血付诸东流,也不可以任由他们乌合之众肆意欺侮他。 小太后眼里情郎柔弱不能自理,是天下最白的那朵白莲花。 上疏的六七人被全员传召至宫中,在乾清宫偏殿里乌压压地跪着,不敢抬头看太后冷冰冰的脸。 “诸位上疏说这些与朝政无关的琐事,意欲何为?” “太后容禀,一来官员出入风月之所有违律法,二来温湛身为朝廷重臣,狎亵娈童不止私德存污,亦有损公家颜面。娘娘如此重用他,他却不知谨言慎行报答先帝与娘娘的知遇信任之恩,反在外任性胡为,放荡无状,长此以往,必会助长他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不严惩不足以儆效尤,臣等伏乞娘娘明鉴。” 都是屁话,他要真目中无人气焰嚣张,还能由得你们编排? 龚纾浅浅啜了口清茶,面上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慢条斯理地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温湛若真如疏中所言,以仕宦之身,狎妓宿娼,败坏朝纲,自当严惩。只是你们一面参他去青楼寻花问柳,一面又骂他有龙阳之癖,他既好娈童,又嫖个什么妓?简直不知所谓。” 她放下茶盏,不轻不重地发出脆响,语气亦不复平日温柔,尽管没有声色俱厉地训斥大臣,但不怒自威,众人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不悦,齐齐忐忑垂首。 “娘娘息怒。” 息怒是不可能息怒的,喊你们来就是为了教训你们,小太后长长叹了口气,面容悲戚,长篇大论地质问他们。 “先帝走得急,留下本宫与皇上孤儿寡母,无依无靠,首辅新政才起了个头,又称病不出,如今大大小小的国事,都得依仗先帝钦定的几位顾命大臣。温湛受命辅佐摄政,皇帝长大亲政之前,大郑都离不了他,你们将他弹劾下野,那么多棘手的事让本宫找谁去办? 所谓风宪官,是为监督群臣,有无怠政,有无渎职,有无枉法,有无敛财,除去贪庸败检的恶蠧,还朝堂清明,不是让你们捕风捉影扯后腿的。温湛喜欢男子还是女子与你们无关,本宫也不想知道,宿娼之事令刑部彻查,据实禀报,依法惩办,其余的那些休要再提,谁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平白污了本宫的眼睛。” 她拿大道理压人,又搬出女人身份叫苦,言官们没法和她互喷,只得惶恐称罪,瑟瑟告退。 刑部侍郎柳宾元是贴心小棉袄,特别擅长领会上头意思,这辈子从没站错过队,又与温湛私交甚笃,把事情查得一清二楚——青楼去了,没有嫖妓。 按律官员不可狎妓,但没说不能去青楼喝酒,太傅大人犯了错,但没犯法,这事好像还了他清白,又好像更做实了他只爱男人屁股的毛病。 然而太后对温湛的偏宠,自此亦人尽皆知——她要用他干活,故此格外纵容,不爱听人弹劾他。 宝贝女儿初次与言官交锋,龚肃羽在家中静静观战,双方对话一句也没落下。 “纾儿这是借题发挥,用温湛的事敲打言官?” 对于爱妻的疑问,龚肃羽一时难以回答,若让他来干,那肯定就是这么回事,但女儿心性温柔,不是个会主动挑事的主,一定另有什么隐情,是他不知道的。 “不好说。此事十分蹊跷,温湛既然没嫖妓,何以在青楼逗留如此之久?他为官浆水不交,哪儿来的钱上青楼买笑吃酒?我派人再去查一查,看看他那晚到底进去干了点什么。” 这一查,自然查到了枝姐儿头上。 她大白天睡得正香,被人从床上拽起来,蓬头垢面地强行“请”到了一个小小妓子想也不敢想的地方——权倾天下的龚府。 275心善的枝姐儿 枝姐儿跪在龚府外院花厅,惴惴不安,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小卖笑女,怎么惹到了当朝首辅这尊大佛。 怕归怕,真见到本尊时,她还是看呆了,两眼发直。 龚肃羽身着湛蓝白缘鹤敞,头戴东坡巾,面容清癯俊朗,发须一丝不苟,挺拔儒秀,隽雅出尘,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沉穆端肃之气。 只手遮天,傲立四朝不倒的首辅,果然相貌堂堂,风度不凡,没穿官袍,也自带儒臣官威,真真气派,与平日出入青楼的俗物们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要是恩客能长他这样,倒贴钱她也做。 一个太傅,一个首辅,难不成大郑朝廷升官全靠脸? 她的这些小心思,得亏龚肃羽听不到,不然话还没问,板子就先上来了。 他从容步入花厅,振袖落座主位上首,没有看向枝姐儿,视线追随后边进来的一个身怀六甲的妙龄姬妾,目不转睛看着她挑了个客座坐下。 当即眉头一皱,不悦责问:“你干嘛坐那么远,不过来我身边?” “我又不审案子,旁听坐哪儿不行?” 枝姐儿这才回神,侧头偷瞧这位娇滴滴的夫人。 不看还罢,一看吓了一跳,眼前人明艳娇媚,居然与前日温湛带去的兔儿爷有六七分相似,若不是大着肚子,说是那个小官人男扮女装她也能信。 原来如此! 她瞬间想通了,这两位和刑部一样,也是冲着温湛来的。 温太傅勾搭的少年,肯定和首辅夫人关系匪浅,十有八九是她的兄弟,瞧他那副养尊处优斯文老实的模样,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当宝养大的孩子。 当朝太后是首辅的女儿,温湛动了首辅的小舅子,就等于动了太后的舅舅,这可是皇亲国戚,被人知道了,朝廷要查他,首辅也要找他算账。 唉……为了点屁股里的甜头,作孽。 可是不对啊,为什么太后的娘年纪这么小? 首辅只有一个老婆,几十年不纳妾人尽皆知,可这个孕妇瞧着不过十几二十岁,难道他老婆是妖怪,能长生不老? “咳哼!堂下刁妇,东张西望地看什么?!” 枝姐儿被吼了一个机灵,官老爷终于发话了,老婆任性,不和他坐一起,他很不高兴,冷着脸,开口就凶巴巴的。 “妓子荣氏,艺名玳枝,广西雁山人,八岁被卖到醉芳梦蝶居为娼,十三开始接客,至今足足十四年,家中亲属从无音讯往来,本官所述,可有谬误?” 枝姐儿慌忙低头,小心回话:“大人说的都对,一点儿也没错。” “你的底细,官府已经查得清清楚楚,问你的话,若有言不尽实之处,呵呵……本官可不如你前几日遇上的柳司寇那么好耐心。” “是,大、大人请问。” 阅人无数的枝姐儿,一看就知道,首辅面前绝对不能抖机灵,越老实越安全。 龚肃羽不痛不痒地问了她几个不相干的问题,观察她对答时的神色动作,掌握此人习性后,才终于扯到温湛头上。 “回大人,太傅与那小官人一道饮酒,奴家中途离席,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恩客饮酒,你这收钱作陪的妓子为何中途离席?” “奴家是去准备酒菜的。” “来人,拖出去打二十杖,想清楚了再进来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说!我说!太傅他、他、他与那小官人……与那小官人……他们……他们……” “拖出去打!” “他们抱一起亲上了,我总不好留房里碍事吧。” 这下做实了温湛好男色,龚肃羽面色一沉,显然更生气了。 可蓝鹤却不死心,温湛明明喜欢女人奶,怎么可能搞男人? 她撑着脑袋,柔声追问:“你确定那是个小官人?会不会是女儿家穿男子衣裳假扮的?” “回夫人话,那小官人说话娇甜,人也精致,但千真万确是个男子,奴家劝酒时抱过他,胸是平的,没奶。” “……会不会是天生小,还没长足分量?” “胸膛硬的。” 这下蓝鹤也不得不死心,丧气地长叹一声。 龚肃羽则愈加担心儿子清白,有意追查这位“小官人”,可枝姐儿除了长相,其他姓甚名谁年纪出身一概不知,显然是温湛刻意隐瞒此人身份。 “那你就说长相,他长得什么模样?” “他长得白白净净,五官俊秀,一等一的漂亮。” 枝姐儿心道不妙,他们这么问下去,她一旦照实招供,温湛搞太后舅舅的事就藏不住了。虽说与她无关,但温湛前几年还是御史时,对蝶居里的姑娘们都很照顾尊重,待她也客气,在楼里口碑极佳,要她作证害他,她是不愿意的。 那边龚肃羽已经急了,直接问她:“你说他‘漂亮’,比你边上这位夫人如何?像不像她?” 果然来了! 枝姐儿惶恐伏地,结结巴巴回答:“没有没有,哪里、哪里敢和、和夫人比。” 她偷偷瞄了一眼前方的龚阁老,战战兢兢,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说实话不治你罪。” “若……若硬要说像谁,那还是……还是像……像大人多些。” “……” “???” 枝姐儿心里盘算,我把长相说成别人,首辅又没什么面貌相似的兄弟,这下你们总查不到人了吧。 她做戏撒谎,过于紧张,百密一疏,忘记首辅是没兄弟,但人家有儿子啊。 把人弄走后,龚肃羽背着手在厅内来回踱步,胸口滞闷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愤然对蓝鹤怒道: “他一定是照着忱儿的模样,搜罗来的小倌!忱儿一门心思要离京去地方,说不定就是为了躲开他!这两只畜生在滇南绝对没干好事!” 275白梅香 “纾纾不该搭理他们。” 温湛入宫奏事时,对太后如是说。 “你不予理会,他们便拿不准你的心思,找不出你的弱处,免去多余拉扯。” 龚纾托腮沉思,温湛与父亲行事大不相同,亲爹强横霸道,好似盘踞山中的万兽之王,反他的一律肃清,温湛却如清涧流水,无欲则刚,谁也挖不到他的弱点。 执政者,自然霸气些好,辅政的话,肯定温湛更合适。 “我不发话,难保他们不像对待先帝那般对我,反复纠缠,咄咄逼人。我是真不爱看那些东西,白白费时费精神。” 温湛不再多说什么,他甚至没抬头,拧着眉,正在翻看另一堆奏疏,十分烦恼。 收家奴的人头税,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各地地方官接连上疏,有的人家隐匿家仆人数不报;有的人家让家奴去申换良籍,但仍旧留手里使唤,换汤不换药;还有以此为借口丢弃年老体衰不堪用的仆人,一时间流民激增。 要收点钱,每一步都万分艰难,但如果从这里就打退堂鼓,那后边的新政也别想搞了。 “地方上觉得朝廷异想天开,根本不想听话办事。”咸鱼太后坐一旁摇摇手里的苏绣牡丹团扇,吃着梅饼,只管抱怨。 事关国家税制百姓生计,温湛轻扣奏疏,蹙眉沉思,面上全无笑意,龚纾看他专心致志的侧颜,只觉怦然心动,被迷花了眼。 “不想办是一回事,办不办得了是另一回事,这件事有个大麻烦,对于奴籍的家仆们来说,跟着主人吃好喝好住得好,他们本身就不想自立从良,官府自然难以推行。” “那怎么办?” 小色鬼见他总算抬头,瞅准空隙,挤过去坐到他腿上,黏黏糊糊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冬瓜,含笑出主意。 “要么加收奴仆的人头税,雇主一定会因此克扣家仆的份例,他们跟着主人便越过越差了;要么朝廷出钱安置这些人,让他们离开主家过得舒服,就不会想要继续为仆为奴了。” 温湛下意识地把手按在太后胸脯上盘弄,若有所思地说:“我一直在想纾纾之前的提议,由官府安排无家可归的女子织布干活,人用起来,办得好了还能赚钱。此事我与户部商讨过,朝廷的钱都是从税赋中来的,一是田赋,二是人丁税,三是商税。其实除了收税,朝廷为什么就不能自己经商做生意呢?” 龚纾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朝廷不是已经做起生意了吗?官船出海与南洋小国以织物瓷器易金银香料,北方边镇互市以茶叶换马匹牛羊。” “说得不错,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干脆做大点?” 温湛随意扯过一张纸,在上边挨个写上“种桑”“养蚕”“收丝”“织布”“染色”“制衣”。 “宫中所用织物以及官袍赐服都是内廷制造局安排的,而制造局其实也是从御用的商人那儿花钱买来,再雇绣娘裁剪制衣。既如此,官府安排人专事织造,除开宫中用度,多余的拿出去售卖,不也一样吗?从种桑开始就自己来。” “可这……不就成了与老百姓抢活干抢饭吃?” “雇的人不也是老百姓?受朝廷雇佣正经干活,不必被主家随意打骂买卖,生的孩子也是良籍,怎么样都比给富绅们继续做奴仆好了吧。而且,有些东西不用什么本事,像种茶叶,私茶泛滥,官府想管都管不住,但有些东西就不同了,纾纾手里这双面苏绣,还有那些蜀锦云锦,说是贡品,民间亦多有流传,要是会这些的能工巧匠,都拿在朝廷手中,价钱想怎么开就这么开,毕竟用这些东西的人,他们不吝钱财只图奢华体面。” “对对!还有烧瓷器的官窑,还有首饰宝石,还有木材石材。” “太后娘娘觉得如何?” 龚纾拍拍小手,笑靥如花。 “好!虽说是件又麻烦又难办的糟心事,但办好了,既能解决奴仆流民的问题,还能挣钱,太傅真聪明!” “既然娘娘点了头,那我就将此事带去内阁详议,该怎么办,让谁去办,后边再给娘娘上奏题本。” 一听他要走,粘人精立马环住脖子抱紧他。 “怎么这就急着走?连亲都没亲一下。” “小祖宗,这儿是慈宁宫,是内宫,不是外朝的乾清宫,也不是武英殿,我一个外臣待久了别人要起疑的。纾纾乖,今天事多,明日我寻个空再来陪你。” 小太后失望地放开他,耷拉着嘴角,眼睛湿漉漉的。 什么狗太傅,心里只有朝政,没有她。 温湛扶额哀叹,满朝上下都在笑话他好男风,龚老头留下的破事一大堆,这小妖精不帮忙也就罢了,还整天装可怜缠他,要命了真是。 “别伤心了,太傅亲亲你再走好不好?你听话,下回给你舔下面。” “真的吗?你每次都说怕别人起疑,好多天都不……不搭理我……下回下回,都下回一百次了!” 她偏过头,粉粉的小脸蛋幽怨可爱,娇嗔时嘟起嘴,可以挂个油瓶上去,温湛看着只觉头疼。 想走,但想带她一起走,办公务抱着她,写公文搂着她,没人的时候亲她入她,半刻也不分开。 “那我们速战速决弄一次?”温太傅下腹蠢蠢欲动,又纠结非常,瞻前顾后不敢胡来,“我怕被人听见。” “胆小鬼唔……” 他堵住她怨怼的小嘴,胡乱搅弄,辗转吮吸,手捏得奶儿生疼。 到底没忍住,龚纾被亲得晕头转向,回过神来,上身已经只剩一件肚兜了。 她自己动手解开系带,挺起一对雪峰,嘴角带笑。 “我乖乖的不出声,太傅吃饱了再去内阁吧。” 温湛无语,盯着眼前两团白云,取出胯下神龙,愤然怒斥。 “小淫妇,坐上来自己动!” 两人干柴烈火大战一场,狗太傅在最后关头,把太后提起来丢下地,站起来对着她的脸,把几十道浊精全射她发髻面颊上。 完了草草提上裤子,转身就走,体己话也不说一句,急得像赶投胎。 至于么,狗男人!可怜的太后气得要死,衣衫不整,半身红痕,满头浓精。 温湛想避开人眼,穿过慈宁宫时故意挑花园小径,偏偏遇上了一群来逛园子的妃嫔。 双方都吃了一惊,这些年少的先帝遗孀们不认得他是太傅,一面惊诧于此人俊美,一面不满地质问他何以擅闯内廷。 他只得自报家门,再行礼告退,一阵风似的溜了。 路过其中一名妃嫔时,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正是从温湛身上飘来的。 白梅香?璟嫔立刻辨认出,这是小太后龚纾爱用的香。 ……嗯?她望着温湛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忽然嘴角一动,翘了翘。 “方才太傅说他是来奏事的,那想必太后娘娘就在慈宁宫内,她很久没有召见我们姐妹了,不如一起去给娘娘问个安吧。” 她笑盈盈地提议,众人虽不甚乐意,却也不好反对,一群妃子花团锦簇地朝龚纾所在的前殿走去。 纾纾:开办国企。 湛湛:垄断市场。 猫猫:石油电力煤矿钢铁运输邮政土地医疗教育自来水。 湛纾:?what? 277起疑 yuzhaiwuh.xyz 宫人禀报太后璟嫔她们来请安时,珞瑜景荟正在清理她头发上的精液。 龚纾微觉意外,她与她们井水不犯河水,自先帝驾崩起,就免了她们晨昏定省,已有数月没照过面了。 莫名其妙的,请什么安? “她们从哪儿来的?什么时候到的慈宁宫?” 常保清楚主子想问什么,躬身回答:“是从后边北门进来的,才到这儿,听说娘娘也在,就一起来给您请安。奴才瞧着,太傅离去时,似乎绕了花园西边的小路,许是和璟嫔她们撞了个正着。” 啧!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uzhaiwuvip.com 撞见了也没什么,君臣议个事怎么了,是因为见到温湛,她们怕他多话,被她知道她们明知太后在也不请安,才勉为其难过来的吗? 龚纾对旁的事不甚在意,此时关系到温湛的名声,不得不多放个心眼,谨慎应对。 “知道了,让她们在外边候着。” 衣裳穿好,人整理妥帖,小太后在宫婢簇拥下姗姗露面,来到外殿。 “妾身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圣安。” “嗯,都坐吧。今日吹的什么风,怎么全聚到本宫这儿来了?人还挺齐的。” 请安的妃嫔们听到这话,皆是微微一愣,抬头望去,只见太后神色淡淡的,脸上并无几分笑意。 很明显,她与以前不一样了。 当初纯真娇憨,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小皇后,如今威仪凛然,高高在上,说起话来慢条斯理,阴阳怪气,完全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回娘娘,妾身姐妹几个结伴来慈宁宫花园看红枫,听说娘娘也在,就想着来给娘娘问安,陪娘娘说会儿话。” 璟嫔一面含笑回话,一面细细观察太后,见她妆容精致浅淡,发髻头饰一丝不苟,并无任何可疑之处,心里正觉失望。 可龚纾低头喝了口茶,她却骤然察觉一处不对。 太后的发髻一角反着水光,有点湿。 大白天的,为什么头发会湿??? 后宫妃嫔向来不与她往来,龚纾和她们无话可说,听了这话,心里愈发狐疑,也不接口,慢悠悠撇开浮沫,小啜一口清茶,似笑非笑向璟嫔望去。 正巧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震惊。 啧,烦。 小太后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但无论她发现什么,都没有凭据,以璟嫔的城府……她应该是不敢乱说的。 “常保。” “奴才在。” “桌上的题本本宫都瞧过了,你让司礼监派人来拿去,批了红,送通政司吧。” “是。” 太后交代完,在场的妃嫔们立刻七嘴八舌拍起马屁来,交口赞颂太后英明贤德,主政辛苦,日常辛劳,要多保重凤体。 璟嫔则还在恍惚沉思,她实在想不通龚纾刚才召见温湛,究竟是怎么会弄湿头发的,因为实在琢磨不出来,干脆天马行空乱猜,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所以她让大家等那么久才出来,是在里面洗脸擦身?提那些奏疏,是欲盖弥彰? 璟嫔樊氏歪打正着,猜得八九不离十,苦于无法求证,但这个怀疑却在她心里扎了根。 龚纾在妃嫔们走后又回去照镜子,发髻已干,什么破绽都没有,她百思不得其解,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事关那个胆小鬼的名声,还是小心为上。 原先没有苟且时两人心里坦荡,龚纾召见温湛询问政事并不会顾忌什么,她不懂的事情多,把他当做老师请教,谈上一两个时辰亦是寻常,如今却是不能了——心虚。 说他胆小吧,撕裤子扒衣服的时候霸道得不行,说他胆大吧,每次都急着要走,提上裤子不认人,唯恐待久了被有心人说闲话,令她这个寡妇清名受损。 怎么办好呢? 烦恼的小太后娘娘托腮思索,坐在御花园的澄瑞亭里,看景荟往池子里丢鱼食喂鱼。 被乳娘抱在怀里的小皇帝笑个不停,拼命挥舞两只白白胖胖的小嫩手,对金红交错翻滚争食的锦鲤“鱼儿鱼儿”地叫唤。 儿子快满周岁了,她若有所思地想,温湛要她的时候看上去疯,但其实始终神志清明,每次欢爱都及时抽身,将阳精弄在外面,绝不会因为贪恋欢愉令她背上再孕的风险,待她很是疼惜。 尽管射人脸上头发里实在不敢恭维,但…… 她喜欢他,温湛干什么混蛋事她都觉得甜蜜。 得找个避人耳目的法子,让他别老跟做贼似的,偷个情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想。 278大孝女又孝了 要掩盖偷情,龚纾自有妙招。 太后开始频繁召见朝中重臣,六部,督察院,六科……她问吏部推选任命的根据,问大案要案官员贪腐,问水利工事人口农桑,问国库税银盐课银备边银,问天子祭礼,问各部官员考绩…… 有时候单独召见,有时候让几位大臣一起入宫觐见,每日都耗上小半天,勤快得不得了。 “本宫在宫中既不能走亲访友,亦无人谈天说地,只能劳烦诸位大人,百忙之中拨冗陪本宫说些闲话,难为你们了。各位大人才思敏捷,博古通今,妙语慧言常令本宫茅塞顿开,受益匪浅,不愧是我大郑的肱骨重臣。”她装模作样地夸赞他们。 小太后脾气温婉没架子,说话好听,还是个绝色美人,朝中大臣无有不乐意被她召唤的,个个铆足了劲教她,把握机会表现自己。 只不过别人都是说正事,唯有一人例外,他见太后常常是去“办事”的。 而龚纾胆大包天,嫌后宫无聊的眼睛太多,偏要明目张胆在乾清宫里私会温湛。 “小狐狸精诡计多端,为了缠着我快活,天天找那些老头子东拉西扯,掩人耳目,欲盖弥彰,见他们比见我还勤快。”温湛故作不快,拉长了脸瞎吃闲醋等人哄他。 “之前太傅说好要舔下面的。” “……” 无语,小骚货不接招也就罢了,还不要脸,果然是龚肃羽的女儿。 “去去去,裤子脱了,爬到桌上躺好!” 龚纾掩口娇笑,“太傅脱,要听太傅撕裤子的声音。” 温湛眯眼睨视她,在朝堂上她是太后,他给她磕头也就罢了,到了床上她还想撒娇卖痴地拿捏他? 门都没有! “你过来。” “嗯?” 温湛很威风地一撩袍摆,木着脸坐下,等龚纾走近,就将人抓住狠拽进胯间,粗手粗脚把裙子裤子都给脱了,甩手扔到一旁,让她锦衣之下光溜溜地裸着两条腿。 他坐着,仰头望她,似笑非笑,一只手绕过去,按着臀部往上摸到后腰,掌心忽然用力,推得她往前一个踉跄,两只小手惊慌地撑在他肩上,离他近得不能再近。 另一只手穿过衣缝插进腿心,指腹摁住骚里骚气的娇花摩挲挑逗,就这样揽着她的腰让她无处可逃,坐在她面前好整以暇玩弄她的私处。 “就那么想要我舔这儿?” 摄政大臣盯着太后娘娘绯红陶醉的小脸,凑过去用鼻尖隔着衣服蹭蹭高耸的乳峰,压着嗓子问她:“小妖精是跟先帝学的?他是不是经常舔?” 龚纾忍着下阴刺痒,夹紧腿扭来扭去,抿唇而笑,摇头不肯告诉他。 “不说?” 他突然加力,按得又急又糙,小太后的腿一下子就软了,脱口娇呼求饶:“别……啊……啊……我说……我说嘛……” “嗯,你说,我听着。” 手指又温柔下来,她反觉失落难耐,噘噘嘴坦白:“不是跟先帝学的。” “嗯?”温湛面露讶异,小骚货除了恪桓还有过别的男人?她胆子也太大了,不怕被她那个凶神恶煞的老爹打死吗? “还有谁舔过你了,给我老老实实都交代出来!” 他解开她的上衣,烦躁地拉拽肚兜,脱不掉就双手暴躁地抓住狠扯,“嗤啦”一声,把好好的丝缎撕成两半。 龚纾也意外,想不到温湛竟会因她生出醋意,心头如有针扎──他们此生注定无果,她什么都给不了他,哪能担得起这份痴情? 她轻轻捧起他的脸,柔声安抚:“没人舔过我,我告诉太傅从哪儿学的,你不许同别人说。” 温湛盯着她不作声,猜想难道是小狐狸精偷看了春宫图? “就是有一次,我那时还小,和兄长去找父亲母亲有事,下人说他们在书房,却只让我与三哥在厅里候着,等了许久他们两才一前一后过来,那天……那天我父亲……他……他胡子有点湿。” 揭了父母的隐私,龚纾又羞又愧,捂住嘴看着温湛,笑得整个人抖个不停。 温湛也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个故事,想到龚老头平日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清高做派,私底下却在书房与娇妻颠鸾倒凤,舔老婆肉穴舔得胡子都湿了,只觉实在难以想象,可再回忆蓝鹤的娇媚明艳,又觉理所当然,而眼前这个好色的小太后……不愧是那两人的亲骨肉。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把人搂进怀中,忍着笑意低头在她耳边揶揄:“看来我们圣母皇太后家学渊源,那纾纾扮你母亲阿撵,我来扮阁老,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把胡子弄湿的好不好?” “……好呀。” 她正求之不得呢。 279不要骂我们替身文学湛,当什么都不如给人 父亲母亲敦伦时是什么样的,龚纾多少能猜个大概,从小见惯了父亲佯怒母亲撒娇,打情骂俏甜了一辈子,神仙眷侣,令人艳羡,不像她,没了一个,另一个只能偷情。 她攀上温湛脖颈,踮脚亲吻他腮颊耳侧,喃喃自语: “我娘亲她很娇气,爱哭,一心迷恋父亲,父亲威严霸道,说一不二,唯独对娘亲只嘴上凶,实际宠她入骨,千依百顺。我家个个都是情种,动了心就回不了头,更不会三心二意……我也是一样的。” 她的话别有意味,温湛明白,这是她给他的许诺,他们之间的誓言,至多也只能这样了。 心中酸暖的温太傅深吸一口气,把人抱到桌上躺下。 “腿分开!”他学龚阁老凶巴巴的语气说,在龚纾笑成花的眼神中板着脸,弯下腰,埋头于她腿心,狠狠舔刷缝内软肉。 温湛是不知道龚肃羽怎么舔老婆的,但这小东西到了他嘴里,就不会给它留活路,舌头胡乱抽打花瓣,用力顶得它们东倒西歪无路可退,牙齿叼住肉珠子往死里嗦,娇弱的花芽嫩瓣被他吮得充血肿胀,颤颤地变了色,猩红一片,惨不忍睹。 他想吃掉她,贪婪而粗暴。 爽到流泪不止的小太后全程拼死捂住嘴,怕自己叫太大声,惊动外面的人,快意如同利刃穿透她的身体,绞碎血肉筋脉,令她分不清究竟是舒服还是痛苦,徒劳地颤抖。 恪桓从来没有这么过分地欺负过她,她不知道舌头也可以做凶器,也可以折磨人,也可以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激痒酥麻前所未有,没一会儿就睁大眼睛,瞳孔涣散,绷紧身体抽搐着喷出狂潮,浇湿了他的胡须。 他竟然不停,继续含着肉芽勾弄吮咂,手指插进水洞搅动抠挖。 这谁受得了?龚纾挣扎哭闹,娇吟混着哀求。 “不要……嗯……嗯……不要了……啊……爹爹……” 快感嘎然而止,身下的人突然停了,抬起头来惊愕地看向她,胡须还在拉丝滴水。 “你叫我什么?” “我……我娘是这么叫我父亲的啊。” “你……再叫一声。” “爹爹?” “……” 他瞳仁震颤,表情骤然崩裂,颤抖着手,伸向她的脸,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刹那,痛苦地闭上眼睛,俯身压到她身上,取出性器强行顶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胀痛令龚纾凄鸣出声,眼角迸出泪花,惶然抱紧他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就已经搂着她开始横冲直撞。 “宝贝……爹爹想你……我想你……” 他悍然耸动腰胯,在她耳畔呢喃,不断亲吻她的鬓角脸颊,浑身滚烫,手臂箍得她骨骼生疼。 嘶哑的声音哀恸凄苦,是蚀骨思念凝结成痛楚,在心脏刻下一道道深沟,鲜血淋漓,永无愈合之日。 他费尽心机遮遮掩掩,一时大意又被撕开,每一个字在龚纾听来都是孤鸾泣血,太熟悉,正是她自己。 我想你,夙夜难寐,吞声饮泣,心如死灰。 恍惚间,她被他抱起,一路狂颠带到床榻,啃咬肩头,大力揉抓乳房,舔湿了脖颈,下身捅刺一刻不停,汹涌快意如雷似电,神魂迸裂,癫狂的暴行却让她痛彻心扉。 她勉强抬手,在晃动中努力捂住他的眼睛。 “爹爹……我也想你……” 掌心湿了,温湛拿开她的手臂,玉腕交迭摁在头顶,双目紧闭低头寻找她的口唇,一相触便死死吸住,舌心抵死缠绞,难分难舍,没人理会溢出的口津,吮破的红唇,也不知道口中的咸涩,究竟是泪还是血。 他把她当做另一个人,恣意凌虐,重温旧梦,暴戾凶狠令她发指,胞宫阴壁都成了阶下囚,栗栗危惧,瑟瑟哀泣,被发狂的恶兽撕咬到麻木,哭成汪洋大海,在狂风骤雨中承恩沐泽,逆来顺受。 一次又一次,她失控高潮,娇啼哀吟都被他堵在口中,侵犯久久不停,无休无止。他始终不睁开眼睛,不看她,不让梦醒,上半身极尽缠绵,爱意浓到窒息,下半身却要摧毁她,冷酷无情。 “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你会死……” 龚纾无法回答他,她也想知道,好好的,为什么就死了呢?他们撒手人寰,一了百了,留下她和他,谈笑是痛,沉默是痛,午夜梦回都是痛。 临近极限的下身兀然一松,他在千钧一发时退出去,热精洒了她一肚子,终于缓缓睁眼,拧绞的眉依旧无法舒展。 眼前凌乱凄惨的小太后泪流满面,早已哭肿了双目,白皙肌肤红斑紫印一片狼藉。 温湛脑中如遭重锤,“嗡嗡”作响。 大错特错。 279你的奶没她大 ha it angwo.co m 这下惨了,头脑发热闯大祸。 “对不起纾纾,你别哭,是我不对,我不是人,我不该……” 生平第一次,温湛慌乱至此,口不择言,他打定主意要疼爱照顾的人,却被他亲手伤害,她慧极,肯定明白自己成了他亡妻的替身,一场欢爱于她而言,岂非痛如凌迟? 他张口结舌,禽兽之举,无可辩解,而她还在哭,眼泪止也止不住,湿漉漉的小脸伤心欲绝。 “太傅没法哭,所以我代你哭……我帮你哭……” “……”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8c g.c om 温湛无声叹息,酸涩绞痛的心被暖流淹没,将她死死搂进怀里,头埋入颈窝,耳鬓相偎,默默轻抚纤瘦的后背。 小狐狸精不知是哪里来的仙女,被欺负被利用也不怨他,一个人要流两人份的泪,要伤两人份的心,靠在他胸口哭哭啼啼没个停。 要好好爱她,用心疼她,有一天让她挂上两人份的笑。 “纾纾,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哭吗?” 他柔声细语地逗她,龚纾果然被勾走,抽噎着抬头看他,眼里写着不解,和他那个装哑巴的老婆一样,眼睛会说话。 “因为我看到你哭,心疼得和针扎一样,便知道若是我哭了,你也会一样心疼,我怕我哭碎了你的心,舍不得。” 啊?倒成她的错了?小太后抿抿唇,眼神不善地睨视坏人,轻“哼”一声别开脸。 “知道了!我忍住就是。”她负气小声说,面起红晕,慢慢止了泪水,轻颤的睫毛挂着细细密密的晶莹。 “以后别玩这个了,讨厌!” “微臣谨遵太后懿旨。”温太傅说得恭敬,手捏住太后的奶头捻硬搓圆,“以后玩色老爷强要小丫鬟。” “啧!” 龚纾总算破涕为笑,他说得对,不能太伤心,为了逝去的人伤心太过,会让活着的人心疼。 多谢你,代我痛哭,温湛心中默念,亲亲她泪痕未干的小脸,这回总算没急着提上裤子跑路,干了缺德事,实在不好意思快活玩丢下人就走。 他搂着她,爱抚缠吻,对亡妻的刻骨思念,也挡不住此刻满腔爱意,小妖精又暖又甜,把人迷得五迷六道的,连命都想给她。 “方才弄疼你了没?” “一丢丢疼,太傅入得太重了。” “那待会儿再来一次轻点儿的?我今日与太后私会,结果却被莺儿抢了一回去,没吃到我们骚里骚气的小纾纾,心里不舒服。” “我也不舒服,你只顾想别人,都不睁眼看我,莺儿她长得比我漂亮吗?” “嗯?” 温湛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捧起龚纾的小脸蛋,左看右看,仔细端详。 “凭良心说,论漂亮,纾纾牡丹绝色,傲视群芳,莺儿不如你,在我见过的女子之中,容貌不输你的,大约只有你母亲阿撵了,旁人环肥燕瘦各有各好,只是谁也没有你们母女俩那种炫目逼人的明艳。但……” “但什么?” “她奶儿比你大点。” “……” 龚纾愤然打掉胸脯上的猪蹄,嘟起嘴。 “不给你摸了!”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不会吃醋呢,原来太后娘娘的心眼也没比我大多少。” 温湛爱怜地亲吻她的眉眼,痴痴摩挲腰肢。 “他们都说你聪慧勤勉,宽仁贤明,没人知道你脱光了躺桌上给我舔下面,还因为奶不如别的女人大闹脾气,只有我知道你有多骚。” 腰眼被他揉得酸痒,龚纾忍不住“咯咯”娇笑,扭来扭去躲他的手。 “谁说……谁说我不会吃醋,过去那是怕恪桓伤心,不敢让他知道才忍着,太傅不一样,如今我想怎么吃醋都行,偏要天天闹你。” “没良心的小妖精如此厚此薄彼,难道我就不会伤心了?” “你要是伤心,我就用嘴哄哄你,给你舒服。” 小骚货笑得羞赧,温湛坏笑着咬她鼻尖,明知故问:“什么用嘴?用嘴干什么?” “用嘴……”她握住半硬的阳物,指甲在龟头上轻轻一划,“舔这儿。” 阴茎猛然胀硬,在她手中突兀弹跳,温湛手心一紧,死死捏着她的腰,眼神暗火灼烧。 “不要脸的小淫妇,今天我要代你亲爹狠狠教训你,捅烂你的骚屁股!” 他一个翻身压住她,说好要来一次轻点的,全忘光了,挤进穴内癫狂抽送,撞得屋内淫声大作。 事出意外,温湛因犯错自悔歉疚,又被龚纾这几日勤召群臣的烟雾弹放松了警惕,在宫里纵情欢爱,颠鸾倒凤,二人足足缠绵了近两个时辰,才依依不舍告别。 哪知道乾清宫当值的小太监里,有一个收了景仁宫的好处,转身就把温太傅逗留的时辰禀告给璟嫔。 “太傅走了没多久,里面宫女就出来唤水,太后娘娘过了许久才回的坤宁宫。” “好,问你的话,你不许和旁人提,你也从未来过景仁宫,记住了吗?” “是,奴才记住了。” 小太监领了一大笔赏钱,璟嫔得到了她期待的消息,进一步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左思右想,皇帝年幼,整个天下都捏在太后手里,别说无凭无据,哪怕她有证据,也奈何不了龚纾,对付太后得不到任何好处,但温湛就不同了。 龚肃羽不在,温湛的权力在朝中最大,即便在内阁席次不高,他也有摄政辅臣的身份加持,如果父亲能抓住温湛的弱点拿捏他,那东山再起,绝非难事。 打定主意,璟嫔提笔书信一封,命人悄悄送出宫去,给她的父亲——失势的礼部尚书樊黎。 280谁碰太傅小心肝谁倒霉 恪桓在世时,龚纾为了他,从不招惹后宫妃嫔。 她们讨厌她,嫉妒她,背后非议她,她只作不知。 她也讨厌她们,彻夜彻夜地吹笛排遣伤痛,因为心爱的人挨个临幸她们,他们夫妻之间做的亲密事,她们都和他做过。 如今恪桓不在了,大家连装都懒得装,互相赤裸裸的厌恶几乎摆到明面上,她免了她们晨昏定省,见都不想见这些人,而后妃们听闻太后在附近,都会绕道走,躲得远远的。 璟嫔特意请安,显然另有目的,她眼睛里那一刹那的讶异,龚纾看得明明白白,怎么可能坐以待毙,由着旁人使绊子?别的倒也罢了,娇弱的太傅可是她的心头肉,谁也碰不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璟嫔写给尚书父亲的信,被送到了司礼监刘安的手上。 他是紫禁城的大总管,有照料恪桓的功劳,有干爹祁忠的情分,有和龚家千丝万缕的关系,深得太后信任,尽管主人换了,他在宫中却始终屹立不倒。 龚纾没有天真到认为她与温湛的私情能瞒得住刘安,要真瞒住了,只能说明他无能,因此刘安把信拿来呈给她时,她并未过问他是否拆开看了,而是含糊其辞吩咐了一句。 “樊氏那儿本宫自有主张,其他人公公看着办吧。” “是,奴才遵旨。” 通风报信的小太监,当天就从宫里消失了,景仁宫的宫女也换了人。 璟嫔立时明白要糟,龚纾召见她时,慌得心跳如鼓,背脊发凉。 小太后笑语晏晏,问她家里亲人是否安好,夸赞樊尚书先后办了先帝的丧仪与新帝登基大典,宝刀未老,劳苦功高。 那封信,就在太后手边的几案上,信封是她亲笔写的——“尊大人樊公亲启”。 冷汗湿了背心。 “怎么姐姐见了本宫,尽发呆,不说话?” 太后笑眯眯地抿一口茶,放下杯盏,正压在那封信上。 “娘娘……” 她该说什么?磕头认错?不行,这事绝不能提!怎么办? “家父受君之禄,做这些本是分内事,他虽已年近花甲,却不敢有一丝懈怠,为国事宵衣旰食,殚精竭虑,对娘娘皇上更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樊家满门忠良,臣妾本欲尽心服侍先皇,可惜先皇去得早,唯有用心侍奉娘娘,方不负家父厚望,娘娘有事只管吩咐,妾身愿效犬马之劳。” 除了表忠心,还能怎么办。 龚纾似笑非笑望着她,突然问:“他一个人在几筵殿,你们平日会去看他吗?” “臣妾……臣妾……” “差不多是时候入葬,让皇上安歇了吧,你觉得呢?” “娘娘说的是,停灵快一年了,是该送先皇走了。” “本宫总是担心他无人陪伴,太孤单,你素来与众姐妹要好,回去和她们商量商量,选两三人陪同先帝灵枢入皇陵,为先帝守陵。” “……” 璟嫔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小女人好毒,让她做这个恶人,果然信到了太后手里,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你别多心,本宫不是要让你做恶人,这事总得有人去做,本宫说话,你们也不爱听,只好辛苦璟嫔了。你人缘好,又能言善道,何况能去陪伴先帝是后宫的福分,她们不会怨你的。” “娘娘过奖了,臣妾会办好的。” “办好了,后宫往后就交给你管,这样本宫便可安心处理政务。” “多谢娘娘器重,臣妾定不负娘娘所托,请娘娘放心。” 她谢了恩,忐忑不安地告退了。 龚纾幽幽叹息,本来相安无事挺好的,偏要找出点麻烦来,她们还是太闲了,皇帝都不在了,还要什么后宫? 她这儿的危机轻易化解了,可哥哥龚忱却替她背了个大黑锅,刚到固原就收到母亲的家书,问他和温湛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不好意思说,还暗戳戳警告他不要和男人纠缠不清,老头子最恨男风,他要是不想被家里扫地出门,就少同温湛来往。 他不明白,温湛不是勾搭妹妹来着?为什么家里会怀疑他?关他什么事? 再说了,什么叫被人欺负,凭什么他和温湛之间,他们认定他是被“欺负”的那个? 他娘的,欺人太甚! 曲鹞也凑边上看婆婆的信,读完脸都绿了。 “怪不得你老夸他长得好看。温大人上回说你吃了毒蘑菇,摸他抱他,还要亲他……你老实说,是不是装疯卖傻,故意的?” “???” 281拜见岳父 小龚大人一到州衙,安顿好家当仆役,第一件事自然是陪老婆回门,去总督府拜见岳家。 新姑爷上门,总督府摆了大阵仗迎接,开了正门,曲鹞的三个兄长携家带口地都在,龚忱也不怯场,带着老婆儿子威风凛凛地从前门一路走到正厅,见到望眼欲穿的岳父母,先跪下磕头行了个大礼。 岳父是个清癯和蔼的小老头,笑眯眯捋胡须的模样像个神仙土地公,岳母是个中年美妇,身型颀长英气逼人,人白得像团雪,两人连声召唤女婿免礼,客气得不得了。 龚忱抬头敬茶,恍然大悟,猪鹞承袭了亲娘的美貌白皙,人却长得像亲爹,娇娇小小奶里奶气,几位兄长皆似母亲,英武高大,她是家里最小的一只糯米团子,必然受尽宠爱。 果然,奶鹞扑进母亲怀里,嘤嘤诉说思亲之情,哭得梨花带雨,嫂嫂们都来哄她,哥哥们五六只手替她擦眼泪,一家子围着她转,曲老头也心疼女儿,挤不进去,只能站在最外边踮脚张望。 这里是猪鹞的老巢,娘家人多势众,全把她当宝,呵呵。 龚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老婆撒娇,心里盘算只要在她的地盘降服她,让她断了靠娘家翻身的念头,这辈子就只好俯首帖耳,乖乖任他欺负了。 “你们小夫妻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地过来不容易,上任前在家里住个两天,休息休息,去去路上风尘吧。” “是,小婿听凭父亲吩咐。” 曲中堂让家里人一一来与龚忱相见,这是长兄,那是二嫂,一群朝天辫双丫髻的小萝卜个个头从姑父这儿分到了大红包,欢天喜地。 家里人看龚忱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哥哥们自然为妹妹高兴,几个嫂嫂则打趣小姑,说她家书中说丈夫长得怎么怎么好看,大家原本不全信,此刻一瞧,竟是真的,怪不得她每次写信都要把丈夫夸得天花乱坠。 “是么?”龚忱莞尔注视娇妻,“鹞鹞在信里怎么夸我的,嫂嫂们说来听听。” “我才没夸你呢,嫂嫂们不许胡说!”曲鹞小脸晕红,狠狠白了龚忱一眼。 “你过来,到我边上来。” “干嘛?” 奶鹞傻傻走过去,龚忱装模作样清清嗓子,忍笑答道:“不干嘛,就想让你离我近些。” “……” 混蛋当众戏耍她,小奶鹞气得脑袋滚烫,又不好开骂,对他做了个“猪”的口型。 岳母瞧小两口打情骂俏,黏黏糊糊的,乐得眉开眼笑,从乳母手里抱过外孙,给他套上个长命金锁,又收了舅舅舅妈们一圈贺礼,小小骢虽认生,却瘪着嘴巴不敢吭声,眼睛巴巴地盯着爹娘求救。 龚忱只当没看见,为了讨好岳母,儿子直接卖了。 到了饭桌上,千杯不醉的龚忱陪岳父兄长们豪饮,毫不扭捏推辞,十足讨人喜欢。 曲鹞不解,在桌下轻轻拽他袖子,压着嗓子担忧劝说:“你喝这么多行不行的?以前在家里饮酒都是小口浅啜,可别逞强啊。” “老头子江南出身,讲究冲淡风雅,在他面前谁敢大口喝酒?他自己酒量不行,还不许别人喝得比他多,大家都是没办法,装的。鹞鹞别担心,我酒量随我娘,掉酒缸里也没事,你看你夫君何时醉过?” “……好吧,那你多吃点肉。” 傻鹞疼他疼得紧,龚忱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又去给岳父斟酒,满嘴花言巧语,不是夸大舅子们打仗英勇神武,就是称赞老婆持家能干,孝顺公婆。 一顿团圆饭其乐融融,阖家美满。 饭后兄嫂们各自归家,曲鹞带儿子到母亲房中晤叙别情,龚忱跟着岳父去书房谈正事,首当其冲要禀告的,便是当下朝局。 “听闻首辅因病在家修养,朝中政务,皆交由太傅温湛处置。” “是,温湛奉先帝遗诏辅佐太后摄政,家父已将内阁政务悉数交予他了。” “这位温大人老夫早有耳闻,当初是徐阁老的乘龙快婿,结果突然反水,一人挑了整个太子党,永嘉年间两次最大的朝局震荡,除了曹鷃落马那回,就是他闹的这次了。此人破有些奇才,圣祖对他网开一面,先帝更是宠信有加,连令尊也甚为器重此人,你与他共赴滇南出征,应该对其人颇为了解吧。” 龚忱想了想,岳父是地方大员,坐镇三边,位高权重,但朝局动荡,还是会影响到他。 现今亲家首辅空挂头衔,不理朝政,女婿又被外放丢到边疆,在他看来,曲家在朝堂上最牢最稳的关系倒了,通过龚家搭上温湛,才是最稳妥的。 “父亲,温湛此人,品性清正,为官谦兢,处事圆融不失仁厚,家父提携他既是惜才,亦是看重他的人品。最最要紧的是,他是太后倚仗的人,在朝中地位无人能撼动。他与小婿亦师亦友,我来固原赴任,本就是为了替他办事。” “哦?” 曲老微微一笑,静等下文。 他早就猜到女婿不可能是单纯失宠外放,且不说他国舅爷的身份,光论在滇南死战求生的功绩,也没理由将他左迁,今日一看,这小子长袖善舞,八百个心眼子,离京来这穷地方当知州,肯定有猫腻。 岳父拐弯抹角的,也是只老狐狸,龚忱“哈哈”一笑,老老实实将他来此的任务交代清楚。 “此事要办成,定然千难万难,小婿初来乍到,力有不逮,还需劳烦父亲援手一二。” 曲部堂听完脑袋瓜子“嗡嗡”的,自来搞革新的就没几个有好下场,何况这是从所有士绅官宦口中争食,要他们自己收自己的税,简直痴人说梦。 龚肃羽倒是急流勇退,把锅丢给倒霉蛋温湛,儿子丢出来当炮灰,什么乱七八糟的。 只是同朝为官数十载,心系天下百姓,亲家公的志向他何尝不懂。 小老头收敛笑容,长长叹了口气,又心疼女婿,又心疼女儿。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有老夫在,你尽管放手去办。甘宁官场贪腐之气由来已久,我正在抓他们的亏空,你就任后随我一起去见见这些人,心里也好有个底。” “多谢父亲。” “无妨。据说温湛好男风,养娈童,你却说他品性清正,但愿没看走眼才好。” “什么?”龚忱一愣,京里的谣言已经传到固原,可他在路上却无从知晓。 “谁说温湛好男风的?他一穷二白,哪里来钱养娈童?” “你不知道吗?京中人人皆知,他重阳节带着小倌上青楼喝花酒,言官都参了他好几拨了。” “……” 这下龚忱终于明白老娘蓝鹤那封信的由来了,他思来想去,温湛肯定没钱喝花酒,也绝不会去青楼,身边更无什么“小倌”,能令他如此反常,又得他重阳节带上街陪着瞎逛的…… 难道是宫里那个? 以妹妹的性子……很有可能!!! 282私会曲小姐 今晚睡老婆闺房。 某人浑身汗毛都亢奋地竖着,从岳父那里回来,由曲府丫鬟领路,穿过花园小径,来到曲大小姐未出阁时住的清幽小院。 一棵槐树,几丛月季,巴掌大的小池塘里浮萍零星碎散,廊下是探头探脑的四季锦带。 深秋无花,黄绿凋零,素净得很。 屋里灯亮着,有个粉雕玉琢的小美妞在等他。 某人敲敲门,朗声发癫。 “日暮天寒,月出霜杀,露浓香泛小庭花。小姐独抱锦衾,苦守空闺,相思不得相见,愁煞小生也。” “呼——”地一下,门被打开,卷起一阵疾风。 曲鹞凶巴巴地瞪着他。 “深更半夜,是不是有病?喝高啦?” “呵呵,我来私会曲家小姐,与她花前月下,替她捂脚暖床,你这夜叉妇人哪儿来的?” “哈,我看你还是从身上割几两猪肉,给她下酒。” “啧,让开让开,整天猪啊猪的,讨嫌!” 小丫鬟想笑不敢笑,捂着嘴跑掉了。 “你看,明日你全家都知道我被老婆骂猪,名声尽毁,坏鹞怎么赔我?” 曲鹞关上门,拧住狗男人的耳朵,把他一路拽进内间,恶狠狠地质问他:“你还有脸提名声!和男人纠缠不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名声?” “疼疼疼,我不是说了,子虚乌有,温湛与我清清白白,从无苟且。” “我不信!你明明很喜欢他,老说他长得好看,风姿绝佳什么什么,回了京城三天两头去找他,说没事,谁信呢!你……你……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是不是被他……他有没有……” 小奶鹞想到两个男人,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羞于启齿,可龚忱见她羞赧,心痒难搔,偏要逗她。 “被他什么?他有没有什么?你说明白点。” “就是……就是肌肤相亲嘛!” “军营里大老粗们平日洗澡都是脱光了跳河里,温湛与我也不例外,互相擦个背什么都是常有的事,这算不算肌肤相亲?” “你们还一起洗澡?羞不羞啊!” “大家都是男人,他有的我都有,有什么好羞的。” “男人也可以……也可以……你们有没有……” “可以什么?有没有什么?奶鹞舌头抽筋了?” “可恶!下流的狗东西!你们有没有摸……摸……摸下面?” 要照顾老婆舟车劳顿辛苦,驿站清洗也不方便,龚忱一路上很少碰她,此刻听到“下面”一词,竟心旌一荡,气血下行,直接硬了。 他缓缓跨上两步,把曲鹞逼到墙角,几乎贴到她身上,垂首沉声低语。 “他给我腿伤涂过药,腿也在下面,拿手指出来,你说的‘下面’是哪处。” “……” 被堵墙角的小曲鹞倍感压力,心“咚咚”狂跳,喘不过气来,愤然握住色胚顶到她身上的凶器。 “‘下面’就是你的猪鞭!” 龚忱倒抽一口气,呼吸瞬间粗重,自说自话开始解老婆衣扣。 “抓紧点,前后动动。” “不要!你不说实话,我就……就不给你!”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笨鹞连男人之间怎么玩的都搞不清,什么摸下面摸上面。” “谁说我搞不清,男人和男人就是……就是要……你到底有没有被人内个?死猪一副小白脸模样,太傅他……他……你们不要脸!呜呜……” 没用的曲鹞唧唧歪歪了半天,居然哭起来了,又醋又恨,握紧了小奶拳往龚忱胸膛上乱锤乱砸。 龚忱仗着胸肌厚实,理都不理她,看她哭越发来劲,粗喘着只管扒她衣裙,扯掉肚兜剥了个精光,将人一把扛起,丢进床里,自行除衣解衫。 “哭闹也没用,曲小姐今晚要在自己的绣床上被人奸污,总督府的金枝玉叶,成了龚某胯下的荡妇淫娃,等我播种操大你肚子,始乱终弃,再让你爹娘来求我娶你,一分聘礼都不花,鹞鹞最爱这种才子佳人偷情淫乐的故事了。”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爱这些了!混蛋滚开,断袖男人不许碰我!” 曲鹞裹着被子,不给爬上床来的臭男人摸,却被龚忱强行扯开,锁住双腕,骑坐胯上,阳物沉甸甸地压着小腹。 “我小白脸?那你就是被小白脸干的小淫妇。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一个个凭什么认定我与温湛必是我雌伏,怎么就不能是他被我上呢?” “……那你上他了吗?” 总算问对问题了,龚少爷十分欢喜,俯身搂住奶声奶气的老婆,嘴对嘴啄吻亲昵,手指插入她的腿心摸摸索索,像一条蛇,专捡湿暖缝隙钻。 “雪娃娃想知道我有没有上他,得先告诉我,上他是上哪儿,男人没有牝穴,该奸哪个洞呢?” “少……少装傻,你明知道……就是……就是……就是后面嗯……混蛋!不许碰那里……不要不要唔……” 他顺着她的话,手从潮软嫩蚌爬进臀缝,指腹摁住雏菊,指甲搔刮皱褶。 “曲小姐人长得香香软软,怎么满嘴淫词浪语,什么后面?后面有什么东西,我倒是不知道。不如小姐以身饲鹰,给小生见识见识你后面的花穴。” 下流忱往老婆嘴上狠狠咬了一口,趁她吃疼呜咽,将人一把翻过身去,折起腿,掰开臀肉,舌尖抵住缩咬的菊眼,轻勾重舔。 “猪!别……不准弄那里!我又不是男人,呜呜……龚忱你混蛋……小白脸……鸡奸男……你肯定……肯定被温湛奸过了!” “……” 这下戳到龚少爷肺管子了,他抬起头来,怒发冲冠,狠怼老婆。 “你才被温湛奸过!今晚就让你这小乳猪知道什么叫鸡奸!” 湛湛:……我真的没奸过那么多人,谢谢诸位抬爱。 猫猫:我看出来了,狗忱宁愿戴绿帽也不愿当零,看来基佬都爱做0,直男只想做1。 荣亲王:胡说,我皇兄就是不肯做0的基佬。 猫猫:懂了,你反攻失败。 荣亲王:可恶!偶尔换下位置都不行,小气! 龚忱:换的不是位置,是尊严。 温湛:传谣的人还挺维护我尊严的,感恩。 龚肃羽:阿撵去阉了他。 鹞鹞:支持! 蓝鹤:…… 龚纾:…… 283再给老婆开一次苞猫猫 曲小姐今晚主场,可不似以往“忍气吞声”,某人舔她屁股,她非但扭来扭去地闹腾,还蹬腿踢他,扯嗓子乱骂。 “不要脸……猪……放开我……混蛋龚忱……下流胚……断袖分桃的淫贼……” 龚忱气得张嘴重重咬住她的屁股肉,疼得她龇牙咧嘴,泪水狂飙,再不敢动。 “哭包是不是觉得到了固原,有爹妈在,就能称王称霸了?呵呵,你想多了。” 他打完仗回来,换了一副身板,双臂孔武有力,都用不着绑她,掌心在她背上一摁,废鹞就五指山压顶,动弹不得。 如何不甘都好,终究还是让他恶龙入洞,气势汹汹钻进雌穴,大杀四方。 总好过插后面,她想,暗暗庆幸他放弃那里,已经没心思过问什么温湛了。 某人纵情耸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婆晃动的雪臀,白豆腐颤颤撞击他的下身,好似两颗巨大的荔枝,莹润多汁,能掐出水来,天下绝品。 抽送间,小妖洞淫液飞溅,舔得他腰眼酸麻,神魂颠倒,温湛什么味道他不知道,但家里这只奶猫,必是人间至美之物。 曲鹞高兴了不到半刻,尚且沉浸铁杵捣阴的酥麻极乐,后穴忽觉瘙痒,那人竟还不死心,用二人交合处的淫汁涂抹菊穴,揉摁之间,被他戳进一根指头,肛口顿时胀涩难忍。 “你今晚……啊……发……发什么疯……嗯……” “呵呵呵,谁叫你一直说鸡奸。宝贝,你明赫哥哥看不上旁人,什么奸都只奸你,你提的,你受着,你骂我断袖,可以,那曲小公子就来当本官的娈童,尝尝男人相奸的趣味。” 倒霉鹞悔得肠子也青了,可下阴快意激荡,正值紧要关头。 她忍不住摇摆腰肢,迎上他的利刃,淫浪吞吐,管不了后穴嗦咬手指,一副谄媚之状。 “小骚货,前后两个洞急巴巴地吮男人,几天不肏就渴死你了。” 他抡起巴掌,扇在一侧白荔枝上。 羊脂激颤泛红,猩猩一个掌印。 可怜的小曲鹞瞬间被羞耻淹没,狗男人这般羞辱她,她却被他打得浑身酥软,膣腔酸麻,快活得说不出话来,眼前白光划过,“呜呜咽咽”地泄了。 恍惚间,后穴里又多了一根指头,转来搅去,水声“咕啾”。 曲鹞胀得难受,耷拉小嘴,娇怨啜泣。 龚忱俯身搂住她,温柔揉抚雪乳,磁声诱哄:“宝贝,你嫁去龚府,我给你开了一次苞,如今我来曲家倒插门,自然得再开一次的。别伤心,你夫君干干净净,完璧之身,世上没哪个男人敢碰我,可惜了,鹞鹞若是男子了,我倒是不介意给你入一回。”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小奶鹞记在心里,咬咬牙,今晚忍了。 “可是……可是……人家又不是直接捅的,你那个根本放不进去,得涂油膏。”她哭唧唧地提醒他。 龚少爷只知鸡奸走后门,并不清楚这里面的窍门规矩,听到老婆比他还懂,当即黑了脸。 “你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你这些脏事的?是不是趁我远征打仗的时候来勾搭你的?哪个不要脸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敢教坏我老婆!” 大腹便便的蓝鹤正躺在龚阁老怀里安眠,梦里一只小虫爬进鼻子,痒得不行。 “啊啾!” 夜深人静的,打了个大喷嚏。 龚肃羽迷迷糊糊收紧手臂,替她实掖被子。 “爹爹,爹爹……”她小声唤他。 “唔,怎么了?” “水好像破了,孩子要出来了。” “……?” 龚肃羽猛地睁开眼睛,迅速翻身下床。 “来人,点灯!快去喊稳婆过来,夫人要生了!” 284终于还是被爆菊了 蓝鹤是经产妇,身子骨架都好,稳婆们觉得十拿九稳,被龚肃羽火着脸怒喷。 “你们可知她多大岁数?她可不是什么十几二十的小姑娘,已经四十多了!你见过几个年近半百的中年妇人平安产子的!简直不知所谓,她若有个闪失,老夫唯你们是问!” 蓝鹤咬牙忍着阵痛,无语问苍天,死老头不许别人提他半个“老”字,却到处嚷嚷她年纪大,还“年近半百”,才过四十怎么就年近半百了! 气死! 可他是真担心,这回死活不肯出产房,硬要赖在里面陪她,捏着她一只手,拭汗安抚,绵绵情深。 人老了,反而愈发任性,像小孩子一样不听话。 世上没人能拗得过首辅,蓝鹤只好握着他的手,哭笑不得,心道得快点生,生得慢了他必要着急,还不知怎么闹。 幸而她内功精深,动一动全身上下的骨头亦非难事,不出一个时辰,婴儿呱呱坠地,是位小千金。 哭声清亮,五官精巧,长得玉雪饱满,十足可人。 这下龚肃羽称心如意,眉开眼笑,把他早早准备好的名字送给女儿。 “取‘缮’字,阿撵在忱儿纾儿身上的未完之愿,若这个孩子能补上,便再好不过。” 历经艰难生产的蓝鹤胸中酸暖,不知怎么有点想哭,只含泪点点头:“好,多谢夫君。” 他好歹出去了,乐颠颠地抱着女儿,没有硬留下来看老婆清洗更衣。 远在西北的龚忱,还不知道他一句不明就里的叫骂,将娘亲肚子里的幺妹给逼了出来。 他忙着找油膏。 曲鹞瑟缩在床角,嗔视发病的狗男人。 “我不提温湛了还不行吗?大不了,给你赔礼认个错好了。” “嗯?这个不错,你抹脸的香膏,软腻油滑。” “……” 猪猪猪——! 她终于意识到,怨她提温湛只是借口,混蛋就是想试一试那儿,今次无论如何她都躲不掉。 “乖鹞挑个你舒服的姿势,别怕羞,你身上没哪寸我没舔过。” “……我怕疼。” “我娘怎么说的?她肯定和老头玩过。” “母亲说……说女子与男子不同,后面没什么快活的地方,只胀胀的,心里古怪,但……” “但什么?” “不告诉你!不想和猪说话!” “男人那是相当舒服,一个不留神,就会上瘾,故此富家子弟多养娈童。”蓝鹤如是告诉曲鹞。 呜呜呜,猪要是也上瘾了怎么办啊! 悲怨的小曲鹞四肢跪床,垂荡双乳,撅起屁股,乖乖做他的玩物,胸中羞耻难言,咬得下唇猩红,直想砍死这色胚。 她这副任君采撷的小淫猫模样,龚忱那是相当受用,一手来回抚摸纤背,一手胡乱挖了坨香膏抹在茎身上,几根手指焦急钻入紧涩后穴,摁着肠壁转了两圈,将穴口撑开了,阳物火烧火燎地就要往里顶。 “啊……疼……呜呜……你……你慢点……” 胀痛的曲鹞娇声哭闹,大口喘息,小手在床褥上抠得关节泛白。 她这甜腻的奶娃娃音,龚忱爱入骨髓,一开口,便如火上浇油,令那烙铁又烫几分。 他搂着她的细腰,俯身咬住后颈,淫猥地拨弄蚌肉,揉搓阴芽给她快活,下身一寸寸挤入从未进过的洞天福地。 小小雏菊,桀骜难驯,箍得他生疼,穴口紧到几乎要夹断他。 龚忱一动不敢动,只是蹙眉低喘,起伏的胸膛沁出细密汗珠。 原来男人便是这般滋味,他想,柔软肠壁裹着肉茎,严丝合缝,每一下血脉搏动都如此清晰,使他可以从性器上,细数她的心跳。 “还疼吗?”他哑着嗓子问。 奶鹞被他的手包住肉莲,前后磋磨,掌心拿枪执刀的厚茧带着戾气刮划肉蒂,哪里还说得出话,淫液如泉喷入他的手心,胴体双腿都在打颤,口中媚吟断断续续。 他趁她迷醉恍惚,浅浅抽出几寸,又缓缓推入,几个来回就刹不住了,骑在老婆屁股上恣意进出,滑腻的香膏被打成油沫,混着肠液,泥泞地堆积臀缝,异香扑鼻。 小猫儿被他揉得舒服,淫心荡漾,虽胀痛,却不舍叫停,只闭上眼睛由他亵弄,捱不了多久,便哼哼唧唧地泄在他手里,绞得他一时魂飞天外。 龚忱把她翻了个身,面向他抱坐怀中,情难自禁地舔吻雪腮樱唇,下面得了趣,一味拧眉狂颠。 “可惜我……分身乏术,不然……前后两个洞……都塞满你,骚鹞鹞喊大声点。” “猪!” 曲鹞满面晕红,羞耻地别开脸,总觉得后面被人捅,比前面更臊。 绣帐摇了大半夜,淫声哭喊没断过,耳房里的曲府丫鬟仆妇们听得一清二楚,次日便传进了曲夫人的耳朵里,总督夫妇将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小夫妻俩好,比什么都高兴。 “他们年少夫妻,自是亲昵些,让姑爷小姐多睡会儿,别去吵他们。” 她暗暗思忖,怪不得那孩子不纳妾,想来一颗心拴在女儿身上了。 “夫人,姑爷不在屋里,天没亮就起来练功,完了换上官袍,便同老爷出门去了。” “……这么早?” 小龚大人在京日日上朝,在军中日日随军操练,才不像家里的懒猫老婆。 他跟随岳父到总督衙门,曲老命人将这几年陕西亏空的账簿给他看,朝廷要的税收不足,互市上私茶猖獗。 “……难就难在衙门里没钱,这本该问责两地巡抚,老夫屡次上疏奏禀,京里下旨让按察司查,拖拖拉拉没个结果,我昨晚向你打听温湛,正是想找他御前进言。” “父亲何必兜这圈子,此事要等朝廷查清楚,不知要猴年马月,若父亲不嫌弃小婿庸碌,不如交给我试试。” 曲中堂就是要他这句话,捋须颔首。 “忱儿尽管放手一试,只要把亏空的钱挖出来,你后边的事,就好办了。” 他本意想考考女婿,见识一下他的脑子手段,不曾想这小阎王把陕西官场搞了个人仰马翻。 285太后才不是咸鱼呢 税银亏空的事情论起根本,该归按察使和御史管,三边总督主抓三省边镇边防,更轮不到龚忱这个小小知州来查。 他埋头账册,发现亏空的不止是茶税,还有盐税,光陕西一省,历年下来积累下的坏账,高达几十万两,更不要说还有没拿到账本的甘肃宁夏两地。 所以他动手前,上疏请旨,就任知州前,先给他安排个巡按头衔,把当地的窟窿补上。 “真是的,讨了知州去,怎么突发奇想又要做御史?早知如此,离京前就说嘛。” 温湛略有踟蹰,想了想,还是照实解释给太后听。 “想必是为了当地盐茶亏空之事,曲遂藉曾在奏疏中提过,先帝便下旨令陕西巡抚徐兆查证填补,此后再无下文。” 龚纾一听,讶然道:“徐兆不就是那个慧昭仪的叔父吗?写八大罪骂首辅的那位。” “正是此人。” “哦。” 怪不得,他完了。 “行叭,小龚大人要什么就给他什么,省得他不如意,又拿我撒气,我可惹不起他。” “娘娘这样不好吧,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小太后面色一紧,从某人怀里直起身,回头嗔视说她咸鱼的“忠臣”。 “那太傅说怎么办?” “嗯,依微臣之见,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吧,不遂了他的意,他能烦死你。” “喂!那和我说的不是一样?凭什么你就不是咸鱼了?” “我是动过脑筋再说的,纾纾又没动脑。” “你怎么知道我没动脑?” “因为你的手一直在摸我的胸,哪怕你一心两用,也只动了半个脑。” 被拆穿的色胚也不着恼,反而抿唇甜甜一笑。 “太傅的胸又暖又硬的,紧实挺括,靠在上面特别安心。” 温湛往太后胸脯上捏了一把,一本正经地亲亲她的小脸蛋。 “我还有更暖更硬的东西,小淫妇乖乖看奏疏,事情办得快就赏你。” “一边赏我一边办不好吗?” 不知羞的人话音才落,门外传来珞瑜的通报声。 “启禀娘娘,云南巡按应惠麟在殿外求见。” “……” 不清不楚的两人相视一眼,龚纾乖乖跳下他的大腿,温湛老实站起身,各自整理衣物发冠,互相确认没问题了,才对外边吩咐:“你们进来吧,让常保宣他觐见。” 应惠麟回京述职,一到督察局,就接到旨意令他即刻入宫觐见,太监进去通传后,他在乾清宫外候了一小会儿,终于见到了这位在官场以宽仁温厚闻名的皇太后。 起初他惊讶于她的美貌,不过既能得仁宗皇帝生前痴恋专宠,漂亮才合情合理,而后他便开始担心她的年纪,还那么小,能有多少学识见识,担得起这执掌天下的重任吗? 边上倒是站着摄政的太傅温湛,当初也是同在都察院任职的,如今一飞冲天官居一品,大约他才是真正手握大权那个,孤儿寡母与提线木偶无异。 “启奏太后娘娘,微臣在江西已经查清,灾情属实。” 龚纾面露不忍,蹙眉轻叹,微微颔首:“一路奔波劳累,辛苦应卿。不知具体哪些府县受了灾,种的是什么粮食作物,大致多少地欠收,今年收成如何,灾民有多少,是否有饥困致死者,各地官府如何安抚应对,受灾百姓可有向别处流动?” 应惠麟听太后问得这么细,心下暗赞,双目熠熠,立刻将他查到的东西,条理清晰事无巨细向她一一禀告。 “太傅,本宫瞧着这情形,就算开了当地粮仓未必够,先下旨令各地官府开仓济民,留住县府内的百姓,不许有饿殍,再由户部拨款,从广东江西两地购粮,就近运过去赈灾,你看如何?” “回娘娘,王启明是两广总督,必定早已收到各地奏报,却在奏疏里遮掩灾情,想必是觉得不用上奏惊动朝廷,自己关起门来就能把事解决了,他很可能已经悄悄调了广东的粮过去,之后才会如应惠麟所见,受灾者众,却未有殍尸。” “确实,要是广东也不够的话就得从湖南调……” 龚纾垂眸沉吟片刻,又对应惠麟说:“此事地方上有瞒报,朝廷只能依你所述做对策,容本宫稍做思量,遴选一人督察赈灾事宜。劳应卿往户部,将方才所奏告知他们,算明白要多少赈灾银,尽快报上来,明日一早便在朝上下旨。” 应惠麟领旨退下,心中雀跃,小太后处事有条不紊细心周到,能从善谏,那温湛也不像把持了朝政的样子,与只手遮天的龚肃羽大不相同。 总算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了。 不过她只字不提要怎么处置瞒报政务的王启明,是不是不敢动他?未免软弱可欺。 “王启明怎么办?”温湛也在问太后同一个问题。 “不怎么办,朝廷缺人用,又不能革他的职。不过他敢瞧不起我,我肯定是要给他点教训的。” “真的?我倒是想瞧瞧,软乎乎的小太后怎么教训人。” “自然是真的,他为老不尊,我明儿狠狠羞羞他。” 她吐舌做了个鬼脸,调皮捣蛋,没半点太后样子。 286醋精吵架 次日早朝,龚纾下令户部拨款,受命御史阎庆督察赈灾,完了让司礼监把两广总督王启明那封通篇谎话的奏本,当众高声诵读,给所有人听听,他是怎么信口雌黄粉饰太平欺瞒君主的。 “诸位大人,本宫不知这位王部堂究竟是瞧不上女子摄政,还是信不过本宫,但地方政务事关重大,我等在朝堂上一个字一句话,都能定人生死左右国运,牵一发而动全身。地方官不说实话,朝廷便如盲人摸象,如何能长辔远驭,为天下百姓毕雨箕风?” 太后和善,很少责怪什么人,此刻虽非声色俱厉,但痛心疾首之语足以令满朝文武惴惴。 “本宫一介女流,非真龙天子受命于天,在本宫看来,众位爱卿与我,皆不过是食民之禄、蒙百姓耕织劳作养着的管事人而已。家父自幼教导,人无贵贱,各司其职,我们这些人锦衣玉食,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靠别人做出来的? 人家的那份做了,那咱们呢?空读几十年圣贤书,为官之时却厚着脸皮尸位素餐,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既然吃了老百姓种的粮食,就该尽职尽责,心思还是放在办实事上的好。” 小太后板着脸唉声叹气,慢条斯理一通输出,拿王启明欺上一事狠狠敲打朝堂上下,对贬斥惩处只字不提。可这位封疆大吏到底还要脸,受不了这般羞辱,自行上疏请辞致仕。 上批:不准,做错了事情,自个儿补救。 温太傅看得好笑,在下面附上私信,一起发去给王启明,说太后虽生气,却并不忌恨鄙薄他,知道他是能臣,是真心盼他能为国尽忠,劝他不要与这位年少气盛的主子娘娘置气,顺她的意思把政事办好了,她自然赏罚分明。 王启明郁闷至极,他再要辞官,倒成了“做错事还要和小姑娘太后置气”,更显得小肚鸡肠,只能忍着受人嘲讽的羞耻继续干活。 “纾纾,尽管你不像龚阁老那样动不动把人贬官罢斥,但让人丢脸,你是有一套的。” 温太傅搂着被窝里光溜溜的小美人,对她那些迂回的小心机小手段喜欢得不得了。 “你一本正经装腔作势的时候像你爹,花言巧语笼络人心像你娘,弄奸耍诈又像你哥哥,我抱着你就觉得抱着一整个龚家。” “……” 你胃口还挺大,你不怕死是不是? “现在任上手握大权的这些人,大多是我父亲留下的‘龚党’,他们可能只服我爹,瞧不上我。人才难得,我总想着要好好用他们,舍不得革职贬官,但也不能纵着他们知情不报擅作主张,爬到我头上来。丢脸怎么了,欺上瞒下地糊弄我,丢脸是他活该。” “是是,太后说得都对。那应惠麟呢?你逮住他盘问得那么仔细,他对答如流,可得了太后青眼?” “嗯,我有心考教他,连那些县种的什么东西都问了,他应对时无分毫犹疑,如数家珍,可见是认真去查去看了,这人心里装着百姓,办事精干仔细,是可用之才。” “不错。”温湛点头赞同,“我知你担心他与当地官场勾结,沆瀣一气回来骗你,所以故意把人马不停蹄抓进来,噼里啪啦连珠炮地审问他,不给他思索准备的余地。不过此人曾与我共事,我熟知他为人,秉性刚正,雷厉风行,言行做派或偶有锐利之处,但确有主政一方之能。” “那……江南那边的事,要不要派他去办?” 温湛眉头一紧,不高兴了。 “你就这么不舍得宋尚杰。” “嗯?怎么又吃醋,我都不单独召见他,小心肝还不满意啊。” “啧,喊谁小心肝呢。我是怕旁人知道他痴恋你,闹出无中生有的风言风语。” “唉……我上回和他提过,要不要去地方历练,他下跪求我将他留下,可怜兮兮的,我就……就心软了。” “你不是说不单独召见他吗?什么时候和他提的?” “咦——”龚纾心虚地眨眼,卷着被子滚到床角,对温湛假笑,“糟糕!撒谎被拆穿了。” 她把被子卷走,留下他一丝不挂,下半身凉飕飕的,温湛气得想揍她,非但扯谎,还嬉皮笑脸。 他一把扯掉被子,把人揪过来压在身下,手撑在她脑袋两侧,下肢交缠,蹙眉俯视,满脸怨气。 “看来还是年轻的好,娘娘既钟意他,不如派微臣去江南,反正我不可怜,也不会下跪撒娇。” “醋精说什么疯话?我要是钟意他,还轮得到你玩我的奶儿?” “不给我玩,难道给他玩?” 想不到事事潇洒豁达的温湛,喝起醋来这么小心眼,尽胡搅蛮缠。 委屈的小太后也不高兴了,嘟嘟嘴别开脸。 “爱给谁玩给谁玩,便是给他玩了,太傅又能怎样。” 温湛胸口一堵,闷闷地说不出话来,瞪着她僵持片刻,一声不吭地下了床,默默穿衣戴冠。 龚纾性子虽软,但从来只有恪桓哄她的份,如今成了万人之上的太后,日日受群臣叩拜,与之前到底不同了,一时赌气说了句狠话,却拉不下脸认错,看他要走又着急,口不择言地恼怒娇嗔。 “你干嘛?!没事乱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就走,走了别来了。” “是么,微臣谨遵娘娘懿旨。” 某人颇有些傲骨,哪怕完全不占理,也要对顶头上司硬到底,阴阳怪气地朝赤裸的姘头太后行了个大礼,拂袖而去。 他人一走,龚纾就哭了。 “小心眼!狗太傅!混蛋温湛!醋死你算了!” 而温湛,乾清宫的台阶还没走完,也后悔了。 “小混蛋,就不能多哄我一句!” 于是本该齐心协力主政的太后与太傅,开始了冷战。 而千里之外等待圣谕的龚忱,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强行爆了老婆的小雏菊,一晚上翻来覆去奸肿了她的屁股,害她接连三天下不了床,坐都没法坐。 从那晚起,曲鹞就再没让他碰过一根手指头。 287寻常夫妻 小龚大人不爱纸上谈兵,他不怕辛苦不嫌累,凡事都要亲自跑了,亲眼见了,细枝末节记在心中,方可胸有成竹处理政务。 譬如房山的矿,军营的粮,滇南的山。 如今到了固原也是一样,在御史头衔送到前,他要亲自去边镇看互市。 “鹞鹞屁股养好了没?裤子脱了给我瞧瞧还肿不肿。” “咦?爱吃屎的狗见过,会看病的猪可不常有,这么稀罕,该挂城门上,给大家都瞧瞧。” “……” 小气,不就是小菊花肿了么,没破皮没见血,又来阴阳怪气耍性子,讨厌的女人! “呵,本官要往宁夏边镇巡视民情,本来想带上家里的奶猫,一块儿去见识见识边关互市,既然她屁股疼骑不了马,那还是在家养着吧。” 笨鹞秒上钩,欣喜地问:“我可以去吗?” 龚忱微微一笑,“不怕辛苦就能去,得穿男装,扮我的贴身侍从。” “我不怕,能骑马!” 他从总督府借了侍卫,给老婆换上英气干练的曳撒,一行人骑马出城,扬沙飞土,直奔宁夏边镇。 六百多里地,对于龚忱来说,疾行用不了一天就,但老婆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他也不着急赶时间,一个时辰一小歇,晌午一大歇,途中投宿驿站一晚。 饶是如此,也把曲鹞累得腰酸背痛,全身散架,大腿内侧红得瘆人。 “你不常骑马,我倒忘了这个,幸好带了膏药。晚上擦洗完我给你上药,涂完用纱布裹起来,明日就不会这么疼了。若还是不行,便与我同乘一骑。” “嗯。” 曲鹞在家耀武扬威,出了门才意识到,没有随从仆人,所有的事都得依靠丈夫。 他与她不同,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一路上认路,看时辰,探问民情,安排手下人休整,有条不紊,说一不二。 “你去滇南打仗时,也跑那么急吗?” “万人大军都是步兵,怎么可能跑那么急,滇南多山路,在里面骑兵不管用。不过回京的时候,我跑得比今日要急得多,几乎不眠不休,每日统共休息两三个时辰,就差没把马累死了。” 龚忱莞尔往老婆脸蛋上亲一口,让人进房收走碗碟,吩咐端热水来。 “难为鹞鹞随我奔波,今晚好好睡一觉,等到宁夏镇就好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累?” “嗯?我一个大男人,这点就喊累,怎么打仗啊。” 打仗比骑马跑一天还辛苦,这道理曲鹞当然明白,但实际经历过才觉得,所谓“辛苦”,凭脑子想象是想不出来的,得亲身体验才会知道。 没有丫鬟,她只能自己动手褪下衣裤,用水擦洗身体。 龚忱插上门插,过来从她手中接过巾子,细心拂拭爱妻面庞秀颈,擦去灰土风尘。 他在水盆里将用过的布巾搓洗两把,再绞干,来到曲鹞身后。 “你够不着后背,我来帮你擦。” “好,等会儿我也帮你擦。” 龚忱的手微微一顿,被纯真无邪的美人老婆暖到,胸中温澜潮生。 “若我们出身在普通人家,每日男耕女织,自力更生,是不是也如此刻一般,互相扶持,亲手照顾彼此?”小奶鹞含笑道。 她问的,正是他此时心中所想,一时情动难抑,不由低头亲吻她的颈窝。 他解开她的小衣,露出高耸圆润的胸脯,如两团新雪,丹朱点缀,妖娆可爱。 “寻常夫妻正是如此,相濡以沫,白首偕老,就同我们一样。” 曲鹞羞赧颔首,张开双臂,乖乖给他擦拭前胸,思及白头偕老,忍不住又问:“明赫……要是边关下回再打仗,你还去吗?” “朝廷用得上我,当然要去,鹞鹞不想我去吗?” 小曲鹞沉默片刻,抿了抿唇。 “男子汉大丈夫,国家有难,怎能趋利避害,龟缩不出呢。我爹是三边总督,两个哥哥都在边镇卫任职,他们不知大大小小打过多少仗,我才不会给家里丢脸。明赫要去,我绝不说半个‘不’字,一定会在家照顾好孩子父母,等你得胜归来,你尽管放心好了。” “嗯,我家宝贝巾帼之志不输男子,不愧是曲部堂的女儿,可见我当初求亲没挑错人。你夫君能干聪明,福星高照,滇南那般绝境,都没能逼死我,可见老天爷也知道我的心,放不下家里的小凶猫。” 龚忱说着,抽松系带,脱掉老婆亵裤,蹲下身,帮她擦洗臀腿。 说是擦洗,但奶鹞被他又摸又看,才擦了胸乳,终究羞臊,攥紧小手,双腿并牢,气息不太稳。 “腿分开,我擦里面。” “不行,大腿里边疼,不知道有没有磨破,今晚还是别擦了。” “不擦大腿,尿尿的地方总要擦洗吧,难道你想臭臭地睡觉?” 小曲鹞不说话,也不动,红着脸与他僵持。 龚忱叹了口气,重新搓洗布巾,她还以为他放弃了,结果他转身将她打横抱起,丢进床褥,强行扒开她的腿,露出腿心粉蚌。 “你干嘛!” “不干嘛,照顾老婆。” 混蛋摁住花芯,整个人压上来,追上她的嘴,不由分说吮咬强吻。 “我想要了,待会儿擦完身,鹞鹞让我入一回。” 坏鹞心中冷笑,被他强奸后庭的疼痛尚历历在目,入一回?你做梦! “你先乖乖擦完再说,闹久了水就凉了。” 她忽然乖顺,自觉分开腿,给他摸下面,老实得不像话。 288寻常夫妻一般不干这种事 他们洞房的那晚,龚忱就干过一样的事——帮老婆清洗下面,拨弄花瓣,揉搓粉珠,指尖糊上露汁,出入天府秘境。 那次他忍不住,这回也没能忍住,擦着擦着,手指就钻进洞里去了。 “嗯……” 曲鹞难耐呻吟,挺身扭腰,几乎融化在他手中。 龚忱抱着她的腿,密密舔舐磨红的伤处,三指疾速抽送,搅弄穴中淫液,澎湃快意交迭刺痛,小奶鹞濒临极限,几乎失神放弃。 让他进来……让他进来! 她恍然睁大眼睛,半身痉挛,汁水泉涌而出。 忍住啦笨蛋!你让他进来,他不记疼,下回还桶你屁股! “喂!快涂药!” 她娇声打断正趴她腿心舔得兴起的某人,让龚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太知道自己老婆,就爱在床笫之事上恶心他,焉儿坏。 但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得,他斗不过她。 龚少爷一面小心抹药,手指摁在嫩豆腐上不敢多半分力,一面郁闷地问:“你是不是又想在房事上刁难我?就因为我捅了你屁眼?” “这话真真好笑,累了想早睡就是刁难,作死把人虐得下不来床倒不是刁难了。说得那么轻松,你怎么不去给人捅一捅?” “呵,我不是早说过,你要是男人,让你一回也无妨么,你自己身上没长捅的物件,难道怪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曲鹞何尝不明白她的弱处,气哼哼地回不了嘴。 龚忱硬得难受,得了势,还不住口,继续抱怨:“多大点事,那些鸡奸的男人个个屁股都要被捅,也没见谁这般不情愿,我不过一时新鲜,又没说次次都要走后面,小肚鸡肠。” “你大方!既然龚大人十分情愿被捅屁股,那就大方大方,让我也新鲜一回呗。” “好啊,你行你就上,弄不了也别怨我,乖乖躺下挨肏。” “可以,弄不死你算我输,随你怎样。” “……” 龚忱头皮一紧,什么叫“弄死你”?你想怎么“弄死你”? 他抹完药,把纱布往老婆身上丢过去,二五八万地说:“自己包,寻常夫妻哪儿来男人天天伺候。” 死猪! 小曲鹞只得自食其力,纱布绕了一圈又一圈,等龚忱冲完凉水澡回来时,她已经穿得整整齐齐在等他了。 正襟危坐,两只酽白小手乖乖落在膝上,十分端庄娴静。 除了嘴角一弯冷笑。 “脱吧。” 她斜眼瞟他,语气感人,像恶霸吩咐刚买来的暖床丫鬟。 龚忱被钉在杠头上,狠话已经放出去了,大丈夫若是言而无信,高低要被这小女人笑话一辈子。 他坦然脱下衣裤靴袜,赤条条坐到她身边,某个地方乖巧可爱,大约被冷水冲萎了。 “我脱了,然后呢?” “躺下啊,寻常夫妻,躺一个哪儿来女人伺候。” “……” 龚忱仰天躺下,摊手摊脚。 “趴着趴着!四仰八叉的,是想让人捅你鼻孔吗?” 谁来打死她! 在外呼风唤雨的小龚大人倒霉讨了个凶婆娘,嘴毒气性大,受欺负也只能忍了,乖乖翻身,屁股朝天。 丈夫长得是一等一的好看,但脾气矜傲,小曲鹞没什么机会赏玩他,今晚他作茧自缚,她压不住脸上笑意,开心地爬上床,跪在他腰侧,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 “谁笑了?我才没笑……哈哈哈哈哈……” 无语的龚少爷把脸埋进被褥,挺尸等死,他也不知道老婆想干什么,但十有八九过了今晚,他就不再是个干净男人了。 果然,一只下流的小手摁上他的臀肉,浅浅触抚,从劲腰爬上臀峰,再施施下至腿根,像在摸一只猫,一匹马,掌心所过之处,留下一片温柔。 暖暖的,好似被云朵爱拂,十分惬意。 龚忱侧头看她,四目相接,小奶鹞抿唇而笑,他也对她莞然。 “小混蛋!” “哼!” 她扬手往他屁股上扇了一掌,不轻不重,脆响刺耳。 “盘中鱼肉,还敢嘴硬。” 龚忱不觉疼,但羞耻,世上无人打过他的屁股,亲生父母也不曾。 但不知怎地,生不出气来,反而想笑,胸口甜甜的。 “别废话了,快点!” 他堆起眉,转过头去,又埋住脸,不去看她眉飞色舞的坏样。 我是刀俎,你是鱼肉,猪宝宝,你完了,嘻嘻。 小曲鹞趴到他背上,缠绵亲吻后颈,小酥手缓缓游动,贪婪抚摸紧实筋肉,指尖带出串串酥痒,娇唇引得阵阵颤栗。 饱满的背肌看似刚硬强劲,却禁不住她小小一个勾舔,绷紧了,在舌尖下细小抽搐。 交错的伤疤无声诉说惨烈,每每看到,都让曲鹞扎心地疼,下意识地抱紧他,面颊轻蹭背脊,一寸寸吻遍这些狰狞瘢痕。 龚忱闭着眼睛,被背上的猫儿舔得肌肤酥麻,心口激颤,全身血液急急下冲,胯间胀硬难忍。 “鹞鹞……” 他滚动喉咙,吐出沙哑低沉的呢喃,后腰兀然刺痛,让她狠狠咬了一口。 “呃……” 混沌的低吟显然不是疼的,而是被欲火烧的。 纤小的手指沿着臀缝,钻到令他心惊的地方。 “虽有香膏,但还是用药膏吧,万一破了,也省得再上药了。” 小毒妇俯身凑到他耳畔,笑意盈盈,窃窃私语,没一句人话。 289呜呜我的忱忱不干净了 穴口微凉,她的一根手指,好似逃命的泥鳅,转来转去往洞里钻,指甲刮得又痒又疼。 他本能夹紧,穴口收缩,皱褶挤成一束,她进不去。 “放松。”坏女人拍拍他的屁股,随意轻佻,像风月场上的纨绔,调教妓子。 他娘的! 龚忱暗骂。 他将意识集中在下身,深吸一口气,卸去力道,松开肌肉。 泥鳅顺利钻进洞中。 难受,他扭了扭腰,又咬紧她。 “怎么下面小嘴这么会咬?” “咳咳咳……” 小龚大人气得狂咳不止,后庭随他咳嗽一下下裹绞曲鹞,蠕动的肠壁缠绵舔舐指腹,湿暖娇软。 她不知道,这里面原来是这样的,那种销魂蚀骨,哪怕女人,也有所知觉。 那她下面也是这样的吗?怪不得他忍不住。 曲鹞留意到某人胯下之物,本被他压在腿下,咳嗽时略有松动,腿缝间露出那东西,粗长挺硬,血筋狰狞。 藏什么?下流胚! “侧过身来,让姐姐瞧瞧你那秽物,怎么被人捅了屁股,竟胀成那样?还敢说不好男风?” “这和好不好男风有什么关系!你这小淫妇舔遍我整张后背,还能不硬?又不是死人。” “少啰嗦,让你翻身你就翻。” 龚忱咬牙侧身,曲起双腿,手紧张地抓着被褥,睡姿十分“委屈”,惹得曲鹞吃吃娇笑。 “呵呵,老夫老妻的,装出这幅三贞九烈的模样给谁看。” “曲鹞,你他唔……” 就在他忍不住要骂娘的时候,穴里那只泥鳅脑袋猛地一扭,撞上肠壁,奇痒无比。 呻吟脱口而出,磁沉暧昧,婉转多情。 小曲鹞吓了一跳,方才那声媚吟是狗男人发出来的?骚出天际了好吧,她的耳蜗里仿佛被人舔了一下,浑身酥软,连下阴都被他叫得隐隐湿润。 这要是给温湛之类的男人听到了,狗忱哪里还有清白在啊! 整个龚府最最骄矜的人自己也傻了,俊脸发烫,紧紧合上双目,掩藏羞耻,在肚子里把混蛋老婆骂了个半死。 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 男子体内有一处玄妙地,曲鹞是知道的,婆婆告诉过她,那里是死穴,摁了会升天。 她摸摸索索揉按肠壁,龚忱只是闭着眼,也不说话,蹙眉强忍不适,仿佛在上刑。 要的就是上刑! 坏鹞自说自话又加一根中指,不顾软肉推挤,硬生生刺入穴内,一面揉圈寻觅,一面悄悄窥伺他的脸色。 那肉壁湿腻软媚,与冷傲的主人大不相同,严丝合缝地裹着她,如小舌般蠕动舔舐。 而他死死抿着薄唇,胸膛压抑地起伏,白皙额角青筋突跳,薄汗微沁,坚忍的模样让人心疼,仿佛只要她按得再重些,搅得再糙些,他便要坏了。 水晶琉璃般,碎成渣渣。 小曲鹞大发慈悲,怜爱地抚摸他的胸腹,绵绵小手,柔若无骨,拂过每一块绷紧的筋肉,摩挲爱娇的小乳头,沿着肌线,覆住毛丛,指尖虚虚划过茎身。 阳物兀然弹跳,他的眉头跟着动了动,皱得更深。 爱恋的潮水,也在她心湖打了个浪头。 曲鹞忍不住俯身,浓密的吻落在他的腰上,手指插到最深,恍惚蹭过一处凸起。 她好奇地对准那个地方,隔着肠壁勾勒,似有核桃般大小,稍摁下去,就能看到他喉结急滚。 找到了! 此时的奶鹞心境大变,只觉是她在疼爱龚忱,待他极尽柔情蜜意,像擦拭稀世珍宝般,缓缓按摩那处,又搓挤肉茎,给他舒服,让他放松。 龚忱体内快意翻腾,绵密而诡异,与平日交合截然不同,他想要她摁重一点,撸得再快些,却因性子倔强高傲,硬忍着不开口,也不睁眼,抵死不愿再漏出半点声音。 她只能看到他愈发急促的呼吸,堆成山的俊眉,和干涸难耐的吞咽。 室内静谧无声,唯有某人粗重的喘息,颤动的下腹。 耐心的曲鹞摸索到合适的力道,灵巧揉抚,指腹碾着他的弱点游走挑逗,阳茎在她掌心频频博跳,马眼怒张,源源不断溢出清液,糊了她一手的滑腻。 她的玩物半蜷裸躯,肉茎胀到发紫,肌肤渐渐泛出异样的绯粉,骨骼奇秀,精壮结实,漂亮得不像话。 他再犟,也抵不过腔内尖锐的快意,渗透脊椎,直窜脑门,蔓延四肢百骸,一浪高过一浪。 “鹞鹞……” 龚忱在心里无声低唤,猛然睁眼,后穴疯狂缩咬,浊精激射而出。 曲鹞看到他双瞳涣散,眼尾一抹嫣红,纤长的睫毛激颤不止,手指关节在被褥上抠得惨白…… 含情带欲又凄零荏弱的模样,勾得人心旌荡漾,魂不守舍。 这一瞬,她忽而又不确定了,他和温湛真是清清白白吗?温湛的定力有那么好? “明赫……”小气鬼又妒又怨,噘嘴娇嗔。 “太傅真的没有碰过你吗?他是活菩萨?睁眼瞎?” 龚忱深深吸气,恨恨瞪视糟心的小女人,哑着嗓子终于开了口。 “这个坎过不去了是吗?我早就同你说过,温湛他心有所属。” “可你没说是谁,他一直不娶妻,难道不是因为……因为你?” “有完没完!他喜欢的不是我,是奉天殿里的那个!” “……” 奶鹞愣住,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事。 “他……他喜欢先帝?” “……???” 小剧场: 温湛:…… 恪桓:…… 纾纾:…… 猫猫:《论如何用一句话同时伤害三个人》 290 这二人口中的温湛,倒大霉。 因喝醋与小太后怄气,人家不理他了。 所谓不理他,就是真的不理他,不召见他,也不允他入宫觐见,无论公事私事,只要太傅去求见,得到的答复一律是“娘娘凤体欠安”。 若只是小情人斗嘴,假以时日,哄哄劝劝,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龚纾传旨内阁,令改税制,三日内呈上新案。 她不懂算账,但人聪明,会钻空子折腾人,士绅富户土地多是么?那容易啊,地多税翻倍呗。 太后的旨意是,让户部内阁算账,按普通百姓家里的田产田赋,每户多少人得有多少地,方得温饱,划出界线,一家人饭都吃不饱的,还收什么税,放人一条生路,该免就免。 与之相对,地多的自然加码多收,赋税加两成,再多加三成,最后高到让他们非但赚不了,还得赔钱,那权贵抢地与贫户投献土地,都会受到遏制。 劫富济贫!这么好的办法,那人看了一定会高兴,会想进宫来夸夸她,她得意地想。 然后她不见他,不理他,气死他,急死他。 他们吵完架,各自回去气了一晚,次日早朝,温湛一反平日刻意收敛避嫌的小心,老是盯她,眼神欲语还休,黏黏糊糊的,能拉出丝来。 龚纾心中窃喜,却端着脸,只偶尔扫他一眼,给他个似笑非笑的嘲讽。 说什么怕传出宋尚杰的风言风语,你这太傅在朝堂上如此放肆,含情脉脉凝视太后娘娘,就不会有风言风语啦? 哼! 温湛起先担心他闹气离开会不会伤了她,小太后在宫里无人陪伴,他无事生非与她斗嘴也就罢了,丢下她不理实属不该。 她年少顽皮,撒个谎就撒个谎,有什么大不了的,在乎他才撒谎嘛,大人哪能和小孩一般见识,还是该多宠宠她。 好容易等到上朝,他立马可怜巴巴用眼睛认了错,小坏蛋倒是搭起架子来,嘴角弯弯的,假装傲娇。 还好还好,小东西脾性温软,肚量也大,温湛暗暗叹息,反觉心疼,龚家就她一个性子软,想必回回都是她哄人,没有人哄她。 他想趁这个机会,进宫里哄哄小太后,结果吃了闭门羹,一连数日,她都不见他。 一来二去,宫里人人知道太傅不知怎么惹恼了太后,失宠了。 这下他急了,你改税前怎么也不商量一声! 于公于私他都需要马上见她。 便在他急得跳脚的时候,老天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首辅家给新生的小千金办百日宴。 龚肃羽老来得女,疼爱有加,比之前任何一个孩子都宠,摆酒作东难得搞那么大,内阁六部五寺九卿都请了。 首辅的面子多大呀,谁敢不来,家宴似国宴,高管贵胄云集,就差一个皇帝。 结果皇帝也来了。 太后带小皇帝微服省亲,杀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龚阁老很是高兴,领家人跪迎女儿外孙,见礼后把人带进内院,含饴弄孙。 龚纾是来看望母亲的,因恪桓之死被她怨过后,蓝鹤就再未与她说过话,更不要说进宫看她,她被困深宫,母亲怀孕产女她都无法来探视,只能下令给些赏赐。 但她很清楚,亲娘是看不上那些身外之物的。 今日趁着妹妹的百日宴,也算有个由头,终于能亲口向母亲认错了。 “娘亲……” “今日是你小妹妹的喜宴,哭哭啼啼的不好吧。” 蓝鹤手掌轻拂,龚纾只觉一股无形之力拖住了她想要下跪的双膝。 “纾儿不生娘亲的气了?” “我……我没有生过娘亲的气,是女儿不孝,口出恶言伤了父亲母亲。娘亲见我的气,不搭理我,是我咎由自取。” “哈哈哈,你少来,这小甜嘴去用你父亲身上罢,我可不吃这套。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我亲眼看你一日日长大,总想要护着你,让你过得自在快活…… 是我手伸太长,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大了,有你自己的主意,走你自己选的路,父母本不该置喙。纾儿,我这个娘亲,自认当得不怎么样,但无论如何,你终归是我心尖上的肉,哪怕你杀人放火坏事做尽,我也不会不要你。” “……娘亲。” 说好不能哭的,小太后还是忍不住眼泪,扑进母亲怀中呜呜咽咽。 蓝鹤有她的倔强,不过她生性大气,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女儿既然低头,她乐得借坡下驴,一笑眠恩仇,心里则把这笔账算到了死去的女婿头上,死了都要害她们母女不和,拖累女儿,想起来就讨厌。 襁褓中的小婴儿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望着姐姐和母亲,不知道在想什么。 龚纾好容易将对母亲的思念倾倒干净,侧头瞧见软塌上的妹妹,将她轻轻抱起细看。 “妹妹长得真漂亮,还那么小,眼睛鼻子已显出寻常孩子没有的精致了。娘亲往后多带她来宫里走动走动,和骓儿做个伴。” 蓝鹤蹙眉摇头,“她人小脾气大,与哥哥姐姐全无相似之处,一点不顺心就哇哇干嚎,成天吵闹。” “真的吗?可我听朝臣说,爹爹特别疼爱小妹,喜欢得不得了。” “哈,那是因为你爹抱她的时候,她从来不哭。” “……” 龚纾不好笑话母亲不会带孩子,毕竟她自己也半斤八两,只好讪笑两声道:“那就让爹爹带妹妹进宫来玩吧,等皇上再大些,我想请爹爹给他上课,教他读书,妹妹可以做伴读,娘亲觉得如何?” “妙极!”蓝鹤抚掌大赞,喜上眉梢,“这两个孩子都是你父亲最喜欢的,全丢给他正好。” “……” 这娘确实当得不怎么样,龚纾已经吐槽无能了,可怜亲爹到了这把年纪,才从朝堂退下,就沦落为给家里带孩子的嬷嬷,看来权臣也逃不过朱颜辞镜花辞树,不许人间见白头的命。 但母亲却半点没变,除了言行愈发老成持重,容貌一如妙龄少女。 龚纾想象不出母亲老去的模样,但觉安心,掩口偷笑,说不定过几年娘亲还会再生个小弟弟。 这边久别的母女孺慕情深,聊得正兴起,一位不速之客的求见,硬生生打断了她们。 这没眼色还厚脸皮闯人家内院不是旁人,正是被龚肃羽宠坏的太傅温湛。 “微臣拜见太后娘娘。” “太傅免礼。” 大无语,你缠人不分场合的吗?龚府也是你能作妖的地方?! 小太后在肚子里乱骂,脸色难看至极。 蓝鹤有点懵,看不懂温湛的来意,若是公事,她应该回避,但这是私宴,哪有在筵席上抓住太后谈公事的? “难得太后娘娘亲子团圆,微臣不顾进退,失礼打搅娘娘,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望娘娘赎臣不敬之罪。” 他蹙眉垂眸,神色肃穆,恭恭敬敬向太后躬身请罪,不像是来玩的。 这是要谈公事?是不是有病?蓝鹤无奈起身,甩给温湛一个眼刀。 “看来太傅是有天大的急事,那臣妇先带孩子去前厅了,宫保大人请慢聊,臣妇告退。” 她带着龚府的仆人离开,珞瑜景荟心领神会,也与宫中侍婢退至门外。 “卑鄙!”龚纾不甘地撇撇嘴,娇声轻斥。 温湛一言不发,上前将人霸道拽进怀中,追着小檀口辗转缠吻。 “我是卑鄙,自私,胆大妄为,还小心眼。你下的那道改税制的懿旨,有好些地方我得找你商量,就想着今日一定要逮住你,可现下抓到人,我又不想说那些税啊田啊的了。” 他一边嘟囔,一边密密啄吻她的颈侧,时不时轻咬她,急躁的大手揉得臀乳钝痛。 “纾纾……我太想你了。” 我也想你啊!龚纾依偎在他胸口,浑身酥软,被亲得眼角洇泪,腿间濡湿,体内欲火翻腾。 可这儿不行吧?这可是我父母的地方! 真要疯了…… 291疑心 蓝鹤回到席上,执杯同高官夫人们寒暄客套,可心里总觉得奇怪,温湛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在这个时候找太后,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军报,至于么。 女儿那神情也不太对劲,像吃了一口屎。 他们一个是太后,一个是摄政辅臣,关系那么差的吗?这温湛平日里的圆滑机敏哪儿去了? 她思前想后,好奇背后的隐情,决定找个人来帮她去挖一挖这件八卦,搞个瓜来吃吃。 首辅夫人丢下乳母和女儿,独自穿过屏风,来到外院正厅,假装逗皇帝外孙玩,压低嗓子悄声问龚肃羽:“温湛去了内院,纾儿瞧着不太高兴,这二人怎么回事?” 龚阁老的消息比老婆灵通得多,小声告诉她,女儿好像在和温湛闹气,已经好多天不召见他了,兴许温湛言语冲撞了她,或是政见不合。 无语,你女儿这种软柿子还能因为政见不合与朝臣吵架?别人看不起她瞒报灾情,她连脾气都不发一个,你做爹的心里没点数? “那温湛也犯不着见缝插针地去堵她吧?又不是小情人闹别扭,一个追一个逃。这儿可不是宫里,也不是他的太傅府。” “前几日太后下旨改税制,温湛着急,想必是为了这件事,要不然我去瞧瞧,万一他们真有什么争执,也好从中调停,免了你的忧心。” “那你快去,皇上我替你抱着。” 小皇帝才不要外婆,他现下长大了,会爬会走,还会蹦字说话,小肉胳膊紧紧勾住外公脖子,死活不放手。 “公公抱,要阿公!” “……切!” 蓝鹤翻了个白眼,在桌子底下下黑手,往小外孙屁股上不轻不重拧了一记。 不曾想杨祐翀这小子也不是好欺负的,揪着龚肃羽的领缘回头怨瞪外婆,可劲地挤眼泪。 “公公,阿婆打我。” “……” 龚肃羽头皮一紧,无语瞠视蓝鹤,她抿唇讪笑,别开脸去,干了垃圾事也不觉羞愧,把他气得抱起外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屋里两个人干柴烈火,早就已经搞上了,还都不敢脱衣裳,心虚胆颤。 温湛急得像饿死鬼,一面啃太后的嘴,一面撩起她的衣袍裙摆,把里面中裤亵裤裆下撕开个大口子,抄起一条腿就捅进去了。 龚纾也不知道该说他胆大好,还是胆小好,她又又又被他摁在墙上,一言不发站着肏,俊眉拧成死结,下身顶得飞快,又重又深,和疯了一样,根本不管她死活。 “太……太傅……啊……” 他恶狠狠地,撞得她下阴钝痛,骚芯酥麻颤栗,淫水一直淌到膝弯,裤子湿透,压抑的浪吟如同猫叫,妖娆婉转,淫媚黏腻。 珞瑜已经让宫女们退到院门口,她自己在门外听得面红耳赤,忐忑不安,要是首辅或者夫人回来,凭她和景荟绝对拦不住。 “景荟,你去廊下角落里守着,要是远远瞧见有人往随珠苑来,就赶紧跑回来报信。记得躲暗处,别给人发现。” “好。” 景荟对龚府再熟悉不过,依言到埋伏在通往内院的游廊,尽管府内花园小径四通八达,但夜里乌漆嘛黑的,老爷夫人要来肯定会走正经大路。 小皇帝已经不记得他之前被温湛抱来外公家,看到什么都新鲜,龚肃羽才跨进内院,他就闹着要下地自己走。 “那阿公牵着皇上的手走,院子里黑,骓儿不可以瞎跑。” 老头对宝贝外孙宠得不行,小宝宝要往东他就跟着往东,小宝宝要穿花园,他就和掌灯的仆人一起带他穿花园。 完美避开望风的景荟。 292首辅来了 “啊嗯……” 小太后禁不住疯男人折腾,绷紧娇躯,凄鸣一声,颤颤地泄了。 肉茎几被她的急咬绞杀,温湛蹙眉闭目,深吸一口气,放缓了攻势,柔柔抚摸她的脸蛋。 “我其实是想找你……可你一说话,我就忍不住了。” “这儿……这儿是我娘的屋子……”龚纾喘的厉害,语不成句,“再急也不能……不能……” “不在这儿在哪儿?你待会儿就要回宫,我又不能跟着去,就算进了宫,你又不见我,你知不知,我……” 温湛有一肚子相思,但说到底,还是贪恋小太后的娇软紧致,横竖就是想肏她,这话说了就没意思了,搞得他好像只是馋她身子似的,故此他话说了一半,闭上嘴,挺动身体,继续享受。 先把眼前这碗肉吃个饱,其余的事,晚些再说。 倒成了她的不是了,龚纾撇撇嘴,小拳头软软锤他,哭唧唧地抱怨:“不是你自个儿要走的吗?不是你放话说走了就不来了吗?你不是很有骨气的吗?” “宝贝不哭,我除了下面,就一张嘴硬,我是想有骨气,但一碰到你,骨头就软了。纾纾别生气了,往后我再也不吃闲醋了,都怪我肚量小,斤斤计较。” “不想听!讨厌你!活该被小莺儿揍,你就是欺负我脾气软。” 她这么娇滴滴地闹,温湛只觉筋骨酥软,一面狠肏,一面痴痴亲吻,若不是在龚家,就想扒光她的衣裳为所欲为,让她整夜整夜下不来床。 “我真想就这么掳走你,藏起来天天欺负。” “皇上别跑,小心跌跤!” 随珠苑外传来龚阁老的声音,珞瑜悚然一惊,她望风的次数多了,最清楚温太傅再快也要小半个时辰,里面肯定还没完事。 怎么办怎么办!景荟去哪儿了嘛! 千钧一发,常保站了出来。 “你先进去报信,我来拖住首辅。” 珞瑜一点头,拔腿冲进屋内。 “娘娘,娘娘,首辅来了,还带着小皇上呢。” 屋里楼作一团亲热的二人僵住,对视一眼,立马分开。 偷腥的人手忙脚乱系裤带,珞瑜赶紧帮太后整理衣裳发饰,她脸颊上春色未褪,一抹嫣红,糟糕透顶。 更讨厌的是,温湛硬着,穿裤子盖道袍有什么用,那根东西过于伟岸,除非首辅是瞎子,不然绝无察觉不到的可能,一时半会儿还软不下去,简直要命。 “啊哟,皇上当心,阁老怎么亲自送皇上来?差人过来知会一声,让奴才去前厅接就是了。” 常保陪着笑脸,挡在龚肃羽身前,刻意压低声音,窃窃道:“太傅在里面呢,娘娘不高兴,训了好一会儿。” “嗯,老夫进去瞧瞧,他们好好的吵什么。” “那……请阁老稍候,容奴才入内禀告通传。” “有劳公公。” 他转身开门,动作略有迟疑,偏偏这时候景荟跑回来了,边跑还边气喘吁吁对院门口的宫婢们说:“快、快去告诉娘娘,首、首辅来了……” 宫婢们拼命对她摇头使眼色,她心下一惊,往前几步走进院中,树后显出龚肃羽的身影,背负双手,缓缓转过头来,肃然审视她,目光阴沉狐疑。 常保心里“咯噔”一下,张嘴刚要替景荟解释找补,龚肃羽已经放开皇帝的手,由着小祐翀摇摇晃晃闯进厢房找娘亲。 嚣张的首辅一撩袍摆,跟随小外孙跨了进去。 一个两个都是脾气大的主,常保替里面的主子狠狠捏了把汗。 “骓儿?过来,到母后这儿来。” 心虚的龚纾弯腰抱起儿子,果然看到后面跟着来者不善的亲爹,她坐在罗汉床上,摆下的腿还有点颤,私处黏糊湿腻,凉飕飕的。 裤裆一个大洞,害她不得不在父亲面前强忍羞耻,死死并拢双腿。 龚肃羽走进房内,不动声色扫视里面三人,女儿端坐上首,宫女珞瑜站她身侧随侍,而温湛着躬身垂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乍一看,似乎并无不妥。 那他们在怕什么? “微臣龚肃羽,见过太后娘娘。” “父亲免礼。” 首辅敷衍地行了半个礼,望着女儿,微微眯了眯眼。 “太后双目殷红,面有绯色,不知是何缘故?” 是的,乍一看并无异状,可细看之下,处处不对劲。 292打死这畜生! 93p e .co m 龚纾一听就知道父亲起了疑心,衣裳发饰都能轻易恢复原状,但身上的痕迹却不为人力所左右,云雨过后,此刻她必然满面春情,连头发丝都挂着被男人疼爱过的娇慵妩媚。 救命!必须得圆住! “我……我快被他气死了!”她秀眉紧蹙,轻抚胸口,眼角又是一红。 他们俩连串供的空隙都没有,温湛甚至还硬着,都不能让他站起身来,啊啊啊,全怪这个混蛋! “太傅他……言官屡次参他爱重男色,出入风月,狎……狎妓宿娼,我……本宫好言劝说,要……要给他赐婚,以清朝中流言,可他却一意孤行,违抗旨意,不听圣训。沉迷男色非士人君子所谓,本宫命他自省数日,拒不召见,不曾想,今夜他不顾尊卑礼仪,到……到母亲院子里来堵我,还吓唬我要辞官……”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最在意温湛名声的太后娘娘,自个儿被亲爹抓包的时候,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一盆脏水,全泼情郎头上。 珞瑜在旁边听得差点笑出声来,在肚子里憋到内伤,而跪地不起的温湛,暗赞小姘头脑袋瓜子好使,反应机敏,这话回得有模有样,真假难辨,几乎找不出破绽,除了把他黑得有点过分。 狠心的小骚货!夲伩首髮站:712t.c o m “他冥顽不灵,以下犯上拿辞官要挟我,我一时生气……” 她嘟着嘴,装腔作势吸吸鼻子,一股子委屈可怜样,眼眶红得更厉害了,抱紧腿上的儿子,对亲爹腻声撒娇。 “爹爹帮我治他。” 哈,多谢你这小不要脸的,早晚肏死你! 倒霉的温湛瞪着地面,咬牙切齿,脑壳都要裂开了。 关心则乱,见女儿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泫然欲泣的模样,大魔王心疼得不行,欺负一个双十少妇,还把堂堂太后气哭,温湛你可真能! 龚纾说的事情,龚肃羽可太清楚了,他也想训斥温湛,想给他安排个老婆,想骂醒他,搞什么男人,糙男人的脏屁股有什么好的?是不是有病! 他沉痛颔首,对宝贝女儿的痛心感同身受,深以为然,于是枪口转向地上跪的“断袖男”。 “太后屈尊降贵,好心劝你回归正途,你怎么回事?!先帝赐封你太傅,老夫引你入阁,个个将你视为不訾之器,教导提拔,信任重用,而你居然为了些不上台面的小情小欲说出要辞官的鬼话,你置我于何地?置先帝于何地?!” 想到这狗东西大约睡了自家儿子龚忱,老头就想一脚踹死他,恩将仇报的下流玩意! 尽管龚忱回信否认三连,自表清白,但龚肃羽并不相信,他们俩若在滇南真干过脏事,哪怕给臭小子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父母承认啊,越想越气!越骂越火大!狗温湛! “你如今是百官之首,理所当然是为朝堂表率,太后让你成亲,你就赶紧成亲,趁早改了你那肮脏龌龊的臭毛病,别给先帝太后和皇上脸上抹黑!连我们这些内阁的老头子,名声都被你带臭了!” “回娘娘、阁老,赐婚之事,恕微臣难以从命。” 事已至此,你爷爷的只能一黑到底了。 无辜的温湛抬起头来,一脸生无可恋,痛苦而坚定。 “臣……心有所属,虽不能与此人行婚姻之礼,但她是我毕生挚爱,臣早已向天发誓,身心皆忠于她,有生之年绝不沾染旁人,此情至死不渝,万望太后与阁老慈心宽仁,恕臣抗旨之罪。” 他在说我……小太后听了这一通深情告白,胸口酸暖澎湃,心尖尖都颤了,强忍泪水,眼角嫣红加倍。 龚肃羽可不这么以为,他胸闷到想吐血,这两只孽畜从军淫欲难耐,消遣消遣也就罢了,怎么还海誓山盟起来了?还想着婚姻之礼?还什么至死不渝?? 腌臢的混账东西! 这世上喜欢男人屁股的蠢货怎会如此之多?竟全聚在他龚肃羽身旁,可恨,可耻! “你藏着掖着做什么?明白说出来,喜欢的人是哪个?让老夫瞧瞧你这惊世骇俗的痴情,究竟有没有道理,要不要脸!” 惨了,龚纾无意识地绞着袖口,背脊冷汗涔涔,她知道温湛不会出卖她,但却想不出面对父亲的质问,该怎样蒙混过关。 要是不说,霸道老头绝不会善罢甘休,可他若编造一个人名,回头就能被查出来,怎么办? 怎么办才好啊! “那个人……他是……” 温湛垂下头,紧张吞咽,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龚忱。” 忱忱:??????? 鹞鹞:mmp你死了! 纾纾:为什么?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剧情发生过吗? 老头:……实锤了,阿撵打死这畜生罢! 龚衡:为什么一样搞基,上次挨打的是我?不公平!老头偏心! 293老头火山爆发 果然是龚忱,最后一丝侥幸被浇灭,龚肃羽眼前一黑,人晃了晃,勉强扶住屋内雕花罩才站稳。 “爹爹!” 惊得下巴都掉了的龚纾,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会出来哥哥的名字,见到父亲脸色不对,赶紧起身要扶。 珞瑜从她手中把小皇帝接了过去,可龚肃羽却对女儿摆手,不要她搀扶。 温湛知道老头会生气,但没想到会这么生气,还差那么一丁点,就要被气晕过去了,一时慑慑,不敢出声。 这下惨了,戳了老头心窝子,今日必不能善了。 不出他所料,龚老头胸膛剧烈起伏,闷闷地不说话,缓了好一会儿,开口冷声吩咐女儿:“派人去叫你娘,让她来打死这混账,打死了我给他抵命。” 话音未落,他抬脚就朝跪在地上的温湛踹了过去。 “啊!爹爹不要!” 龚纾情急之下,不顾危险,扑上去抱住父亲,拼命阻拦他对情郎拳打脚踢。 她想将龚肃羽从温湛身旁拉开,可老爹身形高大,老当益壮,她一只娇娇弱弱的小黄鹂哪里挡得住大金雕,老头的狠踹结结实实蹬在温湛肩头。 温湛不闪不避,忍痛硬生生受下这一脚,依旧躬身跪着,不敢起来。 他睡了人家女儿,诬陷人家儿子,被打死不冤。 “我自问待你不薄,虽无师生之名,却倾囊相授,把你当半个儿子,妻子亦视你为挚友,诸多关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忘恩负义的畜生!恬不知耻!你当的什么官!做的什么人!猪狗不如的东西!” 暴怒的首辅气血翻涌,高声叱骂,抄起花罩柱上悬挂的琵琶朝温湛当头抡去。 “我龚家就这么一个出息儿子!他是阿撵的心头肉!……” “爹爹!爹爹!别打了……求您别打他了……” 龚纾吓得手脚发颤,却还是拼尽全力抱紧父亲,机灵的珞瑜已经抱着小皇帝跑出去避难搬救兵了。 代替龚阁老招呼客人的蓝鹤,听到宫女在她耳边小声禀报,随珠苑打起来了,脑袋一时没转过弯,呆了呆。 打起来了?什么叫打起来了?那三个人怎么打? 她随宫婢离席,一离开正厅,就飞身踩着屋檐,如同春燕般地掠向随珠苑。 眨眼就到,一看傻了。 “打起来了”居然是真的,真的在打,老头一边怒骂一边打温湛,女儿一边哭一边拉偏架,温湛跪在地上不动也不逃。 ……地上一个被砸烂的琵琶,是她的。 想不到堂堂首辅府,也有这么“菜市口”的一日,蓝鹤感慨万千,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有妻有子,用得着你‘至死不渝’?!你算什么东西,还身心皆忠于他?简直贻笑大方。毁人婚姻禽兽之行,天打雷劈,你这无耻孽畜,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爹爹息怒,太傅他不是这样的人,爹爹,爹爹别骂了……” 蓝鹤上前抓住丈夫的手,把人轻轻往她怀中一带,暗暗捏住掌心劳宫穴,输入真气压制他的怒火。 “怎么生那么大的气?出什么事了?” “我没脸说,你让这腌臜玩意自己跟你交代!” 小太后伤心地蹲在温湛身畔,用手帕轻轻擦拭他额头上渗血的伤口,色胚太傅尽管头铁,到底肉体凡胎,没经得住那一琵琶。 温湛偷偷用手推她,趁蓝鹤在安抚老头,朝小姘头使劲使眼色,微微摇头,让她务必忍住。 这一幕,恰恰被蓝鹤余光瞄见。 她弄清事情始末,倒并未像龚肃羽那样发火,只是似有深意地问女儿:“你爹打温湛,你哭什么?关纾儿什么事呢。他玷污你的兄长,你该生气才是。” “我……” 龚纾心下一凛,这爹妈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搞,“太傅对我们母子忠心耿耿,先帝宾天后,全靠他耐心劝慰开导,竭诚辅佐,我才能有今天临朝摄政的一日。不论他与……他与三哥……他都是我的恩人。” “嗯,你知道你爹爹的脾气,因着你二哥的事,龚家最忌断袖分桃之陋习,他爱子心切,今日雷霆震怒,伤了你的恩人,纾儿可不要怨他才好。” 蓝鹤似笑非笑,说话阴阳怪气。 “令仪啊,你喜欢谁,我们这些外人是管不了,也管不着,但我家的孩子,雁行与我还是该管,能管的。唉……你好自为之吧,往后别来气我家老头了,谁的夫君谁心疼,我还指着他长命百岁呢。” 龚肃羽长叹一声,抚胸怒喝:“滚滚滚!混账休想再踏入龚府半步!纾儿让你哥哥这辈子都留在固原,不许他回京!此生决不能让这两只孽障再有机会碰头!” “是,爹爹保重身子,女儿记住了。” 温湛半句辩解也无,被灰溜溜地扫地出门,和太后娘娘的这个半吊子偷情炮,打得代价有点大。 他并不是突发奇想才把屎盆子扣龚忱头上的,枝姐儿在被首辅审问后,曾让人找来温湛,悄悄把那日与首辅的对话全交代给他,小心串好供词,免得万一从温湛嘴里冒出不一样的说辞穿帮连累她。 温湛早就知道龚肃羽夫妇怀疑他和龚忱有一腿,除了将计就计,别无他法,可怜小侄子,莫名替妹妹背了那么大个黑锅。 不过他宠妹成魔,对他来说,坏他的名声,总比坏妹妹的名声好,嗯,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干了垃圾事的温湛对龚忱心怀愧疚,回家写了封长信给他致歉,但对缘由守口如瓶,而另一边,龚肃羽也在写痛骂儿子的信。 蓝鹤在旁研墨,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问了句和儿子不相干的话。 “你说,纾儿对温湛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 “哼,她被这狗东西迷得五迷三道的,又为他辞官伤心生气,又不顾身份拼命护他,定是早已移情于他!我这当爹的,都没脸戳穿她,堂堂太后,荒谬绝伦!幸好那畜生铁了心爱男人,不然他这个劳什子太傅,我一天也不会让他再继续当下去。” 蓝鹤看看老头额角的青筋,把后面的话咽回腹中。 他真的铁了心爱男人吗?不见得吧。 295没想到吧~ 龚纾回到宫中时,温湛正躺在乾清宫偏殿的地砖上等她,身上套着麻袋,五花大绑。 “这是……是太傅?快!快给他松绑!” 她焦急地亲自上阵,和宫婢们一起七手八脚解开麻绳,把“大蚯蚓”从袋子里放出来。 温湛终于重见天日,起身揉揉僵直的手腕,皱着眉头无语看向他的小姘头。 “你让人把我弄进宫干嘛?” “你受了伤,我怕你一个人回家,没人照顾。” “那也不用派锦衣卫抓我吧?这群人一声不吭套我麻袋,我还以为要进诏狱诛九族了呢。” 太后的原话是“让锦衣卫把温湛抓去宫里候着”,锦衣卫不明所以,想来太傅大约在被首辅揍过后,回家又吃了个闷亏,宫婢们想笑不敢笑,很有眼色地布置好厢房,退至一旁。 太后亲昵地牵起温湛的手,把他拉进房里,摁在椅子上坐下,取下他头上的纶巾网巾,秉烛细看伤处——好大一个乌青块,还破了一道口子。 “还疼不疼?”她心疼地问,转身拿起宫人递过来的湿巾帕,替他轻轻擦拭血污。 “这点小伤,不足为道。我走之后,阁老气消了没?阿撵可曾言语为难你?我总觉得她是不是瞧出点什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嗯,我也觉得,娘亲似乎与我生了间隙,不似以前那么疼我了。” 温湛叹了口气,这孩子贵为一国之母,却活得可怜兮兮的,又怕爹,又怕娘,顶多只能和他这个姘夫斗斗嘴。 “纾纾不是小孩子了,又不用母亲喂奶,有我疼你就行,就算你想喝奶,我也不是没有。” 色鬼又开始满嘴胡话了,龚纾脸上一红,屏退左右,捧起他的脸,左看右看,愁眉不展,大眼睛水汽氤氲。 “父亲他脾气不好,害你受委屈了。都怪我,没担当,不敢对父母坦陈我们的私情,把你说得那么坏,尽冤枉你。” “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不那么说,根本圆不上,纾纾随机应变,不知多聪明。阁老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此事错在我,是我对不起他,辜负了他与你母亲的信任。纾纾别难过,我是男人,就算破个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嫌弃就行。” “还好,只是伤了额角。”她含泪轻抚伤处,指尖微颤,“太傅长得好看,清俊出尘,皎如明月,哪怕留下伤痕,亦是瑕不掩瑜。” 温湛闻言不禁失笑,以貌取人的小妖精,弄了半天还是看中他这张脸,纯好色。 “身上有伤吗?除下衣衫给我瞧瞧。” “不要,你除下衣衫给我瞧瞧。” “……讨厌~” 患难过后,情正浓时。 小太后心里盈盈满满,都是对挨打情郎的不舍,而温湛也是满腔痴情无处诉说,紧紧抱着她,半刻不愿放开。 腿上小人柔若无骨,软软依偎在他怀中,轻声呢喃:“今晚留宫里,你想怎样,我都依你。” 温太傅浑身骨头都酥了,喉结急滚,沉声问:“此话当真?我要怎样都行?” “自然,我不过随口说了句错话,你就闹气不理我,又在我爹娘那儿缠着我发癫,若我再扯谎骗你,只怕你要拆了乾清宫,打进金銮殿。” “哈哈哈哈,爱哭的孩子有奶喝,不闹一闹,我这样年老色衰的男人,怎么在太后跟前争宠呢?” 谈笑间,这人快手快脚,已然解开龚纾衣裙,一件件脱下,把人剥了个精光,喘着粗气,凑上去就啃奶头。 “好几日没亲热,我想你都快想疯了。” “嗯……你方才……方才不是才刚……唔……” “方才都没射……也没吃奶,纾纾小心肝,腿快分开……让太傅疼你。” “……啊!” 人前风光霁月的太傅,又骚又污,又淫荡又色急,偏偏小太后吃他这套,涨红了脸给他喂奶摸阴,在他腿上“咿咿呀呀”地浪叫,不出片刻,便化作一趟春水,瘫软抽搐。 温湛放开被吮成脂红色的骚奶头,取出胯间擎天一柱,亲亲小姘头的嘴角,柔声诱哄:“乖宝贝,我那龙阳宝物里有奶,男人精元,你下去舔舔,自己把它嗦出来。” “呸!” 小太后啐了他一口,杏腮嫣粉,光着身子爬下去,曲膝跪在他腿间,双手碰住狗太傅滚热粗硬的骚茎,羞答答抬头看他,抿唇娇笑。 “我把它嗦出来,喂你嘴里,让你自个儿吃你的‘精元’。” “那你这小狐狸精不就成了枝姐儿说的皮杯儿了?专给男人口对口喂酒的淫妇。” 淫妇你个鬼,不要脸!龚纾破功笑了出来,张大嘴,努力含住圆硕顶端,舌尖勾扫冠沟,惹得温湛脊柱一麻,蹙眉喟叹出声。 她虽生疏,到底久经人事,知道男人哪儿最弱最不经玩,小舌扭卷舔刷,娇唇包裹吞吐,巧手上下翻飞,吃得温湛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房顶上一人,正从被掀开的瓦洞中窥视这淫景,全身僵直,一动不动。 蓝鹤万万没想到,深夜潜入宫中,会听到身为太后的女儿被大臣骂淫妇,会看到她全身赤裸跪在男人面前给人舔鸡儿。 她如珠如玉的宝贝女儿,把一根巨屌吮得有滋有味,水光油亮,温湛满口“小骚货”“小淫娃”,时不时俯身扯她的奶头,抬脚勾她的阴户,极尽狎亵。 而她脸上没有分毫不满,望着他的眼神欢喜迷离,简直爱死这个“恩人”了。 蓝鹤面无表情盯着屋里二人,握紧双拳,关节惨白,在黑夜中爆出“咔咔”脆响。 296夜访 蓝鹤到底没有发怒把乾清宫给砸了,强忍一肚子火,默默看着女儿谄媚伺候温湛,握着那脏东西又亲又吻,花了好大力气吮出阳精,被温湛摁住头,射了满满一嘴,强迫她咽下。 她喝了姘夫精水,起身去解他衣裳,两人赤条条地搂作一团,滚到床上缠吻抚摸,看得蓝鹤眼睛刺痛,头皮像针扎。 她有心想下去捉奸砸场,但顾及女儿的面子,又狠不下心,舍不得掌上明珠出丑丢人,咬牙切齿地忍下这口恶气,最终悄然离去。 想想那可是温湛啊,大郑朝廷的男花魁,除了“绝色美人”四王爷,还有哪个男人的脸能压过他去? 这混蛋又骚气,又没德行,当初勾搭儿媳夜夜私会,不是哄小姑娘摸他下面,就是强拉着人吃奶,女儿是个寡妇,成日同这种玩意儿厮混,有几个不被他带坏的?烈女也被诱成淫妇了。 别的还好说,最要紧的是那二人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别告诉她温湛一边与太后私通,另一边又和龚忱苟且,合着她两个翠玉明珠似的好孩子,都被他一个人糟蹋了去?? 禽兽!!! 宫里偷情的两位并不知晓奸情败露,你侬我侬地云雨了大半夜,精疲力尽昏昏睡去。 次日清晨太后要去上朝,金屋藏“娇”,把她的面首太傅留在寝殿“养伤”,一下朝不召见大臣,也不批奏疏,急急回来看他,劝茶喂食,嘘寒问暖,黏在一块儿摸来摸去,不思政务。 “原来沉迷女色,荒废朝政是如此顺理成章的事,我要是当皇帝,一定是个昏君。” “不会的,你这小机灵鬼会哄宠妃替你干活,外臣哪儿能知道你偷懒,连朱批都让裙下孪宠代笔。” “嘻嘻,太傅好厉害,怎么能一面同我玩耍,一面看奏疏呢?” “特意练的,就为了让漂亮小骚货夸我‘太傅好厉害’。” “哈哈哈哈……” “昏君”掩口娇笑,花枝乱颤,如胶似漆地缠着温湛,不想放他走了。 既要以身侍君,还得辛苦干活的温太傅,模仿小太后的字迹,批阅堆成山的地方奏疏,任劳任怨,一心为他腿上的妖精出力,不求回报。 ……或许回报还是想要一点的。 “纾纾,你若不是太后,我……我想求娶,你愿意嫁给我吗?” “嗯?当然啦,你不娶我,我还不答应呢,天天上你家闹。” “那我们私下偷偷成亲吧。”温湛脱口道。 “成亲?” 龚纾愕然,成亲就意味着改嫁,改了她就不再是皇室杨家的媳妇,死后也不入皇陵,不能到恪桓身边去陪他了。 温湛一时冲动,向意中人求亲,而此刻察言观色,瞧见她踟蹰为难的模样,心下了然,压住酸涩,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同你说着玩的,又不能真娶,和小孩扮家家一回事,怎么还真烦恼起来了。” “因为我当真了,我是真的想嫁给你。” 小太后幽幽叹息,环住温湛脖颈,愁绪万千。 “太傅百年之后,是要与莺儿合葬的吧?” “这个自然,她是我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穴。” 温湛说到这,顿时恍然大悟。 “纾纾不想改嫁,是怕死后进不了皇陵陪伴先帝?” “嗯,我不能丢下他。” “傻孩子,你可以带着我和莺儿的骨灰一起进皇陵啊。” 无语,想给他一锤子。 小太后堆起假笑:“两具棺材四个人,会不会有点挤了?” “陵寝阴寒,人多暖和嘛。” 二人嘻嘻哈哈,商量些有的没的,最后敲定,死了之后各管各,活着的时候还是办一办。 托风为媒,以日为证,拜天地,拜亡者,饮下一杯合卺酒。 “从此我们就是夫妻了,我不招惹旁的女子,纾纾也别理会其他男人。” “……?” 原来如此,什么要求娶要成亲,弄了半天还在吃宋尚杰的醋! 龚纾沉下脸,抓起温湛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疼疼疼……我不是醋,我只是……怕你一生气,我见不到你。” 温湛抱住发脾气的小野猫,苦笑解释:“夫妻之间再怎么争吵打闹,终归会有和好的一日,但我们两是君臣,一方不乐意,说断就断了。” “我……我只是气气你,想让你着急,从没想过要断啊。” “我明白,是我没出息,想拴住你。” 行叭,小太后心甘情愿被醋精拴住,尽管不能对任何人说,但从今往后,他们就是夫妇亲人了。 温湛夙愿既了,心满意足,大赞太后改税率的主意,还要补什么细则,放哪个县先试行,一样一样与她商议,直到夕阳西下,才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府。 太傅府里仆人少,冷冷清清,他对昨夜失踪的事含糊其辞,一笔带过,用了晚膳,又去灵堂。 刚取下亡妻的牌位准备擦拭,颈侧突生凉意,一片锋利的刀刃神不知鬼不觉地抵上他的喉咙。 “太傅贵人多忙,叫我好等。”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娇滴滴,软嫩嫩,正是他的新岳母蓝鹤。 297忱忱的回信 “阿撵,你先把刀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刀放下了,恐怕听不到真话。” 温湛苦笑:“我是说你要动手取我狗命,根本用不着动刀,不如放下。” “哈哈哈,令仪误会了,我用刀,不是为杀人,而是念在你我情谊,给你个痛快,否则……呵呵。” 温湛想起当年前太子府里遍地肉块的惨状,不由打了个激灵,感叹蓝鹤与小太后这对母女性情迥异,几乎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一个是瑶池白莲,一个是彼岸红莲。 他点点头,“念在你我情谊,只要是能说的,我会尽我所能回答你。”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兜圈子废话,蓝鹤轻笑一声,单刀直入。 “你与忱儿究竟有无私情?可曾越礼?” “没有,不曾。” 蓝鹤长舒一口气,在心里大致理清来龙去脉,两只狗东西昨晚一定是卿卿我我被老头抓包,心慌意乱之下,用龚忱做挡箭牌,遮掩太后偷情,重阳节那天温湛身边的小矮子,无疑也是女儿假扮,哼! 忱儿何其无辜,被母亲怀疑,遭父亲痛斥。 “你为什么要污蔑我家儿子?若是忱儿哪处不妥,得罪了世叔,我自令他负荆请罪,何必坏他名节?” “……我不能说。” “那我换个问法,你用忱儿的名头,在遮掩谁?” 她跨上一步,靠近温湛的耳畔,冰冷刀刃压着肌肤切转,沉声威胁:“我蓝鹤的儿子,不替旁人背黑锅,冤有头,债有主,今日你将正主交代明白,我便去找她讨公道,你若是不说,这公道,我只好从你身上讨了。” 女魔头言辞铿锵,令人胆寒,温湛冷汗涔涔,心念急转。 她一定察觉了什么,有所怀疑,才来逼问他,但太后清誉非一人之荣辱,事关国体,哪怕是她的亲生母亲,他也绝不能说。 “你从我身上讨吧,能留下性命最好,若不行,就发发慈悲,给我个爽快。” “你真不说?” 脖颈刺痛,刀刃已经割破皮肤,卡进肉里,血珠滚落,染红了领缘。 可温湛并无踟蹰,坚定回答,“不说,此人于我而言,比我的命重要得多。” “哈,我呸!你年纪给她做爹绰绰有余,不过占了我女儿年少无知的便宜,装你姥姥的情圣,羞不羞啊?为老不尊,好色无耻!亏你下得去手!” 岳母大人收起凶器,骂骂咧咧走到惊讶的温湛面前,狠狠白了他一眼,突然揪住他一只耳朵。 往死里拧。 “疼疼疼疼!耳朵要掉了,要掉了!” “撕了你这只狗耳朵,看她还要不要你!” …… 一番教训,某太傅悲壮负伤,蓝鹤虽不解气,也别无他法。 二人回厅里坐下,都拉长个脸,沉默不语,最终还是温湛先开口。 “阿撵是怎么知道的?” “我昨晚进宫去找她,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 咦,昨晚他和小太后比平时更下流,吵完架和好时,心情激荡,尤其淫火难耐。 “你别告诉旁人行不行?” “我要说不行,你还能杀我灭口么?” “阿撵,是我强要她的,与纾纾无关,你不要为难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让你辞官再不见她你也答应?” “……我怕她伤心。” 某人一副可怜样,蓝鹤气不打一处来,兀然起身,身形微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指甲镊住他手背上的皮。 往死里掐。 “疼……” 温湛欲哭无泪,被岳父打了,又被岳母虐,他们龚家就那么不喜欢活着的女婿吗? “我是真心的,纾纾也是,我们今日拜了天地。” “你们秽乱后宫,太后私通大臣,还在皇宫拜天地,呵!当心杨家的列祖列宗掀开棺材板,显灵劈死你!” 凶狠的蓝鹤给温湛吃了个爆栗,气得连连摇头。 “我问你,除了我,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吗?” “应该没有。” “嗯,那你先别告诉那臭丫头,该如何处置,让我想想清楚。” “好,若你一定要处置,还是处置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么?我家老头待你不薄,当初你身陷囹圄,可是他作保捞你出来的,我蓝鹤对你们夫妇处处援手,常常照顾,接济你的老婆,收留你的丫鬟小厮,可曾要过你半分回报?你动别人女儿的时候,就没想过用什么脸,去见人家父母吗?” 她临走,轻轻扬手,小刀从她袖中激射而出,“呲”地一声插入墙顶,直没至刀柄。 “老头子脾气大,会打骂你,我却没这本事,我只会杀人。你最好收敛点,要是有什么风声传出去,呵呵,可别怪我心狠。” 奸情暴露的温湛惴惴不安,日子却意外地太平,除了朝臣们对他一只耳朵青紫,额头脖子受伤的议论,以及小太后前后缠问的心疼。 蓝鹤没有再来找温湛麻烦,直到她收到儿子从固原寄来的家书。 “因你无耻诬陷,老头那日写信去固原痛骂儿子,这是忱儿回给他父亲的信。” 温湛面有愧色,歉疚地问:“他写了什么?是自称清白拒不承认吗?” “你自己拆开看。” 蓝鹤神色古怪,说不清是喜是怒,温湛打开信封,取出信笺,薄薄的一张,摊开后,上面除去信头信尾,只有一句话—— “皇天在上,父亲大人明鉴,儿子龚忱,此生从未雌伏于人。” ……嗯?混小子什么意思?!! 鹞鹞:我不是人?!! 忱忱:奶猫不算人。 298玩玩玩买买买 龚忱不知道温湛他们在京里是不是没事干,左一封信右一封信,亲爹骂他断袖,温湛向他致歉,母亲写来的最离谱,哄他认下这桩冤案。 “温湛说了,他愿意做下面那个,忱儿只当幸了个年纪大的小厮罢。” 这些信他阅后即焚,一个字也没敢给曲鹞看到,生怕这小娘们无理取闹作天作地,又捅他屁股。 那晚他祸从口出,被曲小姐反攻,男人的处子穴让人玩了个透,自觉羞耻,颜面丧尽,一连小半个月,晚上守身如玉,没搭理过她。 每到入寝之时,便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根手指也不给老婆碰。 “小娇娇怕羞呢,上回不是很快活吗?” 坏鹞小手钻进他的被窝,刚碰到腰,狗男人就像被电着了似的,猛地滚到床沿躲开她。 “想也不要想!我说让你一次,只有一次,这辈子就一次!” “一次一次一次!把自己当什么香饽饽,过几年年老色衰了,看谁还要你。” 这小混蛋把他说得像个以色侍人的妓子,龚忱气血翻腾,咬牙切齿,黑脸一句话不说,闷头睡觉。 他倒是想在床上扳回一城,不过这几日实在太忙,心思都在公务上。 到宁夏边镇后,他微服入城,带老婆上酒馆,住客栈,四处瞎逛,待开放互市之日,陪她买乳酪肉干,买鼬皮狐皮,还买了一头小羊羔,和一匹通体雪白的矮马,将夫妻俩出发前准备的丝绸以物易物花了个精光,也不知道她要小马活羊干嘛。 曲鹞开心坏了,每日就是出门玩玩玩买买买,饮马奶酒吃烤羊肉,还亲手给牛挤奶,喝新鲜牛乳。 “我们天天玩,你的公务不要紧吗?”她喝得嘴上一圈奶沫,假惺惺地问龚忱。 龚忱想说什么,皱眉盯着她花朵似的笑脸看了半晌,抬手用指腹抹去笨蛋唇上的白沫,无奈摇头,终究还是忍下了。 “难得带你出门,鹞鹞开心就好。” 十天互市的最后一日,他忽然对守城将官亮明身份,拿出三边总督的亲笔公文。 “本官是京里来此地赴任的御史,因另有要务,日夜兼程,比朝廷的任状早到了几日,今奉曲部堂之命,督察边镇互市。明日你们在城墙边上搭个帐篷,我要亲自查验关外蒙民收购的货物。” 奶鹞期待的公务终于来了,这几日她玩得乐翻天,到了干活的时候,龚忱也没落下她。 “你既是我的亲兵,自然得干事,带上我们的人,把所有出关者带出去的货物仔细翻查清楚,身上衣物内也要查,他们查男人,你查女人,所有人的茶叶和盐都要称量计数,我要知道这次互市他们换到了多少茶与多少盐。 另者,但凡持有米面粮食,铜铁军器者,不论多寡,东西和人都扣下,即刻报于我知,我亲自审。” “……” 噫,狗男人威风什么?发号施令还发到自家老婆头上来了。 小曲鹞望着严肃的丈夫,官袍善冠,不怒自威,冷傲清正之姿恍如明月星辰,辉华熠熠,高不可攀, 她不由脸上发烫,老实点头,乖乖应下差事。 “好吧,我明白了。” 这几日三少奶奶到处耍乐,可她家小龚大人却忙于暗访巡视,从茶马市价,交易的货物,到当地军田收成,连都宁夏指挥使家里有几亩地也打听得一清二楚,在奶鹞不知道的地方,私茶贩子都被他派人暗中拿下好几个了。 龚忱可没空去理会京城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们呢,什么喜欢男人女人,上面下面,都是天下太平把他们闲的。 呵呵,边关久无战事,治军布政事事懈怠,抢地的抢地,走私的走私,等他把这里的碌蛊国贼们查个底朝天,看他们在奉天殿里还有没有闲心关心谁好男风谁有私情! 忱忱:你们玩,我干活,别说我认识你们。 温湛:我也有干活。 忱忱:干太后不是你的活谢谢。 首辅:我带薪休假。 忱忱:晚点上本奏疏,让朝廷把年纪大不干活的人全部除名,停发薪水。 纾纾:我也干活的呀。 忱忱:你乖乖的就行,哥哥来帮你抓蛀虫。 鹞鹞:生平最讨厌双标狗! 孟砺:我就说,妹控哪怕骨科,也不会搞基。 299最讨厌毫无意义的加班! 内宅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出去玩已是难得,曲鹞万万没想到,还有机会亲眼看到丈夫做事。 四个字:严谨细致。 从曲府带去的亲兵查人和货物,曲鹞搜女子,找了两个当地秀才和两名客栈账房,分坐帐篷角落,账房分别称量盐茶,秀才们记录,亲兵“曲小姐”监督,而他本人却不在此处。 龚忱背手站在城墙上,俯眺验货出城的队伍,表面监察牧民,实则盯着守城汉军,防着他们提前赶走带了禁货的蒙人。 大风胡乱翻卷绯红官袍的下摆,猎猎作响,他就这样站在风沙烈日底下看了一整天,边镇守卫即便不敢违抗总督命令,但也不会有人帮他,众人皆知他来者不善,守城将官眼里有明显的敌意。 至日落西山之时,大家总算收工,不止搜出粮食铜铁,甚至还有兵器盔甲。 总督千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辛苦,天不亮就出门,到太阳下山,屁股几乎没沾过凳子,午饭一人一个羊肉馍,边干活边吃,喝口水的功夫都找不出来。 她累得腰酸腿痛,自己锤锤后背,长吁一口气,以为可以回客栈休息了,不曾想龚忱根本没有放人的意思,将所有人带至官署,理所当然地吩咐两名账房先生: “你们把今日记的盐茶斤数全加起来,算完了曲小公子验查,总数报给我。” 又对两名秀才说:“我要审问这几个私运兵器出关的,你们两个记录证词,审完让他们画押。” 今日事今日毕,小龚大人可能不知道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叫明天。 可怜的账房先生们算盘打得飞快,全算完了曲鹞还得两边核数。 “小官人,您看这数对不对?若是对了,能不能帮忙问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天色不早了。” 别人看她最能在龚忱面前说得上话,脾气又温软,有事都来找她,托她去问龚忱。 小曲鹞心里不爽,干嘛这种炮灰活要她干?你们自己是没长嘴吗?啧! 没办法,小老百姓可怜兮兮的,狗男人官威大,他们怕他无可厚非。 她找到刑房,衙役见是总督府的人,也没拦她,摸进里面一瞧,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两个关外来的牧民跪在地上,面前一个木盘,里面装着血淋淋的一堆根手指头。 没了手指的人,被绑在一把椅子山,堵住了嘴,蒙着眼睛,上身赤裸,皮开肉绽,地上一滩血水,惨不忍睹。 她以为他的审问是“审问”,没想到居然是拷问,也不知那人犯了什么罪,怎么能割犯人手指呢? “谁让你进来的!” 龚忱看到老婆,眉头一皱,周身气息凛冽如三尺寒冰。 “那两位账房问大人什么时候能回家。” 无语,就为了这点屁大的事,跑来打断审讯,小混蛋尽捣乱! “你拿根指头过去丢给他们,请他们稍安勿躁,待本官审完私运禁物的不法之徒,亲自去告诉他们能不能回家。” “……” 狗男人疯啦!叫我拿这么恶心的手指,信不信我塞你嘴里! 曲鹞肯定不敢碰断指,没问到准信又不好打发那二人,关键她自己也想回家啊,都什么时候了,人饿的前胸贴后背,手摸了一天的人,一股怪味! “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嘛,天都黑了,事情也干完了,大人何必硬关着我们不放,我也想回家啊。” “……” 好你个肥鹞!当着外人顶嘴,存心让你男人下不来台是吧?回家回家回家,回家肏死你! 龚忱不敢再和老婆纠缠,生怕这个胆大包天的作精彻底撕烂他龚大人矜贵的面子,当官的威严扫地,还审个屁的犯人。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走过去,一句话不说,板着脸把可怜的小曲鹞推出刑房,交代看守:“谁再放这只没眼色的犟驴进来,我唯你们是问。” “你说谁犟驴?” “没我点头,不许离开官署半步!你再捣乱,我问不出来,今晚你就住值房,睡县令小老头睡的床。” “猪唔唔唔……” 她刚想骂人,就被龚忱捏住两瓣嘴唇,封住她的垃圾话,把人一路拽到墙角无人之处,松开手,瞪着她。 “干嘛!”她恼怒地回瞪他,人中上一个红指印,滑稽得不行。 某人没憋住,嘴角弯弯,忽然笑了出来。 低头在她嘟起的小肉唇上印下浅浅一吻,蜻蜓点水。 “回去老实候着!矮子小乳猪!” 酷吏甩出狠话,丢下老婆,扬长而去。 300规矩什么不存在,国舅爷就是规矩 酷吏折腾到很晚,出刑房时一脸轻松,看来审讯十分顺利。 他吩咐禁货全数扣押,再罚牧民一半的布匹烟茶,明早放他们出关,又对书生账房们说:“你们四人明日卯时到县衙候着,还有活给你们干,干得好了,本官有赏。” 可怜那四人,白干了一天,只换来中午一个羊肉馍,明日还得接着被他使唤。 客栈的厨子被狗官滥用职权喊起来做夜宵,小曲鹞要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肉面,狼吞虎咽。 “你怎么顿顿吃羊?再吃羊肉,身上要起羊臊了。” “你在京城顿顿吃鱼吃虾,我也没嫌你鱼虾腥,你管我吃羊还是吃牛,再啰嗦,把你这只白猪吃了。” 龚忱本欲教训教训骂人的奶猫,忽然想到什么,莞尔微笑,“那我们两个凑一起,不就是个‘鲜’字?” 哈?曲鹞愣了一下,突然惊叫。 “……啊!”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我一整天不在,我的羊和马儿没人喂食!那可是买给骢儿玩的。” “骢儿才多大,要马儿做什么,又不能骑,我看不如生个妹妹给他玩。” “……” 什么意思,忙了一整天,累得头重脚轻,别告诉她狗男人在这种时候心思活络了? 果然,前几日玩得开心时他死活不让碰,今儿累散架了他却硬要钻一个被窝,精神百倍地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说他怎么当着蒙人的面给私售铁器的罪犯上刑,吓得他们什么都招了,审问有多顺利,查出多少收受贿赂的边军将官,这样那样。 “宝贝,你夫君是不是很能干?一天就查出来那么多,才一天!明日去架阁库番账本,挖条大鱼。” 烦死了! 困倦的曲鹞不想听,只想睡觉,转过身背对他。 “你睡了吗?做什么不理我。”龚忱假装抱怨,侧身从背后搂住她,试探着问。 曲鹞不回答,干脆装睡,无视抚摸胸脯的狗爪子。 直到它钻进亵裤里…… 疲惫的她无力反抗,被打了鸡血似的酷吏压在身下狂抽猛送,嘤嘤哭泣,浑身颤抖。 “你……嗯……呜呜……猪!” “呵呵,宝贝真乖,白天干活,夜里侍寝,回头再下个小猪仔……” 他恶狠狠地往她翻飞的乳头上拧了一记。 “我要天天喝你的奶!” “……混蛋……呜呜……” 一切如他筹划的一般,用好吃好玩的让老婆分心,渐渐忘记捅男人屁股的事,再累垮嚣张的小野猫,趁人之危,打个漂亮翻身仗,把她捅到哭死。 让你玩男人!让你手贱!让你占我便宜! 晚上畅快播了种的狗官,次日心情大好,天没亮又把可怜的奶鹞从床上拖起来,抱在腿上喂食。 “快吃!吃完要上工,世上哪有吃白食睡懒觉的亲兵,用心跟着本官学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往后夜夜疼你,给奶猫舔屁股。” 边说边亲脸捏胸,得意忘形,直至奶鹞不堪其扰,发火往他脸上狠狠咬了一口。 “今日随本官去架阁库,要查什么,到了再告诉你们。”龚忱一脸肃容对秀才账房们说,居高临下,自带官威,除了半边腮帮上有个浅浅的牙印,给他这张酷吏冷脸,平添几分妖娆风情,令人遐思飞起——忙里忙外压榨平民,也不耽误狗官寻欢作乐。 一连数日,他带着曲鹞查互市,查边军屯田,查当地官的田产,除了曲府派来的亲兵,用的人都是被他强抓来的老百姓,当地衙门卫所的官吏他一个也信不过。 八百里加急的授命谕旨终于赶到,仗着岳父权势闹腾的龚忱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特派的监察御史,收下官印,穿上官袍,正儿八经去拜会了宁夏总兵李月洲。 双方假意寒暄之后,龚忱直截了当挑明来意,不容半分推诿,当着李月洲的面,把他手底下的人全抓了。 “将宁夏都指挥使何述,同知卫廉,佥事张翔等人,并宁夏县令张瑜荃,统统拿下!李总兵,对不住,这些人下官要带回陕西按察使司,连同陕西巡抚衙门,布政使司,一并会审。” “龚臬台,老夫带兵打仗几十年,还从未听说小小言官,有权拘捕边镇武将,你所述贪墨受贿,私侵军田的罪名,不论是真是假,有无凭据,难道不该写在奏疏里,上报朝廷,奏请天子定夺?” 李月洲脸黑得像锅底,念在这目中无人的狂小子亲爹是首辅,岳父是总督,胞妹是太后,已经拼命压制火气,尽量好好说话,给足他脸面了。 可不曾想,龚忱吃准了李月洲慑于他的身份,没胆量动他,根本不理朝廷规矩,嚣张跋扈到底了。 他面带讥嘲,轻扣案几,给李月洲下最后通牒。 “别说他们不干净,哪怕无凭无据,龚某要拿人便拿了,边镇武官又如何?皇亲国戚我照样抓。今天拿也是拿,曲部堂调兵来拿也是拿,李总兵,好心劝你一句,今日交出这些人来,予下官一个方便,此次朝廷查缴便到此为止。如若不然,龚某便带着账本口供与人证回固原,上报朝廷的奏疏里,少不得还得多参一个包庇属下,妨害公务,何必为了他们,葬送这几十年积下的军功呢?不值当。” 李月洲沉默不语,手握兵权的二品大员,被这狗仗人势的五品芝麻小官压得死死的。 国舅爷滥用职权,横行无忌,带着他抓的贪官,奸商,累成狗的老婆,和一只小羊,一匹小马,凯旋回到固原。 有个人正在那儿等他,惴惴不安,又期盼,又害怕。 301只共明月,不共禧福 李月洲喊龚忱臬台,那是真抬举了他。 按职位,陕西按察使司并无空缺,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被硬塞进去做副使,又兼着小七品的御史巡按,特意为他加了个四不像的官。 按品级,朝廷没给他升,依旧五品,之前户部郎中从五品,之后做知州也还是从五品。 兄妹情深,龚忱从小主意大,龚纾从小事事顺着兄长,根子里的毛病,谁都改不了,她压着他的品级极力避嫌,不让人诟病扶持娘家宠信外戚,可予他特权的时候,半点不含糊。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按察使佥事沉缙,两年前被龚忱安排到陕西,早早插进来,为的就是打探消息,将来整顿陕西官场时,为他所用。 他拿了沉缙的把柄,使唤人给他当奸细。 这回雷厉风行,指哪儿打哪儿,十数日干了别人半年干不了的难事,搅得宁夏边镇翻江倒海,功劳有起码有五成该算在忠心不二通风报信的沉大人头上。 他既是奸细,就不怕被查,当初走马上任监察官,以迅雷之势同流合污,什么贪腐逃税,什么侵吞军田,只要钱到位,没什么是不能通融的。 互市怎么走私,官员怎么捞钱,贩卖私茶的大奸商有哪些,低价囤盐引的有哪些,沉缙知无不言,龚忱赴宁夏前便心中有数,有的放矢,自然事半功倍。 小龚大人痴迷兵家之道,战前必要将敌情战场摸个透,务求知己知彼,一击即中,在滇南密林如此,到陕甘高原亦如是。 吏部发的官凭敕书已到按察使司,龚忱验明符契,画签就任,拜会上峰,见过同僚,晚上还有给国舅爷的接风小宴,该审该查的,诸人皆言:“不急在一时”。 “你初来乍到的,这几日先看看司里卷宗,认熟属下。”半老头按察使高远昕捋着山羊须含笑吩咐。 于是他便去见了他的“属下”。 “恭喜大人事成圆满!”沉缙谄媚道贺。 龚忱振袖落座,斜眼觑他,“大白天的发什么昏,这点就圆满了,我犯得着千里迢迢来固原?” 沉缙心下一喜,看来龚忱远远没闹够,陪着小心问:“大人的意思是……” “意思是你的活还没完。”龚忱冷笑,“你可不要告诉我陕西三司衙门,巡抚衙门里,个个都两袖清风,干干净净。他们接连亏空数年,数百万两银子,钱呢?长翅膀飞啦。” 沉缙闻言,做出为难的模样,“为官哪有真正两袖清风的,无非贪多贪少,只是……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抓了吧。”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将你查到的东西交给我即可。” “是。” 沉缙老实答应,偷瞄了一眼龚忱脸色,壮胆试探:“只是按察使司内人多耳杂,大人一路辛苦,旅途劳顿,下官备下薄礼,想寻个吉日,上贵府拜会,与大人细谈。” 上回见面是龚忱去逮他盘问的,在官署无法密谋,要是去龚忱家里,就能顺理成章见到那个雪娃娃似的美人儿了。 “受贿收来的礼吗?我脸皮薄,可不敢要呢。”龚忱似笑非笑,一眼看穿他的醉翁之意。 “也好,我定个日子,你带上该带的,来我府里详谈,届时我把妻儿支开,让他们回娘家去,就你和我,无人打搅。” “……是,下官省得了。” 坏胚给沉缙浇上一盆凉水,让他满腔期盼落了空,又没法说半个不字,窝着心塞,可怜巴巴的。 脸上倒是不显,陕西官场混了两年,为官老道不少,龚忱冷眼睨着他心想,还学会装腔作势欲擒故纵了,巴不得我把人全得罪了,被他们联手摁死,好便宜你这肖想我老婆的龟孙是吧? 呵呵,你小子好日子在后头呢。 沉缙自然不想被龚忱抓着脖子干脏活,最好他早日倒台,但又想希望他阖家留在固原,这样就能离曲鹞近些,兴许还有机会去拜访她,或是在外偶遇。 一别经久,不知她生了孩子,是何光景。 曲鹞打了个喷嚏,抱孩子的手一抖,儿子没抓牢,小小骢从马背上滑下去,整个儿摔泥地里,“哇哇”大哭。 “啊呀,娘亲不好娘亲不好,没事儿吧?摔哪儿了?” “屁屁……呜呜……要爹爹……疼……呜呜……” “要爹爹做什么,爹爹来了就不疼了吗?”坏娘亲从乳母手里抱过孩子,不说哄哄,先威胁恐吓:“男子汉大丈夫,摔屁股而已,哭得大街小巷都听见了,羞不羞?不许告诉你爹,他知道了会抓走小马,不给骢儿玩了。” “呜呜……那我玩……玩羊羊……” “羊羊也不给了。” “……呜哇啊啊啊……关羊羊什么事嘛!” 龚闽性子老实,曲鹞以为他不是个多话的孩子,殊不知小东西天资不凡,非但开口早,小嘴还特别伶俐,竟是个早慧的,龚忱没事就爱和儿子斗嘴绕来绕去,练得他越发能说了。 “羊羊也高,也会掉下去啊。” “羊羊……呜呜有毛……我可以抓着毛……不会掉呜呜……” 他红着眼边哭,边拼命辩解,坏鹞瞧他雪糯雪糯的,实在可怜可爱,没头没脸乱亲一通,又带他去骑羊,摔烂屁股的小冤种转眼就乐了,特别好哄。 晚上龚忱有应酬,她去娘家混饭,铁饼烤牛肉,炭火上搁着铁饼架子,烤得炙热,新鲜的上等牛肉片往一放。 “滋啦──” 肉汁化作水汽,裹着馋香,炸开来,烟熏雾绕。 一呼一吸的功夫,就熟嫩熟嫩的,得赶紧翻面,筷子不松,只焙了表面,夹进碗里。 滴着油,溜着汁,沾了酱,不用牙咬,入口便化了。 小娃娃也吃得津津有味。 一家子其乐融融,围着桌子大快朵颐,小龚闵受尽万千宠爱,外祖父母抢着抱他喂食,疼到骨头里去。 他随父母远行,路上看尽新鲜事物,白天亲爹抱着,夜里睡母亲身旁,不曾有一刻孤单寂寞,与他的皇帝表哥,境遇天差地别。 皇宫里的小祐翀,从不曾见过生身父亲,母亲不是忙政务,就是忙偷情,身边一圈人,全是奴仆,最亲近的是两个奶娘嬷嬷。 起初外公外婆还会偷偷来看他,结果天赐千金,两人忙自己孩子,无暇顾及外孙,他们很久很久都没再出现,可能有了小姨,就忘了他。 偌大的皇宫,就他一个小孩儿,人人跪拜的天子,一个人玩,一个人跑跳,一个人发呆,冷冷清清,孤孤单单。 他甚至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有多热闹,只是想起那晚母亲带他去外公家,园子里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外公一见到他,就抱他说话,哄他喂饭,牵着他逛园子瞎跑,没松过手。 外公掌心暖暖的,手指头上执笔的茧子划过他的小嫩手,会有点疼,但他喜欢。 人还小,已尝到心酸,只是他不懂,无非在宫人侍弄的间隙,昂着小脑袋,从窗口眺望那轮凄清冷月。 “皇上,想看月亮的话,要不要微臣带您去殿外?” 小祐翀回头,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笑吟吟地站在门帘边上。 他依旧不懂,这个时辰,这人怎么还在,却张开双臂,欣喜地说: “想看!太傅带我去。” 302偷梁换柱 温湛今日留宿内阁值房,抓着机会和他的小姘头翻云覆雨,不留神玩得久了,离开内宫时做贼心虚,几乎想换一套宦官的蓝锦袍乔装打扮溜出去。 于夜色下匆匆步行时,路过小皇帝的寝卧,在窗户上瞥见他的身影,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绕了进来。 别人家孤儿寡母,母亲少不得寄情于子,将对亡夫的深情,皆投射于幼子,或过分约束,或加倍溺爱,偏这对皇家母子与众不同。 孩子娘一腔痴情,都系在他温湛身上,没了丈夫,多了姘夫,小太后对儿子着实一般,月子里就脱了手,有人喂奶,有人照顾,不用她操半点心。 久而久之,她便乐得偷懒,本就忙于政务,闲时还得偷情,可没功夫逗孩子玩,明明住在同个屋檐下,母亲孩子也只是晨昏定省时相见,她甚至很少抱他,不太懂该怎么亲近年幼的儿子。 这不是温湛的错,但他总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小皇帝,抢了他的娘亲。 于是他来见他,抱抱他,陪他说会儿话,替孩子的懒娘亲,把疼娃的活也干了。 “皇上喜欢看月亮?” “喜欢。” “为何呢?” “阿公带我看过,月亮上有小兔,有桂花,有蛤蟆。” “阿公有没有提蟾宫仙子?” “嗯,仙子一个人,住月宫,很可怜,像母后……母后有我,我能陪她。” 小皇帝口齿还不甚清晰,说话黏黏连连,听着累,可记性绝佳,那么小就能清楚记住外祖父的话,还能听懂意思,说句天才不为过。 最难得,他心地柔软。 不到两岁的孩子,倒比快二十岁的娘有担当,温湛心想,胸口微觉酸涩,无意识地收紧抱人手臂。 “那皇上要不要人陪?首辅若来不了,微臣代他来陪陪皇上,聊聊有趣的典故可好?” 小皇帝摸摸温湛的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我想要阿公……” “……” 温湛忍不住笑了,世上竟有人要那个凶巴巴的老头不要他,这究竟是怎样坚固的祖孙缘,谁也拆不开……或许上天安排过往种种姻缘纠葛,就是为了把非同寻常的小天子,送来他们身边。 “阿公一定睡了,今晚只有太傅,皇上别嫌弃微臣,我给您讲个叶公好龙的故事。” 他抱着小皇帝,站在流银月色下,给他说叶公好龙,乘龙快婿,画龙点睛……一直说到小东西眼皮耷拉犯瞌睡。 小东西长得实在漂亮,白皙粉嫩,眉目俊朗,活脱脱一个小龚忱,温湛中年丧子,此刻怀抱幼儿,舐犊之情忽如潮涌,偷偷往他肉腮上亲一口,还不够,另一边也亲上一口,蹭蹭他的小嫩脸,贴在耳畔喃喃低语。 “温湛斗胆,想把皇上当自己孩子,先帝虽去了,骓儿却并非没爹疼。” 小皇帝抬了抬眼皮,也不知听见了没,大脑袋歪在后爹颈窝里,小手抓着他的衣缘,瞧得人心尖酥软。 你要不是皇帝,我就偷回家去,夜里搂着胖娃娃热乎乎地睡,他心道,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娶妻生子,至少这个继子比之前那个好太多了,何况小东西还拿尿滋过他呢,这不也是缘分么。 太傅大人将皇帝抱回房,顺着乳母们的指示轻轻放入床里,盖上锦被。 小佑翀突然又睁眼,迷迷糊糊地问:“阿公打你……疼不疼?” “……不疼,我做错事,他教训晚辈,不是欺负我,打得不重。” 这回总算睡了,温湛心中温澜潮生,酸暖澎湃,捏捏小皇帝的脸,禁不住俯身又亲他额头,把嬷嬷宫婢们都看傻了。 胆子也太大了吧!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不过他位高权重,宫人管不了他,眼睁睁看他揉到心满意足,才起身离去。 他们以为温湛是一时脑子搭错,不曾想,此后他每次从太后处告退,都要来小皇帝这儿绕个弯,给他带宫外的小玩意,偷塞零嘴,又说故事,又把他架在脖子上到处跑。 掌印太监刘安心疼小皇帝孤单,本想安排几个年幼的小太监给皇帝做玩伴,被太后驳了,说小孩儿去势伤阴德,太可怜。 他正烦恼,没想到有人自个儿跳出来揽了这个活,尽管做不了玩伴,倒可充半个爹。 刘安也怕将来孩子大了,温湛与太后的私情被皇帝知道,那必是要掉脑袋的,不如给他们机会相处相伴,除了孩子有人教有人疼,也好给骚包太傅的项上人头加个保险。 整个内宫在司礼监的控制下,如铁桶一般,温湛动不动在小皇帝脸蛋上啵唧的糟心事,无人敢外传,但他勤于陪伴侍奉天子的消息,却由宫内流出,人尽皆知。 朝臣或许不齿他巴结天子,拍马溜须,可这本是顾命大臣的分内之事,众人也不好说什么,如此一来,他日常逗留后宫,别人便习以为常,不疑有他。 除了璟嫔。 她在后宫,听到温湛如何如何疼爱小皇帝,脑中电光一闪,猛然惊觉—— 天啊!他们竟然偷梁换柱,搅乱皇室血脉! 太蠢了,当初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整个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得子,也只有她一人与野男人私通,那这孩子还能是谁的? 当然是温湛的! 小皇帝:含沙射影的说谁呢?你那才叫叶公好龙!我喜欢自己外公天经地义,你个外人舔的比我还勤。 温湛:我已经不是外人了,我是他女婿,是你后爹。 小皇帝:我呸!你去跟他说啊,我是你女婿。 温湛:我和你外婆说了。 小皇帝:外婆为什么不打死他,呜呜呜…… 蓝鹤:心肝别哭,外婆留他替你干活,哄你娘开心,等他年老色衰干不动了,我再打死他给你们换新的。 小皇帝:好! 温湛:…… 303酷吏 龚纾看着面前的奏疏,懵了。 陕西巡抚徐兆、按察使高远昕、宁夏卫总兵李月洲、陕西行都指挥使等诸人,义愤填膺上疏弹劾龚忱。 陕西布政使,临洮府知府,西安府知府,巩昌府知府,按察使司宪副、佥事,宁夏卫都指挥使、同知、佥事…… 一堆人,都被他抓了,提刑按察使司的牢房都塞不下了。 “怎么回事?他想干嘛?!把这些人都抓光,谁干活啊?” 小太后愁眉苦脸,丢开笔,拖着下巴,唉声叹气。 “不是去改税的嘛,怎么抓起贪腐来了,一抓还抓那么多人,尽给我出难题。” 这几本奏疏未经温湛的手,他反复浏览,再看票拟,是上官颉写的,只说陕西若有缺员,吏部可酌情举荐。 姐夫没废话,偏帮小舅子,安抚小姨子,一点不含糊,他不该姓上官,改姓龚得了,啧。 “此事纾纾不必忧心,我来应对。” 龚纾侧头看温湛,大眼睛眨巴眨巴,心里暖暖的,但还是多嘱咐一句:“我哥哥他虽骄纵些,却胸有社稷,太傅可别为难他。” “嗯?哈哈哈,我们行军打仗形影不离地待了一年多,我还能不知道他?以忱儿的脾气,绝不会无的放矢冲动行事,你放心好了。” 他替她揽下难题,又可靠,又可信,处处令人安心,小太后凑过去,想给个亲亲。 嘴唇都要贴到脸颊上了,门帘突然被掀开,一只小冬瓜蹦蹦跳跳闯进来,嘴里大声嚷嚷。 “母后安康!太傅太傅,陪我风筝!” 龚纾一惊,而温湛则立即放下笔,起身迎上,弯腰一把抱起向他跑来的小皇帝。 “微臣有拿皇上的风筝吗?为什么让我赔?” 小皇帝不好意思地甜笑,摇摇手中的燕子风筝。 “陪我放风筝,我说错了。” “行,好乐无荒,良士休休,皇上可否等微臣先把手上的活干了?” “好!什么羞羞?” “不好好干活,偷懒羞羞。” 温湛用手指在小皇帝两边腮肉上各刮一下羞他,他“咯咯”轻笑,抱着温湛不撒手,没办法,太傅只能让皇帝宝宝坐他腿上,继续看奏疏。 太后见状,挥退因没能拦住小皇帝而跟进来的宫婢太监乳母们,只留下儿子,省得旁人妨碍她说私房话。 她知道温湛与儿子亲近,但亲眼目睹这二人相处还是头一回,话说太傅腿上是她的专座,此刻却被小不点儿子抢了去,做人娘亲的,自然不能呷孩子的醋,龚纾瞧着新鲜,也不批奏疏,只歪头撑着脑袋看他们。 “太傅写的是什么?” “题本,大臣们将所为之事,写在题本里,上奏朝廷,请天子旨意。太后一个人看不完,微臣就来帮她一起看,看完给批示,等将来皇上大了,这活就该您亲自干了。” “可我不识字。” “皇上想学?” “嗯!” “那咱们每日学一个,您看这儿,这是‘一’──” 温湛竖起一根手指,“一轮明月的‘一’。” “一……” 小皇帝也竖起一根胖指头,贴上他的。 在旁看得兴致勃勃的龚纾,见此情此景,胸口酸涩,怔怔地流下泪来。 这一大一小说说笑笑,亲密无间,一个问东问西,一个有问必答,温湛看一本,就耐心地将其所述说给小皇帝听,哪儿有百姓闹事,哪儿有百姓受灾,这边要考春闱,那边要罚贪官,小娃娃似懂非懂,却听得认真。 不专心,事倍功半。 “剩下的本宫来批阅吧,太傅皇上不是要去放风筝么,留心正午大太阳晃眼。” 小太后为了儿子,包揽后边的活,温湛也不与她客气,敷衍告罪,倜傥一笑,抱起孩子走了。 “喜新厌旧!”她笑着白了他一眼。 皇宫因大,格外冷清,可多了一个小娃娃,一个后爹,欢笑声如银铃摇曳不绝,太后独自默默批完奏疏,出去看他们俩,那叫一个闹腾,拽着天上的纸鸢跑得满头大汗,衣衫尽湿,脸蛋红扑扑的,人气喘吁吁。 “给这二人备水沐浴,皮死了。”小太后含笑吩咐。 如果能永远这样,也挺好的。 麻烦事有男人挡的太后娘娘岁月静好,固原却是一片腥风血雨,日日有官员家眷来找曲鹞哭冤,她躲去总督府,她们正好连总督夫人一块儿求见。 “诸位夫人,这事儿同我说也没用啊,外子他办公务,哪能听我一个内宅妇人的话。” “哪怕龚大人不放人,也求夫人说两句好话,好歹让我们送些饭菜衣物进去,这都关了十几二十日了,也不知是生是死,真是急死人。” 女眷们有的心焦,有的垂泪,曲鹞一个头两个大,她母亲称病不出,不趟女婿的浑水,却苦了女儿,一个人对付一群人,焦头烂额。 都怪狗男人!不知道在搞什么! 她被闹了几天,终于怒了,正色对那些内眷们说:“着急的话,诸位何不去按察使司衙门找他本人呢?拙夫为人谦逊,性子温善,处事秉公,查案判案讲究一个以理服人,夫人们去找他准没错。” 她们面面相觑,心一横,谢过胡说八道的曲鹞,浩浩荡荡十余顶轿子,去了按察使司。 那位“为人谦逊,性子温善”的小龚大人,听说阶下囚的老婆们来按察使司堵他求情,嗤笑一声,甩甩手上的血水,心里乐得不行。 “聚众闹事,威逼朝廷命官,统统抓起来!挨个儿塞进她们男人的笼子里,本官初涉刑案,还没审过女囚,择日不如撞日,难得夫人们送上门来,今天就练练手,瞧瞧她们挨得住几板子。” 牢里一时哀嚎震天,官太太们万万没想到,求情不成反被抓,同狱中的丈夫们抱头痛哭。 “都给我闭嘴!谁哭闹,就割了谁的舌头。” 酷吏踢开脚边三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证人”,背着双手,悠闲踱步,不阴不阳地巡视每个牢房。 “嗯?冒大人怎么孤零零的一个?哦,尊夫人忙着置办棺材,没空来替你求情…… 娄大人,夫人甚是年少,亦未盘髻,难不成是私定终身,尚未拜堂?” “呸!无耻狗官,满口污秽,家慈身故多年,岂容你这竖子恶言羞辱?” “原来是知府千金,来人,拉出来,给大孝女娄小姐插针。朝廷官员不可动刑,官员家眷却不在此列。夫人小姐们来得正是时候,龚某多谢诸位移玉,解了本官燃眉之急。女人当家管账,家中贪了多少金银,趁早交代,少受些皮肉之苦。” 娄知府眼看长女被狱卒拉拉扯扯地拽出去,哭得梨花带雨,不由面色惨白地抓着栅栏,脑袋使劲往缝隙中挤,扯得五官变形,高声呼唤女儿。 在第一根针扎进那姑娘指甲缝里,传来她凄厉惨叫时,这位父亲妥协了。 “我说!快住手,求求你们,龚大人,求您放过小女,我什么都说,全告诉您。” 龚忱满意颔首,示意行刑的停下,命人将他揪去审犯人的内堂。 “本官先去听听他说什么,回头再给来招呼各位夫人,请各位稍待,失陪。” 路过面如金纸的娄小姐时,被她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在官袍上。 鹞鹞:来俊臣!酷吏!魔鬼! 忱忱:小骗子少废话,晚点帮我把官袍上的口水洗掉!腻心。 鹞鹞:口区! 304一石三鸟 贪墨的手段各式各样,只要手中有权。 搜查出关货物时查到的盐茶,其量远大于朝廷核准出售的,多出来的必然是从私盐私茶贩子手中流出,而私盐私茶贩卖猖獗,自然是官商勾结,以权谋私的结果。 滥发盐引,姑息走私,横竖吃亏的是朝廷。 沉缙交给龚忱的名单,上面人太多,不可能费事费时一个个去查去审,龚忱挑几个已有现成证据的抓了,只问他们要两样东西:同党,钱。 被吐口水的小龚大人脚步一顿,冷眼睨视娄小姐,所有人都以为酷吏必要大发雷霆下狠手,没想到他只瞪了她一眼,就走了,对沾在官袍上的一口唾沫熟视无睹。 “娄大人。”酷吏坐下审问,由着狗腿狱卒帮他擦官袍。 “陕西宁夏盐税茶税连年亏空,朝廷很是头疼,本官奉命来此,要补上这几百万两银子的窟窿,我想了想,要么加赋苛捐从百姓头上搜刮,要么谁贪的让谁吐出来,你说哪个好?” 你要问那肯定前者好,但这话父母官怎么好意思说,娄知府不敢接口,低头盯着靴尖。 龚忱叹了口气:“柿子还是得捡软的捏。” 娄夕昭以为他的意思是老百姓好欺负,没想到他接着自言自语道:“百姓逼急了,不堪重负,是要抄家伙造反的,届时要平叛要派兵,又得花钱,还是逼一逼当官的容易,人富,来钱快,拖家带口的也不敢反,你说是不是这道理,娄大人?” “……臬台大人……说得对,是这个道理。” “说得好!这亏空就由你们自掏腰包来填上,大家凑份子,供出来的人越多,摊到头上的份子钱越少。娄大人多交代几个贪污受贿的同党,兴许还能保住小姐的嫁妆,不然的话,只好让她下半辈子唱曲卖身,替父还债了。” 还能怎么办?死道友不死贫道,事关女儿安危,多拉一个下水是一个,娄夕昭只得把他自己的罪,与他所知道的同党,一五一十坦白。 这一下,挖出萝卜带出泥,贪官们陆陆续续松了口,到后边撕破脸皮,争相攻讦,挨个签下字据,几万几十万两的银子往外掏。 大获全胜! 蚁穴堤溃,口子一开,后边的事顺理成章,亏空的银子这不就补上了么,收工后龚忱直奔总督府,向岳父复命交答卷。 曲鹞见这人又来岳家混吃混喝,刚要开口笑话他,想起今早打发了那些官员家眷去按察使司堵他,顿时心虚起来,迎上去替他褪下官袍,硬生生换了话头。 “那些官太太们去找你了没?” “嗯?是你让她们来的?” “……嗯。” 曲鹞偷瞄他脸色,担心他办案被女人们纠缠,回来生她的气。 狗男人板着个脸,看不出喜怒,一双无底黒潭似的眼睛却盯得她忐忑,惴惴地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干得好!你让她们来,我正好有理由抓人,里面有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我一动刑,她父亲心疼女儿,全招了。鹞鹞这招见雀张罗用得高,用得妙!不愧是本官的贤内助,老谋深算,机智无双!” 他拍拍曲鹞的肩膀,以示赞赏嘉奖,无视被捧得一脸呆的小混蛋,面无表情地走了,留下她窝着满腹冤火,还吐不出来,气得咬牙切齿。 陕西官场被某人搅得天翻地覆,弹劾奏疏犹如雪片,在内阁堆成山,这件事温湛大包大揽,说服其他人由内阁应对,别给太后添堵,然后……他便以内阁之名,和了几个月的稀泥。 具体怎么做的呢? 他回文问他们,龚忱抓这些人,有无凭据啊,审出供词了没啊,现下陕西政务有无懈怠啊民生如何啊,要不要吏部补官啊……这些车轱辘废话,也不提罚龚忱,也不提支持他,明摆着就是放任自由。 公文一来一回便是数十日,徐兆气得乱骂,炮火对准包庇龚忱的温湛,言辞锋利地喷他结党营私,德不配位,而温湛却好声好气劝他不要动怒,骂阁臣解决不了问题,若是手下缺人,就和朝廷说,都是为天子尽忠,不要客气。 陕西巡抚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再同他浪费唇舌,直接给太后上密揭。 密揭没来得及投出去,人就被龚忱带人拿下了。 新上任的龚臬台上疏朝廷,细数此人罪状,附上厚厚一迭各级官员咬他的供词,以及行贿的奸商们上缴的账册,启罢黜此等贪得无厌之禄蠹,欺世盗名之佞臣,以正法纪,平民愤。 “这徐兆不就是上疏骂我爹八大罪的?先帝还给我看过那本名疏呢。” “不错,当年被先帝处死的慧婕妤,与此人是叔侄。” 龚纾侧头回忆,又问道:“你说慧婕妤那个案子,是冤案吗?” 这谁讲得清,但哪怕是与心爱之人,温湛也绝不会说首辅岳父为打击异己搞冤案谋害后妃的坏话,无他,护短。 “慧婕妤冤不冤不知道,徐兆肯定不冤,龚忱说此次不问从犯,只诛恶首,这招相当高明,将陕西宁夏两地官员一撸到底,于地方政务弊大于利,相反他有了他们的把柄,之后要改税制,这些人怕是不敢不听,杀鸡儆猴是最好的办法。” “好吧,哥哥一石二鸟,既报了父亲的仇,又镇住陕西官场,确实厉害。总之他想做什么都行,我可不敢招惹,只要别来弹劾太傅首辅。” 宠兄狂魔的咸鱼太后朱批准奏时,蓝鹤也在家听龚肃羽说这件事,同女儿一样,感叹儿子手段刁钻,一箭双雕。 “不止,徐兆与曲遂藉不和,明里暗里较劲多年,他这是身先士卒,给人打头阵,替他岳父挥刀扫清政敌呢。” 老头口气酸溜溜的,儿子孝顺岳丈,他也能吃味,小肚鸡肠。 他怀抱幺女,来回走动,不厌其烦地轻摇,哄她入睡,低头看看漂亮的小女儿,堆起眉头,忿忿不平。 “我实在不明白,忱儿这么个聪明孩子,怎么就被温湛迷花了眼,五大三粗的老男人,毫无半分娇媚可人之处,到底哪里好了?!简直不可理喻!” 蓝鹤强忍笑意,干咳两声,想起温湛胯下巨物,无奈叹息道:“说不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长处’,特别称她心意。” “除了一张脸,他还有什么长处!” 老头发怒,下意识提高嗓门,臂弯里的那只一受惊,哇哇大哭,响遏行云。 他嘴里的“老男人”正与他女儿耳鬓厮磨,美人青丝钻进鼻子,温湛痒得打了个喷嚏,不小心精关失守,全射入她腹中。 “糟了!我射里面了!” “那怎么办?!”龚纾惊慌地问。 “额……用尿冲一冲?” “……哈?” 305龃龉 957c.com “令仪,你想不想要孩子?如果你想,我……我可以称病罢朝……” 龚纾无视某人要尿她阴内的下作提议,注视他的眼睛,面带春潮,羞赧却认真地说。 她看得出,他很喜欢小孩子,到了这个年纪,膝下无儿无女,再豁达潇洒的人,心中也必会抱憾,因为她,他无法娶妻生子,只能寄情于小皇帝。可她的儿子是天子,不会对他膝下尽孝,更不会为他养老送终。 这注定是一场单方面的付出。 更担心的是,她无法陪伴他左右,他病了,老了,她都不可能去照料他,便是死了,她也得入皇陵,他连她的尸体都无法拥有…… 哪怕冒大风险,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比如生个孩子。 可温湛的反应却出乎龚纾的意料,他愣了两息,迅速退出她的身体,一言不发下了床,将她抱进净房浴桶中,分开腿,架在桶沿上,用一种类似稳婆接生的、极其羞耻的姿势,替她清洗下阴,手指刺入深处,伴随着涌入的清水,掏出浑浊的精液,冷漠地抠挖阴壁。 一次又一次。 “别说傻话,你不能冒这样的风险,今日是我不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龚纾明白他的用心,都是为了她,但这样直白干脆的拒绝,依旧令她自觉难堪,似乎是她越了线,又好像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堂堂太后,伏低做小地讨好男人,没名没分地要给人家生孩子,还被人一口回绝。夲伩首髮站:93pe.com 她涨红了脸,不再说话,默默等他洗完了,收起腿,侧身蜷缩在水中,闷闷不乐。 温湛见人恼了,赶紧扯进怀中抱住,耐心解释:“生孩子牵扯太多,太医院,敬事房,浣衣局,说不定还会传出宫,若是让首辅听见风声……纾纾,莺儿是怎么死的你不是不知道,我不能没了一个,再没一个,我受不住。” “嗯。”龚纾敷衍地答应一声,他说的她都明白,可他却不懂她。 “我不想当太后,好累。” “……” 温湛不是恪桓,会焦急地哄她,曾经与他相恋的那些女子皆如浮萍,命运多舛,又似野草,百折不挠,从没这样娇气任性的,虽温软可爱,却也时常有些他看不懂的矫情。 “朝中政务,微臣尽量替太后处置应对,你若是觉得累,就多陪陪皇上,都已有个儿子了,既聪明又懂事,何必冒险再生。” “……” 龚纾回头直直看他,她也不明白,平日里那么多的脑筋心眼,这会儿是吃了蠢药了? “骓儿确实聪明懂事,但他不像他的父亲,长得不像,性子也不像。” “?因为他不像先帝,所以你才不亲近他?” “我亲不亲近他,关你什么事?” 泡着鸳鸯浴呢,又吵上了。 这回温湛学乖了,不敢像之前那样发脾气一走了之,他只是强忍不快,把龚纾抱出浴桶,擦拭干净,穿上衣裳,把自己也整理整齐,好声好气向她告辞。 “内阁还有公务,微臣先行告退,明日再来问娘娘安。” “嗯,退下吧。” 两人一点小龃龉,说话便疏远起来,冷着脸,君君臣臣,之前私下拜堂成亲,果然屁用没有,心底里终究没能真把对方当做丈夫妻子。 温湛本不想在宫中逗留,偏又舍不得小皇帝,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去看他,陪着玩了好一会儿。 小祐翀蹲在院子里,用石子往花泥上刻字:“一二三,日月大小人……” “太傅,我想阿公,想去阿公家玩,给他看我识字,你能带我去吗?” 又是一个要命的祖宗,他把龚肃羽气成那样,哪里还敢踏进龚府,温湛叹了口气,大概前世里欠了这对母子,这辈子来还债的吧。 “微臣不能擅自带皇上出宫,容臣回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请阁老进宫来。” 拦下这个糟心差事,可愁死温太傅了,龚府肯定不能去,才吵了架也没法借太后的口下旨召见,只能厚着脸皮冒险去拜托蓝鹤。 “皇上想见外公?为什么宫里不派人传旨,要你拐弯抹角来递话?” “……” 蓝鹤精明过人,龚家数她最难糊弄,温湛被她这么一问,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任何一个谎话,都会被她敏锐地捉住破绽,穷追猛打。 还不如实话实说全交代了呢。 “因为皇上他……他……你自己去问他不就知道了,为什么想外祖父不去跟他母亲说。” 于是蓝鹤就去了。 306小可爱,想不想上天? 龚纾估算着,哥哥那边应该闹得差不多了,她酝酿许久,与内阁反复商议的大招,早朝时金口玉言,对文武百官颁下懿旨——改税制。 太监宣读完,下面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内阁口风紧,众人居然事先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这一下懵了,得缓一缓消化消化。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她问得敷衍,神色淡然,这么大的事,一介女流竟擅自决定,大殿中恭敬垂首的大臣们已在肚子里将她喷成了筛子。 有异议,当然有!太后下旨前都没知会内阁一声,蔺埔等几个老头即便清楚内容,依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温湛更是头炸了,你倒是事先说一声啊,大家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他发现,没回他们一吵架,小女人就要放大招泄愤,怎么能拿公事政务撒气?!混蛋! “启奏太后,更易旧制,改立新法,臣以为大大的不妥。”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户科给事中房浚。 “依太后所示,此新政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以万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加赋敛税,夺粮于民,非圣人作为,逆道德之正途。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薄厚,不在乎富与贫。故臣愿太后崇道德而厚风俗,勿急于有功而贪富强。” 一有人开口,其他人立马接上。 “臣亦有奏,但凡新法新制,立法之初,其费已厚,纵使薄有所获,而清丈征收所非人力之额,所损必多。且富者不堪重负,弃田为荒,税收不足事小,粮谷不足事大,届时饿殍遍野,争乱频出,又当如何?” “……事无规矩不能行,这规矩,便是祖宗成法,世代谨守不可变,太后当为守成之主,岂能更改天家规矩。” “……” 他们先说她该修养品性以厚德治国,不要老想着敛财,然后又说田多加赋,那富人都不要家里的田了,田成荒地没人种粮食,老百姓粮食不够要乱,还明里暗里你一个外姓女人凭什么更改祖宗规矩…… 一个个畅所欲言,口沫横飞。 温湛忍了一会儿,没忍住,跨上一步站出来挨个狠怼,舌战群儒。 “什么叫夺粮于民!新政里给贫苦农户免去田赋丁税之处,房浚你是看不到还是装傻?太后总揽摄政,代行天子之责,税收征赋本就是光明正道的政务,又不是收进太后娘娘的私库。照你们这么说,天子不言利,国之存亡只看道德风俗,那整个户部都裁撤得了!兵部也不用了! 旧法有弊,改立新法不是理所当然的?祖宗立下的规矩,子孙不问好坏,照搬全收不思进取,难道就对得起列祖列宗传下这江山?太后娘娘乃先帝正宫,万民之母,天家规矩天家的人改不得,谁改得?尔等避重就轻,借题发挥,颠倒黑白,居心叵测,存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内阁其余几人也随之加入战局,吴侍郎有理有据,直接当场算账,改制后一年田赋可多收近千万两,而不改,民间投献的投献,抢地的抢地,士绅大族名下田产越来越多,早晚朝廷要入不敷出。 论理他来,互骂温湛上,大殿里吵成一锅滚粥。 龚纾默然观战,心里长吁短叹,这人连与人掐架的样子,都特别俊逸潇洒,真是个祸害。 我不和你吵,我看别人和你吵。 朝上争个没完没了,而蓝鹤正趁此时机,在后宫逗外孙。 “骓儿,上回被外婆捏了小屁股,疼不疼呀?” 狼外婆笑嘻嘻的,对小外孙做了个拧肉的手势吓唬他,一步一步缓缓靠近。 小皇帝见状不妙,皱紧眉头,盘算逃不掉,又没外公撑腰,只能咬咬牙,赌一把,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阿婆抱抱──” 他豁出去张开双臂,反向蓝鹤跑去,扑到她腿上。 “哼!话都说不利索,就玩心眼想哄大人,我可不吃你这套。” 她在一众内侍宫女嬷嬷惊恐的目光中,捏住小皇帝的后领,将他提到半空对视。 “你亲我一下,外婆就不捏你屁股,否则的话……呵呵,外婆最喜欢吃胖宝宝屁股上的嫩肉,今日来咬一块回去,让厨房烧炸肉丸子。” “……” 小佑翀捂住屁股,眼含热泪,很没骨气地亲吻蓝鹤腮颊,娇粉的小嘴巴一股奶香,把她的心都亲化了,酥软酥软的。 “小心肝,外婆带你上天玩好不好?” “??好呀,外婆会飞吗?” 他话还没问完,耳边一阵狂风呼啸,眼前景物疾驶,一晃神,人已高悬半空,地上宫人都成了手指大的小人。 “……” 小皇帝双目圆睁,一把抱住蓝鹤脖子,小手抓得死紧死紧,这辈子都没和外婆这么“亲热”过。 却没吓哭。 307套话 小祐翀害怕地抱紧蓝鹤,蓝鹤并不能真的停在天上,只是施展轻功尽量跃高,带外孙踩着屋檐脊兽,飞掠紫禁城。 最初的惊慌很快被新奇的体验冲散,小皇帝兴奋地东张西望,看地上,看远方。 “阿婆,我可以看到那么远!好远好远!”他遥遥指着视界尽头,在蓝鹤耳边大声说。 蓝鹤次次陪着龚肃羽来宫里看望外孙,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个小东西喜欢得紧,她看不上女婿,偏偏外孙不像亲爹,像娘舅,小脸蛋小脾气小脑袋瓜子正长在蓝鹤心巴上。 今日凶老头不在,她由着性子带外孙闹,飞天遁地,御水而行,扬手拍碎守门石狮,挥袖震落满园花叶,尽干些离谱事来逗他开心。 “阿婆好厉害!阿婆是神仙吗?” “不错,阿婆是打架的神仙。” “打架也有神仙?” “举头三尺有神明,到处都是神仙。骓儿有没有什么心愿,告诉阿婆,阿婆用神力帮你。” 小皇帝侧头想了想,很不客气地送上“心愿单”。 “我想去阿公家里玩,想听阿公讲故事,想要太傅带我骑马,想要太傅住在宫里,夜里下雨想睡母后那儿,想要母后抱抱我。” “……” 小孩的话很容易套,蓝鹤若是问外孙为什么他想见外公不去和亲娘说,以小东西的年纪,十有八九是讲不明白的,但让他许愿,就能轻易推测出孩子的近况。 想念外祖父想出去玩,依恋非亲非故的温湛,没法对母亲撒娇……他听上去,很孤单。 她抱着小娃娃,漫步逛回坤宁宫,答应他,所有愿望都会实现,除了一样。 “太傅不能住宫里,皇宫是骓儿和你娘的家,太傅有他自己的府邸,你喜欢他,下回跟他去他家玩好了,早晨阿婆带你和小姨去你四叔公那儿玩,午后让温湛告假半日,带你去骑马,晚上住宫外,好不好?” “好!小姨不去骑马吗?” “不去,她太吵,把马吓死了怎么办。” 宫人们正等得心焦,见蓝鹤总算把皇帝抱回来了,赶紧小跑着迎上来接人,万万不能继续给这煞星抓着乱跑了。 蓝鹤对他们浅浅一笑,却不交人,把肉墩墩的外孙,从这只手换到那只手,问带头的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是你照看的?” “回殿下,奴才贱名颜瑞,在坤宁宫伺候皇上起居饮食。” “那好,颜公公陪我聊几句。” “……是。” 虽说她这个老皇帝赐封的假公主水分多,但杀人的手段声名远播,皇城内外没有不怕她的,说话比圣旨还管用。 “我很久没来瞧外孙了,就问问你我们小皇上在宫里平日做些什么。” 这小太监长相干净,说话乖巧,将小皇帝一天的日程事无巨细告诉蓝鹤,什么时辰起,什么时辰睡,吃什么,玩什么。 蓝鹤含笑听着,时不时搭个话,夸小太监能干忠心,或是随口问个两句。 这么小的孩子,与母亲竟只在晨昏定省时能见上,难怪他孤单。 小孩只是不会说,不会抱怨,不是不知冷热的死物!蓝鹤心生愠怒,面上仍是笑盈盈地忍着,怪不得昨日温湛说话吞吞吐吐,言不尽实。 “阿婆要回家了,下回带阿公来看骓儿,若知道你学会了那么多字,他一定高兴,阿婆先不告诉他,等他来了我们宝宝自个儿露一手给外祖父开开眼。” 小祐翀今天过得特别刺激,恋恋不舍同外祖母道别,送上两个亲亲以示感激。 “哪儿学的花招,这么招人疼?方才让你亲你还不情不愿的。” “跟太傅学的。” 正开心的蓝鹤吓了一跳,两个混账当着儿子面私通亲热的吗? “太傅每日都亲我。” ……原来如此,她长吁一口气,又暗暗翻了个白眼,立时明白温湛无子,寄情于小外孙,白占龚杨两家的便宜。 一肚子火的蓝鹤佯装离去,实则悄悄去了乾清宫,藏身殿内。 算算时辰,该退朝了,平时天子召见大臣议事都在乾清宫,女儿自然也是在此处借着议政的名头私会情郎的。 果然,一退朝,疲惫的小太后就回到乾清宫,独自坐在房里,托着下巴郁郁不乐。 今日份的题本还在内阁,再过几个时辰,必定会有如潮的反对奏疏被通政司送过来,想要休息,唯有此刻。 蓝鹤从帷幔缝中看女儿这样,又心疼她,纠结要不要现身安慰,犹豫间,她等的另一个人就来了——几乎是追着太后来的。 “微臣温湛,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圣安。” “免礼。” “谢娘娘。” 两个人,一个坐在桌前,一个站在下首,都垂着眼帘,不看对方,也不说话。 都拉长了脸,僵持。 这下蓝鹤心里的谜团又解开一个,为什么温湛不把小皇帝想见外公的事告诉太后,让她召见父亲,或是干脆请旨再带皇帝出宫一回。 因为这俩人吵架了,在怄气。 呵,干脆吵崩得了,省得麻烦。 308狗都嫌 二人耗着,都不开口,把蓝鹤气得不行,有这闲工夫看他们耗,还不如回家和老头腻歪呢。 终于,龚纾败下阵来,先开了口。 “没话说就退下。” “太后既嫌臣碍眼,微臣便告退了。” “少扣帽子,我什么时候说过嫌你碍眼了?” “那你让我走。” “是你自己不说话,不说话来找我做什么?” “不说话就不能来找你了么?自己老婆看看不行啊!” “自己老婆你一口一个‘太后’?” “不叫‘太后’叫什么?你想让我叫什么?小心肝?小淫妇?” “你住嘴!不许跟我污言秽语!” “好,我住嘴可以,你别怨我不说话。” 蓝鹤死死捂住嘴,又想笑,又想哭,这架吵得不带半点脑子,没有半点意思,一国之母,百官之首,斗嘴时两个人加起来不超过六岁,忒好笑;可那是她女儿,自小聪明伶俐嘴巴甜,怎么遇上温湛就成傻姑娘了?这么个倒贴货都拿捏不住,哭死。 “行啊,你一辈子别说话,就杵那儿,我走了。” 龚纾鼓着张小脸,嗖一下站起身来,经过温湛面前往门外走,被他伸手一把捞进怀里。 “不准走,走了我看什么?” “偏走!你上回也走了,上上回也走了,凭什么你能走我不能?放开我!” “我走是回家喝闷酒,你走是要去哪里?回坤宁宫带孩子?” “……不要你管!我去佛堂给先帝祈福不行啊!只有他对我真心,不像你,成天欺负人!” 温湛被她说得胸闷,却仍旧恨恨回嘴:“先帝纵有千般万般好,只一样就输了。我还活着,活生生的陪在你身边,能抱你亲你,能同你说话,还能和你吵架呢。” 小太后被戳到痛点,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扑簌簌决堤滚落,放弃挣扎。 可垂眸哭了两息,又突然抬头,朝温湛怒嗔:“呸!你分明只是站着,既不说话,也不抱我,光会吵架!哪儿来的脸扯谎?” “没抱你吗?那我现在抱的是什么?母猪?” “放肆!你才母猪!” 救命!蓝鹤拳头邦邦硬,想上去给这俩一人一拳,能说点正事吗?难不成他们日日都是这副鬼样?这大郑国瞧着要完。 女儿太笨啦,和文官斗什么嘴!你男人是干御史出身的,打嘴仗有几个人能赢言官?狗温湛更蠢,会不会哄女人的?你服个软会死是不是? 她正着急,想那二人究竟要吵到猴年马月,什么时候才能和好,心平静气说会儿话,谈一谈小皇帝的事情,可定睛一看,却见外面两只抱作一团,啃得昏天黑地。 ??? 是不是有病?!他都不低头,为什么要给他亲! 他们非但亲了,唇舌交缠,难分难舍,温湛还解开了龚纾的衣衫,露出胸乳,张手握住,痴痴揉捏。 “害人的小妖精,我一天不碰你,就活不下去,迟早被你逼死。” “你昨日才弄过,十二个时辰还没到呢,我逼你什么了?” “逼我不做人,上个朝一直在想肏死太后。” “……所以你追过来,就是来……来……来……” “是的,就是来奸你的,我想吃你的奶子。” 龚纾满面绯红,抿抿唇,别开脸,眼睛水汽氤氲的,在他怀中柔顺娇软,予取予求。 温湛脱光她的衣裙垫在书桌上,把人抱上去坐着,挤进她腿间,低头大口咬住奶儿,闭目猛嗦,拼命往嘴里吞,吃得小太后娇吟连连,紧紧抱着胸前的脑袋,胴体颤抖不止。 麻了! 等他们吵架,还得等他们云雨,蓝鹤被困在帷幔后面,很犹豫要不要弄出点声响,打断这两个大白天偷情的,唉……就怕把温湛吓萎了,又伤女儿的心,好不容遇到个可心男人,罢了罢了。 于是便宜了温某人,光天化日之下,将太后摁在桌上,轮流吃奶,舔遍全身,吮得大腿根一片红紫,而龚纾婉转浪吟,在他口中接连泄身,哭得上不接下气。 没眼看,蓝鹤见亲生骨肉媚态横生,与男子忘情交媾,心中五味杂陈,既放心,又担心,既高兴,又生气,干脆合上双目,自封五感,运气练功,不去瞧那对下流胚。 直到温湛如愿以偿大闹天宫,浓精糊满太后私处,才搂着她,施施然转入正题。 “纾纾,和我说实话,你心里究竟喜不喜欢骓儿?我不会怪你的。” 小剧场 湛湛:哼,开口闭口都是先帝好,我家莺儿才好呢,从来不跟我斗嘴。 猫猫:她哑巴怎么斗嘴? 莺儿:斗什么嘴,是没长拳头吗? 纾纾:被莺儿打也没半句怨言,我说两句就又作又闹,还不是新不如旧? 猫猫:你们甚至要吵到小剧场来吗? 蓝鹤:不如分手。 忱忱:分手快乐。 小皇帝:支持分手。 纾纾:我的每一段爱情,都不被家人支持,都是塑料家人!本宝宝讨厌你们很久了! 湛湛:宝宝不生气,别理他们,我待你好就行,气死他们! 纾纾:嗯,亲亲。 湛湛:啵啵,宝贝乖。 猫猫:Mad散了散了,全散了!关门打样收工下班! 309牛角尖 温湛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欢爱的旖旎缱绻冲得干干净净。 龚纾蹙眉盯着他,不说话。 他疼爱小皇帝,补了父亲的空缺,令她安慰,心存感激,可管到他们母子头上,手伸得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她不想再说“不关你的事”来伤他,也不想继续吵架,但心里并不乐意向他交代。 “我知道,我是外人,这话问得僭越。” 温湛轻声叹息,把人抱到腿上坐下,罩上外袍,裹入怀中。 “我年纪有你的两倍,见过形形色色的母亲,有如徐氏那般一味溺爱纵容的;有像阿撵那样平日不多管,只在要紧时刻挺身而出护犊子的;亦有似长公主那种孩子生前闹得不可开交,死后又痛悔不已的。方才明白,怎么做娘亲,因人而异,并非个个都是书中缝衣纳线的慈母。纾纾有纾纾的活法,我无意置喙指摘,问你,是因为……你有心结,我想解开这个结。” 他娓娓陈述,口吻宛如长辈教导孩子,龚纾的眼神渐软,由倔强转为内疚,低下头去,小声嗫嗫。 “他虽然是我生的,却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天子,是大郑的皇帝。” 温湛与暗处的蓝鹤听得都有点懵,不明白她的意思,静静等她下文。 “没他的时候,朝臣追着先帝骂,逼他生儿子定国本,他本就生着病,肝气郁滞,癥瘕积聚,为了让我早日得子,不顾病体,强撑着布云施雨,他……我又没法劝他,他是为了什么死的?都是为了要孩子!” “……” 温湛无言以对,脑子里控制不住地跳出学生恪桓在龚纾身上“布云施雨”的画面,而蓝鹤更无语,腹中疯狂吐槽女儿,你不是怨你爹娘逼死女婿的吗?我们龚家可没人逼他生儿子,这孩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后来孩子生出来,他的命也耗光了,可有人在乎他吗?没有,他死了,有儿子继位,有新皇帝,足够了。所有人都捧着一个小小婴孩,他是天下至宝,不得有半分怠慢。司礼监安排了三个乳母,四名嬷嬷,宫女十二,太监十二,只在乾清宫照料皇帝,恪桓生前都没那么多人伺候。 父亲每日都要抱这个小外孙,你知不知道?他亲生的儿子女儿也没这么抱过,还让母亲夜里带他入宫偷看孩子,他们如此喜爱骓儿,因为他不像恪桓,像龚家的人。他千辛万苦以命换命生下的儿子,半点不似他,简直可笑。 我不知道该怎么疼他,也不知道该教他什么,他有那么多人疼爱,将来会有翰林大儒们教授学问,我这半桶水的,有什么本事教导天子?他得风寒发烧,我没日没夜守在他身旁,吓得不敢合眼,他起疹子哭闹,我急得都想上吊了,生怕有个闪失,大郑没了皇帝,朝局震荡,天下大乱,我便是千古罪人。你问我喜不喜欢我的孩子?我也不知道,每次看到他,就像看见千斤重担,压在我心头。” “……” 完了,温湛与蓝鹤各自暗暗叫糟,这孩子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她说的句句属实,劝都没法劝。 温湛心想:女人的事情还得问女人,回头找阿撵商量商量,知女莫若母,阿撵聪明,一定有办法。 蓝鹤心想:离女儿外孙最近的人是温湛,她最信得过最依赖的也是温湛,他心眼多,还得靠他想法子解决。 结果可想而知。 “你当娘的,也想不出法子?” “你对‘娘’究竟有什么误会?只是生了孩子,不是成仙成神,无所不能。倒是你这个情郎,除了偷情,好歹也派上点用场行不行?” “情郎这件事,我自认做到位了,继父也当得马马虎虎,那我也是凡人肉胎,总不见得连母子间的麻烦都赖我吧?” 二人束手无策,摇头哀叹,最后蓝鹤说:“朝中为了改税制的事情闹得厉害,我瞧你和纾儿怕是要忙上一段时日,顾不了骓儿,不如我带去家里养几天,给老头玩玩。” “……也好,让皇上散散心,总关在宫里,没意思的很。” 母亲要接外孙回娘家,尽管不合规矩,但小太后只略一踟蹰就答应了,毕竟她怕亲妈。 儿子出了宫,那她是不是就能专心政务,与朝臣唇枪舌战,大杀四方,摆平漫山遍野的反对声了呢? 并没有。 她想趁孩子脱手,松快松快,去别苑偷闲。 “去吧去吧,让司礼监把题本送过去,在别苑批就是了,这几日天天看他们骂,我头疼,想歇歇。” 肩头两只小酥手,抓着温湛摇啊晃啊,腻声娇气地,缠着他不依不饶。 “你去也就罢了,我跟去算什么,传出去不好听。” “全天下都知道你好男色,不会怀疑你的,去嘛去嘛,我一个人去还有什么意思?那儿有个漂亮的热泉,可舒服了,太傅就不想和我赏花戏水,做一对野鸳鸯?” 她挤到他腿上坐下,揉着他的胸,美目盈盈,嘟嘴央求,又交颈依偎,蹭他的耳廓,轻轻噬咬耳垂。 “小祖宗别勾我了,难受……”温湛闭目喘息,抓住胸口作恶的小手,摁在胯间,“我去……全听你的,你想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要说别院行宫,哪怕是十八层地狱,也照跳不误,绝无二话。” 笑靥绮绽,美人如花,拿白兰纤指刮他的鼻尖。 “色令智昏!” 温湛不甘示弱,往她屁股上拧了一把。 “荒淫无道!” 私通的甜甜蜜蜜,蒙在鼓里的首辅也心满意足,左手抱女儿,右手抱外孙,含饴弄孙,享尽天伦之乐。 正高兴呢,他家的才八个月大的小霸王,一巴掌呼到外甥脸上,指甲没轻没重地抓出四条血痕。 小祐翀愣住了,看看罪魁祸首,又看看惊呆的外祖父,撇撇嘴,放声大哭。 310姓龚的没一个好人 小霸王闺名龚缮,乳名般般,取麒麟之意,自出生起,性子就出奇地骄横。 她要人抱时,放下便哭,扯着嗓子干嚎。 她学会认人后,除了吃奶,只要父亲龚肃羽抱,蓝鹤偶尔能接个手,全看小祖宗心情,旁人碰她一根指头,她也能嚎得好似头顶插钢钉。 不能饿到她,不能热到她,不能凉到她,也不能让尿淹到她,出汗要哭,尿尿要哭,拉屎要哭,吃奶时乳母的奶头塞慢了她也要哭,撕心裂肺,面红耳赤,一口气接不住,几乎要哭晕过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龚府虐待婴孩,乳母屡次请辞,蓝鹤不得不破费加钱求人留下。 她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小宝宝,又不能打,又不能骂,蓝鹤有时被烦得火大,便猛灌一整坛子烈酒,跳上屋顶跑得远远的,不想听这刺耳的哭闹声。 偏偏从来不带孩子的龚肃羽,这回转了性,或许是源自孕中便日日趴在老婆肚子上倾听孵蛋的深情,他对这个糟心女儿疼爱有加,耐心十足,一哭就抱,一闹就哄,毫无怨言。 “我原以为纾儿肖似母亲,不曾想如今这个小的,才真真像娘亲,五官同你别无二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教我如何能不喜欢?” “喜欢也就罢了,我瞧爹爹溺爱过头,已经将她宠坏了。” “才几个月大的小娃娃,哪里就能宠坏,她想要父母抱,抱抱又何妨?” 拗不过某人,蓝鹤无奈摇头,“这孩子必是来讨债的。” 抱到如今八个月大,把皇帝的脸打开花。 小外孙破了相,疼得啼哭不止,蓝鹤沉下脸,一把揪住衣领,不由分说将女儿从龚肃羽怀中提走,不理她不满的哭叫,丢给边上的嬷嬷。 “把她的指甲绞干净,闹就摁住手,别纵着。” 龚肃羽看老婆动怒,急忙道:“我来给她剪吧,孩子还小,不懂轻重,仔细不要吓到她。” “爹爹再惯着她,骓儿我就抱走,不给你了。” 那必须不行,宝贝外孙可是难得回外家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嬷嬷带走女儿,听她“不啊不啊爹爹爹爹”嚎了一路。 “皇上不怕,乖,外公吹吹就不疼了。” 幸好手里还有一只,外孙白嫩嫩的脸蛋上,四条血痕触目惊心,夫妻俩小心翼翼给他涂金创药。 小佑翀见打人的怪物被抓走,外祖父母只疼他,很快收起泪水,安安静静依偎在外公怀里,一下下吸着鼻子,比某些人乖一万倍。 “阿公阿婆,我不疼了。” 他仰着委屈的小脸,逞强安慰大人,蓝鹤看得的心也化了。 “外公家没宫里那些破规矩,骓儿今晚要不要和阿公阿婆一块儿睡?” “!!!” 小东西眼睛一亮,猛地坐直,重重点头。 “要!” 这个补偿不错,龚肃羽捏捏外孙没被抓烂的半边肉腮,欣然应允。 用晚膳时,小皇帝被外公抱坐腿上,受尽宠爱,家里给他准备了娃娃专用的小碗小勺小玉筷,玉碗上雕鲤鱼戏荷,玉筷刻着青竹,都是首辅闲暇时为女儿亲手所制。 蓝鹤怀里的小霸王龚缮隔桌摇指外甥的碗,拼命朝母亲申诉:“般般!般般!” “是般般的,借给骓儿用用。” “不要!般般的!” “……” 她小屁股又蹦又跳,吵闹不休,把蓝鹤气得面色铁青,只有龚肃羽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理。 “般般,骓儿是客人,我们是主人,做主人的要有待客之道,尽量拿好东西给客人用,尽地主之谊。” “般般不要。”她还不会说很多话,只指着外甥,意思是不要这个客人。 “你不招待客人,那以后你去做客呢?人情世故讲究个礼尚往来,你不愿将自己的漂亮碗筷给骓儿用,将来你去宫里玩,他也不会把好东西给你。” “般般不去。” “……” 蓝鹤实在烦躁,瞪着女儿怒道:“不许顶嘴!” 小东西双目泫泪,撇撇嘴不再出声,到底还是害怕娘亲。 小皇帝将碗筷推到一旁,回头对外公说:“般般不愿意,我用阿公的碗。” 龚肃羽见外孙小小年纪,就懂得识大体,明明十分喜欢小碗,却能克己隐忍,将来必成大器,心中愈发喜爱。 “好,明日阿公帮你刻一只紫玉碗。” “嗯,般般来宫里,我把好东西给她。” 他竟不气她,夫妇二人又讶异,又欢喜,这好性子,倒是随了他的亲爹,比龚家人大方多了。 夜里洗漱完,小皇帝开心地在祖父母床上爬来爬去,钻进被子里和蓝鹤躲猫猫,被抓到就一顿挠痒痒,“咯咯咯”笑声不断,从来没这么快活过。 玩累了,他抱着外祖母,靠在她胸口,忽然吸吸鼻子,转头嗅她身上的味道。 龚肃羽不解,“怎么了?” “奶奶,阿婆有奶奶香。” “……啊!” 两人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说蓝鹤身上有乳香,小东西还没完全断奶,平时吃饭吃菜,困了病了伤心了,乳母偶尔还会给喂两口。 而蓝鹤,她家某人也没完全断奶,每晚要嘬她,想断断不掉,胸脯确实有奶香。 外孙巴巴地望着她,小手捧着一只奶儿,其意不言自明,馋了。 “……” 夫妻俩面面相觑,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况。 蓝鹤:“要是别人家的孩子,也就罢了,给自家外孙喂奶,总觉得不太对劲。” 龚肃羽:“嗯……是有点怪,但他还是个两岁多的小儿,又不记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蓝鹤:“被女儿知道怎么办?太丢人了。” 龚肃羽:“纾儿自己没吃到的,儿子替她吃两口罢了。” 蓝鹤:“这叫什么歪理!” 龚肃羽:“孩子只是撒个娇,今日受了欺负,喜欢的碗也没用上,一点小事再不答应,未免可怜。” 蓝鹤:“爹爹拿我做人情,倒是轻巧。” 龚肃羽:“我有我早喂了,不敢劳烦你。” 蓝鹤:“……” 这家里姓龚的,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 她不情不愿地解开衣衫,警告喜上眉梢的外孙:“阿婆给你尝两口,不许告诉别人,你要是说出去,我就把阿公抓起来,再也不让你见他。” 小皇帝面露惧色,郑重点头,“骓儿不说。” 他如愿以偿伏在心爱的外祖母怀中,温顺地吮吸乳汁,仿佛被母亲拥抱疼爱,安心而温暖,不多时便昏昏欲睡。 边上的人默不作声看小外孙含吮娇妻乳头,控制不住下腹火热,等到他耷拉眼皮,就按耐不住抬手抓住了另一只奶。 “这边我帮你吸。” 谢谢不用! 蓝鹤涨红了脸,被这色老头羞到头晕。 311被子下面的甜甜 大魔王要做什么,蓝鹤一般不敢反抗,此刻怀抱幼儿,更无法挣动弄醒孩子,她只能忍着羞臊,看祖孙俩趴在她胸口吃奶…… 能更离谱一点吗?!! 外孙正入睡,小嘴咂两下,停半天,又咂两下,另一个则精神奕奕,大手握着乳肉,猛嗦,咕嘟咕嘟。 你很饿吗?是晚饭没吃饱吗? 哪怕是亲外孙,被两个人吮吸胸脯,依旧让蓝鹤生出难以言喻的荒淫感,双颊晕红,尤其某人吃了这边不够,手还要去揉外孙叼着的那只,爱怜地抚摸浑圆乳球,场面愈发淫猥。 蓝鹤除了夜间狎昵给色老头喂两口,平日并不哺乳,本就没多少奶水,给他三吸两吸就见底了,她伸手推推老头,让他松口。 龚肃羽放开她,示意先安顿睡熟的小外孙,脸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谁也看不出来他方才在和外孙抢老婆奶吃。 孩子安眠,二人不便交谈,怕说话声惊扰他,老老实实熄灯躺进被窝,三人并排,蓝鹤睡当中,皇帝最里,一家之主睡外侧。 屋内静谧无声,静得小儿沉睡的呼吸都如此清晰,只有小祐翀,边上的外公外婆直挺挺地,没人睡得着,甚至没人敢动,两个人都是头一回带孩子睡,就怕吵醒,战战兢兢地僵着。 良久,久到蓝鹤几乎想凝神练功,来压制胸中燥意,边上终于传来细小的窸窣声。 某人动了。 他把锦衾下的一只手,探向她,先碰到她的手,小指与小指相触,各自心里皆是一震,但双双不动声色,那只手顿在那里,小指头勾住她的。 蓝鹤在黑暗中翘起嘴角,双目弯弯,曲着兰花指,扯扯他的,夫妻俩加起来都过百岁了,却在被子底下玩少男少女的娇羞把戏,好似情窦初开。 他指腹蹭蹭她,继续往上爬,爬上了她的腿,又沿着腿,爬到平坦的嫩肚皮上。 衣摆,裤腰,犹豫不决,往上好呢,还是往下? 阁老斯文人,没急着钻裤子,从衣摆下面溜进去了,色眯眯地游走于胸腹,掌下肌肤细滑如暖玉,太舒服,太好摸了。 他倒是想书接上回,继续玩方才没吃够的奶儿,这只手的手臂折着不方便,只得不顾老脸,朝下面去,扯松裤带,拉下裤腰,拨弄露在被窝里的耻毛。 蓝鹤只是躺着,随他作妖,心“咚咚”跳,等他玩够了,来亲她。 那只手插入腿心,无声爱抚紧闭的肉蚌,前后摩挲,中指浅浅挤入缝隙,指甲轻刮肉蒂,原本待字闺中的小珠,一下就精神了,探头探脑地胀了一圈,肉蚌亦受激缩紧,在他掌下抽动。 太差了,定力太差了!徒长年纪,心性竟反而不如少时,这点小小诱惑都受不住! 龚肃羽在心中恼怒自斥,人却侧过身来,搂住了蓝鹤,气息不稳,胸膛火热,硬物桀骜不驯地顶着她。 蓝鹤悄悄往他怀里挪了挪,转过头,往他唇上飞快印下一记啄吻,宛如娇憨少女,甜腻撩人。 “我们轻点儿,孩子睡得熟,应该不会醒。”他紧贴她的耳朵,气声低语。 而蓝鹤给他的回答是——自己动手解开衣带,抬臀脱下亵裤,在被中光溜溜地露出一对酥乳,和羞答答是私处。 她又摸黑亲他一口,亲在鼻尖上,甜似蜜柑。 312别把床搞榻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夫老妻的,龚阁老自认不是重欲荒淫之人,也不是说今晚非得吃这口肉,错就错在方才不该给外孙喂奶,这一喂,都乱套了。 他伏在娇妻身上,湿漉漉地吮着她的小嘴,细密抚摸幼滑胴体,不敢动作太大,发出声响。 她被他揉得娇软如水,难耐地扭腰,雪乳抵着他的胸膛,磨磨蹭蹭,奶头硬得跟玛瑙珠子似的,绵绵娇喘里尽是燥热的淫欲。 龚肃羽摸摸索索,取出张狂阳物,刺入腿心前后研磨花缝,小心翼翼,束手束脚,不能肆无忌惮扯腿扇奶子,不能手口并用亵玩嫩莲,欲火堵在胸口,愈烧愈旺。 蓝鹤生平还没尝过这般偷摸的敦伦,急不可耐地想撒娇求欢,有心把外孙点了穴,让他醒不过来,又怕惹龚肃羽生气,扫了他的兴致,只能强忍着,压低嗓音叫他帮忙。 “爹爹帮我……把裤子脱了……腿分不开。” 他揉揉掌下细腰,小心直起身,轻手轻脚将被子堆到床围,除下老婆裤子后,不止怎么,一反常态,自己也宽衣解带,脱了个精光,复又披上薄被,赤条条抱住她。 乐了,平日里端着最不爱脱衣服的人,偏偏在不用脱的时候脱,当着孩子面偷情,就这么刺激? 蓝鹤曲肘与他相拥,暖腻肌肤寸寸偎贴,张腿夹住他下半身,软嫩之处缠绵摩擦髀胯,翘起濡湿下阴,咬在阳物根部,淫媚撩拨。 “别闹……仔细吵醒他。” 蓝鹤低低轻哼呓语:“痒……” 何止她痒,龚肃羽自己也痒得不行,浑身爬满小蚁,一千一万个想猛干狠肏,又不行,咬紧牙后槽,喉结急滚,手握着阳物在肉缝上密密研磨,反复戳刺穴口,碾得肉瓣东倒西歪,淫水潺潺。 “不会疼的,进来……” 她倒先等不及了,次次如此。 淫潮翻滚的首辅心一横,勉力顶入不及以指揉松的窄穴,幽径虽细,蜜汁黏滑,莲心吞下金刚杵,严丝合缝。 下阴酸胀,她骤然挺胸,双乳被他的胸膛压挤至满溢,无意识地收紧四肢,似女身摩诃罗伽,绞得他心头火热。 正欲挺身抽送,边上忽然传来细小的响动,是宝宝皇帝咂咂嘴,仿佛在梦中吃了谁的奶。 夫妻俩一惊,双双侧头望向他,做贼心虚,僵着不敢动,只某人阳茎在穴内无声弹跳,淫蚌开合吮咬,性器不管不顾,擅自亲昵。 小东西并未醒来,睡得安稳,二人放松绷紧的弦,转过头来,相视一笑。 蓝鹤动动嘴,不发声,在昏暗的床帐内,以口型诉说喜欢。 龚肃羽爱怜地轻抚爱妻面庞,情话写在眼中,爱意聚集胯下,实在等不了了,轻轻抽出,徐徐刺入,缓缓耸胯,磨得蓝鹤阴内瘙痒难忍,不上不下,愁苦洇泪,两条腿拼命夹他。 他拧眉俯视她,越看越心疼,情不自禁低头吻住,纠缠着檀口贝齿,渐渐加大力道。 被子拱成小山头,起起伏伏,裹着二人鼓动不休,越来越快,从被窝里漏出的交合声,也越来越大。 屋内小儿的呼吸声,已经彻底被男女饥渴的喘息淹没,下阴快意来势汹涌,水涨船高,情到浓时,再紧张,也刹不住了。 排山倒海的爱欲成了折磨,蓝鹤没法喊出声,强忍着呻吟,双手胡乱抚摸丈夫的肩背,发髻散乱,肌肤升温,下身湿津津淌下汁水。 帐幔晃得厉害,流苏无风摇曳,丝滑薄被滑落肩头,龚肃羽警惕地盯着外孙,放胆掀掉被子,与小娇妻堂而皇之地交媾,二人一丝不挂,蹭乳插阴,离小外孙仅仅一掌之遥。 他架起她的腿,大开大合,狂抽猛送,阴臀相击的脆响急如骤雨,蓝鹤吓得死命捂住嘴,频频转头看外孙,可身体又快活得发抖,只想叫他再狠点,再重点,弄死她。 “唔……” 捅得太深,子宫酸麻激颤,欢愉溢出指缝,她喊得甜媚,他听得心惊,又看外孙,可身下不停,反朝着方才那处狠捣,逼她哭吟。 整张床都在摇,两个人褪去白日斯文,赤身裸体地绞缠,龚肃羽揪着浑圆淫乳,肉茎杀进杀出,小腹紧绷,薄肌颤跳,撞击打出的白沫,直飞溅到外孙的小脚丫上。 有孩子在,凶悍更胜平时。 神魂震荡的蓝鹤死死咬着下唇,口中漫开血腥咸涩,被他一个深顶扎得弹起,瞳孔骤散,脚趾蜷曲,下阴兀然缩紧,绞得阴内巨蟒癫狂抽搐,口吐白涎。 不像话,龚肃羽蹙眉粗喘,居然这么快,都没来得及拿出来,今晚不对劲。 但蓝鹤满足非常,合上双目,沉浸余韵,泪珠滑落眼角,肉嘟嘟的奶剧烈起伏,嫣红乳头颤悠悠地挺着。 好不容易回了神,她侧头看外孙,小可爱睡得好香,真乖,正欲起身清理清理,和泄了欲的老头就寝,屁股稍一动,察觉里面不对头。 “翻个身,趴着。” “???” 今晚真的不对劲,老头又硬了!哪儿来这么高的兴致?就这么喜欢在外孙面前淫乱啊,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是吧? 蓝鹤想笑不敢笑,爬起来谄媚地亲亲他,老老实实转身跪趴,对他撅起屁股,泥泞的肉蚌黏答答地流着水,亢奋开翕。 这回他愈加放纵,仿佛确信外孙熟睡,绝不会被吵醒,恶狠狠地贯入淫穴,扣紧纤腰恣意抽送,没完没了地鞭笞骚洞,在肉欲快感中遨游徜徉。 捅得兴起,扯起老婆一条腿,朝孙儿的方向展开下阴,玉杵捣药淫液喷溅的糜烂淫景一览无余,蓝鹤怕得要死,泪流满面,低低呜咽,肉身失速摇晃,眼睛慌张望着外孙,祈祷他千万别醒,千万不要! 像是要一雪前耻,这人一口气接连突刺几百回,久久不射,又将她抱坐怀中,舔遍湿漉漉的面颊,卷去泪珠,夺走香唇,颠得奶儿翻飞,乳波荡漾。 她只是饮泣摇头,发不了声,身不由己,泄了一次又一次,失控的小爪子在他肩背上抓出交错血痕。 可这木床震的动静实在太大,别说外孙,耳房的丫鬟都给吵醒了。 “阿公……” 小祐翀迷迷糊糊叫了一声,细声细气的,那二人正忘情激斗,根本没听到。 他揉揉朦胧睡眼,睁开一条缝,看见外公外婆光着身子,一前一后跪在床上,外公一只大手从背后抓着外婆的奶儿,一只手扣住下阴揉搓,“啪啪啪”地狠命撞她屁股,都把人撞哭了,可怜的外婆猫儿似地小声哼唧,被外公强搂着逃不掉。 “阿公……阿婆……” 小皇帝不解地叫唤他们,提高嗓音,这下两人终于听见了,当头一盆冷水。 晃动的身体突然停下,白花花的僵在那里,齐齐望向外孙,浑身尴尬,羞耻难言。 救命,早不醒晚不醒,偏在要紧的时候醒,要命了真是! 313叛徒狗腿 蓝鹤成了一尊石雕,一个人怎么能这么丢脸?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心存良善,顾及女儿面子,没有当场捉奸,让孩子难堪,那为什么老天爷要让外孙看她和老头敦伦,让她难堪? 怀里嫩滑的小娇妻浑身滚烫,龚肃羽知道她羞耻,但手没法从她私处移开,总不能给小孩子看水淋淋的骚蚌吧。 “阿公?” “咳哼!” 他装模作样清清嗓子。 “骓儿怎么还不睡?阿撵,再给孩子吃两口奶,把他哄睡。” “?” 蓝鹤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不要脸的人放开肉奶,摁着背心硬将她的上半身按下去,强迫她趴下,下身跟着狠顶,撞击她的屁股,把她往前推。 她被他用肉茎捅着,跌跌撞撞爬到外孙那儿,双乳垂悬于小宝宝脸上,低头看到小外孙疑惑的视线,羞臊欲死。 小祐翀抬手捧住蓝鹤的脸,担忧地央求:“阿公不要欺负阿婆。” “你外婆调皮捣蛋,不打不行,骓儿好好吃奶,快点睡觉,我就不打她了。” 小皇帝够不到蓝鹤的嘴,只能抓握丰乳,亲亲奶头,安慰外婆。 “阿婆,我能吃吗?” “……嗯,宝宝吃吧。” 这孩子太苏,蓝鹤被他问得心口绵软,亲亲额心,将奶头送到他嘴边,被他一口叼住,贪婪吮吸。 身后那个说好“不打她”的人,则蠢蠢欲动,压制不住性器表面无声尖啸的欲火,再一次挺胯抽送,祖孙俩一前一后,一个舔奶,一个肏穴。 蓝鹤不知道老头对这副淫乱的场景作何想,她自己反正脑子一片混乱,羞得头皮发麻,全身颤栗,下阴快意成倍放大,爽到手足发软撑不住。 可她又必须尽力稳住身体,他肏得越来越重,她不得不一手撑墙,维持身不动,只可轻震,不能乱晃,免得将奶头扯出外孙的嘴,让他来精神,睡不着。 龚肃羽作何想呢? 他觉得漂亮老婆这姿态,像只给小牛哺乳的奶牛,又觉得在和另一人分享她。 这不知羞的小淫娃,上面给人喂奶,下面给人肏穴,一人伺候二男,骚浪淫猥令他发指。 看着就来气,气到头皮突跳,下身淫火熊熊,不管不顾地往死里捅她。 “……” 蓝鹤麻了,为忍呻吟,几乎咬碎了牙,死老头是想把她撞飞吗?幸好她有功夫,稳得住,可锥心刺骨的快意怎么忍?! 眼看外孙闭上困倦的眼睛,迷迷糊糊又要睡了,那人竟变本加厉,俯身压在她背上,拨弄阴蒂,捞她另一只奶,就在小外孙脸侧揉捏盘弄,捻转乳头,蓝鹤又羞又怕,淫穴频频蹙缩,爱液横流,哆哆嗦嗦悚然泄身,夹得身后人失声喟叹。 好容易等老头心满意足地发完疯,身心快慰,酣畅淋漓,优哉游哉清理穿衣,太太平平躺进被窝,蓝鹤已经连衣角都不敢碰他的了。 这奶还是断了吧,他实在是营养太好,不去朝堂干活,浑身精力无处可去,尽折腾她。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龚肃羽不干活,活压到温湛头上。 太后自明日起罢朝,移驾别苑小住,朝臣们都以为她是为了躲他们,说明他们对易改税制的反对声有用,小太后扛不住了。 那些奏疏都是温湛熬夜在看。 他负责口水战,以内阁权限逐一驳斥,对方不占理,很难吵赢他,太傅舌战群儒,所向披靡。 叛徒! 当官的出门要坐轿,家里要仆人服侍,内有有三妻四妾,外有人情往来,同乡,同榜,老师,上峰,平日上门拜会交际哪有空着手的?更不要提那些红事白事,连请帖拜帖都得描红烫金,切不可失了身份,丢了面子。 朝廷这点儿鼻水似的薪俸,哪能养活一大家子?连给女眷买绫罗绸缎,金钗玉簪都不一定够。 大家都是靠田租活着,上回要收奴仆的人丁税,已经让所有人大出血,不得不裁撤仆役,日子过的抠抠搜搜,如今又得寸进尺要加田赋,还让不让人活了?! 温湛这狗东西为讨好上边,不惜对同僚露出獠牙,挥刀相向,敲他们的骨,吸他们的髓,踩着别人往上爬,下作卑鄙令人齿冷。 大臣们不能辱骂太后,但可以辱骂温湛。 同朝为官,他是叛徒。 各地叫苦的,叫难的,讲歪理的,推脱办不了的奏疏,都必要留出篇幅痛骂温湛,曾经他为人称道的清贫廉洁,如今成了他们最为憎恶的奸猾伪善。 他与他们不同,他没有父母妻儿,没有家室需要供养,他没那么多花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家也没有田,没那么多仆人,所以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坑害别人,所有的矛头全都指向他—— “温贼怙势作威,专权乱政,大负圣恩,大干祖制,浊乱朝常,罔上行私,倾害善类,损太后仁德之令名,酿宗社无穷之隐祸……宠极则骄,恩多则怨,贼以大奸大恶乱政,怂恿太后行不义之法,坏祖宗百年政体,断子孙千年生机,鸷狠狼戾,十恶不赦,伏乞太后罢斥贼畜以正朝纲还天下清明。” 他不敢给龚纾看这些,不想带去别苑被她瞧见,也懒得一一反驳,只大笔一挥——“不报”,无视群臣谩骂。 但奏疏不是私信,这玩意儿的内容是公开的,通政司收揽誊抄,内阁票拟,行人司派送,司礼监批红,科廊审阅归档,每一本都要经过那么多人的手,每一句骂他的话都有那么多人看过,几乎没什么人真能做到心如止水,云淡风轻。 日日骂,人人骂,口诛笔伐,太丢脸了。 真正独揽大权的龚肃羽,当初被群骂的规模都没这么大,与温湛不同,朝中拥护巴结他的人可不少。 温湛在油灯下疲惫地合上眼,蹙眉揉捏鼻梁,他们攻击他,是为削去太后臂膀,以为没有他,她势单力孤,便无法对抗朝臣,坚持变法,尽管整个内阁都站在太后这边,但只有他是她的宠臣心腹,是她最忠心的狗。 若她将这些人贬黜革职,那佞臣昏君的帽子他们俩就戴定了,他们更会以十倍百倍的气势闹得更凶,甚至聚众胁迫威逼君上。 此时此刻,温湛终于彻彻底底理解龚肃羽当初为什么拼着清名尽毁晚节不保,也要党同伐异,独断专权,非如此无法使他要做的事政通令畅。 理解,但依旧不愿效仿。 好在终归还有那么些正经做事的人,心思在社稷民生上,比如他糟心的小侄儿龚忱。 温湛曾因谎称私情一事写信向他致歉,也在信中提了朝廷出资设官局制造,用以安置无田地的流民及女子的设想,龚忱就此事多方考察,认真回复: 其一,榆宁河套之地不宜过多开垦耕种,土地应用于饲养马匹,改制加田赋时,小侄要整顿军屯官田与民田,先打个招呼,届时参我的本子必不会少,有劳世叔替我臭骂他们。 其二,秦地自古有耀州窑,纳纱绣及绞缬扎染。纳纱绣于纱网上布阵经纬施针刺绣,酷似织锦,华丽艳彩,久负盛名,温叔叔若觉得好,侄儿给您办个绣染织造的官局试行,以测花费收益,供朝廷户部计算之用。不过最好把南京织造的账给我瞧瞧,参考参考。 其三,徐兆的案子证据已交刑部核查,世叔叮嘱蔺老柳司寇和大廷尉,此案尽快,务必摁死他,侄儿已将固原徐氏亲族都封了门,就等着抄家收银子,抄来的银子替你办官局。 “……” 小混蛋一如既往地乱来,但温湛读完心情大悦,打算明日去户部及太仆寺调阅朝廷垦牧的卷宗和两京织染局的账,又要往刑部查阅巡抚徐兆的案卷。 他实在太忙,无法随驾一同启程,如果让她先走,他推迟两日,不知道小狐狸精会不会不高兴。 314太后 x y uzh aiw u.o ne 温湛放了太后鸽子。 龚纾独自在别苑等待两日,他才披星戴月,姗姗来迟,还担心小太后会生气,可他赔罪时,她只是摇摇头。 “我知道你忙,本该我做的,你揽了去,还得抽空来陪我,是我太任性了。” “一年到头关在宫里,出来透个气有什么了,我就喜欢你任性,再多任性点才好。” 她怔怔凝视他片刻,宛然笑了,眉宇间一缕烟烟袅袅的愁绪。 “有时我想没日没夜地霸占你,有时我又觉得难过,不值得你待我如此。” “……”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heiyeshuku.com 温湛有点懵,才两天不见,怎么又伤春悲秋起来了?来之前还撒娇闹腾,嘻嘻哈哈的,难不成小妖精片刻也离不了他? “纾纾若是觉得亏欠,不如陪我一块儿泡个澡,给我按按肩,捶捶腿,舔舔鸡儿犒劳我。” “?行呀,小丫鬟伺候色老爷吗?” “伺候老爷沐浴,给老爷暖床侍寝。” “伺候老爷洗漱更衣,伺候老爷出恭小解。” “咳咳,出恭就不必了,怕把你熏晕,再说老爷也不爱被人看着出恭,至于小解嘛……” 龚纾竖起纤纤玉指,封住他的薄唇。 “今夜天色已晚,老爷早些歇息,养足精神睡个饱,明日奴家自会用心侍奉。” 她替他除了下衣衫,命人端水进来,屏退宫婢,要亲手服侍他洗脚。 温湛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推拒,万万不敢真让太后低三下四地做奴仆。 “我们不是拜了天地吗?为什么妻子帮丈夫洗脚是低三下四呢?” 龚纾转身搬了个圆凳过来坐他对面,脱掉鞋袜,把两只雪白的小脚丫子伸进水盆,踩在温湛的脚背上。 “一起洗吧,明日夫君帮我把脚指甲上掉色的地方,用蔻丹补个色。” “……好。” 哪里怪怪的,温湛说不上来,总感觉她似乎兴致不高,眼底深处蒙着一层似有似无的阴郁。 想问,又担心勾起不快,毁了她难得的出游。 他略作沉思,弯腰替他年少的“夫人”清洗两只玉足,也不再拒绝她帮他洗,亲亲热热地又在一个铜盆里互相净手抹脸,听她的话,乖乖躺进被褥,闻着她身上的淡香,合目安眠。 官居一品,位极人臣,温太傅要给各地奏疏写票拟,要推行变法改制,要帮太后写朱批,要安抚民变规划边防,要陪伴小皇帝,还得爬床抚慰寂寞的深宫美人。 过于操劳了。 他仗着自己身板硬,且正值壮年,还没老婆管,一天掰成两天用,老熬夜,累得眼眶发青。 龚纾闹着要来离宫西苑,与其说是她自己想偷懒,不如说是为了让温湛歇口气。 她可以预见,朝野内外将会有排山倒海的攻击冲他而来,儿子被母亲蓝鹤接去后,她立马就准备带他走,躲开那些枪林弹雨,可惜还是晚了两日。 星火流萤,冷月无声,她昨晚孤身一人,临澹水而坐,自斟独饮,默默眺望夜色下那一湖湛青,朵朵幽莲,回忆与先帝在此处度过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他们指责他宠信外戚,抱怨他沉迷女色,骂她魅惑圣主,却生不出孩子。 如今物是人非,她换了个男人,不变的是,他也在挨骂。 “……贼以大奸大恶乱政,怂恿太后行不义之法,坏祖宗百年政体,断子孙千年生机,鸷狠狼戾,十恶不赦……” 与党羽遍布朝野,只手遮天的龚肃羽不同,温湛是孤臣,哪怕他权倾天下,哪怕他位列百官之首,内阁依旧是龚肃羽的内阁,而司礼监锦衣卫完全听命于太后,即便他压着那些参他的奏本不给她看,她照样对疏中内容了如指掌。 在他一门心思埋头政务时,她不动声色将整个内宫十二监与禁军牢牢抓在手中,暗中与姐夫上官颉联手,清理了府军前卫三千营和五军营,毫不留情地清退一批占据高位的老人,大胆提拔没有家世背景的年轻将领。 太后知遇之恩,她是他们的靠山。 她不怕宫人知道她的私情,也不担心璟嫔多嘴,后妃们身边的宫女内侍全被大换血,整个皇宫都是她的眼线,比司礼监做得更细致严密,更大刀阔斧。 这人摸黑急急赶来别苑,满脸疲惫,沾床就睡,还“色老爷小丫鬟”呢,龚纾无奈叹息,亲亲他的唇角,命人掌灯,下床披衣离去。 秉笔太监周福比温湛晚一步到,正在书斋候着。 “娘娘,这是太常寺和礼部弹劾太傅的奏疏,这几本是南京六科发来的,这是都察院的。” 龚纾随意翻开一本,扫视浏览。 “徐徵?” “是。” 里面写着“翁媳私通,败坏人伦,秽乱内帷,丧尽天良……” “他们已经把太傅早年府中阴私都挖出来了,除了勾奸儿媳,还有谋害儿子。” “他怎么不写他女儿与堂兄乱伦通奸,纵子行凶?” 要不是看在姐夫的份上,上回徐徵老儿上密揭的时候,就该处置他的,她暗暗后悔。 “罢了,其他人呢?还骂他什么?” “额……骂他常年流连风月之所,在醉芳梦蝶居包养了一个叫却蝉的妓子,偷原配的嫁妆替该女子赎身,养作外室。还说他私通有夫之妇,奸淫府中婢女……” 龚纾面无表情听着,忽而笑道:“怎么没人参他贿赂首辅,与三皇子结党?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女人。” 周福踟蹰一瞬,躬身回禀:“有参太傅勾奸国舅爷的。” “……” 这回是真好笑,她“啪”地合上奏疏,懒得再看。 “派人封了那间妓院,全关进诏狱,有个叫枝姐儿的妓子和她的丫鬟,传话让梁指挥使亲自密审。” “是,奴才遵旨。” 315给我们劳模太傅享享福 屋角一只高脚如意云纹金镂花褐铜香炉,白烟流绪缥缈,昏昏蔼蔼,里头点了安眠香,令温太傅一夜好梦,睡得深沉。 清晨鸟鸣啾啾,龚纾怕吵到他,命小太监驱赶近处的鸟儿,宫人侍奉太后更衣用膳,皆屏息静气,行走无声。 没心没肺的人,睡到日上三竿,还没醒。 暑气渐盛,她又怕他热,让人放下竹帘,遮挡阳光,端来冰盆,坐床沿一面看书,一面给他打扇子。 这一觉睡得是真舒服,梦里都香喷喷的,温湛在徐徐清风下睁开眼睛。 身上盖着轻如薄云的冰蚕丝蓝锦衾,眼前是汴绣孔雀屏风,蹙金缠枝菊流纱帐,床边一名绝色美人抱膝而坐,一手执书,一手摇扇,扇面是灰猫扑蝶戏牡丹,两只羊脂白玉的嫩脚陷入软褥,离他不到三寸。 应该还在做梦,再睡会儿,他想,悄悄合上双目。 “醒了还不起?干嘛又装睡?” 扇子轻轻拍到他脸上,“啪塔啪塔”。 “小脚丫子给我吃两口,我就起。” 他侧身捉住一只幼足,硬往嘴里塞,啃咬脚趾。 “哈哈哈……痒……” 书掉落床脚,书页“哗啦啦”一翻到底,不一会儿,扇子也滑了下来,笑声止了,喘息交迭,娇吟如泣。 “怎么……怎么一睁眼……就要?” “谁让你光着脚勾引,我又不是神仙。” “好歹唔……先用膳……嗯……我还……还饿着呢。” 温湛想了想,放开口中奶头,抱着太后忍痛坐起。 “那先吃饭吧,免得待会儿干了一半,你肚子‘叽里咕噜’地骂我。” 一提“骂”字小太后就生气,“啊呜”一口咬住他的肩头泄愤,像只小老虎。 “嘶——我错了,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有新衣裳,特意做给温太傅的。 龙葵紫伫丝纱罗贴里,白缘鲛青窄袖直身,袖口滚一圈隐涛纹,内衬奢华,外袍净素,干干净净的,正合他的喜好。 温湛莫名生出些愧意,小妖精待他如此上心,可他满脑子都是“老爷丫鬟”,老想扒衣服办她,太没心肝了。 午膳设在澹水边的琉璃绿瓦亭中,匾额上写着——离歌,是恪桓的字。 “早先似乎是叫‘却却亭’,先帝不喜欢,改用李煜的《破阵子》,赐名‘离歌亭’。”龚纾柔声解释,亲手替某人浅斟半杯。 “白沙翠竹却却净,古岸新堤曲曲长。却却亭也挺好听的,那远处的那条长堤是不是叫‘曲曲堤’?” “……应该不是。” 太后无语,往他碗里夹了一只芙蓉虾,堵住这张讨嫌的嘴巴。 温湛乖乖吃了,抿一口手边小酒,入口清醇绵甜,怡香悠远,好奇道:“桑落?西苑里不喝贡酒吗?” “宫里那些御酒太端着了,你又不爱喝。” 她准备了他喜欢的大曲,桌上摆着青笋肚条,油爆肉,酿鲮鱼,金丝芙蓉虾,玛瑙白玉,荷叶粉蒸鸡,凉拌千金菜,醉腌六月黄。 才起床,就美酒珍馐大鱼大肉,着实令某人受宠若惊。 “就我们俩个,这么多菜,吃不完吧。” “你家里天天粗茶淡饭,昨日在户部错过了午膳,傍晚来不及用饭,啃了两口葱饼就策马来西山找我,今天再不吃点好的怎么行?我知道太傅不挑食,什么都爱吃,多吃点。” “……怎么打听得那么清楚,连葱饼都知道,又让锦衣卫盯我了?” “嗯。” 龚纾坦然颔首承认,蹙眉理直气壮地说:“喜欢你的人多,我怕宫外有女人勾搭你,抢我夫君。我与她们不同,困于深宫,想找个男人,可不容易。” “噗——咳咳……咳咳咳……” 温湛一口酒呛进喉咙,别开脸猛咳不止,小太后赶紧替他拍背顺气。 “怎么了嘛,实话实说而已。” 小骚货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她的男人心痒难搔,灌一口茶漱漱,转身搂住小妖精碾转吮吻,水声“啧啧”地舔得她晕头转向。 “今日一定要玩‘小丫鬟伺候老爷沐浴’,一定要玩!”某人神色坚毅,苦大仇深。 龚纾吃吃娇笑,花枝乱颤,又夹一筷子青笋塞他嘴里。 “知道啦,老爷快好好吃饭,当心待会儿没力气,被小丫鬟以下克上。” 他们宫里宫外,无法相伴,只能偷情,此刻离宫小住,终于尝到夫妻的甜蜜滋味,只盼着时光慢些流逝,慢一些,再慢一些。 某人不和自家夫人客气,大快朵颐,扫净桌面,吃撑了胃,要去逛一圈消消食。 太后作陪,轻绫薄衫,手摇团扇,挽着他,“这是太湖山石”,“那是二十四节气望柱”…… 温湛替她撑着绿绸伞,踏过鹅卵小径,淋一伞的紫藤花雨,生平未曾有如此悠闲意趣,逍遥缱绻。 “好看吗?”她问的是缤纷园景。 “好看。”他答的是倾城美人。 总算到了太傅大人最期盼的泡澡时刻,圆池内外空无一人,只有从白玉趴蝮口中喷涌热泉的“哗哗”水声,垂花月拱门处霞影纱随风婀娜,笼着一池云雾缭绕,恍如仙境。 他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得赤条条,坐进池中,顿时热意沁体,百骸舒畅,不由自主眯眼喟叹。 当皇帝确实快活,舒服舒服! 不多时,他的“小丫鬟”也来了,自寝卧小道碎步而至,挎着个竹篮,袅袅婷婷。 温湛睁眼一瞧,倒吸一口气。 小骚货桃腮含春,香肩玉臂尽露,只着一席齐胸襦裙,银红绣金,熠熠烁烁,薄如蝉翼,奶头私处朦胧可见。 死了,蛮好不要做“老爷”的,应该玩“淫贼奸污青楼花魁”! 316老爷别这样 “老爷,奴家来给您搓背。” 小太后长裙缓带,款款跪坐池边,铺散的薄纱如梦似幻,素手芊芊,从她精致的竹篾小篮子里拿出香胰,澡巾,脂膏,犀角梳,磨脚的珊瑚石,修剪胡须的小剪子,剃刀……一样样都装在彩绘漆盒中,摆成一排,放到竹榻旁的梨花小杌凳上。 看来这“小丫鬟”是真心来伺候老爷洗澡的。 “嗯……好。” 温湛喉结滚了滚,爬出水池,下身一柱擎天,没羞没臊地站到龚纾面前指着她,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 他低头看她,想插她嘴里。 想舔舔他,可是不行,小丫鬟怎么能瞎舔老爷呢,龚纾心想,红着脸别开脑袋,乌墨云鬓间一朵月黄天竺牡丹,雍容盛放。 小丫鬟害羞了,没办法,老爷只能忍着骚火,到竹榻上面朝下趴好,等她来搓背。 她赤着足,来到他身旁,目光从后颈往下游到大腿,悄悄吞咽,对宽厚壮实的背肌和坚硬高翘的屁股垂涎欲滴,浑身腱子肉,腰却很细,劲瘦紧致,横看竖看都是个糙汉野男人,全不似文官,许是冒名顶替? 美人小手柔若无骨,软软嫩嫩,按在背上没三两重,和吃不饱饭似的,温湛不觉得这是在搓背,她明明是摸来摸去轻薄他。 “小丫头叫什么名?”老爷垂问,不安分的手偷偷勾她的裙摆,侧头窥视雪藕似的一截小腿,脚踝纤秀荏弱,绝美。 “奴家叫雀儿。” “雀儿?”温湛无语,莺儿雀儿,死丫头是存心的,你怎么不叫鸡儿鸭儿。 “小雀儿使劲,摁重些,老爷我不怕疼,受得住。” 龚纾能有多少力气,她歪头想想,去池中打湿澡巾,覆到他背上,死命摁着狠搓,吭哧吭哧,累出一头薄汗。 “呃……舒服……” 色老爷极致享受,闭着眼睛哼哼唧唧,有一下没一下地隔裙抚摸“小丫鬟”的细腿。 她扭身躲开,腻声娇怨:“老爷,别……奴家年纪还小……别这样……” “没事儿,摸摸不打紧,老爷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雀儿年纪小,给老爷瞧瞧下面撒尿的地方是不是也小,老爷就喜欢小洞,捅起来爽快。” “……” 麻了,下流胚,你是怎么好意思站朝堂上道貌岸然慷慨陈词的? 龚纾自问在床笫之事上已经很放得开了,恪桓还笑她骚气,和温湛一比,她那点小调笑算什么呀,简直贞娴淑慎。 “那……那怎么行,老爷您别……别摸雀儿……啊呀……” 色眯眯的手沿着大腿,爬到私处,小丫鬟吓得赶紧跳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爬上竹榻,省得他乱摸。 她捻起裙裾,落坐于高耸臀峰,裸露的私处贴上他皮肤的瞬间,浑身一震,淫欲喷涌,压着他小小地磨蹭两下,碾磨阴肉,纾解饥渴。 温湛当然知道,他头皮发麻,性器突突搏动,脑浆几欲沸腾,不得不张口深深喘息,来压制体内即刻翻身暴奸她的冲动。 背上一层晶莹汗珠。 小丫鬟手裹澡巾,倾身推按,擦得他后背通红,借机研磨下阴,汁液漏在他屁股上,滑腻腻的。 “老爷,雀儿伺候得舒服吗?” 温湛翻手,从身后握住她的腿,前后抚摸,贪婪揉捏。 “惬意似神仙,不过老爷觉着屁股上湿津津的,雀儿是不是尿在我身上了?” “老爷又胡说,羞死人了!” “呵呵,小手得劲,舒服,前边也要。” “那您翻个身。” 她抬起小屁股,他翻身坐起,把跨坐腿上的她揽腰搂进怀里追着亲。 “老爷硬得不行,心肝帮忙搓搓下面。” “别……老爷快放手……哎哟,您别急嘛……等雀儿仔细给您洗,待会儿……待会儿会洗那处的。” 她手撑挺硬胸膛,指腹暗戳戳拨拨乳头,神色粥粥怯怯,糯声安抚:“老爷~您乖乖的,奴家先给您清洗身子,” 老爷骨骸酥软,眼睛发直,铁箍似的双臂,呆呆卸去力道,任她施为。 丫鬟用木勺舀水浇湿他,小手握着乳黄香胰,寸寸涂抹,细细揉搓,老爷无事可干,捏她的腰,摸她的臀,趁乱捻攥奶头。 “讨厌~老爷把胳膊抬一抬。” 掌心揉遍他的胸腹肩臂,她何尝不心痒?那东西就抵着她小肚子呢,弹跳时“啪”地抽她一记,精水甩了满裙。 “什么时候能洗下面?老爷年纪大了,经不起雀儿这么撩拨,真憋不住。” 他愁眉深锁,气息粗重,已经管不住掀裙子的手了,可小妖精还吊着他不给,躲躲闪闪,一面抓握阳物,手心滚烫。 “老爷别闹,这就给您洗,这就洗了嘛……” “哈……握紧,用力,上下动动。” 总算老实下来,让龚纾能专心给他洗澡,抹上滑腻香胰,打得泡沫飞溅,老爷搂着丫鬟,爱欲满盈,缠吻不休。 “老爷也帮雀儿洗洗,洗女娃儿屙尿的地方,老爷我最在行,你小小年纪,奶子怎么那么大?” “……” 太后忍笑忍得肚子疼,想给这骚太傅一锤子,拧腰脱出臂弯,作势要溜,被他眼疾手快捞回怀中,摁在腿上,扒拉襦裙。 “不要……求求老爷……放过雀儿吧……雀儿还没嫁人呢。” “嗯?没嫁人正好,老爷来教你,在老爷这儿学了本事,往后出嫁就是哄男人熟手,素女玄阴,媚骨春穴,蠢男人没一个能逃出你的手掌心。乖孩子,下面痒不痒?老爷给你挠挠,啊哟怎么那么湿?一水的淫汁,滑不留手,骚芽都抓不住。” 薄透襦裙好似萤翅半展,被推分胴体两侧,胸口还盖着奶儿,腰腹腿儿却全露在外边,龚纾满面红霞,给他扯开腿强行揉捻阴唇,狎玩亵弄,羞得人发颤。 “痒~老爷挠了更痒了,雀儿想尿尿。” “尿!尿老爷身上!” 小太后霎时一阵恍惚。 “舅舅没见识,那下次我尿给你看好不好?你自己亲手找找,女儿家从哪儿尿出来的。” 她以为人生漫漫,“下次”什么时候都行,可他早早走了,再无“下次”。 “那我可真尿啦,老爷不许嫌雀儿。” “喜欢还来不及,淋了雀儿的仙子尿,老爷便能长命百岁。” 首辅家知书识礼的小千金,羞答答跨坐近臣腿上,酽白胴体浮一层妍粉,捂住嫩脸,放松下体,尿给他看。 天长地久未可知,只争朝夕。 317你到底是有多喜欢他?!!来自猫猫的吐槽 热流涓涓,自她下阴射出,他红着眼睛,去掰嫩唇,看小孔喷泉,稀里哗啦浇在他的耻毛阳物上,心狂跳。 温湛把手插进腿心,摸索着找到尿孔,粗糙揉搓,龚纾娇羞嘤咛,夹紧腿,乱摇头。 “纾纾……” 丫鬟太骚,“老爷”破了防,掀起胸口蝉翼纱裙,搂她入怀,胸膛火热如烙铁,滑腻泡沫全蹭奶儿上,阳物压住淫穴,淋着她的尿液,砥砺碾磨,承恩沐泽。 舌心缠绞解不了欲火,水流渐细,温湛将人一把抱起,一面吞涎绽雾地吮吻,一面大步走入池中。 纱裙轻薄,展如半扇,漂浮水面,好似孔雀开屏。 水底下四肢纠缠,他一挺身,蛟龙入洞,她仰颈迷醉娇哼,敞开心扉,容他入内,肆意作为。 小小热泉顿时波浪滔天,狂风大作,银红扇飘摇颠簸,金丝系带千百次出水入水,松松垮垮,终于支持不住,倏然散开,随涛翻滚。 “太傅……太傅……” 小太后哭得厉害,眼尾殷红,蹦跳的双乳噼啪拍打水面,太疼了,嫩奶雪肤一片赤粉。 她语不成句地唤他,啜泣夹杂媚吟,嘤嘤咽咽,含含糊糊,仔细听,却是在说——“给我……” 给你,命都给你! 凡事潇洒豁达,绰有余裕的温太傅自认并非是个沉湎淫乐放纵贪婪之人,为什么遇到她就稳不住了呢?他们年纪相差二十有余,他娶徐婉时,她甚至尚未出生,按辈分,该是叔侄,此刻却与他在水中忘情欢爱,绞得他七窍升天,亦生亦死。 简直要疯了。 他拧眉不语,只以深吻回应她的啼泣,将人压在池沿,从身后一遍遍贯穿她,捅得她双腿发软,不住打颤。 又抱去竹榻,躺下抽送,揉烂了淫芽,啃碎了奶头。 过分,她泄了又泄,瞳孔涣散,木木地喊不出声音,瘫软如棉絮。 一定是昨夜睡得太饱,令他精神抖擞,不知疲倦,老夫聊发少年狂,折腾死人。 但她不后悔,痴痴望着他,在晃动中勉强举臂,要抱。 爱娇小人堪怜堪爱至此,温湛情不自禁又吻她,密密相拥,下身疾速耸动,澎湃爱潮仿佛积压千年的火山,爆裂喷发,化做热精狂飙猛射。 “雀儿别嫁人了,老爷娶你。”他搂着她,俊目一汪深情,融冰化雪。 “嗯,我不嫁旁人,只跟着老爷,生死相伴。” 行叭,太爱了,老爷丫鬟实在装不下去。 二人黏糊片刻,缓了口气,一门心思洗洗刷刷的太后,拖着快散架的娇躯爬起来,要给他洗头发。 “坐小凳子上,不乖就扇耳刮子。” “……额……微臣遵旨。” 她怕离得近,这人又起色心,便去池子里捞出她那条没用的骚裙子系上,朦胧遮掩,欲盖弥彰,回来站他跟前,抽出玉簪,解开发带,使劲往发间抹香胰,揉出一头泡沫,十指插入发丝,小爪子抓呀抓,按呀按。 某人爽炸了,曾经小莺儿也帮他洗头,她做事利索,快手快脚,虽也舒服,却不似龚纾这般温柔,不为“洗”,只为令他惬意。 小太后不是干活的人,所学皆源自平常经历,宫婢如何尽心服侍取悦她,她照葫芦画瓢,亦这般待他。 他忍不住掀开裙子,张口叼住眼前抖动的奶头,吮她,揉她,抚摸她,没完没了。 洗完头,自然又是一场龙吟虎啸的云雨,披头散发的,愈发癫了。 龚纾疲惫不堪,偏偏对他宠得没边,他亵玩她也忍了,奸淫她也忍了,要她双乳推背就推了,要她跪地舔鸡便舔了,纵得他得寸进尺,一味下作。 “太傅,太傅,你都要了两回了,会不会累到?不如等明日……” 她怕他纵欲过度,精尽人伤,温湛听得明白,面色一紧,十分不快。 “都被你舔硬了,说这种话,矫不矫情?我还没老呢,又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一夜十次不在话下。” 担心他还不领情,谁矫情了?小太后撇撇嘴,只得捧着巨蟒继续舔,当初恪桓也是如此,为求龙子不知节制,这西苑是不是被下了咒?一个两个都这样,一遭被蛇咬,她是真怕。 温湛见她愁容氤氲,心生不舍,想她是不是累了,或许那处让他粗手粗脚弄疼了,思量一番,问道:“纾纾,先帝用过后面吗?” “……?” 小傻瓜摇摇头,困惑不解。 “什么后面?” “男人鸡奸用的地方,既然先帝没用过,那太傅今日给你开个苞吧。” “?” 嗯?什么意思? 她懵懵懂懂地,被坏人摁在竹榻上,涂上香胰润滑,顺利开苞,破了后庭雏菊,捅得天昏地暗,泪涕横流。 这一回,他埋身娇软甬道,很畅快地尽射其中,完事也不退出去,只压在她背上啄吻爱抚。 腹内忽觉古怪,一股热流注入,源源不断,撑得肚子鼓胀,下身酸涩难忍。 龚纾脑子灵光一闪,刹那间明白过来,不可思议地回头嗔视他,泪珠子断了线,从粉颊上滴答滚落。 心都碎了,温湛轻抚她的面颊,指尖沾上泪滴,明明舍不得,心底里最阴暗的那处,却甘之如饴。 想欺负她,想看她为他哭泣,想超越恪桓,做她心头的朱砂痣。 他自己也不懂,怎会迷恋一个人,到这种地步,行事乖张,索求无度。 “先帝一定也没做过这件事,我做了。” “莺儿呢?你有对她这样吗?” “……不曾。” 二人缄口,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彼此心照不宣。 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尽管不愿深思,不想承认,但确实与之前不同了。 温湛不再忧心横在他们之间的君权,会令他抓不住她;龚纾也不再觉得他与结发丈夫恪桓不同,无权过问她的事。 金乌西坠,斜阳飞红。 两个人清洗完,安安静静泡在热泉里,紧紧依偎,十指相扣。 “你在想什么?”温湛轻声问。 “在想今晚。”她靠着他的肩头回答。 “今晚?” “对,今晚。” 温湛不明所以,出浴后随太后来到离歌亭用晚膳,她爱这开阔怡丽的湖景,不愿闷在膳厅。 落座后,龚纾斟酒,满满两杯,不是桑落,换了养生的御酒鹤年。 “虽说早了月余,但机会难得,今晚提前给太傅庆生,祝温叔叔名清寿远,不骞不崩,玉颜长似,岁岁如春。” 她含笑举杯敬贺,以袖掩口,一饮而尽。 温湛惊喜之余,不敢怠慢,也与她同饮,放下酒杯,正欲致谢。 “纾纾有心了,多谢……” 眼角余光忽闪,温湛转头望去,漆黑的湖面上,不知何时漂满了一盏盏荷花灯,杏黄桃粉,浮游摇曳,密密麻麻。 两侧游廊下,亦点亮整排华丽的琉璃宫灯,流金溢彩,延绵无尽,宛若游龙。 花间枝头,挂着星星点点的小灯笼,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火树银花。 对岸树丛后,更升起无数盏孔明灯,飘飘摇摇飞向远方夜空,仿佛萤火流星。 不一会儿,湖岸阁楼顶又窜出两排烟花,明弹迸射,在泼墨深空电掣雷轰地炸裂,万寿菊开,珍珠落帘,百兽吐火,金盆捞月…… 天花烂漫,整个西苑都被照得亮如白昼,五光十色,目不暇接。 温湛恍然起身,怔怔望着眼前那一片壮观绮丽的奇景,满目奢华炫彩,终于明白,她说的“今晚”是什么意思。 是她为他精心准备的生辰礼。 这世上,真心待他的人不少,却从未有谁,为他做过这样事,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耗费人力,动用巨资,只求博他一笑。 无用之用。 年逾不惑的温太傅,酸暖哽咽,竟湿了眼眶。 318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抗争不能的废物 姘头小太后为他搞了个大阵仗,某人不知该说什么好,肤受之言无法描述他此刻心境之万一,只静静地望着烟花彩灯,胸胀得快爆了。 良久,他才回座,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一句:“我以后不和你吵架了。” 龚纾闻言不禁笑出声来,“信你个鬼,你当我不知道你的臭脾气?闹别扭不过是想要我哄罢了。我高兴就哄哄你,不高兴就和你吵一架气气你,把你心里的怨气逼出来,把我心里的不满也说给你听,才好互相解开心结。夫妻之间不怕吵架,小吵怡情,越吵越亲。” 她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撒娇,想要她哄着宠着,本该他这个做叔叔的来疼爱小狐狸精,为什么会颠倒过来? 温湛几乎溺死在这温柔乡,日日美酒佳人,风花雪月,夜夜颠鸾倒凤,被翻红浪,宫里送来的奏疏丢在一边,看也不看。 近朱者赤,他离被太后带坏,就差那么一丁点儿。 “小心肝,你打算在这儿住到什么时候?再不回去,朝中要反天了。” 国家大事压心头,他终于忍不住又开始埋头苦干,奏疏搬到花园,在紫藤花下一本本批阅。 龚纾却摇着团扇晃着腿,坐秋千上悠哉悠哉。 “回去作什么,挨骂吗?” “……你都知道了。”她早晚会知道,他很清楚,“朝堂就是这样的,你撕我,我撕你,争锋相对,勾心斗角。” “嗯,当初先帝也这么挨骂,宠信外戚,沉迷女色,生不出儿子,日日骂,夜夜骂,结果就被骂死了。” “……” 她脸上淡淡的,既无悲伤,亦无愤恨,仿佛仅仅陈述一件往事,让温湛不知该如何劝说开解,毕竟事实大差不差。 “骓儿就是在西苑怀上的,朝臣催龙子,骂我不下蛋,先帝被逼得焦急,一日幸我两三回,拿命给他们生皇子,其实我们才新婚,一年半载没孩子稀疏平常。” 她歪头靠在秋千绳上,对温湛微笑:“所以我才叫你不要纵欲,根本说不听,气死我了。” “先帝金枝玉叶,凤子龙孙,岂可与我相提并论,我是吃百家饭的糙生野长之人,不满十岁就随军打仗了,命硬着呢,这点床笫之欢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吧,犟得要死。” 龚纾摇摇头,幽幽叹息:“我以前年轻,不懂事,只顾自己偷懒,什么都没为他做。他会死,是我害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现下也不过双十年华而已。 温湛无语,到底有完没完?今日怪这个,明日怨那个,究竟谁是凶手,你倒是给个准话。 “我可以站出来对朝臣把话说明白,警告他们不要逼迫天子;我可以为他出谋划策,拿捏住下面的人;我也可以同父亲据理力争,强行约束,解开翁婿冤仇。可我却胆小怯懦,一味怕事,能躲则躲,偏安一隅,只想做他的小娇妻,张张嘴,陪伴劝慰,从未想过,我是皇后,我也可以保护他,我也可以争。” “……” 她这么一说,连温湛都生出愧意,他似乎也不够尽力。 小太后攥紧秋千绳,坐直身体,仰首望天。 “这一次,我不会重蹈覆撤了。” “纾纾……” “嗯。”她低头对他莞尔一笑。 “令仪,我喜欢你。” 温湛被搞得彻底抓狂了,拿龚纾毫无办法,再也不敢催她回宫,她说往东就往东,她说往西就往西,哪怕要他当场剖心挖肺,他也能闭着眼睛下刀子。 可惜到底不可能在外面逍遥一辈子,内阁都安耐不住来催了,二人看完蔺阁老卑微迂回的奏本,相视一笑,收拾收拾,搬师回宫。 妹妹同温叔叔快活的时候,千里之外的龚忱正为了这两人的馊主意忙得焦头烂额。 “我去?”曲鹞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惊愕到无以复加。 龚忱头也不抬,心不在焉道:“对,你和映日,家里有月儿看着足够了。” 桌上摊开一堆衙门里的户贴,以及征收“仆役税”的账册,这几日他挨个亲自登门造访当地官员,贴封条,计人头,从宁夏强抓来的账房先生,已经替他核对姓名清算人数,将各户隐匿不报的奴仆及少交的税银记录成册,供他查阅。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你识字吗?” “识字啊。” “会算数吗?” “算盘不太会,简单的能心算。” “那就行了,该干什么,到时候告诉你。” “……” 曲鹞是亲眼看着那两名账房和两位秀才,被他连吓带骗弄到固原来的,他所谓“有赏”,就是赏他们跟着他没日没夜干苦力,除了食宿,半文工钱也没有。 “你让我替你做事,有薪水没有?总不能叫我白干吧。”她垂死挣扎地问。 “薪水?”龚忱茫然抬头。 “哦,薪水是吧,前六个月观政,再六个月考察,一年期满,论一身所历之俸,考评过线了,衙门依绩发薪。” “???” 小奶鹞胸闷气堵,拳头发硬。 “狗官信不信我打死你!” 319众所周知,当官靠嘴 首辅家的儿媳,总督府的小姐,哪有随意抛头露面的,曲鹞很是纠结,上回扮男装玩一下也就罢了,在宁夏也没人认得,可这里是固原,总得顾及名声吧。 最应该在意她名声的人,却一点不在乎。 “鹞鹞读书识字,又学了管家,关府里徒然埋没,不觉可惜吗?你就不想试试从来没做过的事,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少本事,见识见识深院高墙外的天地? 那些满嘴女子无用,只能相夫教子的騃汉村妇,自个儿尽是些尺泽之鲵斗筲之人,你婆婆也是女人,全天下除了太师父有哪个男人打得过她?这群蠢物口中的名声,不要也罢。” “……好吧,既然你不嫌弃,我是没什么所谓。”她别别扭扭地说,因他赞她本事,心中窃喜得意,肉腮晕红。 龚忱几句话轻松忽悠老婆出山,替他卖命,要干一件史无前例的事情——将被龚忱诈到倾家荡产的官员家中踢出来的丫鬟仆妇们聚一块儿,派人教她们识字女红纺纱织布,往后就替衙门干织造刺绣的活,男仆家丁们则被他抓去学养马烧窑制陶垦荒了。 这群突然多出来的闲人,得有活干,给饭吃,才不会扰乱地方治安。 这是太后与太傅的提议,正所谓上面一句话,下面干到死。 龚忱得派人四处搜罗经验老道的马户绣娘,得出钱建造收容他们的屋舍院落,得找信得过的人替他监管——比如曲鹞,映日。 他手中本无人可用,女人就更不谈了,别说老婆,要不是丈人位高权重丈母娘看着不好说话,他能把主意打到岳家上头上。 初日,龚忱很给面子,为避人耳目,虽离得近,还是陪老婆一块儿坐马车来到徐府──巡抚徐兆全家老少都被他下了大狱,家财没收,府邸充公,充当临时居所,给这群无家可归的仆妇们暂住。 看院子的几名老妪,已将人聚到院中,两百来号,乌压压跪了一片,恭候他这名新任知州老爷来发号施令。 龚忱留下小厮守在门房,带着曲鹞映日,以及曲鹞的两名陪嫁嬷嬷跨入主院,背手扫视一圈,冷声开口:“你们抬起头来。” 女人们战战兢兢应声抬头,怯怯望向他,皆面露惊异之色,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 她们没想到知州大老爷这么年轻,且生得修长挺拔,俊秀绝伦,矜贵似美玉,耀眼如星辰,大家都没见过这般人物,看傻了。 可龚忱看这些老老少少的女人,却如同看一群牛羊驴马,满脑子都在算计如何哄得她们卖力学本事干活。 “你们这些人,全是被破了财的家主们丢弃的尘垢,他们要省钱,只留下最乖巧能干,最美貌俏丽的,不要你们,乃因权衡比较之下,嫌你们笨,嫌你们丑,嫌你们无用没本事。” 他顿了顿,冷冽的目光一一扫过她们羞惭瑟缩的面孔,稍稍提高音量,朗声又道: “本官收留你们,是太后娘娘金口玉言的恩典,良籍奴籍,皆是我大郑子民。朝廷从国帑中拨钱,给你们一条活路,学本事,靠自己,争口饭吃,不必看人脸色,不必伺候男人,不必挨主子的打骂,随便指个歪瓜裂枣的家奴就让你们嫁了,一辈子守着废物穷鬼给他当牛做马。 长相如何,聪慧与否,本官都不在乎,只问勤勉耐劳。用心学手艺,手巧的刺绣,利索的织布,能识数断文的算账,再钝再拙,也可纺纱染色,给那些看不起你们的人瞧瞧,志向不分男女,品性无关美丑,你们不输旁人什么。 吃官家太平饭的机会,男人们寒窗苦读数十载,都未必抢得到,尔等千万不要辜负太后娘娘的仁德圣恩,与本官的一片苦心。” 他胡说八道给她们打了一通鸡血,侧身向众人介绍他的爪牙狗腿子。 “这位是张娘子,这位是王姑娘,织造绣坊一事本官交予她们做主打理,往后你们就听她们两个吩咐,让学什么学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听话的,早早滚出门去,青楼窑子也有饭吃。” 恐吓完又一脸肃容对“张娘子”曲鹞说:“无以规矩不成方圆,你要管人,得先把规矩定了,互殴吵闹的赏五个板子,擅自出入的打十个板子,监守自盗的撵出去,诸如此类。不服管的你只管狠狠罚,但出了纰漏我惟你是问,记住了吗?” “……记住了。”拽什么拽! 外人面前“张娘子”不好发作,瓮声瓮气像只憋着火的鹌鹑。 有奶嬷嬷照顾她,有映日帮忙,龚忱对老婆点点头,毫无留恋地走了,换了马独自骑去知州衙门,人都留给她,马车也留给她。 留下她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媳妇,今日起,要独当一面。 猫:首先,钱不是从国库出的,是从贪官手里抢来你私自挪用的;其次,女工又没公务员编制,什么叫吃官家饭,顶多算个国企。 忱忱:要么干,要么滚。 猫猫:…… 鹞鹞:酷吏!来俊臣! 320你的工作狂老公问你上班是不是比躺平开心 所以……该干什么呢?!!! 曲鹞麻了,狗男人什么也没教她,只说了一句“朝廷要搞织造挣钱,我没空,都是女人,你去办。” 她还以为有一群技艺超群的绣娘飞针走线,将一卷卷锦缎点石成金,她只要在旁喝喝茶打打瞌睡看着她们就行。 没有,什么都没有,连根针都没有! 映日见她愁苦无措,柔声建议:“姐姐,管人譬如管家,不如先给姑娘妈妈们分派活,谁洒扫,谁煮饭,怎么轮班。” 什么姐姐?你入戏要不要这么快?!! 曲鹞复杂地看看映日微笑的脸,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先录名簿,搞清有多少人,再分配安排。” 她像当初从龚府分家时,被赶鸭子上架做当家人那般,点人,点物,计算每日耗费,以及要采买的物件花销。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之前是有男管家的,今日此处全是仆妇,除了映日稍稍识几个字,其余人等非但目不识丁,哪怕会加加减减算钱的老嬷,也全然不会书写,根本没法帮着记录做账。 小曲鹞愁得想哭。 于是唯一能写的人不得不亲自上阵,命所有人排队,她挨个儿询问,亲笔记下她们的姓名籍贯年纪,是谁家的仆人,会干什么活,家中有无父母子女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两位奶嬷嬷只管照顾自家姐儿,给曲鹞研墨倒茶扇扇子,而映日则挑了两名伶俐的小丫头,去厨房清点食材用料,给她们定下每日餐食吃什么买什么,外加薪柴灯油的用度,估算花费。 完了再走几圈认熟徐府,重新安排住处,每个屋尽量睡满,记下谁住哪儿,缺什么东西,再报给曲鹞。 大家都是生手,忙到下午才想起忘了吃午饭,再手忙脚乱命人去做,女人们叽叽喳喳,能干的各自为政,呆板的缩手缩脚,什么都不干,曲鹞她们一时又记不住名字,场面乱成一锅粥。 直到日落西山,才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登记明白,花了一整天,只干了一件事,回去也不知会不会被狗男人笑话,小奶鹞欲哭无泪。 她到了家就瘫在软榻上,一动不想动,也没精神去父母那接儿子,只差人过去传话说今晚小少爷住外祖父家。 胧月端来茶水点心,麦秋帮忙揉腰捶腿,她两眼放空人发呆,龚忱回来时就看到老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如何?出门干活好不好玩?比整日闷家里有趣吧。”他一面净手更衣,一面笑道。 曲鹞只当没听见,合上眼睛,装睡。 混蛋没趣,便坐下挤她,狗爪子钻进腋下呵痒痒欺负人。 “哈哈哈哈……讨厌……哈哈哈……讨厌讨厌……” 二人一通嬉闹,小奶鹞才靠在他怀中将今日进度娓娓陈述。 “……我写了一天的字,胳膊都僵了,手腕手指又酸又硬。” “才一天就叫苦啦?你这样当不了翰林修撰,只能去行人司跑腿。” 他捧着她的右手轻轻揉按,又好笑,又有点舍不得,奶娃娃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娇养的宝宝,突然塞给她个大摊子,确实为难她了。 “那我帮你找个能书写的帮手,什么誊抄记录,都使唤她写,之后还可充任女先生,教那些女子识些简单常用的字。” “好啊!能找到吗?这儿不比京师,哪怕官家小姐,家里让读书的也很少,真有能教书的,恐怕轻易也请不来吧。” “这不用你操心,一定给你找来。鹞鹞今日干得不错,有条有理,可圈可点,明日要做什么,你可盘算好了?” 曲鹞让人拿来厚厚一迭纸给他看,她逐一询问,亲笔记述,这是她幸苦了一天的成果。 “你说要定规矩,所以明日我想给她们安排章程,每日几时起,几时用膳,上午做什么,下午做什么,还得依照各人之前在主人家帮佣的经验,分派活计,谁煮饭,谁算账。” 小曲鹞做事认真,尽管累得够呛,但一说到正事,便不由自主投入其中,不再抱怨顽笑。 恰恰龚忱也是这个脾气,更甚她百倍,拿到仆妇们的名录后,迅速翻阅,正色道:“这样一张一张看不方便,我来替你誊抄两份,只记名字,你若要点人找人,一目了然。这些一人一页内容详尽,明日我让小吏装订成册,等你得闲,再添上父母丈夫亲族住所,万一她们犯事潜逃,抓人方便。” 他说着便传唤笔墨,着手抄写,小奶鹞明白他是心疼她累,才主动揽了去,他自己回来时风尘仆仆的,这一天过得应该也不轻松。 “明赫今日做了什么事?” “嗯?我前些天传信让固原几个县令,今日到州府衙门来见我,“仆役税”收不足,还到处都是瞒报家仆的,将他们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命这群废物回去,一给我点清人头,按人征税,二清丈土地,依新法重新计税。我告诉他们,我没空一个一个彻查核对,但我会挑着查,得空了亲自走访丈量田地,亲自封了豪绅家的宅子点人,但凡被我抓到做手脚的,欠的税,谁包庇,谁就出钱补上,犯法隐瞒的少一罚十,不给钱就给命,徐兆就是他们的榜样。” “……” 在这人手底下干活真不容易,除了她,曲鹞心想,但丈夫是为国为民办事,即便不择手段,她依旧无所动摇地站他这边。 “除了这些呢?” “我还去看了瓷窑,地方可以,但做的东西不行,俗不可耐,一定得找来技艺厉害的师傅,红釉彩釉都会,花大钱也在所不惜,瓷器必须精致高雅,卖给疆外的那些贵族可汗,卖到西域去换白银。还有军屯……过几日我得再去一趟宁夏,光看鱼鳞图册不行,哪块地该种粮食,哪块地该养马,还是得带懂行的养马人实地看了,我才能拍板。” 他说到这,已经快手快脚替她抄完了名簿,字迹端正清晰,用的是馆阁体,完完全全公事公办,并不会因为是写给妻子,就恣意显摆他那手绝品纤刚褚楷。 龚忱没有把名单交给曲鹞收起来,也不让下人撤去笔砚,而是严肃地对她说:“鹞鹞,若我是你,明日要定的章程,今晚便思索筹谋,全考虑好,写下来,明天一早去了直接吩咐她们今后照办,省得那些人等着,无所事事。” “可是……”奶鹞委屈地撇撇嘴,“我烦恼了很久,她们那么多人,每日点个卯都要好半天,什么事都很难安排,我一个人管两百多个陌生人,根本管不过来。” “小傻瓜,之后还要收容更多转良籍的女奴,你一个人管当然管不过来。动动你的小脑筋,爹爹是总督,哥哥是参将,我家鹞鹞不是从小玩‘兵临城下’,‘披荆斩棘’的吗?如今你是女将军,她们是女兵,你要训练她们,带她们上阵作战,该怎么管呢?军营里要是十万个人挨个点卯,点完天都黑了。” 小曲鹞呆呆望着他沉思,突然激动地敲一下猫拳头,恍然大悟,欣喜雀跃。 “我明白啦!像军营里那样,设伍长、什长、百夫长就行啦!” “聪明!来,我们一起看名册,给她们分队分组,挑选伍长什长,再定日程规章,今晚全弄完了再休息。” “……” 疲累的曲鹞暗暗叹了口气,在这人手底下干活真不容易,包括她。 猫猫:一等霸总不上班,天天追着女人屁股游手好闲。 二等霸总一边上班,一边哄女人。 三等霸总整天上班,冷落女人,被怨被恨被绿帽。 忱忱算几等? 忱忱:特等,强迫游手好闲的女人一起上班,共同作战,革命爱情! 鹞鹞: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恩格斯说婚姻的本质是男性对女性的奴役了,强制工作不发工资,下班回家还不太平,居然被迫加班,怒摔! 猫猫:纾纾浪漫,鹤宝自由,鹞鹞——社畜!!! 321他抓了我儿子 小曲鹞亲眼见识了狗男人惊天地泣鬼神的工作效率和细致程度,不愧是打个仗能把当地风土人情鸟兽虫鱼奇花异草都钻研透彻的人物,他把那些花儿鸟儿画下来寄给她时,她是很开心的,但此刻听他感慨“大索貌阅,若有肖像更易辨认管制”时,她只觉得惊悚。 幸好因为操作难度太高,他并未认真考虑这么做,谢天谢地。 夫妻俩商量着,挑出那些有年纪帮忙管过事的仆妇,五人一小组,十人一大组,设伍长什长,五十人再设一屯长,每日点卯计数,申领物品,轮班分摊下厨清扫的活。 “干得不好随时换人。” “管人的要额外给赏吗?” “不用,权力就是赏赐,这世上没多少人在尝过权力的滋味后能无动于衷,你只需要依级小小下放一些权限。” “……” 原来如此,不愧是玩弄欺凌贪官的高手。 次日,龚忱没再陪妻子去徐府,但过了晌午,他答应过的“帮手”却被押送到曲鹞面前,传话的人向她交代了此女身份。 好家伙,是她认识的——临洮知府娄夕昭的千金娄小姐。 “凭什么要我去!家父与你同朝为官,品级相当,你有什么权力抓我!” “住口!本官令出如山,岂容你这刁妇在衙门大呼小叫抗命不遵。你父亲今日能坐在府衙里当大老爷,全靠本官法外开恩,赏他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身为人女,替父还债理所应当,要么你去,要么我革了娄夕昭的官职,让他去。” 倒霉遇上恶吏的娄小姐没得选,她认定是那口唾沫,才遭他恶意报复,碍于对方权势滔天,她毫无反抗之力,只得怀揣怨愤,乖乖被押送至徐府。 有意思的是,她没能认出曲鹞。 到固原州衙找龚夫人求情的女眷太多,娄太守官不小,但娄小姐年纪小,就没挤在高官太太堆里入厅,只和一些知县家眷丫鬟们在院中等候,故此未曾亲眼见到仇人的老婆,怕事曲鹞躲在厅内,最终也没出来送客与她照面。 不过家中酷吏给娄小姐上刑的事,她是听说了的,下意识就垂眸看对方的手指。 左手食指指甲盖乌黑,淤血积在里面,好可怜。 “你的手受伤了,还能写字吗?”她略带歉意地问。 娄蕴知对这位“张娘子”没有敌意,她看曲鹞衣饰清丽,仪态言语温文尔雅,应该也是出身名门,猜想是否与她一样,是被恶吏逼迫来此。 “不妨事,我惯用右手,你们也是被狗官抓来的吗?” ……狗官是指? 曲鹞与映日面面相觑,没错,她骂的必是龚忱无疑。 “咳哼。”心虚的奶鹞干咳一声,不敢照实说“我是狗官的老婆”,只得装模作样回答:“不错,我们也是被狗官抓来的。” “难道他也用你们的家里人要挟你们?” “……嗯,他……他抓了我儿子。”曲鹞说。 “他抓了我妹妹,抓去做丫鬟。”映日说。 “人渣!畜生!卑鄙无耻!”娄蕴知愤然谩骂。 “嗯,人……人渣,卑鄙……卑鄙无耻!”只有曲鹞搭话,人家映日堆起假笑,不接口。 这下同病相怜,同仇敌忾,娄小姐与曲鹞迅速交好,抄抄写写什么的不在话下,加之她丧母,年纪轻轻就帮父亲持家管事,比曲鹞想象得更干练,着实是个好帮手,除了脾气有点急躁。 她誊抄厨房菜单,问:“怎么顿顿全是素菜,没点荤腥?” 映日回答:“大人说银子要省着点用,之后还会陆陆续续加人。” “哼!苛政劳民,锱铢必较,他自己怎么不省着点用?” 一旁的曲鹞不敢说话,以龚忱的身份而言,她觉得他已经很清廉了,皇亲贵胄,却从无任何奢靡挥霍之举。 映日对主人忠心耿耿,莞尔笑道:“据我妹妹说,刺史大人忙于政务,家中到真没什么花销。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些女子现下毕竟是用公家钱白养着的,往后怕是还得养很久,柴米银钱计划长远,留有余裕,也不是坏事。” 娄蕴知不好再说什么,曲鹞则沉吟少许,吩咐派人去买几十只鸡来,没肉吃,就养鸡下蛋好了,又将徐府的花圃拿来种菜,池子用来养鱼。 她是当家人,尽管随时可以开口问龚忱讨钱,但她更希望尽己所能,而非依赖他人。 这位总督千金首辅儿媳,真没想到她这辈子,还会有抠抠索索为钱操心的一日! 因前一晚做足功课,今日诸事顺利,按部就班,徐家有不少笔墨纸砚,明日起,就要开始教仆妇们识字了。 “娄小姐,刺史大人有没有给你安排住处?还是说就住徐府?” “我是今日突然被强抓来的,连贴身丫鬟都没带一个,更别提住处了,狗官绝无这好心替我安排。” “……那就住这儿吧,比客栈安心,也有人服侍,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我明日带来给你。” 娄蕴知认真想了想。 “多谢张娘子,麻烦帮我带些碎布稻草,我要做个狗官的巫蛊小人,给他下咒。” “……那……那我回去找找。” 绝不能给她一针一线,曲鹞心道。 猫猫:娄小姐,普通人家本来就没钱吃荤腥,顿顿有饭吃就已经是赢家了。 娄蕴知:…… 映日:官家小姐,正常的,何不食肉糜嘛,何况父亲还是贪官。 鹞鹞:算了算了,她可能只是想挑我家漂亮猪崽崽的刺。 映日:是,她挑主子的刺,所以奴婢也挑她的刺,礼尚往来。 猫猫:映日深藏不露的忠犬!漂亮猪崽崽什么鬼? 322摸摸 la s hu w u.co m 教刺绣染色的师傅们不多久就被送来徐府,映日这边又要添东西,染料,布匹,大木桶,针线绣绷,不一而足…… 娄小姐要授课,要记每日进出账目,鹞总管督办众人起居学艺,诸事有条不紊,随着龚忱狠抓当地各县“仆役税”,越来越多被主人家遗弃的仆妇到此求学,甚至一些丧亲守寡生计艰难的民女也来投靠。 曲家多武将,曲父又督管军防,奶鹞虽生得娇甜,本性则多少带点父母的飒爽仁义,因家风所致,无法对百姓疾苦置之不理,便自作主张查清背景,确实无路可走的,照单全收。 小曲鹞起初担心映日会汇报给龚忱,毕竟她是龚忱的心腹,且不愿强迫她违心撒谎欺瞒主人,忐忑地过了几日,竟全无波澜,不禁心生好奇。 “映日,你平日事事都会禀告三少爷,怎么收留民女的事你没跟他提呢?”更多免费好文尽在:po1 8i n f o.c om 映日莞尔笑答:“这事奶奶要告诉少爷自然会亲自说,不用奴婢多嘴,奴婢禀告那些琐事是为令他安心,奶奶省心,可不是为了挑拨主子们嫌隙。少爷素来用人不疑,既然将这儿全权交于奶奶,哪怕不赞同,应当也不会多插手。其实奶奶收容穷苦女子,是大好事,何必心事重重地瞒着他,徒增烦恼呢?他信得过您,您也该信得过他才是。” 原来如此,曲鹞略略颔首,龚忱挑剔,能入他眼的都是有本事有脑子的人,包括家中丫鬟,非但处处为主人着想,说话行事也精明老练。 那她一定非常讨厌娄蕴知。 何止讨厌,尽管映日身份是奴仆,可她是首辅府的管家大丫鬟,深受主人们的信赖尊重,从来不用奴颜屈膝地谄媚讨好谁,根本不买太守千金的账。 娄蕴知几次询问她们的家世身份,都被映日不动声色挡了回去,平日也不同娄小姐多话,要是娄蕴知置喙她负责的事,或是质疑龚忱曲鹞,映日一张巧嘴不卑不亢,头头是道,能客客气气把对方说得理屈词穷。 所以娄蕴知应该也不喜欢映日。 不过映日的话不无道理,当日回府,曲鹞就如实告诉了龚忱。 “……她们都是苦命人,和那些被主人抛弃的家仆是一样的。”她替他斟满酒,尽力游说,争取他的首肯。 “鹞鹞是总管,想做什么你尽管去做。朝廷办这事不是为了挣钱,而是安顿流民,给无家可归的妇人一个去处。扊扅之女,走投无路,你心肠好,没将她们拒之门外,正合太后本意。” “那就好。” 曲鹞松了口气,展颜而笑。 龚忱侧头凝视,忽而觉得老婆长大了不少,脸蛋还是又嫩又奶,但眉宇神情却持重大气,像个当家人的样子,不知怎么,心中生出酸涩,抬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 她本来无忧无虑,可以一直天真娇憨,偏被他拖上贼船,想让她施展所能,外出透透风,干些不一样的事情,结果平添操劳,这么一思量,竟破天荒地有些悔意。 “鹞鹞,每天操心那么多事,累不累?若觉辛苦就休息一日半日,不要勉强。” 奶鹞一呆,他平日巴不得拿鞭子抽人干活,居然会对她说这种话,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嗯。”她愣愣地点点头,“我就是担心太忙,冷落了骢儿,他还小,见不到爹娘怪可怜的。要是我不在,事情交给娄小姐代理如何?她性子直爽,雷厉风行,还挺能干的。” 龚忱斩钉截铁地否决:“交给映日吧,那个女人不行。” 曲鹞不明白,她还以为龚忱把娄蕴知抓来是给她当副手的呢,怎么说也是太守千金,没想到他这么看不上人家,真拿来打杂啊? 见小奶猫一脸迷茫,又变回那副可爱懵懂的模样,龚忱顿时心痒难搔,扯过来抱住黏黏糊糊亲她。 “鹞鹞小笨蛋,不像鹞鹰,像只小雪鸮,傻乎乎的。我怕你辛苦,好几天没亲近了,给我一回好不好?” “只一回吗?我不信。”奶鹞羞赧甜笑,环上某人脖子,香软香软的。 “哈哈哈……”龚忱竖起两根手指,“保证就两回,绝不多要。” 他一面解她衣裳,一面解释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心血来潮才找你去干的,鹞鹞办事仔细周全,用心,好学,有条理,不骄不躁。我们搬家也好,家里摆宴请客也好,之前在宁夏也是,更有胆量深入虎穴,跑去盗匪横行的房山找我,自家老婆出类拔萃,我可都看在眼里。最最难得的是,你性子沉稳,虽纯善,却有城府,比如……” 这人手顿在中裤系带上,神色古怪,忍笑干咳一声,“咳哼,比如说你听到我背后非议你,能一直忍着不说,没当场发火大闹,也没有气到摔碗砸锅,心里藏得住事,人稳得住脾气。那个姓娄的女人就完全不行,不识时务,行事冲动,还很有些骄纵蛮横的臭毛病,这种肠子不打弯的人,怎么能管得好事?褚小怀大,绠短汲深,不成大器。” “……” 猪崽子嘴起人来还是一如既往不留情面,虽然但是,他这么夸她,傻鹞听得杏腮晕红,整个人轻飘飘的,开心得满脑子春花烂漫,原来在他眼里她是这样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 心花怒放的小曲鹞双手遮住奶儿,不给狗男人看,抿唇朝他坏笑。 龚忱微微眯眼,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只盯着她,双目晦暗,深不见底,仿佛黑水沉渊,看得她恍惚迷离,被一双手缓缓抚遍周身肌肤,犹未自知。 腿上的小雪人肌肤细腻莹润,白得发亮,像初生婴儿般娇嫩,他抚过圆窄双肩,惊叹她怎生得如此精致娇小,藕臂塞不满他一握,后背光滑如丝缎,可以摸到纤薄易折的骨骼,小屁股和肚子堆着软肉,正是他最爱揉咬的地方。 最终,他双掌游至肋下,似乎捧着她的身体,拇指指腹抵着乳根,暧昧摩挲。 “鹞鹞喜欢吗?” “……喜欢什么?” “我摸你。” 好色鹞在丈夫温柔的抚摸下浑身酥软,如痴如醉,羞得脑袋发烫,不好意思回答,只别开脸,放下捂住奶儿的两只小手。 答案够明白了吧? 猫猫:忱忱来讲解一下怎么提高员工的工作积极性? 忱忱:使劲夸,让她陷入马斯洛需求理论最高层的陷阱,有追求,不谈钱。 猫猫:可你对其他人不是这样的。 忱忱:他们没追求,也不要脸,不配我夸,大棒伺候足够了。 猫猫:鹞鹞,他好爱你。 鹞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323决不容猪崽玷污 龚忱摸了半天光溜溜的小美人,胯间要紧处早已“兵临城下”了,乍看到两只粉嘟嘟的奶头,眉尖一蹙,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吓得曲鹞赶紧收臂勾紧,双腿惊恐地夹住他的劲腰,差点掉地上。 “猪干嘛!” “猪”无视奶猫嗔怪,手托住两瓣小屁股,大步走向床帏,把人丢进被褥,反手扯下半边床帐,欺身而上。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怕饿着肚子还没用晚膳,皮肉之欲万万不能放下。 “不要脸的肥鹞露奶勾引男人,你说我干嘛?快把腿分开,下面给我舔!” “……” 可恶! 她最喜欢他舔,故此没法顶嘴,忍气吞声地分开腿,娇娇嫩莲在狗男人舌尖上醉生梦死,被吮得猩红欲滴,满屋甜腻呻吟,似怨似泣。 泄了身,人软趴趴的,由得龚忱作威作福,胡乱啃咬双乳,恶兽强行冲入淫洞,迅猛如龙,翻天覆地地闹腾。 闹完了,云收雨歇,混蛋伏在她背上大喘气,还不肯离开,重得像座山。 “喂,你下去。” “不下去,说好还有一回的。” “是还有一回,但没说是什么时候,今日乏了,剩下的那回改日吧。” “……” 糯米团子还跟他玩起心眼来了?做梦! 龚忱撑着被褥抬起头,正想用强,被坏鹞翻身一脚蹬在大腿上,出其不意将他踹趴下,手脚并用爬上他的后背,一屁股坐他后腰,也给来个泰山压顶。 “小不要脸的猪崽子,就问你服不服!” “……” 无语,她三岁。 “服什么?服你毛没长齐?服你一屁股骚水?服你说话像只发春的奶猫?”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 她坐他腰上又蹦又跳,压得他翻不了身,嗷嗷惨叫,混蛋的精水漏出来,糊了一背心。 “猪鹞是不是又胖了?天天吃牛吃羊,养一身肥膘想做杨太真是不是?明日起早上不许睡,跟着我练功。” “……家养白皮猪又找死了,不吃牛羊就吃你身上的猪肉!” 她倾身伏他背上,恶狠狠龇牙叼住后颈,死命撕扯。 龚忱锤床惨叫,双腿乱蹬。 “啊──小混蛋谋害亲夫,我要去总督府告状!” “去告去告,猪颈肉香着呢,哈哈哈哈。” 两人“猪”来“猪”去,打打闹闹,玩到最后精疲力尽,到底没来第二回,只相互搂着依偎缱绻。 “还是在宁夏快活,干活带着乳猪一起,如今你干你的我干我的,没意思得很。” “呸!谁要被你带着干活?饭点不给吃,完事不让走,还动不动就……就亲啊抱啊的占便宜,被外人瞧见还要不要做人了?本姑娘在固原的名声清清白白,决不容猪崽玷污。” 嗯?名声? 言多必失,小曲鹞一句无心的玩笑,被心机狗捕捉,暗戳戳又生出个欺负她的坏点子。 次日,新任知州百忙之中,带上州衙判官吏目教谕一大群人,亲自来徐府巡察,打老婆一个措不及防。 “民女曲……咳咳张氏,见过刺史大人。” 这人要来昨晚怎么不说?困惑的曲鹞依礼欠身,余人也跟着向官老爷行大礼,映日稳如老狗,娄小姐面似寒冰,眼里都是飞刀。 两名教谕看到曲鹞,愣了一下,没敢吱声,曲鹞也楞了一下,尴尬地撇开视线。 此二人正是在宁夏被抓来当苦力的秀才与账房,如今领了教谕的职位,比起给工钱,这才是真“赏”,铁饭碗,干得好了还能升。 “本官今日来此巡视,看看你们可守规矩,学得如何。” 某人神色肃穆,绯红官服袍摆飘飘,大步走入正厅,二五八万地振振衣袖,端坐上首。 客堂里左右两排椅子,无人敢坐,依职阶高低列队站着,等主官发话,女子妇人都站院子里,无召唤没资格进厅堂。 “张氏上前回话。” “……” 为什么你这么拽?! “张娘子”此刻是庶民,不能与官老爷叫板,只能忍下火气,老实走到他跟前,垂首听训。 “大人有话请问。” “此处今收容民女多少,未嫁者几人,已婚者几人,识文者几人,识数者几人,每日开销哪些,耗钱几贯,早何时起,晚何时寝,一日课业活计如何安排,你平日如何管束她们,一一禀来。” “……” 你这混蛋不是都知道嘛!!!还帮着出主意来着,闲着没事干找茬是不是?死猪! 小奶鹞脸色肉眼可见地转冷,龚忱肚子里憋着笑,面上岿然不动,清清嗓子又道:“怎么,本官出了钱,账目也问不得吗?你摆什么臭脸,小心屁股挨板子。” 小心回家你自己的屁股挨板子! “大人误会了,刺史大人威震固原,民女蝼蚁草芥之人,怎敢在大人跟前造次,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没见识过大场面,头一回同五品大老爷回话,慌张局促而已。” 曲鹞堆起假笑,老实禀告。 两名老熟人教谕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看不懂这两人在搞什么,他们一路跟随龚忱,自然知道“曲小官人”真身是女子,二人在路上同食同卧,亲兵侍卫们对曲鹞态度恭敬,想必是他的侍妾宠姬,此刻唱的又是哪一出? “马马虎虎。”龚忱听完微微颔首,“不过你所言是否属实,本官还得亲眼看了才知。” 他站起身来,目视前方,命令厅内随行官员:“张氏领路,你们随本官一同往徐府内各处查看。” 众人齐齐垂首应声:“是。” 曲鹞麻了,看来他真的很闲,闲到来这里逛园子。 她不敢僭越,伫立一旁等龚老爷先行,狗男人却背负双手,堆起眉头,侧身责问:“让你带路,你做什么站着不动?是没长腿要本官抱吗?” “???” 你说什么?!你个混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胡说什么啊狗男人! 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被官老爷阴阳怪气调笑的张娘子身上,或惊诧,或同情。 只这一句话,她往后在固原,就再没什么“清白名声”可言了。 曲鹞:气抖冷,别拦我,我拿针扎烂他的嘴! 忱忱:心肝心肝,别生气嘛,我和自己老婆开个玩笑而已。 曲鹞:我现在身份不是你老婆好吧!张娘子肯定是姓张的老婆,又不是龚娘子! 忱忱:夫妻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从今往后,你就是勾搭刺史的淫娃荡妇,我就是调戏有夫之妇的无耻之徒。 曲鹞:啊啊啊啊啊别拦我,我拿针扎烂他的鸡鸡! 猫猫:别怕鹞鹞,你有马甲,淫妇是“张娘子”,猪崽子没马甲,无耻的就是龚刺史本人嘻嘻。 忱忱:…… 鹞鹞:…… 324猪头鱼 小曲鹞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往外走,龚忱亦步亦趋跟着,门外一群女人纷纷让路,路过娄蕴知时,她用眼神把龚忱剜肉剔骨。 不过龚大人懒得理会她,今天是来找老婆玩哒! 他以半步之差走在爱妻身畔,听她依次向他讲解——“此处是教书授课的学堂”“这儿是学刺绣的绣房”,诸如此类。 随行官员跟着他,映日娄蕴知与几个打下手管人的仆妇跟着官老爷们,洋洋洒洒一大群人,像尾巴似的拖在二人后边。 走着走着,众人进到后院,龚忱看见院子里围着篱笆,里面“咯咯咯咯”养了一大群鸡,泥地做菜圃,好好的花园成了农园。 好多花母鸡,好多毛绒绒的小黄鸡,还有几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彩羽朱冠大公鸡,某人不解问:“为何此处养鸡种菜?” “人多开销大,想俭省些菜钱,养鸡是为了吃鸡蛋,池子里还养了些鱼。” “改游赏之地以为农隅,倒是思虑周全。” 龚忱颔首以示赞赏,望着满院子鸡和白菜青菜,只觉养小鸡的奶猫实在太可爱了,堂堂总督小姐,干起喂鸡种菜的农活不知是个什么样。 “来人,去拿些黍米菜叶来,你喂鸡给本官瞧瞧。” “……” 是有什么大病吗? 不止曲鹞觉得他有病,身后两排“尾巴”也觉得刺史大人有病,喂鸡有什么好瞧的。 “张娘子”勉为其难,从仆妇手中接过淘箩,走进篱笆,抓起米菜,一把一把撒给鸡群,大鸡小鸡都围到她脚边“咯咯”争食,活脱脱一个农家小妇人。 龚忱注视她认真喂鸡的小模样,目光脉脉含情,不自觉地弯起嘴角,浅笑盈盈。 他在陕西已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除了冷笑、讥笑、哂笑,脸上从来没有过别的笑容,何曾以这般温润笑颜示人? 然而此时此刻,那张严苛肃穆的俊脸,如冰封雪埋终遇春日暖阳,倏然融化;又似沉静碧湖中,忽然跃出一尾金灿灿的锦鲤,辉华四射。 众人惊掉下巴,瞠目结舌,都看呆了。 凶神恶煞的龚刺史,盯着喂鸡的有夫之妇,看痴了,还傻笑。 除了两名教谕与映日,其余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人,鸡喂好了,还要再……” 她完成任务,一转头,看到他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幽邃双目爱意绵绵,顿时忘了要问的话,人呆在那儿,脸直红到耳朵根,脑子一团乱。 ……干嘛对我笑啊啊啊啊! 还笑!你还笑!你这只猪!! 太尴尬了,那么多人看着呢,狗男人也不说句话!小奶鹞在肚子里骂骂咧咧,为掩饰羞臊,低头掏出丝帕拼命擦手,可慌乱之下擦到一半,帕子脱手掉了。 她正要去拾,某些视线片刻不离她的人已经飞速跨上两步,弯腰捡起,也不说还她,将这块冰蓝绢帕在掌心摊开,仔细摘掉粘在上面的菜叶碎。 清理干净了,才迭得四四方方,绣紫葡萄的那块角落朝上,递过去还给曲鹞。 众目睽睽,曲鹞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她,看她和某位不要脸的官老爷说不清道不明地暧昧。 “怎么不接?本官要你喂鸡,你不高兴了么?”混蛋莞尔问,语气温柔,暗含调笑。 “民女不敢。” 小奶鹞小心翼翼用手指拈起手帕一角,绝不碰到他分毫,迅速拿走,面上红晕愈深,欲盖弥彰,视线飘忽。 “别生气,大不了待会儿本官也喂鱼给你看。” “谁要看你喂鱼!” 完了! 压了一肚子火的笨蛋,娇嗔脱口而出,覆水难收,悔得肠子也青了。 这下混球单方面的调戏,成了你来我往打情骂俏,她都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眼神,用脚趾头想也可以猜到娄姑娘此刻的鄙夷嫌恶,救命,往后没脸和她说话了。 再怎么羞恼,园子也得继续逛,曲鹞深吸一口气,木着脸把死猪崽子带到石桥上,让人拿来个装了鱼食的木钵盂交给龚忱。 “刺史大人请。” 龚忱一看,钵盂里除了麦麸碎干草,还有些扭动的活虫,“小农妇”没安好心,想用虫子恶心他。 他无所谓地笑笑,手指挑起一只,伸到她眼前,吓得奶鹞嫌弃地后退两步。 “当初本官在滇南受困,手下几百号人被敌军堵在山谷里,粮草尽绝走投无路,就吃山里的虫子,谷中这种肥软有肉的虫全被我们吃光了,这救命的虫子到张小娘子这儿,成了喂鸡喂鱼的饲料,可惜啊可惜。” “虫子还有不少,大人若觉可惜,全拿去吃也无妨,让厨房做虫子炒菜皮给您。” “……” 尾巴们震惊,这位张娘子火力好足,敢当面开怼活阎王,她就不怕惹怒他吗? “要吃一起吃,你吃我就吃。” “我不爱吃虫子,爱吃猪颈肉。” “咳咳……咳咳咳……” 龚忱忍着笑,下意识摸摸后颈,昨晚被她咬得疼死了,小混蛋! 他拿起钵盂,往池子里随手丢两把鱼食,没话找话地搭讪:“池子里养的什么鱼?” “猪头鱼。” 某猪头闻言一僵,翻手将整钵鱼粮全倒进池子,空钵盂往满嘴猪的坏鹞头顶一扣。 “小猪带帽。” 说完哈哈大笑,丢下脸涨成猪肝的小奶鹞,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任凭曲鹞如何咬牙切齿地愤恨,后边那群人都一副“懂了懂了”的表情,认定了这二人拨云撩雨,必有奸情。 325猪颈肉 园子逛完,每至一处,都被老少妇人强势围观的龚大人对他的“尾巴”们说:“方才张娘子所言种种,尔等需梳理细节,牢记心中,今日就在此处用膳吧。” “是,下官省得了。” 于是遵照知州大人之命,厨房开饭,给他们一群蹭吃蹭喝。 官民不同席,女子更无资格上桌,龚忱见老婆站一边看他们吃,很是心疼,再看看左右一圈佐贰教职的芝麻小官,愈发不快,凭什么这群人坐着吃,他家的凶猫站着?他们给她提鞋都不配! “带你的人也去用膳吧,这桌上的有手有脚,自己能吃饭,此处也不是酒馆茶楼,不用伺候。” “是。”小曲鹞高兴地答应,总算解脱了。 “等等。” “?”又干嘛? 她小脸一垮,警惕回头,生怕狗男人有什么奇怪的要求。 只见龚忱拿起桌上唯一的荤菜——一盘清蒸草鱼,起身端给她,凝澈的眼神丝丝绕绕。 “这个你们拿去吃,一桌子大男人不缺这一口。” “一桌子大男人”噤若寒蝉,一条鱼倒没什么,只是上峰见缝插针讨好妇人的吃相有点着急,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是知州,是刺史!嘎嘎丢脸。 曲鹞不好推辞,接过盘子,欲言又止。 两人面对面站着,黏黏糊糊,太难看,太不像话了!她受不了,抿抿唇,白了猪崽子一眼,僵硬地欠身。 “多谢大人,民女告退。” 龚大人眼巴巴地看老婆离开,一顿素斋没滋没味,都怪这群人碍事,要不然找个书斋,把雪绒绒的小猫咪抱腿上,拆鱼肉喂她,再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他小肚鸡肠,直到临走,还不开心,曲鹞带着众仆妇一路跟到门口,恭送官老爷们离开。 “不用送了。”他小声对她说,“还欠一回,改日来找你要。” “?” ???什么意思?是欠一回,但怎么能到这儿来要呢?家里不好吗?喂!!! 整个固原官场不久就会传遍,龚刺史看上了徐府管事的张小娘子,可喜欢了,说要抱,对她笑,一开口打情骂俏,被她阴阳怪气也不生气,用个饭还把鱼省给她吃。 “姐姐,那个狗官……他好像……他是不是……你们是不是……我看他对你……” 娄小姐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但该怎么说,她也很苦恼,反复斟酌,最后痛骂:“痴心妄想,坏人名节,好色无耻!” 曲鹞只想撇清自己,正欲开口胡扯,边上的映日难得插嘴,抢在了她前面。 “妹妹孀居,确实该谨慎处事,小心流言蜚语,以免名声受损,不过刺史大人英俊疏朗,年纪轻轻身居要职,依我看,倒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 谁孀居了?!你说谁孀居可恶!小奶鹞转头瞪视映日,想锤死她。 映日死死憋住笑,脸都快抽筋了。 “什么托付终身!那狗官早有家室,娶了是陕甘三边总督的幺女,在固原权势滔天,且不说此人轻浮佻达,对姐姐没点尊重,未必是真心相待,单论他家里,正房夫人容不容得下妾室都难说,姐姐温婉纯善,哪里经得起豪门贵女欺凌虐待?” 这回曲鹞没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映日捣乱,赶忙接口:“妹妹说得对!我与此人从无往来,不知为何他今日屡次轻薄于我,总之这种人我是不会搭理的,更不敢高攀他什么。” 话音未落,就有人来报,知州龚大人派人送了东西来,指名给“张娘子”。 东西是个食盒,曲鹞好奇不解,为表清白,当着另二人的面将它打开,里面香喷喷地放着一盆菜──猪颈肉。 她没忍住,捂着脸笑得花枝乱颤,娄小姐虽不明白这二人打什么哑谜,但再也不会信她“不会搭理,不敢高攀”的谎话了,她分明对那狗官喜欢得紧! 鹞鹞:原始设定里有说张娘子是寡妇吗? 映日:是我补充的人设。 忱忱:幸好温湛不在,保护老婆,抓紧攻略,尽早霸占张寡妇。 326 小皇帝在龚府玩得乐不思蜀,与宫中不同,外公外婆是把他当孩子疼爱,而不是当皇帝伺候,这让他在外祖家终日被亲情滋养,无忧无虑。 龚肃羽要为他做玉碗,花了好几天,天天把他抱在腿上,切玉石,雕花样。小皇帝在外公这非但开了眼界,见识了各种各样的玉器,印章,龚肃羽还教他分辨玉石,品鉴书法,并没有将外孙当做无知小儿,倒像是带个学生。 每日还要给他上课,教他识字,读些小儿开蒙的书。 “爹爹这么早就给骓儿启蒙了?都还没满三岁呢。” 蓝鹤也知道外孙聪明,可那么小就教他读书,未免太心急了点。 老头冷哼一声,“温湛这混账已经抢在我前面教他认字了,我这个亲外公即可落于人后?” “……” 蓝鹤对外孙心生同情,但爱莫能助,本来想等大了教他几套拳脚功夫,如今一看,有老头和温湛两个老师盯着,他未必有余力再学她的“旁门左道”了。 但小皇帝自己很爱学,他像一张白纸,无论外公教什么,都如饥似渴的吸收,在外祖父家的日子一点也不孤单,所有人都喜欢他的聪慧懂事,除了一个──般般。 般般坚定地讨厌这个外来的外甥,尤其在父亲龚肃羽抱他的时候。 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想方设法爬到父亲腿上,霸占这个“属于她”的位置,用尽吃奶的力气,推搡拍打小佑翀。 但可能因为她太小,小皇帝从不正面对抗,极力隐忍,大人看着的时候还好,一不留心,他就会被小霸王乱下黑手,即便不至于受伤,多少还是有点疼的。 蓝鹤为此多次训斥女儿,可她就是屡教不改,犟到底了,亲爹循循善诱也没用,若是见到爹娘亲亲小皇帝,她能气得哭出来。 但再闹也好,两个孩子依旧同食同寝,蓝鹤半点不惯着他们,反正再也不能睡她和老头那儿了。 “你比她大那么多,又是男孩子,不护住自己压制她,她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外婆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骓儿自己看着办。” “阿婆,什么是变本加厉?” “……” 小佑翀在宫里没有玩伴,这个小的质素差是差了点,聊胜于无,他依旧很珍爱她,尤其她一双眼睛浑圆清澈,瞳色浅淡,睫毛又长又翘,笑起来嘴角两只梨涡,漂亮得一塌糊涂,他将她视为心爱之物,屡次三番受欺,却始终不忍“压制”。 秋暑燂烁,熏蒸燔灼,小娃娃们都是火烧星,一皮一身汗,蓝鹤让人在屋里放个大浴盆,小两只一起丢进去戏水顺便洗澡,等他们玩累了,正好干干净净去午睡。 清水凉意透心,小佑翀正玩得快活,忽然瞥见般般腿心,与他不同,没有他那根小玩意,不禁好奇地用手指着问乳母:“妈妈,为什么般般那儿少了尿尿的东西?” 乳母笑道:“三小姐是女孩儿,女孩儿不长那个。” “那女孩儿不是不能尿尿了吗?” “女孩儿能尿尿啊,只是用来尿的地方与皇上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想看。” “……” 乳母为难地望向龚缮,她屈膝坐着,并未展腿,里面什么样是看不清的,但这位毕竟是首辅家的金枝玉叶,总不好把她抓了来给皇帝看,更何况人家的乳娘也在,扶着小主人拼命憋笑。 “皇上将来成亲纳妃就能看到了,天子可以娶很多很多女孩儿,皇上到时候想看谁的就看谁的。” “什么时候能成亲?” “十七八岁就能成亲了。” 十七八也太久了,为什么不能现在看? “般般的可以给我看看吗?我能不能娶她?” 童言无忌,两个乳母都哈哈大笑:“般般是皇上的小姨母,是长辈,这天底下的女孩儿皇上都能娶,独独她不行。” “……好吧。” 小佑翀不明白大人们在笑什么,也无所谓娶不娶谁,他只想知道女孩子是怎么尿尿的。 傻般般只管自己拍水,她还没到能分辨男女的年纪,对她而言什么都没有使劲拍水面,看乳母们狼狈躲避溅出来的水花来得有趣。 近朱者赤,没一会儿小皇帝也学捣蛋胚的样子,和她一起拍水,四只小肥爪“噼里啪啦”,溅得到处都是,两名奶娘发梢挂水,半身湿透,而盆里的始作俑者“咯咯咯”笑个不停,狐朋狗友搭档干坏事,开心死了。 蓝鹤被喊来时,熊孩子屁股下的木盆几乎见底,房里到处都是水,像下了场大雨。 宝贝女儿龚缮,手握她的小铃铛啃啃,盘腿而坐,心肝外孙跪在小姨跟前,不可思议地研究她的腿心,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再凑过去看看她的。 啊啊啊啊啊头炸了!一定要找老头告状! 蓝鹤刚想上前,只见女儿下阴毫无征兆射出一道清液,在半空画了个弧,恰好飙在小皇帝脸上,正中额心。 “……” 算了,还是别让老头知道。 327 “你说你去看她屁股干什么,才洗干净,又淋一头尿。”蓝鹤嘀嘀咕咕抱怨,命人赶紧换干净水来,把这俩脏娃娃重新洗过。 “般般没有尿尿的东西,我想看她怎么尿尿。” “……现下看到了,满意了没?” “看到了,不太明白,不知道尿从哪儿出来的。” “还能从哪儿出来?都是从肚子里出来哒!男子这个叫阳物,”蓝鹤弹弹外孙的迷你小鸡鸡,“除了尿尿,还要用来生儿育女。姑娘家呢,叫阴户。”她又指指女儿私处,“有两个孔,一前一后,前面小的,就是尿尿的地方,后面稍大些的,长大了会流葵水,也用来敦伦生育,孩子就是从那处生出来的。” 小皇帝惊呆了,结结巴巴指着般般,“那么小……那么小?!我也是从……从母后那儿出来的吗?” “是啊,每个娃娃都是从亲娘屁股下面拉出来的。无论阳物还是阴户,都叫私处,隐私之处,不可示人,男女更有大防。等再大些,皇上的屁股就不能给般般看,般般的你也不能看,只有相爱之人互相间才可以看可以碰。” “再大些是多大?” “嗯……阿婆也不知道,五六岁?六七岁?” “我只有三岁,可以碰般般吗?” “你还不到三岁,不可以!小心她又打你。私处娇嫩,不能乱碰,尤其女孩儿,容易受伤,除了伺候沐浴的小太监小宫女,你的不能给别人乱碰,般般的你也不准碰,死了这条心吧。” 小祐翀十分失望,但外婆说容易受伤,他只得作罢,可不敢弄伤小霸王。 乳母说他不能娶般般,但并没有说不能与她“相爱”,将来长大了,他们互相做“相爱之人”,就可以看,也可以碰了。 小皇帝的世界没有太多选择,只有一个般般,所谓很多很多姑娘,他没见过,没得挑,认定了小坏胚,对她愈发纵容溺爱,希望她有朝一日,会愿意给他碰。 单纯的小宝宝,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完全不藏着掖着,他像个大哥哥一样,一勺一勺给般般喂乳羹;她扔玩具,他任劳任怨帮她捡;她漏口水,他不嫌脏替她擦……白天拿着甜萝卜给她磨牙,晚上献出手指给她吮,功夫不负有心人,小霸王总算逐渐习惯这个“外来的”,并且同意分老爹的一条腿给他坐。 “黄黄。”她口齿不清地说。 小祐翀心花怒放,她终于叫他了!便学着外祖父母与温湛那样,往般般的肉脸上重重“啵唧”一口。 “般般真聪明!” 小两只日益亲密,偶有挣闹,转头又立马和好,般般还不懂什么,小皇帝却像有了个亲妹妹,做什么都惦记着小的,好东西必要分她一半,令蓝鹤头疼的“小宝宝殴打大宝宝”的惨剧,彻底告别龚府。 就在万事和顺,全家其乐融融的时候,宫里来了人,太后已从别苑摆驾回宫,太傅让来接皇上回去。 龚肃羽不悦至极,对娇妻忿忿抱怨:“又不是他的孩子,要他着什么急!” “他应该是担心纾纾对爹娘不好开口,所以代她下令。” “太后家事,与他何干!” “……算了算了,小东西一定也想念娘亲,回去住几天,我再把他抱来就是了。” 孩子是女儿的,首辅也没办法,只能脱手交于宫人。 可一向懂事的小皇帝却不答应,放声大哭—— “般般我要般般!我要带般般一起走!” 小霸王赶忙搂紧母亲的脖子,警惕地瞪着大人们,她才不要跟他走呢。 328不好的人 一连偷懒数日,积压的奏疏堆成山,龚纾温湛忙得像赶作业的坏学生,闲聊的功夫都没有,分工埋头批阅。 偏偏这当口小皇帝闹个不停,嬷嬷内侍宫女轮番上,哄不好,不得不来太后这搬救兵。 乖儿子一向懂事省心,这是怎么了嘛,太后只得暂时放下手里的事来安慰皇帝。 “骓儿怎么哭的那么伤心?想要什么跟母后说。” “我要般般……要阿公阿婆……我不想回宫里……想住阿公家。” 小东西红着眼睛,抽抽答答,惹人心疼,龚纾把他抱到腿上,柔声细语地解释:“各人有各人的家,骓儿的家就是皇宫,母后和你都得住这儿,可以偶尔去外祖父家做客,但终究是客人,长住赖着不走不合礼节。” 小佑翀认真想了想,又央求道:“那接般般来宫里,我愿意把家分给她,让她住。” “那怎么行,般般还小呢,离不了父母,你是九五至尊,家也不能随意分给别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皇帝忍了两息,小嘴一咧,又放声大哭:“我要般般!我就要般般!呜哇哇哇……” “……” 他的废物娘不会哄孩子,又觉得自家儿子从不作闹,小小年纪没了爹,难得想要点什么,一口回绝他太可怜了。 他是皇帝,九州四海都是他的,本就该应有尽有随心所欲,要是活得和他父亲一样憋屈,那还有什么意思。 这么一琢磨,她就干了件傻事,召唤母亲蓝鹤带妹妹进宫,询问能否将般般放宫里养几日。 蓝鹤听明白,难以置信地睨视女儿:“你想气死你爹就直说。” “啊?娘亲别生气嘛,就两天也不行吗?骓儿难得这么喜欢般般,哭到现在没停过,父亲不是也特别疼爱外孙吗,娘亲帮忙向他求个通融好不好?” “不好!般般是我的女儿,你的妹妹,不是用来讨谁高兴的玩意儿,她没离开过父母,也不想留在宫里。骓儿哭可怜,般般哭就不可怜了?” 龚纾一看母亲生气讲不通,立刻调转话锋,换了个说法。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娘亲误会了。骓儿很少哭闹,我一时心急,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找娘亲来想想办法。” “你成天和不好的人混迹,脑袋也变笨了,小东西他想要的真是般般吗?般般话说不了两句,又不会和他玩,他要来做什么?我正好要跟你讲,骓儿雨夜怕惊雷,下雨天你别让他一个人睡。” “嗯,女儿记下了。” 乖顺的小太后老实点点头,蓝鹤看她忧愁烦恼的模样,又心软舍不得了,如花似玉的女儿,还这么年轻,就丧夫守寡,还不能改嫁。 其实她挑了温湛,眼光也不算差,总比之前那个好。 “纾儿,娘亲知道你要处理朝政,还得抚养孩子,不比普通妇人,但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俗话说小洞不补,大洞吃苦,拖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只会令你悔不当初。要是宫内宫外有什么为难事,有什么人欺负你,不要勉强隐忍,娘亲和你父亲会给你撑腰的。” 蓝鹤没有把话挑明,孩子大了,又是太后,面子得给她留,哪怕她性子柔顺,做父母的也不能欺软怕硬,老气横秋地随意斥责她。 她和小女儿陪外孙玩到傍晚,将眼泪汪汪的小祐翀抱在怀里安慰了很久,答应他很快就会再来看他,下回带他去四叔公的亲王府,那里有好多比银粟更聪明漂亮的小鸟,还有乌龟金鱼兔子小马…… “阿婆一定早些来接我!” “好,外婆去和四叔公说一声就来接小乖乖。” 等蓝鹤走后,躲在另一个房间干苦力的温湛才有胆量现身,过来抢着抱他伤心的心头肉小皇帝。 “我娘话里有话,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一出现,敏锐的龚纾就逮住逼问:“她说我和不好的人混迹,肯定是在说你。” “怎么会呢。”温湛干笑两下,绝不敢违背蓝鹤的嘱托告诉她实情。 “你看我那么好,德才兼备,貌若潘安,卓尔不群,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不如人的地方,肯定不是在说我!” “……” 就是在说他!不会有错! 329今晚要下雨 po 18d z.c o m 温湛的嘴死紧,龚纾问不出任何破绽,气哼哼地横了他一眼,托着下巴回味母亲的关照。 儿子要的真是般般吗?如果不是,那是什么呢? 小皇帝已经不哭了,坐在温湛臂弯,兴致勃勃地讲述他在祖父家的经历。 “阿公教我读书,般般和我一起洗澡,她尿尿的地方和我不一样,阿公做了小碗给我,‘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后面不记得了。还有还有,我晚上和阿公阿婆睡,就一次,阿婆还给我吃……” 他突然想起,蓝鹤说过,吃奶的事决不能告诉别人,半张着小嘴楞在那儿,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皇上开心吗?” “开心!我还想去,太傅……” 他仰起忧伤的小脸,环住温湛的脖颈撒娇央求。 温湛亲亲他的鼻尖,笑问:“臣好些天见不着皇上,特别想您,皇上想不想微臣?” “想~我想和太傅放风筝。” “皇上留宫里陪陪微臣行吗?明日臣带风筝来。” “……好吧。”请记住本文首发站:95 7c. co m 好歹算是把人留下来了,龚纾一言不发注视儿子与温湛对答,他很亲他,信赖他,会对他撒娇,会说想他,会为他妥协,和他有说不完的话。 她忽然察觉,小皇帝不会对她做这些,很少同她说什么,回来见到母亲也没说想念,她怎么劝他,儿子只是哭闹,要外公,要外婆,要般般,就是不要亲娘。 “小洞不补,大洞吃苦,拖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只会令你悔不当初。” “他想要的真是般般吗?般般话说不了两句,又不会和他玩,他要来做什么?” 蓝鹤的话回荡耳畔,龚纾幡然顿悟,母亲是试图点醒她,她对孩子过于疏远,这份疏远令他放弃依赖母亲,转而投向身边的其他人——温湛,外祖父母,甚至小婴儿般般。 情之消逝如细小流沙,无声无息,终有一日,她会失去他,不可挽回,追悔莫及。 她不想相信,无论如何,他们是血缘相系的母子,天塌下来他也是她的骨肉,可事实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这不是已经初见端倪了么? 温湛告退后,小皇帝又陷入了孤零零的惆怅,站在椅子上,踮脚从窗户探出头,目送太傅远去的背影,小模样可怜见的,他不靠谱的亲娘瞧得鼻尖发酸。 由奢入俭难,他尝过有人疼的滋味,忘不掉了。 银钩高悬,薄云如絮,小宝宝皇帝该就寝了,乳母们正要哄他入睡,太后娘娘却意外驾临。 “咳哼。”她来到儿子床边,清清嗓子,心中略带忐忑。 “宝贝,外面天上乌云密布,看不见月亮,瞧着半夜大约要下雨,你要不要和母后一块儿睡?” 小祐翀呆了呆,立时欢喜地抱住母亲手臂。 “要!要和母后睡!” “那母后今晚就在骓儿床上挤一挤吧,万一雷公公出来,宝贝可以躲到母后怀里。” 她一边让宫人为她更衣,一边与儿子说说笑笑,钻进他的被窝,面对面搂住他。 “母后不怕雷公公吗?”小皇帝眨巴眼睛问。 “太大声了也会怕,有骓儿在就不怕,他敢凶,我们母子俩一块儿和他吵!” “哈哈哈哈,我不会吵。” “不会就跟着母后学,太傅最会吵架,你明日让他教你。” “好!” …… 月明风清一整夜,天上的神仙谁也没来凶这对母子。 330龚氏家传绝技 “你们弹劾太傅的奏疏本宫看了,所述种种,惊世骇俗……本宫差点就信了。” 太后娘娘在武英殿内召见众臣,素服浅妆,银钗雪珠,语气淡淡的,面上一丝笑容也无。 相较于乖巧的皇帝儿子,这些人才是真棘手。 “众爱卿学富五车,德才兼备,本宫素来信任倚重,却想不到,你们为了阻碍新法,竟不惜诬陷同僚,联手对温湛一人群起而攻之。你们可知道,本朝律法,诬告反坐,诬告者加所诬罪二等,依本宫看,身为朝廷官员,颠倒黑白,污蔑诽谤,更该再加一等。” 大臣们一听这口风不对,是想拉偏架吗?好啊,来啊!干丫的! “娘娘容禀……” “待会儿,让本宫先说!”她不高兴地打断他们。 “此次难得去别苑小住,本为求个清净,忙里偷闲歇口气,连皇上都没带去,可才安生了两日,温湛就捧着一大摞骂他的奏疏追来,跪在本宫跟前呼天抢地,痛哭流涕,硬要辞官致仕,官帽都摘了,任凭本宫说破喉咙,死活不肯戴回去,气得我……唉……脑仁子疼。 说过多少次,不要捕风捉影!不要无中生有!皇上还小,本宫一介妇人,大郑朝廷不能少了温湛,你们老参他,还尽扯些乌糟糟的男女之事,费尽心机挤走他,是不是想和本宫作对?! 你们惹了他,结果却要本宫灭火,每日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就担心他真撂挑子走人,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拉下脸说尽好话,花了好些天,才终于哄得他回心转意,好好的西苑之行,全毁了。” 小太后怨得要死,喋喋不休向大臣们发牢骚温湛在她面前如何大哭喊冤,如何指天发誓疏中指责无一属实。 “他平日竭诚勤勉,风雨不怠地来宫里问安禀事,本宫都看在眼里,对皇上更是尽心陪伴,不怕告诉你们,皇帝幼小丧父,难得有人疼爱,根本离不开太傅,岂容你们党同伐异,以多欺少地排挤欺辱于他!” 新政之争在太后这儿成了朝臣欺负温湛,她不与他们讨论改税制对不对好不好,一味责怪他们攻击温湛给她找麻烦,还不准他们开口说话,单方面叭叭叭地一顿输出。 文臣们确实舌灿莲花能言善辩,但她是太后,可以不讲武德,不给他们机会发挥。 “徐徵,你说温湛杀子,本宫对此事亦略知一二,起因正是那日中秋灯会,令孙温廷于大庭广众,对随兄长出游的本宫出言不逊……” 她握拳抵唇,干咳一声,嘴上没有明说温廷调戏轻薄,但在场之人无一不是官场老鸟,就这刻意停顿的两息,足以令他们思索出真相。 “致使龚徐两家结怨,温湛告诉本宫,他得知此事后严厉训斥儿子,不曾想此子不知是想不开还是天黑失足,坠落温府花园的池子里溺水而亡。你参他谋害亲儿,可有凭据佐证?难道令孙如此猛浪荒唐,温湛身为人父,不该管教吗?还有他淫辱婢女什么……” “启奏娘娘……” “等本宫说完不行吗?” 小太后垂眸扶额,无奈轻叹,“珞瑜,你过来,告诉这些我大郑朝的肱骨重臣们,你是谁。” “是。” 静静侍立一旁的珞瑜,应声往前跨出一步,她是太后的贴身侍婢,大臣们看她都眼熟。 “奴婢本名小玉,不满十岁被温夫人买入府中使唤,是太傅大人给奴婢改名珞瑜,温府确实有人淫辱婢女,还有年幼的丫鬟死于非命,但这人并非太傅大人。” 她别有深意地与徐徵对视,警告他不要信口雌黄污蔑温湛,否则她随时可以把徐氏家丑公之于众——奸杀婢女的是你外孙,纵容他的是你女儿,而他是母亲堂兄乱伦生的! “后来温大人遭遇牢狱之灾,奴婢与另几个家仆,被温夫人赶出家门,幸得安岳殿下好心收留,才有福分伺候娘娘。” “嗯。”龚纾点点头,示意她退下,“徐徵,你要是对珞瑜的身份存疑,可以回去向令千金求证。杀人是犯王法的,本宫原意是交于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会审,还他清白,可他又不答应,别别扭扭说要维护什么人的名声,酸腐至极。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娘娘……” “让本宫说完。”太后稍稍提高了音量,纤白手指轻叩桌案,神色肃穆,威严不容侵犯。 “还有什么流连青楼包养妓子,什么勾淫国舅,呵,那家青楼已让锦衣卫封了,里面的人也都审过了,托诸位的福,大好时光,大把精力,尽花在这些无聊无用的事上了。有份上疏造谣污蔑太傅的,自个儿去刑部自首交代罢,不愿去刑部的,由北镇抚司依法惩办。” 她站起身,常保会意,躬身先行开道,宫婢们上前随侍主人左右。 “这朝堂上,肆意攻讦中伤的风气,该收一收了。” 叭叭完,人走了,一句话也不给大臣们说。 “……臣等恭送太后娘娘。” 猫猫:《全毁了》。 温湛:《痛哭流涕》。 纾纾:才回来,又想去了,想和太傅没日没夜滚床单。 小皇帝:看来妈咪昨晚都是虚情假意。 猫猫:继续问她要般般! 331左顺门 “也不用非说我‘痛哭流涕’吧,只叫屈辞官我瞧着就够意思了。” “哎你专心点,别涂歪了,涂肉上多难看。” “……” 温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在她脚背上画两个大红叉的冲动,勉为其难继续给这妖精涂指甲。 “话说这已经是我第二回戴‘拿辞官胁迫太后’的逆臣帽子了吧,下次能不能换点新鲜花样?” “不是新加上‘痛哭流涕’了吗?” 小混蛋嬉皮笑脸,一只嫩脚搁在他膝头让他替她涂抹蔻丹,另一只鬼鬼祟祟往腿心钻。温湛死死屏牢腿,不甘给人轻薄了去,可那娇娇玉足偏不安分,足心抵着他的下腹,暧昧摩挲。 “小淫妇整日勾男人,床上床下都要占我便宜,让四十多的人给你二十岁的画脚丫子,唉……月老是多疼我,送我这么个妖精。” “月老疼的是本宫,送我个四十多的骚美人给我画脚丫子,疼太傅的还得是我,把参你的那群狠狠贬了!让他们尝尝龚家家传的手段。” “……” 温湛涂好一只,放到边上晾着,抓住另一只下流脚,愁眉苦脸继续涂,忧心忡忡地说:“我担心他们转而编排你,这事本该我来应对,你站出来,他们就会说佞臣惑主,昏君宠奸。” “没事儿,这回是以诬告罪办他们,真凭实据在那儿,由不得他们不低头。我是给他们提个醒,不要真以为我脾气好就好欺负,不会下手对付他们,新法势在必行,若再闹,我就要动真格的了。” 确实,温湛心想,这次小太后只以造谣污蔑办了攻击他的人,并没有提群臣反对的新法,但强硬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 她倒是好心,给他们留了台阶,可以他为官多年的经验,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纾纾是因为辩论新法辩不过大臣,所以才盯着我的那些男女旧事作文章吧?” “……” 被戳穿的太后撅嘴娇嗔:“他们那么多人,我才不要和他们辩!” “聪明!” 温太傅给顶头上司呼呼脚丫,把她抱去书桌上,塞一本奏疏到她手里。 “你先看着,我吃一会儿。” 龚纾还在想他要吃什么,转眼便被解开胸口衣衫,叼住了奶头。 “……” 行叭,一天不吃就把你饿死了。 小太后把奏疏搁在胸口的脑袋上翻开,咦!这不是他自己写的嘛,耐心读完后,沉吟良久。 “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太傅吐出嘴里的奶,抬头无辜道:“他们花钱养着宝物,肯定要请人去品赏,座上宾个个都知道,我自然不例外。” “哼!人家在宫里想你,你在外面吃喝玩乐花天酒地!” 龚纾用手里的奏疏重重拍他的脸,被力大如牛的某文官抓住双腕,拽进怀里好一顿蹂躏。 如温湛预料,大臣们“铮铮铁骨”,没那么容易妥协,纷纷炮轰太后偏听偏信,包庇佞臣,败坏超纲,大骂内阁都是死人,只知媚上,致天下谀佞成风,正气消沮。 尤其是次辅蔺埔和他下面的刑部,柳宾元这厮舔了一辈子权奸臭脚,以前是首辅龚肃羽,现在是太傅温湛,骨头比秦淮河边上唱曲的娼妓还软。还有户部的吴隽颖,满脑子都是怎么捞钱,恚善疾贤,贪黩小人,斯文败类,根本不配入朝为官! ……攻击范围疯狂扩大。 就他会哭?就他会辞官?我们不会? 不许他们开口应战,单方面开嘴炮,严厉打击官员互相攻讦诬陷,这叫什么?这叫闭塞言路,独断专行,外包容而中忮刻,私伪萌生,欲盖弥着! 这要是放着不管,任凭昏庸任性的太后与温湛小人狼狈为奸,往后朝堂上哪里还有他们这些朝臣说话的份? 除了一众言官科臣,还有大批本来并不相干的大臣,但家里有田有奴婢,有老的小的要养,都是要吃饭的,必须联手对抗太后与内阁,坚决阻止新法实行。 他们给她来了个大的。 左顺门,黑压压跪了一大片,要求太后“格佞输情,匡正超纲”,罢免温湛,惩处蔺埔柳宾元一干谀佞幸恩之人,遵从祖制,恢复旧法。 不答应,就不走,跪到死。 小皇帝:刺激,政治斗争进入高潮,妈咪加油! 龚肃羽:女儿加油! 忱忱:纾儿加油! 般般:姐姐加油! 鹞鹞:纾纾加油! 纾纾:塑料家人们,装一下都不愿意吗? 温湛:宝贝有我,我去骂他们。 纾纾:不许去!左顺门怎么能去,找死吗! 鹤宝:那我去,随便杀杀,不够热身。 纾纾:……快拦住我妈,我自己去,我自己去还不行嘛。 332你们咒谁呢? 事情居然闹得那么大,龚肃羽在家听到“骨头比娼妓还软”的柳侍郎上门通风报信,气得胡子也翘起来了。 他背着手,面沉如水,在书房来回踱步,对女儿的处境担忧至深。 她性子温婉,从不与人争抢,若在这档口退缩,往后于朝堂之上再无威望,朝臣们经此一役,非但可以压制软弱的太后,连带着纸糊的内阁,与冲龄皇帝,都不必放在眼中。 文官联手,俾睨天下,所向披靡。 “阁老,到了这步田地,您看……要不要亲自移玉去一趟宫里?” 龚肃羽怕的,柳宾元也怕,太后要是输了,他的乌纱帽别想保住。 可是不行,龚肃羽长叹一声,烦躁落座,斩钉截铁摇头拒绝。 他不去,女儿的威信不一定立得立起来,他去了,那就一定立不起来。 贴心娇妻蓝鹤端起茶水送到他面前,替他轻抚胸口顺气,“别担心,纾儿只是柔善,不是怕事怯懦,又有温湛在旁帮她,真要有什么,还有锦衣卫嘛。实在不行,就由我来出面解决他们,易如反掌。” 不至于不至于,龚肃羽立时收敛怒气,免得刺激老婆,为护女儿冲出去打杀朝臣,她笑盈盈的,眼神却不太对劲,瘆人。 柳宾元也被吓到,慌忙失色恳求:“万万不敢劳烦公主殿下,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龚阁老握住老婆小手,反过来轻拍安抚她:“阿撵不要生气,闹一闹也不尽是坏处,纾儿或许低估了文官势力,但到目前为止,应对之法并无不妥,若能趁此机会揪出里面带头结党的狠狠办了,反而事半功倍。” “他们似是针对微臣,最终目的还是新法,事关政体国运,娘娘切不可退却,依臣愚见,蛇打七寸,当速速将领头挑唆之人办了,以儆效尤。”温湛肃然进言。 蔺阁老却不赞成,摇头忧虑道:“此刻群情激奋,场面危乱,就怕办了带头的,他们闹得更凶,难以收拾。” “诸位莫要忧虑,要跪就让他们跪着,风吹日晒,食水不沾,总不可能跪一辈子。”吏部尚书上官颉含笑安慰众人,已经在盘算要用什么理由弄掉哪些人,再拿谁补缺了。 “还是微臣去吧。”吴隽颖最是强耿,受不了当缩头乌龟,“凡事都越不去一个‘理’字,臣虽不才,亦不惧其攘攘之众,太后惠政,利在千秋,岂可受阻于宵小,误国殃民。” 不喜争执的小太后幽幽长叹,神色恹恹。 “那些人是来逼宫的,本宫不出面,他们心里怎会服气?罢了,我亲自去吧,若本宫败下阵来,届时还要有劳阁老们仗义援手。”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嘴里嘟嘟囔囔,唉声叹气,真的好怨,好烦,好不开心。 “一定是因为本宫平日和风细雨,瞧着可欺,他们才不将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好歹我娘家姓龚,唉……怕是无人记得。” 前有内侍持华盖开道,侍卫护驾,后有内阁诸臣随行,宫婢簇拥,圣母皇太后凤辇浩浩荡荡逶迤而至。 大臣们遥遥望见,益发卖力哭号,真“呼天抢地”,哭求先帝在天有灵,让谀上惑主的权奸佞臣不得好死,让尸位素餐的老朽匹夫们早日归西。 龚纾大开眼界,歪头撑着额角暗暗疑惑:原来读书人也爱耍无赖,实在有辱斯文,家里老爹不知有没有干过这种事,有机会问问……问问蔺阁老吧。 先帝才不要搭理你们呢,活着的时候你们有几个对他忠心的?不要脸。 凤辇停在众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小太后雅裾素钗,轻脂薄粉,一张“你们是不是有病”的冷漠小脸却姣妍绝美,倾国倾城。 他们吵吵嚷嚷的,她便不开口,冷冷注视,因为嗓门小,压不过这许多人,直至众人被她盯得尴尬,逐渐收声,才慢悠悠蹙眉发话。 “先帝年纪轻轻就去了,本宫总觉蹊跷,分别之时他还好好的,答应月子里要来看我,怎么说没就没了……你们当初是不是也这么咒他了?咒他早日归西不得好死?” 众人:“……” 内阁:“……” 温湛:又来了又来了,她又发觉“新死因”了! 333太后她性子温软 “绝无此事,太后娘娘明鉴,臣等对先帝……” “知道了知道了,有没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本宫今日不是来听这些的。” 她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又不给人家说话,可恶!大臣们已经习惯被她堵嘴,毫不意外,太后不爱听他们叭叭。 “你们先别急着长篇大论,乖乖候着,稍安勿躁,本宫这儿有好东西给诸位看。常保,给大人们每人送个蒲团,别把腿跪坏了,让他们坐下歇歇。” “是,奴才遵命。” 常保真派人去拿了一堆松软的蒲团来,挨个发给朝臣,大家不敢不接,接下后用起来又怪怪的,逼宫气势大减,像是来喝茶闲谈。 太后本人并未从凤辇上下来,秀眉轻蹙望着他们,也不准任何人说话,只让等着。 直至锦衣卫到来。 朝臣们看到鹰犬头子梁剑星,先是一惊,以为太后真要抓他们,诏狱惨无人道,臭名昭着,文臣再有骨气,要说完全不怵,肯定是骗人的。可定睛一瞧,锦衣卫们押着乌泱泱一群女人,十有八九并不是来抓他们的,大臣们紧张的神情便转而缓和下来。 “启禀娘娘,人带到了。” “好,就由梁指挥使安排吧,本宫也沾光消遣消遣。” “是。” 几名锦衣卫从那群女子中拉出几个,其中数人手持乐器,另一些锦衣绣服,妆容精致,某位朝臣看清女子面貌后倏然变色。 皇宫,太后,锦衣卫,密密麻麻的官老爷……她们都不曾见过这般场面,瑟瑟挤作一团,又顺着锦衣卫的命令彷徨分散,站好位,遵命摆好姿势,吹奏弹唱。 弦琴,萧管,鼓吹……丝竹错杂,檀板清讴。 歌舞,伶戏,曲白……长袖缓带,绕身若环。 技艺娴熟,扶旋猗那,游鱼出听,这一出,比那些红戏班,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之容貌娇美,顾盼生姿,令观者不由自主舒眉展目,沉醉乐舞。 这几位多才多艺的佳人,在座高官见过她们的不少,内阁几人面上似笑非笑,神色古怪,已然猜出太后意图。 “唱得还怪好听的。”一曲休了,太后浅笑颔首,“杨通政长袖善舞,交游广阔,诸位想必不是首次观赏了。” 忽而又敛了笑容,肃然询问:“边旸,这些人是杨府姬妾还是奴仆?若是姬妾可有黄册?若是奴仆可有如数上报户贴,缴纳丁税?” “这……” 边老儿被问住了,他是应天府尹,又不是记账的胥吏,怎么可能记得住谁缴了多少税,何况他哪知道这些女人姓甚名谁。 “请娘娘容老臣记下这些女子姓名,回府衙查阅黄册与户贴后再行回禀。” “不用查了,北镇抚司已替你查明白了。” 太后容色淡淡,自问自答:“她们是杨府家养的女戏,既非妻妾,亦非奴仆,美食华服,无需劳作,只学音律歌舞。杨通政慷慨,耗费钱财供养她们,却舍不得缴纳这几人的仆役税,并未向衙门如实上报。横竖应天府什么都不用干,白拿俸禄就得了。” 这就完了吗?没有,锦衣卫可是带了一大批来的,官老爷们爱惜羽毛,不方便逛戏楼喝花酒,时下流行私家豢养,买下姣好少女藏于内院,主人家请人教授弹唱,平日自己玩赏,宴请是拿来招待客人,互相间还有暗暗较劲的,谁家的女乐弹得好,谁家的女戏身段优。 一批一批拉出来,挨个报家门认主,公开处刑。 “众爱卿不愧是读圣贤书的,又是朝廷命官,财大气粗,雅好风流,样样都好,就是不爱掏钱缴税。本宫知道,你们家里累世囤积田地,多好的摇钱树,盼着千秋百代传下去,子子孙孙衣食无忧。新法?那是往你们身上剜肉的刀子。诚然,钱都拿去交赋税了,拿什么来养戏子女乐?” 众人哑然,羞愧难言。 除了家养的女戏,还有小倌优伶,太常寺少卿杜濂家里竟有五人之多,其中一人正是由龚忱牵线搭桥的照玉。 杜濂忍不住出声自辩:“娘娘明鉴,这几人并非奴仆,仅以朋友之宜借住。” “本宫知道他们不是奴仆,是杜少卿养的娈童,我是说,你们参温湛的时候,怎么不去查查他家里有没有‘朋友借住’?难道督察院按发官员罪状是看人下菜碟——挑着弹劾的?” 没人敢吭声,内阁看好戏,温湛暗赞心肝小太后性子再软,到底家学渊源,脸不红气不喘,柔声细语的几句话,把文官面子撕得粉碎,慢条斯理阴阳怪气的,可爱死了!想拽下来亲哭她! 她似想起来什么,缓缓环视人群,秀眉轻蹙,抿抿唇,嘴角挂上一丝不悦。 “柳宾元人呢?知法犯法的那么多,他这刑部堂官也不管管,被言官骂两句就吓跑了?怪不得别人要欺负他。” “……太后娘娘息怒,臣等清君侧铲奸佞,都是为了……” “为了摆布本宫,多占田地多捞钱嘛~各位爱卿再加把劲,一鼓作气,将本宫身边可靠能用的都骂走,剩下我一人,带着叁岁的皇帝,哪里还是你们对手,到时候全听你们的,国帑私库都交给你们养戏子养娈童,大郑朝千千万万庶民百姓给你们做牛做马,好不好哇? 唉……都怪先帝去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妇受人欺凌。” 她红着眼睛,微微侧过脸去,拈帕拭泪,我见犹怜。 话说到这份上,太后叭叭完都哭了,谁还能和她吵?可恶!她可不是干嚎,是美人弹泪,是真哭。 尽管不是所有大臣都养女戏养娈童,干净守法的是大部分,但他们与之为伍,就成了同丘之貉,?理不直气不壮,被小太后冷嘲热讽,也只得鼻子一捏,毕竟真正难听的话,她还没说出来。 最后,锦衣卫带出一位荆钗布裙,头包素巾的女子。 “小满!”温湛愕然,脱口轻呼。 334要不然自裁 当年温湛带老婆小莺儿赴川蜀任河道御史,留下从良的旧友小满在京开酒馆,然而他单挑太子党,得罪的人太多,总有人知道他与蝶居的却蝉姑娘关系匪浅,还帮她赎了身。 他们奈何不了温湛,刁难一个小小的酒肆老板娘,却是易如反掌。 等温湛四年后回京时,她早就人去楼空无迹可寻了,十多年青楼卖笑,却蝉很清楚达官贵人的肮脏和手段,一看苗头不对,果断跑路。 他找不到她,还郁闷了很久,今日故人相见,简直喜出望外。 却蝉视线悄咪咪扫过温湛,眼含笑意,恭恭敬敬伏地给太后磕头行礼,随后在梁剑星的询问下将她与温湛的关系公之于众。 “他死了爹,死了娘,丁点儿大姐姐也被人害死了,只好孤零零讨饭流亡,路上捡到了无家可归的我,那年我四五岁,他六七岁……” 她从他家破人亡与她结伴乞讨,说到她被人贩子拐卖,从她恩客盈门他官运亨通在京重逢,说到他助她脱离苦海她帮他看顾心爱之人…… 待她说完,小太后又补充道:“太傅的那位继夫人,不过是温家花钱买的丫鬟,温廷死时年仅十二,哪儿来的妻子,父亲御史外祖父时任吏部尚书,怎么可能娶个无父无母、穷到被家人发卖的平民女子?他身亡前一日,还托了媒婆替他到龚府提亲呢,惹得首辅雷霆震怒,参温湛私通儿媳也太好笑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面露悲悯,“你们口中诬陷的所谓‘儿媳’温计氏,已于数年前因难产,母子同去了,太傅至情至性之人,鳏居经年,未曾再娶。” 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温湛坎坷多舛的半生像一卷画纸,逐渐摊开,展于众人眼前,令他们对他的抨击谩骂,显得无比卑劣。 所谓包养妓女,是幼时一块儿要饭的挚友;所谓勾奸儿媳,是他从虎口救下的贫苦少女。 “本宫听信谗言,还去向家兄求证温湛在滇南是否与他有私,可把他给气坏了,问我他与太傅在战场冒死杀敌,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歹毒,竟以这般肮脏污秽的谣言中伤他们,军中个个都是证人,有胆量让造谣的出来对质。如何?谁言之凿凿,谁便压上性命,由叁司会同五军都督府和云南总督府彻查,温湛勾奸国舅属实,我就砍了他的脑袋,若是污蔑,上疏的自裁谢罪,很公平吧?” “……” 没人敢搭话,大家都是道听途说,醉芳梦蝶居被锦衣卫查封,老板妓子到今日还没放出来呢,娇滴滴的太后闹起脾气,谁也不知道会怎样,万一她来真的呢? 温湛哭笑不得,跨上一步躬身打圆场:“娘娘息怒,国舅清白之身,不惧查证,无需惊动军营大动干戈。” “那造谣生事的人就这么放过了?太傅倒是好心,只怕旁人又要污你心虚,有心诽谤,怎样都有说辞。难得你苏世独立,横而不流,有些人却风刀霜剑逼着你抱石投江呢。” 皇太后扫了一圈,恹恹地对所有人道: “六科十叁道是代君王监察百官的眼睛耳朵,不是用来放谣言扰乱圣听的嚼舌妇人,更不是请你们吃着皇粮来蒙蔽本宫利用本宫打击异己的。尔等今日闹到左顺门,逼我一桩桩一件件与你们清算,本宫若再姑息,无颜向先帝交代,是贬是革,回去候消息吧。” 说完稍稍抬了抬纤纤玉掌,常保会意,朗声吩咐:“起驾──” 大臣们早被干焉了,老实垂首恭送,一行人抬着凤辇浩浩荡荡掉头回宫,内阁几个看看蒲团上尴尬的朝臣,摇摇头,也走了。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惨淡收场。 龚纾回到乾清宫,留下姐夫上官和梁剑星,又让蔺阁老派人去把柳宾元找回来。 “我猜他十有八九到龚府搬救兵去了,阁老回来替本宫狠狠训他一顿,我还没发话呢他倒先慌了,公务不干乱跑什么!后面那些女戏娈童的事,都罚他一个人干,户部大理寺不必派人帮他。” 吴隽颖董慧二人闻言,不禁莞尔。 她略带歉意地望向温湛,轻轻叹息。 “难为太傅了,擅自将你的私事公之于众,还请太傅海量包涵。幸得你冰心玉壶,身端意正,但凡有一点瑕疵,本宫今日都堵不住他们的嘴。” 有个巨大的瑕疵,温湛心想,也不知怎么就被你胡说八道糊弄过去了。 “微臣惶恐!娘娘错爱,湛庸碌愚憨之人,受之有愧,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娘娘切勿放在心上。” 龚纾凝视眼前低眉躬身的人两息,柔声道:“退下吧,你的故人在刑部,太傅得了空,去接她出来叙叙旧。” 小棉袄恁地贴心,温湛感激一笑,施礼退出,只留太后与上官和梁剑星叁人密谋。 有些筹谋,非温湛所善,亦非他所好,他愿意为她做,她却不愿令他沾上半滴腥臭,当初设计杀子挑拨的那种不光明的事,往后不用他再做了。 某人屁颠颠直奔刑部,用他的脸把好友捞了出来。 “小满!” “阿湛!” 二人热泪盈眶,哽噎难言,相逢之喜难自禁,温湛强忍胸中激荡将她带至人迹稀少处,紧紧拥抱。 “是我拖累了你,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如今在哪处安家?你不着急走吧,今晚去我家慢慢说给我听,我做东,我俩不醉不归!” “你不说我也要赖上你,总不见得睡大街,阿湛飞黄腾达,大树好乘凉,我早就想来找你啦!” “哈哈哈哈……” 温太傅要款待挚友,要同故人叙旧,这一日便未再进宫,丢下小太后孤零零的,嘟着嘴不高兴,怀里的儿子还老问她“太傅怎么还不来?”“太傅今日不来了吗?”“太傅很忙吗?” “太傅去和别人玩了,明日皇儿见了他,让他把今天的份补上,陪你午睡,帮你洗澡,不听话就抓烂他的发髻。” “母后……” 小祐翀想说抓人不对,看看母亲怨怼的脸,撇撇嘴,硬生生吞了下去。 “嗯,儿臣试试。” 注: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出自屈原《九章》,指保持清醒不同流合污,后抱石投江指屈原因排挤他的大臣进谗言失去君王信任,绝望投江。太后捧一踩一把男朋友比作屈原,其他人比作害死屈原的小人。 335╭(╯^╰)╮ 左顺门一场龚肃羽事后闻得详情,抚掌大笑,终于对掌上明珠放下心来。 她是女儿家,不似父兄这般尖锐霸道,却自有她的一套办法,娇娇弱弱的乖女儿如今也被逼得出息了,两夫妻既心疼又欣慰,尤其是龚肃羽,那叫个高兴,连混账儿子的臭名声也一道洗了干净,这个聪明女儿果真没白疼。 “混账儿子”下手远比妹妹绝情,陕西官场见识过他的狠辣,士绅商贾们还心存侥幸,不信他堂堂五品知州大老爷,真能无声无息亲自来挨家挨户搜查奴仆丈量土地什么。 他非但去了,还没坐马车没坐轿,带了几个心腹手下,喊上沉缙,一身曳撒劲装,快马加鞭绝尘而来。 到了也不去县衙露脸,直奔当地富户家门外,一间间大院宅门都贴上两条长长的封条,别说人,一只苍蝇也不许进出。 干完这些,再去县衙夺了黄册来,破门而入,抄家似地把全家老老少少猫猫狗狗尽数赶到院子里跪着,挨个对名字,同样也抓到不少,戏子女乐丫鬟娈童,与京中并无不同。 龚刺史可没太后那份闲心,和他们费嘴皮子啰嗦,直接将被主人瞒藏的奴仆尽数抓了,让巡检司派人用麻绳栓了手脚,统统押去老婆管着的徐家园子。 他当初威胁说抽查,结果一出手把固原下面一县十里全跑了个遍,但凡在当地有点势力的大户人家,一家也没放过,且是突袭搜查,事先和谁都没提,也不说顺序,专打措手不及。 完了还不回来,又接连跑去隔壁平凉府、庆阳府、西安府闹,用提刑按察使司的名头,让沉缙出头调阅黄册,逼知府陪他一起去封门查人。 他越权,他官职低,他不讲规矩乱来,但他开口闭口“太后娘娘”,几位知府前几日才吃过牢饭,被他刮了厚厚一层油水,惊魂未定,哪敢忤逆这嚣张跋扈的混账? 托妹妹的福,龚忱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继陕西官场之后,把当地豪门望族乡绅富贾也搅了个天翻地覆。 于是小曲鹞从那盆猪颈肉起,就没再见过他,家里小厮只说爷留了话要去出公差,过几日回。 过几日是几日?去出公差是去哪儿?一概不知。滚蛋连官袍官帽都丢家里,出的哪门子公差? 可怜的奶鹞日里要管人,夜里还得照顾孩子,野男人不着家,大事小事都压在她一人肩上,隔日还塞了一大批哭哭啼啼的女戏子给她,传令将人全关起来,把她这儿当大牢用,而他自己连着叁四天都不见个鬼影子,她禁不住开始担心生气,脸上笑容不见了,时时走神。 更糟糕的是,她名声大噪,固原州内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刺史老爷看上的张娘子。 她哪里人?夫家是谁?住什么地方?何时来的固原?无人知晓,只知她一个美貌寡妇,勾搭有妇之夫,拿下了新来的活阎王,要攀皇亲国戚的高枝。 娄小姐对此十分不齿,苦口婆心劝说曲鹞,每每见曲鹞心不在焉地敷衍,便捶胸顿足哀叹好好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就被那阴狠卑鄙的狗官迷花了眼,脸都不要了。 似是为了做实这些流言,在晴空明媚的某个早晨,曲鹞与娄蕴知会同几位绣娘先生,一同验收评判仆妇们交上来的绣品时,徐府闯入一位不速之客。 他一身湛青绣金蟒曳撒,窄袖劲腰,英挺如剑,一人一骑,飞奔到徐府门口猛拉缰绳。 马儿急急止步,高抬前腿,仰首嘶鸣,马上的人矫健一跃而下,缰绳甩手丢给门房,威风凛凛地踩着麂皮靴,大步流星直奔曲鹞所在的绣房。 那百褶袍摆随他行走收展飘颻,蟒纹刺绣在阳光下金光烁烁,贵气逼人,偏一张苍白的俊脸肃穆冷傲,一路上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四周投来惊叹的目光,却无人敢靠近半步。 看绣工要光亮,绣房门窗大开,龚忱如入无人之境,突然出现,高大修长的一个人,背负双手站在门口,挡住红日晨辉,往几人手中的锦缎上投下一片阴影。 “?” 曲鹞茫然抬头,看到是他,眼神一变,倏然收冷。 “哼!”她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外面养着鸡鸭不够,怎么屋子里还养起猪来了,哼哼唧唧的。” 你才猪! 但某人话音带着笑意,冰山脸已化作一汪翠湖春水,眉眼被柔情蜜意浸得温软。 “刺、刺史大人……”余人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行礼。 “嗯,借你们管事娘子用一下。” 刺史大人难得客气,张娘子却闹起了小性,别开脸不理他。 龚忱叹了口气,跨入房内,自顾自往一张太师椅上坐下,玓瓅曳撒袍摆如扇半展,往后靠着椅背,合上双目,疲惫之色尽露。 “喂!”小奶鹞无奈走到他身边,别别扭扭低头叨叨:“累了就回家,到这儿来干嘛?椅子上怎么睡觉。” “想先看你一眼,马不停蹄连夜从西安府赶回来的,心肝弄点吃的来,让人备水给我洗个澡。” 某人讲话颐指气使,语气却因疲惫与平日不同,软得腻人,一股子江南水乡的绵柔,眼皮不抬,只勾动食指,来回拨弄娇妻的一片衣角,依依睠睠。 废物鹞还在思索这儿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给他吃的,洗澡方不方便,那边娄蕴知见这二人当众调情,言行暧昧,再也忍不住火了。 “龚大人,这儿是绣坊学堂,不是秦楼楚馆,便是你自己不在乎脸面,多少顾及一下张娘子吧,人人都传她与你有私,你们不说避忌着点,还非要大庭广众卿卿我我,调风弄月,像什么样子!” 曲鹞吓了一跳,转头看她,嫩脸羞得通红,而龚忱则缓缓睁开眼睛。 336娇娇刺史大人要小乳猪哄睡 “娄小姐貌已及笄,芳龄正值恨嫁年,满心满眼的男女之事也不奇怪。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乎名声,张小猪却用不着你多管闲事。人家有夫婿,有儿子,又遇着本官,你是怕她嫁不出去?还是担心她无人疼爱?呵,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 “恨嫁”,“满心男女之事”,“旱的旱死”…… 某忱毒舌,一口利箭,扎得娄小姐千疮百孔,紫胀着小脸,羞愤交加,怒目指着龚忱,“你!你!你……无耻狗官!” 但他这套拿捏不住身边的小凶猫,曲鹞狠狠捏住他的腮帮肉,往两边暴力撕扯。 “你说谁猪?你才张小猪呢,等会儿塞你一碗猪食,刷洗干净猪皮,切下来做水晶皮冻!” “嘶——疼疼疼……” 他嘴上哇哇喊疼,趁机握住她的小手,不说扯掉,反而紧紧摁在自己面颊上,用脸轻蹭摩挲。 “……” 受轻薄的曲鹞像被烫到一样,飞速挣开,缩回双手,藏到背后,凶巴巴地瞪视坏笑的猪崽子,往他靴子上踢了一脚。 她倒是想安抚娄蕴知,但更心疼丈夫辛苦,转身说道:“娄妹妹不要生气,此处是州衙的庄园,龚刺史一州之长,连日操劳公务,想稍作休息,我等断无拒之门外的道理。今日这端茶倒水的下人活我来干,姑娘妈妈们的绣品就有劳你与诸位师傅了。妹妹别担心,刺史大人含霜履雪之人,绝不会干那些野调无腔的荒唐事。” 边说着,手在背后悄悄扯龚忱的袖管,龚忱老实起身,立于捍卫他的张娘子身后,乖乖受她庇护。 “我这就带他去书斋,你们先忙。” 小姐妹冥顽不灵,铁了心要勾搭坏男人,娄小姐几乎被气晕,看他们的眼神里尖刀利刺乱飞。 心虚的曲鹞粉面含羞,尴尬地干咳两声,低头急急往外走,龚忱则对娄蕴知不屑地挑挑眉,满脸“我赢了”,才耀武扬威地跟上老婆去了。 英气勃勃的官老爷,尾随娇羞管事娘子,亦步亦趋,想去牵她的手,稍赶上两步探出爪子,才沾到指尖尖就被她反手一拍,“啪”地一记脆响,手背上半片红印。 凶死了! 安静跟到书斋,某人立即在身后把门关紧,扑过去将老婆抱个满怀,箍得密不透风。 “想死我了!宝贝这几日过得可好?我不在,夜里睡得安稳吗?” “你还有脸问!” 愠怒的奶鹞倒没推开他,只低着头,忿忿地红了眼睛。 “出远门也不跟我说一声,一去几天不见人,还真把我当外面勾搭来的,没良心的东西!” “唉……才离家四日,就把我的小猪鹞给想死了,下回把你拴裤腰上带去,一刻也不分开。” “呸呸呸!别和我说话,我听不懂猪叫!” “乖囡不哭,我好好说给你听。” 尽管累得要死,理亏的龚大人还是怀抱妻子,坐下好声好气向她解释突然离家的原委。 “事情起因于一个意外,那日我来徐府找你,是因着你前一日的话,令我禁不住想来逗逗你,正好你这边怎么管人,怎生安排,得让州衙那些人一一记下,往后接手过去,便学着照办,所以带了一票芝麻小官突然造访,还盘问你这个那个,其实都是为了说给他们听。” “原来如此。”曲鹞点点头,忆起那日甜蜜,神色稍缓,略带羞赧,嘟嘴偏开脸,“可这同你一声不吭跑去西安有什么关系?” “我每日行程,要去何处,做什么事,都预先想好记在事笺上,存于州衙,赴各镇搜查奴仆一事,本是定在下月初六,来你这儿却是突发奇想,事先无人知晓。那天原定午前去粮仓查验存粮,午后核对近五年的进出账目,于是在你这儿吃了素斋,我打发其他人回州衙喊通判过来,自己一个人先去了粮仓,结果你猜如何?” 他顿了顿,面露冷笑。 “管粮仓的一群混子聚作一堆,喝酒的喝酒,斗牌的斗牌,嘴里嘀嘀咕咕抱怨上头吩咐早晨要来,前几日费劲打扫准备,好容易才补上缺粮不说,今早天没亮就候着,白白等了大半日,到底来不来也没个准信,全被我听见了。” “啊!难道事笺上写的,会有人看了偷偷传出去?” “不错,家贼难防。我一举一动尽在他人掌握,这样还能查出什么?既如此,便反其道而行之,我当机立断,回府更衣,谁也没告诉,只带上人微服出行,连夜翻了整个隆德县,果然个个不干净。一时心头火起,马不停蹄接连跑了平凉西安几个府,在他们闻风收到消息前,全给贴封条堵门查实了。 宝贝,我不是昨夜没睡,从送你猪颈肉的那天起,就没合过眼,人快死了,赶来这儿真只为看你一眼……” 他话音渐弱,有气无力,抱着她脑袋埋进颈窝,曲鹞人傻了,这么多天不睡觉还了得?别真扛死了,年轻也经不住这么霍霍啊! “哎你别睡,快点,书斋内间有软塌,快去上面躺着。” 她顾不得赶他回家,或是去考虑娄小姐或是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慌忙跳下地,把人拽起来,带到书房里间,替他脱下外袍冠帽,除去靴袜,摁进软褥。 龚忱在爱妻面前,卸下警觉防御,躺在软塌上握着她的手,目光疲倦缠绵,不肯闭眼。 “你陪我睡,我要抱着香香软软的雪娃娃睡,想家里的小美人,没小乳猪哄睡不着。” “……灰头土脸的猪不许说我!” 曲鹞自然不信什么睡不着的鬼话,明明眼皮重得都快睁不开了,还硬撑,可越是如此,她越扛不住他撒娇,捏捏坏男人秀挺的鼻尖,遂他的意,躺进他怀中给他抱着,哄孩子似地轻拍后背。 “睡不着”的人,合上双目,不到两息,便沉沉入了梦乡,细密纤长的眼睫偶尔轻颤,乖巧睡颜漂亮得不像话。 温湛真是清心寡欲的活菩萨,奶鹞心道,对着这张脸居然没起坏心思,连她都忍不住想扒衣裳欺负他。 她用手指隔着衣服捏住他搭在她腰上的手臂,轻轻移开,蹑手蹑脚起身下床,出去找人端来温水,给熟睡的某人抹脸擦身,再盖上薄被,抱着账本,在书斋守着他,直至天黑。 讨债男人还没醒,缺觉缺得太厉害,怎么办呢? 小曲鹞不忍心叫醒丈夫,又不舍得丢下他,思来想去,只得吩咐映日回府,她留下,陪他在这儿过夜了。 337眠奸 龚忱留在徐府,娄蕴知自然知道,大家都知道。 张娘子没回家,娄小姐也清楚,大家都清楚。 他没法带她回家,无处私通,这儿有现成的屋子,现成的床。 勾奸孀妇,淫污民女,堂堂一州父母官,竟如此不知羞耻! 娄蕴知觉得不行,若真让那个没脑子的今晚给狗官暖床,别说张氏,就连她也要受连累,成为好事者茶余饭后的谈资,得拦住她! 此事不便声张,她摸黑独自去书斋,准备伺机将曲鹞拽出来,拉到她房里和她睡,亲自监督一整晚。 那边小奶鹞陪着个睡神看了一天账本,眼酸脖子痛,早早洗漱完,熄灯躺到某人身畔,准备睡觉。 香香软软的来了,梦中的龚忱下意识缠上她,猪蹄摁在隆起的酥胸上,无力地捏两下,喃喃呓语:“奶儿太白了……” “???” 死猪做的什么淫梦! 淫梦……她心头一跳,抿抿唇,手悄咪咪挪向龚忱,假作无意,指背蹭了蹭他胯间。 果然硬着。 枕边人气息绵长安稳,小曲鹞却双目圆睁,瞪着房梁,体内燥热,睡不着。 小别数日,她夜夜思念,习惯了他每晚亲昵爱抚,习惯了黏稠的鱼水之欢,一丁点儿寂寞就能磨死她。 混蛋不在,没一天能睡安稳觉。 此刻人在边上,温热的手按着她的胸,她控制不住往那儿想,满脑子羞耻之事,一团心火,闷滚翻腾。 于是她转过头去,往面向她侧睡的人嘴上飞快亲了一口。 好软,唉……真是冤家! 好色鹞认命放弃,也侧身抱住他,印上娇唇,辗转碾磨,舌尖尖一下一下勾他,舔湿了冷傲薄唇。 这一舔还了得? 下腹的骚火蹭蹭往天灵盖窜,脑袋瓜晕晕乎乎的,蚌心偷偷犯痒,她学着龚忱平日里做的那样,解开他的里衣,又脱下自己的,与之赤裸相拥,肌肤密密贴合。 心里就两个字──喜欢。 又癫又坏,除了她和家里人,固原怕是没人喜欢这个不讲规矩的国舅爷,他们都不懂他的好,眉间的志气,身上的疤,讨打的小嘴,和溺死人的一双玄水沉渊眼。 托公公婆婆的福,猪崽子一身皮囊恁会长。 她扭动身体,轻轻蹭他,想纾解欲火,反倒火上浇油,腿心被他那件东西顶着,骚得流水潺潺,莲瓣儿发颤。 色胚教过她“奸男人”,大约就是在这种时候用的吧。 平时拽上天的人毫无防备,小淫猫小心翼翼推平他,爬到他身上,两只小手按住硬挺胸膛痴迷抚摸,拨得奶头凸起,又低头细密吮吻,趁他睡死,为所欲为,舌心压着乳头狠狠碾刷,勾弄拍打,白净身躯被她嘬得斑斑点点…… 红梅落初雪。 世上最好的事,莫过于,身下之人,是她的。 臊人,嫩蚌轻咬炙兽,酥酥麻麻,半身颤栗,它张着小嘴,嗷嗷待哺,可主人羞羞怯怯,只握着湿腻肉龙套弄爱抚,踟蹰着不敢吞下。 想要,万蚁噬心,难受得眼角洇泪。 又没人看见,也没人知道,吃了他又如何! 她暗中激励自己,细声吞咽。 窗格透入朦胧月光,给他安静的脸蒙上一层昏银薄纱。 “小猪崽出公差辛苦了,这是姐姐赏你的。” 骚猫儿吹气呢喃,肉蒂反复亲吻蕈头,下狠心,沉腰吞噬。 睡死了,不是真死了,窄小穴口夹得龟头微痛,龚忱眉尖微蹙,艰难睁开眼,惺忪怔然。 坏鹞吓得僵住,目不转睛瞪着他,不敢动。 夏夜如此静谧,呼吸成了狂风,心跳成了闷雷。 阳物半至天堂,半落虚空,迷糊人眉头堆得更紧了,抬手抱住他的小心肝,不由分说往下摁。 “唔……” 娇哼奶声奶气,急喘甜腻醉人,突如其来的激爽令她瞬间脱力,伏在他身上双腿打颤,神志不清的龚忱哪有耐心等,一个翻身,压住爱娇小猫,挺腰捅刺。 “啊……” 曲鹞失声媚吟,慌忙捂住嘴,脑中烟花齐放,眼前绚彩缤纷。 回过神来,两条乖觉的腿儿紧紧环在他后腰,不听话的手臂抱着宽阔后背,纠缠他,讨好他,仰起细颈给他啃咬,挺动胸脯双乳给他揉捏,随他颠簸摇曳…… 给赏赐的人,竟又成了承欢的那个,没出息。 夜访书斋的娄蕴知,才靠近,便听见里面传出细嫩的叫声,似痛似快,带着哭腔,淫媚婉转。 “呜呜……慢……慢点……嗯……” “嗯……啊……明……明赫……” “嘤嘤……求你……哈……不行……唔……” 只有曲鹞的啜泣浪吟,奸淫她的人对她的哀求全然不作理会,娄蕴知依稀听到她唤他“明赫”,声声缠绵,句句缱绻,令未经人事的少女面红耳赤,羞耻难言,脚停在原处,无法再前行半步。 还是迟了,笨蛋没脑子,被那人模狗样的淫贼叁哄两哄就晕头转向,任他玩弄玷污,不要脸! 她恨恨一顿足,转身跑开,耳边却响起那句杀人诛心的讥讽——“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某人舒舒服服睡了一天一夜,东曦既白,鸟鸣啾啾,他总算悠悠转醒。 贴心小宝贝早已梳妆整齐,唤人送水,亲手服侍他洗漱,替他梳发,温柔款款。 “这回睡饱了没?”镜子里的她笑靥含春,眼角眉梢透着妩媚。 “睡饱了,难为小奶糖昨夜留下陪我,小小软塌两个人睡,没挤到你吧,你睡得好不好?” “马马虎虎,就是夜里有点热。” “我也觉得热,还做了个汗流浃背的梦。” “汗流浃背?”曲鹞不解,向镜子里的人投去疑惑。 “汗流浃背地肏了你一顿,就在这间屋子、这张软塌上,简直不似做梦,早晨醒来耳朵嗡嗡的,都是淫猫的浪叫声,一定是太想你了,你今儿定要好好补给我。” “……” 昨夜云雨,色鬼鹞固然畅快泄了两回,可龚忱做到一半,还未出精,就趴她身上,又睡着了,故此曲鹞笃定他迷迷瞪瞪神志不清,醒来未必会记得,便干脆装傻,只作不知。 “我才不要呢,你梦里既已快活过,就别来缠我了,天天累死累活,哪有精神想那些?我可不像你,满脑子污秽。” 哈?小别胜新婚,骚鹞鹞一副春情荡漾的模样,怎么可能不想要? 龚忱狐疑地瞥了娇妻一眼,暗道让你嘴硬,待会儿肏死你,忽而记起自己昨日沾床就睡,没洗成澡,便自行解开中衣,想擦擦身,等下干干净净干老婆。 衣带散开,低头一瞧,好家伙,半身嫣红吻痕。 “……” 他面无表情抬头看她,掐着嗓子学舌。 “《我可不像你,满脑子污秽。》” 被拆穿的坏鹞羞红了脸,坐下趴在桌上笑得几乎死过去。 338奸夫淫妇 “别……你干嘛……嗯……嗯……讨厌……啊……” “口是心非,我看你喜欢得紧,腿分开!本官身负皇命,主政一方,岂容你一头小淫猪肆意轻薄。” “……你才淫猪……啊疼!干嘛咬我!” “敢不听话就咬你奶头。” “混蛋唔……嗯……” 娄蕴知一早过来书房,意欲抓走曲鹞骂醒她,没想到隔着花丛,远远就听见里面淫声大作,比昨夜还过分。 窗子开了条缝隙,小曲鹞嘤嘤哭吟,混着狗官“心肝宝贝”地胡乱低语,与一下下焦躁撞击桌椅的闷响。 房内二人一丝不挂,奶鹞被狗男人压在桌上狠操,才梳妆打扮好的发髻,在台面上磨成鸟窝。 半梦半醒的欢爱并不能解馋,只会让欲火积得更深烧得更旺,休息好的龚忱精神抖擞,在老婆身旁本就蠢蠢欲动,发现她贼喊捉贼地瞒骗反咬他,哪里还能忍,立马揪住她法办,扒光了揉捏猥戏,上下舔玩,挥舞利刃无情鞭笞雌穴。 昨夜他疲惫瞌睡,今日却是不同,犹如猛虎出笼,单手锁住娇妻双腕,掐着她的细腰,在桌上猛肏几百下,又抄起腋下把人抱起,让她跪在椅子上给他从背后入,半搂着人,手捞丰乳,弹指刮擦乳尖,抚摸阴户,好整以暇玩弄她。 小奶鹞泪眼氤氲,回头幽怨嗔视坏人,他看得好笑,亲亲嫩脸蛋,厚颜无耻地问:“小娘子喜欢被老爷摸下面还是上面?” “讨厌!” “你讨厌有什么用?我喜欢你呀,繁花不如你颜色,璇雪不若你馨香,连皎皎明月都没你骂人时的甜嫩娇憨……” 龚忱双目沉沉,眼底溢出痴迷爱意,掌心温柔盘磨乳峰,凝视傻乎乎的小粉团,情不自禁感叹:“上天待我不薄。” 花言巧语的猪!奶鹞被他夸得心中羞甜,却嘴硬揶揄:“你不是说我常鳞唔……唔唔……” 坏人飞速堵住那张怼他的小坏嘴,下身悍然捅刺,撞飞她后面撕他脸的旧账。 这俩没羞没臊,白日宣淫,声音大得外面的人想听不到都不行,娄蕴知整个人都麻了,两个臭不要脸的有完没完? 狗官满口甜言蜜语,怪不得张娘子被他哄得团团转,为人又轻浮下流,自个儿名声臭比溷所,还明目张胆地通奸害人,让她往后在固原如何做人,还有谁要娶她,唉…… 娄小姐刻意无视钻进耳朵的淫词秽语,紧咬下唇,心跳如雷,火着脸跺脚离去,只等那淫乱酷吏快些完事滚蛋。 可人家知州大人还有正事要办,与娇妻缠绵欢爱后,云收雨歇,弹冠振衣,一脸严正威仪,凛然走出书斋。 倒霉的小曲鹞,不得不重新整理仪容,快步跟在他身侧,雪腮一抹晕粉,杏眼晴光滟潋,氤氲春色未退。 龚忱到徐府正厅,命管事老嬷去将前几日押送来的那批人带来,并传娄蕴知与映日来见,自己端坐上位,边饮茶,边向老婆交代事由。 “既是有意瞒报,便多有过人之处,这群女子中多为女戏女乐,或是未收入房的通房。比如有一陈姓富户,曾祖官拜鸿胪寺少卿,家主现今是南川里里长,家中院宅足有六进,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钱,长房孙子养了四房姨娘,七个通房,还藏了五个没名分的‘小夫人’,全被我抓来了。” “???” 小奶鹞馒头疑问,不是收留无家可归的女仆吗?干嘛抓人家小老婆? “她们都是奴籍吗?” “不全是,叁个姨娘是良籍,几个小夫人也不全是奴籍,有些人来历不明。我没空一一查证,凡身份存疑的,一概收押,故此要劳烦鹞……劳烦张娘子协助查问。” “……” 协助查问是没所谓,但你为什么从别人家里乱抓人?就因为人家院子大,有钱吗? 曲鹞木着脸,迷茫质问:“良籍的姨娘带来做什么?嫌我这儿人少太闲啊。” “嗯?本官要抓便抓了,何须向你小小民妇交代首尾。” 犯贱逗老婆的混蛋话音未落,就被凶鹞捏住腮肉狠掐,连声呼痛求饶。 “我说我说!乖囡快松手,人前动手动脚不庄重,马上被姓娄的恨嫁女看到,又要罗里吧嗦妒忌我们恩爱。” 说曹操曹操到,姓娄的“恨嫁女”与映日踩着某人的垃圾话跨入厅内,一眼看到这两个奸夫淫妇拉拉扯扯,狗官两只爪子搂着张氏的腰,几乎将她半抱入怀。 不知羞耻! “民女娄氏见过刺史大人!”她大声行礼,无情打断他们,眼里杀意外泄。 映日只款款欠身,拼命忍笑。 曲鹞吓得赶忙跳开,龚忱的手还抓着她的衣裳,被她扯了重重甩掉,欲盖弥彰地离他一尺远。 “嗯,免礼。”刺史大人拉长脸,皱眉看看被老婆暴力扔掉的手,左脸上两颗深红的月牙指甲印,弹眼落睛。 “你有所不知,依本朝律法,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听另娶,违者笞四十。无功名在身,有钱也不能纳妾,朝廷颁了宗藩新例,便是亲王郡王,纳妾亦不得超过四人。竖子藐视王法,撞到本官手中,当然不可置之不理,回头就拿了陈家刁民,至衙门受刑。” 酷吏!曲鹞心道。 酷吏!娄小姐暗骂。 可等到那些少女少妇们被押来,瑟瑟发抖跪满厅堂,垂泪向官老爷陈情时,她们两个才明白,世上事错综复杂,一言难罄,法理人情,绝非轻易可掰扯清楚的。 满嘴“依本朝律法”的人,其实也不是那么讲法。 339大人不要禁欲 这回问话,小龚大人全不似在牢中审官员那般冷嘲热讽,凶神恶煞,相反,他对这群跪在地上无权无势的惊弓之鸟们,言语甚是“温和”,没动刑,也没杀鸡儆猴斩手剖腹地吓唬她们,顶多在不耐烦的时候凶两句“刁妇”“恶妇”。 他长得俊,官威虽大,但英气勃勃,年轻有为,姑娘们只看模样,便已生出七分好感,一个个忍不住抬头偷瞄他,他不发话训斥,她们就愈发放肆,盯着他的脸目不转睛,轮到被问时,更全无隐瞒,什么话都老老实实向他交代。 原来陈家四个姨娘里,那三个良籍都是强纳的,仗着家世,给几个小钱。 这还是客气的,长房长孙,受尽家族宠爱,家里丫鬟但凡有点姿色的,想睡哪个就睡哪个,玩腻了就卖出去,留在府中的这几个运气好,还有前几日刚被卖掉的呢。 至于什么“小夫人”,还真都是来历不明的女子,有出身戏班的,有青楼从良的,甚至有有夫之妇,被男主人收钱以“帮佣”为名送到他家。 “这厮还真是来者不拒。” 龚忱听了老半天陈家少爷的风流猎艳史,脑袋瓜嗡嗡的,扶着额头,拧眉瞪视她们,跋前踬后,一筹莫展,一壶茶被他喝得底朝天。 这种好色之徒不是什么稀罕物,京中纨绔子弟里的下流玩意儿多得是,龚三少爷并非没听过,只是不理解,不明白他染指那么多女人到底图什么。 你要说他有罪吧,也没犯什么大事,你要说他无罪吧,行径又过于荒淫卑劣,某人当时正为州衙内事笺泄露的事恼火,烦躁之下抓了人,此刻才与爱妻春风一度,心绪正佳,细思之下方觉事情难办,送回去不甘心,留下没道理,也不好安置。 这人从昨日早晨来,到现在一天一夜了,什么都没吃,用早膳的时间都花在折腾她身上了,这场审问一时半会儿怕是完不了,曲鹞放心不下,见他此刻沉思,便悄悄让人把为他准备的点心和新茶一起端来,推到他手边。 龚忱沉吟中抬手去拿茶盏,却碰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侧头见案几上一盘新鲜小包子,还在冒热气。 “?”他抬头看她。 “给大人吃。” “……” 不是,这正经问话呢,难道让他啃着包子问?吊儿郎当的威严何在? “多久没吃东西了?快吃!” “……” 唉……怎么办,老婆心疼他,深情若此,不可负,没奈何。 刺史大人舍下官威,丢开面子,拿起一只小包子,咬了一口,居然是肉馅的,怕不是为他宰了一只鸡?越想越觉小奶猫可爱,面上不由露出微笑,冷厉的唇角甜甜弯起,肃穆的目光透出柔情,令人怦然心动,厅内跪着的女子们无不看得愣怔。 他这一笑,化去周身傲气,使得某个犹豫不决的少女,终于鼓起勇气,决定赌一把。 “大人,民女有冤要告!” 说话的是陈家的“小夫人”之一,这女孩儿与众不同,从陈家被抓时全无惊慌,不乱说话,也不哭,举止沉稳,始终不卑不亢,龚忱一开始就注意到她了,明显出身家教不普通,又不是富家千金那种荏弱可欺的模样,他多少有些好奇。 “你说,若确有冤情,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启禀大人,民女苏氏,名宛童,蜀中普州人,家中世代行医,伯祖父苏贯曾任职于太医院,家母龙氏早逝,民女是家中独女,自六岁起便随家父苏启炀出门行医,访山水问药草,或是于市井乡邨为人诊疗。前年不幸遭山贼劫掠,家父……为护民女逃跑,重伤不治……” 她说到父亲之死,悲从中来,洇泪哽咽,却竭力压下哀恸,深吸一口气,继续叙述:“父亲身亡,遗志尚在,民女粗通医术,埋葬家父后便独自行医,不曾想所救之人恩将仇报,串通人贩子将民女绑缚拐卖。民女本非奴籍,陈家买下良人,串通拐子与官府伪造卖身契,后因朝廷颁新法,又假作民女自交银钱赎身,将民女脱除贱籍,以避仆役税。求大人明察!” 吃包子的龚大人咽下最后一口,慢条斯理抿抿茶,放下杯子俨然道:“你所述可皆属实?若矫词诬告,本官必依法处置,决不轻饶。” “民女愿以性命起誓,一字一句,绝无虚言。” 如果是真的,那陈家惨了,但这显然是个复杂的大案,某人十分头疼,他是来推新法改税制的,不是来查案断案的。 旁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曲鹞娄蕴知都察觉了端倪,“陈家串通拐子与官府伪造卖身契”,官府涉案,拐子绝不是小打小闹一两人,背后怕有个团伙。 苏小妹犹豫的原因是,她若开口,就是民告官,揭发他们一串人。 此人能抄陈家,定然未与隆德知县勾结,但官官相护,不到逼不得已,没有哪个老百姓敢告官,结果知州大人的一个笑容,竟使她头脑发热,把仅剩的一条小命全压他身上。 咸菜鸡肉包还挺好吃的,龚忱又拿了一只,不方便端架子,对苏宛童莞尔道:“本官亦有家眷出身普州安岳,你一个女儿家,遭逢生死之难后,依旧仿效父亲,孤身闯荡,济世救人,志气不输儿郎,想来安岳地灵人杰,是个专出厉害姑娘的好地方。” 这话说得和颜悦色,看来是信了她呢,苏宛童才松口气,又听他说:“你自称通晓医术,过来替本官把个脉,当场诊断,以辨真伪。” “……是。” 原来并没有,不过没关系,她是有真才实学的,经得起考验。 苏宛童起身上前,行礼告罪,二指搭上龚老爷伸出来的手腕,龚忱饮茶漱口,又给她检视舌苔眼球。 “大人劳倦内伤,胃气不舒,湿邪困脾,应是操劳过度,疏于饮食。且有阴虚火旺,湿热内蕴,肝血郁结,败精瘀滞之象。” 全中!混蛋连着熬夜不休息,也不好好吃饭,不就是“操劳过度疏于饮食”吗?小曲鹞极其关心丈夫身体,懒得避嫌,插嘴追问:“阴虚火旺是怎么回事?什么是败精瘀滞之象?” “就是……就是……” 苏小妹面上有些不自在,浮起一层可疑的晕粉,想起自己医者身份,此刻绝不能含糊其辞,怯懦退缩。 便清清嗓子,朗声道:“意思是肾阴亏虚,致心火妄动,扰动精室,肝血郁结源自情志不顺,败精瘀滞是指……指阳精淤积,恐是房中之事不畅,总之大人……大人多多休息,注意饮食,与夫人……与府中姬妾……反正不要憋着。” 曲鹞:“……?” 龚忱:“……?” 340我不舒服 hait ang wo.co m 不应该啊,早上不是才闹腾过吗? 龚忱认真回顾这段日子,确实憋得厉害,从离京起,这房事就一直不太顺,路上颠簸舍不得,到固原后因为走了后边,被娇气鬼晾了好多天,在宁夏又让小混蛋欺负了一回,不得不强行忍耐数日,好不容易打了翻身仗,回来没舒服两天,老婆又被他拉来当管事,他心疼她忙碌疲累,只能忍着,十多天了,才要了她两回…… 才两回! 安岳来的苏小娘确实有点本事,诊断分毫不差。 曲鹞可不这么觉得,她困惑地与龚忱对视,被他暗沉的眼神吓了一跳,哈人!什么意思!混蛋在想什么!不许想!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知州大人床笫之事不顺,众人愕然,是因为他夫妻不和,才勾搭管事的张娘子,还是他勾叁搭四,惹恼了正夫人? 唯娄小姐暗骂庸医,淫贼狗官会憋着?那公鸡会下蛋,母猪会上树,鱼也会飞了。 龚忱破天荒地对苏宛童浅浅一笑,“有劳苏大夫了。你提告陈家收买良家,伪造契书一案,本官就此接下,此案详情尚需细查,你先退一旁候着。” “是,多谢大人。” 苏宛童自是感激涕零,庆幸自己好运,遇到一个正经办事的好官,娄蕴知却对龚忱的态度很迷惑,除了对张娘子,她还没见他对谁笑过,该不会又看上这个蒙古大夫了吧? 一样已为人妇,一样玲珑娇小,如果说张娘子白得像雪团,苏小妹就是个黑里俏,眉眼深邃,十分漂亮,狗官故意让她把脉什么的,就没安好心! 无辜受冤的龚刺史又大致询问了剩下那些人,多是主人家买来的女戏,藏在家中教授音律戏曲,与京中达官贵人家差不多,都是钱多闹的。夲伩首髮站:powenxu e3.com 因苏宛童被拐卖一案,他着重查问了她们本来的身世,如何会沦落贱籍,果然还有其他如苏小妹一般,被拐卖的女子混杂其中。 龚忱压下愠怒,听完沉着脸命人去州衙传话,派衙役来守住徐府别苑,没有管事娘子点头,任何人不得进出。 麻烦事一大堆,龚叁少爷是户部出来的,不是干刑狱的,查案实非其所长,但凡要问个什么,就想抓了人严刑拷打,但这回不行,还有没抓到的拐子,和坑壑一气的官员。 “这些人暂且留在你们这儿。”他把曲鹞映日与娄蕴知叁人喊到一旁,低声吩咐,“一定要看好了,切不可让她们逃出去任何一个,也不许旁人与她们接触传话。你们叁个行不行的?要不要我派个男人过来搭把手?” “啊?此处都是女子,要男人干什么!”娄蕴知大惊失色,坚决反对,“男女混居,乱俗伤风,若遇上个荡检逾闲之人,此间妇人焉有清名在?” 曲鹞也有一样的担心,摇摇头说:“我多派两个行事可靠,不爱多嘴的老嬷看守吧,都是姑娘家,男子进出,多有不便。” 只有映日看看忧心的主人,主动请缨:“大人,不如民女留下暂住此处,夜间亲自巡视,以求安心。” 还是自己人靠得住,龚忱颔首答应,其实他并未打算让宝贝老婆一直辛苦,已经另外准备了接手的人,只是离得远,过来尚需时日。 他要走了,还得去衙门抓内鬼,带着小色胚种的半身吻痕……就很想把她一块儿带走。 “你们去做事吧,你来送本官。”刺史老爷对“张娘子”说。 娄小姐恨恨告退,临走还皱眉看了曲鹞一眼,曲鹞被瞧得心虚,低头无奈跟上龚忱。 眼看快到大门了,他突然转身,屏退其余人,将曲鹞拉过去摁在墙上,目光热切。 “大夫说我憋伤了,你今日早些回家等我。” “……” 大夫还让你多休息呢,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猪! 雪娃娃小脸绯红,偏开脑袋,不想理他。 “你别不信,我真的很不舒服,看到你就胸口闷滞,心浮气躁。” 他低头轻轻吻她的嘴角,气息暧昧,哑声呢喃:“现在就想要你。” “不许犯浑!你唔……唔!!!” 干嘛不让人说话!混蛋每次都这样,讲不讲武德?! 可怜的奶鹞被压在墙上强吻,龚忱揽着她的腰,大手隔衣握住乳房,粗暴揉捏,湿热的吻又急又渴,仿佛真中了什么春药,犯了什么大病。 “嗯……不……不行……” “我知道……鹞鹞……我知道……” 他痴迷纠缠,薄唇吐出的话音黏连含糊,埋头于她的颈窝,执拗舔吮,掌心游走胸脯,浴火灼烧,呼出的热气烫得她心烦意乱,泪汪汪地抱住他,娇躯无法控制地颤栗。 废鹞被舔得浑身酥软,无力抗拒,只能在心中呐喊——天啊!种猪怎么又又又发情了!光天化日的谁来救救我可恶! 上苍感召,救星驾到。 “咳哼!” 誓要棒打鸳鸯整肃风纪的娄小姐,站在龚忱身后,冷冷瞪视二人,就缺一把大弯刀,好砍了这色鬼混账。 “刺史大人,不如我来送你。” 龚忱放开娇妻,面色转寒,森然回头睨了娄蕴知一眼,又轻抚曲鹞娇媚脸庞,柔声低语:“宝贝,我先去办事,晚些时候找你,那包子好吃,让厨房再做点给我。” “……好,你万事小心。” “嗯,心肝放心。” 黏黏糊糊告别爱妻,龚忱转身就走,根本不搭理娄蕴知,她急步跟上,一直追到大门口。 “有什么话快说!”龚忱驻足,等门房牵马过来,不耐烦地催促她。 娄蕴知放软口气,正色直言:“龚大人,人间事,多艰难,女子处世不易,名节重愈性命。张姐姐与大人不同,你们有私情,旁人只道大人风流,对姐姐却会污言秽语口诛笔伐,给她扣上荡妇淫娃的帽子侮辱她。大人,您如此钟爱她,何不尽快收她入房,纳为妾室,既能日日相见,又不会招人非议,岂不是两全其美?” 龚忱耐着性子待她说完,木然回答── “本官不纳妾。” 说完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341酷吏升堂 在衙门里干活跑腿,可是难得的肥差,因给俸低,惯常与刀笔小吏相互勾结,狼狈为奸,从老百姓头上吃拿卡要,或是敲诈勒索,平民要办点什么事,都得拿好处打点他们,故此日常横行乡里。 但这些人,都是地方官员的手足,科举出身的大老爷是读书人,不通俗务,不知细节,没他们,什么事也办不了。 可是龚忱早就想换掉这群老油子了,不好用的手足,要来何用? 小龚大人回到州衙,立马着手干活,“让所有衙役官差散衙时至州衙候命,本官有新令。” 他下令快手差役分头去办叁件事——拘捕固原州内这回被查出来瞒报奴仆的各户家主、传唤隆德县贾知县县丞、按他给的名单去官窑带叁十多个人过来。 被主人弃用的奴婢们在曲鹞那儿,家丁护院什么的男子,可都在龚忱手上,年长的给田耕种,年少的编入边镇卫,手脚勤快老实听话的,被他放在官窑,是留给他自己的。 等人间隙,刺史大人在签押房里伏案查阅本地拐卖旧案卷宗与黄册,愁眉深锁,苦思冥想,生平头一遭觉得如果大理寺出身的亲爹在就好了,户吏兵礼刑工,神仙老头样样精通,可他自己只审过贪官拷问过私贩,对破案追捕一窍不通,这回没人教,也没人帮,同知通判推官都不可信,下属知县甚至可能是同党。 没帮手,案子就很难办。 这件事中最最棘手的,是找到那伙拐子,一网打尽,这群人流窜于各省,若走漏消息,万一他们闻风而逃,再要派人搜捕,浪费人力,事倍功半。 龚忱闭目冥想,轻扣桌面,决定先不打草惊蛇,明面上追讨税赋亏空,声东击西,暗中查探。 待他要的人陆陆续续赶来,时近黄昏,一天快结束了。 衙门里挤挤攘攘的,上百名差役,外加几十哥逃税的嫌犯和官窑苦力,乌压压一片,都快站不下了。 眼看着聚集到官署里的人越来越多,贾知县与县丞惴惴不安地坐在大堂里,猜不出新任知州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人到齐,知州大人终于姗姗来迟,目不斜视大步走上公堂,众人慌忙下跪迎接。 “关大门,插上门插,没本官号令,今日一个也不放许出去!” 他容色肃穆面向众人,绯袍乌纱,寒声下令,头顶高高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身后是一副巨大的犭贪兽照壁——牛蹄龙鳞,突眼翘尾,张着大嘴追食海中日影,却被汹涌海浪吞没。 戒贪,无餍者必自取灭亡。 “今日两案并审,带镣铐的跪着,其余人等站着听审,撤去贾光道袁炽的座椅。” 贾知县与袁县丞唯唯诺诺,暗道完蛋,阎王连椅子都不给他们坐,肯定是要追究他们失职,纵容县里瞒报奴仆,唉……他放着京里好端端的国舅爷不当,跑他们这边镇小地发什么疯。 “将管粮仓的门子拿下,剥掉裤子,各笞叁十杖。” 龚忱没敲惊堂木,只面无表情丢出红签,官署内鸦雀无声,衙役们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刺史老爷什么都不问,上来就动重刑。 “怎么?想抗令,还是要本官亲自动手?” 他森然扫视左右站堂的皂班衙役,他们冷得一个激灵,赶忙走入人群抓住几个看守粮仓的门子,而那几人亦大声喊冤,或是拼命磕头连声追问原因。 龚忱冷笑:“你们既不知为何挨打,又凭什么说是冤枉的呢?不许留情,给我重重打!” 那几人到底被揪住,扒了裤子光屁股绑在长凳上,几棍子下去,转眼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众人惶惑不已,瞪大眼睛,心下无不瑟瑟。 公堂内哀嚎震天,此起彼伏,直传到府衙内宅,把刚回家的曲鹞吓了一跳,喊来小厮祗祺。 “祗祺,你到前院去看看怎么回事,怎么哭得内院都能听见。” 祗祺领命悄咪咪去打探一圈,回来汇报:“叁爷在审案,说是给几个门子用了刑,还让人准备火把,瞧着是打算今晚连夜办公了。” “哪有晚上审案的。”奶鹞小声嘟囔,狗男人还叫她早些回来,自己却爽约,不讲信用的猪! “他用过晚膳了没?” 祗祺一愣,“应该没有,爷不爱吃衙门灶头烧的菜,今儿也没回过后院。” 无语,大夫让他不要熬夜,好好吃饭,他都不听,只记得云雨敦伦,糟心的讨债鬼! “胧月,让厨房做些咸口点心,炖个莼菜排骨汤,待会儿我给他拿去吧。” 此时几个门子已被打得半死不活,满地血,惨呼声渐弱,也不知有没有命活下来。 叁十杖打完,龚忱才慢条斯理说出因由,有人偷看他的事签,通风报信给外边。 “你们谁传的话,自个儿站出来领罚,旁人知道的,当堂指证亦可,无人认罪,那就一道受杖,都别在衙门干了。” 他不问被打的门子,却要偷传消息的人当众自首,偏偏还是在同党快被打死之后,传话的人吓也吓死了,谁还敢站出来认罪? 很好,就是要你不敢认罪,这样就可以借题发挥,把龚大人这段时日看不顺眼的衙役,全都抓起来打一顿。 今晚这第一个案子,他意不在揪出嫌犯,而是借机搞人,给州衙换血,顺便敲山震虎,吓唬吓唬贾光道。 审什么审,酷吏就爱打打打。 鹞鹞:说好晚上要瑟瑟的,不守信用的小人! 忱忱:太忙了,要加班,你要么来找我,我们在办公室瑟瑟。 鹞鹞:…… 猫猫:看出来了,色批鹞在认真考虑。 342老婆送肉上门 无人自首,刺史老爷怒下狠手,官署内哀声四起,从可以几个进出签押房的皂班衙役,到看守刑狱的壮班,跑腿的快班,转挑横行霸道恶名在外的打。 任谁都看出来,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赶紧有人供出了真犯,却没能逃过一劫。 “还有其他共犯,本官就不信,衙门里只他一人干这里外勾结欺瞒上官的营生,统统招来!” 最终抓到七个,另外二十多个白挨了板子。 “奸懒受赃,监守自盗,妨害公务,依吏律判笞四十,将那七人打入大牢,十日后行刑。余人着家眷领走,罢职不叙。” 龚忱干脆地定刑结了案,判词丢给推官写,除当值皂班余人散衙,吩咐给从瓷窑带来的那群男子发放腰牌皂袍,命他们顶上那叁十多个被裁撤的衙役空缺,两厢人数竟然正正好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难道是事先准备好了,要替换掉这些人,才特意搞这一出的吗?知县贾光道看麻了,头皮一抽一抽地疼, 严刑立威,拷打逼供,恣意判罚,每一样都是地方官惯用的手段,姓龚的浑小子小小年纪,才上任几天,该学的倒是一样不落下,黑心肠的坏批。 但那是对付老百姓啊,把这套用在手下身上的,他闻所未闻,是不是有病? 臭小子恶名远播,一来就把山西巡抚徐兆给掘了,癫子似的到处找茬,为了税收成日耀武扬威地斥骂官员,简直了,龚肃羽老儿只管生不管教,养的什么疯狗。 “贾光道。” 阿哟,轮到他了轮到他了!天杀的煞星想干嘛? 你、想、干、嘛! “大人英明!卑职为官多年,如大人这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解难案,将犯人悉数揪出的,可说绝无仅有,正气浩然,智勇兼全,卑职佩服之至,敬仰之情浩瀚无垠,不可胜言!大人公正严明,知人善任,实乃属下之幸,固原百姓之福……” “县里瞒报的奴仆计四十叁人,他们的仆役税你掏腰包补上。” “……” 贾老儿半张着嘴,哑了,想哭。 掏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贾光道豁出老脸,屈膝跪下,含泪哀求:“卑职一接到朝廷公文,便废寝忘食,一连耗费数月,从早干到晚,挨家挨户对照黄册一一查证,哪儿来那么多瞒报的,其中必有误会,刺史大人明鉴啊。” 龚忱冷眼睨视这个戏精老头,嗤笑一声,正欲反驳,却有心腹随从执礼上前,凑近他身旁,压低嗓子悄声禀报:“大人,夫人来了,请大人移步签押房。” “……” 某人一肚子垃圾话全被堵了回去,暗骂老婆混蛋,但凡他办案审人,她必来捣蛋,回回都要打断审讯,在宁夏吵着要回去,打发官员家眷到按察使司堵他,今日白天塞包子,晚上又不知为了什么,竟从内府跑到州衙外堂来了。 不狠狠教训一顿不行!必须教这臭丫头好好学学,该怎么做官太太当贤妻。 “贾光道!”龚忱怒喝一声,把知县老儿吓得一个机灵,“名单给你,谁是哪家的,什么时候买的,良籍还是贱籍,你让堂下羁押的刁民挨个认下,交代清楚,我待会儿回来要看。” “……是,下官遵命。” 某人起身朝拿着名单的书吏使了个眼色,大步离去,火急火燎地走向签押房,推开门,小宝贝果然正在里面等他,见他进来,眼睛一亮,抿唇莞尔甜笑。 “鹞鹞!” 他冲过去,将她高高抱起,腾空连转叁圈。 “我正想你呢,你就来了!” 小奶鹞被闹得“咯咯”娇笑,环住坏人脖子,亲亲这张小甜嘴。 “真的假的?尽哄人!我还担心打断公务,碍着你办正事,可又放心不下你饿肚子,大夫让你好生饮食,转头你就忘了。快吃点东西,我带了排骨汤来喂小猪,骨头已经替你拆了。” “小猪”胸口酸暖,揉搓奶猫感叹:“心肝待我真好,你不知道,每回办案你都要捣乱,我早已惯了,你不来,我浑身不舒服,今晚就一直在等,怎么坏鹞还不来找茬。” “谁说我找茬,好心当成驴肝肺,不给你吃了,我自己吃。” 她假惺惺地扭动挣扎,龚忱搂得更紧,黏黏糊糊咬她鼻尖。 “你吃排骨,我吃你,大夫让我不要憋着。” 说到这个曲鹞就来气,别开脸,幽幽抱怨:“不想理你,让我早回家等你,你自己呢?猪头骗子。” 龚忱心生愧意,他白天情动难耐,明知衙门积了一大堆事,还是忍不住想求欢,白白令娇妻失望。 “是我不对,我也想早些回去陪你,实在走不掉,今晚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完事,宝贝别等我了,你辛苦了一天,早些休息。” “你又要熬夜啊?” “嗯。”龚忱收敛笑容,点点头,“贾光道那老不死的油头滑脑,怕是有的拉扯。” 他抱着曲鹞坐下,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点心,热气腾腾蒸糯米牛肉丸子,赤酱浓香的荷叶香菇鸡,奶味扑鼻的杏仁乳糕,和碧绿漂浮的排骨莼菜汤。 有老婆真好,龚忱由衷感叹,用筷子将糯米肉丸夹断,半个自己吃,半个喂给腿上的小乖乖,夫妻俩相视一笑,心口酥甜。 他一面用饭,一面将今晚堂审的经过说给老婆听,奶鹞发现这人审案与画本子里的青天老爷办案完全不同,忍不住出声质疑:“你这不是在审案,是在搞人吧?” “不先搞人,后面拐卖的案子没法查,本该让苏宛童指路,去拐子窝藏的地方探查,可我这个知州一出面,必会惊动潜藏的罪犯,正头疼呢。” “那……要不然我去?和苏大夫乔装打扮一下?没人认得我。” 龚忱一愣,气急败坏地捏住老婆肉腮狠掐。 “胡说什么!那可是穷凶极恶的人贩子!你一个美貌小娇娇去查他们,岂不是肉包子打狗,送上门给人抓?绝对不准去知道吗!若你有个叁长两短,我还要不要活了?我已找了帮手来,小笨猪不用操心,乖乖听话,有什么好玩的,我自然会叫上你。” “唔唔……猪蹄松开!我好心想帮你,你还掐我,死猪是不是人啊!啊呜——” 奶鹞腮肉刺痛,气得朝狗爪子重重咬了一口,湿软舌尖碰到某人的手背,他心头猛跳,手非但不拿走,还揽过她的腰,发骚啃人家耳朵。 “帮错地方了,宝贝若真心疼我,就犒劳我一回。大夫嘱咐好吃好睡,我都办不到,至少别让我憋着,我去把门锁了,好不好?” “啊?不好!你别锁门!” 羊入虎口送货上门的笨蛋慌乱摇头,龚忱只是温柔一笑,把腿上小人放下地,开开心心起身插上门插。 “骚鹞鹞快脱衣裳,再憋下去你夫君要生大病,我这娇弱的小身板,如今全指望你了。” “???” 贾光道:名单对好了,我想回家。 衙役:想回家。 嫌犯:想回家。 鹞鹞:我也想回家。 猫猫:上述四组里,有一组在撒谎,请问是谁? 鹞鹞:…… 343妨碍色色实在太烦了 狗男人来者不善,曲鹞想跑,已经晚了。 她缓步退至墙角,龚忱乐了,往她跟前一站,就把人彻底堵死,他知道事情没办完,中途离开太久不合适,但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怯怯仰着初雪小脸,清澈瞳仁倒映明烛,藏匿一片星空。 “我好像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你,一定是敦伦太少,脑袋犯浑。”他蹙眉低语,十分烦恼。 “???你有哪天是不犯浑的?竟把锅扣我头上,多大脸?” “唉……”官老爷叹息摇首,抬手解她衣带,“刁民都是这样,不认错,不伏法,不说实话,不上刑就不知道怕。” “酷吏只知道上刑,猪脑袋里找不出第二个聪明手段了,你……你别乱来,外……外面会听见。” “嗯,你别出声,我只……只看看,摸两下,不做什么。” 我信你个鬼! 她一动不动,任由他解开一层又一层衣衫,骗自己说他勤政辛苦,给他看看摸摸没什么,就当赏颗糖,莹白的肌肤羞得浮粉泛红。 “鹞鹞……” 混蛋磁沉呢喃了一句,双乳露出的瞬间目光倏然晦暗,猛地低头吻住她,把人压在墙上,大力推揉胸脯,掌心搓得乳头圆硬挺立。 小曲鹞下意识地攀上某人,淫欲被轻易勾起,在他怀中嘤咛娇颤,吞下的口津里,是乳糕的杏仁奶香,那只好色爪子,已经解了裙裾,钻进裤腰,爬向私处,那儿湿漉漉的,正等着他的爱抚。 “刺史大人,名单下官对完了。” 是贾老头,房内二人同时一僵,龚忱放开口中丁香,俊眉成结,语气不耐:“知道了,去公堂候着。” 他眼底欲火炎炎,而奶鹞双目氤氲,水色迷离,小手紧紧环着他的脖颈。 除了她,无人能灭了这无相劫火,龚忱有心一条道走到黑,一把扯了她的裤带,单膝跪下,将脸埋入腿心。 “大人,这名单上的女子,大部分并非奴仆,卑职数了,贱籍的只有十七人。” 唔……这老头好烦! 曲鹞死死捂住嘴,性器在粗粝的舌心亢奋尖啸,她不敢漏出一丁点呻吟,只能在心里疯狂抱怨打岔的人。 “笑话,都是些戏子女伶,下九流的行当,良籍干得了?良籍的别说唱戏,连与优伶婚配都犯王法。” 龚忱吐出淫芽,嘴上怼老头,手指摩挲捻转,另一只插入黏润雌穴,摩挲搅弄阴壁,一心两用玩弄娇妻下体,说完了又再含住她,撒气狠嘬,牙齿咬住肉珠撕磨蹂躏。 外人便在一门之隔处,可她却赤身裸体站着给男人舔玩下阴,尖锐的快意焚心蚀骨,越快活,越羞耻,小奶鹞腿颤得站不住,又不能叫出声,绷紧心弦,泪珠一串串往外滚,淌过手背砸在龚忱头顶。 他抬眸与她对视,见她娇怨饮泣,愈加爱欲难耐,手指变本加厉地捣插水穴,在她眼皮底下伸长殷红软舌,点住膨硬的肉芽,勾起它,轻佻拨弄。 酥麻如电,自背脊直窜脑门,奶鹞哭着摇头,捂得发白的指缝间,漏出细小媚吟,快不行了……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人原先确实是贱籍,只是如今都已交了赎身钱,由贱转良了,县衙里都是有档的。” 龚忱烦不胜烦,盯着肉蒂粗糙揉按,反唇相讥:“呵,这种自作聪明小手段岂能糊弄朝廷官员?只有你这样不务正业的碌蛊才会舔着脸,替逃税的刁民说话,你去明白告诉他们,这套在我这儿行不通!” 好端端地又被骂碌蛊,贾光道气得鼻子也歪了,龚小狗不讲道理不讲法,只想发癫是不是? 他特意赶来签押房,就是想与上峰私下解决这件事,想要让龚忱认错,收回成命,决不可在众人面前干,不能杀了上官的面子。 龚忱身边的人嘴紧,贾光道并不知晓龚夫人在里面,一心只想进去密谈,被他坏了好事的龚忱却始终不开门,一个劲地吮老婆肉蚌,故意吃得水声“啧啧”,把小曲鹞羞到想锤死他。 在贾光道为难之际,某人接连狠抠骚芯,舌尖狂震,奶鹞眼前一白,低声呜咽,下腹痉挛颤栗,穴口控制不住地涌出大股爱液,沿着手指洇湿了龚忱的袖管。 眼看爱妻泄身后软得站不住,龚忱迅速站起身,将她捞进怀里,忘情爱抚拥吻,掰开腿,擎天一柱隔着官袍急不可耐地顶撞缝隙,根本刹不住。 “大人,此事不便于公堂之上当众商议,可否容卑职入内详禀?再恭听大人示下?” “……” 龚忱又又又一次放开怀中美人,被门外的混账老头给气笑了,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望着奶鹞余韵未退的恍惚小脸,悄声说:“宝贝到桌子底下躲一躲,让我先打发了这厮,烦死了。” “???”你说啥?!! 他把人连同衣裙一并胡乱塞进桌下,对惊诧呆怔的小曲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捏捏脸蛋,竟真的去打开房门,放贾光道入内。 奶鹞一丝不挂,胸乳私处皆露在外,抱膝蜷在桌案下,龚忱落座后,低头看她,她委屈害怕,自然而然伸手拽他的袍摆,瑟瑟趴在他腿上,却见某人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坏笑,扯过她的胳膊,将小酥手放到胯间恶龙之上。 混蛋!狗男人是存心的,不要脸! 344专心点! yuz ha iwu vip.c o m 贾光道跟随龚忱入内,看到案上放着碗碟,还剩一张荷叶几块杏仁奶糕和两叁粒糯米,心道这狗崽子原来是溜出来吃晚饭的,呵,对旁人喊打喊杀,心疼起自个儿倒是半点不含糊,呸! “龚大人为了公务,鞠躬尽瘁,不眠不休,请务必保重贵体,大人勤政爱民之心如此,可敬可叹,当为百官表率,流芳万世。下官不才,必以大人为范,竭尽微薄之力效仿之……” 小老儿闭着眼睛一通吹,龚忱用腿夹住桌下的光屁股奶猫,眼神戏谑,左手二指插入她口中搅弄,指腹压着舌心,前后抽送碾磨,一门心思玩弄他的胯下猎物,根本没在听。 桌下地方狭小,小奶鹞无处可躲,被迫含着他的手指,让他在嘴里搅得难受羞耻,可又不得不努力吮吸,不然手指抽离时,就会将口津带出,再插进来,便沿着下唇滴滴答答淌落颈间,湿漉漉的模样过于糜烂。 然而她使劲吮他,嫩腮一吸一鼓,幼舌托裹指腹,双唇抿紧指根,似婴儿吃奶,又像…… 腿心淫物亢奋弹跳,龚忱忍不住往深处探,指尖戳到喉口软腭,抵住悬雍垂,可怜的小曲鹞几欲干呕,泪水盈眶。 “拿出来。”他目光晦涩,磁沉命令,打断了贾光道的马屁。 “啊?拿……恕下官愚钝,大人所指何物?” 奶鹞却很清楚他指的是什么,轻轻咬了一下嘴里的手指,拿舌头顶了他出去,伸手撩开袍摆,解掉裤带,拿出那根讨厌的东西,嘟起嘴,不高兴地握住它。更多免费好文尽在:ro us hu wu2 .c om 某人得意一笑,对贾光道不屑道:“自然是给你的名单,难道你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拿吗?若贾县台愿意掏钱补税,本官亦无异议。” “额,大人说笑了。那些女子改了籍,已是良人,依法依理,都不用缴纳仆役税了。” 小曲鹞眨眨眼,歪头思索,他们在说那些女戏吗?猪崽崽准备做什么呢? 老婆发呆开小差,晾着手中饥渴的阳物,小龚大人不乐意了,覆住她的小手摇动肉茎,拿蕈头敲打她的鼻尖,拉出的凝丝黏答答的。 “!!!” 她气得张口想咬,他趁势往里一塞,堵住她的小嘴,触及湿暖福地,霎时酥麻通体。 “呃……咳咳……” 龚忱低头扶额,气息不稳,脑子有一瞬空白,忘了要说什么,贾光道见他思索犯愁,心下嘚瑟,又犯贱继续给他施压。 “大人收容于徐府别院的那些女子,与名单上这些并无分别,都是自奴籍改为良籍,都上了黄册,手续齐备,契书为证。徐府的妇人们不收税,却要对名单上的女子们征缴,青眼白眼,厚此薄彼,恐怕难以服众。这公堂中跪着的,无一不是本县有身份有名望的诗礼之家,平日布粥施饭,捐钱修路,教化乡里,颇有仁善美名,哪怕是官府,也不便过于轻慢他们,免得激起民愤,损害朝廷光大公正之威名。” 他暗含威胁的长篇大论,一字不漏钻进小曲鹞的耳朵,她终于丛中理解双方争论的点,丈夫抓了那些戏子小妾通房,要收主人的税,贾老头不让,用她那儿的学徒们将了猪崽子一军,因为两边在身份上都是贱籍改良籍,又拿乡绅势力压他…… 怎么办呢?她走神思索,一面像小猫儿喝奶似地,一下下舔刷手中炽热淫茎,又奇怪小猪崽不是要抓拐子吗?怎么尽说税不税的? 性器被粉嫩小舌磨得酥痒快活,频频搏动,可龚忱却一眼瞧出笨蛋不专心,也不知道扭扭舌头嘬嘬马眼,含住鸡儿用力吞几下玩点花样,敷衍! 他大声呵斥:“你办事能不能用点心!” “……”奶鹞吓了一跳,战战兢兢抬眼看他,凶什么凶嘛…… “???”贾光道也吓了一跳,不屑腹诽,小野狗道理说不过就乱发脾气,难道和你一样半夜上门贴封条抄家才叫办事用心? 挨训的小可怜撇撇嘴,只得侧头吮吻茎身,两只小手交迭撸动,尽心吞吐勾缠,使出浑身本事讨好这混蛋。 “徐府的人,早就被家主赶出宅院,全是弃奴,你那些‘诗礼之家’养着的戏子娼妇,顶着良籍,操持旧业,被主人圈禁玩赏,唱戏的唱戏,暖床的暖床,阳奉阴违地糊弄官府,难道本官还得夸他们聪明,给他们立碑吗?哪个良籍唱曲卖身?当朝廷是傻子呢。” 龚忱拧眉冷声驳斥贾光道,被阳物上激越的快意刺得下腹紧绷,呼吸滞涩,禁不住夹牢腿间小人,偷偷摸她的脸,摁她的脑袋,逼她吞得更深,揪着她的头发拉扯。 倒霉鹞欲哭无泪,赶紧帮他揉搓卵囊,抿紧双唇卖力吮咂,变着法子取悦他,以防他发癫乱来,被贾光道察觉端倪,她可还全身都光着呢。 贾老儿躬身垂眸,神色谦恭,“大人所言甚是,下官亦有此疑问,适才询问堂内众人,那些家主只道是主仆情深,不忍见她们流离失所,浪迹街头,才好心收留府中。至于唱戏,都是她们自己喜欢,唱来玩的,更有些,与府中男子情投意合,才委身做了房中人。便是平头百姓,谁没个喜好私情呢?这……不犯法吧?” 忙碌的小曲鹞又又又听进去了,暗道糟糕,这坏老头强词夺理,却无懈可击,惨了,猪崽子要是说不过他怎么办? 她担心地摇摇手里的蛋蛋,仰头看他,大眼睛忧心忡忡。 龚忱麻了,老婆舔个鸡还要操心国家大事,用力吸好不好?半吊子不上不下的,求求你了真是! 345 5月12日回来。 有个爱操心的老婆就是这样了,要让她用心舔,得先让她安心放心。 龚忱面向躬身垂立厅中的贾光道,在桌下拍拍她的小手,点点头,不阴不阳地说:“你所言有理,那就将她们按良籍算。” 这就认输啦?!有没有点出息? 生气的曲鹞觉得丈夫吵输,丢了她的面子,往蛋蛋上轻轻扇了一下,指甲浅浅划过茎身,痒得龚忱倒吸一口气。 “咳咳……咳咳……” 贾光道喜出望外,跨上一步刚想开口,又被干咳掩饰动摇的龚忱打断。 “我还没说完呢,你耐心点行不行?闭上小嘴!” 小嘴?贾老儿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嘴巴,无端打了个寒颤。 奶鹞忿忿吞入混蛋的骚鸡,老实闭嘴,继续干活,等着听他后面怎么说。 “《尚书》有云,男女不以义交者,其刑宫,按本朝律法,无媒苟合,私相通淫,男女各杖一百,并女子徙一年半,男子徙两年。 自太祖初登大宝,便立下祖训章条,四海九州皆从‘人户以籍为定’,若诈冒脱免避重就轻者,仗八十。其官司妄准脱免及变乱版籍者,罪同。既有明文可依,女戏者,以良籍,行贱籍事,形同冒籍,窝藏者同罪,各杖八十。” “……” 好家伙,这判罚比逃税重了十倍百倍,贾光道瞠目结舌,一时不知怎么接招,搜肠刮肚找话想怼。 小曲鹞却十分高兴,往粉嫩嫩的蘑菇头上狠狠亲热一口,以示嘉奖,小爪子揉搓愈发勤奋。 慌乱无措的贾老儿垂死挣扎,又找借口,“大人明鉴,那些女子乃府中侍妾通房,并非苟合通奸。” “我朝自来有律,平民不可纳妾,郡王额妾四人,长子及将军额妾叁人,中尉额妾二人。你隆德县里这些额……”可恶,老婆好会舔! “……咳咳,你隆德县这些算是个什么东西?有资格私养五六个小妾?通房皆奴仆,良籍做什么通房,笑话。” 好怼!猪崽子赢啦!!! 过分关心战局的光屁股鹞,口含血筋鼓凸的炽热阳物,柔情舔舐爱抚,抬眸仰视某人的目光里是抑制不住的欢喜钦佩。 龚忱往她脸上偷偷扫过,浑身血脉喷张,欲火翻腾,只想立马站起身来,挺腰狠捅她磨死人的小嘴。 贾光道被堵得哑口无言,他以为龚忱是来征税搞钱的,没想到这个仗着身份横行霸道的黄口小儿熟读律法,是有备而来,无论怎么拉扯,他这个干了几十年的官场老鸟也讨不到半点好处,可恨! 但龚忱已经没心思和他掰扯了,握紧椅子扶手,关节发白,强行稳住气息,不耐烦地赶人:“你出去,到公堂把我的话告诉那些人,让他们想想清楚,我手上还有事,办完了再去审他们。” 不甘心……贾光道磨磨蹭蹭还不肯走。 “出去!” 嘤嘤嘤,被混蛋上峰吼了,贾老儿乖乖行礼告退,离开签押房。 椅子突然发出一声刺耳噪音,是龚忱猛地站起身,手捧阳物的小美人呆呆仰头看他,脸上是后知后觉的困惑。 小傻瓜!他弯腰抄起她腋下,一把抱起,放到桌上,苍白的手握紧性器,颤抖着抵上雌穴,火急火燎往里塞。 可穴口汁水泛滥,滑不溜啾,他又太急,捅了两次都滑向股间,令龚忱胸口的躁意火上浇油。 “怎么那么湿?骚鹞鹞!” “你才骚……”她羞赧娇嗔,双腿死死夹着他的腰。 龚忱推开案上碗碟,放倒老婆,折起双腿,换个万无一失的姿势,终于一击入洞,同时漏出惬意低叹, “明赫,去把啊……把门……嗯……门……” 曲鹞还记得门插未插,才张嘴,话就被他暴力撞碎了,半秒也等不了。 下阴快意排山倒海袭来,奶头在他手心被揪得生疼,可怜虫忍着骚意服侍他,渴了太久,屁股大腿都湿了,此刻阴内满胀,花芯被那凶兽咬得酥麻快活,想说什么,脱口尽是娇媚吟哦,婉转甜腻,一声声钻入龚忱耳朵,令他愈加躁动难耐,抽送间,恍然失速。 他也知道要关门,但停下来就不可能,只得抱起她,托着屁股,捧在怀中,一步一颠,向门口走去。 小曲鹞四肢如蛇,紧紧缠着他,挂在他身上,哪怕他顶得再重,肏得再狠,亦片刻不愿分离,一心一意想要他。 “宝贝夹牢。” 淫水淅淅沥沥,一路滴落,龚忱亲亲晕红的小脸蛋,匀出一只手锁上门,将她抵在墙上,缓缓研磨,沉沉凝视。 呆鹞目眩神迷,只知道抱紧他,阴肉无意识地蠕动,如饥似渴绞吮阳茎,爱液淋漓。 “为什么你刚才不专心?” “我……我怕你受欺负。” “笨蛋!除了光屁股小乳猪,世上没人能欺负我。” 你才光屁股小乳猪呢! 小曲鹞笑得羞甜,大方送上一个香吻,被春风得意的混蛋压在墙上,悍然捅刺,汁水四溅,官袍上白沫点点,屋内“啪啪”淫声大作。 龚叁少天赋异禀,地方政务调风弄月两手抓,一面打得奸猾下属毫无还手之力,一面不忘疼爱老婆,纵享鱼水之欢。同样遇上养戏子,养娈童,给姬妾玩物冠上良籍,逃脱丁税的难题,妹妹龚纾却远不如哥哥这般顺利。 她拿官员品行德操做文章,使他们无地自容,又利用锦衣卫挖出各人软肋,逼他们听话,该贬的贬,该革的革,于是朝中百官,与京城名门旺族,又处理了一批不想要的家仆。 他们无处可去,日夜游荡街头,或是违反宵禁,或是抢夺钱财,被抓捕入狱的,已有百余人,刑部和大理寺都放不下了。 既然太后娘娘不让大家藏人,那就不藏,赶走奴仆,给你添堵。 更烦的还有温湛,自从见到小满,他进宫情话没几句,请安也敷衍,每日到点就走,逗留宫中的时辰减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几乎全用在陪小皇帝玩上面了。 体谅他与儿时难友久别重逢,龚纾勉强忍了几日,终于忍不下去了。 温湛求见太后,商讨处置牢中流民一事,进房就看见她在哭。 红着眼睛,无声垂泪,无论他怎么问,都倔强地抿紧唇,死活不开口。 以温太傅的聪明,心里岂会没数?心肝宝贝这是怨他冷落,伤心了。 “我明日就把小满送走。”他说。 小太后终于向他看去,目光犹疑,似乎在说:“真的吗?” “真的,我已经说动她,来京开店,我也好就近照顾,明天让她回去收拾东西。” “……” 好,你行,你狠! 龚纾缓缓起身,掀帘默默走入里间,扑到床上嘤嘤哭泣,再不看这狗男人一眼。 湛湛:笑死我了,老婆好可爱。 猫猫:你够了,待会儿让你知道什么叫可爱。 346湛湛从来不输 温湛尾随小可爱,在床沿坐下,准备着手灭火。 她只给他后脑勺,未必有许多泪水,但一副“随你怎么哄,我都不打算理你”的模样,气鼓鼓的,看得温湛心痒难耐搔。 “纾纾怎么一见我就哭?也不搭理人,我们那么多天没亲昵,你就不想我吗?” 他是一点不怕,非但张口倒打一耙,还把手摁在她屁股上,画圈揉抚,色得不行。 龚纾抓住他的手腕,狠狠扔掉,依旧不理不睬,不上当。 “既然太后娘娘不想见臣下,那微臣还是去陪皇上了。” 没用,以退为进也没用,她依旧不应声。 “唉……小祖宗,算我怕了你了,方才是逗你玩的,多哭伤身,别哭了,快给太傅抱抱。” 温湛终于伸手将人强行抱起来,放到腿上,忍笑注视她红红的兔子眼睛。 “我不是为陪小满冷落你的,真的,纾纾想岔了。” 龚纾只当没听见,木着湿津津的小脸,直视他,淡然道:“我要罢朝。” “罢朝?为什么?” “挂冠归农,致仕返乡,撂挑子不干了。” “???” “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待在宫里,你高兴怎样就怎样吧,我不管了。” “……” 惨了,小娇娇生大气了。 “我错了,心肝别不理我,见不到你还不如杀了我呢。” 太后不吃他这套,眼帘低垂,嘟嘟嘴,“你走吧,太傅贵人多忙,我算什么东西,不敢劳您拨冗陪伴,让我一个人哭,哭瞎了天下太平。” “……” 温湛麻了,他日忙夜忙,这段时日确实怠慢了小情人,但到底是为了公务,娇宝宝怎么气性那么大?在西苑那般温婉柔情,都是装出来哄他的吗? “先帝在世时,纾纾也这样同他闹别扭?” “?” 龚纾抬眸看他,冷脸反问:“我为什么要同先帝闹别扭?” 温湛不语,只静静望着她,她总是对恪桓宽容,对他任性,恪桓挨个临幸后宫妃嫔,她从不为此作闹,可换成是他,不过小忙了几日,她便忍不下去,又哭又作。 太黏人了。 “纾纾……” 他抬手轻轻揉抚她的发顶,是关在宫里太孤单了吗? 若她不是太后,每日他办完公事,回家就能陪她,同桌而食,相拥而眠,她帮他梳发,他替她画眉。 身份所限,他们注定无法朝朝暮暮,上一回是他难受,这回是她伤心,真真愁死人。 “我和醉芳梦蝶居的老板做了个交易,放他出狱,让他出钱在蝶居边上搞个戏楼,那些女戏伶人就交给他了,余人由应天府酌情送入绣坊酒肆。至于男子,让京营先挑了身强力壮的,户部那里,我命他们拿出宗藩改制时收回的田地,将京里剩下的那些流民算进去,从头分配,安排他们做朝廷的佃户。 滇南筑防,辽东女真抢掠,川西震后赈灾,蔺阁老与董阁老忙着修法,吴侍郎分身乏术,兵部与工部两边政务积压,还有内阁琐事……小乖乖,我哪里有闲去陪小满?锦衣卫没告诉你我每日在做些什么吗?” “……没有。”小太后总算收了泪水,愿意与他对答。“我让他们盯你,是担心你操劳,不是为了监视你。你与旧友相聚,我自然将人撤了,我又不爱偷听别人私房话。” 似乎听了他的解释有些愧疚,她低下头,不言不语,温湛握住一只小手,捏住纤巧的关节,一个个揉过去,不厌其烦地盘弄两根水葱嫩指……也不说话。 无声的拉扯,硬生生耗了许久。 最终还是没用的人先开口。 “你要做这些事,为什么日里觐见时不说?” “我说了啊,‘辽东有军报,微臣先回兵部。’‘余震不断,赈灾银户部算得少了,臣需与吴侍郎再行商议’你没听吗?有些事我不细说,是不想害你多操心。” “我以为……以为你只是找个借口回六部,然后就去和小满玩。” “……我要玩为什么不找你?再说她也忙,忙着寻铺子比价钱。纾纾,大人都是很忙的。” “……?” 什么意思?我不忙吗?! “听说心肝最近常与皇上母子同眠?” “嗯,怎么啦?不是你老抱怨我不亲近儿子的?” “今日内阁轮到我当值,要宿宫里,偶尔让皇上独自睡一晚,不妨事吧。” 好色鬼含笑看她,目光柔情似水,又带着些许戏谑,轻飘飘反败为胜,实是令人气愤。 无论是为了公务,还是为了私事,冷落就是冷落啊! 龚纾转过身去背对他,绞着裙摆不松口,心里还是难过。 温湛从身后抱住她,手臂揽着胸腹,温柔按进怀中,侧脸贴上她的耳朵,浅浅挨蹭,缠绵低语: “我想你,每晚都想见你,心志不坚时便对自己说,我多做一分,你就少一分忧心。是我不对,往后不会再这样闷头忙碌令你孤单了。纾纾待我好,并非要我报恩,你要的是我,是我疏忽了。” “啪嗒!” 一滴泪珠落到温湛的手背上,绽开晶莹水花。 猫猫:废物。 忱忱:废物。 鹤宝:废物。 纾纾:好气! 347温湛废物(手机发文,格式不好弄,大家勉 既然决定冒险留宫里哄小情人开心,温湛便处处与她形影不离,洗澡也要一块儿。 龚纾坐他怀里,他靠着桶沿,下身欲望勃发,却竭力隐忍,静静搂着她,心猿意马地装乖。 “纾纾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 小太后没有回答,转过身来,抱住他,脸埋进颈窝,转来转去地蹭,十足十像只小猫,还是特别软媚爱撒娇的那种。 “要命的祖宗,我真想把你拴裤腰带上。凭什么太后不能改嫁?凭什么大臣不能娶先帝的遗孀?毫无道理!” 她还是不说话,收拢双臂,把他抱得更紧,压扁了一对奶儿,嫩腿夹着他的劲腰,上下摩挲。 “……” 搭在她背上的手,渐渐往下,握住了雪臀,有些人忍不住了。 “要不是有孩子,要不是恪桓只有这一个孩子,我就和太傅私奔,到山里躲起来。” 温湛心头一颤,湿漉漉的手捧起她的小脸,蹙眉相视,情不自禁脱口道:“纾纾,等皇上将来长大了,我们……” 棕黑的瞳仁微震,她目不转睛盯着他,静候下文。 可最终,什么都没等到,他收起冲动,眼中热切淡去,化作愧疚痛楚,无声长叹。 没关系,龚纾暗暗对自己说,你的心我知道了。 说不出的难受,只因她是太后,一两颗泪珠悄悄滑下面颊,她抬起屁股,坐到胀硬的阳物上,双手攀肩,花瓣抱柱,摆腰啄磨他的性器。 一心相守相伴的两人,却只有相见时的偷欢,温湛胸口愤懑,说不出什么宽慰她的话,唯有使蛟龙入洞,填满她,疼爱她,用翻江倒海的撞击捅到她神魂溃散,忘记那些锥心的不得已。 这晚二人极尽缠绵,小太后再没抱怨什么,躺在某人身下,娇软似水,予取予求,沉醉于他给她的欢愉,哭哭啼啼浪吟一整夜。 次日,两个色胚眼下各有两团青黑,操劳又纵欲,脸色也憔悴起来。 温湛早早溜回值房,假装是在内阁睡了一晚,太后也没得回笼觉,迷迷瞪瞪木偶人似地梳妆打扮,准备早朝。 她本来想随便敷衍敷衍,听大臣们废话完,就退朝回去补觉,不曾想刚进奉天殿,看清站在百官之首那人,脚下一个趄列,差点惊到摔跤。 困意全散。 为什么?为什么首辅会在?为什么爹爹突然来上朝了? 看来今日这补觉的事有点危。 惊讶的不止太后,朝臣的脸上也写满困惑,包括温湛在内,只有内阁两个老头还比较稳,想必首辅提前告知了他们。 所以爹爹嫌恶温湛,已经不再信任他了吗? 父女许久未见,龚肃羽抬头望向龚纾细看,立时察觉她面有疲色,眉头一皱,顿生不舍,可怜宝贝女儿一个姑娘家,自家孩子都带不过来,还得管偌大一国,驾驭满朝文武,竟将她累得眼圈发青,实在作孽。 温湛废物! 礼毕,太后迫不及待询问:“首辅今日回朝,是有要事,还是病体康复,身子已大好了?” “谢娘娘垂询,臣今日上朝,确有一事奏禀娘娘。” 在场大部分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无论是偷情的太后太傅,还是闹事的言官,以及为对抗新政上疏攻击首辅爱将温湛的群臣。 老魔头该不会又要来一次京察吧? “臣闻太后娘娘下旨推行新政,欲改田赋税法,地多的多收,地少穷困的减免。 龚氏在姑苏人丁兴旺,世代积累之下,族中富有良田千顷,按新法,算来每年田赋有数千两,加上买苗买种的花费,支给佃农的劳工钱,仆役税,非但无盈余,还得倒贴几百两。” “……?” 众人讶然,纷纷偷瞄龚肃羽,吃不准他的真实意图,照理嫌新法税赋高,也不至于要在朝上当众抱怨,太后毕竟是他女儿,有什么不能私下说的?再说最早不是他自己要变法嘛,难道轮到自家头上亏钱就不乐意了? 以父亲的为人与心机,龚纾深知哪怕他老得痴呆,也绝不会哭穷叫屈给别人听,亲爹来上朝,又提起田赋,肯定是来帮她的。 她疑惑地望着他,没有立刻回应,思索间,心中忽然蹦出个大胆的猜想。 348首辅自割腿肉 龚肃羽在众人不解的视线下,从袖中取出一迭契书,双手呈上。 内侍走下阶梯,接过契书,转呈太后。 龚纾一看……爹爹是个狠人! “启禀娘娘,微臣让姑苏龚氏按新法田赋算了笔账,将养不起的地拿出来,或低价卖于转了良籍的佃农,或交还朝廷。” “……” 死老头子居然自割腿肉,朝臣面色各异,五味杂陈,无人接口。 龚肃羽微微侧身,俨然扫视殿内众人,朗声道:“地多了,田赋高,将多余的田地出售转赠不就行了?奴仆多,丁税高,把养不起的仆人放出府便可。夫君子俭以养德,天下百姓孳孳矻矻,兀兀穷年,为官者自当焚膏继晷,剪莽拥彗,无愧于天地父母所赐五体。” 首辅大人高风亮节,连龚家全族的祖宗本都能下手,别人还能说什么呢?问题是,他特意来上朝,在众目睽睽之下高调上贡家财,言下之意,就是逼他们其他人照做。 老匹夫,太坏了! 果然如此……小太后鼻尖酸涩,父亲如此,一半源于心怀天下,另一半只怕全是为了她。 “首辅所言极是,正是这个道理!英雄所见略同,众爱卿也与首辅想到一处去了,前些日子,他们争相将家中冗余的奴仆送去府衙改籍,想必此时正在安排族人售卖吞不下的土地,还田于民吧。” “果真如此,便最好不过。太后温淑仁善,体恤百姓,然小臣柔而有欲,以群私人,使朝政靡然坏之,此风切不可长,当诫谕规斥,令其省愆悔过,以正纲纪。更有排诋辅臣,倾陷忠良者,搅扰宗社大计,狂肆欺罔,实该拿问查办,或革职不叙。 人谁无私心?但求俯仰无愧天地,行止不负君恩,谨忠惟始,以诚心直道,正论昌言,此人臣之节,为官之本也。” 太后大悦,频频颔首称是。 “元辅龚肃羽兼爱无私,公忠体国,克尽乃心,不啻鼎吕。传本宫谕,赏红云纱丝二匹,银脚花枝二枚,赐金百两。” 行叭,早朝就看你们父女俩唱双簧了。 老头有多刚,朝臣们是知道的,大半个朝堂都被他干出过心理阴影,他就是高压恐怖政治本人。本来老魔头收拾包袱下台回家,大家都能喘口气,渐渐习惯了温软的小太后,上朝畅所欲言,下朝肆无忌惮,刚要成气候,天杀的老匹夫又来杀个回马枪——吓死个人。 这下龚纾再问政务,几乎没什么人敢上奏,突然出现的那张首辅脸过于令人不适,生怕说了什么被他怼,凶巴巴的。 但小太后超开心,下朝后让人把爹爹请去乾清宫,见到人就像小鸡出笼一样飞奔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爹爹爹爹!想死我啦!您最近都不进宫来瞧我,如今爹爹娘亲都只疼骓儿,不疼女儿了。” “几岁的人,还吃儿子的醋,长不大了?” 龚肃羽口嫌体正,嘴里埋汰,手抱得死紧,又是抚背安慰,又是摸头疼爱,似乎要把宝贝女儿含进嘴里才舒坦。 父女久别,小太后缠着父亲,有说不完的闲话,又谢他帮忙敲打群臣,又追着问他近况,又向他抱怨言官闹事,那么多苦水抱怨,嘟着小嘴叽叽喳喳停不下来。 “温湛呢?他是死人吗?都冲着他来的,闹成这样不知道管管!倒把太后累得眼圈发青,容色憔悴,你这孩子真是,忙不过来就交给内阁,不要辛苦自己,过于操劳。” “太傅他……他已经忙得足不点地了,言官弹劾阁臣的事,本该由女儿亲自处置。今日略有疲累,是因昨夜批阅奏疏,忘记时辰,睡得晚了些而已。” “没出息的蠢才!”龚肃羽怒道,“为官二十载,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得麻烦君主替他对付政敌,开枪挡火,他当的什么辅臣?做的什么阁老!不堪大用的废物!干不来就撤了换人,我大郑有的是忠良贤才,不缺他一个。” 父亲这么说她的心上人,龚纾心里难过,郁郁垂眸,低头不语。 龚肃羽见状,更添忧虑,他知道女儿对那个靠脸吃饭的混账不一般,生怕她为情所困,行差踏错。 “纾儿,你如今不比寻常女子,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克己,万不可被有心人拿住弱处把柄。温湛其人……你用他便罢,君臣有别,不要走得太近,以免私情妨害政事。” “爹爹……” 老爹这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小太后慌了,背脊凉意上窜。 349首辅卸任? 龚肃羽顾及女儿面子,她是个女儿家,又是太后,无论如何也不能戳穿她的心事令她难堪,只稍提点两句意思意思,便转而夸她聪慧机智有手段,小太后这边算是有惊无险,平安落地。 转头去了内阁,看到眼中钉的温湛,眉间顿时怒火炎炎——理都不理这厮。 有些人却偏要凑到他跟前,陪笑作揖。 “首辅别来无恙。” “温太傅别来无恙。” “……” 又来阴阳怪气,温湛不以为意,殷勤为龚阁老倒水斟茶,莞尔劝抚:“阁老消消气,晚辈已改过自新,只修黄卷,不涉风月。” “呵呵,不敢当。老夫老朽之人,怨不得太傅视为叁岁小儿,随便一句便可哄骗打发了,若你真改过自新,何以至今不娶妻成家?” “……阁老明鉴,各人因缘际会,非人力所能左右啊。” “不想听,老夫今日不是来找你的。” 伤心,温湛静默两息,小声说:“那晚辈先退下了。” “站住!” 龚肃羽放下茶杯,恼怒瞪视温湛,“谁让你走了,阁臣议事,你不用列席参与的?” “哦,晚辈留下便是,那您别生我的气了罢。” “……” 这撒的什么娇,娘儿吧唧的,龚肃羽只觉一阵恶寒。 “晚辈无父无母,无家无室,一个人浪荡惯了,不愿为一己之私拖累旁人。如今人到中年,子嗣也早已看淡了,婚娶之事,恕晚辈实难从命。除此以外,阁老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绝无二话。” 龚肃羽不置可否,他就打蛇随棍上,纠缠不休,好话说尽,各种可怜各种劝。 “唉……” 龚阁老摇头长叹,又想打他一顿,又不忍过于叱责他,憋着一股闷气,郁郁问道: “你与忱儿还有往来吗?” “唯有公务书信,他手上缺可用之人,问我和上官讨要,阁老明日还来内阁吗?我带来给您过目。” “……不必。你眼圈两坨黑是怎么回事?” “多谢阁老关心,昨夜晚辈在内阁当值,看奏本忘记时辰,夜里睡得晚了。” “……?” 龚肃羽心中一动,二人同有疲色也就罢了,连借口都一摸一样? “你昨夜轮值,睡在宫里?” “是,睡在内阁值房。” 首辅不动声色凝视温湛,心念急转,却不再多问,只叮嘱道:“吏行冰上,人在镜中,在其位谋其职,你须得洁身自好,有始有终。” 待蔺阁老等阁臣全到齐后,把变法改税的糟心事过了一遍,将几处悬而不决的麻烦给拍板定下,完事后随女婿上官去了吏部。 上官劼是龚肃羽亲授的学生,因其人品天赋,少时深受老师疼爱,不吝栽培。与霸道刚硬的老师不同,他本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深谙为官之道,既能办事,又会做人,强势的永嘉皇帝尤喜他贴心知进退,日常将他带在身边伴驾,甚至一度有人疑他以色事君。 而家世普通的上官,在龚氏与皇家越走越近,如胶似漆之际,抓紧机会,求娶到龚家长女龚绥,自此平步青云,一帆风顺。 于龚肃羽而言,家里小辈没一个能用,唯一出息的小儿子行事乖张任性,像个半疯子,凡事只干他想干的,指望他听话顺从纯属痴人说梦。 一窝歪瓜裂枣,信得过靠得住的,只有小棉袄女婿上官。 “小棉袄”尚不十分清楚岳父来吏部的目的,但给爱茶的首辅沏上一壶君山银针总不会错。 “老师请慢用。” 龚肃羽启盖轻轻撇去茶沫,细嗅茶香,青瓷盏内金镶玉色,万笔书天…… 好茶! 愁绪稍慰,他长长叹了口气,眉间隐忧挥之不去,上官见状,猜想老师的烦心事可能不太方便启齿,便乖巧坐到岳父身旁,静静等他发话。 “兰涛,若老夫有意卸下工部之职,你手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此事上官在恩师称病闲住之初,便着手物色,早有准备,此刻龚肃羽问他,那即是说,老师并不属意手下现任的两个侍郎来接班。 “工部主修造筑建之事,非勤政善工者不能胜任,京中官员,除工部左右侍郎外,有曾赴地方治水的御史,协同督造内宫楼宇的寺丞……但以学生浅见,还是要有地方经历,以熟知水利农桑,可主政一方的能臣为优。” 治水的御史如今高升兵部尚书兼太子太傅,是肯定用不上的,他给岳父提了两个人选——河南布政使汪释宗、浙江巡抚陆霖。 “陆霖是永嘉四年叁甲同进士,历任蒙城知县,淮安府通判,绍兴府同知,凤阳府知府,浙江巡抚,于任上疏通浙东运河,兴建叁江闸,挖水渠,造码头,在凤阳浙江地界内沿河设众多水驿,使京杭漕运通畅…… 汪释宗是圣德十六年二甲进士,历任户部清吏司主事,后升员外郎、郎中,光禄寺少卿,永嘉二十九年因太子结党一案,离京调任湖广右参政,后升任湖广右布政使,河南左布政使。在任期清收各州县的悬款,亲赴运河两岸各州县督建挑水坝,插锨兴工,令鲁豫两省属吏,以碎石护堤,防黄河积水冲岸…… 二人在地方皆颇有建树。” 龚肃羽仔细浏览此二人历年政绩考评,深思熟虑后,合上汪释宗的卷宗,放到一边,将陆霖的交给上官劼。 看来岳父选定了陆霖,上官劼暗忖汪释宗受太子党案牵连遭外放,与温湛算是有点小过节,若岳父有意要遏制温湛,应当会选汪才对,可方才在内阁,他又似乎并不怎么见待温湛……奇怪。 问题是大魔王只说要卸任工部尚书一职,没说要辞去内阁大学士,意思是首辅还要继续当? 正如上官劼推测,龚肃羽非但不准备乞老归农,还从吏部要了个他没干过的新鲜官职,隔日便走马上任,又回朝堂来折腾了。 350“严父慈母” 首辅回来的目的,不用他本人解释,朝堂上下一眼明了。 詹事府,全权负责给太子讲学及东宫内务,前前朝太子被软禁,前朝皇帝早亡,本朝无太子,詹事一职空置经年,如今龚肃羽突然就任,显是为了着手安排教导皇帝外孙。 小佑翀是昭仁帝的独苗,此事乃社稷重中之重,龚纾很明白父亲不愿假人之手的原由,她也希望能由亲爹来教儿子,最好教出个小小龚肃羽,能治国能管人,能耍心眼能掐架,好让她早日脱手躺平。 可问题是,詹事府离兵部就几步路,老头上任后没事就去工部兵部翰林院溜达,顶着詹事头衔,干着六部翰林监工的活,对兵部尚书温太傅的行踪,查问尤其仔细。 “太傅去了何处?” “温湛人呢?” “怎么一下朝,就不见你们温太傅?” 温湛苦不堪言,太后欲哭无泪,蓝鹤笑死。 “爹爹便是担心,也不用这么折腾温湛吧?旁人见了还以为您多看重他呢。” 还以为你也看上他了呢,夫妻俩膳后消食,手牵手逛园子,蓝鹤不敢明说,对温湛搅得龚家个个围着他转十分不爽,老头看她都没看得那么紧,切。 “我不看着他,这小子成日介凑在纾儿跟前,你女儿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欢上什么人就一头扎进去,满心满眼都是蠢男人,任谁都说不听,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老叁的事伤了她,做父母的不好再逼她什么,但温湛必须拦住,勾搭忱儿还不够,若再与纾儿有什么首尾,我龚肃羽绝不容他苟存于世!” 勾搭忱儿是假,与纾儿是真,蓝鹤看老头气鼓鼓的模样,愈发坚定要将此事瞒住他,可不能再让他急火攻心了。 “唉……爹爹心里只有外人,为了个温湛,都不在家陪我和般般,般般日里就又哭又闹吵着问我要爹爹,我也想找人要!我也想哭!没人疼我,爹爹偏心!” “我哪里偏心了?每天一回来就寸步不离陪着你,还不够疼啊。” “不够!” 夕曛昏昏,斜影细细,心机鹤把老头拽进园中山洞,摁在石壁上,不等他反应,迅速踮脚啄吻一记,先占便宜后坏笑。 “怎样都不够,我也和纾儿一样,一头扎进去,满心满眼都是蠢……哈哈哈哈都是我家的精明首辅。” “你说谁蠢?” 龚肃羽摇头失笑,伸手揽住美人纤腰,按进怀里,反客为主,低头温柔亲吻。 “我不在家,阿撵自由自在的,不好么?” “不能随心所欲地黏爹爹,叫什么自由自在,我又不可以去午门找您。” “谁说不可以,想去就去,詹事府现下只我一个,没别人在。骓儿年幼,辅导皇帝事关重大,我尚需花些时日,亲自从翰林院细细遴选可用之才。” “真的?!” 蓝鹤一听,小心思急转,女儿那么闹,在家带孩子多没意思,不如缠老头。 “那我明日晌午偷偷去找爹爹。” “你是我妻子,何须藏头露尾,光明正大地来就是了,谁还敢为难首辅夫人不成?” 开心!!! 这样的丈夫多霸气,女儿明明有这么好的爹做榜样,不知为何总爱找些软趴趴的男人,想不通。 自认嫁了天下第一厉害男人的蓝鹤,依偎某人怀中,环着他的脖子不放,情不自禁朝人人畏惧的大魔王犯花痴,一对杏眼笑意盈盈,嘴角蹦出两只小梨涡。 “干什么黏黏糊糊的?” 龚肃羽强装正经,可漂亮老婆实在太甜,他忍不住又亲两下,但她依旧不松手,偏要挂他身上腻歪。 “捣蛋的小冤家!” 他板着脸,不轻不重地捏捏她的肉腮,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在蓝鹤得意的娇笑中,无奈负重,穿过花园与家仆们想笑不敢笑的视线,一路抱回厢房。 自然要小小“罚”一下的。 次日,蓝鹤携女儿龚缮入宫觐见太后,把般般塞给皇帝外孙。 “喏,骓儿要般般,外婆给你带来了,今日借你玩一天,小心别惹哭她。” 龚纾一眼看出亲娘偷懒不想带娃,十有八九当初也是这般将她丢给叁哥龚忱的。 “母亲有事要和女儿说吗?” “没事,我是来找你父亲的,这就去詹事府。温湛呢?你叫他来,告诉他,我大约会待一两个时辰。” “???” 蓝鹤朝女儿莞尔一笑,讳莫如深,在小太后疑惑的目光中翩然离去。 温湛被内侍喊来,听到龚纾的转述,瞬间两眼放光。 “心肝,你娘真是活菩萨!我们抓紧,一两个时辰绰绰有余。” 他边说,边摘下官帽,激动地宽衣解带,大白天在太后房里,把自己剥得精光。 351娘亲的“牺牲” 龚肃羽今日没去查温湛的岗,一直乖乖待在詹事府,等待老婆大驾光临来探班,担心自己走开了,她来时找不到人。 娇妻如约而至,给他带了好吃的,小碗吉祥八宝饭,蟹肉桂香饺,乌鸡银耳汤,龙井雪梅茶果。 每一样都精致可口,尤其山药泥所制茶果,酽白如雪,形似梅花,花瓣纹理纤毫毕现,入口是龚阁老喜欢的龙井甘香,不用问,定是蓝鹤特意去拜托青黛为他做的。 难得爱妻一番心意,首辅斯斯文文坐着,专心用膳,蓝鹤却不在意吃食,在小小詹事府里面背负双手,东看看,西翻翻,凌霄绣白兰袄衫,萼绿织金马面裙,嫩生生,娇滴滴,头上一朵粉芙蓉,晃来晃去。 “真的只有爹爹一个人哎,那我岂不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装模作样地说。 龚肃羽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想做什么?” “嗯?不做什么呀,送了午膳就回去,不好妨碍爹爹公务。” 某人微微眯眼,目光不善,老婆小时候还算乖,训两句能太平好一段时日,如今年纪长了,皮厚翅膀硬,隔叁差五找茬挑衅,就讨打。 有些人还不知死活,笑嘻嘻地凑过去。 “爹爹吃完了没?吃完我收盘子了。” “你又不用着急回去奶孩子,催什么催?” “哦,那倒是,孩子我丢给纾儿了,十天半个月不去接也没关系。” “……” 火大!小混蛋分明有备而来,还装腔作势搭架子,意欲逼他开这个口,哼,想得美! 龚肃羽慢吞吞吃饭,慢吞吞喝汤,正中蓝鹤下怀,她的目的,就是拖住大魔王,好给女儿女婿放个风,快活快活。 好不容易等老头吃完了,她又自告奋勇给他斟茶清口,在水晶杯里倒上一杯紫苏饮,粉粉嫩嫩的。 龚阁老无语,女人喝的玩意儿,啧。 “柜子里有碧螺春,有顾渚紫笋,还有敬亭绿雪,烧水沏一壶便是了,何必大费周章带这种古怪东西过来。” “爹爹长得好看,想看爹爹喝娇粉好看的茶。” 作妖的混蛋笑靥如花,玩世不恭,龚肃羽沉着脸,满腹邪火,忿忿饮下这杯“女人茶”,酸不拉叽的,一点也不好喝! “怎么爹爹不高兴,紫苏饮不好喝吗?我可喜欢了。” “你说呢?” 龚肃羽睨视蓝鹤,眼神阴恻恻的,对老婆故作姿态装傻充愣烦不胜烦,叁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她! “我不知道啊,爹爹一口气喝光了,也不留点给阿撵。” 做作女人嘟起嘴,自说自话坐到他腿上,勾住脖颈,无辜眨眼,长翘密睫好似扑扇的蝴蝶,调皮刷过某人心口。 “爹爹口中可还有剩的?” “不知道,你得自己进来尝。” “噗——” 蓝鹤到底没绷住,假正经的人,用真正经的脸,说不正经的话,咦! 她心儿突突跳,雪腮浮粉,缓缓靠近,小手紧张地攥紧官袍衣领。 老婆是个妖怪,四十多的年纪,二十岁的脸,两瓣娇唇好似嫩豆腐,亲上去软嘟嘟的,让某人莫名想咬,想含进嘴里,想吃掉她。 “嗯……疼!爹爹干嘛咬人?” “你说要尝味道,小舌头却不伸出来,我不知道阿撵如此天赋异禀,原来嘴唇也能尝味道。” ……讨厌!我可没说要尝味道! 坏老头司马昭之心,怂鹤只会腹诽,没胆顶嘴,扭捏轻启檀口,探出一截嫣红小舌,水津津的,妖冶惑人。 他却不如她的意,并未送上蓝鹤期待的湿吻,冷笑一声,用乌木筷夹住颤颤的小丁香。 “?” 蓝鹤本能想缩,被凶老头寒声喝止。 “不准动,乖乖伸着。” “……” 她只能像只小狗儿,愁眉苦脸,吐着舌头,一动不敢动。 那双木筷,压着舌心,轻挑摩挲,慢条斯理地画了一圈又一圈,徐徐深入,一味亵玩。 舌下口涎汇积,渐渐漫过樱唇,眼看就要漏出来,慌张的蓝鹤终于心生羞耻,望向冷漠玩弄她的坏人,目露祈求。 可惜,为时已晚。 “呵呵,你说得对,只有我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讨厌!呜呜呜…… 鹤宝:为女儿牺牲太大,这笔账记在狗湛头上。 湛湛:债多不压身,这种快乐的账,请多来点! 纾纾:啊呀你不要上当,明显是我娘自己想玩。 小皇帝:哪里怪怪的,今天只有我带娃? 般般:为什么前几天爹爹没了,今天连娘亲也没了!!! 忱忱:请问有一个人正经工作吗?啊?! 352翘屁股侍女 po18td.com 某人手执筷箸,随意拨弄软舌,目光戏谑,把标致的美人儿当小猫小狗逗弄,蓝鹤空有一身绝世武艺,到大魔王这儿,却成了他掌心玩物,连白眼都只能藏在心里翻。 “阿撵岁数渐长,本事也大,目下无尘,不把我这老东西放在眼里了,动辄戏弄轻薄,当着我的面撒娇耍横,再过些时日,龚某便要沦为你裙下之臣,听你号令,供你玩耍解闷。” 嘤嘤嘤……死鬼敢不敢再小气一点?! “从今往后,龚府改姓蓝,公主殿下让喝什么,微臣就喝什么,好不好?首辅不当了,入赘当驸马,做我们阿撵养的侍寝面首。” 哪有这么老的面首?蓝鹤瑟瑟张着小嘴,勉强摇摇头,泪珠子滴滴答答滚落脸颊,委屈死了,调个情而已,至于嘛。 至于,龚肃羽也在调情,只不过方式略有不同,他拿筷尖蘸蘸她面上泪水,送入口中,品尝把捣蛋老婆欺负哭的味道,心情舒畅,欲罢不能,揉着细柳腰,一面亲吻湿漉漉的面颊,舔去她嘴角淌落的口津,一面含混低语。 “你摇头,是不喜欢爹爹了,不想要我这样年老色衰的驸马?” “不是的……阿撵……阿撵不敢了……爹爹别生气……我会听话的。” 蓝鹤趁机收回小舌头合上下巴,抱紧他,使劲讨好,巴不得立马把自己送进他嘴里,给他嚼碎吃个痛快。 “真听话?” “真听话!”更多免费好文尽在:ie87 9.co m “那好,去把门插上,褪去衣衫,铺纸研墨。” 不妙……大大的不妙!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蓝鹤,胸口的红梅,下腹的枝干,老头拿她当画布,可以忍着骚火摆弄一整天。 詹事府是真的无事可干。 她关上门,锁好窗,万般后悔,解衣扣的手指慢如蜗牛,仿佛是被逼着伺候耄耋太爷的卖花女。 “不愿意就走,收拾食盒回府去。” 显然,“太爷”并不打算惯着她。 “卖花女”没得选,解开袄衫,又解开长裙,羞羞怯怯背过身,褪去白绫中衣,又脱下白绸中裤,只剩一条鹅黄肚兜,绣初荷莲叶小蜻蜓,丝光浮闪,娇憨宛如豆蔻少女。 “过来,伺候纸墨。” 蓝鹤深吸一口气,老色鬼沉眉肃目,面上一丝笑意也无,命令她光屁股只穿一条肚兜,大白天在官署给他当磨墨仆人。 她到架阁旁,踮脚去够宣纸卷,仰起秀颈,伸展后背,纤腿笔直,绷紧了小屁股。 高举的手臂牵动肩背,莹白皮肤下隐隐现出肌骨轮廓,令龚肃羽担心她是否太瘦,可视线往下,两团圆润雪球高高耸起,在后腰弯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又让他生出躁动——肉嘟嘟的,想狠狠拧一把。 倒霉蛋自是不知某人柔肠百转的色心,老老实实替大老爷收拾案几,铺开画纸,倒水研墨,还暗暗庆幸,既然用纸,那应该就不会用“她”了,只要不在她身上乱写乱画,怎样都好说。 隆起的肚兜半掩酥乳,下摆微微晃动,她裸着娇躯忙忙碌碌的模样,尽落入某人眼中,雪肤幼嫩无暇,蛮腰曲线好似观音手中的玉净瓶,窈窕婀娜。 从侧面看,小妖精腰腹纤薄如纸,下腹平坦紧致,没半两赘肉,偏偏丰臀极致挺翘,穿上衣裙还能遮遮,脱光了这具肉身女体真是又野又欲,多瞄一眼都能让男人血脉喷张,头晕目眩。 “爹爹,笔墨备好了。” 蓝鹤搁下墨条,转过身,颈间系带微微一紧,她下意识低头看,是老头扯她的肚兜,悠悠掀起一角,二指捏住那朵荷花,指腹浅浅摩挲花蕊,暧昧目光定在腿心羞耻之处。 他眼睛盯着她裸露的阴户,手指盘弄绣在肚兜上的花芯,其意昭然若揭。 她控制不住面上起火,悄悄夹紧腿,羞赧垂首。 死老头,有真的在,你摸什么假的!! 353各有各的烦恼 蓝鹤不知道他打算看多久,但她知道自己不想忍,有细微的颤栗,在他暗沉的视线下,浮上肌肤表面,痒得起鸡皮疙瘩。 需要挠一挠,亦或是…… 然而,她终究没敢造次,在期盼中压抑缠上他的冲动,只听得耳畔传来惆怅低语。 “阿撵年纪长了,人却不长,脸上没有一丝细纹,身上不见一处松垮,连里衣都是小娃娃的稚嫩花色。自缮儿出生后,我时常想,再过五年十年……你是否依旧如是。” “除非我散去真气,内力尽失,否则样貌应当不会有大变。若无真力护体,便会刹那衰老,从骨骼脏腑,到肌肤毛发,会变成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那样的话,爹爹会嫌弃吗?” “傻孩子,我虚长你二十载,无论你什么样,在我眼里也是个后生晚辈。比起你变老,我更担心……” 担心她异于常人,若无其事活上两百岁,而他肉体凡胎,还能陪伴她多久呢?十年?二十年?叁十年是肯定活不到的吧。 龚肃羽垂下眼眸,默默凝视手中孩子气的肚兜,两只比翼小蜻蜓……他不在,留下她一人,冷月空房,孤坟吊影。 奈何蓝鹤慧极,见微知着,半句未完之言,眉间一缕愁绪,足以令她猜到全貌。 世上没什么能将他们分开,唯有生死。 他的担忧,是她的恐惧,寒意爬上脊椎,她不要分开,哪怕生死也不行! “爹爹,我冷。” 她扑进他怀里,蜷缩成一团,冷得发颤。 龚肃羽立时将惩罚抛诸脑后,将人裹进大袖,紧紧搂住,探她额头。 “怎么了?怎地突然畏寒?还有哪儿不舒服?” 蓝鹤摇摇头,只是流泪,小手攥着他的官袍不放。 生老病死是天命,非人力所能左右,她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拦不住星霜更迭,爱人老去。 用心想想,一定有法子!既然她可以无病无灾长命百岁,为什么他不行? ……是了,为什么他不行?她能练功强身,他也可以啊,有手有脚,怎么不行?明天就开始让他练! “爹爹,我身体好,不见老,是因为我勤于练功。从明日起,我来教,您来学,跟着我一起练,至耄耋之年,可积下二十年功力,远比常人矫健,包你无病无灾,有南山之寿。” “……” 啊这…… 龚阁老身体一僵,没接话茬,小妖精练功他是知道的,飞天遁地水上漂,手指能在石头上戳个深洞,一挥袖可以毁掉整片花田,不像武术,像妖术,让他来肯定不行,读书人才不要上蹿下跳,成何体统。 但这次蓝鹤没有让步,捧住老头的脸轻轻揉捏。 “我不管,爹爹一定要练!别想说什么斯文什么礼仪什么读书人的敷衍搪塞,我只要你椿庭永寿,庚星长明,公主面首做到海枯石烂。” 她双目盈泪,黛眉成结,坚定而迫切地望着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求他应允,央他许诺,唯一的生机,绝不容他退缩推脱。 “……好。” 心痛,龚肃羽把恼人的小妖精摁进颈窝,不忍直视她哀戚惶恐的眼睛,都怪他,胡说八道把她吓成这样,练功就练功吧,若能让她安心,这点小小代价算得什么,说不定真有用呢?哪怕多疼爱她一天,多照顾她一天。 他强压痛楚, 侧头痴痴吻她,摸索着解下肚兜,丢弃一旁,搂紧细滑胴体绵绵爱抚,四肢缠绞,心火翻腾。 “爹爹……” 蓝鹤失声呢喃,音尾婉转妖娆,抱住胸口吮乳的脑袋,挺起胸,分开腿,绽开娇蕊给他揉,舒服得蜜水涓涓,人发颤。 首辅夫妇有儿有女,无拘无束,所忧者,唯有年纪差太多,无法共赴黄泉,人鬼殊途的那一天早晚会来。而宫里另一对也差了二十多岁的爱侣,他们的烦心事就太多了,根本没空去想什么谁先死,譬如此刻,温湛最大的烦恼是如何安全地偷情。 他争分夺秒将龚纾摁在桌上奸了一轮,生怕搞久了,被“岳父”查岗抓包,挨打倒没什么,连累太后小心肝那是万万不可,于是在往她胸脯上射完浊精后,立即转身快手快脚穿衣裳,眨眼间,连官帽都端端正正戴好了,把小太后气得头顶冒火。 “你什么意思?这就要走了?” “额……宝贝别生气,我不走,只先穿戴整齐,万一首辅找我,也好应对。” “不会找你的,我娘在,他找你干嘛!” “阿撵待不满一个时辰吧?就算他们要做什么,阁老这把年纪,能折腾多久?” 小太后招招手,命“温公公”给她清理身体,朝这笨蛋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你懂什么,我爹可不像有些人,一上来就饿虎扑食,回回都急得像投胎,爹爹他是读书人,凡事讲究风雅意趣,和那种只知道自己快活的色胚不!一!样!” 这话温湛可不爱听,什么叫“只知道自己快活”,他累死累活地捣药,难道她不快活? 他拉长脸,不屑反驳:“急也是你爹爹逼的,当官的平时装装风雅也就罢了,上床脱得精光还不许真性情?难道要我摸着你的奶子吟诗作对?那下回你来个龚氏风雅意趣给我瞧瞧,我操你,你吹笛,梅花叁弄鹧鸪飞,风雅不风雅?” 龚纾被怼懵了,这够男人恁地一张铁嘴!讨厌!! “好哇,你背后说我爹装风雅,回头我就去告诉他。” “???混蛋!” “你才混蛋!” 两人板起脸互相瞪视两息,都没绷住,温湛笑着把人抱进怀中亲亲捏捏。 “行叭,我认输,温叔叔是大人,不和小孩子计较。既然纾纾笃定阁老不会来,那我自然乐得多陪你一会儿。你爹老这么盯着我,绝非长久之计,阿撵也不可能天天来,我们得想个应对的办法。” “嗯,我也在想这件事,爹爹说是要安排给骓儿安排启蒙讲学,准备从翰林院挑人,但我瞧他那阵仗,怕是不止于此,你觉得呢?” 温湛心情复杂,对怀里机敏的小人无奈笑笑。 “纾纾猜的不错,你爹爹阁老要做的,不止是给皇上辅导讲学,而是替他物色东宫班底,一并培植,待他成年亲政时,便可直接换掉我们这批老臣,以免我将来以权势打压年轻皇帝,而他手边无人可用。 阁老他……大约是为了防我吧。” 354阁老的“风雅” 龚纾大叹气,她喜欢的每一个人,都得不到父亲的首肯,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个“权”字,互相猜忌提防,没完没了地拉扯,她这辈子就只能夹在翁婿之间左右为难。 “你别见气,我爹爹他自己欺负皇帝女婿,霸着权柄,把人给气死了,生怕你有样学样。是他不懂你。” “……” 老婆真是大孝女!温湛不知怎么,忽而觉得龚肃羽十分可怜,当掌上明珠宠大的宝贝女儿,养得又漂亮又聪明,结果全是替他温某人养的,遇事半点不向着亲爹。 “阁老对我有大恩,我怎会小肚鸡肠生他的气,且不说我本无意窃权,他这么做亦是尽人臣之责,将来皇上成年亲政,我得了闲,还要去他跟前彩衣娱亲,代纾纾膝下尽孝呢。” 龚纾捂住嘴,呆呆望着他,泪如雨下。 色胚太傅无需她为难,还要替她这个不孝女尽孝,这人怎么能这么好呢?呜呜…… “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给我爹找点事干,你快抱抱我,爹爹他今日来不了了。” 方才急火爆炒的肉,温湛其实没吃饱,经不住小骚货挂着泪珠子撒娇,才系上的裤带又松了。 “阁老能折腾阿撵那么久,实是老当益壮,霸权柄我就不学了,他那些'风雅'小花招我倒是可以学学,纾纾教教我。” “千万别学!有一回他把书房门锁死,关了娘亲近叁个时辰,家里人只听到屋内曲声断断续续,娘亲哭哭啼啼,后来叁哥哥等爹娘走后去书房拿书,瞧见一堆皱巴巴的半透纱裙披帛,桌椅上都是水,房梁上还吊着彩绳,他告诉我,爹爹让娘亲站琴弦上跳飞天舞。” “???” 温湛震惊,确实“风雅”,尽管不明白小狐狸忱是怎么断定他娘跳的是飞天舞,但老头着实太会玩了! “那房梁上的彩绳是做什么用的?” 龚纾俏脸一红,娇羞偏开视线,言不由衷道:“我不知道……” “真的?没事,我知道,我也想玩吊彩绳风雅风雅,兴许阁老此刻正在詹事府吊着阿撵欺负她呢。” “那……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被吊的是爹爹呢?一定是!太傅快解裤腰带给我,我来把你扒光了吊上去!” “???” 离谱女儿为了自己,把亲爹黑了个彻底,大魔头才不会被吊呢,也无人敢扒光他,被扒光的永远是没用的怂鹤。 她哭唧唧地,一丝不挂,坐在女儿为了孝顺父亲,让人搬来詹事府给老头休憩的贵妃榻上,被坏老头颐指气使地命令这样那样,摆出他指定的姿势。 “你斜躺下,半侧身朝向我,一只手撑着颌角,手指头摆得娇一点,对……上面那条腿稍屈起来些,手搭腰上,胳膊别挡住奶儿……干嘛苦着个脸!笑一笑。” 蓝鹤麻了,他将她吻得浑身火热,情动难耐,却不给她,还要她躺榻上给他画……真的够了。 不是在她身上画春宫图,而是画她的春宫图,将她胴体搬至纸上,延颈玉肌,丰乳纤腰,红樱秘丛。 “还要多久啊?” “别乱动!” 老头子执笔作丹青,时时抬头细观她的裸躯,聚精会神,全然不为女色所动,早已得道成仙,蓝鹤长叹一声,想哭。 他画至中途,顿住手,对笔下人像沉吟许久,忽然搁笔来到蓝鹤跟前,蹲下身搂她的腰。 “爹爹……” “身上干干净净的,略寡淡了。” 哈?怎么寡淡了?干干净净有什么不好的? 画师倾身亲吻她的酥乳,含吮嫩肉,湿热的舌磨得肌肤绵痒酥麻,在雪白的胸脯上种下零零落落的红梅。 “嗯……爹爹……唔……” 被晾了半天的蓝鹤,实在受不了,大胆抱住舔她的人,挺胸将奶头往他口中一送,乳尖酥得头皮发麻,嘤咛娇吟。 “哎你怎么乱动?让你别动来着,姿势变了我怎么画?乖乖躺好。” 他皱着眉头,往嫣红乳珠上轻弹一记,冷漠起身离去。 蓝鹤看见了,老头转身的时候,没憋住,嘴角漏出一缕坏笑,他就是存心的! 356菩萨圣像 如果蓝鹤听到女儿女婿对老头“风雅”的评价,必定嗤之以鼻,这和风雅有个毛线关系,纯粹就是为了折腾她欺负她。 逼光溜溜女人露屁股给他画有什么风雅的?难道不是下流? 是真下流,老头开始还算收敛,让她躺着作慵懒妖娆状给他画,画完一张又要她跪趴,垂荡两只大酥桃,撅起一对荔枝臀,一炷香过去,他叫她以手托乳,二指捻捏奶头,假装给小儿挤奶,姿势逐渐羞耻。 此时此刻,她听令面向他,盘腿而坐,一手拈花作说法印,一手垂于膝前结与愿印,佛光环背,下阴圣莲满开,当真想问问他──你玩这个,就不怕亵渎佛祖,触怒神明吗? “说了多少次,不要动。” “我没动啊。” “你下面小嘴一直在咬,蹙缩开翕,还说没动?” “……” 下面嘴动影响你画你的淫乱丑图了吗?难不成你只画私处?! 某人不屑冷哼,“你越做这些小动作勾引我,我越不搭理你,你乖乖的,画完了我自然会疼你。” 窒息…… 拳头邦邦硬,每天都想锤死这臭老头二十遍。 羞臊的蓝鹤拉长了脸,每一根竖起的眉毛都在怨怼,没半分菩萨慈悲。 “啧,水都干了!不过让你坐着给我画个人像,这点小事也值得闹气,火着个脸扮金刚罗汉么?小肚鸡肠!” 倒打一耙的人换了一支中楷,骂骂咧咧来到蓝鹤面前,不悦瞋视。 “我要湿的,你不准乱动。” 什么干的湿的?蓝鹤连脑袋也不敢动,只能转眼珠,困惑地瞟他,然后看到老不修抬起手,毛笔笔尖伸向她的腿心…… “啊嗯……” 狼豪尖尖没松开,刺硬刺硬的扎进肉蒂,疼得蓝鹤叫出声来。 “别动!” 他退开些,尖细的笔头在小珠子上画着圈,挑勾推拨,淫冶都弄。 肉蒂又痛又痒,蚌肉疯狂缩咬,粉瓣激颤,蓝鹤受不了,双目水汽氤氲,凄苦娇吟,哀声告饶。 “不要……爹爹……嗯……求求您……呜呜疼……别戳……” “毛笔而已,又不会受伤,阿撵乖,你若不想受苦,就快点出水。” “……不要不要……太痒了……啊……求爹爹挠挠……” “到底是痒还是疼?仗着我宠你,成日淘气,嘴里没一句真话。” “呜呜……讨厌!讨厌爹爹!” 蓝鹤求饶无用,破防大哭,胸脯气得剧烈起伏,泪珠子扑簌扑簌滚落。 他虚虚抚摸颤抖的雪奶,手心划过乳头,交错的掌纹摩擦乳尖,像火石般,把饥渴的奶头瞬间点燃,烫硬挺立。 刺痒的快意让蓝鹤打了个激灵,脱口嘤咛,无助地抓住袖管,惨然摇头。 老婆是个小哭包,龚肃羽无奈再度吮去面颊上的水珠,又将舌尖上的咸涩反哺入她口中,五指收紧,暴力拧得乳肉钝痛。 狼豪笔从肉蒂往下,沿着缝隙,袅袅爬行至穴口,沾了蜜汁,在展开的蚌肉上来回撩刷,蓝鹤酥痒难忍,呜呜咽咽地扭腰,本能地曲起双腿夹他的手臂,揪住某人衣袖的手抖得厉害。 “说好不能动的,这下怎么画?”某人柔声低语,并没有装腔作势训斥爱妻,她太娇气,啜泣的模样令他心底绵软,无限怜爱。 他突然将毛笔倒转,笔杆插入湿润淫穴,直刺骚芯,张口叼住颈侧嫩肉,含混轻唤:“阿撵……宝贝……舒服吗?” 私处激爽炸裂,猛地窜上背脊,蓝鹤瞳仁倏然放大,整个人失神颤抖,呆呆抱着他,穴口爱液泉涌而出。 “给我……爹爹给我……”她哭着求他,四肢像淫蛇般缠到他身上,再也不肯放开。 龚肃羽抬头看她,双眼通红,满脸水迹,抽泣混杂娇喘,傲挺的胸脯红斑牙印交迭,下面咬着他的笔,浅浅摆腰吞吐,纾解自己积压的欲火。 小小肉蒂被他玩得猩红凸起,肿肿地竖在肉唇间。 “其实我最想画此刻的阿撵,淫妖。” 阳物在某人胯间频频突跳,云淡风轻的伪装被他粗重的气息撕开,他抽出湿答答的毛笔,横着塞入蓝鹤口中,将她双腕绑缚头顶,推倒在软榻上,取出胯下巨物,敲打濡湿的阴缝。 “这支笔我待会儿要用,你要牢牢衔住,不许松开,记住了吗?” 可怜的蓝鹤悲允饮泪,除了乖乖点头,别无他法。 357首辅的玩物 外人眼里,首辅是个怪物,不需要娱乐的怪物。 他不养娈宠,不近倡优,不纳姬妾,也不乱花钱收名家字画砚台古董……反正似乎是个没有癖好的人。 人无癖不可交,再如何自律自守,人总要偶尔“玩乐”一下纾解心情,看一场戏,听个小曲,喝个酩酊大醉之类。 龚肃羽他不需要,他只要手里有权就行,拼命干活就是他的“玩乐”。 天大的误会!都是装的! 只有蓝鹤知道,她家男人正常得很,既爱听曲,也爱看舞,还喜欢“玩”女人! 龚阁老爱惜羽毛,不屑出门上那些秦楼楚馆不干不净的地方,找什么来路不明的女子,家里有现成的。 他要听什么曲子,让老婆弹就行了,她会的最好,不会就学,从琵琶到古琴,从吹奏到吟唱。 要看什么舞,便请人秘密来府里教老婆,还是她跳,身娇体软,换上舞姬仙气飘飘的纱裙,只跳给他一人看。 蓝鹤苦不堪言,但她学得太快,每每换来某人惊异,赞叹爱妻聪明绝顶,世所难觅,令她无法拒绝,连一句抱怨都说不出口。 她得做他的发妻,乐师,舞娘,还得做他的知心幕僚,护他周全的保镖,调理他身体的大夫,最常做的,是他身下玩物,譬如此刻。 体内快意风驰电掣,裹挟她沉沦欲海,脑袋浑浑噩噩,满眼都是他──肃穆清正的一张脸,绯袍乌冠,清风霁月,渊亭岳峙,若不是瞳孔深处那层痴迷激荡,根本看不出他在奸她。 而她浑身赤裸,被迫叼着毛笔,口不能言,津液沿着嘴角漏出,湿答答黏糊糊,妖娆淫荡之状难以言表。 他绑住她的手,高举头顶,人压在她身上,下身悍然捅刺,不容丝毫反抗,大手粗暴揉捏雪奶,丰满乳肉从指缝溢出,惨白鼓胀,几欲爆裂。 钝痛激得蓝鹤整个人巨颤,仰起细颈嘶声凄吟,阴壁猛缩,下阴死死裹紧,几乎要夹断他。 龚肃羽脱口喟叹,不得不放缓下身,一面浅浅抽送,研磨淫水泛滥的雌穴,一面分神安抚吃疼的小娇娥,捧着指印惨红的奶儿,温柔轻吻舔舐,舌尖胡乱拍打奶头,吮得它水光油亮。 “呜……” 蓝鹤没法说话,太舒服也只能“呜呜”叫,愁苦的小脸皱成一团,张开大腿,绞住他的腰,摩擦求欢,悄悄抬起嫩臀,紧贴下阴,含着肉茎旋磨挑逗。 结果屁股上“啪”一声脆响,被重重抽了一巴掌。 “呜呜……” “才缓这么两息功夫,你也忍不了,没点矜持,哪里像个女儿家?” 老不修松开口中淫乳,低喘着抬头看她,心口不一地训斥,却被骚老婆勾得心旌荡漾,小不要脸的偷嘬他阳物,性器细细密密地痒,弹跳叫嚣,直想往死里操她。 他无奈退至穴口,挺胯大力贯入,恶狠狠地顶开胞宫,朝那对白嫩饱满的肉臀疯狂撞击,大白天在詹事府里干得淫声大作。 蓝鹤被他摁住双腿内侧往下压,下半身打开到最大,阴户朝天,龚肃羽撩起官袍,低头看她的春穴,水淋淋的粉蚌抱着狰狞肉柱翻卷吞吐,穴口骚汁“叽叽咕咕”往外喷,飞溅的淫沫粘在他的浓黑耻毛上,仿佛点点雪花。 滑腻女穴让巨物撑得惨白,而肉瓣阴蒂则因他蹂躏,充血红肿,肉嘟嘟地泛着水光,随他的耸动震颤。 他口干舌燥,蹙眉吞咽,手沿着白花花的大腿爬至香软小腹,指尖往汁水丰沛的嫩蚌上抹了一把,送至鼻下细嗅,媚惑甜腥令脑仁颤栗。 “……呜~” 蓝鹤羞红了脸,膣内骚肉颤跳蠕动,蜂拥舔舐茎身,绞得龚肃羽腰眼酸麻,低“哼”一声,情不自禁俯身搂抱爱娇小人,咬住腮颊啃到她疼哭,又辗转至颈窝缠绵吮吸,下身越捅越急,锤得子宫酸涩发麻,爱液泛滥股间。 不行! 颈间刺疼使快意水涨船高,蓝鹤扭来扭去逃不掉,濒临极限,痛苦哭吟,乳尖兀然一痛,被亢奋的坏人掐住了奶头…… “呜──喀!” 她终于受不住凌虐,眼前闪过白光,绷紧娇躯痉挛泄身,咬断了口中的狼毫笔。 龚肃羽撑起上半身,垂眸注视心虚的娇妻,目光晦暗莫测,胆小的蓝鹤怯怯望着他,不敢吐出口中断笔。 “没用!” 凶老头宠溺轻斥,从花瓣唇下抽出两截湿透的断笔,随手丢开,倾身深深吻住这张妖艳小嘴。 357大人都溜了 今日首辅兴致高涨,快活一回不收工,接着画,还没画完又把老婆揪住摁桌上乱摸乱捅,直到蓝鹤哭着说要小解,才允她穿上衣裙。 然后她就溜了。 狗胆包天的小妖精借口尿遁,直接跑回龚府,非但放了老头的鸽子,连宫里的小女儿也没去接,心思都在老婆春宫图上的龚肃羽也忘了这件事,到点就卷起见不得人的画纸,带回家逮老婆去收拾她了。 温湛大开眼界,直到他离宫,首辅夫妇也没出现,般般哭得太累,已经靠在外甥腿上沉沉睡去,小皇帝的手臂腮帮上各有一圈牙印,脸还被咬破了皮。 左右内侍嬷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除了皇帝,龚缮不给任何人碰,脾气坏得像只暴怒的幼虎,他们拿她束手无策,小皇帝不得不亲自上阵,主子受伤,他们难辞其咎。 幸亏太后宅心仁厚,并无追责之意,只吩咐让准备个小手套,下回妹妹再来给她套上,懂事的小皇帝也帮着求情。 “般般见不到爹爹娘亲,一直哭。不关颜瑞他们的事,是我不小心,母后不要怪罪大家。太傅知道阿公阿婆去哪儿了吗?般般太可怜了。” 小佑翀拽拽温湛的袖子,对受伤毫不在意,似乎习以为常。 “……” 太后派去刺探消息的内侍已经回来,詹事府空无一人,地上一支断笔,据说首辅走的时候脸黑得像阎王,温湛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老头那么生气,气到把笔都折断了,孩子也不要了。 小皇帝爬到温湛身上,攀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央求:“太傅能不能帮帮般般?她还小呢。” 从他一个叁岁小儿嘴里说出“她还小呢”这种话,令温湛难以推脱,硬着头皮点点头。 “那微臣跑一趟,送小般般去龚府找爹爹吧。” 龚纾不置可否,撇撇小嘴巴,似乎不太赞成,当着儿子面又不方便说。 可是当某人试图抱起龚缮,熟睡的小女婴睁眼惺忪看他,辨认出是个陌生人时…… “哇——!!!” 她大哭尖叫,小嫩爪飞速抓破了他的脸。 温湛默默放下了暴躁的小姨子。 一屋子人同情地望着破相的温太傅,左边额角到眼皮叁条细细抓痕,正激情往外渗血。 “太傅……”与他同病相怜的小皇帝很是心疼,用力扯他的袍摆,“你低头,我帮你呼呼。” 温湛蹲下身,小佑翀凑近伤口,瞪大眼睛,使劲吹气。 好可爱……温湛心肝脾肺肾都被皇帝给吹化了,他看看软榻上哭闹的小姨子,果断抱住小皇帝,左右脸蛋乱亲,想抢走带回家! 爱莫能助,小姨子吵得像二十只野鸭,老光棍对吵闹的娃娃敬谢不敏,干咳一声,建议太后派人到龚府喊她爹娘自己来领,他办完“要事”,要回去加班了。 “嗯,太傅不要太操劳,今日辛苦,早些回府休息。” “……好,谢娘娘关爱。” 外人在,不能亲,没办法,温湛看看依依不舍的姘头,又往宝宝皇帝脸上狠亲两口,把小佑翀搞得一头雾水。 狗太傅溜了,龚纾看看边哭边啃儿子膝盖的妹妹,柔声对他说:“外婆明天会来接般般的,难得她来,骓儿和小姨多玩一会儿,娘亲还有奏疏要批,晚点来瞧你们。” 她亲亲儿子脸上温湛亲过的地方,也溜了。 “唉……” 懵懵懂懂的小佑翀似乎意识到,大人并不总是可靠的,外婆外公忘了孩子,太傅不肯帮忙,母后也不接烂摊子,般般是没人要的小可怜,她还那么小,都不会走路,世上能照顾她的,只有他了。 “颜瑞,命人备水,朕要帮般般洗澡。” “……” 小颜公公闻言热泪盈眶——皇上,您自己还不会洗澡呢。 358洗澡澡(应某人强烈要求的洗澡剧情) 般般喜欢玩水。 小佑翀和嬷嬷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桀骜挣扎的奶娃娃脱光,弄进水盆,光屁股小宝宝霎时由哭转笑,咧开嘴,嘻嘻哈哈到处爬,他要抓她,她就拍水溅他。 难办,她太皮了,踌躇满志的小皇帝出师不利,屡试屡败,淋了一头一身的洗澡水,体味到了带娃的难处。 他歪头思索,干脆脱下湿衣服,也爬进浴盆,和她一起玩。 乳母退避叁舍,叫上嬷嬷躲得远远的,旁观两小只作妖,她们觉得小皇帝所谓“帮般般洗澡”,其实只是他自己想玩水。 但他只玩了一小会儿,就拿起软巾给龚缮擦洗背心,她坐着,他跪在她身后,学乳母嬷嬷们照顾他那样,仔细从脖子洗到后腰。 龚缮还算乖,小皇帝举着她的一条胳膊清洗时,就用另一只手玩,等他洗完了再换,被他擦到腋下时“咯咯”甜笑,小佑翀在她粉嘟嘟的肉腮上发现两颗梨涡,和外婆一样。 “般般真漂亮!” 他抱住她,像温湛方才那样乱亲,“啵啵啵!” “呃呃……不要!”般般皱眉挣开,爬到水盆一角,背对烦人精。 小皇帝如影随形跟上去,将她堵在角落,想把人掰过来,龚缮倔犟不从,他只能双手穿过腋下,以从背后搂抱她的姿势,艰难擦洗胸腹,在婴儿肥软肚皮上揉来揉去。 小老虎似乎很喜欢被捏肚皮,往后靠在外甥怀里笑个不停,藕节般的小白腿在水里乱蹬。 “要洗屁屁,般般把屁屁抬起来。” 洗你个头,小龚缮根本不理他,皇帝只好继续揉她鼓胀的青蛙肚皮,一面伸手下去给她洗尿尿的地方,胖指头钻进缝隙摸摸索索,戳到一个神秘的小洞洞。 他好奇地抠了两下,龚缮不舒服,低头扯掉他的手粗暴扔开,小皇帝轻易放弃了探索,不想惹她发脾气。 小两只还是奶娃娃,女宝宝被摸哪里都没反应,男宝宝摸到宝物也没想法,一个只顾玩,一个专心清洗,把乳母嬷嬷们看得古怪又好笑。 若非血亲,倒是一段青梅竹马的好姻缘。 洗完前面,仔细的小佑翀还记得要洗后面,凭他使尽手段,般般也不抬屁股, 杨佑翀不信邪,小手在肉屁股下挖了半天,被般般嫌弃推开,他失落地往后跌坐水中,满脸挫败。 夸下海口要照顾她的,屁股不洗就放弃吗? 小佑翀垂头丧气,不甘心,瞪着傻般般想了又想,突然扑过去呵她痒痒。 小老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闹不过大宝宝,在浴盆方寸之地爬来爬去躲他,皇帝抓住机会,追在她背后洗。 乳母们瞧过去,就是焦急的男宝宝追着调皮的女宝宝摸屁股,太离谱,个个看得忍俊不禁。 小捣蛋们玩得超开心! 等他们闹得差不多了,大人才过来帮小天子清洗,他自觉比小姨能干懂事,可实际上也并不省心,洗到一半说要小解,还得嬷嬷抱出去嘘嘘。 小宝宝们玩得累了,皇帝吃饭,般般吃乳糕,塞饱了喝两口奶,再也撑不住耷拉的眼皮,龚纾来看时,就见到儿子抱着妹妹,小小的两团,紧紧挨在一起,睡得香甜。 次日,太后下旨召见首辅及礼部尚书樊黎,还有翰林院掌院绍文卿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刘安。 没叫她的宠臣温湛。 “樊尚书,首辅向本宫奏请,意于会试中挑选贤才,明年春闱便由礼部主持,龚阁老与绍掌院任主考。” 既无惊喜,也不意外,叁人神色肃穆,齐齐躬身。 “微臣遵旨。” “咳哼,另有一件,是本宫的意思。” “惊喜”来了,小太后清清嗓子,强装正色。 “我要设女子科考,选拔女官。” “……” 叁个老头六只眼睛落在太后脸上,每一只都在说── 失心疯啦? 359太后的损招 叁人立场各不相同,樊尚书身份微妙,作为先帝对付首辅的重要武器,恪桓过世后偃旗息鼓,与龚肃羽井水不犯河水。 绍文卿是大儒,性子清高,心底对权臣和想当权臣没当上的,都看不太起。 龚肃羽是太后的爹,表面收敛锋芒,谦恭温谨,暗中把自己当大王,凡事他说了算。 女官???太后吃错药,叁个老鬼都不作声。 还得贴心大太监刘公公上,他很有眼色地打破尴尬,向太后请教: “娘娘,这女官……恕奴才孤陋寡闻,不知是做什么的?是在后宫,还是在朝堂?” “本朝虽无先例,但前朝是有的,在内宫专务文书撰写之职,差不多干的就是司礼监翰林院的活,但因是女子,不能出宫,就很保密,你们知道吗?”她面朝叁老头,认真地问。 知道,那又如何,所以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需要女官来保密?篡权吗? 龚肃羽只能在肚子里吐槽,这是他女儿,即便她脑抽,他也不能不给心肝宝贝面子,让她在樊老狗面前丢脸,他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樊黎可不想得罪太后,龚老狗这个亲爹都不管,他才不当恶人,万一太后不高兴搞他,朝堂里大半都是龚老狗的爪牙,没人会帮他说话,所以他也不吭声。 绍文卿瞄了两个锯嘴老葫芦一眼,心道好哇,皇帝面前你们两只老狗每日上蹿下跳,狺狺狂吠,如今是吃了哑药了?先帝归陵把你们的叁寸不烂之舌带去陪葬了?夺权的时候狗咬狗,遇正经事就挺尸,等着我来替你们怼太后?想屁吃呢! 他当然也是不会开口的。 “原来如此,内侍行走宫内外,万一与朝臣勾结暗通,防不胜防,若是女子,就没这个担心了,太后娘娘与大人们议事从旁记录,或是草拟懿旨,都很好用。同为妇人,侍奉娘娘也方便,娘娘博古通今,思虑周祥,老奴叹服。” 他们不说话,有人说话,不惜黑自己手底下的太监,也要帮主子唱戏。 小太后甚悦,频频颔首,“刘公公不愧是侍奉先帝的人,无偏无党,一秉大公,有你在,是我大郑之福。” 她很开心地下旨,要礼部同翰林院一起弄个女子科考,专门挑选有学问的,进宫当女官,家世年纪不限,名门闺秀可,小农小贩也可,小才女能上,老妈妈亦无妨。 然后这件事,她指定要首辅负责。 “若有沧海遗珠,经天纬地不输男子,说不定还能给皇上教课。” 散会后,那叁人告退,龚肃羽终于受不了,甩脸气哼哼地怼女儿:“你爹我历经四朝,阅人无数,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妇人经天纬地的!” “爹爹看着我长大,何曾想过女儿能执掌天下?我也是女子,我能干得,旁人有什么不能的?女儿不喜欢那些后宫嫔妃,我想要谈得来的女伴,要不然只能天天找阁老太傅他们说话了。” 那还是女官吧,“太傅”这玩意儿令龚阁老警觉,且不快,混蛋女儿还嘟着嘴撒娇,他懒得和她废话,干咳两声,转入正题。 “你妹妹还在宫里吧,让人抱她来,我带她回府。” “父亲带般般走?怎么娘亲不来?” “你娘亲她……嗯,她有事,今日不太方便。” “……?” 老头含含糊糊,不肯老实说蓝鹤昨天被他打肿了屁股,发脾气趴床上装病不理他了,夫妻俩在冷战。他觉得是她逃跑不对,她觉得他要画她自渎太下流——只自渎便罢了,连着自渎半个时辰,是不是有病? 所以今日首辅只能自己来回收讨债女儿了。 龚缮看到父亲就兴奋朝他伸手,半个身体都快飞出来了。 “爹爹!爹爹!” 小皇帝也高兴,向外祖父“噔噔噔”跑过去,抱住他的腿。 龚肃羽一手一个抱住,蹭蹭两小只的嫩脸蛋,在老婆和二女儿那里受的气稍有缓解,然后湿手沾面粉,娃娃们黏上他,甩不掉了,小太后在旁扇风点火,说皇帝想念外公,不如去詹事府和小姨一起,让外公教他们看书。 小佑翀抚掌欢呼,龚肃羽不舍得宝贝外孙,瞪了坏心眼的女儿一眼,还真答应了。 他一走,温湛就不请自来,悄咪咪溜进太后房里,与小情人卿卿我我。 “孝顺纾纾真聪明,这下阁老有得忙了,你怎么会想到这么个妙招的?” 坑爹纾得意娇笑:“你还记得御史参我哥与寡妇私通,私德败坏,妨害风化的奏本吗?我查了,那个什么‘寡妇’,是我家雪娃娃嫂嫂扮的,为了帮叁哥哥安置固原州无家可归的奴仆,安排她们学织染刺绣,办得井井有条,可厉害了。我就想,其实男人能做的,女子未尝不能,为什么一定要规制她们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呢?连我都能干太后了,这才提出要选女官。一步步来,往后还可以有女先生,女大厨,女捕快,女画师,女太医……” 温湛搂着眉飞色舞的小太后,笑意盈盈,赞不绝口,她说得对,他的小莺儿也是这般想的,她们各有各的聪慧,从来不输男子。 女捕快女大厨还在梦中,但女太医已经有人替太后物色好了。 “苏大夫真乃神医,自从听了她的医嘱,每晚赏小乳猪两回,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百倍,猪鹞看看你夫君,是不是气色好多了?我要举荐她去宫里当太医。” “长鼻子招风耳的猪脸有什么好看的?”曲鹞被够男人搞得腰酸背痛合不拢腿,正要怒喷他,突然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正是那位“苏大夫”吗?都怪她,是她让色胚不要憋的,混蛋! “好主意!你最好明天就送她走!”她改口道。 龚忱不置可否地笑笑,捏住老婆娇红色的小奶头,左右拉扯晃动。 “小麻雀叽叽喳喳说什么疯话,你手下缺人,我干嘛要送她走?我还给你找了好帮手,明日就派去你那儿,快夹紧穴儿扭扭屁股叫几声亲哥哥谢我。” “???什么帮手?你又欺负哪个女孩子了?” 回答她的是突如其来的一个深顶,狠狠撞开宫口,狂风骤雨般捅得她腰麻眼花,小嘴只剩呜咽,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360嫂夫人 曲鹞头疼欲裂。 先前收的仆役大致还算老实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可狗男人抓来的女戏不一样,她们貌美如花,多才多艺,染布没力气,刺绣会伤手,这也不行那也不愿,若让去帮厨洒扫,更是怨声载道。 “这是养了一窝公主吧,比我这个知府家的小姐还娇贵,什么都干不得。”娄蕴知忿忿抱怨。 她脾气再急躁,也是有教养的官家千金,既不会耍威风,也不懂骂街,家中仆人她能责罚发卖,但这些手段没法拿来对付金丝雀们,娄小姐生气训斥两句,她们居然有人顶嘴,她黔驴技穷,怒不可遏。 “狗官把这些人丢这儿就不管了吗?上回走后,他有没有再找过姐姐?可提过如何处置这些人?” “嗯?没有没有,他找我做什么。” 张娘子心虚写在脸上,明明和狗官的私情早已天下皆知,还硬装无辜,极力撇清关系,下头! “姐姐,别怪妹妹多嘴瞎管闲事,我真的很着急,你究竟怎么打算?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孩子,总得给后半生找个依靠。” “我……我……” 废物鹞“我”了半天,编不出应对的谎话,别说她有丈夫,就算没有,也不需要费神费力找“后半生的依靠”,但世间女子确实得依附男人过活,何况有孩子的寡妇。 娄蕴知看她这副傻乎乎的呆样,气得直摇头。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知不知道,上回那狗官走时,我于无人处劝他早日纳你入府为妾,你猜他怎么说?” “?” 狗男人狂傲不可一世,怎么可能听你的,小曲鹞好奇猜测:“他是不是不搭理你?” “他说他不纳妾,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他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 “……” 此处是不是该表现难过? 奶鹞垂眸作郁郁之色,似乎心都碎了,在演戏作假的路上愈走愈远。 娄小姐嘴碎心软,在叭叭叭刺伤她后,又花了好大心思安抚开解她,同时把人家丈夫骂得一文不值。 “我知他不是真心待我,屡次哭求推拒,可他在固原一手遮天,还拿我儿子要挟我,我……我又能怎样呢。”小曲鹞假惺惺地说,“他真的很坏!” “坏胚坏到家了,固原第一恶人!”娄小姐激情附和。 这二人埋头黑龚忱时,一名远道而来的男子敲开徐府大门,将名帖与刺史手书交与门房,映日收到后,赶紧引人入内,带去见主母。 通报的人说,有位宋大人来访,曲鹞一头雾水,宋大人是哪位?是狗男人昨晚说的帮手吗? 直至映日将人请入花厅…… “宋大人!” 宋尚杰含笑作揖:“嫂夫人,别来无恙。” 尽管不熟,也算半个故人,难得他乡再遇,小曲鹞惊喜不已,款款欠身。 “承蒙记挂,一切安好。宋大人怎会来固原?何日到的?想必已经见过外子了?” 宋尚杰微笑点头,文质彬彬。 “在下昨晚到的固原,今日一早就去官署画签上任同知,拜见了刺史大人。明赫兄还是一如既往出人意表,竟连自家夫人也请出山来,替朝廷办事。他说嫂夫人化名‘张娘子’,吩咐下官来给‘张娘子’当帮手,协办民女教化及织造诸事。” 小宋大人长得斯文清秀,娄蕴知初见一青年男子来访,难免羞赧,他与曲鹞说话,她只静静伫立旁听。 可听着听着,就觉出不对劲来──什么’嫂夫人‘?什么‘化名张娘子’?什么’自家夫人‘? 什么什么什么? 她狐疑望向‘张娘子’,见曲鹞也转过头来,尴尬讪笑,满脸通红。 小曲鹞欲哭无泪,啊啊啊啊啊!宋某某大蠢蛋!她前脚还在胡说八道演戏骗人,他后脚就来把她的老底全揭了,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怎么了?” 宋尚杰也察觉气氛古怪,察言观色问道:“明赫兄曾提及临洮知府娄抚台的千金也在此处,请问这位可是娄小姐?” “正是。” 老爹官职比小小州同知高了整整两级,娄小姐底气十足,收起娇羞之态,直视宋尚杰。 “敢问宋大人,你适才所言张姐姐的夫婿‘明赫兄’是哪位?” “正是固原知州龚刺史。” 娄蕴知朝僵直的曲鹞冷冷一笑。 “哦,原来他没死。” 361女儿家就是这样的 ji z ai 2 .co m “你不是寡妇。” “……不是。” “也不姓张。” “……我姓曲。” “他没抓你儿子,你儿子得喊他爹。” “嗯,我儿子是他生的。” 娄小姐冷脸审问,畏罪鹞怯生生地回答,垂着脑袋,想找个洞钻进去。 宋尚杰对这两人的对话一头雾水,只觉得“他生的”是个病句,龚忱肯定不会生儿子,应该反过来才对,不过她们的神情格外严肃,除了他没人在意这个错误。 娄蕴知想起那次在书房,她听到狗男女云雨,曲鹞咿咿呀呀叫狗官,正是“明赫”,他们把她当傻子骗,当丑角玩弄。 亏她还真情实意地为这女人担心着急! 她怒极反笑:“很好玩是吗?看我犯蠢,被你们夫妻耍得团团转。”更多免费好文尽在:po we nxu e16.co m “不是的,我从没想过耍你,真的。” “那你为什么隐瞒身份,对我说谎?” “那是因为……因为……”小曲鹞脸色发白,抿抿唇,用蚊子叫的声音艰难道:“因为我怕你知道,我就是那个害你被他上刑的人。” 此事不提也罢了,一提反而揭开娄蕴知另一个疮疤,新仇迭旧恨,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正欲发作,映日又来给她抡上一锤。 “此事我家少奶奶实出于好心,为免共事时彼此心有芥蒂,坏了主子要办的正事。娄小姐若要怪罪,那请也算上我的一份。 奴婢本名映日,身份低微,只是龚府侍奉少爷奶奶的丫鬟,伦理奶奶与小姐说话,轮不到奴婢插嘴,但我家奶奶性子温软,主子吩咐过要小心看护她周全,娄小姐果真有气,劳您还是撒奴婢身上吧。” “……” 映日不喜欢娄蕴知,和她说话一贯笑脸相迎,夹枪带棒,娄小姐向来不是她的对手,恨恨瞪了一眼,拂袖而去。 曲鹞苦着小脸,垂头丧气,心里觉得映日未免太护主了,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映日是自家人,是帮她的。 倒是映日,反过来各种安抚奶鹞,最后放言:“便是她走了,也没甚么大不了的,苏大夫也识字,宋大人也识字,奶奶何必为外人赔小心?还要日日听她胡言乱语编排主子。” 大无语,奶鹞望着映日欲哭无泪,她是真的很不见待娄蕴知,巴不得人家早点滚蛋。 宋尚杰听了半天,猜到大概,不知详情,想安慰也无从说起,这是他生平头一遭旁观叁个女人掐架,尴尬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被外人目击争执,曲鹞也难堪,便关照映日先带宋大人四处转转,先认认园子和人。 小宋大人为人谦逊,与映日说话半点架子都没有,他本不爱多管闲事,可想到龚忱把他派来这里,就不得不与这叁个女人共事,若要公务顺畅,还是得尽量劝和,解开她们的心结,便启口向映日打听方才娄小姐生气的因由。 “其实没什么大事。”映日莞尔一笑,娓娓道来:“起因是娄小姐的父亲贪墨被我家叁爷抓了,她纠缠奶奶想为父求情,奶奶哪管得了这事,便打发她们去找少爷,结果她出言不逊,指甲被上了刑。您说,这干我家奶奶什么事呢?” 宋尚杰颔首赞同,这事确实怪不到曲鹞身上。 “那娄小姐又为了何事责怪嫂夫人欺骗呢?” “哪儿算得上欺骗。奶奶是总督府的小姐,虽说是出于公心,替百姓办事,但抛头露面的难免惹人闲话,便隐去身份,用了个假名罢了。 何况娄小姐与主子有过节,初见时就在我们面前辱骂主子,这叫我们怎么办?奶奶想要与她齐心协力,不同她提与主子是夫妻,不是人之常情么。” 小宋大人听完,觉得曲鹞情有可原,娄蕴知实在犯不着生那么大气,一圈逛完后,就自告奋勇去劝慰娄小姐。 映日暗暗好笑,垂首欠身:“那就有劳宋大人,替我家奶奶仗义执言了。” “……不敢。” 内啥,我是去说和的,不拉偏架的,宋尚杰看到映日古怪的笑容,面上一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找到娄蕴知,以他听说的内容,劝说她大人有大量,放下干戈,与曲鹞重修旧好,毕竟还要一块儿干事。 娄蕴知柳眉倒竖,怒视这个拉偏架的酸包书生,愤然回怼:“宋大人,刺史是你顶头上司,龚夫人与你有旧,我本不指望你能说公道话,但也不必颠倒黑白避重就轻地欺负人吧。 他们夫妻合伙骗我,倒成了我的不是。姓龚的狗官无凭无据对我滥施酷刑,难道我不能骂他吗?张……他老婆没胆认就算了,还骗我说孩子被他抓了,他的丫鬟说姐妹被他抓了,是和我一样的可怜人,满口谎话,这也叫情有可原? 那狗官隔叁差五到这儿来和老婆厮混,二人旁若无人打情骂俏,你出去问问,整个固原都知道他与‘张娘子’有私情,我蒙在鼓里,日日替她担心,怕她名声不保,怕她被狗官始乱终弃,甚至还为了她求狗官纳妾,我如此真心待她,她一一看在眼里,非但没想对我说句实话,还反反复复编谎话戏弄我,一会儿说是狗官强迫她的,一会儿说他拿儿子要挟她,哪里情有可原了?啊?!” “……” 宋尚杰被喷了个灰头土脸,讪讪告退,又去质问映日。 “映日姑娘,刺史来徐俯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娄小姐见嫂夫人夫妻亲密,又不知就里,为嫂夫人忧心至深,最后发现一片真心错付,自然难以接受。” “奴婢口舌蠢笨,宋大人息怒,我给您沏杯茶,您请坐下稍作歇息。”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映日长得俏丽,笑靥如花,小宋大人面上微热,有些后悔适才冲动,话说重了。 他老实坐下,被美貌丫鬟东拉西扯地,灌了叁四杯茶。 “主子与奶奶是恩爱夫妻,亲近些难道不应该吗?她自个儿瞎操闲心,又没旁人拜托她,凭什么怪我家奶奶?少奶奶本可以在家享清福,丢下小少爷来这儿忙里忙外,难得少爷来探她,说几句体己话,每回她都得费神费力去安抚那个多管闲事的人,我瞧着都累的慌。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做人还是多操心操心自个儿家里的好,宋大人,您说是不是这理?” “……” 哪里怪怪的,宋尚杰头大如斗,为什么她总是很有道理?哪儿哪儿都怪! 他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事情没解决,人累得不行,黄昏时分,他顶着个混乱的脑袋回到洲衙,将今日之事禀告龚忱。 原以为会挨骂,不曾想素来严苛的龚大人全无不悦之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女儿家就是这样的,你要办事,就得先哄好她们。不如这样,我给你换个更像样点的,明日叫她作伴带路,替我去查点东西。事关重大,不到万不得已,你们切勿表露身份。文清,男子汉大丈夫,若遇险情,你务必要护她周全。” “是,下官遵命。” 362宋大人的正经活 刺史老爷对娇妻的苦恼完全不能理解,她怨天怨地,甚至怨他与她亲昵,就是不怨姓娄的女人。 “你是当家人,她不服管,狠狠训斥责罚不就是了,这点小事都拉不下脸,怎么管人?”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不讲理吗?酷吏走开!” 刺史夫人也不理解她家的猪崽子,与人相处难道只有打骂威胁吗?本来就是他们夫妻亏欠人家,冤家宜解不宜结懂不懂? “你要是压不住她,明日我去,亲自教那刁妇做人。” “你敢!往后没我点头,不许你再踏进徐府半步!” “……” 只会窝里横的小娘皮! 老婆心里都是姓娄的泼妇,还迁怒于他,晚上不给敦伦,龚忱恨极,半夜叁更在院子里舞刀弄枪,砰砰乓乓地吵她,闹得汗流浃背,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洗澡,作天作地。 “死猪发什么疯!信不信我明晚留宿徐府,不回来了!”床帐里传出一声娇吼。 龚某人气焰瞬灭,随便擦了把身,灰溜溜地上床钻进被子,从背后抱住她,规规矩矩,乖乖睡觉。 他十万分想让宋尚杰解决娄蕴知与曲鹞之间的麻烦,可惜另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打拐。 自从上回被龚忱大换血,州衙里剩下的人都老实了,毕竟谁惹了这活阎王,真会被他打残打死。别说他们这些差役,连豪绅士族的老爷公子们,他打起板子来也不手软。 比如陈家的宝贝长孙。 龚忱以窝藏奴仆与逃税的罪名扣押一干人等,将陈家小公子密审叁回,回回都搞得满地血水,折磨得不成人形。 狱卒都看在眼里,却没一个敢多嘴往外说,整个官署如今口风紧得跟铁桶似的。 审问陈小公子是假,吓唬他的几个小厮才是真,龚忱只问了几句话,就确定这个满脑淫乐的蠢货不可能去花心思关心拐子团伙的来路,大少爷只管掏钱守女人,几个小厮才是里面牵线搭桥的。 他们在这一次次的交易中,非但能顺道捞一笔,还可以让姓陈的淫棍沉迷女色,没精神临幸男小厮,打得一手好算盘。 小厮们看主子一口牙被硬生生掰掉一半,屁股大腿给打得血肉模糊,哪里还敢嘴硬,争先恐后交代了实话,有哪几个人贩子,平日去哪儿挑“货”,怎么交易。 龚忱要确认供词真伪,想去拐子窝点查证,信不过手下人,自己又太招摇出名,没法露脸,这差事,就交给了新来的帮手宋尚杰,让认得出人贩子的苏宛童陪他一同前往。 苏小妹肤色微深,身形纤瘦,扮作男子并不显眼,宋尚杰碍着男女之防,与她出行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却落落大方,反过来安抚他。 “我被卖进陈府前,跟着父亲天南地北行医,在外面闯荡惯了,医者不分男女,宋大……宋兄请不要介怀。” 人姑娘家这般豁达大气,宋尚杰也不好意思继续扭捏,跟着苏小妹东拐西拐,来到一排偏僻民居。 她将他拉到隐蔽处,压低嗓子小声说:“龚大人说的应该就是此处,我记得也是这个地方。被抓的女子幼童都拴在屋里,没法出门,所以我其实没怎么瞧过外边的路,也不认得邻居,只记得依稀听到过,这一代大多是做小生意的商贩,早出晚归,清晨和天黑前出入的多,平时没什么人走动。陌生人靠近,很容易被拐子们察觉,他们都很警觉。” 宋尚杰莞尔道:“小苏言之有理,刺史早料到有这一层,事先让我查了这一带住户的户贴,有一家赵姓的,上月向官府讨了文牒,离城回乡奔丧去了。我们只装作是来找赵家人,敲门问路就行。” 苏宛童微露讶色,对龚忱心思之缜密,计算之深远咋舌,顿时对破案信心百倍。 二人相视一笑,在忐忑之中互相打气壮胆,约好暗号,并肩走入小巷,一起大张旗鼓“砰砰砰”地砸响人贩子院门。 363桃花运 苏宛童“哐哐”砸门,宋尚杰看着她不顾死活锤门的小手,紧张吞咽,里面无人回应,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个皮肤坑坑洼洼的妇人把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脸,上下扫视问他们是什么人。 苏宛童没见过这女的,便放心朝她嚷嚷:“我们找赵叁丁,他上月在市集欠了我们兄弟八钱银子,拖着不还,他在不在家?让他出来还钱!” “他不住这,你找错人了。” 麻皮妇人冷淡回答,就要关门,可他们还没瞧见里面其他人,不确定是不是拐子窝,宋尚杰情急之下伸出手臂卡进门缝,被人家重重夹住,嘶声惨叫。 “好哇!你们欠钱不还,还伤人!” 苏小妹不愧是走南闯北女豪杰,胆子大反应快,趁机一脚踹开大门,把那妇人撞倒在地,冲进院子大吵大嚷:“赵叁丁你这不要脸的死骗子,出来还钱!今日不把钱拿出来,小爷砸了你家破院!” 她虽乔装男子,到底是人贩子抓过的,这样冲进贼人地盘,万一被看出来多危险?宋尚杰被她吓死,但又没法跟进去,得守着门口以防麻子女人关门打狗,两人都被瓮中捉鳖。 麻子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对苏宛童破口大骂,抄起扫把狠狠打在她的小腿骨上,院子里闹得凶,终于有人打开屋门,出来两个壮汉,一个瘦子,叁人目光阴鸷朝苏宛童走去。 “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 苏宛童一见来人,像耗子一样拔腿就跑,窜出院门躲到宋尚杰身后,揪着他后肩衣衫瑟瑟发抖,全无方才气焰。 “哥,我怕。他们不还钱,还以多欺少打人。” 暗号接到!这几人她认得,就是拐子! 宋尚杰挺直胸,将苏小妹挡在身后,拍拍肩头的小手,“二弟别怕,有哥哥在,他们动不了你,咱们去报官,让官老爷给评评理!” 说着就欲离开,对方听到要报官,虽不敢动手,也不肯让他们轻易脱身,凶神恶煞地吼道:“谁他娘的欠你钱了!狗东西什么来路,不把话说清楚不准走。” 苏宛童假装害怕,始终藏在宋尚杰身后,斯文的“哥哥”就好声好气把他们找赵叁丁追债的事情说了,对方交换眼神,却没有放下警惕。 “姓赵的不住这,你们去别处问。” 他们关上门,留一条缝,贴在门后偷听,宋尚杰他们做戏做全套,又去隔壁敲门问人,得知赵家人已经离家回乡,才灰溜溜地走了。 多疑的人贩子这才相信他们是真的找人,在他们身后“咔嚓”一声,锁上院门。 两人走出小巷,苏宛童额头一层薄汗,终于撑不住靠墙蹲下。 “我的腿被那坏女人打伤了。” 她撩起裤管检视伤处,胫骨上一大块青紫,肿起一个大包,看着就疼,她方才强忍疼痛假装无事,此刻一瘸一拐,站立已十分勉强。 宋尚杰不好意思看姑娘的腿,别开脸去,但又忍不住担心,干咳一声,红着脸提议:“苏姑……二弟腿受伤,行走不便,你若是不嫌弃,愚兄背你回去吧。” 公务要紧,苏宛童只想快点回去报信,大大方方点头答应。 “那就有劳哥哥了。” 这一声“哥哥”唤得宋尚杰心弦一颤,莫名酥软,背朝她蹲下身。 她趴到他背上,双臂环住脖颈,分开腿给他托住,气息如此之近,就在他的耳畔。 守礼守节的小宋大人没碰过姑娘,手掌心握着娇嫩腿肉,背心贴着酥软胸脯,不由心跳如雷,耳朵根烫得像火烧,她还勾着他的脖子,这般亲昵,几乎令他忘了呼吸,一句话也不敢多说,闷头快步往州衙冲。 “两位留步。” 没走出多远,就被一名身着短打的年轻男子拦下,笑眯眯的,挺客气。 “主子有请,劳两位借一步说话。” 364打拐 “主子”不是别人,正是龚刺史,一身劲装便服,扮作个护院打手,在某个草棚子茶摊上等他们。 他见宋尚杰背着苏宛童走来,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问:“看来地方没错,苏大夫怎么了?” “回……公子,咳咳,那里有个悍妇拿扫把我腿打伤了,多亏宋……大哥仗义,哥哥放我下来吧。” “不用放下来,问完话我们就走,你一个瘦骨伶仃的女儿家能有几斤,男人不在乎这点力气。” “……” 宋尚杰无语,居然还有这样慷他人之慨的,合着不用你背,你当然不在乎。 苏小妹有点过意不去,忍笑道:“几斤没有,几十斤倒是有的,总不能让哥哥背着我说话吧。” 某人俊脸通红,低头嗫嚅:“没事,不重的,我能背着你说话。” 龚忱实在忍不住笑,转过头去假装喝茶,人抖得像筛糠。 混蛋!宋尚杰被这两人搞得越发面热耳烫,脖子都涨成猪肝色了。 “言归正传,既然地方对了,你们瞧见里面了没,有货物吗?” “有!”苏宛童斩钉截铁,“虽然没见到人,但院子里晾着小童衣裳,裙子也不少,不过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在里面,只出来叁个汉子一个妇人。” “无所谓多少人,干得好,我这就去端了他们。” 他一起身,这茶摊里外蹲着坐着的十几名男子都随他站起来,竟全是衙门差役所扮。 原来龚忱固然怕贸然出手扑空打草惊蛇,又不放心这两小鸡崽子踩点,所以乔装后带人远远跟着他们,守在必经之路,俩笨蛋要真被抓了回不来,立马就去救人。 既是抓匪,当官的当然不能置身事外躲于人后,宋尚杰跨上一步道:“下官与大人同去。” “?文清,你要背着姑娘打斗剿匪吗?” 耳边传来苏宛童的轻笑,“哥哥还是放我下来吧,没事儿,我在茶摊等你们。” 龚忱挑挑眉,不以为然,“把个受伤的漂亮姑娘丢在路旁不甚妥当吧,没受伤都有人下黑手,何况腿脚不便。文清你自己选,是要同我去立功,还是照看美人。” 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也不知首辅家里是怎么教的,“立功”和“照看美人”,哪个都不好听,宋尚杰左右为难,到底狠不下心放苏宛童一个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带她回徐府吧,我办完事,去那儿找你们。” 龚忱从来干脆,说完就带着一票人走了,手里拿的都是斧头钉耙,杀气腾腾,确实不像读书人干的活,宋尚杰目送他们离开,将背上的“妹妹”往上托了托,顺着她指的路,走向徐府别苑。 那边小龚大人雷霆出击,让人和苏小妹一样砸门又喊赵叁丁,不同的是这回麻子一开门就被踹到了,大群人抄家伙蜂拥而入,关门打狗,一窝八个人贩子尽数遭擒,全然没花多少功夫。 等龚忱悄悄猫进徐府时,受伤的苏大夫正在替宋尚杰包胳膊,映日与娄蕴知端水递药,曲鹞在旁忧心忡忡,四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关心。 “咳哼!” 他装模作样咳嗽一声,提醒她们大人物到了,尤其是某只肥鹞,别人抢男人,她混在里面干嘛? “谁让你来的?” 凶巴巴的“肥鹞”拉长了脸,横眉冷对,既然他们不可告人的关系已经暴露,就没必要再装了。 “什么谁让我来的,这里是本官管辖地界,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轮不到无关人等置喙。” 狗男人为了面子强撑,还说她是“无关人等”,“无关人等”丢下亲儿子帮你干那么多事呢? 新仇添旧恨,凶鹞心头火起,森然瞪视龚忱。 “你说谁无关人等?行,既是无关,那我走了,大人的辖地,大人自个儿管,这世上再没比龚大人更能的官了,又会打仗,又会算账,还会剿匪,还会挖矿,固原全靠您,我这样一无是处的,还是回总督府当我的闲人,免得在这儿碍人眼……” 惨了,老婆是个作精,龚忱是尝过她苦头的,这下一时失言惹了她,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药丸。 他赶紧拦住她,也顾不得面子,低叁下四地讨饶。 “夫人别恼,我错了,有要紧事才来的,你若是不想看到我,那我说完事就走。” “你有什么事?宋大人的手臂在拐子那儿被夹伤了,苏大夫正替他上药包扎,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 那边围观他们夫妻吵架,强势吃瓜的四人,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苏小妹快手快脚包好伤口。 “骨头没断,但淤青肿得厉害,这几日不能提重物。宋大人一路背我回来,也不提手臂有伤,唉……真是的。” 她很是过意不去,但龚忱恍若未闻,对部下伤势毫不关心,望着老婆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是来看他,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曲鹞不解,找她做什么,该不会是为了气娄小姐,故意来纠缠她的吧? 365打打屁股,拉拉皮条 究竟什么事,龚忱死活不肯当众说明白,硬是拖走小曲鹞,一同来到书斋,两两相对。 鬼鬼祟祟,她愈发觉得他不怀好意。 “你是不是……是不是想……想内个?我不会答应你的!” ? 小混蛋满脑子风花雪月,龚忱一听,将错就错,开始胡搅蛮缠戏弄她,一报方才杀他脸面之仇。 “为什么不答应?夫妻俩不内个,还能叫夫妻吗?难道你不喜欢我?” “你果然是!这是喜不喜欢的事吗?哪有日日两回的?白天忙成这样,晚上还不得休息,你就不累吗?” “多谢夫人关心,我不累,当初你我新婚之时,我不也白天忙,日日晚上回来要个两叁回?也不见你说不行,如今这是腻味了?” “……那时候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那时候你不是你,我不是我吗?” 曲鹞答不出,那时候人正新鲜,她日里又闲,每天都想同他云雨温存,如今么……如今其实也喜欢,并无不同,可恶! “龚大人,那时我受你哄骗,识人不清,如今得知你的真面目是一头猪,便不想让你继续得意,这很难想明白吗?” “……” 龚忱本来并无此意,但混蛋鹞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拱一顿白菜,对不起他这头猪的真面目。 他仗着人高力气大,很不要脸地扣住曲鹞双腕,举在头顶,把人面朝里抵在墙上,撩起裙子强行脱她的中裤。 “混蛋你干嘛!放开我!找死是不是!” “是,找死,想死在我家心肝身上。” 一个下手不讲理,一个只会嘴上吵骂,转眼间就半身光裸,下阴飕凉,羞人的小屁股白花花地全露在外面。 “大白天的,你要不要脸!” “这是你昨晚欠的,讨债还分白天黑夜吗?” 他一只大手插入她腿心,粗放揉搓,中指挤进蚌缝,找到沉睡的小芽轻佻拍打。 酥甜快意让曲鹞打了个机灵,她羞恼挣扎,还不服输,龚忱从背后就看到淫娃扭腰,两只丰润雪球在眼前晃来晃去,骚得要死。 他忍不住扇了两巴掌。 打屁股的声音清脆响亮,蜜意春心与弹嫩的臀肉双双荡漾,奶鹞愈发羞耻,咬牙“嘤咛”挣闹,换来接二连叁的掌掴,全打在水嫩丰臀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浮起绯红掌印。 她吃了疼,渐渐软了,忘记反抗,喝骂转为呜咽啜泣。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猪崽子黏黏糊糊亲吻她的耳朵,下流的舌头游走颈侧,舔得她情欲翻腾,瘙痒难耐。 滚烫的硬物贴上臀肉,压出粗长凹陷,混蛋粗喘着,二指揉抚肉蒂,挺身拿阳物徐徐摩擦娇臀,凑到她耳边磁沉私语:“乖鹞鹞,我是真有事要和你商量才来的,话还没说,你就勾我。” “谁……谁勾你了……” “我的心肝小宝贝勾我。” 那东西湿腻腻的,一下滑到入腿心,碾过穴口,小曲鹞猛地夹紧屁股,垃圾话没能怼出口,只听龚忱继续说道:“我想让宋尚杰住在徐府。” “……?” 曲鹞僵硬的回过头,像看白痴一样瞪视狗男人。 “徐府都是女子,你让一个男人住这儿,疯啦?!” “还没入穴呢,哪儿那么快疯。” 他戳戳濡湿穴口,握住老婆小腰往下摁,强迫她撅起屁股,一点一点往内挤。 “他心悦我妹妹,死活不娶妻,我温世叔年纪大了,怕抢不过年轻后生,以公谋私将他丢我这儿,让我给他谋一门好亲事。 你手里那么多姑娘,日日相伴,我就不信他能无动于衷。” ?什么意思,她当管事娘子还不够,这会儿还得干媒婆老鸨? 狗男人怎么就那么喜欢拉皮条呢! 366让宋尚杰当老光棍 小白猪自从出门做事,独当一面,身上那股闺阁小姐的娇娇柔柔少了,干练果决多了,遇上难事与龚忱有商有量有主意,再不似从前那般,“我不行”“我不会”“我配不上”,大眼睛里的光自信勃勃,脾气也日渐骄横,瞧着像要骑到某人头上来。 今日龚忱逮着机会,在徐府狠狠“教训”她一顿,硬要她站着挨肏,连上两回,把倒霉鹞捅得哭哑了嗓子,手足脱力,瘫软在他臂弯,除了一对红肿的眼睛,全身上下凶不了一点。 “还是宝贝这儿舒服,比州衙好多了,又清净,又香软,又紧。” 曲鹞不答话,双目恨意迸射,过于可爱,被龚忱笑着捧起脸蛋胡亲乱吻一通,才勉强放开。 “心肝别生气,宋尚杰是个真君子,且心有所属,不会在你这儿胡来的。我这般安排,固然是为了帮温世叔的忙,对宋尚杰而言,何尝不是件大好事呢?挑个自己钟意的女子,正正经经成个家,怎么也比虚耗光阴肖想太后好吧。” “可是……咳咳……”嗓子都哑了,混蛋!“可是他既然对纾纾有情,又岂会再钟意旁人呢?” “啧,你好歹也是过来人,怎么这都不懂。他现下喜欢纾儿,无非是一厢情愿爱她的倾城姿容,他既不知她内里的捣蛋性子,也从未与她交心,怕是连玩笑都没开过一句,和喜欢画里的假人有何不同? 所谓真情,是先相知,后相恋,彼此好的不好的,身上最见不得人的臭毛病都了解后,依旧爱得矢志不移,情如磐石,差不多就像我们俩这样。” 自卖自夸,臭不要脸~ 小曲鹞窝在他怀里想了想,道理确实没错,若真能成就好姻缘,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我今日瞧着,苏大夫给小宋大人涂伤药,他总是脸红,不知是不是天性腼腆害羞,还是说二人有戏?” “我觉得有戏,苏小妹为人仗义果敢,与那扭捏小子十分般配。但她被拐子卖入陈府做小,身份低微,已非完璧之身,即便二人目成心许,婚娶恐怕也难。要是不行,还有娄蕴知这个没人要的恨嫁女,再不济,我大不了忍痛割爱,派映日拿下他。” “……” 混蛋说得理所当然,方才还振振有词地说大道理描述“真情”,这会儿又满嘴胡扯,没一句人话。 奶鹞如今人长进了,对某人却依旧崇拜纵容,哪怕他要把老鼠塞米缸里。 宋尚杰本人收到龚忱的指令时,衙门里的人已经把他的行李铺盖都搬来了。 他本人还在发懵,边上苏小妹欢天喜地抚掌称善,说可以就近给他看伤,映日也帮腔说好,有个男子镇院安心,唯独娄蕴知,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置身事外不插嘴。 就这样,才走马上任的同知大人,被上峰丢在女人堆里,日日夹在争吵斗气的姑娘们之间,安慰这个劝说那个,没见同谁生出情愫,人倒是先瘦了一圈。 尤其是倔强高傲的娄小姐那儿,他苦口婆心,每天必要找到她哄上半晌,只因这是龚忱着重交代的事,必须摆平这个女人,老婆心情才能好。 而龚忱自己则忙于查案审犯人,根本不来管他们,令宋尚杰愈加烦躁,他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应该在衙门里公干才对,混脂粉堆算什么?龚忱仗着权势,太欺负人了。故而劝慰娄小姐时,常常流露出郁郁之色。 娄蕴知和曲鹞映日闹翻,又看不上苏宛童之流身份低微的贱籍女子,孤零零一人连个说笑的朋友也没有,唯有宋尚杰待她亲切,举止守礼,言辞温文,耐着性子陪她说话,她见他忧郁,以为是她顽固令他为难,夜里辗转反侧,想了又想,居然让步了。 “龚夫人,过去之事,我不想再追究了,你有你的为难,身旁又有奸人怂恿教唆,本不该全怪你的。往后我们还是如之前一般,好好相处吧。” 曲鹞和映日瞠目结舌,原以为是个死结,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开了。 宋尚杰更高兴,屁颠屁颠跑回州衙,着急向龚忱表功:“刺史大人,娄小姐已经与尊夫人言归于好,不知下官何时能回州府衙门?” “你想回官署?” 龚忱略感意外,他知道宋尚杰对他并无好感,被调出京师远离心上人怕是更要忌恨他,此刻放着好好的温柔乡不待,硬凑上来找累活干,倒也有趣。 虽说是个书呆子,但难得他一片公心。 “那群拐子还有别的同伙,我布置了人手,待会就去逮他们,刀枪无眼,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下官求之不得。” “好!去换一身便衣,稍候随我出行。” 正事要紧,龚忱心想,既然皮条拉不成,就让宋尚杰当一辈子老光棍好了。 368诱供 hao se wen.c om 拐子们是要出门“进货”的,不可能整个团伙都躲在老窝,龚忱抓到的只是一部分,还有在别处伺机掳劫小儿妇人的同伙。 救出来的共有叁名少女,两个孩童,孩童一个半边头脸烧伤,少一条胳膊,另一个双腿截断,因长久卖不出去,准备弄残了逼他们乞讨。 女子则悉数遭受轮奸。 除了特别好的货色,要以完璧之身高价找买主,普通妇人遭拐,都会被反复奸污,奸得服帖了,才能老老实实被卖出去。 在没有亲历这种案子时,龚忱对民间罪案的概念只是卷宗上的叙述,此刻不似人形的小童与麻木如死灰的少女摆在他眼前,他身为地方父母官,却救不了他们。更多免费好文尽在:po1 8cg.co m 还不了她们贞洁,还不了他们四肢。 他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地方治安对于小民有多重要,官府案卷上的一个名字,一句话,落到真人身上,就是一条命,一辈子。 以龚叁少爷的脾气,人贩子掉他手里,是肯定没好果子吃的。 他把那伙人聚于刑房,挑出嘴最硬的一个,问他还有多少同党,拐过多少人,害死过多少幼童。 依律人贩子都是重刑,拐卖人口者杖刑一百流放叁千里,奸淫妇女采生折割者凌迟,这些穷凶极恶之徒,都清楚自己必死无疑,对审问全然不做理会。 龚忱对此早有预料,只阴恻恻地笑笑,让人堵了那人嘴,要来仵作验尸的刀,当着其余拐子的面,活生生割了他的脸皮,一整张撕下来,血淋淋的,剩下没皮的脸,血肉模糊,比鬼还恐怖。 惨嚎声几乎掀翻了刑房的屋顶。 “死不可怕,死不掉才可怕。本官少时随北镇抚司任职的兄长去过诏狱,那里的酷刑花样百出,但羁押的都是重犯,万万不可让人不明不白死在狱中。诸位请放心,本官是学了本事来的,没有太后娘娘懿旨,绝不会轻取在座任何一位的性命。” 他慢条斯理洗了手,又让人拿来蜈蚣放进犯人耳朵里。 “别担心,解毒的伤药都备好了,死不了。” 刺史大人平日威严冷厉,但每每审犯人,却是面带笑容,言辞温文客气,配上他无法无天的血腥手段,更令旁观者不寒而栗。 人贩子都是写自私自利的恶徒,并无为同党两肋插刀的侠义,横竖都是一死,何必为了别人在死前受尽折磨? 他们争先恐后地招了,非但招供得详尽明白,还心甘情愿做他手中的棋子,诱捕其余同伙。 宋尚杰陪上峰在里屋喝茶,内心惴惴不安,他们带的人不多,都躲在屋内柴房内,不知道这批会有多少拐子回来,若抓到的这些人扯谎,比他们说的人数多,里应外合与衙门差役硬拼,又当如何? 龚忱淡定得很,居然在翻看鱼鳞图,和在官署签押房内并无不同,宋尚杰头一遭对他暗暗生出钦佩之意,不愧是在战场经历生死的人。 屋外传来敲门声,龚忱目光一冷,收起图册,手按腰间佩刀。 “文清,今日我带你来,是带你旁观如何捕杀凶犯,你只需自保,无需插手,械斗厮杀之时,我未必顾得上你,你是朝廷命官,本职是治理地方,教化乡民,切忌匹夫之勇。” 他说得郑重,宋尚杰点点头,认真应下,手心汗湿,紧张得汗毛倒竖。 368剿匪 宋尚杰出身书香人家,乡人争吵看到过,卷袖子抄家伙的斗殴是绝对没机会参与的,龚忱丢给他一柄短刀自保,撩袍就冲了出去。 六七个拐子,有男有女,押着几个蓬头垢面的妇人,鬼鬼祟祟进了院子,正欲与诱他们入瓮的同伙交谈,屋里突然冲出一队官府衙役,手持刀棍,杀气腾腾,立刻明白中了埋伏。 “关院门,统统拿下!” 龚忱嫌官袍碍事,穿了曳撒,大步跨出屋子,袍摆飘飘,威风凛凛,因人生得颀长,茅屋在他身后显得破小局促,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 拐子们互相交换眼神,八名官差加上这个带头出风头的一共九人,束手待擒必死,拼一把说不定还有活路,抽出凶器当场捅死几个被拐的妇人,与龚忱手下的人搏命厮杀起来。 正如宋尚杰担心的那样,人贩子狡诈无德,先前被抓的那批,此刻见到同党多过官差,脑筋一转,不约而同决定反水,帮着同伙一同围殴衙役。 所有人“砰砰乓乓”杀成一团,场面混乱不堪。 龚忱冷笑,挥刀冲入人群,亲自下场,见一个砍一个,招招夺命,刀刀狠毒。 霎时间,惨呼嘈杂,血光漫天,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宋尚杰双手握住小刀,绷紧了神经靠墙而站,对方人数众多,凶恶匪徒背水一战,他着实替龚忱捏了把汗,有心想要帮忙,却被大乱斗晃花了眼,无从插手,可看着看着,他便察觉古怪。 公门中人,包括龚忱在内,比匪徒下手还狠,不像捉拿匪徒,像杀人灭口,尽割喉咙捅肚子。 这其中又以龚忱为最甚,仿佛与拐子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分男女,有无武器,靠近了就往死里砍,没多久就杀得断肢肠子满地,凶残至极。 他是打过仗带过兵的,刀枪骑射都由温湛一手调教,人贩子到底没学过武艺,哪里是这索命阎王的对手,不过一盏茶功夫,就全军覆没,仅剩的两个活口,也被削断了胳膊。 官差们各有负伤,但都不危及性命,龚忱只衣裳破损,检视己方伤损后,有条不紊下令处理尸体,羁押活着的罪犯回衙门。 “去徐府请苏大夫去州衙,给那两只畜生治伤。”他吩咐一名未受伤的小捕快,又对宋尚杰说:“有劳文清将此案经由详尽记述,录入刑案卷宗。” “是,下官领命。” 怪不得叫我来旁观,原来是想把文书的活丢给我干,宋尚杰暗暗摇头,但龚忱不顾安危,身先士卒,与部下们一同拼死剿匪的豪气,切切实实令他惊叹佩服,写案卷什么的,小事一桩,正好练练手,把观政时学的本事用在实处。 回到州衙,刺史大人去内宅更衣,宋同知查证供写案卷,苏大夫也来给受伤的众人缝伤口上药。 她给官差们包扎完,还惦记着宋尚杰前日的旧伤,去刑房同他招呼了一声,要看看他的手臂。 宋尚杰孤身在异乡,有人这般关心惦念他,犹觉暖心,十分感激她,又因上回一同冒险办事,生死之交,比之旁人,自然亲近许多,闲谈间,很激动地把今日诱捕分贩子,以少敌多剿灭他们的事情,绘声绘色说给苏宛童听。 苏小妹起先听得惊心动魄,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待宋尚杰说到龚忱他们下手狠辣,不留活口时,她脑中灵光一现,不确定地问:“文清你说……龚大人是不是故意的?” 宋尚杰不解,“故意?故意什么?” 苏姑娘抿唇摇摇头,没敢把心中猜测说出来。 “我故意少带点人,为的就是让那些拐子生出侥幸,拒捕顽抗。” 小曲鹞听说官差与匪徒激战受伤,急急赶回府中,查了猪崽子平安无事,正帮他更衣正冠,龚忱环着老婆的腰,黏腻撒娇求疼爱,得意讲述自己的丰功伟绩。 “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杀光他们,省得费事审案。” “……哈?” 369各有所长 曲鹞皱眉捧住狗男人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问:“你为了偷懒不审案,就把匪徒都杀光,认真的?” “那叫省事,怎么能说是偷懒呢。”龚忱不高兴地扯开她的小手。 “你夫君何时偷过懒?今日诱捕的这些人,一见到官差,当即下手杀了被拐卖的几个妇人,不带半点犹豫,心狠手辣,全无人性。” “那也得带回来判了再杀呀。” “哪儿那么容易,他们犯的都是死罪,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活捉回来费时费事审问便也罢了,我一个小小知州是无权判他们死罪的,得将供状卷宗上交陕西按察使司审理,再报刑部复审,判定死刑后待霜降时叁法司会审,原审官员还要带着原案卷在旁听审,要是犯人翻供便得发回重审,又能多苟活一年。 被拐的无辜百姓已死,凭什么让凶手活着?衙门还得白吃白喝地养着他们,早早送上西天,头割下来在城门上挂个十天,告慰亡者,警示活人。” “……” 铁嘴混蛋“叭叭叭”一顿输出,小曲鹞没法反驳,官员设计剿杀凶犯肯定不对,但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头秃! “真的不是偷懒?” “至少九成不是偷懒。” “那不还是偷懒!” 小夫妻俩打打闹闹,玩累了又搂作一团亲亲抱抱。 猪崽子日常不干人事,曲鹞见多他发癫,已经习惯了,但固原百姓不知道啊。 城楼上挂着十几个人头,街头巷尾都在传,说刺史大人嫉恶如仇,执法如山,无论贪官污吏还是强盗宵小,都别想在他治下犯案,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没人计较他勾搭“张寡妇”的丑事,提起来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可事情还没完,龚忱是留了两个活口的,以他逼供的血腥手段,没有要不到的证词,固原州内从拐子手里买过人的买主,收受贿赂帮忙在卖身契上作伪的县衙官员,包括贾光道在内,一个个被揪出来,统统拘捕收监。 杖刑的杖刑,流徙的流徙,当地官绅士族哀嚎一片。 知县等人被革职,县衙空了一半,龚忱这边的事务陡然繁重,他只好将缺员上报朝廷,要吏部尽快补官,自己这边忙得昏天黑地。 而曲鹞那边反倒上了正规,给绣女们住的民舎染坊绣坊都造好了,有宋尚杰和苏小妹帮忙,搬家也按部就班有条不紊,除了那些女伶姬妾不好安排,其他都很顺利。 无论是娄蕴知,还是映日,都断定这些人没法用,曲鹞不得不去问龚忱,暗示想退货,把使唤不了的人丢还给他。 “???” 对于老婆这种踢皮球的操作,龚忱心中不爽,又没办法,便很不上道地拿下属宋尚杰撒气。 “给她们学求生糊口本事,这群混账还推叁阻四,你去查验身份,是别处拐来的,就发还原籍,滚回自己老家去,除此以外的,放她们去重操旧业,爱唱戏就去唱戏,想给人当姨娘就寻媒人把自己卖了。” 宋尚杰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怎么?文清有看上的女子,舍不得放人?”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小宋大人拼命摇头否认,支支吾吾说:“其实苏大夫也不善刺绣烫染,她虽聪慧,但管账管人并不在行,最爱不过岐黄之术。” 龚忱心中一动,故意问他:“那你想怎样?给她开个药行吗?还是让她一个小姑娘坐镇医馆当大夫?” 想不到这回宋尚杰竟全无踟蹰犹豫,点头回答:“不错,以苏大夫的医术,足以坐镇医馆,独当一面行医救人,这是造福固原百姓的好事,下官想帮她。” “……” 龚忱本想把苏宛童举荐给妹妹,没打算让她学什么劳什子刺绣,但宋尚杰的话,忽然点醒了他。 人生来各有所长,不一而足,何必硬要框死呢? 370能用的都用起来 男人求生从来不是难题,龚忱手里的家丁家仆,年轻力壮的弄去卫所当兵,手巧善工的,派去官窑造陶器瓷器,忠心能干的,被他自留在身旁干捕快衙役,不会有人饿死。 但女人不同,要么做绣娘,要么当女伶娼妓,并无许多出路。 龚忱思索“人各有所长”时,最大的障碍便是礼教规制,女人有本事也没用,世道容不下她们抛头露面干男人干的活,厨子,大夫,讼师,行商……女子别说做,连当学徒都不行。 然而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老天爷给他送来一件大礼——太后要开女子科考甄选女官的旨意到了。 远在固原的龚忱,哪里知道这个主意的背后,是妹妹要给父亲找麻烦,于他而言,这是一把可以为他开路的尚方宝剑。 既然妇人可以读书科考,可以入宫为官,那为什么不能开医馆当大夫,上酒楼做大厨?他的亲娘还学武成了绝世高手呢,仔细想想,男女在脑袋上的差别并不见得有多大。 他把宋尚杰喊来,拐弯抹角道:“上回你提苏大夫的事,我仔细考虑过了,就官府来说,百姓要开医馆也好,开饭馆也罢,并无阻拦的道理。你受伤得她救治,心存感激,出于私交,想助她一臂之力亦无可厚非。” 宋尚杰面露喜色,欣然作揖。 “刺史大人宅心仁厚,明辨是非,下官感激不胜。” “哪里哪里,文清太见外了,这本就是你的私事,于公务之外想做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何须我多嘴置喙?” “……” 宋尚杰愣住,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的私事?他哪里来钱帮苏小妹开医馆?漂亮话说了半天,龚忱就是不想管,全推给他!啊啊啊啊,好一个奸狡滑头之徒! 但转念一想,这本来也不是龚忱份内该管的,既如此,那就另寻他法,至少有一点他说的对,帮朋友是私事,确实不该动用官府的钱。 可龚忱的圈子还没兜完,望着宋尚杰关切地问:“文清面有愁容,是不是缺钱?” “??”老实人老实回答:“不瞒大人说,下官囊中羞涩,有助人之心,却无此财力。” “这也难怪,素闻你为官清正,翰林院又是个没有水的地方,嗯……让本官想想法子。” 某人堆起眉头,浅啜清茶,苦思冥想,似乎下了好大决心,放下茶盏对宋尚杰说:“州衙的钱都拿去开官窑和绣坊了,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我这段日子正欲清丈土地,按新法加征田赋,能收上来的话,上交朝廷之余,州衙也会稍稍宽裕,为百姓开一间医馆药铺,想必不是难事。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此天下税赋之本意也。” “大人所言极是!” 这就是有得通融,宋尚杰喜出望外,与龚忱二人埋头堆成山的鱼鳞图,专心商讨清丈田地计算税赋,卖力得不得了,如某人所愿,死心塌地地成了他在固原推行新法的得力助手。 另一边,龚忱又派人喊来苏宛童。 “宋同知说你不善女红,想开个医馆,好让你施展所长,造福于民,你意下如何?” “回大人,民女本想效仿父亲,四处游历行医,但……女子孤身一人在外行走,着实危险重重。想开医馆的事,是民女和宋大人说的。” 苏宛童为人磊落,坦然将心中所想告诉龚忱,父亲去世后,她独自在外闯荡,结果被人贩子拐卖,又受陈家强逼为妾,要不是遇上龚忱为仆役税抄家,这辈子就这样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有自保的本领前,还是老老实实安定下来。 她毫无保留,实话实说,龚忱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开医馆可以,但这钱官府不能白出,我老婆那里两个残废小儿你一并带走,教他们捣药煮药也好,收钱看病也好,总之你来安置。” “……好。” “医馆里的伙计不能用男人,全得是女子,你与内子商议,从她那儿挑人。” “……好。” “你还得选两三个有天分,且好学的,将你家传医术倾囊相授,以后你嫁人或者离开固原,这医馆也好有所传承。” “……好。” 小苏大夫空麻袋背米,以无换有,金主大人说什么她应什么,龚忱一箭三雕,把眼前几件事一口气都解决了。 与事事顺利的兄长恰恰相反,小太后在京中举步维艰,女子科考的旨意引来铺天盖地的反对声,各地奏疏在内阁堆成了山。 371共进退 任用女子为内廷女官,前朝本有先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坏就坏在,提出的人是太后,承令的除了礼部,还有翰林院和内阁……不妙,大事不妙! 不过挑两个识文通墨的侍书,何必大动干戈开女子科考? 若是皇帝要选女官,没人会怀疑他另有目的,因为他是男子,可女人就不同了,很难让人不担心,她是否想以此开头,先选内官,再入朝廷,打破尊卑纲常,一步步给天下女子翻身,与男人平起平坐。 要不然她干嘛正儿八经让翰林院和内阁也掺和进来? 这是要坏祖宗成法,倒反天罡! 群臣从“变法革新”一事上认识到,小太后表面温婉,内里其实是个任性狡猾的女人,她能随随便便改田赋,就能随随便便改祖制,决不能让她开这个口子。 龚纾是真没想这么多,但经历群臣逼宫,被太后堵嘴+揭老底教训,彼此之间立场已然转向相互对立,大家看得清楚,太后和太傅穿一条裤子,这朝堂没有旁人说话的份。 没事他们也要叽歪两声,有事那更得好好拉扯一番,这天下可不是她皇太后一个人的东西。 “此事太傅怎么看?” 桌上放着成堆的题本,龚纾手托下巴,歪在摇椅上摆烂,脸色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似乎对群臣反她习以为常。 “无非是借题发挥压制你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必理会他们。” 温湛随手翻了两本,丢回桌上,来到龚纾身旁肃然问她:“不过纾纾,他们在奏疏中所陈,担心你又要改祖制,颠倒阴阳,惊世骇俗,开口子让妇人科考为官……所以你真意究竟如何?” 龚纾没有立即回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问:“若如他们所言,我就是要让女人读书做官,令仪准备怎么办呢?你是不是也反对?” “虽有些许离经叛道,但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要你想,我便竭尽全力辅佐你。” 小太后脸上瞬间放晴,什么风风雨雨,都压不过心上人的疼爱。 她朝他伸出双手,示意要抱,温湛自然乐得从命,把人抱起来,放到腿上坐了,动手解她的衣带。 “你想干嘛?” “?办事啊,不是你要我抱的吗?” “我只是要你抱,又没说要和你办事。” “……” 温湛停下手,神色不甘,此时龚肃羽在翰林院和绍文卿议事,两老头都是粪坑脾气,还贼精,一时半会谁也占不了上风,他好不容易瞅准机会来找他的宝贝小姘妇,光聊天不偷情说不过去吧。 “啊唷这就不高兴啦?看来令仪眼里我就是床上取乐的人,一见面就想脱人家衣裳。” “娘娘误会了,微臣才是那个给娘娘取乐的人,要不然,先脱我的衣裳?” 龚纾本是逗他玩玩,见这人文质彬彬,衣冠楚楚,内里却如此色急,不禁好笑。 “好呀,你脱,脱光了给本宫捏捏肩,捶捶背,揉揉腰。” “……一天天的,越来越娇纵刁钻了。” 温太傅没办法,只得取下官帽,除衣解衫,直脱得一丝不挂,赤条条站在她面前。 小妖精有几分定力,他比谁都清楚,堂堂太傅用男色勾引女人,确实不上台面,但她的迷恋让他暗暗得意,欣喜而满足。 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为心爱之人脱个衣服怎么了? 这人似笑非笑,坦坦荡荡,全身上下筋肉偾张,精壮紧实,伟岸粗野之气扑面而来。 龚纾直勾勾盯着他,雪腮晕红,气息不畅,小腹躁动不已。 “过去我怕麻烦,总以太后身份为累……” 她柔声低语,缓缓抬起纤纤玉手,轻抚他的颈侧,徐徐滑至宽厚肩膀,拇指指腹顺势勾勒锁骨…… “可如今,我又不这么觉得了。若非天子遗孀,哪能与你日日相见,得做了天下之主,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你得你。” 那几根手指在他身上缠绵游走,爱娇指尖点着肩井,画下妖娆曲线。 她语气暧昧,目光迷醉,小手覆上胸膛,重重摁住,贪婪抚摸,掌心蹭过乳头,瞬间腾起的激痒引得温湛眉间一紧,喉咙溢出晦涩低哼。 “呃……” 下一秒,就被一对娇软樱唇堵住了嘴,她踮起脚,勾住他的后脑,湿软的小舌激情如火,另一只小手在他胸背腰腹上胡乱摩挲,留下一片片失控的颤栗。 “纾纾……”温湛硬得受不了,抓住她的手,按到弹跳的性器上,深深吸气。 “他们争的是你手里的权力,从颁旨变法之日起,就没有退路了,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与你同进退。” “好!同进退,共生死,令仪和我一起,君臣联手,摁死那些老不死的!” 372小太后的叛逆期 温湛让心上人“不必理会”,但他自己却转头就亲自上疏,以一敌众,下场与反对的人互撕。 “内尚书省古已有之,隋有六尚六司六典,唐有六局二十四司,宋有六尚书,二十四司,二十四典,二十四掌,及至女使,各赐品衔。内尚书掌批出释放奏牍及临时处分,亦自古设官之制,宫禁峻深,与外人不相见,故号令严谨。太后娘娘设内廷女官,是恢复旧制,何来坏祖宗成法之说?出此狂言者,混淆视听在前,污蔑君上在后,奸邪逞诈,日益纵肆,其谋可畏,其心可诛……” 无论是皇帝们,还是龚纾,都有个巨大的弱点,文章写不过科举出身的文臣,小纾纾甚至不怎么会写,她一个闺阁小姐,看书全凭喜好,四书五经可不是她的课业。 太后娘娘徒有权力在手,论旁征博引的口水战,还得情郎温湛上场,日日早朝看他舌战群雄与人互喷对骂,又好笑,又暖心。 “父亲以前上朝是不是也像你这样,天天和人干仗吵架?” “阁老比我勇,我还有心肝撑腰,他那时连亲儿子都帮着对家。” “你和他吵过吗?” “……嗯,算吵过吧。” “谁赢了?” “他差点把我怼哭了。” “啊?哈哈哈哈哈……没用!” “哼!” 温湛想起那日,龚肃羽在御前挖开他的伤口,下朝就来致歉安慰,说他一定会再遇上有缘人,如今一语成谶,亲闺女成了他的“有缘人”,若老头知道,大约要吐血了。 被摊派了垃圾活的龚肃羽,果然不再有闲情逸致去管温湛,为了这个选女官的破事,在翰林院与绍文卿隔三差五掐架,一个要这样,一个要那样,谁也不服谁。 “首辅权倾天下,绍某官轻势微,不如叫令婿快快将老夫罢黜,省得老夫成日费这心神口舌,琢磨什么妇人科考,毁我一世清名。” 翰林院掌院学士并无实权,几乎不参与政事,却在文官中德高望重,属于学问道德精神三重标杆,龚肃羽动他非但没有任何好处,还容易犯众怒,双方都很清楚这点。 而绍老头就是反对开女子科考的第一人,在太后跟前不想出头便宜另两只老狗忍着没说,回来把气全撒龚肃羽头上,谁叫他是国丈。 龚老头哪里受得了这窝囊气,直接骂了回去。 “无能便直说了罢,提什么妇人男子,考个经论表判的文章而已,畏女子如畏虎,简直贻笑大方,既无力胜任,不如自行请辞,老朽枯腐之木,沽虚誉于小人,于国何用?” 龚肃羽也反对吃饱了撑的搞什么女人科考,无奈自家闺女作妖,他不方便和宝贝女儿唱反调,巴不得绍老头到龚纾面前辞官作闹,冲锋陷阵,因此不干活,只吵吵。 科考明面上该礼部管,樊黎才是实际办事的那个,被这两老狗气死了快,哪个他都惹不起,只能闭嘴左右不帮,结果那两人吵累了,就来骂他,骂他死人多口气。 老头们内斗现状传到太后耳朵里,把龚纾笑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身,温湛连连摇头感叹:“太坏了,我从前都不知道你这么坏。” “噗噗噗……不让他们内斗内耗,都冲我来,我一介弱女子,哪里吃得消哇。当初恪桓就是过于温厚宽直,不耍心眼,才被他们轻视欺侮,我起初不懂,也想与朝臣好好相处,盐梅舟楫君臣同心,呵,结果如何? 他们要的不是明君,是顺君,事事顺着他们的意思才好,我偏反着来,倒要看看究竟是文官的笔杆子厉害,还是二十六卫亲军厉害。” 温湛吓了一跳,赶忙稳住小太后,“宝贝你别冲动,看谁不顺眼我帮你骂他,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刀动枪,首辅还巴望着女儿当中兴之主,享誉四海呢。” “你又想当和事老了是不是?哼!他们闹恪桓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般护着他们?” 龚纾对情郎怒目而视,就看不得他这副受了气还要帮别人说话的活菩萨样,心肠比女人还软。 白莲花湛感觉自己这辈子陷在哄人的大坑里爬不出来了,哄恪桓,哄首辅,哄丧夫的小寡妇,哄没了爹的小皇帝,此刻又得哄闹小性的皇太后。 他长叹一声,双手抓住小太后的美人肩,使劲晃得她头晕目眩。 “小祖宗醒醒,我那时护的是你爹!” “啊!差点忘了,别……别晃了……算我错了不行嘛!” “总之不许打打杀杀,你动他们一根头发,那些人都能把你写成十恶不赦的毒妇,纾纾要折腾他们,得换个聪明点的法子。” 龚纾笑嘻嘻地点点头:“好呀,那聪明的太傅来个想聪明的法子,让我小小出口气。” “……” 倒霉湛沉吟稍晌,想起前几日山东地震,朝臣们一窝蜂地借题发挥,明里暗里拿天谴说事,直指太后选女官颠倒阴阳,且偏听偏信,闭塞言路,祸国引灾,等等等等。 “不如这样,前日东鲁遇地动之灾,天降凶兆,娘娘去泰山祭个天吧,带上群臣们一起。” 373小太后她就爱出门玩 my ush uw u.c om 天灾嘛,没事皇帝下个罪己诏,有事更要认错改错,大臣们突突突,就是要逼太后认错。 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太后娘娘采纳了温太傅的建议,以和皇帝亲自去泰山拜祭天地,祝祷天下无灾无难风调雨顺为由,名正言顺带儿子出宫玩一圈,散散心。 皇帝宝宝听说要出门玩,可开心了。 祭天最要紧心诚,心诚就必须搞大排场,太后皇上都御驾亲往了,让群臣伴驾一起去理所应当。 这回不按品级来,龚纾照奏疏挨个点名,专捡骂得凶闹得厉害的,你们担心天谴是不是?别光嘴上说,自个儿去求老天爷啊。 让心系天下的老头们不管家里要做寿的,还是孙子满月的,都得放下,收拾收拾,准备追随天子南下东游泰岳,登山祭天,为国祈福。 “总觉得不太对劲。” 如今太后女儿做任何事,龚肃羽都会回家告诉老婆,同她参详。 因着翁婿不和与女婿病逝的旧怨,这对父母同宝贝女儿之间总有一根刺横着,他们俩担心她,想疼她,只很迂回地在暗地里疼,蓝鹤甚少入宫,龚肃羽如非必要也不觐见。 然而私底下,夫妻俩各自都盯着女儿,有个风吹草动便要琢磨半天。 “她下令让随驾出行的人,全是反她反得厉害的,还专挑年纪大的,绍文卿这老匹夫也在其中,倒是樊黎这根墙头草不在此列。” “那爹爹您呢?要一起去泰山吗?” “不用,内阁全留下,受命暂代朝务,刘安也不去。所以我才不放心,她身边没个可信的心腹怎么行。” “温湛呢?他去不去?”更多免费好文尽在:ha it an g wo .co m “哼!正是因为他去,我才忧心。” “忧心什么呀,他是太傅,跟随小皇帝出行,一路照看教导是他的本分。纾儿这是把活丢给爹爹,自己带儿子出宫游玩,顺带折腾那些老头吧,再说不是还有禁军与锦衣卫护驾么,文官能掀起什么风浪。 自家女儿什么性子您做爹的还不清楚?她就是爱玩爱逛。可惜,若是爹爹这回也一起去的话,倒是可以让旁人见识见识咱们日日练功的成效。” “……” 自那日在詹事府为了强身健体延年养寿,答应老婆跟她学练功起,龚肃羽每天都必须上早课晚课各半个时辰,拉筋打拳运气,内外兼修,一样不能少。 一开始几乎要了他半条老命,别说半个时辰,一盏茶功夫全身骨头就散架了。 可只要他拒不肯练,她就哭,龚肃羽拉扯不过,只能硬着头皮上,虽说他毫无天赋,精进缓慢,但胜在有名师用心教,风雨不怠,锲而不舍。 坚持数月,果然气血通畅,容光焕发,出门步履轻快,行走如风。 蓝鹤既满意,又得意,无处炫耀,浑身难受。 龚肃羽也很高兴,身体强健意味着在某些事上愈发游刃有余,多几回也不会累,甚好。 无论如何,皇太后懿旨已下,没有商量的余地,让钦天监算好黄道吉日,沿途各州府安排行宫,做好接驾准备,文武百官奉旨随驾出行。 太后有命,此行祭天,不可劳民伤财,一切从简,她和小皇帝坐御辇,其余随行官员一律骑马,不许坐轿坐车,不许带仆人。 十几天啊,这浩浩荡荡一大批人,从紫禁城走到泰安,要连续半个多月,武官们倒也罢了,拿笔杆子的文臣有几个能吃得了这苦啊! 每日骑得腰酸背痛不说,腿上皮都磨破了,一走就是一两个时辰,顶着个大太阳,也没仆从打伞,也没侍童递水,没两日人就晒得么么黑。太后又不让铺张,吃的也是清茶淡饭,还没到山东呢,中途在沧州便倒了一批老头。 太苦了,对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来说,实在太苦了。 他们还没法抱怨,不能怨太后俭省,更不能怨随驾祭天。 直到此时,龚纾才出面关心累倒的文臣,吩咐在庆云宫暂歇两日。 “辛苦众爱卿,你们心诚至此,此番祭祷必达天听。” 一转身,她就开开心心带着儿子私下溜出去玩了,带上抱孩子劳力温太傅一起。 374一家三口的郊游 太后一行在庆云宫安顿下来,屋里的凳子还没坐热,她就带着儿子偷偷溜出去了。 温湛从常保那儿接到口信,早早在后山说好的地方候着。 为避人眼,他未着官服,穿了件墨青直裰,背手伫立于林下,文秀潇洒,风度翩翩。 抱着儿子鬼鬼祟祟猫出来的龚纾也换了打扮,不知哪儿搞来的布衣布裙,发髻包着青头巾,不施脂粉,活脱脱一个小农妇。 她看到温湛,就把重得要死的胖小子放下地,小祐翀立即撒欢向亲亲太傅飞奔而去。 温湛含笑蹲下身,接住扑过来的小皇帝,高高举起,在左右肉腮上接连狠亲,好几天没亲了,先过个嘴瘾。 小农妇袅袅婷婷走来,与某人互相打量对方,而后相视一笑。 “世上哪有这么标致的农妇?一看就是贵女乔装。” “那可不一定,难道就不能是贵女和没钱的男人私奔吗?” “也有道理。”没钱男人点点头,“早知道我也弄一套庄稼汉的短打,免得瞧着不登对,像和别人老婆偷情。” “太傅,什么是偷情?”小祐翀好奇地问。 “……” 两人僵住,孩子大了,可不能当着他的面再乱说乱来了。 温湛只好厚着脸皮糊弄小皇帝,“偷情是坏事,皇上可不能学,就当没听过吧。” 小皇帝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给温湛一只手牵住,另一只手抓住母亲,尽管没带随从侍卫,但有温太傅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一家三口手牵手兴高采烈往山下去。 “我小时候哥哥娘亲常带我出门,父亲从不拘着娘亲,去哪儿玩都行,可怜骓儿一出生就被关在宫里,我总想带他出来看看外边,看看普通人家什么样。” 温湛点点头,深以为然。 “娘娘是以人母之心疼爱皇上,而我身为朝臣,也赞同该带皇上出宫多看多学。天子不知其子民,不知其疆土,又如何能成流芳千古的圣君呢?古往今来历朝初代天子无一不是贤德有能之人,他们出类拔萃,能打下万里江山是一方面,知天下见天下,懂得庶民的喜乐悲苦恐怕也是原因之一。” 他的话让龚纾若有所思,她从不曾将自己当做天下的主人,责任都是为先帝为儿子背的,她只想牢牢握住权力,没有精力也未必有能力亲力亲为治理天下,她需要依靠温湛,依靠父亲兄长,依靠内阁六部。 但小祐翀不一样,他得有父亲没有的手段,母亲没有的眼界,他是决定大郑王朝兴衰的天子。 “太傅,你懂得多,这些我教不了骓儿,他本该从亲生父亲那儿学……你能教他吗?代替先帝教他。不是那些书上的学识,是当一个好皇帝的见识。” “代替先帝”,这话听在温湛耳朵里,就像在请他给皇帝做后爹,哪有回绝的道理? “娘娘折煞微臣,这本是微臣职责所在,我会尽力教他的。” 二人相谈甚欢,带孩子来到山下小镇,这儿的小老百姓没人认得他们,做什么都自由自在。 龚纾给儿子买梨膏糖,带他吃卤肉面;温湛让小祐翀骑在他脖子上逛市集,看一条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和烟火气。 他们坐街边石阶上休息,放任小皇帝与附近的孩童们追闹游戏,都是他没玩过的,斗草,丢手帕,捉迷藏。 小太后出钱给皇儿骑小驴,太傅指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告诉他,他吃的面食就是用这些麦子做的,春耕秋收,千千万万的农户日日辛劳,才能让宫中贵人吃饱。 田里耕种的农人从没见过这般白皙俊俏的娃娃,一家三口个个漂亮,有的拿草叶编蚱蜢逗小祐翀玩,有的给他啃盐水煮的苞米,还有瓜农切了只汁水丰沛的西瓜,给这这一家子解渴。 小祐翀看到母亲与太傅四下道谢,一定要给钱,不肯白收农人的吃食,心有不解。 “颜瑞说天下都是我的,为什么母后要给钱?宫里东西怎么不用给钱?” “嗯?天下是你的,但瓜是别人的,宫里的东西不是不用给钱,是在宫外采买时已经给了钱的,总不见得抢老百姓的吧。” “宫里的钱哪儿来的?瓜农卖瓜,佃农卖粮,母后卖了什么才挣到那么多钱?” “……” 温湛在边上笑得前俯后仰,花了好半天,给小皇帝解释国库,税赋,皇帝私库,以及他亲娘干的究竟是什么营生。 小皇帝似懂非懂听着,今天见了太多没见过的,玩了太多没玩过的,爬了山,逛了街,走了田间小径,脑袋和身体都累得不行,回去的路上就趴在温湛怀里沉沉睡着了。 小太后也累了,在半山腰的密林中耍赖不肯走了。 “你总不见得让我一个人抱你们娘儿俩吧?” “坐下歇口气嘛,为什么太傅半点不见疲累?” “温某这一身腱子肉倒也不是白长的。” 龚纾“噗嗤”一笑,拉他席地而坐,靠在他肩头遥看夕阳,幽幽感叹:“若我不是太后,我们就可以每日如此。” 温湛不语,胸口闷塞。 偷摸玩得尽兴后,总是求而不得的惆怅,二人心知此生无望厮守,愈发哀伤,沉默良久。 “骓儿睡熟了吗?” “睡熟了吧,今天真把小东西累坏了。” “你把他放边上,抱抱我吧。” 小太后起身,解开裙裾,铺在草地上。 温湛将娃娃皇帝放上去,脱下直裰,铺在另一边。 他没说什么,但晦暗的目光看得龚纾脸热。 她心里苦涩,难过得想哭,眼睛湿湿的,扑进他怀里。 “令仪,我欠你的,来生还你。” “傻瓜,你不欠我什么,是我僭越,擅自喜欢你而已,我心甘情愿。” 哭包嘤嘤啜泣,躺在他的外袍里,被他解开小衣时还在流泪。 猫:这是我遇到过最抑郁的野外play。 鹞鹞:可怜。 龚忱:神经。 小皇帝:为什么长辈都喜欢在我面前搞黄?啊???我是他们play的一环是不是???摔!!! 375野合 温湛俯身绵绵啄吻,吮去咸涩泪珠,无声叹息。 “不许哭了,再哭我不肏你了啊。” “讨厌!” “行宫内人多眼杂,找你不方便,倒是这山腰野地,没人看,也没人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纾纾喜不喜欢?” “你想做什么?” “想把你吊在树上肏。” “……” 龚纾撇开脸,抿唇忍笑,不搭理他,满脑子尽是些下流花样。 身上的人将她的衣裙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白嫩无暇的胴体,浑圆的乳儿上耸着两颗粉珠,在山风中颤颤,含苞欲放。 他随手拔了根狗尾草,用微硬的细杆刮划乳尖,拨弄乳头。 “嗯……痒……”小太后娇声抱怨。 “那这样呢?” 温湛拿草杆往乳尖直直扎下去。 “啊疼!” 奶头被扎得又痒又痛,龚纾抬手想捂,被他抓住双腕用腰带给绑了。 “别捣乱,今日太傅要玩戳奶儿。” “……你三岁吗?” “天天想喝你的奶,你指望我几岁?” 他坏心眼地胡乱戳刺奶头,半硬不软的狗尾草扎在敏感的乳尖上刺痒难忍,龚纾咬着下唇,扭动腰肢艰难躲避,温湛便好整以暇看她晃动双乳,在野草地里淫荡地摇奶子。 奶头禁不住折磨,嫣红肿硬,温湛俯身含住小樱桃,软舌拍打安抚,两颗红珠裹上口津,水光晶亮。 他色眯眯的眼神,让龚纾羞耻难言,晕红了脸蛋,在他手下细声娇吟,腿心已然湿了。 “纾纾,每回上朝,我看到你端坐奉天殿上,就会想到你摇着奶子,下面流水的骚样,十分煎熬。” “……嗯?那怎么办?” “找机会在大殿内龙椅上弄一次,圆了我的心愿吧。” “?” 小太后奶头被他嘬得酥痒惬意,明知他得寸进尺,还是浑浑噩噩答应了,温湛欣喜得意,渐渐放飞。 “心肝把腿分开,给我好好瞧瞧下面的淫穴。几天不喂,可把它饿惨了。” 她忍羞分开腿,不曾想,色胚盯着水润蚌肉,目不转睛看了两息,拿狗尾草杆往肉蒂上刮了一下。 “啊唔……” 肉珠脆弱易感,哪经得起尖锐的草杆戳刺,龚纾下阴猛缩,双腿颤抖不已,压制不住呻吟,又怕惊醒儿子,只能勉强捂住嘴。 “是疼?还是痒?” 混蛋还笑吟吟地问,她横了他一眼,别开绯红的小脸,不吭声。 温湛哪能就这么放过她,调转野草,用长满密密麻麻毛刺的那头来回刷扫阴缝,一根根极细的软毛扎在肉蒂上,痒得龚纾扭来扭去想躲,却被作恶的人压住半边身子,上面吮吸乳头,下面玩弄私处。 “呜呜……” 刺痒带来的快意在体内风驰电掣,却无法堆积到顶点,他没完没了地狎亵,扎得淫珠红肿颤抖,穴内流水潺潺,沿着骨缝不断淌落,简直就是酷刑。 “呜呜……别……别弄了……” “宝贝想不想泄?” “嗯……想……” “自己揉出来,弄给太傅看。” “??不要……” 色胚附身吻她,温柔含吮丁香,唇舌湿漉漉地与她纠缠,手里轻浅地抚摸唇瓣,指腹虚虚碰触肉蒂,一味逗弄,却不给她爽快。 小太后被这半吊子快意磨得受不了,流着泪呜咽哀求:“太傅……嗯……令仪……呜呜……揉……揉重点嘛……” “喊我夫君。” “夫君……求你……” 温湛宛然轻笑,亲亲她潮红的嫩腮,贴着耳朵气声低语:“真乖,自己揉,为夫想看,想看娘子骚浪淫荡的模样。” 讨厌~ 龚纾脑袋发烫,不情不愿放下被绑的双手,磨磨蹭蹭伸向腿心。 坏人坐直身体,一手推揉乳房,捻玩奶头,一手抚摸白花花的嫩腿,视线落在她羞耻的花阴上,等着观赏太后娘娘自渎。 “好孩子,把淫肉掰开,给太傅看你的骚珠儿,摸摸它,揉得好了,等会为夫帮你舔穴。” “……” 小纾纾最爱被他舔,此刻体内淫欲翻腾,受不了诱惑,强忍着幕天席地的羞臊,用左手二指分开唇瓣,将从不见光的阴缝里面完完全全展示给他看。 炽热的视线在阴户上灼烧,她还什么都没做,已然被他看得淫珠膨硬,骚水直流,里面痒得受不了。 “呜呜……讨厌夫君……讨厌太傅……” 没用纾嘴上妖娆怨嗔,身体却控制不住亢奋,纤纤玉指摁住肉蒂,羞涩地画起圈来。 温湛目不转睛注视全开的淫蚌,仿佛被这张嘴吞了神魂,气息粗重,喉结急滚,双目晦涩幽深。 他越看她,她就越羞耻,淫欲便加倍难忍,雌穴内空虚瘙痒,水漫金山。 她再顾不得许多,闭上眼睛不看他,仰着秀颈放声呻吟,小手狠狠揉搓私处,将肉珠捻得肿如豌豆,猩红凄惨。 “太傅……嗯……夫君……唔……给我……” “给你什么?小骚货想要什么说明白。” “给我……啊嗯……给我……给我太傅的……嗯……太傅的阳具……” 什么斯文骚话,不伦不类的,温湛往丰润雪奶上不轻不重扇了一巴掌,忍笑轻斥:“什么阳具,娘子该说‘大屌’。” “大屌……啊……求你……” “求我什么?要为夫的大屌做什么?骚货讲明白些。” “插我!要……呜呜……要夫君捅死我……” “淫妇!” 他解开衣裳,取出胀硬的巨根,直直插进太后嘴里,挺腰抽送,堵住她浪荡的媚吟。 “宝贝……夫君给你……命都给你!” 山林里人迹罕至,偶有野兔飞鸟,皇帝宝宝睡得死沉,真真成全了这对通奸的君臣,放开手脚恣情纵意地淫乐。 龚纾下腹火热,抛却羞耻心,当着男人面“叽叽咕咕”玩弄下阴,,爽得大泄特泄,淫液喷涌,全身抽搐,嘴里还含着某人狰狞的肉棍。 见她圆满,温湛立即趴到她身上,张口含住痉挛的水穴,“滋滋”吮吸,下身继续在她口中抽插。 一丝不挂的两具裸躯,在野外草丛里如野人般收尾相交,互食性器,将一切人伦纲常抛诸脑后,只觉天地间只剩彼此。 376在长辈面前尿不用害羞 “太……嗯……太傅……唔……令仪……令仪……” “嗯?心肝要什么?” “天黑了……” “嗯嗯,快好了,完了我们就回去。” “……”龚纾无语望天。 某太傅在山腰野地深草从中,趴在太后身上猪突猛进,没完没了,小太后身子娇嫩,虽垫了衣袍,后背屁股依旧被糙硬不平硌得发红生疼,他就很高兴地,用腰带把她手脚反绑吊树上了…… 混蛋说要玩“和尚撞钟”。 “撞”到日落西山还没尽兴,还要玩,特别新鲜,特别有趣儿。 “我……我怕……怕有人找……” “你都关照过了,常保珞瑜会应付他们。” “不是……嗯……不是我……是你……怕有人找你……” 确实,会有人来喊他用晚膳,温湛十分无奈,这种把太后掉树上野合的机会,千载难逢,可遇不可求,只玩了一个多时辰,他根本不想结束。 但没办法,她是太后。 某人抓紧最后的时间,狂放挺腰捅刺,龚纾屡屡泄身,阴内被他虐得酸麻难忍,偏偏还憋着尿,简直要疯了。 美人白花花的腿颤得厉害,手足却因绑缚过久,涨红充血,温湛过了强盗瘾,不忍心上人吃苦,边肏边结了绳结,将她放下,从背后抱在怀中,面颊紧紧相偎,勾起一条腿,手绕到身前揉抚双乳。 “是不是想尿了?温叔叔给纾儿把尿好不好?” “……你……你怎么知道?!” “叔叔都操过你多少回了,还能不知道?一按肚子小骚货就躲,定是里面装满了尿,怕被摁出来,堂堂太后娘娘,没脸没皮在大臣眼前光屁股撒尿。” “混……混蛋……你才没脸没皮!” 龚纾气得想锤人,又忍不住笑,红着脸仰头亲他下巴,握住他玩奶的手,扭捏道:“唔……准了……准太傅给……给本宫把尿。” “呵呵,小不要脸的淫妇。” 温湛喜气洋洋,跃跃欲试,面朝树干托起太后两条细腿,扯开含着他孽根的淫蚌,浅浅研磨,含笑怂恿。 “尿吧,纾儿年纪小,温叔叔是长辈,侄女在世叔面前屙尿不用害羞。” “……打死你个色鬼世叔!”小太后笑骂。 暮色已至,林子昏暗,掩去了许多羞耻,龚纾深吸一口气,正要放松下阴,身后的坏叔叔却突然抬起她悍然狠肏,猛烈撞击雌穴。 暴戾的快意电得她一个机灵,肉身失控,热尿狂飙而出,急急射到树干上,“噼里啪啦”水声大作。 “呜呜……讨厌……” 女儿家射尿的下流样让温湛头皮发麻,趁怀中小人羞臊呜咽,在她阴内癫狂抽送,喘着粗气低头啃她耳朵胡言乱语。 “宝贝……心肝……小妖精逼死我……” 一顿天昏地暗的淫交,双双大泄而出。 老房子着火折腾太久,龚纾浑身散架,感觉快死了,幽怨指挥温湛服侍她穿衣服。 “你这样我怎么爬山?” “太后坐轿子上去。” “我不要坐轿子,我要自己爬!” “那就更该练练身体,娘娘多同微臣切磋切磋,才好身强体壮有力气。” “再顶嘴,咬死你!” “咬下面?” 太后气极,懒得理他,发脾气不肯自己走,温湛不得不抱起熟睡的小皇帝,再背上懒太后,一步一顿,独自辛苦爬山回到行宫。 与她分开回房时依依不舍,仿佛生离死别。 “夜里不去找你了,你好好休息。” “嗯,你也是。” “手腕脚腕用热毛巾敷一下,腿酸就让小丫头们锤锤。” “没事,我还没老呢,太傅别担心。” 乐极生悲,爹娘玩得太开心,夜里小皇帝就起烧了。 龚纾心里明白,把疲累的儿子丢野地里吹风睡觉,着了凉。 温湛也心中有愧,只顾自己淫乐,该多给孩子盖几件衣裳的。 小崽子还不太平,烧着比大人更精神,大臣来探病,他说要下山吃苞米西瓜,把亲娘吓个半死。 “要不然微臣来照料皇上吧,娘娘凤体娇弱,若是也染上风寒……” 就去不了泰山,就白来啦! 太后权衡利弊,应允温湛所请。 也不知他有什么邪术,小皇帝只跟他过了一日,就退烧病愈了,太后大悦,各种赏赐,这下其他老臣看他更不顺眼了,别的不会,阿谀献媚比谁都行。 众人停停走走,花了小半个月,顺利抵达泰山,由泰安当地官员恭迎,入岱庙行宫休整,明日寅时登山。 龚纾远途劳顿疲惫,并不想耗费精神开君臣宴,泰安知府竟是个妙人,非但将行宫安排得清幽精致,膳食酒宴亦十分妥帖,主宴上太后娘娘只需露个脸,说几句漂亮话,另备下清淡私宴供太后皇帝与近臣享用,对随行内侍宫女侍卫们亦是不敢怠慢,好吃好喝地供着。 他还给小皇帝准备了木马蹴鞠一大堆小孩玩意儿,送来五名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说是侍奉,其实就是陪皇帝宝宝玩的玩伴。 此人心思缜密,办事周到,龚纾心中一动,在晚膳后特意召见了他。 “微臣姚希声,叩见太后娘娘。” “姚爱卿免礼,此次天子祭天之行,爱卿思虑周全,住食安排恰如其分,不见铺张奢靡,本宫甚慰。” “娘娘谬赞,微臣惶恐。” 得了太后赞赏,忐忑的姚希声终于缓缓抬头,斗胆望向上位之人。 一见之下,惊艳错愕,立马垂眸低头,不敢有丝毫不敬。 而龚纾也微觉惊讶,这位姚知府年届三旬有余,眉目清秀妍柔,气度疏和,十分美貌。 惨了,她心里“咯噔”一下,要是被温湛知道她私下召见美男,醋精必定又要作闹。 377哪里怪怪的 po18a a.c om 龚纾与姚希声交谈片刻,心下暗喜,几乎当即就决定要重用此人。 姚知府出身布衣,家里守着一亩三分地,世代务农,偏偏上天垂怜,送来一个麒麟儿,伶俐早慧,天赋过人,三岁的娃儿听听村口老秀才讲书,便能倒背如流。 神童难得,从老秀才起,每一位恩师都将他视若珍宝,不要钱,倾尽全力教授,不满十岁便考取童生,之后秀才举人进士一路顺风顺水,早早入了官场,而立之年已升至州同知,如今主政一方,农桑水利,治安教谕,政绩斐然。 家乡父老官场同僚,人人都道姚知府天选之人,前途无量,只有他自己清楚,越往上,越难爬,没有家世,没有名师,没有后台靠山的他,很难再升了。 像他这样得不到贵人扶持的清贫考生,若进不了翰林院,被指派去地方后,绝大部分终生都不能上京,永远无法进入权力中枢。 贵人,姚希声不是没拜过码头,奈何出身师承摆在那里,无人引荐,高攀无门。 此次太后娘娘凤驾亲临,这样的机遇此生不会再有,他怎能不花两百分的心思,紧紧抓牢? 龚纾寻寻觅觅,找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没有在朝为官的父兄姻亲,没有盘根错节的派别关系,有的是能力,脑子,和一颗往上爬的心。 他为讨好她花的心思,她收到了,很聪明,很贴心。 父亲的人能用,但他们是首辅的手足,终究不如自己的好用,她需要许多个姚希声,提拔他们,做他们唯一的靠山,将他们变成手中利器,掌控朝局。看好文请到:r ou shuwu.clu b 伯乐遇上千里马,亦不过如此。 “姚爱卿,明日上山祭天,当日便回,不必在山上逗留。本宫要匀出二日,问政泰安府,微服巡察本地民情。” “娘娘躬亲勤政,乃九洲百姓之福,微臣谨遵娘娘懿旨。” 知府小嘴抹了蜜,亦知进退,太后满意颔首,这趟山东没白来。 姚希声心知太后娘娘这是要给他机会了,次日早早候着,鞍前马后,用心侍奉。 他是当地接待官员,能越过洋洋洒洒官衔品级比他高的京官们,到太后身畔作陪,为太后皇上讲述泰山逸闻野史,风土人情,这辈子也就这一回。 宫人侍卫提着灯笼开路,常保搀扶太后走在正中,温湛天下第一宠臣,抱着小皇帝行于常保那侧,频频侧首,看姚希声恭敬与太后对答,偶有应和,面上不见喜怒。 废物太后爬了半柱香,腿开始重了,灌了铅似地抬不起来,跨上石阶时绊到足尖,往前一个踉跄。 常保时刻小心着,立马拽住太后娘娘左臂,姚知府眼疾手快,伸手揽在她胸前,阻住小太后摔倒。 温湛亲眼看到那人胳膊蹭到小妖精的胸脯,她面上微赧,莞尔道谢,姚希声也迅速收回手,躬身垂首,不敢越礼犯上。 心虚的人偷偷瞄了温湛一眼,温湛也在看她,目光说不清道不明。 姚希声捕捉到他们转瞬即逝的对视,心中升起异样,哪里怪怪的。 “山路遥遥,娘娘凤体贵重,不如坐轿。”某太傅劝说。 龚纾不高兴了,他明知她要折腾后面跟着的老头子们,还要她坐轿,纯吃醋。 “不坐,太傅走得,本宫便走不得吗?” 我走得动,你走得动吗?! 温湛也生出气来,早知道就肏她一整晚,看她还能不能逞强,后面还有两三个时辰的山路,她只要摔上一次,就能吓死他,那么多双眼睛,又不能背她又不能抱的。 还是说她打算一路给姓姚的扶着奶子上山? 气死了! 温太傅忍下不满,无奈看了太后一眼,点点头:“娘娘说的是,微臣僭越了。” 有那么点龚纾才能接收到的阴阳怪气。 “嗯,那就走吧。”小太后神色冷淡,语气不悦。??? 姚希声怎么看怎么怪,传说温湛是太后心腹宠臣,这瞧着二人似乎都不怎么见待对方,一个不够谨小慎微,一个不作恩威并施,互相之间还有一丢丢赌气的味道。 古怪,有种他非常熟悉的感觉,但想不起来是什么。 378摸硬了不好收场 温湛所料半点不差,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太后个小废物,她从坤宁宫走到奉天殿,都有人抬轿子,爬山? 她把一半重量压在常保胳膊上,喘得快死了,根本没有余力和姚希声搭话。 他看到她香汗淋漓红扑扑的小脸,愈发生气,这是可以给外人看的? “母后,要不要歇歇?” 方才太后和太傅闹过别扭,没人敢再多嘴劝说触霉头,这个活还得善解人意的小祐翀来。 龚纾驻足,大口呼吸,缓了好一会儿,确定能说话了,才问儿子:“为什么要歇歇?皇上累了吗?” “朕不……”母后好奇怪,有人抱怎么会累? 小屁股一痛,被抱他的后爹拧了,杨祐翀不解,但踟蹰着改了口,“是,朕有些疲累。” 恁会作妖,太后板着脸,横了目不斜视的温湛一眼,“那就歇会儿吧。” 姚知府使劲砸吧这味,将众人带至山腰道观歇脚。 观中早已备齐茶水蒲团,太后皇帝休息的雅室内有冰镇果茶,还有给幼童玩的小木马,不花多少钱,贵在心思周到。 他本人并没跟进去,趁此机会与殿内大臣寒暄客套,听听他们交谈,只有专管带娃的太傅,得寸步不离看管陪伴皇帝。 可是小皇帝乖巧省心,在太监宫女们的看护下骑木马吃茶点,玩得不亦乐乎,某太傅见缝插针,钻进内室去“陪伴”皇帝他娘了。 “有多少老头爬不动了?” “小半吧,毕竟上了年纪。” “哈,我再爬半个时辰,他们怕不是要一只脚踩上奈何桥了?” “……” 温湛又好气又好笑,绞了湿巾子往某张花容月貌的小脸上一顿乱擦。 “身上汗湿了没?要不要也擦擦?” “没湿,哪儿那么多汗。” 他轻声嗤笑,根本不信她胡吹,手从领口插入衣襟内,在乳沟处摸到一手汗。 “没湿?这是什么水?尿吗?” “关你什么事?反正不是你留的骚水。” “???” 真被气到了,欠操的小妖精一日比一日牙尖嘴利,温湛沉下脸,不再和她啰嗦,强行帮她擦拭背心胸脯,衣裳弄得乱糟糟的。 小太后任由后爹摆弄,脸努力绷了一会儿,终究没能压住嘴角,在他眼皮底下坏笑。 某人一模到奶,手就收不回来,想多揉揉,面上又过不去,故作姿态朝她冷哼。 “别摸了,狗爪子拿掉。” “偏要摸!姚希声碰到你怎么不骂他狗爪子?” “因为他不会硬,再摸下去,我怕你不好收场。” “……” 确实,温湛恨恨放开奶头,替她拢好衣襟,今日夫妻吵架接连惨败,实在不爽。 赢人自然心情大好,笑靥如花道:“成日闹气,没一天省心!低下头来。” 他乖乖低头,她踮脚攀着他的肩,送上缠绵一吻,直舔到气息紊乱,情动难忍,才勉强分开。 “待会儿给圣上坐轿吧,我走你身边。” “嗯。” 温湛没再阻拦逞强的太后,只是和常保换了位置,默默走在她身旁,借她一条手臂扶着。 姚希声派人拿来为太后与众人准备的竹杖,帮了大忙,连温湛也暗暗感叹此人心细周密。 后边的路,愈发艰难,龚纾走三步喘两口,慢得和乌龟爬一样,东方泛白,他们才走到半山腰,温湛则一改之前别扭的态度,不断柔声安抚激励她。 “娘娘,咱们已经爬了一半了。” “不远了,山脚遥不可辨,山顶近在眼前。” “娘娘喝口水,歇一歇,再加把劲就到了。” …… 同样连声鼓励太后的,还有姚希声。 他眼看着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才走了一盏茶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死活不肯坐轿,咬牙登山,哪怕步履蹒跚腿打颤也没有放弃的意思,她的倔强让他从最初的不以为然,渐渐转为由衷钦佩,对他眼中用来巴结的“贵人”,真心生出敬意。 没人相信一个荏弱的后宫妇人,真能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登山泰山之巅,追随的老臣们力有不逮,晕倒的晕倒,掉队的掉队,就是没人敢说放弃,再累再难,也不得不跟着小太后拼命坚持。 临近山顶,温湛长舒一口气,含笑对龚纾说:“娘娘您看,万丈峰峦,咫尺之遥。” 小太后眼睛亮亮的,她喘得说不了话,只是朝着他指的方向,轻轻“嗯”了一声,汗湿的鬓角黏着碎发,虽狼狈,却生气勃勃,容光照人。 盐梅舟楫,君臣相济,姚希声发现他们二人似乎莫名其妙地和好了,温湛看太后的眼神,担忧迭加关切,赞赏糅杂喜爱,时时刻刻留意着她,每一次她腿软,踉跄,脚滑,他都能稳稳扶住。 如此忠心侍主的臣子,还不招摇,他不受宠谁受宠? 关键太后信他,与他之间的默契,绝非外臣可比。 只是……说不出来,但哪里怪怪的。 历尽辛苦,终于登上泰山,祭坛早已预备妥当,众人稍作休息,整理仪容,换上朝服,太后娘娘带着年幼的天子,携同百官行祭天之礼,为九州四海的子民祈福,祝祷国泰民安,江山千秋万代。 整套仪式繁琐冗长,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偷懒对天地祖宗不敬,搞了大半天,累上加累。 大家以为总算弄完了,可以放松解脱了,小太后却说—— “祭礼已成,天子心愿必达天听,辛苦诸位爱卿了,我们这就下山吧。” “……” “???” 腿已经废掉的老头子们惊呆了,这是真不想让他们活了? 379光明正大恩爱 太后发癫,姚希声犹豫踟蹰,常保脑袋低垂,都没敢说话,最后还得不怕死的温湛上。 “娘娘,下山不比上山,诸位大人年事已高,腿脚疲累,此时强行下山,若有个闪失,摔下去怕是要危及性命。” “太傅言之有理,那本宫与皇上下山,众爱卿身在高位,居尊处优,不必勉强,姚希声已备下行宫居所,你们量力而为,自去住下休息便是。本宫明日还要在泰安府巡视民情,考察政绩,少不得先行一步,诸位自便吧。” “……” 她好顽固,连泰山上的蚂蚁都看得出,小太后在闹脾气。 温湛叹了口气,单膝跪下问小皇帝:“皇上意下如何?想下山,还是住山上?” 杨祐翀早慧,已经开始长心眼了,瞄了亲娘一眼,正色对温湛说:“朕难得有机会出宫,对着山上这下花草石头,不如下山看看朕的子民,是否安泰富足。” “陛下爱民如子,厚德载物,乃天下之福。” 他站起身,似笑非笑扫视绝望的老头们,这些人平日里翻着花样骂他,今天他自然犯不着为他们出头,劝了一句已是仁至义尽。 “常公公,摆驾下山吧。” 没想到啊没想到,太后小皇帝坚持要下山,还是为了政务,其他人她不管,要走要留都随意,摔死后果自负,把老头们直接顶在扛头上,谁还有脸硬要留在山顶呢? 好在还有温湛打圆场,派年轻力壮的侍卫太监小宫女们搀扶去后边巍巍颤颤的老头,只留下几个贴身近侍,太后皇帝他来看着。 “既然祭完天地了,坐轿下去也无妨吧。” “又不要你背,你管本宫怎么下去,要是轿夫摔了呢?” 存心犟是吧?行行行,你走你走。 可下山真的会腿打颤,比上山更艰难危险,姚希声眼看着小太后脚底起飘,心里着实捏了把冷汗,她要有个什么叁长两短,他头上这顶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他几次想扶她,又不敢碰,想劝她,又没胆提,最后还得是宠臣太傅出马。 “太后娘娘,娘娘芳龄正茂,摔瘸了不值当,还是微臣驮您下山吧,微臣食君之禄,为娘娘效犬马之劳义不容辞。” “哼!” “别哼了,摔个鼻青脸肿明日不好出巡。” 常保珞瑜也在边上使劲劝,任性的小太后勉为其难,趴到蹲下等她的温湛背上。 她环着他的脖颈,故作姿态说:“太傅是男子,本宫是寡妇,你虽是忠心一片,传出去难免有人添油加醋,人言可畏,若是坏了本宫名声,唯你是问。” “整个京城都知道微臣好男风,要是这样娘娘还不放心,那就阉了吧。” “你还没儿子呢,阉了怎么传宗接代?” “不阉也传不了,男人没法给臣生儿子。” …… 君臣俩你来我往,尽胡扯,跟随在他们身畔的大臣们听这二人斗嘴,知道太后宠信温湛,比旁人亲近得多,容他御前放肆也没什么奇怪的,姚希声脑中却有挥之不去的疑惑。 贵为太后,为什么不顾体统,不坐轿让大臣背?即便他有断袖分桃之癖,那也是男子,不清不楚的,何必呢?温湛位高权重,之前瞧着也不像是阿谀媚上之徒,为何突然这般殷勤讨好?可嘴上又不肯吃亏,半真半假地和太后互掐。 哪里怪怪的。 为什么呢?因为胆大包天的龚纾想让意中人背,对她爱入骨髓的温湛也想背她,日复一日偷偷摸摸的,谁不想光明正大恩爱一回?像普通夫妇那样。 掌心握着的娇嫩,背心紧贴的酥软,鼻尖萦绕的馨香,耳畔是她甜嫩的嘟囔,某人心中酸暖满溢,真想这样背着她,走到天荒地老。 “累不累?” 她心疼,替他拭去额头薄汗,偷偷抚摸他的面庞,手背拂过唇边,被他悄悄啄了一下。 “不累,娘娘放心。” 温湛的心怦怦乱跳,没人瞧见他们的小动作,他的手托着她两条细腿,被垂落的裙摆遮挡,指尖可以够到那里。 如果此时轻薄她,她会生气吗? 380揉揉太后小蚌 午后日头虎,内侍在太后头顶撑着黄罗华盖,龚纾侧头对他们说:“收起来吧,瞧着就怪重的,山路坎坷,你们各自留意脚下,不要一心二用。” 小太监楞了楞,一脸惶恐,还是常保出来替他谢恩:“娘娘至仁至善,贤德世泽,奴才们谢娘娘恩典。” 太后问他要来一柄红梅油纸伞,亲手撑在某人头顶,这样才像普通夫妇。 温太傅忍不住揶揄:“娘娘可是嫌微臣背上不够分量?” 龚纾挑挑眉,“是太傅毛遂自荐,怎地又要怕重?信不信本宫换一把铁伞。” “臣下不敢。” 某人咬牙切齿,被她气得下了狠心。 他深吸一口气,胳膊使劲,把人往上颠了颠,调整手的位置,在裙下悄咪咪按住幼软嫩蚌。 背上的小娇娇打了个机灵,在他耳边漏出一声蚊子叫般的轻哼,几不可闻,但攥着手帕的玉臂无意识地收紧,卡得他喉咙疼。 “咳咳……咳咳咳……” 她松了手,捏捏缠绕指尖的帕子,没吭声。 温湛嘴角微弯,帕子上淡淡的松香,如云缱绻。 那时他将她堵在藏书阁里缠绵,询问为何突然换了熏香,弃用女子喜爱的名姝馥芬,改作清雅出尘的松香,是想求道问仙吗? 小妖精回答:“未免旁人察觉你身上沾了我的香,往后你也得用它,我给朝中四品往上的大臣都赏了这种香,我俩一个味,大家一个味。” 马蜂窝似的心眼都用在偷情上了。 他指腹缓缓移动,隔着丝滑的绸裤在凹凸的缝隙中摸索,抚过绽开的花瓣,轻易捉住花蒂,揉了揉。 腰上微紧,她夹他。 “娘娘可记得钦州刺史宁和?” “嗯?” 她的话音不太稳,鼻音浓重,略甜腻,有点儿虚。 “知道,没见过。” “这位宁刺史身上有件趣事,朝中人尽皆知,但……此时说来,未免有冒犯娘娘之嫌。” 姚希声立时明白温湛所指,心道这厮好大胆子。 “什么趣事?”小太后好奇问。 “呵呵,没什么。” 存心找事是不是?龚纾沉下脸,转头问姚希声:“姚爱卿知道这则趣闻吗?说来听听。” 姚希声哪敢说这种犯上的东西,哭笑不得把皮球踢还给温湛。 “微臣远在泰安,所知并不详尽,恐道听途说令娘娘生出误会,还是请太傅告诉娘娘听罢。” 不对劲,小太后冷冷下令:“温湛,你说。” 凶我?你惨了。 压在肉芽上的手指动了起来。 “宁和其人,据传是个不可多得的痴情种,他的结发妻子与他青梅竹马,自幼便在一处玩,少年时互生情愫,两家人便顺着孩子定了亲,婚后夫妻恩爱,家里只有正妻没有妾室。” 他娓娓道来,指腹画着圈,时轻时重,时快时慢,揉得阴蒂亢奋肿胀,鼓成一粒圆硬珠子。 小太后咬得下唇泛白,难掩面上潮红,腿心渗出水来,洇湿了他的手。 温热娇喘拂过始作俑者的耳畔,他压下心口悸动,继续絮叨。 “在宁和任知县时,有一回春雨滂沱,宁夫人从娘家坐船归来,在码头上被雨水困住,寸步难行。” 他越揉越急,一根指头往蚌眼着力摁下,顶着裤子一起浅浅插入流水的小洞。 穴口绞着指尖翕动不止,她在他背上难耐地扭了扭,握住伞柄的手颤颤发抖。 “雨来得突然,又大,便陆陆续续有人来为家人送伞,泡水的地泥泞难行,那些接老婆的汉子们,就从码头将妻子驼在背上背回家,免得弄脏她们的绣鞋。” 雌穴贪婪嘬咬男人的手,她在他指尖欲仙欲死,耳中听着他清润如泉的叙述,心里想着宁刺史是不是也去背老婆了,可嘴上一句话也说不了。 眼前青山郁郁葱葱,身后人群熙熙攘攘,道貌岸然的太傅一步一顿,沿着石阶往山下去。 谁能料到,他的手指裹着太后的绸裤,正插在她穴里,搅得一国之母浑身酥软,阴内春雨滂沱。 也无人知晓,貌似乖乖听故事的小太后,腹中淫火灼烧,闭着眼睛描绘绯红官袍下健硕伟岸的躯体,想他偾张的劲肌,想他灵巧的舌头,想他狰狞的男根…… “宁刺史自然也去了,仆人为他打着伞,他却遥望妻子,站在道上犯了愁。” 他的声音缥缈传来,似远似近,她恍惚睁眼,纸伞摇摇欲坠。 “宁和勤于政务,广西蛮族流民混居,他常年操劳,人瘦得和竹竿似的,而宁夫人被丈夫养得太好,又与他生了好几个娃儿,中年发福,丰腴肥满,大约有叁个宁刺史。” 耳边有细小的呜咽,温湛肩头刺痛,小爪子深深嵌入肉里,腰被夹得死紧,小妖精怕是快到了。 “他到底还是上前弯腰背起肥硕的妻子,勉强走了两步,然后……在泥地里脚下一滑,仰天摔倒,双双落入河中。” “嘤……” ??什么猫叫?姚希声闻声望来,小太后愁眉紧蹙,俏脸晕红,双目迷雾氤氲,手指关节攥得惨白。 看看,这温湛恃宠而骄,含沙射影,调笑太后肥胖,把人气成这样,嫌命长呢,他心道,暗暗叹息摇头,为嘴贱作死精默哀。 381姚大人拜师 谁听了都会怀疑温湛在阴阳太后肥胖的故事,唯独龚纾不这么想,她太知道他,这人心地温善,从不拿胖蠢穷残之类的做文章讥讽他人。 众目睽睽之下,在大臣背上被他指奸弄泄了身,小太后后知后觉地羞臊,说话声都弱气了几分。 她娇滴滴地问他:“既然自家夫人身子敦实,宁和为何硬要背她呢?让轿夫多走几步,或是泥地上放几块木板垫脚不就行了。” 温湛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说,但终究克制不住心中荡漾,如实回答了她。 “后来别的同僚拿此事打趣宁和,笑他逞强,他说那日在码头,几乎每个小娘子都有丈夫背着走,他不舍得自家娘子没人背,好像她没丈夫疼爱似的。此后更是日日扎马步练臂力,就为了哪天再下大雨,能稳稳背爱妻走一段。” 他说完,众人陷入沉默,有些知情的,暗暗吐槽太傅胆大包天,那些不知情的,觉得他最后这段话是不是想卖乖讨好太后,又哪里怪怪的。 而龚纾只是伏在他背上,心中甜蜜,浅浅微笑,要是有机会就提拔提拔这位宠妻刺史。 为人夫者,正该如此。 祭天之行累倒了不少老臣,可是太后就还好,也就腿肉有些酸痛,不妨碍坐轿子视察民情。 姚希声治下的泰安府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政通人和,龚纾又问了他各县的田赋丁税,粮仓是否充盈,这几年天灾疫病的应对之法,姚知府如数家珍,令太后娘娘满意非常。 “姚爱卿家中有几口人?” “回娘娘,微臣家中一妻一妾,膝下育有二子一女。” “还好,不算多,姚卿若是调职,带上家眷也不会太费事。” 太后的暗示太过明显,姚希声喜滋滋地回家向妻子报信。 “老爷我快上京了!” 姚夫人喜出望外,“真的吗?阿声躬亲勤政,苦心筹谋许久,终有回响,实在太好了!” 姚知府哈哈大笑,不顾人眼,把妻子抱起来连转叁圈。 “先别声张,朝廷还没下调令呢,只是这回祭天接驾,得了太后娘娘垂青,有意提拔老爷我。” 姚氏夫妇是打小相识的青梅竹马,成婚于姚希声微末之时,他官越做越大,自称老爷,可姚夫人却一如儿时,只叫他“阿声”,对待四品高官的丈夫全然不似旁人唯唯诺诺,尊若神明,该训训,该骂骂,该不理他就连人带铺盖一道丢出屋外。 姚希声有时觉得自己好歹是有头有脸的地方大员,妻子多少得给他留点脸面,夫妻怄气时便赌气死撑,想等老婆低头,结果回回憋不住先认错求和的都是他自己,姚夫人先天不足,他怕她结郁伤身,久而久之便学会自己去跪佛堂领罚,让下人们旁敲侧击替他向老婆讨饶。 “瞧你那傻样,行了行了,做戏给谁看。”她也不舍得为难他,他一服软,她就会去佛堂给他台阶下,牵起他的手,把人带回房里。 但他总是管不住自己和她斗嘴,二人从总角垂绦吵到而立,这辈子有吵不完的架。 孙姨娘是一桩凶案里的遗孤,姚知府查明始末,抓到凶手,还了赵家一个公道,泼辣的赵姑娘对青天大老爷感激涕零,自请卖身进姚府当奴仆报恩。姚希声用了两年,看她处事干练,身强体壮,就与妻子商量着收入房中抬为侧室,好帮着姚夫人当家,分担府中事务。 本该报恩的孙姨娘,和姚夫人处久了,铁了心帮主母,把姚夫人当亲姐妹护着,他们夫妻吵架姚夫人骂累了,孙姨娘就会站出来代主母数落恩人。 “反了天了,你一个妾室,哪儿来的胆子和老爷我顶嘴!” “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老爷理亏妾身就是要顶嘴的!难不成姚青天是以权压人的宵小之辈?” “倒反天罡,倒反天罡!” 姚夫人嗑瓜子喝茶给姨娘助威嘲笑丈夫,他以一敌二翻不了身,在这个靠他一人挣钱撑起来的家里,终究是错付了。 当晚叁人摆一桌美酒小菜,春风得意的姚希声把太后娘娘爬山时与太傅你来我往的交锋,当做笑话说给爱妻听。 “老爷我原以为温湛是靠巧言令色,巴结先帝与太后,才坐上这个位置,结果他上山路上一直和太后对着干,劝谏不成,便阴阳怪气,胆子也忒大了点。” 姚夫人十分惊奇,“御前不敬,太后娘娘不会降罪于他吗?” “他是先帝托孤的摄政辅臣,同太后关系自比旁人亲近得多,说话不似我们外臣这般拘谨,他顶一句,娘娘便怼他一句,倒是没有动真怒。” “这不就和夫人老爷平日斗嘴一样?”孙姨娘插嘴道。 姚夫人闻言微微蹙眉,她和丈夫说好听了是欢喜冤家,说难听了是夫妻龃龉,太后和大臣也能这样? 姚希声继续说下山时的趣谈,讲到温湛说的故事,他还很得意,说自家夫人窈窕纤细,他想背就背,想抱就抱,赢宁刺史一大截。 姚夫人却沉思不语,看他的眼神像亲娘看自家傻儿子,不忍直视。 到了夜间,夫妻二人同床而眠,姚夫人心里有瓜,辗转反侧,在姚知府再叁询问下,终于压低嗓子贴上他的耳朵,小声问出心中疑惑。 “你说,太傅和太后,他们是不是……是不是有私情?” “???!!!” 这话大逆不道,把姚希声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不可能,温湛他好男风,对国舅龚忱痴心一片,怎么可能……” 他愣怔许久,反复回忆那几日温湛与太后的对话神情,还有他说宁和背老婆一事的意思,灵台突然炸开惊雷,恍然大悟。 “难道他故意装作喜欢男子,只为遮掩……” 姚希声一晚上没睡好,温湛似乎染了风寒,打了无数个喷嚏,次日二人会面时精神都不怎么样,眼圈泛青。 今日便要启程回京,温太傅看着姚知府私下奉上的厚礼,听此人自剖心迹,立志要投在太傅门下,拜他为师,执缰扶镫,忠心效力。 这厮该不会是瞧出什么端倪了吧? 温湛面上淡淡的,将礼品推向姚希声,斩钉截铁地说: “抱歉,姚知府似乎走错了门,一人不事二主,你的投名状,不该递给温某。” 见姚希声面色刷地惨白,又于心不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此事你知我知,不会向第叁者提及,太后看重你,你可不要辜负她。” 382掌上明珠 常保奉命将奏疏拿给躬身垂首的姚希声,他恭敬接过,待他看完,太后放下朱笔,抬头望向他。 “龚忱因允弃妇立户,有违律法,受陕西监察使司弹劾,姚卿以为如何?” 泰山祭天之行顺利结束后,姚希声如愿被吏部上调至督察院,他拜温湛码头被拒,心中惶惶,却意外地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温湛待他不温不火,仿佛此事从未发生,而太后有意栽培,时常单独召他议事,他投桃报李,不出数月,已成太后娘娘在朝堂上最忠心的喉舌。 “回禀娘娘,龚刺史赴固原任职以来已颇有建树,推行新法,征收丁税,土地清丈,政绩卓着,微臣听闻固原已有官办绣坊,染坊,女学,瓷窑,艺馆,医馆,善堂,当地少有流民乞丐,百姓安生乐业,欣欣向荣。此般能臣,想必不至知法犯法,按察使司所奏之事,或许另有隐情,当查明后从长再议。” 人人皆知国舅与太后一母同胞,兄妹俩亲密无间,这对姚希声而言是道送分题,使劲夸就行,但龚纾要的不止这些,她与兄长不谋而合,想以这件事为口子,大做文章。 她微微颔首,却又提起另一桩貌似毫不相干的事。 “姚卿,本宫曾下旨命礼部翰林院与内阁协办女子科考遴选女官,他们互相推诿,拖拖拉拉,时至今日,尚无眉目,这两件事你回去酌情写个题本。” “臣遵旨。” 这段时间朝中陆陆续续有不少地方官员从地方被提拔上来,名为补缺,实则换血,把持内阁依旧是首辅,铁桶似地动不了一点,然而太后选中的人正在悄悄渗透督察院与科道。 另一边,首辅也有动作,放了一部分翰林院的后生去地方,又从地方调了几个年轻有为的入六部。 朝堂变动升迁频繁,人人自危,太后与首辅倒是相安无事,互不干涉,只苦了吏部,上官颉与下属官员忙得足不点地,眼圈发黑。 除开一人,世遗独立,波澜不惊,动谁也动不到他头上,他不结党不收学生还没有老婆亲戚,干干净净,孤家寡人,每日只管埋头处理政务。 曾得太后“独宠”的温太傅,如今风头已被新人盖过,首辅之前对女儿心悦温湛之事如临大敌,结果小太后转头就提拔别人,权力虽不如摄政太傅,但宠信程度几乎可以分庭抗礼,便逐渐放下心来,矛头也由温湛转向太后的“新宠”。 “姚希声那小子参了我一本,必是纾儿授意!” 龚肃羽抱着小女儿边喂紫米粥,边同娇妻抱怨,从儿子在固原搞事,吐槽到女儿在朝堂弄权。 蓝鹤笑眯眯地问:“她倒是找了把好刀,又是选女官的事?推给樊黎不就得了。” “我倒是想,你女儿咬着我不放。” 小般般一听不乐意了,小爪爪揪住一把胡须,奶声奶气反驳父亲:“般般没咬爹爹!” “不是说你,是说你姐姐。”龚肃羽塞一口蛋羹给小女儿,却没有扯掉她抓胡子的小手,纵容溺爱看得蓝鹤眼酸。 “那爹爹帮她把这件事办了不就行了。” “那两个老匹夫混吃等死,凭什么要我出力!” 老头当了半辈子首辅,数十年如一日的小肚鸡肠,蓝鹤笑得花枝乱颤。 “那就拖着,纾儿若真心要办这件事,就不会交给三只千年狐狸,早就让温湛派人办了。” “说谁狐狸,你这话什么意思?哼!”龚肃羽瞪了老婆一眼,“我看她最初或是心血来潮,最近确有几分动了真格,忱儿怕是同妹妹私下通过气,闻出了味道,又为她做马前卒。” 蓝鹤闻言不禁垂眸沉思,不确定地问:“纾儿难道真想违背礼法,让女子出世?为什么呢?为多收点赋税?” 龚肃羽摇摇头,“忱儿在户部浸淫过,精于算计谋划,他应该是为了征税敛财,纾儿不同,她不在乎钱,亦不关心实务,如今一心只想培植亲信,掌握权力,压制朝臣。” 瞧着两个孩子都不像好的,蓝鹤无语凝噎。 小般般听多了父母议政,虽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能辨别面色,眨巴眼睛问:“哥哥姐姐是坏人吗?” 龚肃羽失笑,捏捏女儿小脸,“坏到未必,心眼肯定不少。今日爹爹要进宫给皇上讲课,他每回见我都要问你,想找你一块儿玩,般般要去吗?” “般般要和爹爹一起。” 小女儿黏亲爹黏得厉害,挂在脖子上像块狗皮膏药,拿也拿不走,龚肃羽老来得女,宠得无法无天,要不要入宫皇帝太后说了都不算,得听家里小祖宗的。 文华殿中,杨祐翀才听完先生的日讲,见到外祖怀里的小姨,眼睛一亮,噔噔噔小跑过来,伸出双臂想抱她。 “外祖父,般般给我抱抱!” 小般般猛地收紧环在父亲脖子上的手臂,警惕地瞪视外甥。 “你谁啊,走开!” “……” 小皇帝嘴角一垮,讪讪放下手,可怜巴巴地望向外祖父,轻轻攥住绯红袍摆。 龚肃羽无奈叹气,先带着女儿给外孙行礼,再柔声教她不可以对天子无礼,最后温和地安抚小祐翀,一手牵一个小娃娃,带他们去内室上课。 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外孙这么喜欢他女儿,也不明白自家小千金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外甥,每回见面都是这副情状。 一个嚣张嫌弃,一个卑微讨好,一个跑,一个追,怎么教都教不好。 383公平创飞每一个人 龚肃羽给外孙讲的课不同于旁人,是选自经史子集中从古到今贤臣明君的典故,小孩子都喜欢听故事,无论是皇帝,还是霸王。 杨祐翀正襟危坐,年纪虽幼,已颇有皇家矜贵自持之态,般般却是个坐不定的猴子屁股,她还小,攀着椅子爬上爬下,又翻书又抓笔,最后还是坐到父亲腿上才安分。 好不容易坚持到课业结束,小皇帝立马原形毕露,欢天喜地来到外祖父跟前,伸手又要抱般般。 龚肃羽垂眸看宝贝女儿,小东西两条嫩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脖颈,粉嘟嘟的脸蛋面向外甥,眼神警惕。 “好般般,要不要骑木马?我带你去。” “木马会跑吗?” “……” 杨祐翀语塞,他要和般般玩,每回都得准备点新鲜玩意儿引她上钩,若她没兴致,是绝不会理睬他的。 小皇帝自然不甘心放人,急中生智道:“木马不会跑,但有别的会跑的。” “别的是什么?” “这得你去了才知道。” 般般到底才叁岁,傻乎乎地被他哄下地,一大一小牵着手往坤宁宫去。 龚肃羽乐得轻松,优哉游哉去往内阁,得闲好好批了几个时辰的奏疏,里面夹着督察院对陕西监察使司弹劾龚忱的反驳,又是姚希声,哪儿哪儿都有他,啧。 这位被首辅嫌弃的姚大人,正在坤宁宫等着谒见太后,他上回得了口风,回家咂出味来,思来想去,大着胆子草拟一本奏疏,因过于离经叛道,就想先给小太后过过目。 正喝着茶,斟酌手中题本,依稀听得外边人声喧闹,不知是否太后娘娘归来,便不等太监传话,主动起身迎了出去。 循声行至偏殿,看清眼前景象,惊得他下巴也掉下来了。 殿内侍奉的宫女内侍抖抖索索跪了一地,小皇帝的贴身太监颜瑞也跪在地上,同另几名宫人膝行追着皇帝哀声央求劝说,个个急得满头大汗。 年幼的天子被一个约莫叁岁的小女娃娃骑在背上,四肢着地缓慢爬行。 那小女娃生得粉雕玉琢,一对圆溜溜的鹿儿眼漆黑剔透,漂亮得不似真人,两只软乎乎的小白手揪着皇帝衣领,奶声奶气地喊什么“嘚嘚嘚丢丢丢”“马儿快跑马儿吃草”,边哟呵,还边扭腰,小短腿挂在皇帝身上前后乱晃。 “啊,姚卿……”小皇帝见到错愕的姚希声,满脸尴尬。 他这个真龙天子跪在地上给人当马骑,被宫人瞧见虽丢脸,但他们到底是奴仆,但姚希声是朝臣,让他看见天子如此荒唐心事,万一他痛心之下写本奏疏“谏上”,那整个朝堂都要知道了。 “微臣见过皇上。” 姚希声躬身行礼,犹豫该不该跪,皇帝跪着他站着,不行吧? 他还没想好,那边皇帝背上的小女娃就先开口了。 “你这只马儿怎么不趴下,世上哪有二足站立的马?” 姚希声面色一僵,哪家的孩子开口就把人比作畜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能进宫来玩,还骑皇帝的,必定出身不凡,姚中丞不敢轻易得罪,见这小儿骄横,心念一转,干脆开溜,远离是非之地。 他垂首恭敬道:“启禀皇上,微臣是……” 话没说完,就被那女孩儿脆声打断,“骓儿,我看那匹马儿够大,我们一起去骑他!” 她竟称呼天子乳名,不对!她什么意思?要和皇帝一起来骑他这个大臣??? 简直岂有此理! 太后与太傅游园回宫时,便看到右都御史姚大人垂头跪在偏殿内,背上一前一后驮着两个娃,衣领被般般扯得乱糟糟的,目光空洞,脸和死了一样。 而小皇帝面上笑开了花,抱着小姨的腰一起哟呵“马儿快跑马儿吃草”,“嘚嘚嘚丢丢丢”。 “……” 龚纾凌乱了,想不到姚希声为了拍马溜须,竟能折腰做到这个地步,该说他没气节好,还是忠心好? “咳哼!”温湛强忍笑意,上前把先把杨祐翀给抱了下来,温声斥责:“皇上,天子当礼贤下士,姚大人是朝臣,此举不妥。” 小皇帝看看神色肃穆的太傅,又面色铁青的母亲,老实收敛笑容,低头嗫嚅认错。 “太傅所言有理,是朕贪玩无状,逾矩了。” 温湛点点头,又去抱般般,小般般却不给他面子,昂着小脑袋奶声质问:“你也是朝臣,上回我瞧见你给骓儿骑脖子,为什么今日换个人,你就要凶他?” 这话问得温湛眉头紧皱,他给皇帝骑脖子,那是因为他和皇帝他娘睡一个被窝,和姚希声能一样吗? 不一样,但不能说。 杨祐翀万万没想到,日常嫌弃他的般般会为他说话,激动地握住她的小手,眼中泫泪,感激涕零,想必她其实并不讨厌他,只是脾气坏? 般般抽回手,冷漠拒绝:“一手的汗,别抓我。” 又指责在宫人搀扶下站起身整理官袍的姚希声:“既然你不能骑,为什么一开始你不说?” “……”众人语塞。 可怜姚大人,被欺受辱,还成了他的错。 此处应是太后主持公道,惩治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娃娃,龚纾装模作样清清嗓子,憋了好半天,开口道: “来人,去请首辅过来。” 温湛:别怂,说话。 纾纾:小妹妹太熊,我害怕。 温湛:你是太后,怕一个叁岁小孩作什么? 纾纾:她靠山比我硬,可以创飞所有人。 温湛:那你儿子怎么办?他老喜欢和般般混。 纾纾:他自找的,自求多福吧。 温湛:…… 384大家都是小孩,别想一个人出风头 龚肃羽办公途中被打断,来到坤宁宫时脸色不怎么样,很有一种“让老夫瞧瞧是不是天塌了”的不耐。 众人皆在厅内等候,太后赐首辅座,命常保将今日之事挑要紧处,说给首辅听。 亲爹的脾气难伺候,龚纾自有她的心机,这事由她说来,便是太后告状,难免令他不快,温湛说什么他都不想听,姚希声刚上疏参他,只能让常保上了。 龚肃羽听完,面上息怒不显,朝幺女龚缮招招手,喊她过来,抱到腿上问:“常公公所言,般般听清了吗?” 小般般奶声奶气应道:“回父亲话,听清了。” “你可有异议?” “有,他漏说了很多。” “漏了什么,你讲来听听。” 她竖起一根雪白短胖的小手指,“皇上对我说他是会跑的马儿。” 然后又竖起第二根,“皇上问那个人愿不愿意当马儿,他亲口说‘微臣愿意’。” 最后竖起第叁根,“温湛一来,什么都没问,就训皇上,他算老几?” 小妖怪口气奶凶,还狐假虎威地狠狠瞪了温湛一眼。 在场之人心里都“咯噔”一下,不约而同暗骂这小孩奸狡,合着人人有错,就她没错。 龚肃羽面色阴沉,微微眯眼,一一扫视他们,捕捉到到这群人脸上紧张之色,冷哼一声。 “太傅好大的威风!” 温湛:“……” 龚纾万万没想到,这无妄之灾竟会落到情郎头上,关温湛什么事?? 还得小皇帝来灭火,小小的他噔噔噔,上前捏住外公衣角,可怜兮兮的仰着小脑袋,面露央求之意。 “外祖,太傅他没有训朕,只是教朕要礼贤下士,外祖千万不要错怪他。” 龚肃羽收敛怒意,对外孙略略颔首。 “天子一味仁善,难免引人轻视,皇上金尊玉贵之体,切勿让人起到头上来。” “是,外祖教诲,朕记下了。” 首辅一语双关,既训诫了女儿,又阴阳了温湛,只含沙射影的没发怒,也算给太后留了面子。 一场风雨消散于无形,太后找首辅来收拾他家小坏胚的目的,算是有惊无险,圆满达成,只可怜姚希声,受尽了委屈,也没个人替他主持公道。 姚大人本人亦不敢申诉,那小丫头是太后亲妹,皇帝的姨母,皇亲国戚,辈分还高,哪里是他能得罪得起的,更不要提她那霸道的爹凶恶的娘。温湛不过说了半句公道话,就挨了首辅的火气,也不知这老头知不知道那是他女儿的姘头。 今日晦气,他在皇帝太后跟前丢了脸面,无心滞留宫中,便想早早告退,晚上回府找妻妾诉诉苦,刚想开口,便听见首辅指名道姓地点他。 “龚忱因违背祖制,罔顾律法,允固原当地妇人立户而受弹劾一事,姚中丞上疏声援,不知是何意?” 姚希声心中一凛,暗自琢磨首辅真意,地方弹劾龚忱,他没必要介入其中打压亲子,此刻诘问,难道是借题发挥,对人不对事? 是因为上回参他懈怠公务,拖延政令,在办科考选女官一事上不作为? “姚大人。” 耳边传来首辅冷冽的催促,姚希声千回百转的心念,必须在这须臾间,找出不得罪太后,不得罪首辅,不得罪太傅,还能搪塞过关的说辞。 “龚刺史虽有违制之嫌,但所为并无不妥。西北民风彪悍,女子顶天立地,强壮勇武者比比皆是,不输男子什么,为何不可立户呢?太后娘娘曾下旨以科考甄选有才者,入宫为女官,龚刺史为女子建绣坊,学堂,医馆,与太后新政可谓遥相呼应,相得益彰,以微臣所见,当予以褒奖才是。” 懂了,意思就是你是太后的马屁精,帮龚忱说话都是为了给太后撑腰,龚肃羽面无表情睨视姚希声,对他成日只站队不干正事的做派十分不齿,丝毫不顾及人家是御史,本职工作就是用嘴站队。 “姚中丞口若悬河,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也不见你屈尊降贵做了什么,既然你赞同女子出世,遴选女官一事,不如请姚大人协助礼部与翰林院,也好为太后分忧。” 亲爹又踢皮球撂挑子,废物太后干咳了一声,不太想说话。 温湛怕惹火烧身,不敢说话。 姚希声求助地望向二人,得到的只有失望,在首辅蛮不讲理的威压下,只得认栽,担下这桩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老头必定是为了报复他,故意的,小气鬼! 大人议政,小皇帝和般般十分好奇,都乖乖听着,没有离开,长辈们也忘了这两只小的,杨祐翀还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见姚希声神色为难,目光沮丧,想到今日他欺负了人家,太傅又教他要礼贤下士,想了想,便开口嫩声安慰他。 “姚爱卿若遇上难办之处,便进宫来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 在场诸人皆面露惊愕,小皇帝六岁就想插手朝政,亲政指日可待啊。 “你昨晚睡觉还尿裤子呢,能替谁做主?”般般冷漠地拆外甥抬脚,同为小孩,她不允许他一个人出风头。 被当众揭露隐私的小祐翀,顿时羞得涨红了脸,张嘴瞪着般般,话卡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 最后眼圈一红,竟气得哭了。